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七国殇 > 第3章 第二章身世疑惑一解光1
    第二章身世疑惑一解光

    廉颇摸着胡子仰头一笑说:“我看你像我赵国的一位将军,好像现在就在李将军的帐下,叫陈杨。”

    小清放下心来,对廉颇说:“那是我大伯。”廉颇笑着说:“难怪。”说着转身离开了,小清不知道,廉颇刚转过头,脸上笑容就消失了,接着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小清送走廉颇,要进李牧帐中,邹水气呼呼的从里面出来,小清想起邹水刚刚在山岗上对她态度生硬,不愿理他,谁知邹水找上了她说:“真可气!贺军医居然说他也治不了李将军的腿。”

    小清顾不上生气了,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听说贺军医不是军中最好的医生吗?”

    邹水没好气地说:“贺军医说军中缺医少药,李将军中的这一箭射中了他的腿筋。”

    小清问:“射断了没有?”邹水说:“那倒没有,就是除了医药外,还需要静养,呆在军中不合适。”

    小清问:“那怎么办?现在打仗还要仰仗李将军呢。”

    邹水说:“不知道,贺军医说他也做不了主,已经去跟廉将军说去了。”

    不一会儿就见廉颇又匆匆赶了过来,贺军医跟在身后,廉颇进了李牧营帐,贺军医待要进门,被小清一把拦住了,小清歪着头冷冷的看着贺军医说:“老伯,廉将军都说了,李将军可是我军的一员勇将,你要给诊坏了,可要你好看,我会拿你的腿跟李将军换。”

    贺军医冲小清作了一揖说:“生死伤病各在天命,岂是人力所能染指?我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这条腿如果将军真的喜欢那就拿去好了。”说着推开小清的胳膊进了营帐。

    小清碰了一头钉子,没办法,跟着也进了帐,就听廉颇说:“将军不必坚持,将军乃我军基石,一人安危身系社稷,身体要紧,真要作战也不在这一时,我廉颇向将军保证,要么在此打败秦军,要么一定会坚持到将军伤愈归来。”

    李牧见主帅如此相劝不敢再坚持说:“将军如此厚爱,李牧敢不从命?只是牧有一言,还请将军明鉴。”

    廉颇正色说:“但说无妨。”

    李牧说:“刚才将军说要么打胜,要么坚持到我回来,这句话前半句对了,后半句恐怕还请将军三思。”

    廉颇说:“愿闻其详。”

    李牧说:“赵国狭小,产粮本来就少,现战事生于赵国,又势必影响粮食收成,反观秦国,地势广大,惠王时早已吞并了巴蜀两个产量之地,粮食产粮远超于赵国,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粮食上看,赵国就失了先机,我军的后勤保障远不如秦国,长期对峙,恐怕要不利。”

    廉颇问:“那以你看,应该怎么做?”

    李牧说:“我赵国自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一直以骑兵名闻天下,骑兵的优势是灵活性,应该打运动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阵地战。”

    廉颇说:“有理。”

    李牧接着说:“现战场已深入我境,秦军的补给线势必拉长,应充分利用骑兵的运动优势,骚扰他们的粮道,截断他们的供应,这样才能扰乱其军心,逼其撤军。”

    廉颇问:“骚扰粮道岂不是对打持久战有利?”

    李牧说:“不只这样,秦军既然敢深入我赵境,我们就应该派出自己的骑兵绕道义渠深入秦境,威胁咸阳,如此秦军必然撤军,我军再乘胜追击,才能大破秦军。再不济也应该使用骑兵□□秦军后方,采用大迂回包围秦军,秦军断粮后恐怕只能不战自败。”

    廉颇说:“你的这些建议我都记下了。”

    李牧说:“只是有个小麻烦。”

    廉颇问:“什么麻烦?”

    李牧说:“将军与我帐外说话。”说完让人用担架把自己抬出营帐,廉颇一起出了营帐。

    帐外有块儿小空地,空地上摆放着一个刚才李牧在秦军阵中使用的小工事。李牧说:“将军请看,这种工具叫做拒马,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这些木尖高度正好够着马肚子,马撞在上面只等开膛破肚了,我一路北上,发现秦军将它扔得到处都是,便收集了一些,今天发挥了大用处,可是荒野中还有很多,对赵国骑兵是个巨大的威胁。”

    廉颇说:“确实如此,他们是怎么做出这么多拒马的?之前他们可没有这么多的拒马。”

    李牧说:“我已探明,这些拒马就是我在坛雍重创的那支秦军所造,他们抓了不少赵国百姓,强迫他们上山砍树做拒马。”

    廉颇说:“这倒确实值得我警惕,这么看来秦军已经有了对付我骑兵的对策!”

    李牧说:“还有,秦军善于用箭和驽,将军也不能不有所准备。”

    廉颇说:“是啊,之前一系列失利都跟箭弩有关。”

    李牧说:“秦军有用牛羊等物资作诱饵,诱使我军散乱阵型的打法,还请将军小心。”李牧想起坛雍之战便顺口提醒了廉颇,心里却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待我好好参详参详,将来用到战场上定能有所斩获。”果然十几年后,李牧率军在雁门郡抵抗匈奴,用了牛羊遍野的计策引诱匈奴人来抢,然后借机出兵大获全胜,一战斩杀匈奴十几万,打得匈奴十几年不敢接近赵国,李牧借此战胜利奠定了自己战国四大名将的历史地位。

    小清听着两人讨论军事觉得太枯燥无聊,于是退出帐来。小清走后李牧问廉颇:“我日间看您好像认得小清?”

    廉颇说:“这我就不便说了,你回邯郸有机会问蔺相如蔺大人吧。”

    第二日,李牧便动身回邯郸治伤,李牧坐车,小清拜别了陈杨,与邹水一起率兵护送,邯郸离长平不到二百里,李牧虽有伤害怕颠簸,但毕竟是为了治伤不敢耽搁,一行人急行军三日便到了邯郸。李牧先进宫拜见了大王,大王派御医为其诊治伤腿,御医认为李牧的腿伤无碍,便开了药方按大王的旨意从宫中取药。宫中药房库存充足,管事的宦官见是大王亲自督办,不敢怠慢,给李牧备足了药带回府邸。邹水去京城驻军军营暂住,小清在邯郸没有住处,就以亲兵的名义住在李牧家中,却没有换回女装。

    第二天一早听下人来报,蔺相如大人来访,慌得李牧顾不上穿鞋子,赤着脚由下人搀扶着去迎接。小清得知蔺相如来访,也激动异常,蔺相如在秦国朝堂和渑池盟会上对抗秦王的故事和他与廉颇将相和的美谈早就传遍七国,她虽认为清谈对国家无益,但仍对蔺相如神往已久,想到能亲眼目睹这位大人物,她立即起身披挂整齐到了客厅,见蔺相如和李牧已经坐好,便接过下人的茶壶上前给蔺李斟茶,然后站到了李牧的旁边。

