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更是吓破了胆子,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如今倒是被这个和颜悦色的女人吓了个一身寒颤,她的眼神比东方凌白更冷酷,更骇人,偏生她还是东方凌白的心尖儿,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文竹立即叩首,应声道:“王后息怒,臣明日就命人去邱白城请戏班!”

    程南橘一听,轻笑一声,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笑眯眯道:“那便有劳大人了,可大人戎马半生,怕是难得这些消遣,带上绿芜,宫中的娘娘们爱看什么,她最清楚不过了!”

    文竹一脸委屈也只得喏声,“是,全凭王后欢喜。”

    “欢喜欢喜。”程南橘笑开了花,给绿芜使了个眼色,“自然是欢喜的,明日给凌白回信,定是要提一提大人的体贴,极为懂得照顾人!”

    文竹苦笑,绿芜也是苦笑,她心中嘀咕,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果不其然,此后程南橘安寝时,握着绿芜的手,声音压得微不可闻,却一字不漏的钻进了绿芜的耳朵中,“我想听哪出戏,你最明白不过,只不过有些事终究是要瞒过旁人的眼皮子,我等你回来。”

    绿芜听得浑身直冒冷汗,程南橘却像是无事一般转身睡去,绿芜颤颤惊惊,终究是自己做的孽,若是没有让她见到这本戏折子,就没有这般的曲折了,也怪自己抖了个小聪明急于求成,家主给的任务是潜移默化让小主儿憎恨姬无奢,绿芜想来想去,这世上女子,最是意难平的应就是芳心错付,姬无奢的诸般无情被这戏折子唱了个淋漓尽致,只要她佯装无意让程南橘看到了这戏本子,不就是什么都不用说,程南橘就全明白了吗?

    她原本以为程南橘见了这戏本子会悲从中来,从此对这个负心汉仇深似海,往事再不愿多提半句,倒是没想到这主子似没事人一般,竟然还安之若素的要看戏。

    这可如何是好?东方凌白是吩咐他们这些下人的,平日里一定要好好照看王后,决不可让其与外界有任何解除,生人一律勿进,可如今,文竹大人同意请戏班子过府唱戏怕已经是提心吊胆了,若是还唱这一出《凤主哀》,怕是一院子人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挂羊头,卖狗肉!

    辗转反侧了一晚,绿芜极难入睡,可天色尚早,文竹便差人来唤绿芜起程去邱白城中请戏班,于是这绿芜倒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不情不愿。

    文竹吩咐,“此行我们要极为谨慎,这次挑选戏班,一定要找在邱白城中根基尚浅,最好是过路戏班,到了邱白城分头去找附和条件的戏班子,最终由我亲自选定,任何人不得暴露身份,若是班主问起来,便说我们是殷国商人,途经此地,家主夫人尤为喜欢曲艺,特来请戏班过府唱戏,记住了吗?”

    绿芜有些吃惊,若是为了安全,为何不找本地的老戏班那?绿芜不敢问文竹,就询问跟文竹分到一组的小伙计,“诶,为什么我们给王后唱戏不找一个大戏班,声名远扬的那种?”

    小伙计行郭,家中排行老四,同行的侍卫都教他郭小四,他冷哼着看了绿芜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你第一天给皇家办事?”

    “不是啊,能给王后入眼的戏班子,岂能随随便便找些乡野村夫?”

    “我呸!”郭小四连忙堵住绿芜的嘴,“你说什么那?是夫人!”

    绿芜会意,大眼睛扑闪扑闪连忙点头,“口误,口误!”

    郭小四瞪了她一眼,松开手,一脸不屑道:“你可知这知名的戏园子身后多有官员贵胄,而邱白地处南姬和寒楚的边界,与锦安城相交甚密,两地之间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难免这戏园子不是什么交换信息的地方,而我们的身份极为特殊,此时暴露给敌人不知会引来何等祸端,自然是找外地来串场的戏班子才更安全,更何况,若是串场戏班,人员匮乏,即便是唱完戏埋骨邱白山,应也是无人问津吧!”

    绿芜大惊,不觉咽了一口吐沫,许久才结结巴巴道:“可,可,可他们再如何轻贱,也是人命啊……”

    郭小四忽而笑了,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妹妹,你第一天出来当差吗?往日你在宫中没见过惹主子不高兴的宫女,可能一句话说错了,就被活活打死?轻贱的命都不是人命!不止他们,我们也是这样!”

