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妖宠之毒妃》 第001章 绿云罩顶 “殿下……呃……您别……啊……”外面天光大盛,东宫一隅,太子侧妃沈氏的院子里却空无一人,走近了主屋便能听到里面女子妩媚蚀骨的娇吟声,“轻点儿……外面……啊……二妹妹在呢!” “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么?怎么一直就怀不上呢?”男人的声音浑厚,因为受到某种剧烈运动的干扰,有些音调就莫名加重,“今天你又跑过来,老三没有怀疑吗?” “他被柳氏那个贱人迷的神魂颠倒,哪里有殿下您对我好……呃……”女子道,前面的语气还带了几分委屈愤恨,到了后面,就又化作婉转的嘤咛,如泣如诉。 两个人的喘息声,调笑声,和着大床摇曳的吱吱声连成一片。 同这屋子相连的花厅里,沈青桐靠在一张睡榻上气定神闲的翻阅账册,仿佛是对那屋子里女人刻意夸张了的呻吟声充耳不闻—— 给那两人的这点儿破事儿做了三年的看客兼把门奴婢,她早就见惯不怪了。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每当这时候,丫鬟蒹葭都会忍不住的愤恨垂泪,“老天真是没眼,大小姐要真怀上了才好呢,让她偷人的事情爆出来,昭王殿下非得活扒了她的皮!” 说来滑稽,里面正和她名义上的夫君颠鸾倒凤口无遮拦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沈青桐同出一门的大堂姐,更是皇帝御笔亲封的昭王妃。 “她怀不上的!”沈青桐冷讽说道,脸上表情平静的近乎木然。 蒹葭正在失神不解,里面就听西陵钰畅快的一声闷哼。 短暂的寂静过后,他大声道:“送水进来!” 沈青桐回过神来。 蒹葭刚要过去帮她端脸盆,沈青桐却已经提起旁边炉子上的铜水壶,倒了一杯水,直接起身走了进去。 那屋子里面充斥着一种男女欢好过后糜烂又黏腻的气息。 沈青桐脚下健步如飞的直奔里面那张大床,彼时西陵钰和沈青荷两个还都*着身子仰面躺着,等她送水进来伺候他们清洗。 沈青桐冷然的一勾唇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掀开床帐,直接将手里滚烫的开水泼到了沈青荷脸上。 “啊——”沈青荷凄厉的惨叫声几乎要将房顶掀开,本能的抬手去擦脸。 那杯水已经沸腾多时,滚烫无比,她恐惧之余擦抹的力气很大,竟生生将整张脸皮掀了下来。 一张本是国色天香的娇艳面孔,瞬间就血肉模糊,如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般恐怖。 “痛!好痛!我的脸!我的脸!啊——”沈青荷疯了一样的嘶声嚎叫,倒在床上翻滚不已。 沈青桐看着她,不过冷笑一声。 “你这贱人!你做了什么?”西陵钰也被溅起的热水烫到,他暴跳如雷的一跃而起,抬手就要给沈青桐一巴掌。 “我的脸!殿下,我的脸!”沈青荷惨叫不已,如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抱住了他。 西陵钰骤然看到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却是骇的脸色惨白,几欲作呕的一把将她远远的推开。 沈青荷摔在地上,更加大声的嚎啕痛哭,“我的脸!啊——我的脸!” 除了痛,她已经不记得别的了。 这里的动静虽然闹的大,但沈青桐早有准备,院子里却是一个奴婢也没有的。 西陵钰浑身冷汗,这才想起自己赤条条的现状,手忙脚乱的扯过一条裤子套上,然后就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一样的跳下床,抽出挂在旁边墙壁上的宝剑就朝沈青桐冲了过来,目赤欲裂的大骂道:“你这歹毒的贱人,我杀了你!” 沈青桐不避不让,只冷冷的看着他。 “殿下不要啊!”蒹葭惊慌失措的从外面扑过来,就要往沈青桐前面挡。 千钧一发之际,眼见着是要见血,忽听得门口一道冷肃又愤怒的女声叱道:“你发的什么疯?还不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西陵钰下意识的就是手下一软,回头,果然就见陈皇后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本宫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别再和这个贱人来往,你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吧?”陈皇后怒道,看着光溜溜倒在地上惨嚎的沈青荷和衣衫不整的西陵钰,着实再见惯了各种大场面,她也是气的近乎昏厥。 “母后!是沈青桐这个贱人,我要杀——”西陵钰生下来就是太子,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捂着脸,只剩下本能的叫嚣。 “闭嘴!”陈皇后怒道,狠狠的剜了沈青桐一眼。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局面一定是和沈青桐有关,因为她就是收到沈青桐叫人递送进宫的密信才赶过来救场的。 这丫头敢去威胁她,就绝对是做了两手准备。 陈皇后坚信,今天但凡是他们母子敢动她一根汗毛,西陵钰的丑事就马上会被捅到皇帝或是昭王那里,身败名裂,储君之位不保。 一辈子头次受到这样的威胁,她的眼神恶毒到近乎能将沈青桐凌迟,咬牙切齿道:“沈氏,你真是能干的很啊!” 沈青桐也不畏惧的和她对视一眼,然后就直接膝盖一弯,跪了下去,不卑不亢道:“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是臣妾和姐姐一言不合起了冲突,误伤了她。臣妾无德,不敢再居于东宫之内,辱没殿下名声。臣妾愿意领罚,但请母后网开一面,将我发落到白玉庵,臣妾会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以赎己身罪过!” 不仅毫不犹豫的认了罪,还给西陵钰和沈青荷都找好了出路? 陈皇后已经冲到嘴边的诛心之言全都卡在了喉咙里,脱口道:“你说什么?” “臣妾自知有罪,自请去白云庵修行忏悔,只求母后开恩,饶我一命!”沈青桐重复。 她这样的举动,在任何人看来都只是她不堪忍受沈青荷长期以来的侮辱,选择和这个女人玉石俱焚。 沈青荷毁了容,又没有子嗣傍身,以后也彻底完了。 陈皇后本来还在担心她要抓着把柄威胁的话该怎么善后,这样现成的出路送到跟前—— “母后!”西陵钰总觉得怒气难消,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陈皇后阻了,她只看着沈青桐道:“既然你自认失德,那本宫就替太子做主,将你休弃出门,现在你先随本宫回宫面壁思过两日,聊作小惩大诫,两日之后,本宫自会叫人送你去白云庵剃度!” “是!”诚然她的话里诸多试探,沈青桐却是痛快的应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事情能以这样圆满的方式解决,自是再好不过的。 陈皇后使了个眼色,跟着她过来的两个心腹嬷嬷就架着沈青桐先行离开。 沈青荷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回去自然也不敢乱说,陈皇后又恨铁不成钢的训诫了西陵钰两句,让他自己善后处理。 回宫之后陈皇后就命人将沈青桐丢到她寝宫的暗室里去思过,算是她对昭王府的交代,本来说好的两日之期,可是等她想到要放沈青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而这四天之内,整个京城早就天翻地覆。 太子被废入狱,满门获罪,只有沈青桐因为早一天被休弃而逃过一劫。 沈青桐咬着牙,艰难的挪动跪的发麻的双腿往外走,眼见着就到宫门的时候,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门外遥遥唤她,“桐桐!” 是陈康梁,早年她父亲在世时候所收的关门弟子之一。 这个人的出现,绝非偶然。 沈青桐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愤怒一时绝望,低头看了眼一直攥在手心里的药丸。 这颗药丸,本来是她刻意带在身上,以防陈皇后不肯买账,好用来自我了断的。 本以为用不上了,没想到——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步的。 叹一口气,沈青桐将那粒药丸拢在掌中握紧,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门洞,陈康梁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欣喜的来抓她的手,“桐桐!”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青桐明知故问,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 “东宫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太子勾结工部,私吞江南道修建河堤的款项,害的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陛下又查出他勾结朝臣,在接连两届的春闱中营私舞弊的事,不仅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还将整个东宫查抄了。”陈康梁察觉她的小动作,有些僵硬道:“我怕你有事,就求了昭王殿下,殿下已经答应我了,不会将你连坐,只将你贬为庶人,你跟我走,只要有我还在的一日,我就会保你一日的平安!” 沈青桐听着他深情款款的告白,只觉得深深无力。 她仰面朝天,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忽而问道:“为什么?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桐桐!”陈康梁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目光灼热的盯着她的脸,“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的。我一直都爱重你,喜欢你,当初若不是——” “你若真是爱重我,就不该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将我据为己有。”沈青桐冷声打断他的话,神色嘲讽,“康梁,我如今这样的身份处境,你不是不知道,我是太子废妃,戴罪之人,一生都不得翻身了,你要我在你身边为奴为婢吗?你觉得这样可能吗?说什么爱重我,喜欢我?在我看来,也不过就是趁火打劫罢了!” “桐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陈康梁被她这不留情面的话驳斥的满面通红,刚想要说什么,忽有身后宫门方向传来的动静,侍卫们纷纷跪地请安,声势震天,“见过昭王殿下!” 昭王西陵越是这次扳倒太子的有功之臣,无论是从资历还是身份上看,他都是接替东宫之位的不二人选,自是巴结者众。 那男人受万众瞩目,一身紫金朝服,骑着高头大马款款而来,神情冷漠又桀骜。 沈青桐垂首跪在地上。 两人之间,当真是云泥之别。 他的马自她跟前错过去的时候,似乎是很不明显的缓了一下速度,这才凉凉的开口道:“都起来吧!” 沈青桐虽然一直没有抬头,却能明显感觉到这男人不经意扫在她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锋刃如刀。 “是陈都尉开口求情,本王才破例给了你这份恩典,以后就自求多福,好好做人吧!”他说。 然后便如是对待一只蝼蚁一般,目不斜视的自她面前行过。 好好做人? 这分明就是警告! 看吧——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只是隐忍不发,在等着这个可以一举扳倒西陵钰的契机罢了。 和大越的皇位比起来,区区一顶绿帽子算什么? 西陵钰和沈青荷那两个蠢货! 沈青桐的心里突然之间就积攒了很深的怨念情绪,她回头,看向了陈康梁。 陈康梁的目光隐晦一闪,压着脾气好言诱哄,“桐桐,昭王很快就要取代西陵钰入主东宫,你只有在我身边才——” 从沈青桐四岁的时候他就认识她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看似沉稳安静的女孩儿倔强又内敛的性格。 如果她就是不愿意—— 恐怕就要玉石俱焚了! 陈康梁心烦气躁,不想沈青桐却突然话锋一转,平静的开口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既然是昭王殿下的恩典,那么——我跟你走!” “桐桐?!”陈康梁却是一愣,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沈青桐看着他,不过哀凉一笑,反问道:“现在这般境况之下,还由的了我来拒绝的吗?” 说完也不等陈康梁反应,就顺从的转身钻进旁边准备好的轿子里。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明媚的春光。 沈青桐勾唇一笑,面上并无半点人之将死时候的悲凉,仰头将藏在手心里的那粒红色药丸生咽了下去。 ------题外话------ 这个文可能稍微改下风格,我想试着多走下感情线,前期宅斗,后期权谋,新尝试,略忐忑,求支持! 然后剧透一下,这本没有邪魅狂涓渣值爆表的美貌男二号,楠竹作死技能满格get,所以完全不需要请外援的。有这方面男二需求的妞儿,请回去复习苏晋阳,彭渣,火火哥还有端木美人儿,么么哒~ ps:之前答应你们的聂阳女帝的文,放到后面再写吧,实在是前面几个权谋文写得太累,现在码字经常会觉得筋疲力尽,但是又不想缺席太久,省的宝贝儿们把我给忘了,所以先开了这个文,就当调剂了。本文目前设定的框架不很大,我的预算100w+,具体的就后面边写边看吧,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2章 夜雨,谋杀 春寒料峭。 这年的帝京,过早的降下一场雨。 时下不过三月中,黎明时分,黑压压的天幕骤然被撕开一道刺目的裂痕,电闪过后,紧跟着又是闷雷阵阵。 院子里刚刚吐露一点翠色的植物可怜兮兮的被冷雨摧残。 “木槿姐姐,要不你还是等天亮再去吧,这黑灯瞎火的……” 镇北将军府花园西边的锦澜院里,冒雨走出一个穿翠色衣裙的丫头,紧跟着又有另一个略显稚嫩的丫头追出来,拉住了她的袖子。 “大夫明明是说小姐的伤势不严重的,可是这都快一整夜了小姐还没醒,我不放心。”唤作木槿的大丫头道,拍拍她的手背,使了个眼色,“小姐的身边不能没有人,你快进去守着。” 言罢,她便径自拐进了花园。 小丫头踮着脚目送她走远,这才匆匆转身进了院子。 赶上这样的冷雨天气,其他的下人都躲在房里睡觉,这院子里冷寂寂的,格外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蒹葭抱着肩膀,快步回了正屋,推开门,却见只着中衣的沈青桐正拧眉坐在床上,神情恍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您醒了!”蒹葭欣喜地低呼一声,快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几乎喜极而泣。 沈青桐的眉头深锁,目光定格在她明显透着青涩的脸孔和装束上,过了会儿方才声音很轻的试着开口,“蒹葭?” “在!奴婢在呢!小姐您有什么吩咐?”蒹葭道,却是不曾发现她的异样。 屋子外面,间或的还有雷声隆隆。 这屋子里的一应摆设,沈青桐都分外熟悉,只是—— 这并不是东宫太子府她住了三年的那个院子,而是镇北将军府,她未嫁之前的住处。 而—— 眼前的蒹葭,也不是当初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就只是个十二三岁,带着孩子气的小丫头。 突然之间,东宫那三年里发生的所有的事就像是全都成了一场泡影梦境,那些虚虚实实的画面交错出现,让沈青桐觉得头痛欲裂。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蒹葭见状,忙是压下她的手道:“小姐切莫乱动,您额头上还带着伤呢,大夫嘱咐,可不能随便碰了伤口。” 沈青桐如堕七里云雾,一时茫然。 眼前蒹葭还在喋喋不休的嗔道:“小姐您也真是的,这雨天路滑,您也不知道小心着些,这一跤滑得可真是凶险,刚好伤在了头上。大夫说,这是行了大运了,您这人才没事,不过额头上的伤口可得仔细注意着,万一留了疤痕下来,那就不得了了……” 沈青桐听着她的叙说,脑中不断有惊雷阵阵炸开。 虽然眼前的这一幕情景会叫人觉得诡异,可是她心里却已经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在当年她出嫁的大半年前,她在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的路上意外受了一次伤,那时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待到次日午后醒来的时候,一直陪着她的两个丫头之一木槿,已经香消玉殒了。 思及此处,沈青桐便是心口猛地一缩。 “小姐喝点温水,暖暖胃吧。”蒹葭捧了杯子过来。 沈青桐紧张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顾不上泼在身上的水,只焦急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木槿呢?” 这到底是哪一天? 前世的这段时间,一直阴雨连绵,她不确定,这到底是她出事的那天晚上,还是已经过了那一天了。 蒹葭本来就胆子小,被她吓了一跳,木愣愣道:“木槿姐姐……她见小姐一直不醒,刚出门去请大夫了!” 木槿才刚走? 沈青桐也顾不得深究什么,当机立断的披了衣服下床。 