    蔺相如刚要说话,却见一名亲兵堂而皇之的杵在堂上,也是一怔,不解地看向李牧。李牧这才看清斟茶的是小清,便笑着对蔺相如说:“这是我在坛雍收入帐下的一名亲兵。”他不知道王龁也在乱军之中被小清射伤,便只把小清射杀两名秦将的事告诉了蔺相如,听得蔺相如眼前一亮捋着胡须说:“赵国得此猛将实为天降鸿福!”然后示意小清也坐,李牧冲小清点点头,小清坐到了蔺相如的对面下首。

    小清偷偷打量蔺相如,他正襟危坐,看不出身高,双鬓已白,眼窝身陷,脸上长满皱纹,布满斑点,呈现出一派老相,跟父亲所说的英雄形象完全搭不上边,好生失望,见蔺相如见到她时脸上也是一愣,表情和廉颇当日极为相似,嘴里也在念叨:“像,像”,好生奇怪,李牧问蔺相如:“蔺大人,不知您说小清像谁?”

    蔺相如说:“像陈杨。”

    李牧放下心来说:“陈杨正是他的大伯。”

    蔺相如脸色一变,随即开始咳嗽,小清急忙走上前去服侍,却被蔺相如一手推开,蔺相如说:“老朽已病入膏肓,今日前来就是想看看赵国未来的军中柱石,没想到却见到了故人之子。”他抬头看了看小清问:“你父亲叫陈柳?”

    小清听蔺相如叫出父亲名字知道这位蔺大人与自己定有渊源,连忙跪下称是,李牧顾不上自谦连忙屏退左右,堂上只剩下自己、蔺相如和小清三人,他拱手对蔺相如说:“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小清心里登时明白,当日廉颇说自己像大伯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向大伯告别时特别留意了一下,大伯是国字脸,自己是瓜子脸,怎么也跟像搭不上边,她还以为是长者看人有不同之处呢,原来廉颇觉得自己像的人不是陈杨而是父亲啊,想起自己的脸型与父亲相仿,心里又暗暗好笑,廉颇和蔺相如第一眼都看出自己与父亲相似,可是陈年往事不愿提及也怕说错,自己问时竟异口同声都说自己像父亲的兄弟,自己的大伯,这份默契非刎颈之交不能达到。想到这儿她看向蔺相如说:“还请大人一解我心中的谜团。”

    蔺相如目光空洞地看着小清,半晌才说:“那得从完璧归赵说起。”

    小清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能与那块儿和氏璧扯上关系,当即直了直身子,聚精会神的听蔺相如说:“当年我奉先王之命带着和氏璧出使秦国,见秦王不讲信义,便偷偷让一名随从把和氏璧带回了赵国,这名随从就是你的爷爷陈锋。陈锋因为护送和氏璧有功,回国后我做了上大夫,便保举他进军中效力,你爷爷有两个儿子,哥哥陈杨已经成年便跟随他一同从军,弟弟当年只有十五六岁,过了几年我又把他送入赵宫担任侍卫,他就是你的父亲陈柳。”

    小清从未听到父亲提及他年轻时的事情,乍一听到,不由的眼眶红了,她向蔺相如叩首说:“多谢大人当年对父亲的栽培。”

    蔺相如冷笑说:“栽培?我就栽到了这桩栽培上。后来我随先王从渑池回来,大王又让我做上卿,廉颇不服我,我一力回避,折腾了好几年,最后他向我负荆请罪,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了,我与廉颇和好当日在家中设酒款待他,哪知席间你父亲来访,这年他已经二十岁了,之前曾多次向我要求上战场杀敌,我觉得陈家只有两个儿子,都送上了战场万一出现意外岂不绝后?就一直没有答应他,那天他来找我,我以为他又要旧事重提,便想借着廉将军在场断了他的念头,没想到你父亲却另有要求。”

    蔺相如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笑着说:“也是他人小鬼大,我就这样落入了他的圈套,你父亲请求随我出使齐国。”

    小清听到齐国一怔,知道重点来了。蔺相如接着说:“秦国在孝公任用公孙鞅变法后国力大盛,隐约成为当世的超级大国,对六国形成了巨大的威胁,我赵国与秦国接壤首当其冲。为抵御秦国的进攻,苏秦曾合纵六国共同抗秦,六国军队也一路打到函谷关下,秦国这才消停下来。秦惠王为打破六国联盟,任用张仪行连横之事,六国又各有心思,慢慢地联盟就散了,但是秦国对六国的分化从未停止过,现在的秦王任用范雎为相,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曾与齐闵王相约称帝,齐闵王自不量力竟然答应了,这一来惹恼了其他五国,大家联合起来反对齐国,在楚国的策应下,燕国派大将乐毅攻下了齐国七十多座城,齐国险些灭亡,齐闵王也在孤立无援中死去,齐国后来还是靠着田单在即墨的火牛阵才勉强度过劫难,谁知即使经历如此祸事,接下来的齐王还是念念不忘称帝,那年先王得知齐王又要称帝,便派我出使齐国劝说,你父亲得知消息便来求我带他去齐国说想立功。”

    小清问:“那您带他了没有?”

    蔺相如说:“若是不带就没有后来的事了,不但带了,还带了两个,不,恐怕是三个,你父亲不是一人跟我去的齐国,他还带了一个朋友,说是要带他也去见识一下,我没多想就答应了。

    我们便一路到了齐国,顺利说服齐王不再称帝,共同抗秦。当时我志得意满准备回国,却发现队伍中少了两人,一查才知是你父亲和他的朋友,我遍寻不着,先王又催我回国,只能放弃寻找回到了赵国。”

    小清知道父亲定是与朋友留在了赵国,只是不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她呆呆地看着蔺相如,听他又说:“我回到赵国才发现王宫也出了事,一打听原来是逃走了一名宫女,这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隐约猜到是你父亲拐走了那名宫女定居在了齐国。我连忙学着廉颇向先王负荆请罪,先王原谅了我,我却没脸再见他,提出辞官,先王念我有大功不允,还让我做上卿,只是以后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小清心知蔺相如犯的是拐走宫女的大罪,虽然事先不知情,但必有胁从之嫌,听他说得轻巧,当时必定十分凶险。

    李牧说:“我听人说当年先王曾有意让大人出任丞相,是否也是被此事误了?”蔺相如没有回答接着说:“当时有人撺掇先王杀你父亲的家人,那时他们已经立下很多战功,先王仁厚,说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害我赵国无辜的忠臣良将,只是将他们降了职,你爷爷和大伯知道你父亲做下的事,感恩赵王活命,便对赵国更加忠心耿耿,只是你爷爷被你父亲气得一病不起,你大伯仕途受此牵连,这么多年虽参战无数,屡立战功,终无法晋升高级将领。”

    李牧问:“此事当年应该闹得沸沸扬扬才对,为何少有人知?”

