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七国殇 > 第4章 第二章身世疑惑一解光2
    邹水斩钉截铁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颗唾沫一颗钉!”

    小清说:“好,水哥,我是个女儿家,明白就算再喜欢军营也不能待一辈子,可是近来战事吃紧,匈奴大军还随时可能卷土重来,长平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想等长平前线的危机解除了再成婚行不行?”

    邹水长舒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这有何难呢?本来我也没打算那么快成婚的。”

    小清生气的问:“你不想娶我?”

    邹水连忙摆手,一边擦汗一边说:“不是,我也觉得现在这个形势不太好成亲,真要非凑这个节骨眼娶你,还不得让那帮战友们鄙视死?”

    小清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邹水说:“不过清妹,你也得体谅我,我今年也二十二了,这婚事本来就让战事耽误了,现在父母年事已高,你不能让我无限期的等吧,咱们以一年为期限怎么样?一年之后不管战事如何,咱们都得成亲!”

    小清抬起头看着可怜巴巴的邹水,一点头说:“成,我听你的。”

    邹水站起来对小清说:“那咱们走吧?”

    小清急着说:“这又要去哪儿?”邹水说:“我家啊,不研究亲事还不准吃顿好的呀?走,跟着我吃大户去!”

    小清一扭身说:“我不去。”

    邹水说:“这有什么呀!穿你这身儿去就成,以前我经常带战友去,我妈见着你肯定喜欢。”

    小清觉得匪夷所思,穿着男装去见未来的公婆,想想就刺激,可是真到交底儿的时候该怎么说呀,可是小清本就豁达,自己最看重的问题邹水已经给解决了,剩下的事就没什么不敢干的,一来她也好奇自己未来的婆家是什么样子,二来不想扫了邹水的兴头,当下决定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陪邹水走一趟,她说:“行,你父母不见见我这个儿媳妇儿,总要见见我这个你的师傅吧。”

    邹水翻着白眼说:“得了吧,你教的根本就没有,我用你教的连根匈奴毛都没射到过。”

    小清笑着说:“那是你太笨了。”原来这段时间小清一有时间就教邹水射箭,但是邹水用了小清的方法总也射不中。

    小清与邹水来到邹府,邹水好久没回家了,下人见了少爷立马迎进门里赶去禀告邹水父母,邹水等了半天才见下人回来,说让邹水过一会儿再去堂上拜见二老,邹水见到府里喜气洋洋,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下人回禀说是有人来给大少爷说亲,媒人带来了一些礼物,现在正在堂上跟老太爷老太太说道呢。小清问:“是在给你说亲?”

    邹水说:“是我大哥,我有个大我一岁的哥哥,一直在燕国边境驻防,因为一直忙于军务,婚事也一直没有定下。”

    小清笑着说:“你们家的男人啊,找老婆都费劲。”

    邹水笑着说:“我怎么觉得稀松呢?”

    小清说:“你觉得稀松吗?你可是把脑袋别在腰上才找到我的,知足吧。”

    邹水想想也是,见父母正忙于正事,便拉着小清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清见邹水房间还算干净,想是平日他虽不在家,但家中仆役还是勤于打扫之故,屋中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案,书案最中间放着一张琴,边上排放着几卷竹简,笑着说:“看不出你还是一附庸风雅之人嘛,这又是书又是琴的。”说着拿起一卷,看简头用赵文写着两个字《湘君》,奇怪的说:“咦,你这里怎么会有一本楚国的诗歌?还是用赵文写的。”原来七国文字各不相同,赵文是从周文大篆中演变而来,小清从小生活在齐国,读的都是齐文书籍,但是父亲既是赵国人,便也教她赵文,只是她归赵以来一直没有时间读书,直至今日才第一次看到书籍,但看简上书写:“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小清看着诗的内容不由发呆,这几句讲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孤独的驾着舟在湍急的长江中等着自己的心上人,辞藻非常的生动,她非常喜欢,觉得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女子,焦急的等着邹水从战场上回来。她看向邹水,发现邹水一脸呆像,问:“你知道这卷书怎么会在这里吗?”邹水摇摇头说:“不知道,我驰援长平前就已经放在这里了,根本看不懂。”

    小清暗笑心想:“这恐怕是邹水的父母见邹水不急于婚事,故意放在这里启发邹水的,谁知邹水根本就没读过,真是枉费了二老的一番心机。”

    她说:“我是说这本书是从哪里得到的?”

    邹水这才听明白说:“好像是有一年秦国扣了一个楚王,那楚王逃到赵国被赶了回去,他的随从留下来一些书。”

    小清看那竹简觉得年岁尚新,又听邹水说:“后来人们就传抄开了。”

    小清这才想起这本书用的是赵文誊抄,想明白这一层,她对邹水说:“你说的那个楚王是楚怀王,楚怀王很有功绩,他早年对内任用了昭阳、靳尚、屈原等一系列人才,把楚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对外则杀伐决断,灭掉了不可一世的越国,还成为六国的合纵长,打得秦国不敢出函谷关呢。”

    邹水不禁神往说:“要是有这么一位国君在,赵国也不至于跟秦国打得真么辛苦。”

    小清哼了一声接着说:“可是他晚年就变得昏聩起来,远离贤臣,轻信小人,逼得屈原含恨投江而死,他屡次被秦国欺骗,居然被骗到秦国扣押起来,最后落得客死他国的结局。”

    邹水听了愣了半晌说:“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小清说:“是啊,年轻时朝气蓬勃,方兴未艾,年老了就变得思维僵化、偏激固执,只盼你我将来不要变成这样才好。”说着看着琴笑着说:“真看不出你还会弹琴。”

    邹水得意地说:“这个我真会,小时候跟师傅学过,就是弹得不太好。”说着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调了下琴弦,弹了起来。小清听着琴声,觉得虽然不是很熟练,但是却有一股雄浑之力,她看邹水在认真的拨弄琴弦,整个人仿佛迸发出无限的豪情,也深受感染,忍不住跟着琴声唱了起来,唱的就是刚才在竹简上看到的那首《湘君》,邹水不停地弹,她就反复的唱,一遍唱完再唱一遍,一直唱到第四遍,邹水才停下弹奏,只见他满头是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小清一只手握着邹水的胳膊,另一只手取出手帕给邹水擦汗,邹水抓住那只手问:“你觉得怎么样?”

