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七国殇 > 第2章 第一章初出茅庐莫能当2
    赵营里喜气洋洋,军队中的庖夫正忙着杀猪宰羊犒劳全军,李牧升帐召集所有师帅以上将领议事,少年也被邀请在列。李牧问:“此次我军只有两万多人,秦军是我们的两倍,我军却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大家说说是胜在哪里?”众将知道主帅要总结经验,没人敢出来卖弄,都眼巴巴的看着李牧,李牧见无人答话,笑了笑说:“侦查到位其一也;上下一心其二也;骑兵威武其三也。”见众人不解,接着又说:“战前我们的探子探到了敌军的方位,大军才迅速截住了敌军的退路,这才创造了战机,之后又发现到了对方的援军,帮助本将制定出有针对性的作战计划,有了这个前提,这场战斗的大局便始终处于我军的掌控之中,这是侦查到位;作战期间,我军将士同仇敌忾,严格地按照部署实施作战计划,一万多人就像一个人一样,我看秦军没有这样万众一心的信任,他的援军根本就没把张和的军队放在心上,好像在坐等他们被打残似的,援军要再晚行动一步,鱼饵恐怕都会被直接吃掉了,这样的将帅间的离心离德焉能不败,我看秦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儿,赵国得胜有望,这是上下一心。”少年心里一震“不知什么时候,对方主将的名字都让李牧知道了。”接着又听李牧说:“赵秦都有骑兵,但是骑兵的战斗力却不相同,赵国自武灵王效仿匈奴胡服骑射以来,训练出一支强大的骑兵,据传武灵王当年还意图仅仅依靠这支骑兵消灭秦国,因此我军骑兵的战斗力在战场上更突出,甚至能够在马上对敌军进行有力杀伤,并能借此对敌军迅速包抄,反观秦军骑兵却只徒有其表,只能吓唬人用,他们的马只能用来拉战车,我们的马却可以使战力更加灵活迅猛,有了这样的骑兵自然无往不利,这是骑兵威武。再加上这位神不知鬼不觉的神箭手暗中相助,赵军不胜都不行。可惜啊,如果能多给我一万人,我就能堵住谷口,全歼这伙秦军。”众将连声称是,心里却各自盘算,要说打了胜仗自然是有各种各样的经验可以总结,李将军虽然说了四条,但总有缺漏的地方,只是现在不便于扫了将军的兴头。少年突然听到李牧提到了自己,心下一喜,就听李牧又说:“壮士,可愿意加入我赵军,一同杀敌报国?凭壮士这一身本领,将来必能建功立业,拜将封爵!”

    少年大喜,再也顾不得什么,立即向李牧下拜,壮着声音大声说:“小民愿意!”

    李牧说:“你一手好箭法总不能上战场厮杀斗狠,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亲兵,作战时如有机会射杀对方将领如何?”

    少年说:“只要跟随李将军,干什么都行!”他说的是心里话,其他众将却想:“嘴里说得漂亮,谁不知道在李将军身边做亲兵更舒服,升得更快?不过这人能在战场射杀敌方将军,确实不简单,承担战场暗杀任务的确人尽其才。”因此也都服气。

    少年站起身来,向众将施了一礼,众将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就听帐下一人失声喊道:“小清?你怎么在这里?你爹呢?”少年听到有人叫出他的名字吓了一跳,看向那人只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他大着胆子走上前去,那人摘下头盔,对小清说:“我是你大伯,陈杨。”

    陈杨将近四十岁年纪,在军中担任中级军官,是一名师帅,众人大奇,他认识小清,小清却不认得他。原来陈杨正是小清的大伯,陈杨在赵国军中任职,小清的父亲陈柳在齐国生活,几年前陈柳带着全家回赵国探亲,陈杨见过小清,不过那时小清还小,几年过后脱了稚气,陈杨一开始也只是觉得眼熟,细细打量看到了两眉之间的痣后,这才认出了小清。小清听陈杨爆出姓名,明白眼前这人就是父亲临终前让自己投奔的大伯,当即哭了出来,他跪在大伯面前说:“大伯,我爹过世了,他让我来找你,要我投军。”

    陈杨一呆扶起小清问:“你说什么?你爹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小清泪眼婆娑的看着陈杨说:“就在两个月前。”

    陈杨紧闭双眼抬起头,两行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李牧知有内情,让众将退下,帐中只剩下李牧、陈杨、小清、邹水四人。

    陈杨缓了半晌又问:“你娘呢?”

    小清说:“我爹让我来投你,我叫娘一起来,她不肯来。”

    陈杨一顿脚说:“净瞎胡闹!”

    邹水向小清跪拜感谢救命之恩,小清也忙跪拜还礼,两人寒暄过后,小清低着头不敢看陈杨,陈杨看着小清对李牧说:“将军请看。”说着一手抽出了小清的发簪,一头浓密的青丝散落下来,李牧邹水再望向小清,看到一位明亮的少女亭亭玉立的站在面前,小清回营后已洗净了脸面,头发落下恢复了女儿面貌,虽然未施粉黛,但还是让人觉得清秀尔雅,不可逼视。

    李牧心想难怪之前觉得小清怪怪的,心中疑惑一扫而光,却暗自惭愧,人家姑娘待字闺中,自己又是拉手又是扶胳膊的,纵然事前不知情,但毕竟稍显唐突,好在他生性豁达,哈哈一笑对陈杨说:“好!你陈家巾帼不让须眉,能有如此人才也是陈家有幸,我当上书大王,为小清作传立碑!”

    小清被大伯搞懵了,突然听李牧这样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红着脸低着头站在一旁。邹水在旁边看呆了,他从小长于军中,绝少接触女子,不由的望着小清出神,李牧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悄悄踢了他一脚才让他醒过神来。

    陈杨对李牧说:“不是末将扫将军的兴,自古就没有女子从军的道理,小清在军中恐怕多有不便,还请将军收回成命,末将自会送她去邯郸。”

    李牧还没接话小清抢着说:“大伯,我不回去,我来就是要从军的,我想留在前线打秦军,将来还想跟着李将军去打匈奴呢。”

    陈杨说:“胡说,战场上刀光剑影,怎么能是你一个女儿家待的地方?”

    小清犟嘴说:“我刚从战场上下来,李将军和邹将军都能作证,我还射杀了秦军的一名将领呢!”

    她看向邹水,谁知邹水却转过了头,她又看向李牧,李牧也有些尴尬,她对李牧说:“李将军,我还救过你的命,我不要你报答我别的,就要你允许我留在军中杀敌建功,这是我父亲的遗愿,希望你能成全!”

    陈杨上午留守军营没上前线厮杀,乍一听侄女的战功也惊呆了,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的说:“自古哪有女子上战场的?”

