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山揉了揉鼻子。
徐沉水道:“怎么?”
谢忱山摇头, 含笑说道:“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徐沉水微微挑眉,那生困惑的模样让谢忱山有些好笑,继续解释道:“人族有个?说法, 要是鼻头痒痒的时候, 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思念和诅咒。”
“诅咒?”魔物重复。
谢忱山显然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摇头道:“不是石碑上的诅咒,就像是平日里的咒骂。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徐沉水沉默了少许, 骤然道:“能顺着这感应去抓到对方吗?”
谢忱山道:“……不能呢。”
徐沉水道:“哦。”
谢忱山:“为何听起来很失落?”
“如果?能循着踪迹找到他?们,就能把萌芽掐灭在最开始吧。”
谢忱山偏头,伸手在徐沉水的肩膀上捶了一记:“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 你倒是努力到有些令人害怕。不过此前?青天前?辈应当说过,如果?到了一种境界,就能够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恶意。倘若有人在背后试图针对自己手, 冥冥之中也会有所?感应。再强大些, 甚至能够知?道是何人打算对自己手。如果?到了那个?境界,或许就能够知?道。”
魔物若有所?思。
他?思考的时候会不自觉蹙起眉头。
就连这些地方也很细微。
“我知?道了。”
谢忱山:你知?道什么了?
从他?们离开那片鬼林之后, 他?们就再也没有遇到之前?出?去的那一批人, 不知?道是否与他?们分散了,还是走向不同的方向。但是在寂静无声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后,谢忱山道:“原本以为会遇到罗焕生呢。”
徐沉水道:“你, 觉得他?还没有死。”
“如果?他?死了的话,会更?让人为难吧。”谢忱山笑眯眯地说道,“尽管一些措施确实?能够让这些遗迹存在万年不变, 但是又是怎样的原因,让他?们在这一段时间纷纷出?世?”
仅仅只是凑巧吗?
“前?面……”
…
富丽堂皇的宫殿,流光溢彩的屋檐,在阴测测的雾气中仿若是温暖的归处, 徒然升起一种迫不
及待之感。
“简直是赤.裸裸的陷阱啊。”
玖兰沉默了一瞬。
他?对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无所?知?。
在此之前?,他?正和五雷仙门的人一起试图破解大殿外的法阵,只隐约记得一道红光闪过,他?就晕厥了过去。而重新醒来,就在另一座殿宇外面,与之前?的大殿全然不同。
这座殿宇通体幽深,屋角却如同山羊角那般高?跷起来,透着些许诡谲的色彩。从外头望去,巍峨的宫宇毫无半点缝隙,完全封闭起来的墙体上悬挂着无数铃铛。
“挂着外面的那些铃铛啊。”玖兰若有所?思,在进来的一路上他?们都没再看过那些铃铛了,还以为已经全都不见了才是,“这些除了迷惑神智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吗?”
“是啊,你说还有什么用处呢?”
谢忱山蹲在他?的脚边说道。
他?的姿势有些不太文雅,却透着些许洒脱。
玖兰循着声音低头一看,勉强收回了手里暴起的雷团,“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刚刚差点就一击甩出?去了啊!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他?,不要莫名?其妙接近别人吗?!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可?是会闹出?大事。
谢忱山挑眉:“从你昏迷着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玖兰循着他?的视线望向了他?的身后,对默默站着的魔物表示震撼。
尽管他?知?道,既然少年佛修出?现在这里,那那头魔物自然也会紧随而来。但是看过那头魔物失控的模样,他?自然无法放下对戒备。
谢忱山并不在意他?显而易见的介怀,看着前?面的殿宇说道:“先前?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座宫殿连铃铛都没有。你出?现了,就渐渐出?现了铃铛的形状,或许需要足够多的人数。”
玖兰蹙眉。
这种现象有些奇怪。
就像是赤.裸裸表达着渴求着更?多的生灵。
“你们先前?看见石碑之后往哪个?方向走了?”谢忱山问道。
尽管他?们进入遗迹的时候,确实?是通过了大门,那是如同宫宇的存在。可?是在经过大殿,越过那片鬼林之后,就应当知?道这里面的环境布局与外界所?看截然不同。
不知?道还会出?现怎样奇怪的变化。
玖兰把他?们接下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谢忱山。
谢忱山敛眉:“与我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可?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他?低头看着脚下坚硬的大地,摇了摇头。
法阵这些可?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啊。
他?望向魔物。
徐沉水也在看着他?。
“想试试。”
谢忱山那刻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站起身,往后退了些距离。
“请便。”
玖兰呆呆看着他?退后的距离,皱着粗眉道:“你离得那么远作?甚?”