    小清坚定的说:“将来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

    邹水眼睛一亮问:“你也这么觉得?”

    小清笃定的说:“我会帮你的!”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说客人已经离开,老爷和夫人请两位过去。小清整理了衣服,梳理了头发,跟着邹水来到客厅。小清见到邹水的父母心里砰砰直跳,她向二老跪拜,邹水还礼,礼数过后,四人落座,邹父吩咐上茶,小清悄悄打量邹母,看到她满面红光地看着邹水,对他说:“你大哥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邹水喜道:“真的?那太好了!”

    小清也替邹水大哥高兴,忙对邹母说:“恭喜大哥,恭喜伯父伯母!”

    邹母笑盈盈的对小清说:“是该好好庆祝,了却了我们的一桩心事,接下来就该忙活邹水了。”说着站起身来说:“我去吩咐后厨今天中午加菜款待贵客!”

    小清听邹母说到邹水的婚事,心里一甜,忙起身说:“还请伯母不要麻烦!”

    邹母摆摆手笑着走出客厅。邹水问父亲:“不知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父亲说:“城东徐家的嫡小姐。”邹水知父亲说的徐家是雁门郡的一户大家,手下田产逾千亩,还经营着一些生意,可谓家大业大,徐家老爷除了正妻还纳了两房小妾,这位嫡小姐正是正妻所生,正妻只生了这一个女儿,从小金贵着呢。邹水想到大哥攀上这么一门好亲事,不由为他高兴。

    小清听了却有了别的想法,刚才与邹水敞开心扉让她如沐春风,谁知邹父一句“嫡小姐”戳中了她的软肋,让她仿佛又掉进了井里,看着邹水父母为了娶到一个嫡小姐那么高兴,要知道邹水想娶的是个私生子还不得抽他的筋,拔他的皮?”她不由担心起来,又想起邹水对她的誓言,胆气不由一壮,紧接着又想:“邹水自然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能拗过自己的父母吗?”想起爷爷到死不肯接受母亲的事来,不由担心邹水父母也会那样极端。她还在思绪万千,就看邹母回来了,说:“咱们佳儿很出息,徐老爷很满意这门亲事。”

    原来邹水的哥哥叫邹佳,在军中已经做到了旅帅官职,手下掌握着上千人马,邹家虽然不如徐家有钱,但徐家结了这门亲事也等于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邹母接着说:“他们还给带不少嫁妆呢,你看,二百斤金、一千斤铜,还有好多粮食布匹呢。”

    小清听到邹母的话心里更是黯然:“自己可没有这么好的家世背景,别说这所有的嫁妆,就是二十金恐怕也拿不出来,想来成亲都是这样,一穷二白的成什么亲?总不能拿着弓箭出去打猎过日子吧?”

    邹水感觉到了小清的异样说:“娘,这夫妻过日子讲究的是恩爱和谐,哪能用这个衡量呢?”

    邹母说:“你懂什么?”

    小清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邹父邹母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祝大哥大嫂婚姻幸福!伯父伯母,我突然想起还有点军务要处理,就不能在这里陪您们二老了,这就告辞。”

    说罢作了个揖便转身走出了客厅,邹父邹母还正沉浸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小清情绪上的变化,只是应承了一下,又接着余犹未尽的讨论着,邹水马上跟了出来。

    小清和邹水一前一后出了邹府,邹水追上小清问:“清妹,你生气了?”

    小清说:“没有。”

    邹水说:“还说没有?这脸比长戈还铁青呢。”

    小清停下脚步看向邹水说:“你别跟着我好不好?我可不是什么大户家的嫡小姐,也带不给你们家那么多嫁妆。”

    邹水说:“你别跟我父母那些话较真好不好?咱俩的事我来定!”

    小清问:“当真?”

    邹水点头。小清说:“那咱们现在禀明李将军一同回长平好不好?”

    邹水一阵茫然说:“没必要的,我想好好跟我父母说,他们总会同意的。”

    小清冷笑说:“还说不听父母的。”

    邹水说:“咱们现在在雁门郡不是探亲,是有军务,怎么能说走就走?好吧清妹,我不和你做一年之约了,我们现在跟父母说去,我这就想娶你过门。”

    小清说:“你现在就说,这不是现成的拿你那新大嫂跟我比嘛?我还有脸吗?”

    邹水说:“妯娌之间,比较正常,你就是过些日子再过门,他们就不比较了?清妹,你与大嫂不同,她是大户小姐,从小到大养于深院之中,娇生惯养,还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书,你可不同,你文武双全,战功赫赫,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你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谈古论今,是个潇洒的人物,怎么到了这种事上也这般迂腐?”

    小清听他前面几句还算顺耳,后面又听他说自己迂腐当即生气地说:“我就是迂腐不堪,冥顽不灵怎么了?”

    邹水温言说:“好妹子,我说错话了,收回来行不行?。”

    小清跺脚说:“你说都说了,怎么能收得回去?”