    李牧被小清将了一军,心想:“小清说得没错,要求虽然匪夷所思,倒饱含了一番爱国的热情,虽然不让她从军是为她好,但是眼下只能先答应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又爱惜小清的本领,便说:“我答应了。”

    就听邹水急忙喊道:“这怎么行?”陈杨没想到李牧会答应,脱口而出:“将军三思,历来军中有女子不详。”

    李牧勃然大怒:“那是指红颜祸水,小清是我当众亲口任命的亲兵,战场上是要委以重任的,你把刚才的将领们叫回来问问,看看他们认不认可小清的战功?是不是也认为她在军中就会带来不详?我看谁敢睁着眼说瞎话!”

    陈杨见李牧发了怒忙说:“将军息怒,末将遵令便是。”说罢看了侄女一眼,只见小清眉开眼笑,冲着李牧施了一礼,装模作样的对李牧说:“多谢李将军,末将必将誓死效命,以报将军。”说罢瞪了邹水一眼。

    李牧见陈杨呆在原地愣神,便对他说:“李将军也不必过分担心,军中有女子未必就会不详,商王武丁的夫人妇好虽是女子,还不是照样领军打胜仗?”

    陈杨忙说:“将军明鉴,只是清儿若以女子面貌呆在军中恐有不便,也可能会扰乱军心,还请将军准许她继续女扮男装。”

    李牧说:“你考虑的是,只是不知小陈将军意下如何?”

    小清愣了半天才从邹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明白李牧刚才说的“小陈将军”指的就是自己,心里一乐,笑着说:“这是自然。”

    陈杨还有军情要禀报,小清挽好发髻和邹水退出账外。

    两人退出李牧营帐在帐边驻足,小清歪着头看着邹水,冷冷地一撇嘴说:“忘恩负义!”说罢转身就走。

    邹水忙跟了上去说:“清姑娘...”

    他话没说完就看小清回头瞪了一眼说:“你该叫我陈将军,再不济也是小陈将军,这是李将军刚才叫的。”

    邹水连忙说:“是我失言了,陈将军,我确实觉得你不该留在军中。”

    小清问:“你也觉得我会带来不详?”

    邹水说:“不是,我是觉得现在战事不断,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把脑袋别在腰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打仗由我们爷们儿干就行了,你一个小姑娘实在没有必要跟着一起冒险。”

    小清听了想到战场上的惨烈情景,不由有些感动,她转过身对邹水说:“再不想遇到危险也都遇到过了,有什么情形能比遇伏那晚更加凶险?”说着把那晚遇伏之后如何脱离秦军包围,如何在睡梦中又被秦军留下的小分队包围,甚至差一点被那支小分队发现,乃至上午秦赵交战时她在秦军布置在山上的伏兵杀出时如何躲开弓箭,如何射杀秦将张和的过程一一告诉了邹水,听得邹水手心直冒冷汗,他连道庆幸,就听小清说:“值此乱世,群雄逐鹿,意图问鼎,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就算是躲进了邯郸城,躲回了乡下,就一定能够躲避战祸吗?邹将军有所不知,我在见到你和李将军之前还曾遇到一只猛虎,我本可以射杀了它,但是却放过了它,结果它当着我的面就吃了另一个人,这让我好生后悔,可是转念一想,一只猛虎一次也只能为祸一人,两国交战,不到半天便死伤过万,乱世猛于虎啊!”

    邹水听着小清的话出了神,嘴里不停的念叨:“乱世猛于虎...”小清说起老虎,突然想起了郝三,就对邹水说:“邹将军,我这几天追踪秦军,是为了一个朋友,他可能就在你们救的那群赵国百姓中,你带我去找找吧。”

    邹水求之不得,连忙带着小清来到了赵国百姓的安置之处。

    小清找遍了这群人都没有找到郝三,不由的闷闷不乐,难道郝三没有渡过这次劫难,被秦军害了?邹水问看管的士兵:“只有这些人吗?”小清紧张的问:“小哥,有没有百姓刚才在阵中被杀?”那人一指说:“活的都在这里了,死了的都安放在那边,准备过一会儿跟着阵亡的士兵一起安葬。”小清不愿多说,咬着嘴唇往他指的方向走去,那人又说:“对了,还有三个人嚷嚷着要走,就让他们离开了。”邹水道了谢跟上了小清,小清跑到赵营停放尸体的场所,开始找起来,赵军阵亡了六百多人,可是这里只有五百多具尸体,有一些人已经在战场上被践踏成了肉泥,还有一些人死无全尸,面目全非,小清一眼望去,一阵反胃,她强忍着一个个查看,邹水在旁边静静的跟着,半个时辰过去,小清排查完了所有的尸体,没有找到郝三,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对邹水说:“我的这位朋友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或者他早就被秦军杀害了。”

    邹水安慰她说:“也不见得,刚才看管的士兵说了,还有三个人离开了。”

    小清的眼睛一亮,问:“他们往哪里去了?我再去找找。”说着便去找马,邹水问清楚了三人的去向,牵来两匹马,对小清说:“我和你一起去。”说着两人翻身上马出了军营。

    纵马驰出三四里便追上了两人,没有郝三,两人都不知道另一人的去向,小清描述出郝三的样貌,两人都说有些相像,小清大喜,和邹水又向赵境纵深寻找了一个时辰,一直没有发现郝三的踪迹,看着小清着急的样子,邹水安慰她说:“兴许是找的方向不对。”

    小清却想:“郝三家中还有母亲,剩下那个人如果是他定是回家去了,他好像说起自己家住李家村,等有时间到李家村探访。”想到这里她心神稍安。这时赵军传令兵到了,原来李牧将军命令二人赶快回去,说有新的任务,邹水也劝小清回去,说可以禀报李牧,请将军多派人手找寻,小清听了只能调转马头跟随邹水回到了大营。

    回到大营片刻李牧便又升帐,小清和邹水站在下首听令,原来秦军有异动,廉颇将军传信,有一支十万人的秦军悄然离开上党至长平一带的战线,去向不明。李牧怀疑这支军队是冲着自己来的,秦军刚刚遭受一场败仗,这场败仗也告诉他们坛雍一带确实有一支人数不少的赵军,秦军主帅王龁不甘心吃亏便调拨部分兵力悄然来袭,瞧架势是准备全歼李牧孤军,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李牧问手下如何迎敌,众将七嘴八舌,最后李牧问到邹水,邹水说:“我军本就是大王秘调而来解决深入赵境的秦国孤军的,现在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地,应该撤退。但是秦军既然来袭,定是有备而来,他们必然会在我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上摆好口袋以逸待劳,如果我们堂而皇之的撤兵,只会中了埋伏,所以应该向东转移,借道魏境,避开秦军主力,绕道回国与廉将军会师。”

    李牧对邹水的建议非常赞赏,认为他分析得非常有道理,邹水听了李牧的夸赞得意洋洋的看了小清一眼,小清却觉得这个建议平平无奇,没什么好骄傲的,白了他一眼,果然接着就听李牧说:“邹将军的建议只对了一半,你只是站在我们这支部队的角度看待问题,没有看到全局,秦军这次分兵十万,这么多部队显然不只是冲着我李牧来的,他的主要意图还是对我上党地区的赵军形成战略上的夹击,一旦秦军毫不费劲的达成意图,赵军将会两面受敌,首位不能相顾。”

    邹水顾不上看小清的鬼脸问:“那么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按兵不动?”