房门推开,阴风冷雨扑面,冻得人一个哆嗦。 她抓紧衣领,举步跨过门槛就冲了出去。 “小姐!”蒹葭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也追了出去,“外面下着雨,您这要去哪里?小姐,等等!您这头上还带着伤呢!” 奈何沈青桐走得太快,转眼已经出了院子。 这一刻,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要把木槿追回来。 但愿,还来得及。 蒹葭小跑着在后面追,是一直追到锦澜院外围墙的尽头才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气喘吁吁道:“小——” 话音未落,却见斜对面隔着一个花圃的花木后头有道黑漆漆的影子一晃,夹杂着冷雨,隐约能听到一个丫头尖刻的声音起伏,只是因为雷声太大,又兼之距离有点远,并听不真切。 “咦?”蒹葭踮脚张望了两眼,不解道:“那——是不是五小姐屋子里的沉香?这大晚上的,她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身量还未长成,个子矮。 可是从沈青桐的角度看过去,那花木后头却并不只有沉香一个人。 前世的木槿,是在次日上午被人发现浮尸在前面的荷花塘里的,因为无迹可寻,最后大夫人来看过之后就当失足落水给处理了。 沈青桐的胸口蓦然一堵,眼底有一线寒芒闪烁。 蒹葭还扯着她的袖子,有些畏惧道:“小姐——” 沈青桐知道她胆子小,稍稍定了定神,就回头对她道:“别管闲事。我还是不放心木槿,你去拿把伞来,我们一起去找找她。” 蒹葭闻言,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见她提了裙子跑回锦澜院,沈青桐再就片刻也不耽搁,疾步绕过花圃。 那花圃对面,隔着一条石板路,然后就是偌大的一个荷花塘。 这个季节,池塘里还光秃秃的,只在水面中间有一些枯枝摇曳。 沈青桐过去的时候,两个丫头正扭打在一起纠缠。 “你别不识抬举,谁不知道,在这府里就二小姐没有靠山,最没用,你乖乖听话,替我把事情办得漂亮了,少不得你的好处。”沉香沉着嗓子威胁。 她本就泼辣,顺势一推。 木槿脚下被湿漉漉的裙摆一绊,退后半步,直接摔倒在地。 她却也不喊痛,只回转头来,恶狠狠的瞪了沉香一眼。 这一眼的目光,极其锐利。 沉香没来由的心头一抖,心里居然就生了几分怯意。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这事情成与不成,都绝对不能再叫这个丫头开口说话了。 “贱蹄子!”沉香啐了一口,干脆心一横,挽袖子就朝摔在地上的木槿扑了过去。 木槿本就生得瘦弱,绝望之下刚要呼救,却见眼前有人影一闪,随后就听沉香一声惨叫—— “啊——” ------题外话------ 嗯,这本的女主和前面几本都不太一样,冷美人儿,实干型的,能动手的事情尽量不吵吵,嗷呜~ ps:这个说是加强感情线,但是这个言情的调调,只写个文案我就膈应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说好了这次咱们宅斗起步,但我真的保证不了坚持几个回合就得转权谋,反正我就这德行了,你们将就着来,且看且珍惜吧╮(╯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3章 必须一击必杀! 天际,适时地又一道惊雷落下,盖过了地面上微小的动静。 “啊——”沉香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血顺着她发间滚出,很快就染了一地。 她的身子抽搐,躺在那里,艰难回头。 沈青桐立在冷雨之中,发丝披散,却居然不显狼狈,一双冷澈如冰的眸子,波澜不惊的在盯着她看。 “二——二小姐!”沉香惊讶道。 就是木槿也瘫坐在地上,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表情冷若冰霜的少女。 沈青桐无动于衷,从容的再度弯身将手里抱着的大块鹅卵石放回路边的原处。 “小姐!您头上还带着伤呢,不能淋雨——”木槿反应过来,猛地打了个寒战就起身要来拉她。 沈青桐没动,只目色冷然的盯着倒在泥泞里的沉香,字字清晰道:“把她推下去!” 恰在此时,空中又是轰隆隆一声闷响。 闪电划过,将她的面容五官都清晰的呈现在这铺天盖地的冷雨里。 沉香看一眼黑沉沉的水面,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底攀升。 木槿一愣,吃吃道:“小姐——” “把她推下去!”沈青桐重复,语气不变。 从常理上讲,她的确是没有必要非得将沉香置于死地的,可是上辈子,这恶毒的奴才却是欠下了木槿的一条命的! 木槿见她的意志坚决,也怕她一直在这冷雨里站着会出问题,于是一咬牙,就上前去半抱半拖的把沉香扶着往那池塘边去。 “不——不!”沉香慌乱告饶,却因为失血而使不上力气,哭出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只气若游丝的哀求,“二小姐饶命!您饶了我吧!奴婢知错了,我再不敢了——” 沈青桐不为所动。 木槿拼尽全力,将那沉香拖到池塘边,往水里一抛。 轰隆隆而起的滚雷声淹没了沉闷的落水声,沉香在水里只费力的挣扎了两下,就慢慢的沉了底,连明显的呼救声都没有发出来。 冷雨淅淅沥沥的下,在水面上激起涟漪不止。 木槿也是头次做这样的事情,这会儿还后怕的浑身发抖。 她屏住呼吸走过来,握住沈青桐的手,“小姐——” 沈青桐回握住她的手指。 因为头上的伤口引发了轻微的高热,沈青桐的手掌是温热的,烙在皮肤上,传递出融融暖意。 木槿这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正待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后面就又响起脚步声,却是蒹葭举着雨伞找了来。 “小姐!”她疾步快走过来,见到木槿,也是奇怪,“咦,木槿姐姐?你回来啦?” 说着,更是左右观望,“沉香呢?怎么不见了?” “哦——”木槿刚要说话,沈青桐却抢先道:“她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言罢,就率先举步往自己锦澜院的方向行去。 她的神色泰定。 蒹葭倒是没多想,撇撇嘴,追上去给她撑伞。 木槿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水面,眼底有复杂的神色一闪,然后也是赶紧收摄心神,快步跟上。 回到锦澜院,主仆三人的衣裳都几乎湿透了。 两个丫头赶紧服侍沈青桐换了干爽的衣裳,又取了大夫留下的金疮药替她重新处理了伤口。 “这伤口浸了水,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木槿一边手脚麻利的替她包扎,一边懊恼的低声道。 沈青桐也不吱声,待她处理好,才道:“天就快亮了,你们两个也都下去换了衣裳,再煮一锅姜汤来。今日天寒,大伙儿都驱驱寒。” 她的神色泰定,完全没有杀人之后的恐慌。 木槿却是心慌,不由的悄悄抬眸又多看了她一眼。 “姐姐快走吧,我们也赶紧去把衣裳换了。”蒹葭拉了她往外走。 木槿想说什么,也只能作罢。 两人回下人房去换了衣裳,很快又煮了姜汤端过来。 沈青桐喝了,又让两人各自灌了一碗。 木槿收拾了汤碗,转而对蒹葭道:“天快亮了,小姐这里有我陪着,你回屋睡吧。” “小姐这才受了伤,我和你一起守着吧,等天亮大夫过来看了才行。”蒹葭道,转身又去外间的榻上铺床。 木槿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沈青桐说,就期期艾艾的看了她一眼。 不想沈青桐却没说话,漱了口就直接躺下了。 木槿无奈。 外面蒹葭已经招呼她,“姐姐快来,我们两个挤一挤,反正天也快亮了。” * 镇北将军府,清音阁。 五小姐沈青音一夜未眠,但又恐被人发现,故而屋子里不敢点灯。 左右等不到沉香回来,她便渐渐地慌了,一个人绞着帕子在屋子里不住的来回踱步。 外面冷雨淅沥,时而便有雨滴重重砸在窗棂之上,听着有些瘆人。 沈青音正在心虚焦躁的时候,就听院子里一串儿脚步声。 她连忙收摄心神。 片刻之后,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开,冒雨走进一个丫头来。 沈青音一阵失望,拧眉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沉香呢?” 丫鬟半夏擦了把脸上雨水,为难道:“奴婢沿着去锦澜院的路上都找了一遍,没看到沉香,然后顺道去锦澜院的门外听了,里头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奴婢怕呆的久了要被人发现,只能先回来了。” “没找到人?”沈青音心里越发烦躁,捏着帕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后骂道:“那死丫头,就会耍嘴皮子,叫她去办点事,怎么就这么拖拖拉拉的,难不成还躲懒去了?” “当是不会吧,毕竟是这么大的事儿。”半夏忖道,怕她再发脾气,就软言劝道:“小姐先别气了,沉香跟着您又不是一两天了,办事的分寸还是有的。总之二小姐院子里没有动静,那就算不成事,想必也不会节外生枝的。小姐也熬了一个晚上了,奴婢先服侍您歇了?回头我再去打探下消息。” 半夏说着,就要上前扶她。 “你懂什么!”不想沈青音却暴怒的将她一把推开了。 真要对沈青桐下手,她以后也多的是机会,但是这一次却必须要一击必杀,否则一旦叫那贱人醒过来—— 白天她从暗中偷袭害人的事情恐怕就要被捅出来了。 思及此处,沈青音就更是心烦意乱,回头见半夏还站着没动,就又叱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再给我去找,马上把沉香那个成事不足的死丫头给我找回来。” 她是从小就被宠坏了,脾气天生的不好。 “是!”半夏不敢忤逆,赶紧答应了一声就又推门走了出去。 * 锦澜院。 这一晚上担惊受怕,自然疲乏,木槿躺在榻上,脑子里一直不断重现沉香溺水时候的那个情形,怎么都睡不安稳。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天色阴沉沉的。 因为沈青桐睡的安稳,两个丫头怕扰了她,特意比平时往后拖了个把时辰才起。 木槿过来伺候沈青桐更衣,蒹葭去打洗脸水。 “小姐——”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处,木槿马上忧心忡忡的开口,不想话到一半,就听到院子外面依稀的传来一阵吵嚷声。 是外面荷花塘里的事,东窗事发了? 木槿一惊,心头立刻绷紧了一根弦。 ------题外话------ 宅斗文必备道具渣妹儿现身,挖坑欢迎,预祝早日踩雷~ ps:总觉得这本的女主阴气很重,有点瘆得慌,嘤嘤嘤,咬手帕~天天喊我回来开文,你们倒是收藏啊,留言啊,说你们爱我爱女主啊啊啊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4章 浮尸,蹊跷 那荷花池离着锦澜院并不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贼心虚,木槿心里突然一阵恐慌。 她手足无措的看向了沈青桐,“小姐——” 沈青桐面上神色坦然,倒像是完全事不关己一般。 她从容的把衣带系好,淡淡道:“出去看看吧!” 如果刻意的这么躲着,那才是惹人怀疑吧? 木槿明白过来,强压下心里不安的情绪,快步跟过去扶住了她的手。 彼时锦澜院里也已经有其他下人听闻了动静赶着出去瞧热闹了,分明就是没把沈青桐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沈青桐也不介意,被木槿扶着慢慢朝那荷花塘走去。 彼时大夫人冯氏已经闻讯赶来,又加上看热闹的奴才拥堵,沈青桐主仆也就没有刻意的往人群里面挤,只是好奇的从外围观望。 这会儿虽然天还没放晴,但雨却是暂时歇了。 几个护院合力把浮在水面上的女尸拖上岸,那沉香的整张脸都泡得发白,看上去分外骇人。 “呀!她这样子好吓人!”有胆子小的丫头低声尖叫。 大夫人板着脸横过去一眼,众人便不敢做声。 她身边的杨妈妈瞧了眼,拧眉道:“这是五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沉香。” 顿了一下,又是茫然,“这地方离着清音阁老远的,她怎么会死在这里?” 一大早就出了这样的事,大夫人本就觉得晦气,这会儿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杨妈妈惯是最会揣摩她的心思,就侧目给身边丫头佩兰使了个眼色,“你去一趟清音阁,请五小姐过来。” “是!”佩兰颔首,转身匆匆的去了。 这边已经有有经验的护院查验过沉香的尸首,凑过来对大夫人道:“小的刚刚查过,这丫头的脑袋后面有伤。” 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块鹅卵石道:“下半夜的雨都不大,那石头缝里还沾着血呢,她这应该是意外滑倒,摔伤之后又落水的。” 大夫人没做声,只是目光严厉的四下一扫。 杨妈妈想了想道:“二小姐的锦澜院就在这边上……” 言罢,她四下略一打量,就点了个看热闹的丫头道:“你是二小姐院子里的,昨儿夜里就没听到点儿响动?或是呼救声什么的?” 那丫头连忙摇头,小心翼翼的回道:“没有啊!昨儿个整晚雷声不止,奴婢……奴婢睡觉又死,没听见的。” 这时候,那护院就又接口道:“夫人,这沉香脑后的伤势很重,想必是磕得晕死过去了,没办法求救也不奇怪的。” 杨妈妈忖道:“这样一来,她就是失足了?” 大夫人还是没做声。 现场一片寂静,又过了有一会儿的工夫,才见几个人拥簇着沈青音从花园里过来。 “沉香?!”沈青音走到人群里面,也来不及和大夫人打招呼,先看一眼那沉香的尸首,便就惊得脸色惨白,一副惶恐的模样。 半夏也是吓得不轻,干吞了口唾沫,赶紧拽她的袖子,小声提醒,“小姐——” 这时候大夫人才不耐烦的冷声开口道:“这个丫头在这里溺了水,她是你的人,找你过来就是问一问,昨儿个夜里可有发生过什么事?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沈青音眼睛里蓄了泪,忙拿帕子拭了拭,悲痛道:“没什么事啊……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今儿一早没见她,还觉得奇怪,让半夏去寻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 沈青音话到一半,便就哽咽起来,拿帕子掩住了脸孔。 大夫人面上神色越发显得不耐烦。 半夏心一横,咬牙道:“昨儿个入夜,奴婢是听到沉香和她同屋的丫头争执了两句的,也没当回事,会不会是……” 沉香出现在这里,这地点太不合情理。 总不能说是因为沈青音责难,这样一来就要给她留下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了。 半夏话落,沈青音便就怒斥,“你怎么不早说?” “小姐恕罪!”半夏赶紧跪下去,满面难色道:“奴婢没想到她会为了那么点小事较真。” 沈青音还欲再骂,想了想,却只是叹了口气,带着些讨好的语气对大夫人道:“大伯母,沉香这丫头平时就脾气火爆,是我没看好她,我——” 说着,便就又是泫然欲泣。 照那护院检查尸体的结果来看,沉香溺毙,应该只是个意外的,可是听沈青音主仆这一唱一和,她反而应该是自寻短见的。 这事情不深究不觉得,可是细看之下,却是透着蹊跷的。 杨妈妈何等精明的一个人,眼珠子当即一转。 然后就听大夫人道:“罢了,横竖就是个丫头,她自己想不开,这也是天意。来人,把尸首殓了,杨妈妈你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给她老子娘送去,这件事就此作罢。” “是!夫人!”杨妈妈并不多言,顺从的应了。 这会儿天上又零星的往下落了几滴雨,大夫人早就厌倦,冷着脸转身先行离开了。 “行了行了,你们都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回去当差?”杨妈妈大声斥道。 这府里是大夫人当家,杨妈妈的话,分量举足轻重。 众人再不敢耽搁,纷纷做鸟雀状散。 沈青音暗暗松了口气。 半夏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扶了她的手,低声的劝:“是沉香这丫头福薄,小姐也别太伤心了……” 主仆一行慢慢的往回走。 沉香死了? 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这种事? 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了,可沈青音的心里却总觉得不安生,莫名的就觉得身后有些不自在。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她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远处沈青桐清淡如水的眸光。 沈青桐的性子就是这样,在这偌大的一个将军府后院里,不显山不露水,凡事都不争不抢,低调的很。 可大约是因为心虚,沈青音却总觉得她今天看人的这目光似是有些不太一样。 沈青音咬着嘴唇,心里挣扎着,正在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却赫然发现沈青桐居然已经主动移步朝她走了过来。 半夏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的抓紧了她的袖子。 ------题外话------ 这家一院子都是女人,水深(⊙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5章 当面演戏 沈青音有意想退,却脚底生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走,只是眼神防备的看着对面走来的沈青桐。 “五妹妹节哀!”沈青桐走到近前,落落大方的开口。 