    蔺相如说:“先王深以为耻,知道的人谁也不敢去宣扬,恐怕当今的大王当年也只是略有耳闻,大王登基后没有在意过此事,至今又过去了这许久,此事恐怕已经随风散了。”又对小清说:“但是你父亲从此不敢回国,只能在齐国定居,直到前些年先王过世后才带了你母亲和你潜回赵国探亲。他不敢住在邯郸,由你大伯安排住在乡下故居,想见你爷爷,你爷爷闭门不见,我得知后悄悄寻他来见我,他带着你母亲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对我说当年在宫中值守遇到了你母亲,两人不知怎么暗生情愫,做了不可挽回的事,导致你母亲怀孕,你母亲是赵齐联姻齐国的陪嫁,两人便商量逃回齐国,你父亲这才找到了我,便有了后来的事。我看着你的父母,觉得珠联璧合,只是这么多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可真苦了他们,再想虽然牺牲我一人之私,但却挽救了三条人命,顿时也就释然了。只是可惜你爷爷致死也不肯原谅你父亲,不接受你母亲,临终前还立下遗嘱不许你父母死后葬入陈家祖坟,断了你父亲的一切后路。”

    小清听得心惊肉跳,她想起小时候父母时不时就半夜叫起睡梦中的自己搬家,自己只是觉得辛苦,没想到却很可能是为了躲避赵王派去的杀手。又听蔺相如说“牺牲一人之私成全三人”不由对他由衷钦佩,蔺大人胸襟如此宽广,怪不得能放下个人成见与廉颇化敌为友,这份境界世所罕见,又想起自己这条小命也是面前的这位蔺大人所救,她看着蔺相如,只觉得这张脸上的皱纹和斑点不再丑陋,反而显得和蔼可亲。想到这儿她郑重地向蔺相如叩首,又听蔺相如说:“你父亲虽然不肖,但你能如此建功立业,也当广大陈家门楣,更足以慰藉陈锋在天之灵了。”小清心想再也不好隐瞒自己的身份,当下摘下帽子,扯下发簪,落下青丝对蔺相如说:“不敢对大人隐瞒,其实我是个女子。”

    蔺相如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说:“我说呢,你更像你母亲,好,好,巾帼不让须眉!”小清对蔺相如说:“大人对我父母有成全之德,于我有活命之恩,这份恩情真不知道如何能够报答。”

    蔺相如说:“往事莫再提及,今日告诉你也是看在你武艺精湛,战功卓著的份上,盼你解开疑惑,更好地上阵杀敌,你我都是赵臣,当为赵国殚精竭虑才是,老夫恐已黄泉路近,赵国以后要拜托你们了!”

    李牧忙站起称是,小清跪在地上也忙肃然答应。蔺相如对小清说:“我与李将军还有要务要谈。”小清忙挽好发髻,戴好帽子,正好衣装,向着蔺相如和李牧行礼后退了出来。

    蔺相如见小清离去对李牧说:“我奉大王之命而来。”

    李牧慌忙站起躬身说:“不知大王有何命令?”

    蔺相如说:“大王让我向群臣征求对赵秦大战的看法,他担心在朝堂上议论大臣们会有所保留,机密也恐泄露,所以让我单独找人面谈,李将军近日屡建奇功,所以大王特意命我征询将军的意见。”

    李牧说:“长平大战迫在眉睫,全国上下应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外联强援,据我所知,我们的外交准备明显还不太够。”

    蔺相如说:“愿闻其详。”

    李牧说:“这场大战堪称承载我赵国甚至六国的国运,但是我在战场上只看到赵国的军队,其他五国均无支援,秦军强横,没有哪个国家能单独与之争锋,大人,恕我直言,赵国的外交出了问题。”

    蔺相如说:“是啊,老夫已经年老没有能力再去出使。”

    李牧忙说:“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蔺相如一摆手说:“赵国不是没有派出使臣求援,可是派到五国的使臣均反映,五国对于赵秦交战并无过多参与的打算,他们都没有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还以为只是小打小闹,两家随时可能撤兵呢。”

    李牧问:“这是何故?”

    蔺相如说:“赵秦交战由上党引起,韩国把上党献给赵国是一招嫁祸之计,上党本被秦国视为囊中之物,现在竟然归赵,赵国等于是被推上了秦国的直接对立面,而这么大一片土地不战而归赵,其他四国能不嫉妒?大家都存着看赵国笑话的想法,所以谁也不愿意出兵相助,赵国接手上党这件事确实造成了非常不利的外交环境。”

    李牧说:“眼红嫉妒在所难免,可毕竟是意气之争,假使赵国一旦战败,少了战略上的缓冲和牵制,五国只会受到秦国更大的威胁,正所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我一个粗人都懂,五国中不乏人才,他们就看不到?”蔺相如说:“关键是五国没人认为这一战是在赌赵国甚至六国的国运,大王派郑朱去秦国议和,结果郑朱去了秦国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五国在咸阳都有细作,了解到这个情况,会认为赵秦有议和的可能,谁还愿意冒着得罪秦国的危险出兵救赵呢?”

    李牧感慨:“这一招好毒啊!”

    蔺相如说:“关键不在这里,六国本就各怀心思,韩国和魏国就在肘腋,他们要救赵说来就来。”

    李牧说:“韩魏两国近几年不早就被秦国打残了吗?自保尚且无法顾忌,怎么能有精力管他国的事?”

    蔺相如说:“韩魏近些年是吃了些败仗,但是军队主力尚存,如果真有外敌入侵你看他们拿不拿得出这许多军队,他们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念头,当然不肯出兵,不过话又说回来,赵、魏、韩三国均承自先晋,彼此之间视为仇敌,他们就算真想救,大王就敢让他们来?所以赵国难啊,五国恐怕不想着救赵,还都盘算着趁火打劫,听说燕国最近就蠢蠢欲动呢。”李牧立即站起对蔺相如说:“国家危难,大王如有所命,末将必赴汤蹈火以报大王。”

    蔺相如示意李牧坐下又说:“外交上的事不过是疥癣之疾,要不得命,赵国真正的危机是在内部。”

    李牧听了又是一呆,就听蔺相如接着说:“最近在京城流传出一股传言不知道李将军有没有听说过?”