    绿芜皱了皱眉头,懦声嘟囔,“可,他们并未做错什么……”

    “错咯!”郭小四敲了敲绿芜的额头,“他们遇上我们,就已经是错咯!”

    绿芜低着头,手心直冒冷汗,她有些怕,怕比起这些人来,他日她的日会更凄楚一些也犹未可知,想到这儿,她就有些想哭了,若不是家里穷,还有许多弟弟妹妹要养,母亲也不会狠心把她送到宫里吧!说到底,穷!生来就是一种罪过……

    她没办法,只能认命!

    “你想什么那?还不快找,今日们就要把戏班带回去!”

    果然如同姬无奢所猜测那般,一听寒楚把锦安城割让给了南姬,赵鱼晚立刻就坐不住了,招来了文武群臣,“为何南姬鸠占鹊巢之叛臣贼子,竟可得此良城?反观我大赵,民心所向,却苦于无地可耕,无余地可安民,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群臣低着头,皆不言语,心中暗自叹息,九州七国大赵雄踞两州,怕是普天之下也只比北姬小那么一点点,他还说自己无地可耕?无处安民?真是蛮夷!真是强盗!

    “众爱卿说说,天理何在啊!既然这没有天理,寡人是不是该替黎民百姓争出个礼来?依我看,我大赵兵强马壮,这寒楚明显是被南姬欺负了,我们怎么能冷眼旁观那?打他!先把锦安城抢过来再说!”

    众大臣汗颜,明明就是他想抢人家的锦安城,还说的这般大义凌然,像做善事一样。当然,在赵鱼晚手下久了,这些大臣也都了解他的心思,龙潜将军立即拱手出列道:“微沉愿帅兵攻打锦安,不胜不归!”

    赵鱼晚一听就乐了,点头道:“妥!你去吧,只是这东方凌白战将出身,极为擅长行军打仗,更何况锦安易守难攻,此事不必急于一时,此战不必一局争胜,你且慢慢打,打不打得下来不重要,研习他的用兵之道方才是大事。”

    龙潜一听,其中蹊跷便了然于心,心中对赵鱼晚这贱兮兮却贱中有智的战略心生敬佩,九州群雄,必由赵家鱼晚一席之地!

    姬无奢也是信守诺言,洛伽蓝受到回信之后三日,他便偷偷摸摸的到了丰都,路上楚姜才得空询问谢清霜,“师姐,你可打听到了,大师兄所需的药引是?”

    谢清霜点头,只是表情更为浓重了,半响才开口道:“打听到了,只是这药引怕是得来不易了。”

    “什么?”

    谢清霜转眸看这楚姜,沉声道:“东方凌白的心头血。”

    “什,什么?”楚姜吃惊,言语间都有了些许结巴。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停了,姬无奢撩开车帘,“你们先进宫,我晚些再回去。”

    谢清霜追问,“大师兄,你去哪?”

    姬无奢微微勾了勾唇角,“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切莫生长,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姬无奢便走了,谢清霜不悦,等了片刻才道,“我也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去安顿你的家人,我晚些进宫。”

    “诶,师姐,你又是去哪儿啊?”

    谢清霜已然跳下了马车,楚姜无奈叹气,一声接着一声,过了会马夫才过来问,“王爷,我们在这街等着上也不是办法……”

    楚姜这才一挥手,“先回别院吧!”

    姬无奢应早就有所准备,在丰都改了一处别院,赠予楚姜,虽不及楚国皇宫气派,却也贵不可言,楚姜倒是能感受到姬无奢心意。

    楚王更是洒脱。原本医者父母心,若是楚姜不回,他本意是降了东方凌白的,可听到锦安城中居民无恙,楚国百姓未受战乱之苦,楚王便是欣慰的。

    他与楚姜坦言,“姜儿,我本就是一方诸侯,九州分崩离析勉强称之为王,如今这寒楚百年基业交到你的手上,是兴是亡,都不要忘了医者的本分,我楚家悬壶济世,只救人,不杀人,功名利禄皆虚名,百姓的生死才是大事。”

    楚姜心中明白,可也有个执念,楚国可以破,却也只能破在姬无奢的手上,其他人,没这个资格!

    即便是称臣也罢,能让他低头的,也只有姬无奢,其他人还差些火候!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拐到城旁偏僻的村子里,才走过一条泥泞的巷子,两旁低矮的屋檐上滴滴答答,雨刚停,脚下黄土粘在谢清霜的鞋上,她厌恶的窄了窄眼眶,在一处茅草屋前停下,一角踹开了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