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没有时间来害怕。也没有时间来哭泣——但是,她必须要时刻面带微笑。
就像现在,女王的午宴时间到了。
没有微笑的公主,就没资格进入女王的宴会。
因为,微笑代表优雅。
戴着黑色高绒帽的侍卫,正对着木木行检查注目礼。
实际上,门前的两位侍卫,对于这位独自前往的“公主”有些疑问。
门外侍卫森严,门内倒是热闹非凡。
“小姐,请留步。”
侍卫挡住了木木的去路。
木木抬头看着他俩,目光坚定平和,炯炯有神。
“请问您有请柬吗?”
木木的小脸,仿佛梨花全遇上了霜雪,娇柔的花瓣,啪啦一声,冰冻起来。
公爵大人只是通知她女王陛下有一场豪华的女眷
午宴,无论如何,请她去一下,希望她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能融入这个贵族的娱乐圈。
因为,这是上流社会,就必须按照上流社会的规矩去办事。
所以,这是考验她的一个小小的机会。
可是,很明显的,公爵大人只是通知她有这样一个午宴。
但是,能不能进去,那是她自己的事。
她有本事,就得靠自己的力量进去。
进得去,进不去,与别人无关。
当然,公爵大人也不可能帮助她。
木木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公爵大人说过的话——如果你不能适应,请回吧。
侍卫们看着木木愣住的样子。
很显然的,她空白的脸上清楚地写着——“没有”这两个大字。
她是个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人;她长得很普通平凡,不高偏瘦,桃儿脸,尖润的小下巴,大眼睛倒是黝黑如深秋熟透的紫黑色葡萄。
她没有华丽的衣裙,没有华丽的首饰。
她空空如也。
而且,女王的午宴,没说过要请亚洲的贵族小姐。没有。绝对没有!
所以,不好意思,他们不能放行!
“没有请帖的,请回吧。小姐。”
侍卫摇了摇头,直接把木木推出了庭院外。
木木咬着嘴角,心底里很受伤。
想不到,白费了半天的时间,没有复习功课。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难道就为了被赶出来吗?
不——绝对不可以这样!
木木左转右转就是在寻找一个进去的机会。
现在日照已偏西,时间已经无情地流失了一半,如果她再不想出一个对策来,女王午宴开始后,她就再无机会进得去了。
怎么办?
冷汗从她的手心处渗出。一点一点的渗……
希洛的脸,公爵大人的脸,还有左恩的脸,像电影院放映影片一般一一地她的脑海里,生鲜活嫩地闪过。
怎么办?怎么办?
雪儿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她边跑边叫着:“格格,格格……时间不早了,他们快开始了。女王午宴在三分钟内开始。我们从正厅进去也要费不少时间的。”
“可是,雪儿我们没女王的请柬,是进不去的。”
木木的脸上有些落寞,也有丝伤心。
想不到,要融入到上流社会里,不止要心态摆正好,还要一些外在的东西。
门外的侍卫这么强横的赶她出来,有三个原因是窒命的。
其一:
她独身一人,没有侍从,也没有可以自由进出的豪华车。
如果说,有一辆尊贵的车,她即使是平民,他们也不敢多加盘问。至少,不会直接赶人。
其二:
她穿着普通,没有昂贵的首饰。没有任何可以让人看出有背景撑腰的内料。
其三:
最重要的,即使她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昂贵的首饰,没有豪华车,只要有女王的请柬,那她也是可能进去的。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
宗族的族长说的是对的——如果流川炫要你,那你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你从麻雀变凤凰,就不是神话,也不是童话!
可是,如果流川炫不要你,那你即使曾经是皇后,曾经是女王也一样,你现在从高枝坠落地狱,你现在只是一滩烂泥。
现实就是现实。
“格格,那我们得另想办法了。公爵大人会帮我们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不做考虑。”
“那他叫你来英国,是为了什么?”
“这只是一次赌注。也许我输,也许我赢。
时间如急瀑紧迫,一点一点的流失殆尽。
木木在焦急中,余光不经意地瞅见,两扇不起眼的侧门,一些侍女正手捧着甜品点心往内厅里送。
一个激灵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她一把抓住雪儿说道:“那边两面侧门是不是专门给侍女们进出用的?”