    李牧说:“不是,如果秦军真的截住我军去路,他北上可以夹击赵军主力,南下也可以消灭我们,可谓进退有据。”

    邹水又问:“我们只有和他拼了?”

    李牧说:“咱们就两万人,怎么拼?我听说这十万秦军的主将甘随是名将甘茂的侄子,名将之后,一定是个狠角色,咱们要硬来只能是以卵击石。”

    邹水不敢说话了,他冲小清吐了吐舌头,小清笑了笑,对李牧说:“李将军,现在情况恐怕没时间犹豫了,我建议全军立即拔营东进绕道北上与廉将军会师。”

    邹水心想“这不是跟我的建议一样?”

    又听小清说:“但是得留一支偏师直接北上,缠住秦军,一来牵制住他们,为我军北上赢得时间,二来占住位置,为廉将军重新部署兵力赢得空间。”

    李牧一拍案子说:“正是如此。”

    邹水听呆了,看着小清一脸钦佩,陈杨看着侄女儿心想:“清儿初来乍到,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不过弟弟的确教导有方。”心下也大感欣慰。

    李牧分配任务:自己带三千骑兵直接北上寻找秦军伺机作战,其余一万多人由副将赵昕带领东向绕道北上。邹水刚刚在小清面前跌了份,想挽回颜面,当即提出由自己代替李牧北上战秦军,被李牧臭骂了一顿,李牧表示自己带队不是为了找秦军决战,而是要在运动中牵制和消耗敌人,这样的作战任务对指挥官的要求极高,邹水勇猛不假,但稍显年轻莽撞,真要带队恐会误事。邹水被骂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作罢,但是他坚决要求跟随李牧行军,李牧拗不过同意了,陈杨要小清跟随自己东向北进,小清以自己是李牧亲兵的要求拒绝了,李牧心想自己真要以三千人与秦军十万人周旋,有这么个神箭手在身边总是有底气不少,而且他觉得小清虽然没有什么战场经验,但是为人沉稳,武艺精湛,又通晓兵法,最重要的是运气好,几次遇险都能逢凶化吉,就接受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要求,陈杨拗不过主帅和侄女,为了照顾侄女,只能请求随李牧行动,李牧答应了。

    李牧命令诸将各自回营准备,一个小时后拔营动身,众将鱼贯而出,帐内只剩下邹水和小清,李牧问邹水这半天去了哪里,邹水告诉了李牧,李牧听后对小清说:“秦赵两国正在交战,我们自顾尚且不暇,实在无力再分兵去寻找你的朋友。”

    小清说:“末将不敢,军情紧急,当以国事为重,末将的私情只能放在一边,任凭将军差遣。”

    李牧正色说:“正是大敌当前,你二人身负要事,却一己之私,未经请示擅自离营半日之久,如此目无军规,该当何罪?”

    邹水知李牧治军甚严,忙跪下来请罪:“末将知罪,任凭将军责罚,只是小清参军时间尚短,还不熟悉军规,还望将军从轻发落,如果一定要罚她我愿替她。”

    小清见状也忙跪下说:“邹将军是因为我才违反的军规,要罚就请将军罚我。”说着感激地看了邹水一眼。

    邹水心里甚是痛快,他知道值此用人之际,李牧不会真的罚他,自己又是李牧的心腹爱将,所以有恃无恐,但是面上却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李牧暗自好笑“自己这一严厉,反而给了这小子一个讨好佳人的机会,心里恨得牙根痒痒却不便戳穿他,只见小清正担心的看着邹水,又见邹水满脸忠勇,大义凛然的看着自己,心想再不表态只怕会绷不住笑出来,便又说:“依照军纪本该问斩,再轻也是杖责八十,但大战在即,我还要留着你们上阵杀敌,就罚你二人担任前锋,视任务完成情况再行处罚。”邹水大喜说:“谢将军!”,小清没想到处罚本该如此严重,也悻悻地说:“谢将军!”

    李牧看了邹水一眼,见他意气风发,哪有点要受罚的样子,不再说话,径自向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嘴就裂开了,他不敢出声,摇头一笑,走出了营帐。

    小清擦了一把汗,站起身来,看到邹水还在跪着就说:“邹大哥,你也起来吧。”

    邹水说:“你拉我一把,我腿有点软。”

    小清大惊,忙扶起邹水说:“刚才这么严重?”

    邹水皱着眉头说:“是啊,我久随将军,知他治军甚严,要不是要打大仗,没准他刚才真要斩了我们。”说着一踉跄,小清扶起邹水,手刚准备撤回来,看他这一晃慌忙又架住他,邹水看向小清,见她低着头,脸上充满了庆幸,心想再不刹住只怕要穿帮,就左手装作擦脸上的汗,右手拍了拍大腿站直了对小清说:“再过一会儿大军就出发了,咱们都去准备吧。”说着和小清走出了营帐。

    邹水带小清回到自己住所,帐里已经收拾空了,几个士兵正准备收拢帐篷,邹水让他们一等,请小清进了帐篷,自己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时牵了一匹马,马鞍上搭着一副带甲的军装,一侧挂着两壶箭,一侧挂着水袋和干粮袋,对小清说:“我给你置办齐了”,说着把军装拿下来递给小清让她在帐篷里换,自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小清披挂整齐走了出来,那军装正合身,小清穿在身上更是透出一股英气,邹水冲她一伸大拇指,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头盔,给小清戴上说:“这才像位将军!”

    小清换上军装也暗自得意,只是军中没有镜子无法臭美,邹水把马牵给她说:“骑上试试?”

    小清要上马,可是披挂太重一下子跳不上去,邹水忙找过一个板凳,让小清踩着上了马,问道:“怎么样?”