沈青音一愣,反应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头天她自己做下的事,虽是背后毒手,趁着沈青桐下台阶的时候推了她一把,但那时候手忙脚乱,她并不确定沈青桐有没有发现她。 不过那一把的推手,也的确是险些要了沈青桐的命的,如果沈青桐真的发现了某些端倪,这时候怎么都不可能这样的和颜悦色的。 沈青音心里暗自计较,难免失神。 然后就听沈青桐继续说道:“府里死了人,到底是晦气的事,大伯母的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方才就算说话急了些,也不是冲着你的,你别多想了。” 她话已至此,沈青音暗暗观察她的言谈举止,确实没见出什么刻意掩饰情绪的痕迹,也就慢慢放宽了心。 她看了眼沈青桐额上的绷带,心里恨恨的暗叹可惜,面上却挂上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道:“姐姐醒了呢?昨儿个可把我吓坏了,你没事了吧?” “还好。”沈青桐淡淡道,说着,也是惋惜的抬手摸了下额头,“大夫说伤口有点长,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呢。” 女儿家的,自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沈青音见她如此,心里倒是痛快了许多,只面上也带着同样担忧的神情道:“二姐姐你多想了,这会儿先好生养着就是,一点小伤,当是没事的。” 这本就是最寻常不过的客套话。 沈青桐面上神情始终淡淡的,这会儿倒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打量起来。 沈青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道:“二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青桐笑笑,目光越过她去,看向远处的荷花塘,慢慢道:“五妹妹不瞒你说,昨儿个从祖母那出来,正赶上下雨,我在半路的回廊底下等木槿这丫头去拿伞,是因为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才摔了的。” 她的语气平静,几乎不带任何的情绪起伏。 木槿见她当着沈青音的面就这样直言不讳,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沈青音闻言,也是噌的冒了一身的汗,第一时间的反应几乎就以为她当时昏死过去之前看到了自己了。 不过她的反应倒也算快,立时就冷静下来—— 如果沈青桐真看到了她的脸,这时候就不会在这里试图诈她的话了,而应该是直接去找老夫人揭穿一切。 她现在会这样说,怀疑上自己了,那是一定的,可是—— 她没证据。 而老夫人,从来都是个最严肃又公正的脾气,绝对不会因为她沈青桐的一句话就怎么样的。 这么一想,沈青音反而放下心来。 她也不在乎沈青桐心里对她的怀疑,直接勾唇一笑,道:“是么?那我也不瞒姐姐了,方才为了不给姐姐惹麻烦,我当着大伯母的面就没好意思说,其实沉香那丫头,昨儿个夜里是我不放心姐姐的伤势,打发她来探望姐姐的。” 她说着,也是深深的看了沈青桐一眼。 居然—— 是威胁? 这镇北将军府的威名虽是沈青桐的父亲沈竞用血汗打下来的,可是沈竞夫妇都早在沈青桐五岁那年就双双罹难,死在了北疆之地。 这些年,沈青桐在这座将军府里一直过得都是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件事她一旦沾上身,只怕轻易平息不了。 沈青音这是拿准了她的弱点,有恃无恐?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音挑高了眉毛,再次说道:“姐姐需要我去向大伯母禀明此事吗?” 听到这里,木槿已经气愤不已,捏紧了拳头刚要说话。 而这边沈青桐只是但笑不语,此时便就不胜虚弱抬手扶住了额头,道:“站得久了,我头有点晕,木槿,扶我回去!” 木槿心里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只轻声道:“是!” 沈青音见状,越发笃定就算沈青桐怀疑上了她也不敢声张或是将她怎样,这会儿倒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哼!”站在原地盯着沈青桐主仆远去的背影,半晌,她冷哼一声,得意的甩袖而去。 这边木槿扶着沈青桐回了院子,正迎着蒹葭急匆匆的跑出来。 “小姐!木槿姐姐!”蒹葭的神色有些惊慌,“我听说外面荷花塘那里出事了?” 关于沉香的死,木槿多少是有些心虚的,再加上沈青桐今天的表现反常,所以这会儿木槿就多加了几分小心,没有随意接话,而是悄悄抬眸看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面上表情始终淡淡的,波澜不惊,一面继续往屋里走,一面道:“是五妹妹身边的沉香失足落水,出了意外。” “呀!”蒹葭是个不担事儿的,当即低呼一声,一时回过神来,又忙惊慌失措的捂住了嘴巴。 木槿看得心惊肉跳。 好在这会儿三人已经进了屋,没有旁人在场。 木槿反手关了门。 沈青桐弯身坐在桌旁的圆凳上。 蒹葭两步跑过来,脸上有难掩的惊慌之色,低声道:“小姐,昨晚我们出门去寻木槿姐姐的时候不是看见沉香了……” “嗯!”沈青桐的面色严肃,这才不慌不忙的打断她的话道:“虽然我们只是远远的看见了她,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总是不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得让五妹妹知道了会心里生疑,昨晚的事你们两个都不要再对旁人提起了,就当没那回事,我们谁也不曾出过这个院子。” 经过之前的一番唇枪舌剑,沈青音的心里,现在可不只是起疑那么简单。 显然,沈青桐这话就只是拿来糊弄蒹葭的。 木槿唯恐自己情绪外露,便微微垂了眼眸。 蒹葭果然是个直肠子,当即就慎重的点头,“是!奴婢晓得了。” 沈青桐于是笑笑,“去给我准备早膳吧,木槿服侍我梳洗,一会儿大夫就应该过来了。” “好!”蒹葭应了声,转身出门去了厨房。 从昨夜到这会儿,这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发生了很多事,而沈青桐拒绝交流,木槿一直都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蒹葭推门走了出去,她却愣愣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不知道该做什么。 沈青桐这会儿倒是主动回头看向了她,却是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你觉得今天的事我处理的有错?” ------题外话------ 扶额,这只渣妹儿的战斗力貌似不太强,练手的货,大家猜几章能撂倒吧→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6章 你不必谢我 木槿一惊,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支支吾吾道:“我……没有……小姐我……” 沈青桐这样一个大家闺秀,杀了人却面不改色,更有甚者,还理直气壮的当面去和沈青音挑衅? 这些都没错吗? 毫无疑问,从她的身份上来讲,沈青桐已经做了太多超出木槿认知的事,可是—— 扪心自问,木槿却不能说出她的错处来。 沈青桐见她的神色纠结,也不多说什么安抚的话,只就面无表情的说道:“分辨是非,讨论对错,那是只有侥幸活着的人才有的权力。” 木槿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想到方才在外面看到的沉香的那张被冷水浸泡得恐怖苍白的脸。 昨夜如果不是沈青桐刚好赶到,那么今时今日,被人用五两银子随随便便就打发了抬出去的那具尸首就是她了。 木槿的脊背一阵发凉,脸色不由的白了。 她本能的跪下去,“奴婢谢过小姐的救命之恩。” 沈青桐淡淡的侧目看她一眼,也没急着叫她起身,只仍是面无表情的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慢的喝,一边凉凉道:“不必谢我,我会那么做,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人。” 她这样说话,未免显得太过冷酷薄凉了。 但是无可否认,这却是句实话。 如果不是因为木槿是她的大丫头,是她身边的人,想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何必要去做出这样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所以即便如此,木槿的心中也是存满感激的。 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沈青桐,眼底神色明显得复杂又带着疑惑。 沈青桐仍是镇定自若的继续道:“你不需要违心的认同我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但是,也不准质疑和反驳。我对你的要求,只这一点,能做到吗?” 一个人,可以不择手段的残忍,因为他可以找借口,说自己这是被逼无奈,比如她,沈青桐。 但是这一刻,她还良心未泯,却又打从心底里希望身边最亲近的这两个丫头的心里还能存有一点最纯真的善良的本能。 何其矛盾,但现实—— 却又往往如此残酷。 木槿竭尽全力的思考,到底也还是看不透她的想法,只嘴上仍是坚定的说道:“奴婢是小姐的丫头,自然一辈子都跟着小姐,小姐叫我做的,那便是我应该做的。” 沈青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也懒得深究,这才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吧!” “是!”木槿爬起来,脑子里还有点乱糟糟的,思忖了一下,迟疑道:“小姐您之前和五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儿个……” 是沈青音下得毒手? 明明是自家姐妹,就算平时为了在老夫人跟前争宠有胡别苗头,又何至于下狠手? 木槿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沈青桐并不否认,只道:“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蒹葭她胆子小,又藏不住话,就不要告诉她了!” 真的是沈青音?! 木槿的心里被怒气一冲,几乎忍不住的就要夺门而出。 沈青桐看着她脸上愤愤的表情,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急什么?既然是债,就迟早都有讨回来的一天,何况,在这之前至少你也得让我先弄明白她会这么做的原因吧?” 木槿闻言,不由的再次怔住。 的确,将军府里的这几个小姐虽然一直胡别苗头,不怎么合,但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理由会促使沈青音直接对沈青桐下杀手的呢? 沈青桐静默不语,低头拿过杯子喝水,唇角却于无形中缓缓的勾了下。 是啊?有什么理由会让沈青音突然对她下杀手呢?难道是—— 被她无意中窥测到了老夫人的打算? 因为嫉恨,所以,她要杀人? * 沐云楼。大房主院。 用过早膳之后,大夫人靠在榻上揉着眉心,脸上神情有些疲惫。 杨妈妈递了一碗热茶给她,顺带着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五小姐的丫头这时候死在锦澜院附近?这事情真的不需要查一查吗?” “有什么好查的?”大夫人坐直了身子,手中拢着茶叶,唇角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冷冷道:“林氏本来就是个搅家精,她教养出来的女儿还不就随了她么?天天的就会玩这点背后阴人的小伎俩,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趁着三夫人不在,夫人何不顺水推舟?这五小姐太不懂事了,留着……”杨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道。 大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不甚明了。 “那个丫头,成不了气候,我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多此一举。回头被那林氏咬上了,闹得也是心烦。”喝了口茶,大夫人才道:“咱们都是明眼人,其他人也不傻。先等等吧,权且看看母亲要如何处理。” “也是。凡事总有老夫人在上头压着呢,夫人没必要去得罪这个人。”杨妈妈陪了个笑脸。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环佩叮当,响起一串儿脚步声。 “大小姐!”门外躲在廊下避雨的丫头赶紧行礼。 “嗯!”有女子轻快柔和的声音响起,那语调却透着丝傲气,“母亲在吗?” “在的。”丫头忙道:“杨妈妈正在里头陪着夫人说话呢。” 屋子里,杨妈妈怔了怔。 冯氏立时给她使了个眼色,随手把茶碗递给她。 这一来一去的工夫,穿一身水色罗裙,妆容精致的沈青荷已经进得屋子,带起一阵香风直扑过来。 她靠在榻上去扯了冯氏一边的袖子,撒娇道:“我头前儿来过一趟了,他们说母亲您有事出去了,您瞧我这裙子,来回一趟,又弄湿了。” 沈青荷的容貌生得极美,在京城的闺秀圈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将军府是冯氏当家,所以便将她养得十分精细,吃穿用度,所有都是最好的。 沈青荷去年已经及笄,如今十六,早两年开始就不断的有媒人登门,也有相熟的官家夫人明里暗里的有意结亲,但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口风一致,都说是舍不得,想要多留她两年。 “那会儿我有事,出去了一趟。”大夫人对自己的女儿也十分满意,尤其是看着女儿娇艳欲滴的脸庞,心里就一扫阴霾,舒畅无比,语气也不由的多了几分宠溺,“天气不好,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回头再染了风寒。” “我想母亲了嘛!”沈青荷娇嗔道,美目流转,眨眨眼,唇角就跟着弯起一个弧度,“听说又是二妹妹那边出了岔子了?五妹的丫头怎么会死在锦澜院附近?” 大夫人的脸色微微一沉,佯怒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你不要管,没得学了那些小家子气的习气。” 大夫人做事雷厉风行,她虽然宠爱沈青荷,可一旦真的发起火来也是非同小可。 沈青荷打从心底里还是有点怕她的,当即就收敛了脸上兴奋的神色,垂了眼睛,小声的道:“我就是随口一问嘛!” 大夫人见她这样子,也生不起气来,叹了口气,只能作罢。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几个管事的婆子就过来了,大夫人要处理庶务了,沈青荷对这些从来没兴趣,也就告辞出来了。 “小姐您别不高兴,夫人不让您掺合二小姐和五小姐那些小打小闹的事儿,也都是为了您好,您和她们可都是不一样的。”丫鬟紫珠看着沈青荷的心情不太好,就小声的劝。 “我知道!”沈青荷还是觉得索然无味,想了想,忽而就是有些神秘的笑了笑道:“二妹妹不是伤着了么?我们顺便去看看她吧。” ------题外话------ 大姐来了… 但是桐妹儿啊,你这么恐吓小丫头真的好么,囧囧哒,这次女主的画风真的有点清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7章 无耻 锦澜院。 沈青桐重新梳洗过后,大夫就来了,重新给她诊脉换药。 “小姐的伤口碰了水了?”顾大夫拆开纱布换药的时候问道。 蒹葭是不适合撒谎的,木槿忙道:“哦。早上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沾了点水,我就赶紧把纱布给换了,顾大夫您看这打紧吗?” “还好!”大夫一边小心的重新给沈青桐清洗伤口,又换药缠纱布,“二小姐的年纪还小,这皮外伤会好得快些,后面你们多注意一点,不要再出岔子了。” “嗯!我记下了。”木槿点头,一边给他打下手。 这边顾大夫把沈青桐的伤口重新处理好,就听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喊道:“木槿姐姐,方妈妈来了。” 方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是府里实打实的老资格。 木槿半分也不敢大意,赶紧擦了把手迎出去,受宠若惊道:“这还下着雨呢,妈妈怎么来了?” 方妈妈跟着老夫人,相当于府里的半个主子,就连大夫人冯氏和三夫人林氏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她人生得比较富态,也不显老态,便是笑道:“一早起来,听说园子里出了事,又闹了二小姐了,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说着,她便直接进了屋子,冲靠坐在床柱上的沈青桐福了福道:“二小姐可是好些了?昨儿个您这一出事,可是把老夫人吓坏了。” “是我不小心,惹祖母挂心了。”沈青桐面有愧色,虚弱的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妈妈特意走一趟来看我,劳您跟祖母说,我没事的,回头等我好些了,就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谢罪。” “二小姐这话倒是言重了。”方妈妈神态自若的笑道:“小姐您醒了就好,一会儿老奴去回了老夫人,也好叫她老人家放心。” 