谢忱山摸了摸脸,笑眯眯地说道:“因为如果?你不离远一点的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他?们的身后就爆发了极其剧烈的响。
玖兰那一瞬间的身影窜得比谢忱山还要远。噼里啪啦的雷声闪过,可?真是美丽的紫色。
谢忱山背着手幽幽望着那座殿宇。
魔物显然是打算暴力击破了。
玖兰道:“……你可?以早点告诉我。”
而不是让他?这么狼狈逃窜。
谢忱山笑着说道:“我和他?的对话难道还不足以让你警惕吗?”
玖兰叹了口气,抓着头发,无奈说道:“就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谁能够理解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有心?灵感应,我可?没有。”
谢忱山挑眉:“他?的情?绪不是很好懂吗?”
玖兰摇头:“真不知?道你们归一剑阁是在做什么?正常来说,谁会把魔族招为门徒。”
谢忱山在惊天劈地的背景音中淡定说道:“我与他?不过是普通杂役。”
玖兰觉得自己的眉头应当已经挑破天际了,他?都止不住自己声音的惊讶:“你们,普通杂役?那我需要换一下我的说法。归一剑阁是疯了吗?把你们这样的战斗力只当做区区杂役,那可?真是没有眼光。”
谢忱山笑道:“你前?一句不还在否定其行为。”
“那不同。倘若他?们把魔族招为门徒,那确实?是有些惊骇的举止,可?如果?是只把你们当做杂役,那就是暴殄天物!”玖兰断然说道。
显然在这位五雷仙门的门徒眼中,浪费是绝不可?取的。
谢忱山敛眉,五雷仙门内怕是
以实?力论等的。
尽管玖兰看起来有些傻愣愣,说话也很直率。可?是从他?刚才几个?细节足以看得出?来,他?自身的实?力极为强大。
毕竟他?可?是五雷仙门的大弟子啊!
“魔族很少见吗?”谢忱山仰头看着正在疯狂袭击宫宇的魔物,哪怕是再精巧的机关变化,似乎都有些没法阻挡魔物的狂轰乱炸。
玖兰的脸色在魔物的疯狂肆虐衬托下,显得有些难看。
“不少见,或者说曾经不少见。”玖兰道,“其实?我等也知?道魔族与普通的种族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自从数万年前?出?现了那一次大战,佛魔两位都陨落。自此之后,魔族的数量就一直在不断减少,这些眷属也很容易发疯,惹出?大乱子。好在最近一千年,已经不怎么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谢忱山道:“眷属,发疯?”
玖兰点头:“所?有魔族都是数万年前?陨落那位的眷属,似乎在失去那位的存在之后,他?们就越来越不稳定了。”
怪不得六和当时会那样说……原来在天元大世界,会有魔族失控的说法。
而在这之前?徐沉水的表现似乎也反证了这一点。
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你不去阻止他?吗?”在少年佛修沉思的时候,突变已经开始了。
玖兰看着旁边的异变,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这些鬼怪不应当害怕你的天雷吗?你随意轰几下就行了。”
谢忱山随口道。
玖兰:?
“怎么可?能!”玖兰强行忍不住翻白眼的欲.望,“能净化邪魔的只有佛修,我顶多只能把它们摧毁。”
谢忱山看着周遭这些如同沼泽液化的土壤,以及忍不住探出?头来的奇形怪状的影子。
他?有些头疼地摁了摁额角。
“这种兜圈子的做法看多了真是令人厌恶。”
他?自言自语。
佛修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玖兰愣住。
“你……”
少年佛修靠近玖兰,微弯眉眼说道:“你真的是玖兰吗?”
玖兰有些惊讶地看着凑近的谢忱山,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如果?我不是的话,我又能是谁?”
“是啊,你是谁?”
谢忱山微笑起来。
“你有一
句话说得不错,能够净化邪魔的只有佛修。”他?道,“所?以我才让他?去破除宫宇,而我留下来……净化你不是吗?”
下一瞬,亮光大作?!
谢忱山毫不犹豫驱了体内的佛印。
第一式!
硕大的拳印破体而出?,威猛异常!
那似乎并非少年佛修那样孱弱的身体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却在眨眼之间消融了玖兰的身体。仅仅只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就化为乌有了。
谢忱山飘了起来。
“逃吗?”他?笑着说道,“与你现在的模样,恐怕发挥不出?从前?实?力的万分之一,所?以才需要假借这种身份出?现?”
第二式!