    邹水说:“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小清歪头不理他。邹水也生气了说:“妹子,我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就算我刚才说错了,我当日在邯郸酒肆,今日早些在你那里说的话总没有错吧,你怎么光揪着我一句话不放?”

    小清这是第一次被邹水训斥,更委屈了,看了邹水一眼,抛开邹水向军营跑去,邹水也赌气不去追她。

    小清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她回想刚才与邹水的争吵,觉得毫无意义,有些后悔,她觉得邹水有些无辜,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可是又想起邹水父母的话,怎么也无法释怀,不知该如何是好,坐在房间里越想越烦闷,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到了自己和邹水的办公之处,他和邹水在雁门郡军中地位已然不低,邹水是主官,她是邹水的副官,两人合用一间房办公,房内随从见长官到来,忙搬上了近几日的军情邸报,小清一卷卷的看起来,她想起平日邹水从不看邸报,都是自己读给他听,心里不禁一酸。

    邸报上的一条军情引起了小清的注意,原来上面写着长平战事吃紧,赵王应主帅赵括所求,要从全国各地再调派驻军增援。小清想起在邯郸抓获的几个秦军奸细要散布的就是秦军怕赵括的消息,心中暗念:“这就中计了?”站起身来,拿着这份邸报走到了李牧的大堂。

    李牧见了小清说:“听说你今天去了邹水家,这就回来了?给你们放几天假就好好歇歇嘛”

    小清把邸报给李牧看,然后说:“怎么真换人了?”

    李牧叹了口气说:“是啊。”

    小清急着说:“人家就想让他上,结果大王还真就给派上去了。”

    李牧见堂上还有他人说:“陈将军,慎言。”

    小清冷静下来,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一张胡床上。

    李牧问:“你就不好好想想为什么会换帅?”

    小清抬起头看着李牧问:“还请将军教我。”

    李牧说:“赵国快打不下去了。”

    小清忽的站起,又颓然坐下说:“何以见得?”

    李牧说:“我跟廉将军建议过,要尽量打运动战,不要拼消耗,秦国与赵国军事力量或许只是略强,但是综合国力远胜,长时间地打下去只会对赵国越来越不利,可是廉将军执意与秦军对峙,这样一来,粮食越吃越少,国库越打越空,大王只能换人,看吧,长平那边马上就要决战了,大王命令我们火速驰援长平也是这个原因。”

    小清想到这样重要的战报为免泄密往往是由主帅召集将领口头传达,按说不该直接送给自己这个层面的军官,心想李将军必有针对,便直接问:“将军是否想让我和邹水增援长平。”

    李牧为难地说:“我这边还真离不开你俩,但是长平那边对赵国的确太过重要,你俩说什么得送一个过去。”

    小清想了想说:“还是我去吧。”

    李牧眼睛一亮说:“我确有此意,雁门郡这边更需要邹水的统兵之才,长平自有更熟悉战情的将军指挥,邹水去了也发挥不了作用,倒是你,如果有机会射杀几员大将,或能对战局起到作用。只是你和邹水~”

    小清说:“国事为重,什么时间动身?”

    李牧说:“越早越好。”

    小清看已近黄昏便说:“我明日一早就动身。”

    李牧说:“你带五百骑兵,我只能挤出这么多了。”

    小清说:“将军,我没带过兵。”

    李牧说:“早考虑好了,我给你另选校尉,你做主将,他做副将,带兵的事交给他,如有作战任务,全都听你的。”

    小清肃然起立说:“遵令。”说完离开。

    小清想到要和邹水分开有些心酸,黯然神伤的收拾行李,她望着邹水坐过的座位发呆,觉得上面仿佛散发着他的气味,想起白天的甜苦交加,心中矛盾异常。正在垂泪邹水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独自去长平?”

    小清一抹眼泪说:“长平战事紧急,李将军将令。”

    邹水说:“你骗我,你是不是在躲我?我说过,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定。”

    小清说:“水哥你别这样,我们可以借此冷静冷静,对你也好。”

    邹水说:“你让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有什么好冷静的?难道你让我对你的一腔热血全喷到墙上去?”

    小清说:“水哥,这些事我确实也不懂,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事情束缚人呢?”

    邹水说:“你在意它就会束缚你,你不在意它就什么也不是。”

    小清问:“那长平战事呢?你也不在意?”

    邹水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小清又问:“那匈奴犯边怎么办?李将军一条腿不好,你忍心让他一个人苦撑危局?”

    邹水说不出话来,一拳打在墙上,只听砰的一声。

    小清温言说:“水哥,明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长平战场危机四伏,我若去久,你便另找她人吧。”

    邹水红着眼抬起头问小清:“你爸爸为了你妈妈放弃一切是自愿的吗?”

    小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双眼失神的愣了一会,回想起父亲每日在家中对自己的疼爱,对母亲的关心,如果有半点不情愿定然不会如此,当即坚定的说:“是自愿的,我妈妈没有逼他。”

    邹水说:“你爸爸的人生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你妈妈替他选的,我的人生选择也要自己做主,我爸妈不行,你也不要替我决定。”

    小清听呆了,她望着决绝的邹水,突然感情的闸口像放开一般,一头扑进邹水的怀里,两人相拥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邹水放开小清说:“你等我一会儿。”说着走出房门,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里拿着白天弹的那把琴,对小清说:“清妹,今日暂别,这把琴送你做个念想,盼你别忘了我们今日之约,你一年不回来我等你一年,你十年不回来我等你十年。”

    小清左手接过琴,右手摸着邹水的脸,泪水滴落在琴弦上,她探手入怀掏出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一男一女在骑马追赶,只是绣工粗糙不堪,说:“这是我这段时间绣的,只是手艺差了些,一直没敢给你,我本来想再绣个好的,可是来不及了。”