    小清冲他一笑,他一呆,接着说:“军装是重了一点,但总是一层保护,适应了也就好了。”

    大军一个时辰后准时拔营,李牧军纪果然严明,两万大军有条不紊地开动了,营帐的痕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再过半个时辰让风一吹,就再也看不出有军队驻扎过的痕迹了,大军悄无声息的向北走了一段,在一个岔路口兵分两路,步兵全部转向东,三千骑兵随李牧继续北上。

    李牧带军经沁阳来到丹水(此时这条河还不叫丹水,但是秦赵长平之战后,秦军坑杀赵军降卒四十万,血水染红了河水,几十天不变色,这才取名丹水),丹水是一条北向南流的河水,近年来秦国扩张之势迅猛,这里已成为魏秦两国的边境,李牧沿着丹水的东侧北上,一路倒也相安无事。赵军是骑兵,虽然行军谨慎,但行了两三日,也走了一百多里,李牧盘算,赵军主力在长平,现在离长平急行军也不过一日路程,如果赶去会师自己可保无虞,可是这样一来岂不让秦军轻易在此地扎根?想到这里他决定就地扎营,加派探子搜寻秦军寻找战机,另派传令兵报知廉颇将军以求支援。

    两日后,探子来报在赵军西南方向三十里处发现小股秦军活动,李牧派邹水带领三百骑兵前去查探,要求邹水谨慎出战,如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即返回不得恋战。邹水喜滋滋的领命而去,小清看到邹水单独领军外出羡慕不已,这几天太平日子过得甚是无味,便向李牧申请跟随邹水一同出战,李牧想小清来到军中还没有亲身经历过战阵之事,应该让她熟悉一下,这趟任务并不危险,邹水也是屡经战阵,这等侦查骚扰的小事危险不大,让小清借此机会熟悉一下军事也好,同时有心成全二人,便答应了下来。

    邹水调集部众准备出战,走到营门被小清拦住了,他见小清军容齐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毛,这傻丫头不会想跟着自己出去吧?便硬着头皮问:“陈将军有事儿?”

    小清眉毛一扬说:“李将军让我跟你一同出征。”

    邹水心想李牧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这是领军外出执行作战任务,太危险了,他就是再愿意和小清亲近也不愿意让她冒这个险,想到这里心肠一硬恶狠狠的说:“不行,我是主将,我不同意你来。”小清笑着说:“谁征求你的同意了,让我参加是李将军的命令,我保证出去之后服从你的命令就是了。”说着不由分说打马要往出征部队中进,军中除了李牧、邹水、陈杨外,其余人都不知道小清是女子,只知道他是李将军信任的亲兵,在战场上曾经击杀过秦军将领,是立过大功的。军人的思维很简单,谁的本领高、战功大他们就佩服谁,见这样一位骁勇的战将加入很是乐意,邹水身后的士兵拨马闪出来一个空间,小清挤了进来。邹水心里暗暗感谢李牧,脸却崩得紧紧的,一挥手众人纵马出营。

    小清拍马赶上前来与邹水并驾齐驱,她知邹水是主将,稍稍落后半个马头。邹水微微扭头看向小清,发现小清也在看他,两人脸一红各自把头扭开,这几日行军,邹水主要在带领自己的部众,只有一早跟众将一起到李牧帐中领行军任务时才能见到小清,偶尔碰到,小清也是对他不咸不淡的,现在难得有机会与她独处,他见小清也在看他心里一喜,但一紧张又找不出话题,就这样安静地走着,小清见邹水不理自己,心里略微有些恼怒,但她是豪爽心态,心想总不能这样僵持着,便对邹水说:“我要去前面看看。”不待邹水答应便策马向前奔去。

    邹水心说:“你不是说要听我命令的吗?”但是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清远去,他可不像小清一般洒脱,身后还带着三百部下呢,只能大声喊道:“陈将军小心!”

    小清奔出两里地,见到一座小山丘,便打马爬了上去,她骑着马立在山顶,看着越走越近的邹水,心里有些怅然,突然山脚下飞起一群麻雀,从她的头顶飞过落到了山的另一边,紧接着不停的有麻雀飞起落下,小清看着觉得很好玩,时至深秋,北方已经见不到候鸟,可是麻雀却不南归,在荒野中很常见,小清箭法很好,但是从不射鸟,她从小喜欢看鸟儿飞翔,当年家中屋檐下搬来了一窝燕子,母燕产下几只小燕,父亲想摘下来给小清玩儿,可是小清死活不干,还经常吃饭时剩下馒头、小米儿喂它们,村里不光是小清家里有燕子,家家户户都有燕子,人们把燕子视为吉祥的化身,家里来了燕子都好好的供着,久而久之燕子根本不怕小清和其他人,可是村里人却非常讨厌麻雀,那鸟儿会偷吃庄稼,影响收成,村民们经常自发组织起来打麻雀,小清却从来也不打。她见一群群麻雀飞起,飞过自己在不远处落下,麻雀飞来飞去本来很有趣,可是看着看着小清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发现麻雀飞得到处都是,但是在行军路线前方不到一里的路两旁却从来没有麻雀飞出,也没有麻雀落下,她定睛瞧去,小清从小练习箭法,练得一副好眼力,虽然距离较远但是依然能感到那片草丛有问题,很可能做过伪装,突然一束光从草丛中闪过,小清明白了,那里埋伏着人,这束光是有人的武器没有藏好反射出来的,怎么办?自己和邹水都已经暴露了,秦军一定在等着赵军上钩呢。邹水带队靠近了这座山头,对着小清摇手,示意小清下来一起走,小清见状也欢快地冲邹水摆摆胳膊,然后纵马奔了过去,她靠近邹水,邹水有些怪小清擅自行动,摆着张臭脸,小清却笑盈如花的握住了他的手,邹水心里突突只跳,感到小清用力一握又听她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前方半里有埋伏。”

    邹水吓了一跳问:“当真?”

    小清说:“鸟儿不敢落地,有反光。”

    邹水问:“怎么办?”小清说:“不清楚对方虚实,走为上。”

    邹水说:“不行,这么近敌人会压上来,咱们再快也没有对方的箭快!如果他们在埋伏,一定会带强弓硬弩,这个距离很难脱身啊!”

    小清说:“我倒有个办法。”

    邹水带着骑兵继续前行,他心里七上八下,小清的办法能行吗?慢慢的他靠近了那片草丛,三百人中终于有一半人进入了伏击圈,突然他命令全体赵军下马,紧接着又命令所有弓箭手向路边草射箭。

    草丛里确实埋伏着一千秦军,他们早就看到了小清,看着小清下山与邹水汇合,赵军又迟迟不动,还以为被发现了,谁知赵军只是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前进了,眼看着赵军马上要全部进入伏击圈正暗自窃喜,谁知他们突然发难,赵军有一百人带了弓箭,这一轮盲射居然射中了二十多名毫无防备的秦军,秦军见已暴露纷纷站起身来,一些秦军冲上大路,二百多秦军则绕到赵军的后方截断了来路,邹水见秦军果然带了强弩,赵国骑兵名扬天下,少有匹敌,秦军对他们很头疼,为克制骑兵便造出强弩,但是现在双方已经接触,害怕误伤,秦军也不敢使用。邹水之前没有告诉部众有伏兵,乍一遇伏赵军还有些慌乱,但是这群士兵身经百战,马上镇静下来结成战阵准备拼杀,秦将见口袋已经扎好倒也不着急进攻,而是出面喊话要求赵军弃械投降,邹水心想:“活该你说话,小清原本还不知道该射谁,你出来当靶子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秦将见邹水不答话,便又劝导:“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反抗徒劳无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手下的几百弟兄考虑吧,我们大王礼贤下士,尊重人才,你投降过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话就太虚了,估计他自己都不会相信,邹水笑问:“就凭我也能见到你家大王?笑话,我看你要见一面都难。”