和沈青桐寒暄了两句,方妈妈又跟顾大夫仔细打听了沈青桐的伤势情况,末了又再细心的安抚了一番这才告辞离开。 木槿刚刚送走了她,才刚回到房里,就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一抹柔嫩的水色摇曳而至。 “大姐怎么过来了?”木槿心中瞬间戒备,却还是面带笑容的迎上去。 “我来看看二妹妹啊!”沈青荷走进门来,带着一脸艳若桃李的高贵,顾大夫甚至使劲的低垂了眼睛不敢去看她的脸。 沈青荷的神情倨傲,斜睨他一眼,直接问道:“二妹妹伤在头上,这可不是小事情,她那伤真的没事吗?还有伤口,能恢复好吗?” 顾大夫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关心,而且沈青桐在府里无依无靠,风往那边吹,大家都是一目了然的。 顾大夫几乎没怎么为难的就脱口道:“本来是很严重的,但是现在二小姐已经醒过来了,就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小姐这伤口又不小心沾了水,要愈合起来会慢些。” 沈青荷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些什么,却又更快的掩藏,点头道:“我知道了。二妹妹是女儿家,这伤口在额头上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好好替她诊治。” “是!”顾大夫低着头答应了,飞快的收拾了药箱告辞。 沈青桐的面色微微有些寡白,看着精神也恹恹的,一直靠坐在床上没吭声。 沈青荷见她这个样子,心情就更愉悦了几分,这才看向了她道:“二妹妹你也不用担心,顾大夫在咱们府上做事多少年了,定会全力医治你的。” “嗯!”沈青桐点点头,就再没了后话。 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就算是有人刻意找茬也不会讨好或者反击。 沈青荷习以为常,就又感慨着轻声叹道:“你也别多想,好好的养着,可一定要好起来啊,否则二叔和二婶在天有灵,该是有多心疼啊。” 沈青桐抿了抿唇,抬起眼睛看她,语气有些冷淡,“多谢大姐关心!” 这座将军府的威名是沈青桐的父亲沈竞一手打下来的,只可惜早就九年前沈青桐才只有五岁的时候沈竞夫妻就死在了北疆的战乱当中。当时皇帝念及他的功勋,不仅保留了这座将军府,还破格提携了沈青荷的父亲沈和去北疆军中做了副将。 严格说来,现在的沈家大房就是踩着二房老爷的血肉白骨上位的,而如果沈竞不死,现在沈青荷拥有的所有一切就都应该是沈青桐的。 这种事,随便换个人都会觉得鸠占鹊巢,有所愧疚的,但偏偏沈家的这位大小姐,非但不觉得愧疚,反而心安理得的把这些陈年旧事当成了打压和刺激沈青桐的武器。 一个人,无耻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令人发指。 木槿死死的捏着拳头,蒹葭更是气得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只有沈青桐面色平静的和沈青荷对视,也不说话。 沈青荷只当她是被自己压制住了,心里颇为得意的又再扬眉一笑,“那你好好养着吧,有空我再来看你!” 母亲总是把她捧得高高的,却又不让她刻意去找府里其他姐妹的麻烦,那有什么意思? 虽然大夫人刻意将她调教的清贵高雅,这其中的良苦用心沈青荷都懂,只是身在高处,却总是难免寂寞,多少要找点乐子的。 说完,她就动作优雅的抬起一只纤纤玉手。 紫珠赶紧扶了她。 沈青荷旁若无人的转身往外走,那一抹背影,窈窕而柔美。 沈青桐坐在床上,只是看着,半晌不置一词。 “小姐,方才大小姐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她是被大夫人宠坏了的……”木槿说道,本来是想安慰她,可是话到一半又赶忙住了嘴。 沈青桐现在正在伤病当中,一个人在这府中无依无靠,可别是被挤兑出心病来。 “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沈青桐道,微微一笑,却是神清气爽。 今天沈青荷来了一趟之后她才忽而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恨她!哦,不!不止是没有想象中的恨她,而是压根就没恨过。 沈青荷的确的生得美貌,又有大夫人的宠爱和老夫人为她的前程铺路,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同为姐妹,这样一个女子,本就应该是家里其他姐妹艳羡嫉妒的对象,可是哪怕前世的时候沈青荷那样的羞辱欺负她,沈青桐也不觉得的这个女人有资本值得她去恨,因为—— 她太蠢了! 沈青荷太蠢,蠢到有那么多人为她保驾护航,也依然走不出一条完美的人生路。 沈青桐低头看向自己瘦弱纤细的手,忽而有些恶劣的加深了笑容。 她突然觉得这重来一次的人生也不是毫无趣味可寻的,因为她可以亲手操刀,再一次把沈青荷推入万劫不复的人间地狱。 这—— 多有趣啊! ------题外话------ 默默的先给大姐点蜡~ ps:你们都这么不热情,宝宝伐开心,所以要把楠竹关小黑屋里虐一虐,晚点再放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8章 偏心 沈青桐从来就不否认自己内里恶毒的本质,前世她没和沈青荷计较,一直忍到最后,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横竖她也没对西陵钰动情,更没打算在东宫之中夺宠立威。 可是她真的不是什么纯良女子,杀人放火她都敢。 蒹葭一直咬着嘴唇,在旁边红着眼睛闷声不响。 沈青桐也知道和她们说什么都没用,左右看了眼,问道:“红眉呢?” “昨儿个小姐不是伤着了么,大夫嘱咐了让您静养,那鸟儿又聒噪的很,奴婢就先把它挪到我和木槿姐姐那里了。”蒹葭闷声的回。 “去把它带回来吧,平时听它嚷嚷惯了,怪想的。”沈青桐笑道。 “是!”蒹葭见她的精神很好,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转身出去,不多时就把红眉的鸟笼提了回来。 红眉是一只通身长着绿色羽毛的鹦鹉,两年前的一个雨夜误打误撞飞进了锦澜院,撞到树丛里扑腾不出来,被沈青桐瞧见,就养了起来。 那鸟儿的胃口好,又不爱动,如今身量已经长成,体型胖胖的,再加上它的反应一贯不灵敏,便就有些憨态可掬的样子。 “红眉!来!”沈青桐远远的招手。 蒹葭把鸟笼挂在床头旁边的架子上,红眉身子晃了晃才扑腾着站稳了脚。 “想我了没?”沈青桐随手捞了一点鸟食喂它。 她的手离得有点远,红眉埋头啄了一下,没吃到,扑腾着翅膀就开始尖声的嚷:“笨鸟!笨鸟!” 主仆三个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笨鸟,这都多久了,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一句!骂你呢!”木槿点点红眉的脑袋。 红眉听到一句自己会说的,立刻又扯着嗓子嚷,“笨鸟!笨鸟!” 主仆三个就又笑作一团,方才愁云惨雾的气氛一扫而空。 沈青桐面上带了笑,看着是在和两个丫头一起逗鸟,眼底的光芒却是一片清明,如果细看之下,甚至还是带了几分寒意的。 前世的时候,她醒来就惊闻木槿身亡的噩耗,一心悲痛无处发泄,虽然手上没有是沈青音暗害她的真凭实据,一时急怒攻心,也还是直接闹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本来也没指望着老夫人会替她做主,可不曾想,老夫人居然就为了她口说无凭的两句话而当场震怒,连个辩解的机会也没给沈青音留,直接杖毙了她身边两个最亲近的大丫头沉香和半夏,又将她打发去了庄子上。 三夫人得闻消息,火速回京,找到老夫人又跪又求都没有用。 沈青音在那庄子上一住就是两年多,后来定好了婚事,回来就直接嫁人了。 这些事情,沈青桐都记忆犹新。其实以老夫人那样的态度,她要扳倒一个沈青音,实在易如反掌。 只是—— 她却不能这么做。 这个沈青音,她必须要完好无损的留着。 留着,将来推出去做自己的挡箭牌和替死鬼! 主仆三个闹了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木槿就对蒹葭道:“你去看看小姐的药她们煎好了没,给拿过来吧。” “好!”蒹葭应声去了。 目送她离开,木槿才又正色看向了沈青桐道:“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我看大小姐今天过来未必就安了好心,咱们还是谨慎些好。回头顾大夫拿来的药,您还是别用了,一会儿奴婢悄悄的出府去,找个药铺给您重新配些药来用吧?” 沈青荷也许不至于和沈青音一样歹毒,会出手要沈青桐的命,可沈青桐的伤在额头上,伤口又不小,万一有点闪失,留了疤痕,到时候婆家都不好找。 沈青桐比木槿更了解沈青荷,当然知道以沈青荷那性子,的确是极有可能打坏主意的。 她抬手,隔着绷带摸了摸伤处,却是不痛不痒的笑道:“不用了,就用他留下来的药吧!” 木槿急道:“可是如果万一……” “大姐她如果打错了主意,那不是更好?”沈青桐反问,“她如果要在我的药里动手脚了,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到时候我就能去求祖母做主了。” 如果真的为此破了相,再去找了老夫人还能顶什么用?而且沈青荷有大夫人护着,木槿也不觉得老夫人会怎么严惩她。 “小姐!”木槿还是不赞同,急得跺脚,“这苦肉计也要分轻重……”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沈青桐却是一脸天真,根本不让她再说下去了。 木槿拗不过她,刚好蒹葭也端了汤药过来,她就只能作罢。 沈青桐捧了药碗漫不经心的喝药,她当然知道老夫人不可能为了她去动沈青荷,但其实她真的不介意破相,如果真能顺水推舟的留了疤痕下来,那反而是她的造化,那样,她就会提前变成沈家的弃子,远离那些是非和阴谋了。 * 清音阁。 沈良浩听说沈青音的丫头出了事,就顺道过来问情况。 沈青音倒是没瞒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末了道:“大哥,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有这样的好事就该便宜她沈青桐了?” 沈良浩低头喝了口茶,却也不觉得妹妹下黑手杀人什么不妥,只模棱两可道:“母亲不是再三嘱咐,让你别惹事吗?现在她跟着父亲在任上,万一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怎么办?” 沈家这一代男丁不旺,二房老爷沈竞英年早逝,只有沈青桐一个女儿;大老爷沈和也没有儿子,除了大夫人所出的沈青荷,还有一个庶女,三小姐沈青羽;三老爷沈慵也是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但他算是相对的命好,三夫人林氏给他生的第一胎就是个儿子,也就是如今镇北将军府里唯一的公子,沈良浩。 这些年,三夫人卯足了劲想要哄着老夫人开口,早点定了沈良浩的名分,好让三房继承家业,但是大夫人不依不饶的从中作梗,老夫人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迟迟没有表态,事情就这么僵着了。 “那死老太婆就是偏心嘛!”沈青音怒道,狠狠得绞着手里帕子,“她宁肯去抬举二房留下来的那个赔钱货也不替我打算,我到底哪里不如沈青桐了?那个贱人!贱人!” “不过你这话都是听谁说的?别捕风捉影!”沈良浩皱眉,对自己妹妹的话却不是太相信的。 “我亲耳听到的!”沈青音道:“昨天一早我去给祖母请安,丢了个耳环,回头去红梅堂找的时候偷听到的,她跟大伯母说想把沈青桐送去东宫服侍太子殿下的!” 沈良浩闻言,这才重视起来,沉吟道:“也不对啊,有这样的好事,大伯母怎么也该先想到清荷啊!” “那谁知道!”沈青音根本就顾不上想这些,她只知道是沈青桐挡了她的路,抢了她的前程,转身扑过去,扯着沈良浩的袖子撒娇,“大哥,你得替我想想办法啊,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被沈青桐那小贱人占了,我不甘心!而且如果我能进了东宫,在太子面前说上话了,也能帮衬到你。现在大伯母不就仗着大伯父的官位比父亲高才压着咱们吗?她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把持着家业不松手,什么玩意儿啊!” 如果能攀上东宫,的确是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沈良浩心中千回百转的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就一撩袍角起身道:“你先别急,这事儿要定下来还得等时机,一时半会儿的成不了,我马上给母亲去一封信,让她给你想想办法,这段时间你先别轻举妄动了。” 沈良浩匆匆离开了。 沈青音捏着帕子站在屋子里,越发觉得沈青桐碍事。 ------题外话------ 有时候想想,一大家子都是女人什么的,也挺恐怖的好像,当时我怎么就给了这么个设定,囧囧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09章 沈老夫人 红梅堂。 香炉上方,烟气袅袅。 老夫人侧卧在暖阁的榻上闭目养神,手指一颗一颗的捻过紫檀木的佛珠。 外屋的帘子被人打开,方妈妈抖着裙摆上的水渍快步进来。 “老夫人,方妈妈回来了。”服侍在侧的丫鬟铃兰提醒了一句,然后也不等吩咐,就老实本分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方妈妈抹掉头发上的湿气,唤了声。 “嗯!”老夫人没睁眼,只是语气慵懒的应了声,“没什么事了吧?”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方妈妈笑道:“五小姐的丫头失足,淹死在荷花池里了。大夫人亲自过去,已经处理了。” 老夫人一直纹丝未动,此刻却不知道是不是方妈妈眼花,却是见她的嘴角隐晦的勾起一个似是嘲讽的弧度。 只那方妈妈也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并未在意。 这边炕上,老夫人才欠了欠身。 方妈妈赶紧上前,扶她起来,又拿了个软枕给她垫在腰后。 老夫人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只就问道:“二丫头的伤势如何了?” “老夫人放心,奴婢才刚从锦澜院过来。二小姐已经醒了,大夫也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妨碍,只要安心养伤就是了。”方妈妈道。 沉香雨夜淹死在了锦澜院附近,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方妈妈端了热在小炉子上的甜品给她,一面暗暗观察着她的脸色开口,“老夫人,二小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可到底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老夫人慈爱,您看锦澜院那边……”她仔细斟酌着用词,顿了下,又道:“是不是要赏些什么?也好让二小姐知道老夫人疼她,顺便给她压压惊。” 老夫人低头,用素色的调羹缓慢搅动着瓷盅里的燕窝,这才稍稍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老夫人从来就不苟言笑,着是方妈妈跟了她许多年,也有些吃不消,赶紧低下头去,解释道:“奴婢是觉得二小姐一个人在府里住着,老夫人既然疼她,让她知道了,总是好的。” 有句话,她本来脱口已经到了嘴边了,但是看到老夫人的脸色,适时地打住了。 沈青桐自幼就没了双亲,一个孤弱的女孩儿家,如果老夫人给她几分颜色,照常理来说她还不得感恩戴德,对老夫人言听计从么? 一个无人教养的小丫头罢了,以老夫人的手段,哄一哄便能牢牢的拿捏在手里。 只是没有人比方妈妈更清楚—— 老夫人虽然为人冷淡,对家里的哪位少爷小姐都不假以颜色,但唯独对沈青桐—— 她是极其的厌恶和不喜的。 所以这话说完,方妈妈就后悔了,汗涔涔的站着,手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时候,外面就听有人敲门,大丫头海棠轻声的问:“方妈妈,老夫人睡着么?您出来一下。” 方妈妈朝老夫人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老夫人首肯,就快步走到门口。 海棠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方妈妈听着,脸色就微微的变了,“是真的!” “嗯!”海棠偷偷往屋子里去看了眼老夫人,“我怕消息有误,后来又亲自去确认了一遍!” “知道了,你去忙吧!”方妈妈点头,打发了她,又转身回了屋子里。 老夫人看过来一眼。 方妈妈的面上有些为难,还是如实道:“刚才奴婢刚从二小姐那里出来之后,说是大小姐过去了一趟。” 老夫人一直低着头吃东西,她没说话,可方妈妈的心里还是打起了鼓。 又沉默着过了半晌,老夫人才又面无表情的缓缓道:“吩咐下去,二丫头的伤尽管去库房里找最好的药给她医治,不用省着,公中没有的,尽可以去我的私库里找。她一个姑娘家的,千万的不能破了相,一定把她的伤养好了。” 府里的中馈,早就交给大夫人掌管了,以往无论是大事小情,老夫人全都不插手的。 这一次,她算是破例给了沈青桐莫大的关照了。 而且只要她发了话,这一院子的牛鬼蛇神就哪个也不敢再顶风作案了。 她没提沈青荷,方妈妈的心里绷紧了一根弦,面上却赶紧带了笑,“是!还是老夫人心疼二小姐。奴婢这就去跟大夫人说。” 老夫人只埋头慢慢的用燕窝,不再言语。 方妈妈转身往外走,临出门时,却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铃兰从外面给她打开帘子,见她神情古怪,就小声问道:“姑母,沉香的事——” 这阖府上下,但凡是眼睛没瞎的人,不用多聪明,都看得出来沉香半夜溺死在锦澜院附近是有猫腻的。 