    邹水接过手帕,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小心的叠好放入怀中,又看了一眼小清,对她说:“那你保重!”说着便走出房门。小清顿时觉得无力,坐在了榻上。

    第二日小清率军准备出发,她不断张望,却没有看到邹水的身影,她想这样也好,再见也只能徒增伤悲,反而影响出征士气,马鞭一挥儿,五百人向长平驰去。

    雁门郡到长平远隔千里,小清知前方军情紧急,率部日夜赶路,走了十天,终于到了长子,长子离长平已不足百里。这几日加紧赶路,部队已人困马乏,小清每日看前方军情邸报,知目前秦赵仍在对峙,战局平稳。这日傍晚部队到了一座村庄旁驻扎,小清心想将士们如此疲惫不堪到了长平也无法立即形成战力,便下令明天歇息一日,稍作休整后再向长平进军。部队扎营后小清的副将李福安排一队士兵去村中打水,谁知村里竟无人影,几人以为大战在即,村民都外出避祸去了,回来跟李福说起此事,李福报于小清想进村驻扎,小清不由感慨兵祸残酷,当即约束部众不得进村。

    第二日一早,就听一阵轰隆的声音从南面传来,小清害怕有敌情,立即命令部队全副武装,列阵戒备。谁知来的是一支约有三百人的赵国骑兵,众人以为是前来接应的赵军,顿时放松下来,没想到这支赵军却没有理会小清的部队,一窝蜂似的冲进了村里,紧接着就听村里哭喊声大作,小清望去进村的赵军竟然在劫掠村民,顿时明白昨日士兵打水时,之所以看不到人不是因为村里没人,而是因为村里的人都躲了起来,而躲避的就是赵军。不多时就见到这伙儿人大摇大摆的从村里走了出来,他们有的牵着牛,有的马背上驮着粮食,还有两个赵军牵的马背上竟然各绑着一名拼命挣扎的年轻女子,三百人除了一名为首的校尉竟然没有人空着手,后面跟着一群哭嚎的村民,不断有士兵甩起皮鞭驱逐他们,突然有个老者冲向一名女子,谁知一个士兵回身一脚就把他踢到,只听女子大喊:“爹,爹。”士兵□□着继续赶路。

    小清看到赵军竟然在抢劫百姓气坏了,见他们满载物资走得不快,一挥手部队堵了过去。为首的校尉见有人拦路非常蛮横,嚣张的对骑马站在最前方的小清说:“你们是谁?赶快把路让开!”

    小清平静的问:“你们又是谁?为什么要劫掠无辜的百姓?”

    那人凶神恶煞的说:“雏儿,你连老子都不认识?”

    小清压住怒火说:“我昨日刚到,还请指教。”

    那人旁边一人见拦路的是位军官便说:“这是校尉赵田,是我军主帅赵括的侄子。”

    小清一听自己竟然管上了主帅侄子的闲事,不由一怔,赵田见状嚣张的说:“本大爷奉大帅之命出来置办军用物资,实相的就给我让开,耽误了军情有你好看!”

    小清平静下来,一指赵军抢来的两名女子问:“这也是军用物资?”

    赵田哈哈大笑说:“当然,这是本大爷要自己用的,而且本大爷用完了还要赏给下面的弟兄们呢。”身后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小清不想与自己人起冲突,劝道:“赵将军,咱们现在正和秦国打仗,需要赵国百姓的支持,你这么做不是在逼老百姓造反嘛?”

    赵田眉头一竖说:“大胆,竟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里是赵国的地盘,我看他们谁敢起来造反?”

    小清见这人如此不可理喻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赵田见小清不再言语以为她不愿再管,挥了挥手准备继续赶路。

    小清见赵田要走便对李福下令:“李将军,包围他们。”

    李福“啊”了一声,张张嘴硬是没敢发出命令,小清见李福犹豫便说:“李将军,我是主将,我命令你率部队包围他们!”

    李福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他们也,也是赵军啊。”

    小清冷冷的说:“赵军?抢掠本国百姓还配叫赵军?我看他们就是一伙乱军,是强盗。”说着小清张弓搭箭对准了李福说:“李将军,我最后命令你一次,包围他们。”

    小清参军已有些日子,这段时间又跟着李牧,耳濡目染了不少治军之法,明白军队最重要的是服从命令,她见李福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自己的命令,不由动了杀机。

    李福明白如果再不执行命令恐怕要被这位主将直接射杀,只好一边指挥军队包围赵田,一边心想:“以前没见过这位陈将军带兵,没想到还是个狠角色。”

    赵田见小清命令部下包围了他,脖子不由一凉,但他不愿在部下面前丢面子,硬着头皮问:“你想干什么?”

    小清说:“把物资和女子还给村民!”

    赵田横横的说:“我要不呢?”

    小清说:“立即剿灭你们。”说完一挥手,部下们战刀出窍,寒光闪闪,一个个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其中四人下了战马,不紧不慢的来到赵田面前,用刀架住了赵田的脖子。

    小清的部下刀一出窍赵田就已经吓傻了,现在更是无力反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制住。小清的部下长年与匈奴人作战,其中不少人前段时间还对秦军打过胜仗,根本不把赵田的军队放在眼里,赵田的部下被小清部下的气势所迫,竟无一人敢出面叫板。

    赵田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命令部下放下物资和女子,村民们上前领回自己的东西,两名女子也被家人接走。赵田虎死架不倒,对着小清恶狠狠的说:“小子,我记住你了,告诉我你是谁,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回去后你给我等着,我一定找到你。”