黄金掌印自天上狠狠打下。
“那可?会堕了你的名?头,罗刹鬼神。”
就在巨大的手掌拍下的瞬间,那座诡异的宫殿轰然倒塌。
不管它在之外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束缚,可?是魔物发疯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留情?。
“呵呵。”
轻轻的笑声在空寂的四周响了起来。
那是一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带着从容的笑意。
“你既然都猜到了我的身份,又何必让他?去打坏那座宫殿呢?”
“你也应当猜到……那是我安睡的寝宫。”
就在那道声音响起的下一刻,无数的触须疯狂缠绕了回来,一下子卷住了少年佛修。
“呵,他?对你倒是庇护得紧。可?是他?知?道你身上那个?诡异的佛印究竟从何而来吗?倘若他?知?道的话,又怎可?能这般对你千依百应?”
谢忱山在重重触手中偏头。
“就算他?知?道又如何?你不是已经见证过了,那其中也有你的手笔吧。”
比如那场疯狂的演出?。
“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声里,一道苍白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他?看起来有些瘦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瞧着有些儒雅。那散了的长?发几乎到了脚踝,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长?袍,挂满着各式各样的配饰,瞧起来叮当作?响,却是有些怪异的融合。
他?看起来都不像他?名?头那般让人畏惧。
“你说得不错。”罗焕生笑眯眯地说道,“只不过稍稍试
探一番,瞧他?那样发疯的模样,你体内的东西确实?是我想的那样。”
谢忱山顺从地靠在身后魔物的胸膛上,似乎全然没有在意到身后的胸膛乃是□□的。
“所?以呢,你认为我体内的佛印,与那佛陀有关?”
谢忱山突兀地抛出?了一个?猜测。
罗焕生有些愕然,却也有些惊喜,他?含笑说道:“为何不可??”
根据先前?那些同行仙人与石碑上的说法,这位名?为罗焕生的上古仙人是在逃避自己陨落的命运,所?以才会去找佛魔陨落之地,就是为了寻找到那位佛陀曾经遗留下的功法。
不管在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最终他?应当真的找到了一些残骸。
谢忱山叹息了一声:“青天前?辈还好吗?”
在走廊的时候,他?为了追寻那个?刺探的目光而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如果?那道窥探的视线实?则乃是这片遗迹的主人的话,那青天应当是比不过他?的。
谢忱山可?不希望他?这位严谨的前?辈出?事。
罗焕生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在说那个?使?剑挺厉害的小孩吗?他?可?当真是了不得,追着我一路差点来到了这里,不过他?的剑术再好却也有些不圆润,到底还是少了点历练。”
谢忱山:……
确实?在这个?人的面前?,青天那几百的岁数压根比不上一个?零头。
不过从他?的说法来看,青天应当还活着。
“这几万年间你一直都活在这里?”谢忱山道。
罗焕生耸肩,无奈地说道:“那怎么可?能?你们也应当看过那石碑的内容了,那上面虽然不全是真话,却也并非全是虚假。我那妹妹确实?是看上我的命了,既然她?想要,那给她?便是,免得后续还有那么多麻烦。
“我可?不能算是‘活’着。”
他?虽然是笑着在说话,可?话里的淡漠却是显而易见。
“果?然是假的嘛……”谢忱山道,“可?是上面铭刻了名?为真实?的诅咒,如果?里面的内容反而有假的话,那么写?下那石碑上的字的人,其实?不是你,而是六和他?们那位师祖吧。”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
罗焕生再一
次大笑,他?很喜欢用笑容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不论是兴奋。
还是充满着恶意。
“我那位愚蠢的妹妹自认为自己已经窥得了真相,把我斩杀。那么任由她?为我做碑立传,那也并非坏事。”
“她?所?认为的真实?便是眼中的真实?,那铭刻下的诅咒自然也是真的。”谢忱山道,“那可?真是极大的漏洞。”
罗焕生摊手:“要费尽心?思让一个?人相信一个?阴谋是为真实?,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可?花费了我好几千年的时间。”他?显然洋洋得意自己造成的结局。
可?当真是恶劣。
谢忱山玩味地看着他?。
“之所?以有闲心?同我说话,却不去阻止徐沉水对你寝宫的破坏……再加上你特地把我们引过来,其实?你需要的就是如同他?那般腐蚀的能力,才能够让你的力量从里面泄露出?来。”
“说得不错。”罗焕生甚至高?兴地给他?们鼓掌,“所?以既然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猜透了些许内容,又为什么要特地把我放出?来呢?”
他?笑得非常可?亲。
他?丝毫没有那种生活了数万年的威压,笑起来的时候犹如邻家兄长?那样温柔。下意识就忍不住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仿佛想要把无尽的真实?都袒露在他?的面前?。
谢忱山若有所?思:“就连声音都带着蛊惑吗?”