只是已经断定沉香是失足溺死的了,却是肯定不会有人把她的死因和平时低调内敛的二小姐沈青桐联系上的。 “别多嘴!”方妈妈警告的瞪她一眼。 铃兰只是年纪小,一时好奇心作祟没忍住,这会儿想起这还是在老夫人的屋子外面,惊得脸色一白,赶紧缩了下脖子。 “走吧,别杵着了。老夫人开了恩典,你跟我去库房取些补品送给二小姐。”方妈妈胸脯一挺,举步下台阶。 铃兰赶紧低头跟上。 方妈妈抬脚要走,临了儿却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感慨道:“五小姐啊,就是败在了这个性子上了。她如果能懂事识大体一些,有些事就轮不到二小姐了。” 老夫人心明如镜,她要保谁,或是要抬举谁,全都看她一个人的意思。 她要送去东宫博宠占位置的人,怎么可以是一个冲动无脑又上不了台面的泼妇呢?沈青音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送过去就只能坏事。 而沈青荷,虽然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但好在大夫人有远见,从小就调教出她一身贵女风范,至少表面上是能拿得出手的,然后再有沈和在,这府里有什么好事,自然就要先随着她挑的。 方妈妈去沈青桐院子里送了好些珍贵补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夫人的耳朵里,彼时她正在查账,听了丫头报信马上就觉得奇怪,“母亲都多少年不插手这些琐事了,这回是怎么了?” 就算她要用沈青桐,也犯不着去拍这丫头的马屁吧? 大夫人沉吟,想了想,又道:“佩兰,你再去问问,看锦澜院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佩兰应声去了,却也没多会儿就回来了,因为表面看不出什么,也就是把方妈妈和沈青荷相继去过锦澜院的事情说了。 大夫人略一思忖,便是脸色一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去把青荷给我叫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0章 端倪 佩兰吓了一跳,忙道:“夫人,也许只是巧合,大小姐可能就是关心二小姐的伤势吧。” “去把她叫来!”大夫人冷着脸,重复。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沈青荷几时会把沈青桐看在眼里了?而如果就是一般的找茬,老夫人不会这样的出面敲打,八成是沈青荷做了什么事。 她心里气恼得利害,佩兰瞧着她的脸色,再就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赶紧的去了。 沈青荷本来正在屋子里绣嫁妆,听说大夫人找她,也没多想,收拾打扮了一番就慢慢悠悠的来了。 “母亲,佩兰说你找我?” 大夫人闻言,砰的把手里的账本拍在了桌子上,冷着脸抬头看向了她,“你给我跪下!” “母亲?!”沈青荷惊得表情一僵,本能的反应却是膝盖一弯,真的当场跪下了,眼中蓄满泪水,委屈的看着她。 大夫人沉着脸,怒斥,“早上你去锦澜院做什么?” “我……我只是无聊,过去看看!”沈青荷脱口道,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夫人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事和她生气。 “只是看看?”大夫人冷嗤。 沈青荷想了下,也不觉得她为难沈青桐这算什么大事,所以也没藏着掖着,抿抿唇,随意道:“那个丫头我看不惯,刚好遇到顾大夫,就让她在金疮药里做了点儿手脚!” “你!”大夫人拍案而起,手指颤抖的指着她,半晌,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她能碍得着你什么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让你学那些深宅妇人的龌龊伎俩,省得脏了你的手,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沈青荷被她骂得更是委屈,含嗔带怨的看着她,哽咽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母亲还要为了那个丫头来苛责我吗?” 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俯视她道:“那个丫头的命是不值钱,可是今天你动了她,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娶妻娶贤,就为了和那么个贱丫头置气,你就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沈青荷一直被人捧着,自视甚高,对自己的婚事也是期望颇高的。 惊闻此言,她才有些后怕,目光慌乱的闪了闪,面上却还是嘴硬道:“又不会有人知道——”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大夫人几乎捶胸顿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要为了些蝇头小利和那几个丫头计较,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手脚,你才一动作就被你祖母知道了?” 听着大夫人的数落,沈青荷本来并不以为然,可是提到老夫人她却是脸色刷得一白,突然恐慌了起来,伸手去拽大夫人的裙角,“母……母亲,你是说祖母她……” 如果说这府里还有谁是沈青荷不敢惹的,那就是沈老夫人了。 “你别当我是在吓唬你!你的婚事才刚有眉目,你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否则我也保不住你!”大夫人道,语气严厉的警告。 沈青荷不禁有些心虚,但同时又带点侥幸,“怎么会?母亲你不是说……” “我是只有你一个女儿,可你祖母不是。”大夫人打断她的话,形容冷酷,毫不留情,“你要一再的惹是生非,没了你还有沈青桐、沈青音,最不济还有沈青羽和沈青瑶。她们个个都姓沈,虽然出身是比你差了一点,只要听话争气,也不见得就是非你不可的。” 大夫人承认她是在故意恐吓,但是效果显著,沈青荷果然是怕了。 她的唇微微颤抖,有点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大夫人,“母亲,我知道错了,可我当时是真没想那么多,祖母那里,她会不会……会不会……” 只要想到老夫人的那张冷脸,她就忍不住的胆寒。 大夫人看着差不多了,也就叹了口气,把她拉起来,语重心长道:“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去跟那几个丫头抢风头?她们那样的人,给你垫脚都不够资格。只要你稳得住,再过一段时间等事情定下来,你跟她们,那就是云泥之别。” 大夫人的语气坚定,沈青荷也像是从中受到了鼓舞,用力的点点头,“嗯!我都听母亲的。” * 五月,京城。 一场梅雨过后,院子里花木吐翠,到处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致。 沈青桐穿一身白色碎花的襦裙,粉黛不施,百无聊赖的靠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发呆。 蒹葭端着一碗参茶从院外进来,嗔道:“小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添件衣裳?” 沈青桐抬眸看她,笑道:“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梅子她们呢?怎么也不知道陪着小姐点儿?”蒹葭四下里看了眼,不悦道。 沈青桐没说话。 自从沈竞夫妇过世以后,她在这府里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院子里的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大家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蒹葭自觉多话,赶紧把茶碗递过去,“这几天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的,小姐您当心别染了风寒,喝杯热茶暖一暖。” 沈青桐从来就话不多,接过茶碗抿了一口。 蒹葭进去找了件衣裳给她披在肩上,闲来无事,就随口道:“奴婢方才在花园里遇到大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正在忙着带人打点行装呢,好像明天一早大夫人要带着大小姐去皇觉寺上香。” “皇觉寺?” “是啊!”蒹葭点头,“听说大夫人最近一直在做恶梦,心里不太平,所以要带大小姐去皇觉寺小住几天,礼佛斋戒的。” 沈青桐心不在焉的捧着茶碗,心里却在暗暗琢磨—— 沈青荷和西陵钰暗度陈仓是在她嫁入昭王府之前,这话她在和西陵钰互诉衷肠的时候说过不止一次,总说她是一心一意惦念着西陵钰,所以在入了王府之后便为他守身如玉,想方设法的避着没有和西陵越圆房。 那时候那女人沾沾自喜,沈青桐也就是从这件事上判断,西陵越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王妃和自己的兄长有染,所以才顺水推舟的没碰沈青荷的。 否则,以他堂堂昭王的为人,怎么可能被沈青荷这么个女人敷衍搪塞了整整三年时间而不起疑的? 可—— 那沈青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呢? 似乎……好像……就是在这次进庙烧香之后? 沈青桐想着,就玩味着勾唇微笑起来。 蒹葭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小姐?您怎么了?这茶汤要凉了!” “哦,没什么。”沈青桐回过神来,顺手把茶碗放在了栏杆上,然后整理了裙子起身,“跟我去一趟天香苑。” “小姐!”蒹葭一惊,“您跟大小姐的关系又不亲厚,贸然找她去做什么?” 沈青桐举步往外走,眨眨眼睛,颇为狡黠的一笑道:“上回摔那一跤险些要了我的命,不是都说皇觉寺的菩萨最灵验么?我去跟大姐求个情,咱们也跟着去烧柱香吧,好歹图个安心不是?” 提起上回的事,蒹葭心有余悸,再一思索,就觉得去烧柱香什么的很有必要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1章 示好,出行 沈青桐主仆去到天香苑的时候那院子里也是人仰马翻的在收拾行李。 虽说就只是去寺里小住几天,但是这些勋贵人家的女眷就是这样,必须样样装备齐全,受不得半分委屈。 彼时沈青荷正站在衣柜前,支使着丫鬟给她整理要带的衣物,听说沈青桐来了,反而奇怪,“她来干什么?” 又再想了想,就无所谓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出去通禀,片刻之后沈青桐就带着蒹葭从外面进来。 沈青荷看过去一眼,表情居高临下,却没主动开口。 场面有些尴尬,沈青桐低了下头,然后才像是鼓足了勇气有些羞涩的开口道:“我听说明天大伯母和大姐要去寺里进香,我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耽误大姐收拾行李了?” “是要出去一趟。”沈青荷上下打量她一眼,也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么?” “我……”沈青桐垂眸咬了下嘴唇,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也想跟着过去烧柱香,大姐能不能帮我跟大伯母说一声?大伯母事忙,我不好意思直接去找她。” 沈青荷满脸的不耐烦,刚要开口拒绝,却见沈青桐有些紧张的抬手摸了摸额头,小声的道:“前段时间的事,我有点怕,好在有惊无险,我就是想去寺庙里给菩萨烧柱香。” 过了一个半月,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虽然没有留下大的疤痕,却还是留了浅浅的一道痕迹,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好利索了。 沈青荷瞧见她那怯怯的样子,心里反而舒畅起来,带着施恩的语气一扬眉,“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跟着来吧!” “谢谢大姐!”沈青桐面露喜色,连忙道谢。 沈青荷见她笑得谦逊,心里不无得意,态度傲慢的冷哼一声,然后就只当她不存在,又继续指挥着丫头整理,“别拿那个,那条裙子的颜色我不喜欢……” 沈青桐主仆被她晾在那里,又站了一会儿,让她找足了优越感,沈青桐方才主动告辞,“大姐你忙,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青荷理都没理。 沈青桐转身出了天香苑,带着蒹葭慢慢的往回走。 上辈子她就无欲无求,过得就是混吃等死的日子,可是依然逃不过为人棋子的命运。 沈家的老夫人,是个很有远见也很有野心的人,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振兴家声,所以上辈子处心积虑的安排她和沈青荷分别进了东宫和昭王府,在最有权势的两个皇子身上都押了宝。 沈青桐确信,现在老夫人的心里也一定做好了同样的打算。 既然上辈子她逆来顺受,没能得到个好下场,那么这一次怎么都不能重蹈覆辙,就这么坐以待毙了。 主仆两个回到锦澜院,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晚间便早早的歇了。 次日一早,沈青桐也是早早的出门去等,但是沈青荷忘了提前知会大夫人,大夫人是临出门才知道的这事儿。 她心里有点不痛快,可是当着一群家仆的面又不好苛刻对待沈青桐,于是就道,“清荷提前没跟我说,我这车上带着的行李有点多,杨妈妈你去让管家赶紧再准备一辆车来。” “是,夫人!”杨妈妈赶紧去办。 “是我的不是,劳大伯母费心了。”沈青桐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自家人,你这孩子说这话倒是显得生分了。”大夫人的为人严肃,脸上表情淡淡的。 下人们安置好行李,新的马车也准备好了,一行人各自上车,由府里的护院护送出城,直奔皇觉寺。 路上的一个时辰,走得还算顺畅。 沈青桐还在纳闷西陵钰和沈青荷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小姐您慢一点,奴婢扶您。”蒹葭搀扶她下车。 彼时,寺院门口已经有迎客的沙弥等着了,“贵客驾临,有失远迎,小僧失礼了,禅房已经备好了,夫人和小姐里面请。” “有劳小师父了。”大夫人微笑颔首。 一行人搬着行李浩浩荡荡的往里走,进了大门,没过正殿,而是取道右侧一道拱门直接绕过了香客云集的大雄宝殿去了最后面的禅房。 这座皇觉寺是皇家寺庙,占地很大,并且修建的也很考究,再加上时常有达官贵人上山礼佛,后面就开辟出了大片的院落,供这些金贵的香客小住的。 这皇觉寺沈青桐并不是第一次来,因为是皇家寺院,经常有达官显贵前来烧香礼佛,这里的僧侣都很懂规矩。一路走来,一切都与往常无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百思不解。 寺里给沈家人安排的院落在最西边,地方看着有点偏,但是环境清幽,再加上新雨过后围墙外面的树木郁郁葱葱,环境却是十分喜人的。 “这里一共是五间禅房,请沈夫人和小姐们随意。”那小沙弥请了几人进去。 “好!这里我们自己收拾吧。”大夫人也不怎么挑剔,态度和气的给杨妈妈使了个眼色,“我今天恐怕不得空去跟方丈大师打招呼了,你先跟着去前面替我添些香油钱。” “好!”杨妈妈含笑应了,从行李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同那小沙弥一起出了院子。 另一个随行的嬷嬷已经把各屋都看了一圈回来,道:“夫人,这些禅房都很干净,添置些我们自己的被褥用具就可以了,正屋也还算宽敞,奴婢这就收拾出来给夫人您住,两边挨着的两间……” “屋子不是够宽敞吗?我跟母亲一起住!”沈青荷打断她的话,抱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 “你啊!”大夫人点了下她的额头,笑容宠溺。 沈青桐唇角微微带了丝笑,规矩本分的从旁看着。 大夫人和沈青荷说了两句话,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大姐胆子小,到了这山上不敢一个人睡,就让她跟着我吧。旁边的两间屋子,你看看喜欢哪一间就让她们整理出来。” “好!”沈青桐点头,又道:“大伯母,他们收拾行李可能得会儿工夫,一会儿我能先在这附近走一走吗?” 大夫人也没太有什么精神管她,只道:“虽说在这寺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也到底是在外面,你自己小心着些,别走得太远了!” “我知道了!”沈青桐还是乖顺的应了。 大夫人母女挽着手说说笑笑的进了正屋,沈青桐选了向阳的一间屋子,留下蒹葭带人整理行李,自己带着木槿出了门。 两个人,走在院落之间的石板路上,之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沈青桐的心思微动,突然止了步子,沉吟道:“木槿,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皇觉寺里过分的安静了?” 木槿茫然的四下观望一眼,莫名就觉得有点儿冷。 