    小清一笑说:“还用你找我?用不着了,跟着我走吧。”说完又一挥手,上来两人绑了赵田,赵田的部下见主将被抓骚动起来,就听小清大喊一声:“我看你们谁敢来?校尉赵田纵兵抢劫赵国百姓,违反军纪,我要带回军中交给大帅处置,哪个不识相的尽管上来!”小清说话间只觉得心情畅快,多日来离别情郎的郁闷仿佛一吐而光。众人慑于小清的霸气,不敢再上前营救。

    小清见镇住了众人又下命令:“把那两个抢人的士兵也带走!”又有几名部下挤进人群中拖出两人绑了,赵田的部下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

    事情处理完毕,小清命令部队带上三名人犯开拔,见赵田剩下的部下一个个呆若木鸡,对他们说:“今日之事,你们都有罪,但法不责众,故只究首恶,我现在要去长平赵营,你们可以跟着我走。”说着一打马带领李福及部下向南开进,赵田的部下默默的跟在后面。

    赵国四十多万人与秦军对峙,大营以长平为中心,东西绵延数十里,小清只走了半日便遥遥望见了大营,大营中飞奔出一二百名骑兵向小清这边驰来,小清见有人来接应,连忙拍马过去,原来是大伯来接自己,陈杨见到小清高兴极了,对小清说:“我看邸报知你们本应三日后到达,怎么现在就到了?”

    原来朝廷规定雁门郡援军在接到王命后半月内抵达长平,李牧接到任务下达给小清连带准备用去了一日,之前紧赶了十日,小清本拟休息一日待第十三日到达,没想到早上被赵田的事影响,第十二日便赶到了,所以提前了三天。

    小清说:“知道战事紧急,不敢耽搁,就匆匆赶来了。”

    陈杨说:“我听人说你在邯郸还抓了几个秦国奸细,干得漂亮!”

    小清说:“这都是托大婶的福。”

    陈杨说:“我听你大婶说了,你回陈家了,可惜啊,连顿饭没吃就走了,不过你不计较爷爷不认你父亲母亲的事而去祭拜他,很好。”

    小清说:“所以爷爷保佑了我。”说着把在爷爷坟前怎么遇到三名秦国奸细,怎么被陈锋坟头上的柳枝救命,怎么捉住他们的事告诉了陈杨。

    陈杨听后先呼:“好险!”接着笑着说:“你爷爷就是不原谅你父亲,墓碑上也不让刻上他的名字,可临终前偏偏让我在他坟上栽棵柳树,可见他始终放不下你父亲,不过他这一任性竟然还救了孙女儿一命,这话怎么说的,都是命啊!”

    小清笑着说:“我说呢,好端端的坟上怎么非要种上一棵树。”

    陈杨又对小清说:“你没在家吃饭,没在家住你大婶很有意见呢。”

    小清眉毛一扬说:“真的?大婶不嫌我麻烦?”

    陈杨说:“她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嫌你麻烦?”

    小清说:“大婶对我真好!大伯,下次回去我一定住在你家。”

    陈杨一摆手说:“不是住在我家,是住在你自己家。”

    小清不解,陈杨解释说:“我和你父亲都是你爷爷的儿子,那不是你家是谁家?你爷爷不认你父亲,我这个做哥哥的却不能不认弟弟,你爷爷留下了那座府邸,在乡下老家还置了大片田地,他过世后你大婶一直要我把你父亲找回来,说是亲兄弟明算账,该是你们家的就该给你父亲,那房契地契这些年你大婶都收着呢,还有地租收成也都记得明明白白,可惜你父亲就是不肯回来,现在他人走了,这账就落到你头上了,你这次到邯郸,她好几次要告诉你,阴差阳错都被你躲开了,特意来信让我告诉你,下次回邯郸,都交给你。”

    小清张大了嘴巴,她想起走时大婶好像确实有话要说,自己走得匆忙没听到,不由暗自好笑,想必大婶也憋得难受吧,但是她转而又非常感动,自己只是大伯大婶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侄女,大伯也就罢了,血浓于水,大婶居然对自己也这么好,看来陈家的家风的确很正,妈妈嫁给爸爸没有嫁错,想到这些她说:“您二老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杨说:“唉,我有两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还不如你这个女儿家出息,将来恐怕要仰仗你的庇佑了。”

    小清笑着说:“大伯说笑了。”

    陈杨正色说:“一点也没说笑,你横空出世,不到三个月就已战功赫赫,虽是女儿身,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小清认真地说:“真如大伯所说,两位哥哥如有心愿,我必设法达成。”

    两人说话间到了军营门口,陈杨看到小清军中居然绑着三个人随口问道:“你这从哪儿抓的人?”

    小清说:“正要和大伯说,这是我在北边不远处抓的,一群赵国士兵竟然抢劫了一个村庄,抢东西就算了,还有两人居然抢人家闺女,我把他俩抓了,把他们的头儿也带回来了。”

    陈杨“哦”了一声,又听小清说:“为首的叫赵田,他竟说自己是大帅的侄子,大伯,赵军真的换帅了?”

    陈杨听了忙又看去,远远辨出真是赵田,大惊失色,对小清说:“清儿,你闯祸了。”

    小清问:“闯祸?”陈杨说:“他真的是大帅的侄儿,大帅还很喜欢他,你得罪了他,大帅岂能饶你?”