    李牧说:“我昨日刚刚回来,不曾听闻,请大人指教。”

    蔺相如说:“有传言说秦军最害怕的不是廉颇而是赵括。”李牧说:“赵括?赵奢的儿子?”

    蔺相如说:“正是。”

    李牧说:“我听说他在父亲帐中,屡屡进言,无不言中,有名将之风啊。”

    蔺相如说:“赵括确有才华,关键是这股风从哪里刮来的?邯郸城中的几个秦国细作能掀起这么大的传言?”

    李牧吓得说不出话来,想起蔺相如刚才说要谨防泄密,不禁喃喃的说:“大人是说赵国大臣中已经有了秦国奸细?”

    蔺相如说:“不管是不是有,对军心稳定恐怕是个大患,你想想廉将军在前面领兵杀敌,后面老有人撺掇着换他,就算他心如磐石,底下人怎么想?他还能做到令行禁止吗?”

    李牧说:“大王也不至于仅凭几句传言就临阵换将吧。大人放心,真要如此,李牧定仗义执言,力保廉将军!”

    蔺相如失落的说:“真要到了那一步,你还真什么都不要说,我一介老朽死不足惜,将军还有重任在肩,要保护好自己。我今日来名为征询,实为告诫,还请将军不要闲我多事,将军保重。”说着站起了身。

    李牧赶忙起身,要唤下人被蔺相如制止,便一瘸一拐地过去扶住了蔺相如问:“大人,如果主帅真的换成了赵括就一定不行?”

    蔺相如说:“大战在即拼的是内功,赵括虽熟读兵法,屡出奇谋,但他出身太高容易轻浮,别的不说就看他慢待士卒,放纵军纪两条就很难站得住,指挥万把人也就罢了,真做几十万大军的主帅,唉!”说完扬天长叹。

    李牧见他说得凄凉,心里一凉想“蔺大人如此难受,上面恐怕真的已经动了换人的念头”,接着说:“蔺大人保重,我当尽快养好腿伤,回到长平相助赵军。”

    蔺相如歪头看着李牧说:“你怕也是回不去长平了,赵国做不好外交难道秦国就做不好?你看着吧,马上就要烽烟四起了,少不得还得派将军到处救火。”说完甩开李牧,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走出门外,外面有人赶忙搀扶蔺相如离开了。

    小清失魂落魄的从李府走出,迎面遇到了邹水,她正在孤伤自恋,见到了邹水只是一愣,头一低走了过去,邹水见状立即跟了上去,他看小清情绪不对,便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跟着,殊不知小清现在烦恼的就是他。

    小清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心里开始有所计较,爷爷致死也不肯原谅父亲接受母亲,这意味着父母的结合最终没有得到法理的承认,古时对名分看得极重,对于后代的名分分为三种:嫡子、庶子、私生子。嫡子是正妻所生,庶子是妾室所生,嫡子远尊贵于庶子,因此家族更迭往往采取嫡子继承,但是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都有名分,名字可以上族谱,死后也可以归祖坟,私生子则不同,不受家族承认,社会地位底下甚至为人所唾骂。小清盘算自己恐怕要归入私生子一类,她想起邹水,心想从今往后在他面前再也无法平等,正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就见到了他,自己避开了他,谁知他竟又像狗皮膏药似地贴了上来,好在他并不靠近,让小清有了些许安全感。

    小清心里有些恼恨父母,当年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来,可后果偏偏让自己承担,难怪父亲死后自己投奔大伯想带上母亲,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可是又想到如果两人不如此结合,世上哪能有自己,心里矛盾异常。她一边走,脑中一边浮现出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的画面:七岁之前小清经常搬家,可是七岁之后他们便定居下来,父亲文武双全,母亲也温良美丽,两人特别疼爱小清。白天父亲外出谋生,母亲在家织布做饭等着父亲回来,父亲回来后吃过晚饭便教小清读书,他总说小清虽然是女儿家,也要像男孩子一样识文断字,明晓事理。小清再大些父亲便教她习武,他对小清说:“只有自己有了本事,才能坚强独立”,于是小清白天练武,晚上读书,这才能文能武。母亲有时候心疼小清不舍得让她练武,但父亲非常坚持,母亲也只好依着父亲。想到这儿小清突然想到父母好像很少红脸,自己就没有看到两人争执过,如果有争议多数是母亲依着父亲,父亲因为有些才华后来还做了一名小官儿,他的处事更周到,所以说明道理后母亲大多数会依他,可是有时候也不讲理,逼着父亲非得按自己说的来做,父亲见母亲认真了也就不再坚持,老老实实的听母亲的话,这时再看母亲,就见母亲满眼含笑的看着父亲,父亲也同样眼含爱意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邹水看自己的眼神。一想到邹水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看到他跟在自己身后二十几步远,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小清一时之间不知道站在那里的是邹水还是父亲,她想起父母对彼此的恩爱和关心,想起与父母生活的快乐时光,一时之间好像感悟到了什么,只要情有所属,名分有什么重要!父母倒是没有名分,不还是甜蜜地过了十几年?邹水若不在意我的身份,我必好好待他,邹水若在意,只能怨我没这个福分,这就算是个错也不是自己犯下的,总不能因为它就否定了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一念之间,她整个人像焕发出光彩一般,冲着邹水招手喊:“水哥!”邹水大喜,奔了过去,两人并肩前行。

    小清找到一家酒肆,带邹水进去拣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小清取过两个酒杯倒满,一杯放在邹水那边,然后把自己的身世跟邹水和盘托出了,最后她说:“水哥,我不愿瞒你,其实我就是个私生女。”说完风轻云淡的看着邹水。

    邹水听得也是惊心动魄,脱口而出:“那又怎样?”

    小清眼睛一亮问:“你不介意?”

    邹水说:“没什么好介意的,清妹,我只是觉得你这些年受了好些苦。”

    小清闻言眼眶红了,一颗泪珠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滴进了酒杯。邹水见了对小清说:“清妹,我对你情有独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想和你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小清哽咽的问:“当真?”