她缩了缩脖子,凑到沈青桐身边抓住她的袖子,瑟瑟的道:“小姐你这么一说……是好像觉得有点瘆人!” ------题外话------ 嗯,大家拿好手机相机摄影机,前面疑似有jq! ps:桐妹儿扮柔弱,小白花技能get√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2章 故人 这片禅房后面走下半个山坡就是寺庙的后山,也是属于皇觉寺的范畴,但是山下设了屏障,又有武僧守住了上山的要道,所以外人上不来。 沈青桐带着木槿,悠然走在山间的小径上,满眼苍翠的新绿,看得人心花怒放,再置身其间,心里就有种浓郁的纯粹幸福的感觉仿佛要溢出来。 因为刚下了雨,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两个人一路走来,裙角濡湿了一片,但是因为心情好,就也不甚在意。 偶尔有鸟鸣声声。 木槿左右张望着,不禁有些失望,“早知道该把红眉带来的,这地方,真好!” “就咱们院子里那几株灌木它都扑腾不出来,你把它带来?非把它吓傻了不可!”沈青桐调侃。 “也是!”木槿忍俊不禁,抿着唇偷笑,不经意的一低头,却见前面路面上横了半截树枝。 “小姐当心,别绊着了!”木槿忙道,拦了沈青桐一把,就要把那树枝踢开。 沈青桐低头看过去,忽而心思一动,弯身去把那树枝捡起来,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 木槿知道她要干什么,就没拦着,沈青桐拿那树枝当木剑,一边搜寻着记忆里那些残缺的片段慢慢的比划了一阵,在木槿看来算是有模有样,她自己却深知动作笨拙,怎么看都滑稽。 最后,她便就弃了那树枝,摊开手,苦笑;“记不得了!” 父亲在时,她的性子开朗顽劣,总是偷窥父亲带着师兄和师弟两个练功,有时候也凑上去撒娇。父亲疼她,拗不过,就给她削了一把小小的木剑,手把手的教给她舞。 那套剑法其实不难,只是她才学了半个月不到父亲就接到紧急军情,赶回了北疆军中。半年之后,那边的战局稳定了,父亲就派人回来接她和母亲过去团聚,然后…… 就出了那场事故。 她失去了父母,那把随身带着的小木剑也再没有看到。 “小姐,您也别折腾了,万一要是被人撞见了……不好!”木槿道,拿帕子给她把手上的污渍擦掉。 沈青桐没动,却还是拧眉看着脚下那半截树枝,苦笑道:“时间真可怕,转眼这么多年,莫说旁人,就是我自己也都几乎要忘了我是沈竞的女儿。” 在过去的七八年间,有关自己的身世父母,沈青桐一直都是绝口不提的。 想起多年前的那次意外,木槿就是心里猛然一慌,莫名的紧张起来,但再细看沈青桐,又见对方的神色淡淡,并没有失常的迹象这才稍稍安心,轻声的劝道:“小姐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您是女儿家,就算没有继承将军的衣钵,只要您过得平安顺遂,咱们将军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们还能怪罪您不成?小姐您真的不用耿耿于怀,为了这点小事就觉得对不起将军。” 沈青桐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木槿弯身去替她整理裙裾,却又忽听得头顶她冷嗤一声道:“是啊,何必耿耿于怀,我对不起他的,又何止这件事。” 她的声音很轻,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句呢喃。 木槿的脊背一僵,下意识的抬头。 这一刻,沈青桐面上表情与往常无异,寡淡而平静,但是那双惯常幽深而沉静的眸子里却漾起一层浓厚的落寞情绪,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更是自嘲到近乎刺目。 木槿是跟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这却是第一次,她从自家主子脸上看到这样尖刻又激烈的情绪流露。 有那么一瞬间,木槿是茫然而无措的。 她不知道沈青桐到底怎么了,抑或者她到底在说什么。 “小姐?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良久之后木槿才开口,声音有些害怕的在隐隐发抖。 沈青桐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把她吓着了,于是微微一笑,弯身把她拉起来,伸手去拿掉她袖子上的一点草屑,“没事。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吧。” 这一刻,她面上表情已经奇迹般的恢复正常。 木槿眨眨眼,几乎要怀疑前一刻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跟在沈青桐身后,默默地原路往回走,两人提着裙子,刚小心翼翼的走过一座木桥,迎面却见一个锦袍公子一边欣赏着这山中景致一面款步自前面的小径上行来。 他穿了身深青色的长袍,虽然衣物的料子极好,但是因为颜色太暗,反而一眼看不出质感,只叫人觉得平平无奇。 只是这人的五官俊朗,样貌却是生得极为英挺不俗的。 “这深山之中怎么还会有人散步?”木槿小声的嘀咕,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就想走到沈青桐前面去探路。 而沈青桐在看到那人的一瞬,眉头已经不易察觉的微蹙了下。 同时,对面那人也注意到了她们主仆。 显然他也是意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行人,但是再一细看,眉目之间便染上欣喜的表情,快走几步迎上来。 “哎——”木槿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就要拦他,却听那人越过给她去,冲着后面的沈青桐惊喜道:“桐桐?” 沈青桐抿了唇角没做声。 陈康梁却是意外的惊喜,直接走到面前,盯着她的脸,眸光热切而闪亮,“你是桐桐是不是?才三年没见,就不记得我了?” 沈青桐无奈,只能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师弟!” 陈康梁比她要大上四岁,今年已经十八了,不过他当初拜沈竞为师的时候入门比较晚,沈青桐那时又是孩子心性,偏要压他一头,在他面前总以师姐自居,喊他师弟的。 当然,这个称呼陈康梁并不承认,总是嘴硬的喊她的小名桐桐。 见她认出自己来了,陈康梁便十分的高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跟大伯母一起上山来进香的。”沈青桐道,态度始终客气又疏离,“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提前也没听到消息?” “哦,我——”陈康梁刚要说话,视线却突然停在她身后顿住,一脸的惊诧。 沈青桐心中警觉,蓦然回首。 山野间还是被这浓郁的一片翠色填满,木桥、溪水,偶有悦耳的鸟鸣声起伏。 那小桥的另一端,就在她们刚刚走过的那条小径上,有人闲庭信步,款款而来。 山色葱翠,他一袭白衣翩然,墨发用款式最简单的白色发簪挽一个松散的髻,发丝披散肩头,那一张脸孔,有着玉淬冰雕一般的质感,轮廓俊逸分明,眉目清朗如画。 彼时他的唇角噙一抹淡雅的笑,眸光流转,只是淡淡一眼的目光,就放佛融入了这山川天地间所有瑰美的景色,成就了最为潋滟夺目的风景。 山中仙人,或许也不外呼如是。 只是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沈青桐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封冻凝固。 ------题外话------ 嗯,来的是谁,你们知道,我就不点名了。 挖新坑了真是心虚寂寞冷,都粗来嗑瓜子聊聊啊啊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3章 邂逅 那人踽踽独行,翩然而至。 “昭王殿下?”陈康梁一眼认出了他,但明显也是十分的意外。 西陵越的唇角微弯,眸光一转,那目光却是直接落在了沈青桐面上,“这位是——” “哦,这位是镇北将军府的二小姐。”陈康梁赶紧定了定神,回道:“殿下您是知道的,我幼年时候曾经拜过已故的镇北将军为武术教习,有一段师徒情分,桐——哦,二小姐便是我师父的遗孤。” “哦?沈二小姐?”西陵越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么说来,还是将门之后了?是本王怠慢失礼了!不过——” 他说着,一顿,继而才又深深的看了沈青桐一眼,道:“二位是在这里做什么?叙旧?” 他这言辞之间,有毫不掩饰的探究之意。 而且沈青桐总觉得他强调“将门之后”这几个字有点刻意,心里本能的略一紧张。 这边陈康梁的面色微微一红,神情明显带了几分不自在的答道:“师父殉国以后我也一直随父亲在任上,凑巧在这里遇到二小姐,就多说了两句!” “不知道是昭王殿下在此,臣女失礼了。”沈青桐这才开口,转而又对陈康梁道:“师弟,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一步!” 说着,就屈膝冲西陵越福了一礼。 她的态度平和,举止从容。 哪怕是因为前世种种,心里对这人颇多芥蒂,面上也是半点破绽都不露,举步前行。 “哎——”难得在这里遇上,陈康梁心中不舍,就追出去一步,叫住了她,“我和昭王殿下说两句话,就不送你回去了。不过这一次我会在京城留到年后,我母亲也会进京,过两天就到,到时候应该会登门拜访沈老夫人。” 陈沈两家算是世交,早些年经常互相走动,只是近几年陈康梁的父亲外放之后才不怎么方便来往了。 陈康梁看她时候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热切,沈青桐了然,心里先默默的对这次陈夫人进京的事情做了提防。 “好!我会提前转告祖母的。”沈青桐略一颔首,继续从容前行。 陈康梁站在原地目送,虽然恋恋不舍但也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走回西陵越面前,正色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西陵越负手而立,容色淡淡:“下个月就是太祖皇帝的寿诞了,我母妃要过来斋戒三日,本王陪她来的。” “贤妃娘娘也在皇觉寺么?怎么微臣居然不知道。”陈康梁颇有些意外。 贤妃出宫来了皇觉寺,宫里宫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外露? “母妃不想声张,是乔装出行的,也就几日的功夫,康梁你知道就好,不必声张。”西陵越看出他的疑虑,解释。 “是!微臣明白了。”陈康梁会意,正色点头,“既然娘娘不想声张,那微臣就不过去打扰请安了,烦请殿下替我向娘娘问声好。” “嗯!”西陵越应了。 他今天似乎很有闲情,也不急着回去。 陈康梁站在他面前,本来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但是渐渐地却是再难压制住心里的那股浮躁之意,用力的抿抿唇道:“殿下,我父亲的事——” 月前西北道的绿林中剿杀围捕到一伙常年盘踞抢劫过往客商的悍匪,刑讯之下居然牵扯出官匪勾结的丑闻来。西北道都督薛元青不仅包庇纵容,甚至利用职务之便,在西北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一旦得到有富户路过的消息就提前给匪徒通风报信,待匪徒得手之后双方再坐地分赃。 这件案子,一经过揭发就引发了民怨,龙颜震怒,整个西北道可谓掀起了一场浩劫,被整个清洗了一遍。 陈康梁的父亲陈文林也涉案其中,并且很不巧,众所周知,西北道是太子的地盘,而薛元青也是站太子西陵钰的队的。 如今这案子已经快要审结了,陈文林还被软禁京中,陈康梁母子在这个时候赶着进京,其实就是为了走路子,找关系的。 会在这里遇到西陵越,对陈康梁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只是他自己知道轻重,开口便有些艰难。 “有时候,有些拖后腿的所谓根基和靠山,放下了,可能更好!”西陵越看他一眼,勾唇而笑。刚好一只小飞虫落在他的袖子上,他屈指一弹,又道:“陈大人如今这般年纪,告老还乡是早了点儿,但是在外奔波多年,早一点颐养天年也好。” 在那件案子里,陈文林就只是沾了个边,只要西陵越稍微抬一抬手,他就能安然无事。可再怎么说,陈文林却已经试探着上了太子一党的船。 虽然陈康梁算是和西陵越之间有些来往,也更看好西陵越,在往他这边靠,但是以西陵越的个性,想让他以德报怨? 这不可能的! 如今他肯给了这样的提示,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陈康梁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还是满脸感激,赶紧拱手一揖,“是!多谢殿下提点,微臣感激不尽!” 西陵越淡淡的又看他一眼,便不再言语,继续举步前行。 这边沈青桐早他们一步从树林里出来,心不在焉的往山上的禅房走。 “几年没见,陈家少爷出落得越发俊逸不俗了。”木槿和蒹葭都是从小就跟着沈青桐的,并且木槿还大沈青桐两岁,所以对小时候的陈康梁也还有印象。 沈青桐敷衍的笑笑,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陈康梁的出现虽然让她觉得有点麻烦,但是在和西陵越的这一场“不期而遇”面前,那就完全不叫事儿了。 西陵越怎么会悄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方才他是从树林深处出来的,他该不会早就看到她们了吧? 这个人,有心机,有城府! 沈青桐承认,打从心底里她在他面前就没什么底气,却也只希望没有招惹什么麻烦才好。 这边她心里千头万绪的不断思索着西陵越此行的原因,身边木槿却在津津有味的回味往昔,突然叹了口气道:“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了,裴家公子都音讯全无。小姐,你说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啊?” 沈青桐的思绪被她打断,转头,就见木槿正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他……”沈青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脑中飞快的过了一些画面,最后还是心不在焉道:“应该也很好吧!” 她现在没心情计较这些,木槿却也没太在意她的反常情绪。 两人一路回了寺里沈家人落脚的院子,走到大门口,刚好迎着里面快步走出一个小沙弥来。 那小沙弥低着头,脚步又快,一时不察,两人险些撞上。 沈青桐赶紧错开一步让开。 “阿弥陀佛!抱歉,小僧失礼了!”那小沙弥一脸惊慌,赶紧告罪。 沈青桐见他年纪不大又满脸的惶恐,就好脾气的笑了笑,“没事!” 小沙弥见到她笑,蓦然就红了脸,头一低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沈青桐本来也没当回事,可是她的鼻子尖,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忽而闻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点若有似无的异香。 不是寺中常年燃烧的香烛的味道,反而—— 有点像是浅淡的花香? 这是怎么回事? 沈青桐脚下步子下意识的一顿,扭头看去,那小沙弥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小姐怎么了?”木槿见她不动了,不解的回头。 “哦!没事!进去吧!”沈青桐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主仆两个进了院子。 外面那石板路另一侧的尽头,有白衣翩然的男子负手而立,眉目间光彩摄人,灼灼生辉。 “殿下?”不多时,一个青衣的侍卫寻过来。 他收回目光,冲对方挑了挑眉。 侍卫云翼一脸肃然,郑重的点点头。 夕阳的余晖洒了一地,有人似乎心情很好,悠悠然转身,迎着天际最后的一点微光眯了眯眼,露出一口白牙。 ------题外话------ 麻将四人组的小剧场no1: 白奕(笑眯眯):新来的兄弟上线了,围观围观!不过13章就正式露脸了,比我早啊! 第1章就出场的大延陵(一脸自豪):嗯,还行! 第14章出场的宋灏(有辣么一丢丢的不高兴,于是一本正经的):白奕你脑子不好,这哥们也第一章就上线刷脸了。 白奕心大,继续笑眯眯无所谓。 仨人对新来的兄弟品头论足一番,再回头,七十多章才现身的某只神秘楠竹已经神秘失踪…… 岚宝(卷铺盖跑路):最近三天,大家别找我,安全第一嘤嘤嘤! ps:这四只功德圆满的货闲着无聊,以后可能不定期出来刷下存在感,顺便给这本的楠竹树立反面教材,添添堵什么的,突然觉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啦啦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4章 要不,本王陪你? 沈青桐心里觉得怪异,却什么也没多说。 主仆两个回去换了身衣裳,杨妈妈就带人把斋饭取回来了,于是沈青桐就去正屋。 皇觉寺用来招待这些贵客的斋菜十分讲究,虽然只有四菜一汤,却都色香味俱全,看着很有食欲。 “大伯母!”彼时冯氏已经坐下了,沈青桐进门打招呼。 “恩!”大夫人点头,“快过来吃饭!” 沈青桐走过去坐下,可是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沈青荷出来。 大夫人有点不耐烦,回头问道:“清荷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奴婢过去看看!”站在她身后帮忙布菜的佩兰道,刚要转身,就见沈青荷皱着眉头从里屋出来。 “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大夫人问道。 “我找东西呢!”