    小清说:“大帅也得讲理吧,他的侄儿纵兵抢劫赵国百姓,我就是见了大帅也敢说话。”

    陈杨顿脚说:“就凭你也能见着大帅,清儿他们要整人肯定会寻着别的借口,这件事儿他们连提都不会提。”接着压低声音说:“廉将军的不少得力干将就这样被他们拿掉了。”

    小清倔强的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陈杨说:“真是孩子话,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身子没一点儿歪的地方?你把那三个人交给我,我来想办法处理。”

    小清一怔说:“我参加赵军不到三个月,除了大小接了十几战没干过别的,身子想歪都没有机会,我不怕他。”

    陈杨苦笑着摇摇头说:“但愿如此。”说完领走了赵田和那两名强抢民女的士兵,赵田的部下也都随陈杨而去。

    陈杨走后小清要安置部队,负责的营官见小清是陈杨亲自迎入的倒也不敢怠慢,近日不断有赵军增援,这些事早已驾轻就熟,一顿饭的工夫便安排完毕。安排妥后,李福到小清帐中汇报,见小清正坐着出神,小清虽出任主将时间稍短,但一来战功赫赫,二来今日处置乱军果决,李福已觉她不怒自威,不敢打扰她,便站在门口静等。过了少刻,小清看到李福回过神来问:“都安排好了?”

    李福说:“禀将军,都安排妥当了,咱们都划归武威将军赵然。”

    小清问:“那负责什么啊?”

    李福说:“武威将军负责赵军右军的粮草供应。”

    小清愕然说:“管起后勤来了?”

    李福说:“是,我听说各地驰援的赵军也都安排了相似的任务,少有上战场的。”

    小清说:“好吧,咱们去拜见赵将军。还有,到了军营这称呼就得换换了,在外面往高里称呼那是为了吓唬人,回到军营还是职务相称吧,我叫你李校尉,你叫我陈校尉,别再称将军了,让真的将军听见怕是不好。”说完不待李福答应走出帐外。

    李福跟出来走在前面引路说:“我看现在最好还是别去了,我刚才去的时候赵将军正在饮酒,恐怕不方便。”

    小清皱了皱眉头说:“大敌当前,身为一方主将居然还有心思饮酒?这我更得去见识见识。”

    到了赵然帐下。小清让人进去通禀,谁知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小清实在等不及抬脚便往帐门中进,门外的卫士拦阻不及被她一掀门帘闯了进去。赵然正在呼呼大睡,身边还倒着一个酒坛,她见卫士也跟了进来,转身又走了出去,对卫士说:“请禀告赵将军,就说雁门郡校尉陈清前来拜见过。”说完带着李福回到自己驻地。

    小清以为自己既然已拜见过主将,待主将酒醒后自然会立即接见自己,哪知一直没接到命令,小清每天都去赵然帐外,每次都碰了壁。

    谁知主将人没见着,命令先下来了,三天后,赵然派小清出去筹粮,小清问传令官筹粮是什么意思,传令官告诉她:“送粮的部队路上耽搁了,大军要想办法解决粮草的问题。”

    小清问:“粮食发生什么事了,是车坏了还是被秦军截获了?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一下。”

    传令官训斥说:“赵将军有令你执行就是,不要多问,以免扰乱军心。”小清一听心都凉了,原来赵国大军已经面临断粮的困境,怪不得赵田会去村庄中劫掠,想到误会了赵田心里一惭愧,突然想起筹粮就筹粮,怎么连人家闺女都抢,赵军的军纪可见一斑,又想到形势危急,赵然不去寻找解决的办法,竟然每天都在借酒消愁,哪有个主将的样子,想到这里她叹息一声,准备率军出营想想办法。

    小清正在召集部众,突然陈杨带人骑马驰来,她连忙迎上前去,就见陈杨一脸焦急地把小清拉入帐内,对她说:“清儿,你得快走。”

    小清呆了问:“为什么?”

    陈杨说:“大帅要派人抓你,赵田在大帅面前挑唆,说你妨碍他执行大帅的任务,大帅怒了,要拿你是问呢。”

    小清说:“我正好想见大帅,我这儿的主将每日饮酒不思军务。”

    陈杨一怔连忙说:“大帅抓你恐怕不是为了赵田的事,你先出了营,路上我给你细说。”小清看大伯如此焦急,知道定是事情紧迫,忙收拾好行装,戴好邹水的赠琴,这时部下已集结完毕,便率军出了营。

    出营后,陈杨也不多说话,一味催小清赶路,一口气奔驰五六里才放慢速度。小清这才喘口气问陈杨:“大伯,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陈杨马鞭一抽小清的马,向前疾奔了十几步,李福见主将要与人谈话,随即放慢了速度,陈杨见部队距离两人已有十几丈,长喘一口气说:“赵括要抓你,恐怕还会杀你。”

    小清惊呆了问:“就因为赵田挑唆?”

    陈杨说:“是,但不会用这个理由。”

    小清问:“那是为了什么?我只是一介小兵,出身低贱,官小职微,只想杀敌报国,怎么就容不下我?”说到自己“出身低贱”,她想起父母,想起因此不得不与邹水分开,禁不住垂下泪来。

    陈杨复杂地看了小清一眼说:“你是官小职微,但出身却不低贱,你父亲是我陈家的二公子,你母亲更是齐国公主。”

    小清迷迷糊糊听到最后一句仿佛听到晴天霹雳一般,当即停住了马,呆呆的看着陈杨。李福见主将停步连忙也约束部众远远停下。小清颤声问:“我妈妈是齐国公主?”