他?伸手摸了摸身前?的触须,那些触须似乎非常喜欢他?的亲近,忍不住又挨挨蹭蹭了起来,更?有胆大的已经伸到了肩膀上摩梭着脖颈的皮肤。只不过在魔物凶猛的瞪视中,那些触须最终可?怜巴巴蜷缩了起来,直接装死。
罗焕生有些出?神看着那些触须的弹。
他?并没有他?表面上流露出?来的那么淡定平静,毕竟他?已经作?茧自缚了数万年。
刚才他?告诉佛修的话并非虚假,那石碑上铭刻下来的字迹确实?是归一剑阁的那位师祖所?写?,她?也的的确确认为她?所?知?道的事情?便是真相,那道真实?的诅咒才会发挥作?用。
立碑。
在一位仙人死去之后,由什么人为他?立碑,其实?乃是一种极其慎重的行为
。
罗焕生借由种种方法试图逃避自己即将陨落的命运,当然也为此做出?了种种的准备,并且选定了地方作?为自己沉睡的寝宫。这原本应当是一件万无一失的事情?,包括立碑的要事,他?自然也考虑到了。
只是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妹妹在如他?预料之中把他?杀了之后,不仅仅为其立碑,甚至还铭刻了诅咒。
在已经过去数万年的时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清楚究竟什么叫做诅咒。
令出?法随,规则而变。
不仅仅是如此。
想要刻下这样的法则,自然也需要付出?代价。
也不知?道是否在临去之前?,她?是否感应到了什么,她?所?铭刻下的这一道名?为真实?的诅咒确确实?实?把罗焕生困在了似生非死的境界,无法再做出?种种应变。
因为那已经为“真”!
他?本应该在沉睡了几千年之后,借由此地布下的种种法阵,汲取着无数生命与仙气,最终重新塑造身体化为人形。
可?是在他?处于那般境地后,罗焕生已经无法操控遗迹内的种种。
诅咒。
谢忱山敛眉。
诅咒,这可?真是有趣的东西。
谢忱山摸了摸一根小小的触须,似乎并不介意它们对于躯体的缠绕。
“如果?不是因为佛魔之地的出?现,或许您这遗迹也不会有出?世一天。”他?含笑说道,“所?以我猜这两者之中或许有一定的联系。只不过不管这联系究竟是为什么,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罗焕生挑眉:“哦?”
他?的声音上扬,仿佛是在听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真是有意思,你想杀了我?”他?笑起来,“当年他?们都无法根除的存在,如今你居然想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吗?”
谢忱山道:“如果?是全盛时候的你,这样的话当然是白日做梦。”
罗焕生道:“就算你身后那头忠心?耿耿的魔物有再强大的力量,就算我现在确实?乃是虚弱状态,可?是想要杀了我,那仍然是天方夜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土壤化为沼泽,沼泽中涌现出?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这样的画面依旧在不断重复着。
这是罗焕生的
领域。
自然也束缚着他?的意志。
谢忱山笑着说道:“我确实?是做不到。”
他?的手中幻化出?一部?蓝底经书。
“可?是这玩意儿,或许做得到。”
罗焕生的脸色在这个?东西出?现的那一瞬间顿时变了。
谢忱山幽幽地说道:“尽管我不知?道这份经书的来历,但是它在你出?现的那一瞬间,在我体内可?是变得尤为炽热……想必你的手上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吧。”
罗焕生压根就没有和他?废话。
“把它交出?来!”那张儒雅的面孔顿时变了,一半褪.去了皮肉变为白骨,另外一半开始有黑影试图挣扎而出?。
那都是罗焕生的能力外显了出?来。
他?的语气非常炙热,眼神也变得尤其恐怖,仿佛那是他?渴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东西,在寻寻觅觅了许久之后,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如何能不发疯?
“原来如此。”
谢忱山道:“原来如此。”
他?重复了一遍。
那部?蓝底经书自他?手中落下,似乎就要垂直跌进了沼泽泥潭。
罗焕生的身法尤其快,在那东西还没有接触到沼泽的时候,就已经伸手去接。只是还没有触碰到那灼烧的剧痛,瞬间遍布了他?的身躯,仿佛像是天雷又仿佛像是责罚,痛得他?几乎无法去接触那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经书被沼泽所?吞没。
“无事。”他?强行安慰自身。
就算是掉进了沼泽那也没有关系,因为那份土壤本身就是他?的术法所?化,只要他?用心?去寻,一下子就能够找到那东西的踪迹。
只不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仿佛遗漏了什么?