“是的,格格,您问这个做什么?我等一下也得过去帮忙呢。”
其实,雪儿一点也不喜欢温莎城堡,这里面的等级划分得很清楚。
这里的侍女,只有她一个人是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的,所以相当地受到歧视。
她在侍女群里面是做最低等的工作,最累也最烦人的工作。
比如洗被子,洗盘子这等轻活还轮不到她做,她得做跟挑粪工一样每天凌晨四点起来,挑粪清理粪便池之类的工作。
她既委屈又别扭,可是她如果不做,她家格格也就必须得被赶出去。
因为,温莎城堡需要的是乖顺的,听话的,懂得观眼色的侍女。
很显然的,如果她敢违抗不做,她家格格就会被人说闲话,家教不严,不懂规矩,所以才会教出这种拣三挑四,不懂等级礼数的丫环来。
每次,她被那群趾高气扬的侍女小姐们欺负,她都忍住不哭。
说真的,她在流川世家做事,还从来没做过这么脏的活。
“雪儿,我跟你一起从侧门进去。”
木木刚说。
雪儿就低下头,她完全无法接受格格的做法:“不!您怎么可以跟我一样呢。”
“雪儿,只要能进去,我不在乎从正门还是侧门进去。”
“可是,我介意!我介意您这样做!为什么?”
雪儿眼眶的泪终于撑不住淌落下来。
“在我心中,格格是跟那些贵族小姐一般的等级的。我不想您这样委屈自己,这样的降低自己的身份!”
雪儿搓着自己的衣袖,她满眶的泪水直盯着木木。
木木沉默了三秒钟,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抱住雪儿,轻声地拍着她起伏不定的背,语调低缓如溪流:“雪儿,如果你不把自己当成下人,那就没有人可以把你当成下人。所以,不管我走正门还是侧门,我都还是我。我叫花木木,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即使我的命运再怎么坎坷,我都要认真地走下去。因为生命是我自己的,生命的长度我无法预知,但生命的宽度,我要自己主宰!雪儿,你要忘记我是格格这一个身份。现在,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你明白了吗?”
雪儿摇着头,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可是,她知道她不忍心让格格再伤心下去。所以,她摇头又点头。
“把眼泪擦掉。要微笑……知道吗?即使,我们走后门,走侧门,也要记得微笑。别人可以夺走你的一切,但不能夺走你的快乐,你微笑的权力……我们要……微笑!”
木木捧着她的脸,用两只手指拉扯着她的嘴角,向上弯起。
“就像朝着太阳开放的花朵一般——微笑……”
木木拉着雪儿,一起走向一扇漆黑的小小的侧门……
木木的心,深深地沉下去,又浮上来。
她没有时间去伤心,去问为什么,她只有前进,努力的前进,除了如何去前进,她不再做任何打算!
雪儿跟在木木的后面,从那一刻开始,她觉得自己家的格格已经长大了,那是一朵还稚嫩的花,在外界的强压下被迫长大的——拔苗助长的花朵,残忍的成长!
如果不试着长大,这朵花就会在半途夭折。这朵屹在风雪中的花儿,上帝永远只给它一条路走,不是生就是死。
走过一条长长又狭窄的通道。
进出的欧洲侍女都侧目地看了一下木木和雪儿,亚洲面孔的女仆在这里是很少见的。
但由于在贵族家庭里做事,向来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她们只能忙于做安排中的工作,倒也没时间去询问这两位亚籍女仆的来历。
彼此扫了几眼,便过去了。
木木和雪儿各端着盘子进去,一路上,雪儿的脸色都不好看。
特别是那些轻视的对她们不屑一顾的目光,如锋芒在背。
好不容易七拐八弯地终于深入到了女王的午宴。
远远地便听到女眷们的笑声,她们高谈阔论,谈笑风声,不时有风趣的话语,妙珠连出,让人捧腹大笑。
其中有一位女眷,谈吐风趣,幽默大方,常常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在特定的洛可可风格的欧式长椅上,坐着好几位年轻貌美的女眷,她们个个粉黛娇娃,穿着高贵华丽的芭芘裳裙,彼此之间在灯光的簇拥下打闹嘻戏……
座上,有一位少女特别引人注目,或许应该说她就如同众星拱月般的炫目。
她很漂亮,她也很高贵,她的举止谈吐是里面最让人过目不忘的。
她正用甜蜜的意大利语朗读着一首诗。
Cielo
Dentrodite
Abitailvento
Dentrodite
Abitanoisogni
Etuseicosigrande
Cheanchelenuvole
Siperdono
Egliuomini
Nonvipossono
Nemmenentrare.
她跟着节拍旋转着,朗读得大方亲切又富有诗律的顿挫。
在水晶灯光的映衬下,她的紫眸流溢着紫罗兰的色调,她层层粉紫相间的裙裾,绝代芳华般的高贵。
所有的女眷都对着她仰起脸,充满着崇拜和欣赏。
希洛回转着身,接受着各国贵族少女的崇拜眼神,她的紫眸得意地凛了一下大厅门口,她漂亮地打了个响指,女王的午宴已经开始了五分钟,而花木木还没有来。
她满意地饮尽杯中的咖啡,又向旁边的侍女要了一杯香槟!
呵呵,怎么说,庆祝还是得用香槟助兴的好!
雪儿打量着四周的贵族女眷,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们几乎都有贵族小姐那种特有的气质——趾高气扬,骄奢谈吐,眼高于顶。贵族式的矜持,贵族式骄揉做作!