    陈杨说:“正是。”

    小清问:“我爸爸和我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伯请你告诉我。”

    陈杨说:“正要告诉你。”说完仰头看天想了片刻,看向小清说:“这得从十八年前说起,我有两个儿子,那年你大哥三岁,二哥两岁,你都见过的?”小清点点头。陈杨接着说:“那年两个孩子同时得了重病,症状完全一样,都是高烧不退,脸色发青,我们请来郎中医治,可是多少药服下去就是不见效果,你父亲特别喜欢他们,眼见两个侄子活命无望,悲痛万分,竟在宫中值守时哭出声来,哪知就这一哭却带来了一段孽缘。你父亲在望尚宫当值,里面住的是先王的常山夫人,常山夫人是齐国的嫡公主,嫁到赵国来时带了一个小姑娘,是齐国庶出的公主,那年跟你一般年岁,她听到你父亲的哭声便出来询问,听到你父亲的描述后断定我那两个儿子得的不是病,而是受了楚瘴。”

    小清问:“楚瘴?咱们赵国地处北方,怎么可能会受楚瘴?”

    陈杨接着说:“那年我曾随父亲南下抗楚,想必在那时粘在身上带回家中。楚瘴因人发作,我正值壮年,不受其袭,可是两个孩子年幼,就病倒了,北方大夫少见楚瘴,根本不懂如何医治,所以始终不得其法。”

    小清问:“那公主能治?”

    陈杨说:“是,她给了你父亲一盒药,说是治疗楚瘴之用,你父亲一开始不信,但我那两个儿子已经用尽了办法,便给他们试了试药,没想到立竿见影,当夜高烧就退了下来,再用了半个月竟然好了。”

    小清虽知两位兄长平安无恙,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鼓起掌来。

    陈杨接着说:“好是好了,可这一来你两个哥哥从此却体弱多病,拉不开弓,上不去马,不过总算捡回命来,我们一家感念公主大恩让你父亲带了厚礼去答谢,谁知她什么也没要全给退了回来,我们为此还发了好长时间的愁呢。接下来的事谁也没有想到,又过一两年,蔺相如大人要出使齐国,你父亲说想跟着去看看,你爷爷没多想便答应了,谁知他一去不返,再后来赵宫中有传言说丢了一位齐国公主,有宦官来家中质询我和你爷爷,我们才明白原来是你父亲拐走了公主。”

    小清已听出那公主定是母亲,心想难怪母亲虽衣着朴素,但是仪表华贵,蔺大人说她是宫女,可自己后来细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便说:“这些事,蔺大人跟我说过了,只是蔺大人说我妈妈是宫女,不是公主。”

    陈杨一笑说:“赵国这些年上封其口,下阻其言,这件事当年除了少数几个人,谁也知道得不全,蔺大人想必也是如此,我也是后来你一家回来探亲时听你父亲讲的,你大婶都不知道。那年你们回来,你父亲说起当年年轻气盛,与你母亲私定终身,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过了不久你母亲竟然怀了身孕,便出此下策,要带她逃走,你母亲心系齐国,怀念故土,正好蔺大人要出使齐国,所以你父亲便借机带你母亲逃到了齐国,从此远离庙堂,忘情于江湖。”

    小清问:“这事赵括怎么会知道?”

    陈杨说:“赵括的父亲赵奢当年是蔺大人出使齐国的副使,负责保卫,你父母就是在他麾下,因为此事他受牵连不小,想必知晓,赵奢心胸豁达,没有追究过我们陈家,哪知他儿子反而找上门来,想公报私仇,借刀杀人,真是虎父犬子。”

    小清点点头说:“那年我们一家来探亲,蔺大人都能得知,大王、赵奢能不得知?这事都不追究,按说该风平浪静了,怎么还能起波澜?您刚才说赵括是想杀我,不是去向大王邀功。”

    陈杨笑着说:“伶俐的丫头,这都听出来了,其实是为了《养氏箭法》这部秘笈。”

    小清一听“箭法”二字,心中一凛说:“我没见过。”

    陈杨说:“你父亲也只是听你母亲说过,那年你父亲探亲时说起先王曾多次派人找他,都被他躲了过去,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部秘笈。”

    小清越听越糊涂了,好端端的身世怎么扯到什么秘笈上去了,但是她也一直奇怪自己箭术超群,小时候不觉,参了军才发现自己的箭术远在他人之上,她还以为是别人学艺不精,哪知道竟有这种原因,便不再说话静听陈杨说:“你母亲是齐国公主,你姥姥却是楚国人,当年随楚国公主嫁到齐国。”原来战国时期,各国联姻不绝,各国公主没有选择夫婿的权利,只能按照君主的政治意图成为国家外交的牺牲品,小清的妈妈和小清姥姥服侍的楚国公主都是如此。

    陈杨接着说:“三百年前楚庄王在位时楚国出了一位神箭手叫养由基,此人箭术高超,百步穿杨,曾经射杀叛臣斗樾椒,人称“养一箭”,养由基晚年与吴国打仗,冒敌轻进中了埋伏,死在了战场之上,养由基被围后自知突围无望,临死前一晚把自己射箭的绝学撰写在一片布帛上,这就是《养氏箭法》,养由基的箭术自此传了下来,后来辗转流入了楚宫。楚王让武士按照秘笈练习箭术,竟无一人能成,人们都感慨养由基箭术乃上天所授,非人力所能企及,久而久之这部箭法便无人问津了。”

    小清从小练箭对养由基并不陌生,但是听到这儿也不由一愣。就听陈杨又说:“楚宫有规制,每隔一段时间要誊抄一遍宫藏,以免年久损坏致使经典失传,于是《养氏箭法》也被传抄下来,这等秘笈自然是誊抄完后原稿焚毁,故世上只留一份,但是《养氏箭法》因修习无用后来变得没人在意,看管变得放松起来,又一年因为要赶誊抄进度,一名宫官将它带回了家,誊抄后将新稿带回,原稿留在家中竟忘了焚毁,没想到让自己的女儿看了去,也亏那女孩儿喜欢练箭,照着箭法练习箭术竟突飞猛进,进而百发百中,可惜各国不重视女子,她虽练得一手好箭法也只能埋没,过了几年便随公主嫁到了齐国。”