    秦将被邹水损了一通,有些恼怒,情知战场之上军情紧急,不敢再耽搁,手一挥就要发动进攻,就在这时突然火起,两股大火从道路两旁烧了过来。

    原来小清与邹水约好,邹水带人继续前行吸引秦军注意力,自己带几个人悄悄摸进了路边草丛待秦军全部出动后放火。深秋季节,北风正劲,赵北秦南,火从北面趁着风势卷了过来,秦军见赵军上钩大意了,没有注意到在骑兵中散跟着几匹上面没人的马,结果着了小清的道儿,赵军的后路上围了两百秦军,火势一起这些人首先被烧,登时有十几个人身上着了火,一下子先乱了起来,赵军三百匹马见了火开始受惊,它们四处逃窜把秦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邹水指挥部队先向后路杀去,那二百多名秦军阵型一乱无力抵挡,被赵军纷纷挤下大路,路两边火势正盛,顿时被烧得哭爹喊娘,打滚灭火,包围圈一下子被打破了,秦将见状马上指挥后军射箭,他的命令刚刚发出,一支冷箭直插咽喉,秦将应声倒下,原来小清放完火后带着几名赵军从后方赶来与邹水汇合,之前秦将喊话她远远看着,火势一起秦将要指挥战斗,她迅速瞄准一箭射杀了他,秦军登时群龙无首。小清不到半个月时间两杀秦将,在秦军之中引起了恐慌,从此他们知道在赵国军中有一位神箭手,专门射杀将领,而且百发百中,犹如养由基转世,以后再出战便都小心了许多。但是现在赵军的危机还没有解除,秦将的号令发出,一百多名弓箭手开始射箭,十几名赵国士兵中箭,邹水立即命令部队继续向前贴住秦军,秦国的弓箭手怕伤到自己人不敢再放箭。这时火已经漫山遍野地烧起来,已经烧到了秦军后部,有三四百名士兵没有挤上大道,身上也纷纷着火无法再战,还有三四百名士兵挤在大道上不成阵型,他们没有将领指挥,形同一片散沙,前排人想转身逃跑被后排人挡住,后排终于有人明白过来,回头就跑,有人带头,秦军军心终于大乱开始溃退。可是这时火已烧过战场,到了战场后方的路两旁,道路两边有大火阻挡,只能挤在大路上逃命,速度非常缓慢,邹水觉得自己三百人都挤在路上影响追击,便在路两侧各分出五十名士兵斩杀身上着火正在挣扎的秦国士兵,自己则带领二百人保持阵型追杀,秦军有的士兵被赵军追上杀死,有的则在逃跑中摔倒被践踏而死,邹水要乘胜追击,谁知这时风向突然由北转南,火反而向自己这边烧来,他只有命令部队停住不再追赶,好在自己这边干草已经烧尽,火势烧到后逐渐没了后劲。

    战后清点,赵军伤亡二十几人,有几人还是被火误伤,秦军死伤八百多人,只有一百多人逃走,赵军大获全胜。追杀秦军时,小清没有跟过去,这一战她先出火攻妙计,又射杀秦军将领可谓居功至伟,不过她的思绪现在不在这里,她看着路两旁大火已经蔓延出了好远,地上无数秦军在打滚,远处有些战马身上带着火到处狂奔,马嘶声、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突然觉得这场胜仗不那么重要了,打了胜仗她对赵国、对李牧有了说法,可在这场大火中因自己而被杀死、烧死的亡灵是不是该向自己讨说法?这是个什么时代?动不动就要成批的杀人?

    秦军逃走后赵军收拢回一百多匹战马,他们勉强两人合乘一匹掉头回营,邹水和小清各乘一骑,邹水倒想和小清骑一匹马,可是小清默默的独自找了一匹马骑了上去,马匹数量虽然紧张,其他士兵也都没有意见。邹水以前只是跟在李牧帐下东征西讨,此次第一次独立带兵便取得了一场大捷,兴奋异常,对着小清喋喋不休。小清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趣,只是默默的沉思,不由觉得奇怪。

    傍晚时分一行人回到营地,李牧大军已不知去向,原来邹水率军离营后不久,廉颇派人来通知今早发现秦军有发动较大攻势的迹象,命令李牧继续向赵军主力靠拢,李牧接到命令后立即拔营,只是留下一人通知邹水,让他回营后立即赶赴长平。邹水怏怏不乐,这么一场胜利的喜悦竟无人分享,觉得甚是没有成就感。

    邹水本想立即命令部队动身尽快与李牧汇合,他看小清小清闷闷不乐,又猜不透她的心事,心想这样高强度的作战后马上再急行军,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大老爷们来说问题不大,但是对于一个女孩儿家来说似乎太过苛刻,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即将落山,就决定安营扎宅不再行军,他对小清说了一声就准备告诉部众,谁知小清反对说:“邹将军,今天我们让秦军吃了个大亏,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我们还是连夜赶路吧,早早与大军汇合才算真正脱险。”

    邹水暗叫惭愧,立即下令开拔,为省马力,赵军不再骑马,而是牵着马向北行军,邹水和小清并肩而行,两人都不说话。小清的心里很复杂,她一会儿想一个人静静,可是邹水老缠在自己身边,一会儿又觉得心中淤结甚重,想找人倾诉,可邹水偏偏什么都不说,她恼怒异常,对邹水又急又气,难道让自己先开口说话吗?她甚至想把邹水踢开或者抽他一马鞭。但是感觉就是这么怪,邹水在身边小清觉得烦,但让邹水现在就走开,小清又不情愿,索性黑虎着脸,不理邹水走在前面。

    这样的状态虽然尴尬了些,但是对行军大有益处,他们一口气走了二十多里,这时月上柳梢,将士们都很累了,他们来到一座山前,这座山高六十余丈,山上长满了树木,小清指着山说:“咱们去山上过夜。”

    邹水命令部队到山脚下扎营,派出哨兵警戒,将士们各自安歇。邹水却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觉,他觉得小清太奇怪了,明明打了大胜仗,偏偏闷闷不乐,女人真麻烦,打输了不高兴还可以理解,打赢了居然也不高兴。他这样想着,一翻身站起来去巡查,他漫步目的的走着,突然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了小清的休息之处,原来小清不与大家住在一起,离着众人有一段距离,士兵们心想这样的高手搞点特殊也是自然,都不以为意。邹水怕小清误会连忙准备回身,谁知突然听到一旁树影里有哼哼的动静,有情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黑影扑了出来,一头撞翻了邹水。