    邹水取出匕首在左手拇指上一划,匕首往案上一放,向面前的酒杯中挤进几滴血说:“当真,清妹,你的酒里滴了你的泪,我大丈夫不流泪就在自己酒中滴上我的血,来,咱们满饮此杯,我说过的话决不反悔。”说着举杯就要喝酒。

    谁知小清伸过手来拦住他说:“水哥,你不负我,我也决不负你!”说完轻轻夺过邹水的酒杯放下,取过案上的匕首在自己手上一划,往自己的酒杯里滴了几滴血,递给邹水,自己端起邹水的酒杯对他说:“干。”然后一饮而尽。邹水手上疼痛心中欢喜,一仰脖也喝干了小清的酒。两人相视一笑,小清喝了酒脸上微微泛红,更增娇媚。

    忽然耳中传来一阵歌声,小清循声望去,这座酒肆分两层,歌声是从上面传来,正有公子王孙在置办酒席,楼上时不时还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头心想:“前方战时如此吃紧,大战在即,全国上下应万众一心支援战场,偏偏后方还有人行奢靡之事。”她不愿与这群人为伍,站起身来,一拍身上竟然没有带钱,就看邹水早就屁颠屁颠的结了酒钱,她甜甜的一笑,与邹水走了出来。

    小清对邹水说:“水哥,我想去给爷爷上坟,不知道怎么走。”

    邹水说这好办,便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我带你去陈府。”说完领着小清转到一座门前,小清看府门并不气派,只是比寻常人家要大一些,心想大伯好歹做到师帅,怎么府门如此破烂?转念一想知是怕受父亲牵累,家人行低调之事。

    小清让邹水在街上等着,自己上去叩门,门开了,走出一个门人问:“你是谁?”

    小清心想要进门总要堂堂正正的进便说:“我父亲是陈柳。”

    门人关上门退了进去,小清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再次开门,邹水却烦了,上去要拍打大门,小清挡住不让,邹水大声嚷嚷:“你们家少爷回来了,还不开门?”

    他一嚷嚷门又开了,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问:“哪位是陈柳的儿子?”

    邹水心中本来就有气,听那人说得不客气,心里更是恼怒便说:“这是陈府吧,你们陈家人回来了不让进门?”

    那男子问:“你是什么人?”

    邹水反问:“就凭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先告诉本将你是谁?”

    他心里一急,不留神把军中的那一套搬出来了,这一失误反而有了效果,那人一听来的是位将军连忙躬身答道:“小人陈文达。”

    邹水一听更是来气,说道:“叫你这个奴才狗眼看人低!”一脚将陈文达踢倒在地,带着小清大摇大摆的闯进了陈府,这时门口已经围了几人,但无人敢拦。

    一进门便见到一行人正向门口走来,小清那年和父母一起来赵国省亲,虽然没有进邯郸城,但是大伯陈杨曾带大婶去乡下探望过,小清认得为首那人正是大婶,连忙跪下行礼。大婶觉得小清有些面熟,小清今日着了男装,又多年不见所以认不出来,她扶起小清领入客厅。陈家二公子陈柳十几年来下落不明,全府上下一直晦如莫深,今天竟冒出个儿子来,当下热闹起来,都挤到客厅看小清。大婶知道内情,连忙赶走了不相干的人,客厅里只留下自己的两个儿子、小清和邹水。小清见没了外人,落下长发禀明了自己的身份,大婶这才认出,欢喜的引小清见过兄长,出去吩咐下人杀猪宰羊。小清见大婶如此殷勤,心中好生欢喜。回来后五人落座,大婶说:“下人来报说小叔的儿子来访,先前只知道小叔有个女儿,还以为是来骗事儿的,你大伯带兵到长平去了,当家的不在,也不敢擅专,还请侄女见谅。”其实她话没说透,主要是陈柳的事太敏感,陈府上下避之唯恐不及,一听性别有误便不再予理会。

    小清说:“大婶不用客气,我都懂的,我正带来了大伯的消息。”说完便把自己从军遇到大伯的事给大婶讲了,只是没有讲自己的战功,大婶听到陈杨无事又连连道谢。小清觉得大张旗鼓很是不妥,连忙表明自己回来只为祭祖,请大婶成全,大婶当即带小清到了陈家灵堂,小清见了陈锋的牌位和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心里又激动又紧张,她见灵堂中摆着五排灵牌,祖父陈锋的灵牌摆在倒数第二排,最下面只靠边摆放了一个,上面写的名字是陈松,看部首应该和父亲一辈,想到父亲已经故世灵牌却不能摆入自家灵堂,小清的眼眶不由红了,她目光向上移动,见上面两排都只在正中摆了一个灵牌,最上面的灵牌字体与下面不同,以下四排都是赵文,那个灵牌文字更复杂,小清没有见过,便问大婶,大婶说那是自己的天祖陈林。小清祭拜后出了灵堂问大婶:“为什么灵堂中只有这几代先祖?之前的灵位都在哪里供奉?大婶说不知。小清提出要去陈锋的坟前祭扫,陈家没有让女子上坟的习俗,大婶婉拒了小清,匆匆去给小清安排房间去了。小清心想祭祖不成难道还要在这里住下?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家,但是总觉得说不出的陌生,住在这里还不如住在李府自由痛快,便让下人代为给大婶说自己军务在身,不能在家住,待战事稍缓再回来拜见大伯大婶,然后挽好头发拉着邹水离开了陈府。

    小清出了府门,走了一段突然发现邹水没有跟过来,便站在门外等着邹水,不一会儿见邹水喜滋滋的走了出来,原来邹水在门口看到陈文达便走上前去,陈文达吓得一哆嗦,邹水取出一把布币递给陈文达说:“刚才是小弟鲁莽,得罪了兄弟,这点钱留给你买酒喝吧,算是赔个小罪。”

    陈文达连连摆手说不敢。邹水一瞪眼说:“拿着,有事问你。”陈文达只能接过钱币。

    邹水问:“你们已故陈锋陈老太爷的营林在哪里?”

    陈文档放下心来,给邹水指明了方位。

    邹水对小清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这拉着小清出了城。一边走着,邹水一边对小清说:“你家人对你真是挺好的,你父亲连累了他们,他们还能这样对你,也只有这样的家风才会生出我岳父那样重情重义的人。”小清听邹水夸赞自己家族很高兴,接着又听到他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岳父,摆明了在占便宜,想要反驳,却又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邹水,好像无可辩驳,真要开口被他接了话头去还不知道会再说些什么,只能说:“的确,只可惜我那两个哥哥已然成年,却不能随父从军,杀敌报国。”

    邹水说:“官宦人家多不让子弟从军,你哥哥们还是好的,在酒肆中不是还有喝花酒的嘛。”

    小清“唉”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往西走了四五里,就见路边一片墓地,里面林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坟茔,邹水说:“你爷爷恐怕就安葬在这里。”说着便和小清走进墓地,陈锋官职在陈家祖先中是最高的,所以坟头最大,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坟茔,邹水对着陈锋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说:“爷爷啊,你不肖的孙女婿看你来了。”

    小清听邹水又在耍滑头,扑哧一笑,随即正色说:“先人面前不得无礼。”接着又说:“你这孙女婿做得不够意思啊,来给爷爷上坟连东西都不带。”