佛修的嗓音安静说道:“所?以这部?经书就是你曾经寻寻觅觅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你是否忘记了……佛,可?是斩除邪魔的存在。”
那片沼泽在沸腾。
那片土壤在呻.吟。
有一团无穷的、炽热的火焰在安静灼烧着。
“不!”
罗焕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的抬起了头。
谢忱山体内的佛印,同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在孕育着什么一样。
仿佛就只是这
么看着自身也开始滚烫炽热了起来。
很快,罗焕生就发现那不是错觉。
他?的身体当真开始融化。
“这……为什么?”罗焕生捂住消融的胳膊,难以置信。
“你说过石碑上的内容有真的,也有假,所?以我猜你曾经出?现在佛魔之地,寻到了那位佛陀的部?分功法,这一件事情?应当是真的。你本来就擅长?魂魄之术,又试图偷天换日,以欺瞒彼岸,并且获得重来的机会。”谢忱山道,“所?以你必然拥有一小部?分经书残卷。”
那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留在何处最安全呢?
那自然,是藏于自身吧?
“这部?蓝底经书出?现在我师门的时间,已不可?考据。因为从来都没有人修炼到后面,也无人知?道这究竟是否完整。”哪怕是谢忱山也并不知?道,因为他?现在只能将将打开第四式。
可?是他?在踏进这片遗迹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到体内有微热。
就像是这部?经书在警示着他?。
可?那种感觉又不像是威胁,仿佛是散发着共鸣。这种共鸣的感觉,在窥探的视线出?现的时候到了极致,在视线消失的时候又渐渐散去。
在联想到了罗焕生的种种传说,谢忱山从一开始就在猜测,这位仙人或许并没有死去。
“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踏入陷阱的?”罗焕生哑着声音说道。
“倒也不是这么说。我可?并非算无遗策,徐沉水的失控就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他?对沾染了佛印气息的血的排斥,却反而让我心?生了一个?念头。”
魔物排斥的并非是他?,而是佛印那种驱除一切邪恶的气息。
倘若佛印本身就是驱除一切邪恶的话,那么身为经书本体又会有怎样变化?
在罗焕生当真出?现的时候,佛修便打算验证他?的猜测了。
“你真是疯了。”罗焕生厉声说道,“你可?知?那是多么无上的珍宝!那可?是……”就是因为那一点点猜测就敢以身犯险孤身出?现在这里,就算有那魔物又如何,他?不过区区一个?渡劫后期。
那孱弱的力量,哪怕就是一根手指都能把他?捏死,如果?不是因为罗焕生现在的状态乃是虚弱
,他?压根就不会把这一人一魔放在眼里!
“那可?是你寻求了数万年的经书。”谢忱山道,“而且你的猜测没有错……”
他?偏头冲着罗焕生微笑。
“因为我便是自彼岸而归。”
罗焕生愕然!
他?死死盯着谢忱山身体浮现出?来的佛印,那炽热融化的灼烧感步步紧逼,像是要彻底把他?给吞没。他?花费了整整数万年的时间筹谋自此,可?不是为了在将将出?来的时候,就把自己逼入死地!
他?自然是想要那部?经书!
可?是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压根无法靠近那部?经书的,因为那部?经书天然排斥一切邪恶之物。
而他?的魂魄已经污浊不堪。
“为何偏生那魔物,就没有半点的异!”罗焕生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的身体渐渐虚化,就像是要彻底远离此处。
以他?的能力,如果?断尾求生。并非无法彻底逃离。
谢忱山敛眉,轻声说道:“这还真是个?好问题。”他?在魔物的怀里仰头,自下而上盯着魔物俊美的面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为何当初你踏入华光寺的时候,白象就从未排斥过你?”
疯子。
罗焕生疯狂咒骂。
之前?的淡定从容荡然无存。
谢忱山道:“沉水,麻烦你了。”清冷的嗓音响起。
触须蹭了蹭佛修的脸颊,像是无声的亲吻。
徐沉水沉了下去,踏足在沼泽泥泞之上。
要怎么将一个?魂魄从彼岸拉回来呢?
魔物身上幽冥的气息,那宛如从死地爬出?来的恶意,那浓郁的死寂……难不成都是毫无缘由?
最快的办法,自然是去往冥河。
谢忱山的双手合十,轻轻唱了声佛号。
金光散落。
在那瞬间,宛如整片遗迹都晃了一下。
在此间挣扎的无数仙人猛地留意到了这片刻的变化,一个?个?都抬起脑袋。如果?将视线往上拔高?,再继续往上拔高?,从高?空往下俯瞰遗迹,便会发现那并非是宫殿的模样,而是在无时无刻变化着的扭曲混沌。
并没有具体的形状。
也没有固定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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