沈青荷满脸不高兴的在她身边坐下,“我的一个香囊不见了,刚来寺里下车的时候还在的,不知道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香囊和荷包这些,都是女子贴身的物件,落在外面不好。 大夫人也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对杨妈妈道:“你带两个丫头沿路去找一找吧。” “好的夫人!”杨妈妈应声去了。 桌上的三个人安静的吃饭。沈青荷大概是心情不好,吃得不怎么多,待到丫头收拾了碗筷下去,杨妈妈一行也回来了。 “找到了没?”沈青荷问道。 杨妈妈摇了摇头,“沿路上都仔细的找过了,没见到呢,会不会掉在院子里,让哪个丫头给顺手收到行李里面去了?” “我都找过了,没有呢!”沈青荷道。 她倒不是心疼一个香囊,只是这次出门,她身上无论衣着首饰还是配饰都用的是最好的,那个香囊上面她点缀了一颗上好的水沉香的珠子,想想便有些舍不得了。 “一个香囊而已,没了就没了吧。杨妈妈你回头去跟寺里的管事师父说一声,如果有人捡到了让送过来。”大夫人道。 “好!”杨妈妈答应了,转身先去泡茶。 沈青荷还是闷闷不乐的,就站起来道:“这会儿睡觉还早,我正好出去散步,顺便再找找吧!” 这皇觉寺里香客们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大夫人想了下,嘱咐,“那你早去早回,实在寻不见就算了!” “恩!”沈青荷点点头,被紫珠扶着施施然走了出去。 沈青桐抬头,见大夫人面色疲惫,就也起身道:“今天舟车劳顿,大伯母辛苦了,我就不打扰伯母休息了。” “恩!去吧,早点歇着!”大夫人点头,“这山上不比家里,晚上多盖床被子,别着凉。” “好!”沈青桐颔首,带着木槿从主正屋出来,走到院子里,突然道:“这会儿还早,我们也出去走走吧,消消食!” “好!”难得出来一趟,木槿见她心情好,并不反对,“这山里风凉,我给小姐拿件衣裳。” “不用了,又不走远,就在这附近转转!”沈青桐拦下她。 “恩!”木槿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主仆两人出了院子,直接右拐,沿着石板路慢慢地走。 夜色清幽寂静,偶有几声虫鸣。 木槿左右看了看,四下里空无一人,她就又想起下午那会儿沈青桐跟她说过的话,不禁抬手抱住了肩膀,道:“小姐,这山上还是有点凉的。” 沈青桐这会儿没理她,唇角带了丝淡淡的笑容,只是脚下不停的快步往前走,“走快点,会暖和些的。” 那个小沙弥,想方设法的偷走了沈青荷的贴身的香囊?说是其中没鬼她都不信。 这时候,沈青桐的心里已经隐隐的形成了一种假设,而因为这种假设,这会儿她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隐隐激动的在沸腾。 沈青荷早她们主仆一步出来,虽然走的也是这个方向,可是这会儿已经没了人影了。 沈青桐不由的加快了步子,不想刚拐过前面的路口,前面却不期然的稳稳站着一个人,刚好挡在了去路上。 沈青桐赶紧刹住脚步。 “小姐当心!”木槿过来扶了她一下。 沈青桐抬头。 “沈二小姐?”西陵越倒是没卖关子,直接转身,望定了她道:“咱们缘分不浅啊,居然又遇到了?” 西陵越?他居然还在寺里?! 沈青桐面上表情一僵,赶紧掩饰着垂下头去,“见过昭王殿下!” “这么晚了,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西陵越问道。 “我——”沈青桐张了张嘴,心里对他本能的戒备,勉强定了定神道:“不敢劳殿下亲问,臣女只是饭后无聊,随便走走!” 说着,却是进退两难,因为西陵越就站在她的去路上,而如果就这么转身回去,又会显得太刻意。 她心里一阵的尴尬为难,还不等拿定主意,面前的西陵越就已经再度开口。 “是么?”他微微扬眉,看着她,随意道:“本王刚好也是饭后无聊,要不陪你走一走?” 沈青桐猛地抬头看向了他。 木槿露出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然后下一刻,脸上爆红,像是一瞬间熟透了。 沈青桐则是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全身的骨骼僵硬。 西陵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 这丫头这是什么表情?不是心虚,不是意外,也不是娇羞,却竟然更像是单纯的受了惊吓? 他承认他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人,可也不至于会吓到人吧? 西陵越挑眉,往她面前逼近一步。 “不……不用了!”沈青桐脸上的表情一阵麻木,脊背僵硬的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西陵越眉头挑得更高,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好像沈青桐很不该拒绝他一样的又再问道:“为什么不用?” 木槿人都傻了。 沈青桐觉得自己再和他站在一起,就要忍不住动手甩他一耳刮子了,于是当机立断的又后退两步,飞快的说道:“我突然不想散步了!是臣女唐突,打扰了殿下,我先走了!” 她脸上表情强作镇定,想要转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人的逼视之下,双腿居然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的动不了。 “哦!”西陵越漫不经心的应了声,还是好脾气的缓缓道:“这两天本王都在寺里,什么时候再有兴致了,随时找我?” ------题外话------ 尼玛,这就被调戏了!越越虽然你是楠竹,但是这么自来熟,真的好么,囧囧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5章 相看 西陵越居然也在寺里住下了?! 而这会儿他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堵她的,因为他察觉她是在跟踪沈青荷了? 这一刻,沈青桐突然有点儿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兴起就跟着沈青荷上山来了。 西陵越的话,她当然不能答,只勉强屈膝福了一礼,一转身,脚下步子却是飞快。 木槿随后反应过来,提了裙子小跑着追上去。 主仆两个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沈青桐能够想见自己的背影落在那人眼中会是何其狼狈,但是没办法,与其狼狈,也总好过和他面对面,忍受他的怀疑和质问。就让他觉得她是心虚好了,沈青荷的闲事,她再不管了。 “哎!小姐!小姐!”两人一口气跑回住处,一直到进了屋子关上门木槿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小姐您不是出去散步了吗?这是怎么了?”正在铺床的蒹葭被吓了一跳。 “没事!”沈青桐道,若无其事的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蒹葭整理好床铺走出来,“洗澡水准备好了,奴婢叫他们送进来!” “好!”沈青桐点头。 蒹葭也没多想,先带上门走了出去。 “小姐!”木槿这才急躁的开口,“到底怎么回事?昭王殿下怎么会在皇觉寺?如果他人在寺里住下了,今天接待我们的僧侣不可能不提醒的。” “我也不知道!”沈青桐也是一筹莫展,想了下道:“这件事,我们不管,就当我们从没见过他,回头在蒹葭面前也不要乱说话。既然昭王没有声张,那就势必有他隐瞒的理由,当心祸从口出。” 昭王西陵越,别看他的样貌俊美不俗,但却是个出了名不近人情的冷面罗刹。 木槿心里对他惧怕的紧,连忙慎重的点头,“奴婢明白,不会乱说话的。” 沈青桐喝了杯温水,一直起伏不定的心跳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随后蒹葭带人送了热水进来,沈青桐沐浴之后就直接上床歇了,只是心里仍不安定,总有些事情梗在那里,摸不出一个清晰的脉络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青荷难道不是因为这一次上山在这里和西陵钰遇见,然后迅速的勾搭成奸了吗? 可是现在西陵钰还没出现,西陵越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寺院里? 如果是因为西陵越入住,这寺中戒严,那这样倒是很好的解释了今天寺院里会过于安静的原因。 只是—— 还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西陵越的出现,让沈青桐的心里绷紧了一根弦,这就直接导致了她整晚精神紧张,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小姐是换了地方不适应吗?”次日起来伺候她梳妆的时候,蒹葭问道:“昨晚就听您一直没睡踏实,今天脸色都显得憔悴了。” 木槿从行李里面找了衣服出来,盯着沈青桐看了眼道:“小姐今天的脸色是不怎么好,白天是要跟大夫人一起去拜见方丈大师吧?要不擦点胭脂吧?” “不用了!”沈青桐直接否了她的提议,“方丈大师又不会计较这些!” 两个丫头也没勉强,伺候她梳洗更衣之后就去了正屋和大夫人母女一起用早膳。 大夫人先到一步,已经在主位上落座。 沈青桐进门的同时,沈青荷也才被丫鬟扶着从里屋出来。 这天沈青荷穿了一身石榴红的艳丽裙衫,头发梳了飞天髻,发间配饰不多,只簪了一朵珠花,饱满的额头上点缀一枚红宝石的坠子,衬得她本来就极出色的容貌更加艳丽。 着是沈青桐和她已然十分的熟悉,还是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大夫人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露出满意的神色,含笑招呼两人,“都过来坐吧!” “是,母亲/大伯母!” 两人答应着,走过去落座。 这一餐饭也算吃得其乐融融,饭后漱了口,大夫人就站起来道:“走吧,带你们去拜访一位贵人!” 沈青桐晚上没睡好,这会儿思维迟缓,也没细听她的话,只当是要去拜访寺里方丈的,心不在焉的站起身来。 沈青荷却是瞬间皱了眉头,诧异道:“她也去?” 沈青桐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拧眉不解的看向了她。 “清荷!”大夫人沉声道,朝沈青荷递过去严厉警告的一瞥,“怎么说话呢?” 沈青荷悻悻的闭了嘴。 沈青桐心里觉得怪异,也没多想,只道:“如果人多不方便,那我就先回房去!” “有什么不方便的!”大夫人笑道,面上一派和气,“你大姐就是孩子气,一惊一乍的,你别多心。” 说着,又看向沈青荷,“时候不早了,走吧!” 沈青荷今天似乎也有点神思不属,绞了绞帕子,便没再说话,低头跟在大夫人身后。 一行人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西陵越人在皇觉寺,沈青桐就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一路上,明明没遇到什么人,她却走得魂不守舍的,居然全没发现大夫人去的不是前院大雄宝殿的方向,而是拐了两个弯,去到一处占地很大,却更僻静的院落前面。 那院子外面有八名灰衣的高大汉子把守,远远的,大夫人就先顿住脚步。 沈青桐猝不及防的抬头,却是意外的吓了一跳,“我们不是去拜访方丈大师吗?” “这几天贤妃娘娘刚好在寺里斋戒,既然遇上了,我们就不能失礼,先过来打个招呼。方丈大师那里,晚点再去!”大夫人道,语重心长的叮嘱,“宫里的规矩严,一会儿你们跟着我就好,不要随便乱说话!” 贤妃?西陵越的母妃陆贤妃在寺里? 那就怪不得西陵越会在这里住下了。 沈青桐脑中嗡的一声。 她霍的扭头看向身边精心打扮过的沈青荷,于是瞬间了悟—— 大夫人这根本就不是意外和贤妃撞了行程,而是两人提前就约定好的,大夫人这会儿带着沈青荷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让她和西陵越两人彼此相看的! 这种场合,那她跟着来干什么? 尤其对方还是西陵越。 顷刻间,沈青桐只觉得头大如斗。 ------题外话------ 越越和大姐要相亲了…桐妹儿表示灯泡神马的好尴尬~ ps:你们都不吭声发表意见,我都不知道这节奏对不对,反正一厢情愿的先透个底吧,这本我的初步计划是争取在公众章节就完婚,大家也配合下情绪,激情一点,high起来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6章 还成! 大夫人说完,继续抬脚往前走去,等到沈青桐回过神来,她已经跟侍卫报了自家名号。 沈青桐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 其实她很快就明白了大夫人不介意她跟着过来的原因—— 不过就是拿她做背景板,来给沈青荷加分的。 沈青桐知道在沈家那些人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低调,木讷,话不多。 其实平心而论,她的样貌五官生得还算精致,看着尤其顺眼,只是从来都粉黛不施,站在艳光四射的沈青荷面前,就实在显得寡淡了。 本来大夫人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可谁让她主动送上门了?既然带了她一起出门,那就总要物尽其用的。 精明如大夫人,怎么可能让她白来一趟呢? 沈青桐心中苦笑。 院子里已经有一位珠圆玉润的嬷嬷走了出来,“是沈大夫人是吗?”态度有些傲慢,却谨守着礼数。 “是!”大夫人笑道:“我上山来礼佛,听说贤妃娘娘刚好在寺中小住,所以过来拜见,不知道娘娘方便吗?” “登门便是客,娘娘这会儿刚好得空!”那嬷嬷道,侧身让路,“夫人请进!” “有劳了!”大夫人颔首,举步跟着她往里走,一面问道:“不知道嬷嬷怎么称呼?” “我姓黄!”那嬷嬷道,并不怎么热络。 大夫人于是识趣的不再多言。 一行人穿过院子,进门前沈青荷有些紧张的低头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襟。 紫珠抿着唇偷笑。 沈青荷侧目,嗔她一眼。 刚好紫珠也是没资格进去拜见贤妃的,便就娇俏的吐了吐舌头,退到了一边。 “娘娘!”黄嬷嬷把三人让进门去,刚好迎着贤妃绕过屏风从里面的屋子出来,她就迎上去搀扶,“是镇北将军府的沈夫人前来拜访!” 贤妃今年是三十九岁,容貌不算太美,但贵在端庄,大家风度十足。 “臣妇冯氏,见过贤妃娘娘!”大夫人率先行礼。 “见过娘娘!”沈青桐姐妹也跟着屈膝行礼。 “免了吧!这又不是在宫里,沈夫人不必客气,都坐吧!”贤妃笑道,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了。 “谢娘娘!”三人起身,依次在下首落座,大夫人就道:“听说娘娘在寺里小住,我们就冒昧的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娘娘!” “既然遇到了,那就是缘分!”贤妃道,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容,虽然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但也绝对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的。 有宫婢进来上了茶。 贤妃喝了口茶,目光才落在了沈青荷两姐妹的身上。 “哦!这是小女清荷,还有我家二伯的遗孤青桐!”大夫人主动解释。 “是么?以前在宫宴上都是远远的看一眼,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贤妃仍是和气的笑道。 沈青荷有些紧张的捏了下袖子,面上有些娇羞的缓缓抬起头。 沈青桐倒是没压力,只不过目光偶尔瞥见立在贤妃身后的那扇屏风,心里就莫名的有点发毛,也说不上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西陵越人应该就在后面。 贤妃的目光只从她身上掠过,然后就定格在沈青荷面上,细细的打量片刻,赞道:“这样貌真是生的不错!” “娘娘谬赞!”沈青荷羞红了脸,推辞,略一垂眸,却是朝大夫人递过去询问的一个眼神—— 明明说好了今天双方来相看的,怎么昭王没出现? 大夫人心里显然也有疑虑,唯恐是贤妃临时反悔了,只是她到底心机比沈青荷要深,端的住,不动声色的垂眸饮茶。 喝了有半盏茶,贤妃才微微笑道:“越儿这孩子也是的,本来说好今儿个早上过来陪本宫用膳的,居然这个时候也不见人,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大夫人闻言,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笑道:“昭王殿下公务繁忙,又深得陛下的倚重和信任,娘娘真是好福气呢。” 贤妃脸上笑容更深了些,道:“哪有这么说话不算的,可不是叫本宫白等么?” 这话她倒是插科打诨替大夫人母女圆了场。 不想沈青荷的脸当时就有点垮了下来。 沈青桐瞧在眼里,隐隐觉得自己肝儿都疼了—— 这沈青荷是脑子有病吧?西陵越是什么身份?朝中可以和太子比肩的皇子!今天贤妃肯叫她来看上一眼都是得了沈家女身份的庇荫,还能由着她来挑肥拣瘦么? “娘娘这是在誊写佛经么?”大夫人也察觉了女儿的失态,一眼瞧见放在里面案上的卷,赶紧岔开了话题,“写字久了特别费眼睛,清荷的法还勉强能看得过眼,如若娘娘不弃,让她代劳可好?” 贤妃唇角始终挂着平和的笑,淡淡的道:“经文是要在太祖皇帝的寿诞上焚化的,本宫闲人一个,也就只能尽这点心意了,哪能再叫旁人代笔。” “都是娘娘的一片孝心!”冯氏恭维,并不勉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其间贤妃就顺带着偶尔也问沈青荷一两句话。沈青荷的礼仪规矩是从小就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指点调教出来的,所以倒也没有失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陵越没出现,她心里不痛快,所以便不太十分乐于表现,看着没什么精神。 