    邹水吐了吐舌头说:“这我倒是忘了,稍等。”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小清看着爷爷的墓碑,上面刻着“大赵陈将军  锋、夫人刘氏之墓,子陈杨立,周  王四十八年八月初四卒,周  王四十八年八月初六立”,爷爷过世时的周王至今还在,尚无谥号,“周”字和“王”字之间便空了一块,上面没有父亲的名字,心里有些发酸,她坐在坟前对陈锋默念:“爷爷,您不认爸爸,可您知道他朝思暮想的就是您和奶奶吗?他在临终前还在念叨着你们啊。你们都以他和妈妈为耻,可我在阵前射杀了两个秦将,立下的战功应该可以替他们洗刷耻辱吧。”想完觉得心里一放松说:“爸爸妈妈没有对你们二老尽孝,今天我在这里多陪陪你们。”说着便坐在了墓碑旁发呆,陈锋坟上有棵柳树,一阵风吹过,柳枝飘来飘去,深秋时节,柳叶已掉光,柳枝摩擦着哗啦哗啦作响,有些瘆人,小清却觉得仿佛是爷爷奶奶在与自己说话,她索性躺在坟上,头枕着胳膊,眼望着天,太阳正当空而照,但已微微向西,突然飘来了一朵白云遮住了太阳,墓地里猛的暗了一些。小清心里一紧,就听有人从坟那边走来,她以为是邹水,刚要坐起就听脚步声不对,好像有三个人,连忙不移动身体,慢慢翻过身来,一点一点地向坟顶爬上去。就听一人说:“怎么找了这么个鬼地方接头?”又听另一人说:“也是得小心,咱们不能上城里,万一被发现了一关城门谁都跑不了,上这儿最安全,现在已经过了正午,没人来祭扫了,正好谈事,不知王上官有何吩咐?”

    王上官说:“上边准备换人了,王龁将军在战场上被箭射伤了,发起烧来,大王准备接他回咸阳治伤,要换武安君了。”

    小清一呆“原来那箭射中了王龁,怪不得秦军那天那么轻易就撤退了。”

    那人接着说:“武安君一来,决战就要开始了,这一仗打得这么苦,大王恐怕忍耐到极点了,大王有令,要进一步散播秦军害怕赵括的消息,赵国的粮草早就快顶不住了,给廉颇在赵丹那里再上上眼药,就说他按兵不动是要准备投降,我就不信赵丹不上钩,郭开那小子该用一用了。什么人?”

    小清听他说得好好地突然喊起来,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却见三人拔出剑来向坟后冲去,小清看去,就见邹水提着一坛酒和一些瓜果食品走了过来。邹水觉得奇怪,自己远远看着小清居然趴在坟头上,他刚想呼喊又见三个人冲向自己。

    王上官暗暗后悔,自己紧张过度了,远远见到人就以为事情败露,还莽撞的冲出来,这样以来不正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嘛,好在只有一人,看到这人竟然还身穿军装,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三人各自拔出刀来,呈扇形向邹水逼来,邹水要放下酒坛和贡品,他怕把酒坛摔坏放得有些缓慢,三人可等不及,两边的人向邹水砍来,邹水连忙将贡品扔向左边那人,那人躲开,他双手抱起酒坛又挡住了右边那人的刀,只听哗啦一声,酒坛崩裂,酒洒了一地,飘出一阵阵酒香。中间那人瞅准时机一脚踹了过来,正中邹水右腰,邹水向后歪倒,但他顺势一滚躲开一人刀攻,接着翻滚的劲抽出佩刀站了起来。

    三人还是对他成夹击之势,小清没有带任何兵器,连把匕首都没有,她见邹水被三人打得手忙脚乱,忙从坟上慢慢溜下,一点一点走向战团,邹水余光瞄到了她,便一味向后闪躲,使三人没有机会转身。三人攻得正紧,邹水越来越难以招架,突然左边那人飞起一脚踢中了邹水持刀的手,邹水把持不住,刀脱手落地,正在这时,小清跳起一脚踹到了那人左边的小腿上,那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条腿上,只听“啪”的一声,腿骨被踹断摔倒在地。两人愕然转身,看到小清凝立在地,两眼冷冷的看着他们说:“你们要打他,问过我没有?”邹水一笑。那两人醒过神来,对望一眼,一起向小清砍去。小清见两人来势凶猛,连连向后退去,邹水捡起掉落的佩刀向前追击,可是小清退得快,两人逼得也快,竟一时追赶不上。转眼间小清退到了陈锋墓前,邹水终于追上截住了一人,小清的压力登缓,苦于没有兵器,只能围着坟茔与对手绕来绕去,邹水则与对手拼上了刀,他的对手就是王上官,刚才三对一之时其他两人限制了他的空间,现在没人碍手碍脚,便把刀舞得呼呼生风,转往邹水的上三路招呼,邹水不敢硬拼,只能团身向他身下扑去,王上官忙向后退,邹水不断扑击,他贴近地面突然眼睛余光瞥到不远处小清摔倒在地,小清也正看向他,而另外那人奔到她身前举刀要砍,邹水急了要待去救,谁知王上官也看到了那边的战局,挥起一刀正砍在邹水要去的线路上。

    邹水躲开这一刀,王上官本来刀舞得顺畅没有破绽,为了阻止邹水救人乱了刀法,看着邹水要往左扑,这一刀砍向自己的右边,中路便露出空当,邹水正好在他身下前方,两人贴得很近,刀刃够不着彼此,邹水是右手持刀,看准时机自左下到右上一刀柄击中了他的肋腹之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打断了几根肋骨,王上官顿时倒在地上。邹水一击而中顾不上追击对手连忙向小清看去,却见小清的对手竟也已坐在地上,刀也不知怎么到了小清手中,小清跳到那人身前,一刀坎中了他的肩膀。原来小清不停的和对手游走,希望为邹水打倒王上官赢得时间,谁知那王上官极为强横,逼得邹水近地躲闪,她看邹水左摇右晃好不危险,一时不慎脚下失了章法被一条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眼见对方扑来,她已无法躲避对手刀砍,便情不自禁的望向邹水,竟与邹水对视,顿时心满意足准备慷慨赴死,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吹动了陈锋坟上的柳枝,柳枝飘了过来正好戳到了那人的左眼,他眼睛剧痛双手捂眼刀掉到地上,小清捡起刀一脚将他踹到在地砍翻了他。

    小清劫后余生看向邹水,发现邹水也已经解决对手,刚才这场战斗虽然不及战阵之中场面宏大,情况复杂,但是以二敌三,对手又都身手不凡,能够取胜实属侥幸。小清扔下刀冲到邹水身边,邹水揽住小清的腰将她一抬随即放下冷峻地说:“快打扫战场。”

    说完松开小清,捡起三人的刀扔到远处,让小清拿了自己的佩刀,逐个架在三人的脖子上,自己解下对方的腰带反绑了他们,这才回身一把搂过了小清。小清依偎在邹水怀里,突然反应过来拉着邹水来到爷爷的坟前对邹水说:“刚才幸亏爷爷坟上这棵柳树。”接着把自己战斗的经过告诉了邹水,邹水听了忙跪下对陈锋的墓碑咚咚咚地磕响头,一边嗑一边说:“多谢爷爷,多谢爷爷!”