    邹水连忙跳起身来,抽出佩刀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头大野猪,大野猪正喷着气,气势汹汹的看着它,邹水害怕小清有事连忙大声呼唤:“陈将军!”,却没有听到小清的应答,他急了,难道小清让这头畜生给害了?想着举刀向野猪的头上砍去。野猪非常迅猛,跳起来一头顶上了邹水拿刀的胳膊,邹水受到巨大冲击佩刀脱手,野猪见邹水失去了武器作势又要扑来,正在这时,从暗处飞来一支箭射中了它的脖子,野猪皮糙肉厚,但是发箭之处距离很近,箭势凶猛,箭扎进了两寸余深,野猪瞬间倒地,可是接着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这时周围士兵听到声音围了过来,大家一拥而上用长戈捅死了野猪。众人乐了,野猪可不多见,而且肉势劲道,平日只能登于公孙王侯的餐案,士兵们平时连家猪都少吃,见到这自投罗网的美味自然喜不自胜,当下开始生火准备夜烤野猪。

    邹水抹了一把冷汗,看向来箭之处,只见小清从树后踱了出来,他当即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刚才叫你没答应,还以为你~”

    小清歪着头嘻嘻一笑说:“亏你还是个将军,怎么能一遇到危险就吓得直“哼哼”?”

    邹水说:“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嘛,”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接着说:“你说我是大野猪?”说完装势要抓小清,却发现小清一动也不动,突然想起小清是女子,可这时两手已伸到半空抓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小清白了邹水一眼,突然扑哧笑了,邹水趁机左手收回来,右手伸到后脑勺。

    这时听到士兵们的说笑声,邹水对小清说:“你等我一下。”说完便冲向野猪,掏出一把匕首,在野猪的肚皮上割下一块儿肉来,从一名士兵手中取过一支火把吩咐了一句走了回来。他把火把递给小清,自己拿着那块肉在火上蹭来蹭去烧掉了猪毛,这时几个士兵搬来了一堆干柴,邹水把火把递给小清,招呼她坐下,把肉放在干柴上,又从中挑选出两支细树枝,用匕首削减一头,穿过了那块肉。小清看那块肉红白相间,白多红少,就听邹水说:“我取了这头猪的精华部位,今晚请你吃我最拿手的烤五花。”说着又接过火把点着了干柴,有士兵过来取走火把,他把那串肉放在火上说:“要说还是野猪份大量足肉劲道,这块肉少说有五六斤,烤出来还剩三四斤,够咱俩吃了。”他抬头向小清看去,见火光映着小清的面容红彤彤的,更是惹人喜欢,小清也跃跃欲试的看着火里的猪肉,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看邹水,白天的不愉快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肉一会儿便被烤得滋滋冒响,白肉受热变成了油,滴在了火上又滋啦一声化作一股青烟飘起,邹水透过烟雾看着小清仿佛仙女一般,不由得痴了,小清知道邹水在看她,只觉得脸火辣辣的,不敢抬头,只是望着火里,心里居然美滋滋的想:“让他看看也是好的。”突然叫道:“快糊了!”

    邹水暗说惭愧,忙翻动肉块,烤了小片刻,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袋,小清看着他打开布袋,像变戏法一样从中取出一些粉末,一边翻动一边把粉末撒在了肉上。先秦时期,肉类稀少,只有当官的人才能经常吃,所以官员当时又称肉食者,邹水官阶不高也不能经常吃到肉,但又喜欢吃,他行伍出身,有的是办法,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打到什么吃什么,于是随身带着调味品。他一边抖着佐料一边对小清抱怨:“听说你前些日子还放跑了一只老虎?”

    小清看着肉,闻着香气愣神,突然听到邹水说老虎顺口问:“你还想吃老虎肉?你打得过老虎吗?看你打这头野猪都费劲。”

    邹水说:“想啊,我打不过不算什么,不是还有你嘛,你负责打,我负责烤,咱们一起吃。”

    小清脸一红嗔道:“谁要和你一起打老虎,吃老虎了?”

    邹水笑着说:“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吃老虎?”

    小清不理他,邹水说:“那你也别吃烤猪肉喽。”说着把烤肉从火上拿开,放在鼻子边上闻起来。

    小清见肉已经烤好连忙拍手叫到:“快给我。”说着就来抢,邹水跳着站起把烤肉举得老高,小清扑到邹水身边蹦着去够,邹水一边晃动胳膊一边喊:“一块儿烤肉你至于嘛。”山上不平,两人一不留神踩到浅坑险些摔倒,小清一把抓住了邹水的胳膊,邹水顺势抱住了她。小清倚在邹水的怀里,闻着邹水身上温热的男子气息,心中一阵慌乱,她推开邹水站在一旁。邹水心旷神怡,看着一旁的小清,把烤肉悄悄地伸了过去,小清看着烤肉笑着用手要抓,邹水说且慢,拿着烤肉坐下,对着旁边的地面拍了怕示意小清也坐下,拿出匕首割下一些烤糊的肉,剩下大部分连同树枝一起递给了小清。小清没看到邹水割下来的都是糊肉,她接过烤肉坐到邹水拍过的地方和他一起吃起来。小清拿着树枝的一端,小心翼翼的吃肉,邹水却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小清见他吃完,看了他一眼,看到满脸的油腻,嘴角和鼻子上还有一些烤糊的肉灰,忍不住笑了。邹水见状对她仰起脸来,小清犹豫了一下,伸手给他擦脸,肉油附着力最强,邹水的脸还没有擦干净,小清的手却变得油乎乎起来,邹水见了憨憨一笑,举起胳膊用上臂袖子把脸蹭了个干净,蛮不在乎的说:“出门在外也顾不得许多了。”

    小清一边一脸嫌弃的看着邹水,一边居然也把手放在身上蹭来蹭去,俩人哈哈大笑起来。小清问邹水:“你烤的肉真好吃,刚才用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邹水问:“你能吃出来吗?”

    小清说:“看你用了两样,一种是盐,另一种就不知道了,但是味道很特别,真好吃,是什么呀?”

    邹水说:“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是打匈奴的时候缴获的,我无意中看到匈奴人用它烤肉,就拿来试了试,果然味道很好!”

    原来邹水用的另一种佐料是胡椒粉,胡椒产自西域,相传在中国最早由西汉张骞出使时带回,匈奴接壤西域,时常对它发动战争,所以胡椒也会偶尔流入匈奴。邹水自小在雁门郡与匈奴人作战,时有缴获,才使小清有机会早于中国人近百年品尝胡椒烤肉之美味。

    小清少女心性,与邹水心意乍一想通,不免有些娇嗔,她把吃剩的烤肉递给邹水说:“水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邹水被她叫得身上一麻,做贼般回头向部下看去,发现他们都坐在远处分食烤肉,没人顾得上留意这边。他站起身来望向四周,自己布置的明哨暗哨也都没有失位,放下心来,坐下撕了一块烤肉递给小清,小清用嘴接了,他一笑又撕下一块儿放进自己嘴里咀嚼,然后说:“我是个带兵的人,从小没读多少书,哪知道有什么故事?”