    小清说:“看来养由基箭法确实神奇,非上天授予不能修习,这么多年才有人能再次领悟。”

    陈杨嘿嘿一笑说:“恐怕不是,《养氏箭法》始终有效,不是学得不对,而是学的人不对,据传养由基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当年你一家回国探亲时你母亲说起此事,我和你父母便一起猜测这部箭术是养由基打算留给女儿的,因此写的箭术方法和心得都是针对女子,女子臂弱力轻,射术与男子自应不同,可惜楚国女子不练箭术,楚王只派武士练习,纵然天赋再高,修习再苦终不得法,无人能成,倒是楚官的那个女儿拿去之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即大成,如果让前人知道真相,怕是要气活过来。”

    小清明白过来,隐约觉得自己教邹水射箭也是如此,任凭自己如何讲授,邹水动作如何标准,邹水都达不到自己的境界,有一次还险些在战场上误事,她还以为是邹水太笨,现在看来是误会了他,其中关节恐怕在这儿。果然听陈杨说:“那名女子后来跟随楚国公主嫁到齐国,后不知为何竟被齐王临幸,竟而怀孕,生下一位庶出的公主,她毕竟出身低微,一幸之后不再受宠,好在生性淡薄,便在齐宫平安的生活,公主稍大,她便教将《养氏箭法》传授给她,后来公主跟随齐国的嫡公主来到了赵国,她就是你的母亲,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这段时间你箭术高超,已经有些名气,恐有人隐约把你和《养氏箭法》联系到了一起,你得罪了赵括,他又知晓你的内情,便借机找你麻烦,名为肃纪,极有可能是为了图谋《养氏箭法》。”

    小清这才知晓自己的身世来历,心中一些疑惑大减,怪不得大伯大婶对自己这么好,寻常人家分家后兄弟间尚且不能如此亲近,更何况后人,原来是母亲早年对大伯一家确有大恩,这才让大婶对自己感恩戴德;怪不得自己箭法虽是父亲所教,但是从未见父亲射箭,而自己学其他技艺时母亲不在场,偏偏学箭时必在场边,现在看来名为端茶倒水,实为暗中指导,她不亲手教给自己想是不愿意在孩子面前泄露秘密的缘故,只能现场观摩,背地教给父亲,再由父亲传授自己;怪不得自己箭法如此高超,原来是学习了这样一位名扬天下的神箭手的箭术秘笈;怪不得邹水跟自己学箭总不得法,不过也幸亏不得法,自己真教会了他,与他有了师徒之实,恐对婚事不利。她出道几个月来对世间礼法有了一些认识,也开始顾忌这些事了。想到邹水她不免得意,以前因身世低贱在邹水父母面前抬不起头来,现在知道了自己是齐国公主的女儿,看他父母还是否会嫌弃自己,又想起大婶给自己留的一大笔财富,心想嫁妆也有了着落,心气也随之一提,再想到自己堂堂齐国王室之尊,白白便宜了邹水,暗叹命苦。她这样想着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问陈杨:“大伯,照你这么说,我到底算哪国人?赵国人?齐国人?还是楚国人?”

    陈杨还没说完,听小清这样问也是一愣,随即说:“你当然是赵国人,自古子女随父,你父亲是赵国人,你也便是赵国人。”

    小清想想也是,又想反正赵国只是和秦国打仗,自己是哪国人又有什么关系,总是站在赵国一边打秦国就是了,想到这儿便说:“我是赵国人,我的便是赵国的,大帅问我要《养氏箭法》,我给他就是了。”

    陈杨苦笑说:“哪有那么简单,你交出箭法,他就会让你教武士练,那些武士学不来,你怎么解释?难道真要告诉世人名扬天下的养由基留下的箭术竟是给女子用的?你便这样说他们也未必能信。”

    小清说:“实情便是如此,还能怎样?”

    陈杨说:“清儿,你快走吧,伯父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没听说过‘卿本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养氏箭法》只能由女子修习本就只是猜的,你还能指望他们相信?他们已经把你认作了敌人,你怎么说都没有用的,还不如逃在外面,能为赵国做一点是一点吧,这边恐怕已经不行了,粮食不知道还能撑几天。”

    小清心头一热说:“大伯,不是我说廉将军的不是,李牧将军临回邯郸前曾经告诫过他,赵国国力弱,不利于久战,而赵军骑兵优势巨大,应与秦国打运动战,争取将战火烧到秦国国境,可廉将军怎么指挥的?怎么就以己弱而对彼强,生生的拖成了消耗战?”

    陈杨说:“非是廉将军不想打运动战,可是近来方圆百里旷野之中到处都是拒马,我们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廉将军也想到秦国后方去,可是秦国已经倾全国之力压了过来,没四十万人正面根本扛不住,谈何骚扰后方?五国骑墙观望,北有匈奴扰边牵制,廉将军实在派不出人去啊!这四十多万人是咱赵国最后的家底儿了,就这样还良莠不齐,有的士兵像赵田这样的杀敌无能,扰民有术,真上了战场怎么可能有战斗力?又怎么派到秦国去骚扰?这次又要断粮,赵国此次危矣!”说完仰天长叹。

    小清见陈杨这样痛心疾首忙说:“大伯,我这就去筹粮,像你所说,能筹一点是一点,赵括虽如此对我,我总不能负赵国,只是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您。”说完下马对陈杨跪下叩首。

    陈杨点头说:“这些年我东征西战,立下不少战功,赵括即使针对我,也不敢杀我,你放心便是。”说着调转马头带领部下离去。

    小清目送大伯远去,李福靠上前来问:“将军,我们去哪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