    小清扶起邹水看着他红肿的额头心疼的说:“够多了,那是我爷爷,他当然会护着我的,那三个家伙商量危害赵国的事也不选好地方,这忠臣就算是已经故去,魂魄也依然在守护着赵国,守护着我这个孙女。”说完又一阵风起,柳枝又飘了飘,仿佛陈锋在看着小清点头。

    邹水见三人已经不能走路,便又回邯郸叫来人手押送他们去廷尉府,邹水埋怨小清:“看你箭法神奇,怎么拳脚如此平常?”

    小清说:“谁知道呢?爸爸就是这么教的。”

    邹水说:“那我岳父的箭术一定也很厉害了?”

    小清笑着说:“你别贫嘴,当心让人听见,那是当然了,要不能把我教得这么厉害?”

    邹水吐吐舌头问:“有多厉害?我瞧你百步穿杨不成问题,你父亲怕是二百步也没问题吧?”

    小清说:“那个自然,”说完想起小的时候学箭,确实是父亲手把手的教动作,但是父亲在小清面前从来没有示范过射箭,不由觉得奇怪,便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真的没有看过爸爸射箭呢。”

    邹水说:“我想学,你肯不肯教?”

    小清说:“那你得喊我师傅。”

    邹水一点犹豫都没有说:“师傅在上,受小徒一拜!”

    小清停下来歪着头看着邹水说:“拜啊,你怎么不拜啊?”

    邹水跳着说:“你还来真的啊,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要来抓小清,小清连忙一溜烟跑进了廷尉府。

    小清对廷尉说:“他们在密谋继续散布秦军害怕赵括的消息,还想造谣廉颇将军投敌,还有,有个叫郭开的好像是他们的人。”说罢与邹水一同回了李牧府。

    两人在书房见到李牧,讲起事情的经过,李牧一阵后怕,对小清说:“也是你爷爷保佑你,你看他嘴上不接受你们,其实疼着你呢。”

    小清骄傲地说:“当然。”又问李牧知不知道郭开?李牧说好像有这么个人,年纪不大做了个小官,但却是太子的伴读。小清说起郭开有可能叛变,李牧让小清没有证据不要再对外传言,以免惹下祸端。小清连声答应,可是她已经在廷尉府说起过此事,廷尉展开调查,没有查到实证,只是把郭开革职罢官,郭开后来一心陪伴赵国太子赵偃,后赵偃登基为王,封郭开为相,赵国灭亡前的几位君主均对郭开非常信任,郭开因为这件事恨上了李牧,在秦国的挑唆下撺掇赵王罢免了李牧,李牧失势被其他政敌杀害,赵国从此失去了最后可以依仗的军神,不久后被秦国灭亡。

    小清对李牧说起自己那天其实射中了王龁,李牧又是一阵感叹,惊呼小清真是一员福将,从军时间不长却屡建奇功。小清对李牧说:“他们说秦军要换主帅了,秦王派了个武安君过来接替受伤的王龁。”

    李牧听了呆坐当场。小清问:“将军,那个武安君是什么人?厉害吗?”

    李牧沉默了半晌,淡淡地说:“他叫白起,早年家世显赫,传到他时已家道中落,靠着战功封的武安君,你说厉不厉害!”说完不再说话。小清突然想起郝三曾经提起秦军中有颗煞星,恐怕说的就是这个白起,想起郝三,她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接着看到李牧在沉思不敢再打扰,拉着邹水走出李牧的书房。

    当夜李牧上书赵王,把小清白天探知的秦军易帅、郭开叛变、邯郸传言的事一一向赵王进行了禀报。几日后又甚觉不放心,便修书给了廉颇,李牧刚放下笔,就听到赵王使者前来,原来周边形势不幸被蔺相如言中,北方告急,探子来报有匈奴大军进犯,赵王派李牧回雁门郡主持防务,李牧立即动身赶赴雁门郡,匈奴之前与李牧交过战,很少占到便宜,又听说他在坛雍大败秦军,在长平以不到三千兵马力抗数万秦军,均是以少敌多甚至胜多,现携胜利之威而来,兵势正盛,便即后撤。匈奴有骑兵数万,雁门郡守军多已支援长平,只剩下兵卒数千,李牧已无余力驰援长平,只能一心守边,之后数十年李牧在雁门郡对匈奴展开了一场场大战,杀敌无数,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成为一代名将,只是奉召出征时他腿伤未好,经过颠簸再也没能痊愈,终生只能一瘸一拐,匈奴人恨极了他都称他“李瘸子”。

    小清择日正式祭拜了陈锋,与陈家大婶和两位堂兄告了别,大婶知道小清要上战场,难受得直抹眼泪,吓得小清赶忙离开了,大婶有话要说,但在后面紧赶慢赶也没追上她。小清又到蔺相如府上告别,可蔺相如病重不见人,小清只能对着府门叩了三首,随李牧一同赶赴雁门郡。