    小清不干,说:“那就讲讲你打匈奴的故事吧?”

    邹水说:“无非就是骑马出去了,见着匈奴人的话,他们人少就追着人家杀,他们人少就骑马跑呗。”

    小清生气了:“哪有这么敷衍的?”说完一扭身。

    邹水见小清不高兴了连忙说:“别急,清妹,你别说我还真知道几个,就是你听了别笑我。”

    小清听他喊自己“清妹”,心里一甜,红着脸回过头来说:“那就看你讲得好不好了。”

    邹水说:“那我开始讲了,宋国有个农夫,每天都去种地非常辛苦,可是有一天他正在田里耕地,就看到有一只兔子受到惊吓飞奔过来一头扎在田边的树上撞死了,他高兴坏了,捡起兔子美美地吃了一顿。”说完一脸坏笑的看着小清。

    小清嘴角抽了抽,眉毛一竖问:“这有什么意思?”

    邹水连忙说:“你别急嘛,从此他再也不种地了,一天到晚地守着那棵树等着兔子来撞,结果地里的庄稼都荒了。”

    小清咯咯地笑着说:“还有这样的农夫?不种地了光等着吃肉?”

    邹水问:“好听吧?”小清说:“勉强吧,还要听。”

    邹水一挠头说:“宋国有个农夫...”

    小清插嘴:“不是讲过了嘛。”

    邹水说:“这是另一个,宋国还有个农夫,老觉得自己田里的禾苗长得太慢,有一天他就把禾苗一棵一棵的往上拔,然后得意洋洋地对家人说,可把我累坏了,我帮助禾苗长高了。他的儿子听说后急忙跑到地里去看,你猜怎样?”

    小清掐了邹水一下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讲?”

    邹水怕别人看到忍着疼说:“是是是,田里的禾苗都枯萎了。”

    小清没种过地,听邹水说农夫拔禾苗隐约觉得不妥,一听禾苗都枯萎了有些心疼,说:“刚才的宋国人把地荒了,这个宋国人把苗都给弄死了,不对啊,你说来说去,怎么都是宋国人在搞怪?”

    邹水说:“不知道,师傅就是这么说的。”

    小清说:“我听父亲说过宋国可是公国,国君爵位仅次于天子,地位可是不低,可几百年下来怎么传来传去都是这么些故事?相传宋襄公与楚国打仗,人家过河时不打,列阵时不打,说是不合道义,等人家准备好了再打又败下阵来,父亲总是笑宋襄公迂腐,可是宋襄公遵守的就是古理,讲理的人打败仗,不讲理的人却在不停的获利,是理本身错了,还是这世道不对?”

    邹水暗叫不好,小清这多愁善感的情绪居然莫名其妙地的几个故事勾了起来,他连忙说:“我再给你讲个不是宋国的故事好不好?有个郑国人想去买新鞋,事先量好了自己脚的尺码,他到集市时,却忘了带上尺码,就返回家中拿,等他返回集市的时候,集市已经散了,最终也没有买到鞋子。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脚去试试?他回答说宁可相信量好的尺码,也不相信自己的脚。”

    小清觉得有点意思,她知道邹水在逗自己开心,心想没必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事破坏两人相处的氛围,便笑了笑。邹水见小清笑了松了一口气,接着说:“还有一个,想偷别人家的钟,可是钟太大太沉背不动,就打算用锤子砸碎,他害怕声响太大,就把自己的耳朵紧紧捂住,谁知自己是听不到钟声了,别人听到了就把他抓住了。”

    小清有些困了,她已经靠着邹水闭上了眼睛,听了这个故事迷迷糊糊的说:“只希望咱们别像这人似的掩耳盗钟。”

    邹水觉得小清的话高深莫测,一开始觉得小清的话指的是他们两人,再一琢磨觉得又像是在担心目前的秦赵战局,又觉得都不像仿佛还另有所指,不由对小清更加佩服了。

    小清已经睡着了,邹水却丝毫没有睡意,已到了后半夜,月亮绕到了西边,邹水望向北方,发现天边起了一片片乌云,乌云压得很低,正一点点的向南边飘来,邹水心想:“深秋时节,乌云可不多见,明天怕是有场大雨,还是早点回营为妙。”想着轻轻摇醒了小清,小清刚睡着不久,看到自己依偎在邹水怀里大羞,邹水顾不上这个,指着北边让小清看,小清立即起身说:“不行,咱们得抓紧走!”邹水召集部下连夜开始向北开拔,赵军不再爱惜马力,两人一骑向长平驰去。一马载两人,速度无法保证,但比步行要快,两个时辰走了四五十里,再过一座山就能遥遥看到长平了,突然听到前方雷鼓震动,杀声冲天。邹水立即命令部队就地隐蔽,自己和小清猫身爬上了山顶,只见一支赵军被团团围住,更远处乌压压的两片军队正在对峙。

    小清眼力好,一眼看出被围的正是李牧的军队,李牧四周有三四万秦军,他身边只有不到三千人,众寡悬殊,怕是马上就要不敌。小清对邹水说:“被围的是李将军。”

    邹水听了大惊,转身就要下山召集人马驰援,小清喊住他说:“别着急。”

    邹水喊道:“快点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清拉住他说:“你好好看看,李将军目前并无明显败象。”

    邹水这才镇静下来向战局望去,只见李牧的人马虽然被围,但是赵军的四周似乎摆放了一圈工事,秦军一时也攻不进去。邹水观察这些工事是一根根削尖了头的木桩排列而成,具体说就是一根又长又粗的木头两边各开一些口子,这些口子两边交错,口子里都搭上细一点的木桩,两边的木桩形成交叉,可以摆放在地上,上面的那头离地半人多高,削尖或者加上矛头,再用绳索固定好。这种工事近几日邹水见过,有不少散落在荒野和道路上,邹水嫌它们容易扎到马的脖子和肚子,一旦碰到就都破坏掉,没想到在这里被李牧发挥了作用。只见赵军的周围摆满了这种工事,只是对里的尖头已经被处理掉了,外面的尖头逼得秦军无法靠前,有秦军想要砍掉尖头,可是不等靠近就会受到赵军长戈的攻击,他们想后退用箭射击,但是三四万大军想要迅速后退谈何容易,一时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李牧在阵中也很是着急,他接到的是廉颇立即回营的死命令,昨日秦军对赵军发动了猛烈进攻,他只能向长平疾驰增援,谁知却中了秦军围点打援之计,秦军攻长平是幌子,其实早在周边埋伏好,旨在打掉长平以外赵军的增援力量,包围李牧的是主帅王龁,王龁的目的是全歼李牧所部,这次带出来十多万人,拨出十万给甘随,这样一来甘随共率领二十万人在正面拦住赵军主力,自己则带领其余人马围杀李牧。邹水见李牧暂时没有危险问小清:“怎么办?”