她们衣着华丽奢侈,帽纱掩面,精致小扇摇得春风得意,佩戴的昂贵首饰在灯光的照耀下珠光宝气……
回看着自己家的格格,穿着与佩戴,明显不是一个格局里的人。
雪儿非常郑重地下了一个结论——这里的气氛和生活,跟格格完全不同!这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哪!
雪儿决定把格格的首饰拿出来,不管怎么,都不能让格格降了身份!
在这里,人人都可以是公主。虽然,首饰和衣饰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她们有的,她家格格也要有。
而且,她们的首饰怎么可以比得上她家格格的任何一件东西呢。
等着瞧吧,她家格格的一条项链都可以把她们比趴下!
雪儿转过身,去格间拿木木的项链。
木木面对着眼前的贵族小姐们,有些无措,充满了陌生。
她们说的话语,话速太快,音调节奏“叮叮咚咚……”像赶集似的,她完全听不懂,因为不是英语。
有一位异常丰满的贵族小姐摇着精致小扇,逛到了木木的身边。
她褐黄色眼儿睨着,使劲地推了一下还在发呆中的木木,喝道:“你在干嘛呀,还不去端盘。发什么呆呀?”
可是,木木听不懂。
她笑了一下,用英语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侍女,所以我听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说完后,木木就转身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去。
希洛还是这些贵族小姐们的中心,她被她们热情地团团包围着,所以她并没有发现木木已经进入了这个生活圈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她们从意大利语转到英语去了。
这使得木木松了一口气。
一直听不懂,即使周围再热闹,与自己也是格格不入的。
她们在问希洛,刚才那首意大利诗的意思。
希洛站起身,像一只高贵的天鹅公主,落落大方地再次朗颂了一遍,然后开始翻译:
Cielo
Dentrodite
Abitailvento
Dentrodite
Abitanoisogni
Etuseicosigrande
Cheanchelenuvole
Siperdono
Egliuomini
Nonvipossono
Nemmenentrare.
这首诗的大意是:
晴空啊,
柔风在你的胸怀舞蹈;
你的胸怀,拥有着梦想。
你的心,是如此的广袤和伟大,
连云彩也因你,而迷失了方向。
但人们却无法探得,你内心的秘密。
周围的人都鼓掌了起来,为了这首意大利诗的释意。
刚才那位身材极其丰满的贵族小姐,拥抱着希洛,笑道:“这首诗是妹妹自己翻译的吗?好有才情呀。翻译得真好,好有深意的诗。是一首寄托着寓意的好诗呢。”
希洛的紫眸绽放着光彩,昂首地回答:“我可还没有这种翻译的才学呢。”
“那是哪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翻译的,我觉得好有内涵和智慧隐在其中呢。博大又有内质的感叹!”
“是呀,翻译得真不错。”
“希洛公主,你说快说嘛。是谁译得如此精准和美妙!”
周围的女眷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连连起哄地问。
“这首诗,是我二哥翻译出来的,那时候他才十一岁。”
希洛红光满面,得意地说完。
全场就一片喝彩的哗然!
木木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个陌生而热闹的四周。
不一会儿,联欢会中的她们终于察觉到有些口渴了,侍女们端着各式的盘子,像一尾尾小鱼穿梭在花枝招展的她们中央。
那位吨胖丰硕的贵族小姐终于发现了坐在角落当中的木木。
她扭着招摇的大庇股,一摇三晃地挪到木木的旁边,用类似于丹麦语的话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刚才,你不是从侍女的通道里过来的吗?”
她的褐色眼眸,透着微红。睨着木木的小脸,然后用鼻孔哼着话。
这位贵族小姐真的从没见过对她这么不礼貌的侍女,从头到尾,木木都没正眼瞧过她,不羡慕她精致的华服,不仰望她华贵的首饰,亦不惊艳于她的王室身世。
这位东方来的少女总是很安静,很淡然地观望着四周。
好像她从不属于这里,她如此的宁静如风,从不为外表的俗世所迷惑。
木木在她庞大的身躯底下,显得如竹纤瘦。
木木微抬高头,说道:“我是从侍女通道进来的没错。可是,从那里进来,并不代表一定就是侍女。就像矮个子的拿破仑出道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位身高才一米六几的瘦小男子以后会成为帝王之尊。”
这位身材丰硕的贵族小姐一愣,顿时没话可说了。
她诧异地盯着木木一脸平静无波的脸,小小的桃儿脸,尖尖的小下巴,明亮如繁星闪耀的黑色眼睛,真的好平凡,好普通的一张东方少女的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平凡,越普通,却总让人觉得她一定身世离奇,觉得她大有文章可作!
更让这位贵族小姐惊叹的是这位东方少女说的丹麦语非常的地道,难道她曾经在丹麦生活过吗?
“你是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