    李牧带小清和邹水回到雁门郡,城头插起了李字大旗,匈奴知是李牧归来,慑于其军威暂退十里。李牧修书一封给匈奴单于:“我听说单于是夏朝人后裔,夏朝不幸被商朝篡灭,你们才漂泊在北方大草原上谋生,过着飘忽无定的生活,后来周朝灭了商朝,算是替你们报了仇,是你们的大恩人,而晋国是周朝的公国,与周朝关系最近,我们赵国又承继了晋国,这样算来赵国和你们应该是亲戚才是,为什么要打仗呢?我们武灵王当年还效法你们,改穿你们的衣着,采取你们的战斗方式,这才有了和秦国对抗、与诸侯争霸的本钱,之后历代赵国国君都非常尊重单于,愿意与单于交好,咱们两家有了师徒关系就更不应该打仗了。反观秦国,他们原本只是周天子册封的一个小国,本来在单于和其他诸侯国的夹缝中求生存,但是偏偏不断蚕食你们的土地,接纳你们的人口,掠夺你们的马匹,这才发展成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们当年杀害了多少草原上的人才有了这幅员辽阔的土地,远有秦文公侵蚀西戎,近有宣太后吞并义渠国,这些虽然不是直接侵害你们,却大大的减少了秦国与你们的战略缓冲,现在秦国国土已经大面积与你们接壤,你们两家已经不可避免的接触,随时随地可能产生摩擦继而开战。最垂涎你们土地的是秦国,因为秦国吸收了大量西戎族人,这些人需要你们的草原养活自己,而赵国主要以农耕为生,你们的土地只能放马牧羊,对我们没用,之所以目前秦国不打你们是因为有我们六国特别是赵国的牵制,现在赵秦两国在长平激战,如果赵国胜利对单于不会有什么影响,如果是秦国胜利甚至灭掉了赵国,他们会像草原上的饿狼见到牛羊一样掉过头来扑向你们,如果单于继续帮秦国,那我们赵国会面临亡国的威胁,我们大王说了,如果真到那个地步,就带领全国百姓到草原上生活,我们经历了胡服骑射的变革,应该也能适应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但是大王特别希望与单于交好,愿意与单于结成盟友对抗共同的敌人,现在秦国国内也非常空虚,如果单于不打我们而去打秦国,我国也愿意出兵夹击。事成之后,土地归赵国,财宝归单于,俘获的人口两家平分,赵国和单于再无强秦的威胁,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岂不是好?”

    匈奴接到李牧信后居然真的不再大规模进攻,雁门郡一个多月来危急的形势得以解除。这段时间邹水和小清天天住在城门楼上,白天巡视城防,晚上轮班值守,还时不时出城与匈奴小规模交战。这一日李牧接到情报称匈奴大军已然撤军向西,想来初冬已到,他们要准备过冬的物资,在赵国占不到便宜便只能去抢掠西方的月氏国了。李牧来到城门楼,看到了邹水和小清,两人现在都狼狈不堪,小清还好点,只是瘦了一圈,她的夜班让邹水抢去了一半,所以邹水不但瘦了,眼眶也开始身陷发黑,看得小清一阵心疼。李牧见战事不紧便放了两人的假,两人总算得以放松,小清回到住处,烧水洗澡,一个月没换衣服了,身上的泥恨不得搓下二斤来,然后美美的睡了一日一夜。第二日一早,小清起床梳洗过后准备上街转转,她参军后不再穿女装,套了件男装准备出门,谁知见到邹水正在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她见邹水头发干净了,衣服却不是很干净便嘲笑他说:“瞧你,衣服都洗不干净,可真爷们儿。”

    邹水笑着说:“没看到,嘿嘿。”

    她怪邹水:“好不容易放了假,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邹水说:“昨天睡了一天,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小清笑着问:“这睡觉还能睡疼了腰?”看到邹水干净了许多,便凑到跟前闻了闻说:“好香啊!”

    邹水笑着说:“那你香吗?我闻闻。”作势要往小清身上闻,吓得小清忙关上门。

    邹水拍门说:“清妹,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小清以为邹水要带她去哪里玩,忙拉开门问:“去哪儿?”邹水憨憨的说:“去我家。”

    小清惊奇地问:“你家?”

    邹水点点头说:“是我家,你还不知道吧,我家就在雁门郡里,隔着城门楼两条街就是。”

    小清脸一红,心里一阵紧张,对邹水说:“进来说吧。”说着把邹水拉进屋关上了门。

    小清坐在榻上,邹水拉把胡床坐在小清的对面。

    小清问:“要我去你家干什么?”

    邹水说:“不干什么。”

    小清低着头不说话,邹水接着说:“我想怎么也得让你见见我父母吧。”

    小清大羞,但是心里很是甜蜜,她对邹水说:“就这么见你父母了?”

    先秦时期男女通婚,讲究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都是媒人介绍,父母看好了就能定,夫妻俩婚前往往见不到面,像小清和邹水这样属于私定终身,严格来说是要受责罚的,但是一来两人都在军中效力,婚姻大事也顾不上那么多老套的程序,二来小清的母亲远在几千里外的齐国,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双方父母见个面得用大半年,再加上兵荒马乱的根本没必要,所以两人都没有往那方面考虑。邹水回到雁门郡后一直在忙着打仗,好不容易得了空便想把小清带回家给长辈们看看。

    邹水悻悻地说:“你觉得为难就算了。”

    小清忙说:“不为难,我心里欢喜得很呢,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邹水说:“这有什么?丑媳妇总要见~...”

    他话没说完就见小清俏脸一崩,登时不敢说下去了。

    小清想了片刻对邹水说:“水哥,我问你个问题。”

    邹水说:“什么问题?”

    小清说:“我见过了你的父母,咱们是不是就该成亲了?”

    邹水说:“那总得看我父母满意不满意吧。”

    小清生气地说:“那我不去了。”

    邹水笑着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忘了我在邯郸对你说过的话了吗?我们不是都喝过交杯酒了?”

    小清一跺脚说:“谁跟你喝过交杯酒?”

    邹水笑嘻嘻地说:“差不多吧。”

    小清说:“说正经的,是不是?”

    邹水说:“是啊,不管我爸妈愿不愿意,我都只要你。”

    小清点点头说:“那水哥,如果咱俩成亲了会怎样?”

    邹水说:“是不是就该生娃了?”

    小清一翻白眼说:“又不正经了。”

    邹水笑着问:“那你说咱们要几个娃好呢?”

    小清笑着说:“美得你,谁要给你生孩子了?”

    邹水正色说:“人家结为夫妻的都会有孩子,我要不是当兵,现在早成亲了,娃肯定有了,还轮得到你?”

    小清说:“那你就找别人去生好了,反正我不管了。”

    邹水苦笑着说:“好妹子,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小清说:“咱们成了亲我还能呆在军中吗?”

    邹水没想过这个问题,挠挠头说:“是不是就不能了?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女的了,你还怎么呆在军营啊?”

    小清说:“是啊,一成亲就没法继续当兵了,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舍不得脱掉这身军装了。”

    邹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站起来直跺脚,突然停下问:“那当兵和嫁给我你到底选哪一个?”

    小清不敢直视他,只是低着头用眼角偷偷瞄着。

    邹水问:“你想当兵?”小清摇摇头。

    邹水喜问:“你想嫁给我?”

    小清又摇摇头说:“我想既能当兵又能嫁给你。”

    邹水说:“这可难了,刚成亲那会儿肯定没问题,有娃了怎么办?你不考虑自己,不考虑我,总要为孩子着想吧,孩子能跟你遭这个罪?”

    小清双手交叉搭在胸前说:“那怎么办?”

    邹水说:“清妹,我没主意了,你要有好主意尽管说给我听,只要你能嫁给我,其他的我都答应。”

    小清喜道:“真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