    小清说:“我们能做什么?用这三百人冲那几万人,白白去送死?”

    邹水焦急地说:“就算是送死也要去!”

    小清说:“你让我再想想。”

    邹水说:“没时间想了,李将军的工事撑不了多久,一旦被攻破一角,全军覆没只在一瞬间。”

    小清面对这等境遇也是毫无办法,邹水见小清茫然无措叹息一声说:“算了清妹,我要攻上去了,就算死也要和李将军死在一起,你就留在这里吧,没必要和我们一起白白搭上性命。”说着转身就下山要召集部众。

    小清听邹水说得凄凉决绝心里也是黯然:“你竟与我如此见外,你若就死我岂能等闲视之?即使不考虑你,不考虑李将军,大伯也在阵中,这事岂能旁观?”

    她虽然恼怒但也迅速平静下来拉住邹水说:“水哥,你若就这样冲进去恐怕只是抱薪救火。”她指着秦军阵中的主帅王龁说:“你看见那名秦军将领了吗?要不咱们一起杀进去,一边想办法跟李将军汇合,一边找机会接近他,要是够了一百二十步我就能一箭了结了他,那样兴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邹水一听觉得可行,如此有针对性的拼命总好过无端送死。说着对山下一挥手,自己看准了王龁的方位,拉着小清从山的另一边下了山,三百士兵遵令绕过山与邹水汇合。

    邹水看准秦军侧翼命令部队开始冲锋,三百人结成紧密阵型一下子撞到了秦军阵边,秦军一开始有些慌乱,看到邹水只有三百人后便放开一道口子让他们钻了进来,之后迅速合上了阵型。三百人冲击三四万人的战阵就像一颗石子扔进了水塘里,水面激起一波涟漪,却迅速平静下来,廉颇远远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立即指挥军队向秦军发动进攻,秦赵主力在一旁展开了厮杀。邹水一进秦阵就有些懵,几万人的围困无边无沿,他顿时失去了方向感,远处突然杀声大盛,原来是李牧看到援军到了,指挥部队冲出工事拼命向邹水靠拢,邹水辨明了声音来源指挥部队向李牧靠去,可是谈何容易,中间隔着数千秦军呢,李牧和邹水拼尽全力也只是相互靠近了十几丈,距离会师还远得很,邹水身边的部下迅速减少,已经不到一百人,面对这种局面小清也无能为力,这些人就像大海中一叶小小的扁舟,被风暴吹得摇摇欲坠,只能随波逐流。

    罢了,邹水已经久战力竭,他仰天长叹准备丢下武器俯首就戮。就在这时,北面的乌云突然压了上来,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大风随之刮起,卷起了漫天的尘土,吹得双方将士睁不开眼,风从北向南刮,秦军大都面向北方,受到的影响更大,秦军主力率先不敌开始后退,廉颇趁势展开追击,秦军不断后退撞上了围剿李牧的王龁部,王龁部受到冲击根本站不住脚,阵型迅速变散,廉颇想要乘胜追击,谁知这时天上闪过一条巨大的闪电,只听轰隆一声,大雨瓢泼而下,这时风虽已变小,但风向飘忽不定,雨势开始迅猛,砸得赵军也睁不开眼,借着刚才的兵势,秦军依然在南退,现在谁也看不清谁,没人顾得上李牧和邹水这两支孤军。小清暗叫好险,如果这场雨不是下在今天而是下在昨天,那么那场大火烧不起来,现在如果没有这场雨,自己恐怕也回天乏力了。

    自小清跟随赵军进入秦阵,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王龁,她没有参加战斗,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赵军中央,邹水紧紧贴在身边保护,几次拨开飞向她的冷箭,王龁指挥军队南退,不用小清接近他,他自己倒向这边靠来,小清虽然看不清王龁的模样,但是依靠辨认他独特的铠甲还是能够依稀锁定住他。小清不停算着距离,终于王龁进入了自己的射程,她迅速将早已握在手中的箭搭在弓上拉满,果断地射了出去。王龁正在全神贯注的指挥战斗,听到箭声时已来不及躲闪,也是他命不该绝,当时风向不定,将箭吹偏了少许,只是射中了左肩,箭势受大雨影响,也只是扎进了半寸。王龁中箭后没有叫喊,他知道现在如果秦军知道主帅中箭定会影响士气,于是用右手抓住箭柄,一咬牙硬是拔了出来。小清也看不清楚到底射中没有,当时机会稍纵即逝,小清一箭射出便随着赵军移动到别处去了。她回头看王龁还骑在马上心知不中非常失望。王龁虽然在硬撑却已无力再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四周卫士看到主帅受伤迅速鸣金收兵,接着雨势和风势,两军脱离了接触,各自回营。

    经过这些日子的交锋,秦赵双方互有胜负,短期内谁也消灭不了谁,随着长平战线的形成,双方形成了战略对峙、比拼后勤的局面。

    此时雨势稍歇,邹水和李牧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两军迅速会师进入赵营。李牧分兵东线绕道的赵军已于两日前抵达。

    李牧乱军中小腿中了一箭,躺在担架上,邹水和小清护送他进了营帐后,邹水连忙去找军医来医治。军医还没请来,廉颇先到了李牧的营帐,李牧起身欲行军礼,被廉颇制止,李牧忙唤小清施礼。

    廉颇说:“李将军此行辛苦,坛雍一战斩杀秦军万余,大涨我军士气,现在大敌当前,正需要李将军这样的勇将啊!”

    李牧说:“岂敢?廉将军谬赞末将了,末将本在雁门郡抵挡匈奴,突受大王密令前来助战,战机未寻反遭敌军包围,如非廉将军冒死搭救,现在恐已兵败身死,何敢言功。”

    廉颇说:“听军报,近几日秦军将领屡在战场上被射杀,我的部下无此战功,此功莫非出自将军?”

    邹水已经将昨天的火攻胜仗告诉了李牧,李牧听了廉颇的话忙说:“却是我的部下所为。”说完唤过小清对廉颇说:“前几日坛雍射杀张和,昨日丹水射杀秦将的都是这位陈清将军,今日战场他还伺机射了王龁一箭,也不知道射中没有。”

    廉颇说:“李将军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这等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实乃天降洪福于我赵国。”说着看向小清,谁知一看到小清,脸上突然露出一股古怪,连声说:“像,像...”

    小清不知道廉颇说自己像谁,刚要发问,就见邹水带着军医回来了,邹水见过廉颇让军医给李牧医治,廉颇走了出来,小清追出问:“廉将军,您刚才说我像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