沈青桐坐在边上不起眼的地方,横竖也没人管她,她便始终微垂着眉眼,看着谨小慎微,实则是事不关己的熬时间。 一盏茶喝得见了底,西陵越还是没来,大夫人不好继续赖下去,就起身告辞。 陆贤妃也没挽留,待一行人走后,她就起身绕过屏风,进了里面的屋子。 彼时西陵越就坐在里面的桌旁,手执茶盏,脸上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越儿,沈家的这位小姐,你觉得怎么样?”贤妃问道。 西陵越笑了笑,低头,手指轻叩着手中瓷杯的外壁,淡淡道:“还成。” “本宫也觉得还好。”陆贤妃松了口气,弯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自己儿子的脾气她最清楚,虽然和沈家联姻大有裨益,可如果西陵越就是看沈青荷不顺眼,那这事儿就绝对成不了。 这个孩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虽然人才出众,谋略手段又公认的是在太子之上,可也就是因为太出色了,反而十分的狂傲。说得好听了叫恃才傲物,再直白一些,就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太自负也太一意孤行了。 宫婢奉上茶水,陆贤妃接过去呷了一口,然后就听西陵越轻哂一声,慢慢地道:“是啊,还好!就是那颜色,瞧着寡淡了一些!” “沈家的这位大小姐一直都是以艳若桃李著称的……”陆贤妃还没反应过来,话到一半却是勃然变色,端着茶碗的手指僵住了。 旁边的黄嬷嬷一脸紧张。 “嗯?”片刻之后,西陵越抬眸看向了陆贤妃,“怎么母妃让我来看的不是前镇北将军沈竞的女儿吗?” ------题外话------ 有妹子问楠竹咋才能把不情不愿的女主娶回去? 恩,步骤是这样的: 第一步,一眼瞄上了 然后,下一章,让他老娘出面下聘定下来 然后,再下一章就能拖回狼窝了… 仗势欺人神马的,不欺白不欺啊~娶个媳妇哪儿那么费劲的,要不白瞎了这么牛叉的皇帝老爹了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7章 别有居心 陆贤妃不由的愣了一下:“可是沈竞已经离世多年了,现在的西北军中……” “母妃,猛虎虽死,余威尚存!”西陵越悠然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轻缓的敲击着桌面,语气却是分外闲适,“而且军中沈和是怎么上位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横竖我们要的就只是沈家的这层关系,只要她是姓沈的……娶谁过门,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母妃你对沈家那位大小姐的人品真的满意吗?太子娶了东齐的郡主,那边的路子,咱们已经彻底被堵死了,现在我娶进门的正妃,如果只是个花瓶摆设也还罢了,我不怕她蠢,但至少不能惹是生非的招摇,来扯我的后腿。” 就沈青荷这次的表现,她人是生得美,但也确实是有点太浮躁了,这样的女人,能安分的在后宅呆着还好,否则—— 诚如西陵越所言,她如果是个不安分的,西陵越本来应对朝局中的太子一党就要殚精竭虑,实在无暇再分神来替自己后院的女人擦屁股。 “话是这么说……”陆贤妃权衡之下,还是犹豫,“我和冯氏有言在先,现在如果贸然反悔的话,怕是不太好。而且沈和那边,你确定他真的不会因为这个而心生不满吗?” “他如果足够聪明,就该分得清楚轻重。”西陵越道,语气散漫,居然是毫不在意的模样。顿了一下,他就又含笑看向了陆贤妃道:“而且这事儿横竖也不急在一时,后面的机会还多着,如果是他们府里自己出了状况需要更换人选,沈和就更没话可说了吧?” 陆贤妃皱眉。 她并不赞同西陵越的临时起意,可却更清楚—— 自己左右不了他。 “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事儿就再等等看吧。还有沈家那个二姑娘,也没什么才名在外,好像连宫宴上我都没注意到她,我还得再叫人去探探底……这丫头,看着也太不起眼了。”陆贤妃左思右想,还是对沈青桐不满意,怎么看都觉得她配不上西陵越。 可是沈家的这层关系,还是需要尽量争取的。 这会儿越想越是心烦,她抬手捏了捏眉心。 西陵越的唇角微微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一刻,脑中便是悄然掠过一幅画面:方才他在这屏风后面看得分明,虽是被人拿来做了踏脚石,但是那个叫沈青桐的丫头的表现也太出乎意料了。不羞窘,不尴尬?她还真是心大,居然这么稳得住? 本来他是想利用沈青荷埋一条线下来,以备日后作用,可是这会儿却临时改了主意。 虽然放弃自己精心布置的一个局,有点可惜,但是相对而言—— 他对那个丫头更感兴趣。 当然,不是他觉得区区一个沈青桐有多重要,只是足够强大和自信的人,不会介意偶尔在紧张的大局之外给自己留一点调剂和未知挑战的空间。 西陵越想着,微微失神了一瞬,然后抬头瞧见贤妃的神色,就站起身来:“母亲也劳累半天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您歇着吧。” “嗯!”陆贤妃点点头。 黄嬷嬷亲自送了西陵越出去,回来又主动替陆贤妃捏了半天肩膀解乏,见她一直愁眉不展的,就笑着开口道:“娘娘就不要再为了沈家的事心烦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横竖就是娶个架子王妃回去摆着撑撑门面而已,您真要指望着的,不是还有表小姐么?上回您跟殿下提纳侧妃的事,殿下不是没有反对吗?” “呵——”陆贤妃心里却并不乐观,叹了口气,“就越儿的这个脾气啊……雪意那丫头只怕也是个不顶用的。” 可就算没人能拿捏住西陵越的心,昭王府里的管家权她也不能放心交给外人,到时候昭王府那边也肯定是要送人过去的。 这边西陵越从贤妃的院子里出来,就带着个侍卫往前面大雄宝殿的方向去了。 待他走得远了,沈青荷才满面愤然的从稍远处一个空置的院子里出来,盯着他的背影,狠狠的揪着手里帕子,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就知道他人一定就在贤妃娘娘这里!” 紫珠低着头跟在旁边,一脸的为难,勉强劝道:“小姐您别多想,昭王殿下是男子,大约也就是顾念着小姐的名声,所以不好直接出来相见的。” “才不是!”沈青荷恼恨的打断她的话,“他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把我叫来,他却躲在暗处,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妓馆里那些倚楼卖笑,任人挑挑拣拣的东西吗?” 西陵越今天的态度是有些傲慢了,可又哪有人这样作践贬低自己的? 紫珠心里一阵的尴尬,却更清楚自家主子骄纵霸道的脾气,便就使劲的把头垂低,不说话了。 随后在皇觉寺小住的两天,沈青桐都刻意的足不出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头一次觉得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一大早陆贤妃要启程回宫,大夫人有意让沈青荷多露脸,就带了两人一起去寺外送行。 反正她就是个陪衬的,沈青桐干脆就始终垂眸敛目,一声不响的跟在大夫人身后。 陆贤妃态度和气的同大夫人寒暄了一番,后面西陵越才从门内走出来。 “昭王殿下!”大夫人眼睛一亮,忙扯了下沈青荷的袖子。 “见过昭王殿下!”沈青荷屈膝行礼,也不知道是负气还是冷了心,脸上表情敷衍,有点冷冰冰的。 这个女子,也是太不懂事了,看来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贤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面上却是不显。 西陵越走到她身边,道:“车驾都准备好了,母妃咱们启程吧!” 他是惯常的眼高于顶,直接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侍卫牵了马给他,沈青桐忍不住的抬头看过去,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他居然当时就也回眸看过来一眼。 那一眼的目光闪耀明亮,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就错开,沈青桐却还是被刺了一下,心里莫名的紧张。 她稍稍敛了心神,匆忙往旁边移开视线,却又赫然发现站在马车旁边的陆贤妃娥眉微蹙,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这边。 这里就站着他沈家的一众人,沈青桐一时也难以分辨她到底是在看的谁,但总也觉得这女人也是神情不善。 西陵越母子下山之后,大夫人为了避人耳目,是又住了两日才吩咐启程回的京城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风平浪静,府里倒也没人提及沈青荷的婚事,只是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沈青桐还是明显察觉到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神情都有些抑郁,联系前世的种种,她便就只能往沈青荷和西陵越的婚事上去想了。 只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桩既定的婚事会突然搁浅了。 这个疑问藏在心底,不过到底事不关己,沈青桐也懒得多想,这日午后,小睡刚醒,蒹葭就欢欢喜喜的从外面进来,道:“小姐醒啦?正好呢,府里来客人了!” 木槿正在给沈青桐整理头发,闻言,不解,“府里来客人了和咱们小姐有什么关系?” “木槿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跟着咱们将军习武的那位陈家小公子?”蒹葭眨眨眼,笑眯眯道:“就是他的母亲陈夫人来了,没准老夫人会叫小姐过去呢!” 沈青桐的心里骤然绷紧了一根弦,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升腾—— 陈夫人到访?难道—— 会是为了陈康梁? ------题外话------ 又要娶妻又要纳妾,楠竹越越表示他很忙… 嗷呜,然后桐妹儿的烂桃花到了! 来投个票,这个是桐妹儿自己掐还是让越越来掐?楠竹你个坑货,目前好感度负数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8章 大小姐春心动矣! “小姐!”想到前些天在皇觉寺后山遇到陈康梁的事,木槿马上反应过来。 沈青桐慢吞吞的整理好衣物,却是神情冷静的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陈家少爷有没有跟着一起来。”蒹葭想道。 虽是旧相识,可木槿瞧见沈青桐的表情,立刻有所警觉的沉声道:“蒹葭,别乱说话!” 蒹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点逾矩,微微的红了脸,吐了吐舌头。 “小姐刚睡醒,你去沏碗茶来!”木槿道。 “哦!”蒹葭扁扁嘴,转身又走了出去。 木槿把沈青桐扶起来,沈青桐斟酌了一下道:“你陪我去红梅堂走一趟吧!” 她不确定陈康梁是不是对她动了心思,但是不管怎样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在场,否则的话就会很被动。 木槿也不多言,扶着她的手出了门。 两人去到红梅堂的时候,就见那院子里丫头们端着茶点忙忙碌碌的穿梭。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久?还不快把糕点端进去!”方妈妈站在廊下,抬眼看见沈青桐,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快步迎到了门口,含笑道:“这个时辰,二小姐怎么过来了?” 沈青桐左右看看,神色间略带几分茫然,“祖母这里是有客人在吗?我这几天闲着没什么事,就想过来问问祖母明天我能不能出门去一趟锦绣斋。” “哦!”方妈妈面有难色,仍是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会儿老夫人这里有客人在,要不二小姐先回,晚一点等客人走了,老奴替您问一问老夫人,再叫人去给您消息?” 她居然,直接就连陈夫人的名号都没提? 沈青桐在心里默默地记下,面上却有点迟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方妈妈了?” “不麻烦不麻烦!也就带句话的事儿!”方妈妈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好吧!”沈青桐从来都识趣,又跟她客气了两句就原路往回走。 方妈妈目送她走得远了,就又转身回了院子里继续忙碌。 回去的路上,沈青桐明显带了几分心事,一直的沉默。 “小姐还在想陈夫人的事吗?”木槿问道。 “嗯!”沈青桐点头,“虽说祖母这里来了客人,不需要知会我知道,可陈夫人到底也是我认识的人,方妈妈却刻意的瞒着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方妈妈不会自作主张,那就只能说明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刻意封锁她的消息?能得什么好处? 沈青桐最不解的是这个。 主仆两个拐进大花园里,刚好遇到沈青荷被丫鬟扶着从外院的方向过来。 沈青桐顿住脚步,等她走近,“大姐这是出门了么?” “是啊!”沈青荷道,傲慢的一挑眉,但是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主动道:“李尚家的嘉瑶妹妹生辰,邀我过去的。” 沈青桐不爱出门见人,在京城的闺秀圈子里是没有朋友的。 沈青荷说这话,多少有些刻意的显摆。 沈青桐适时地微垂了眼睛,刚好瞥见她腰间佩戴的那个香囊就顿住了目光,有些艳羡道:“大姐的这个香囊看着好别致……是上回在皇觉寺弄丢的那个么?” 当时为了这个香囊,沈青荷可是甩了好大的脸子,后来沈青桐被西陵越搅和的自顾不暇,也就没再管她了,只是后来却注意到这大半个月里每天一早去红梅堂请安,沈青荷的衣裳是变着花样的穿,身上佩戴的香囊却始终如一,一直都是这一个。 虽说这香囊上面点缀的水沉香珠子难得,但沈青荷手里的名贵饰品多的是,实在不该如此这般长情的。 沈青桐看似只是随口一问。 沈青荷弯了唇角,面上容色明艳,很是爱惜的低头摆弄了一下那颗水沉香的珠子道:“是啊!幸好是被寺里的一位僧侣捡到还给我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愉悦自然,却是跟在她身后的紫珠手指痉挛似的偷偷捏了下襟摆。 她似乎,有点紧张? 沈青桐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却没有刻意的再去看她的表情。 “走吧!我们回去!”沈青荷道,抬起一只手。 紫珠低着头,扶了她。 后面的几个丫头一路跟随,很快的拥簇着沈青荷离开了。 沈青桐盯着她袅娜多姿的背影,目光却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沉淀下来,等木槿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她这神色突然之间就肃然到叫人敬畏。 “小姐?”木槿试着开口,“您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大姐最近突然变得好说话多了。”沈青桐思忖着,慢慢说道。 木槿想了想,也是深有同感,“好像是呢!以前大小姐的性子傲慢,就算有别家小姐下帖子她都挑三拣四的,我昨天才听门房的婆子们说大小姐最近和气了许多,出门应酬的也多了。” 沈青荷不会无缘无故的转了性子,和前世的时候一样,去皇觉寺烧了一趟香之后她突然就活泛起来,更注重打扮也更愿意出门参加各种的应酬了。 从一开始沈青桐就猜测她是那趟去灵隐寺的时候和西陵钰勾搭上了,但事实上那次她上山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见西陵越的。 很显然,西陵越的冷淡傲慢挫伤了她的一片芳心。 而女为悦己者容,那就只能证明沈青桐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 因为那一次进寺烧香,沈青荷已经顺利和西陵钰之间勾搭成奸了。 那个潜入她们院子盗走香囊的小沙弥应该是西陵钰的人,他知道贤妃有意给西陵越聘娶沈青荷为妃,却又不想看着两家顺利联姻,于是从中作梗。这一点,只从他没有公开在皇觉寺中现身而是暗中运作就可见一斑。 只是—— 西陵越知不知道这事儿呢? 前世的时候,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以他那个眼高于顶的脾气,怎么会明知道是顶绿帽子还娶回家的! 而现在,沈青桐却不确定了。 她不确定那天晚上自己贸然尾随沈青荷的举动会不会引起西陵越的怀疑,进而让他察觉到些什么。 可沈青荷和西陵越的婚事好像出现了变故,这却是真的。 沈青桐隐隐觉得有点头疼,回去的路上就更沉默了。 主仆两个回到锦澜院,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候,却见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闪进了院子里。 木槿警觉,怒喝道:“什么人?”当即冲进门去,一把拽住了她。 那人却也没有过分挣扎,只仓促的扬起脸。 木槿刚要训斥,待到看清楚了她的脸,却是不由的一愣。 ------题外话------ 太子其实挺阴险的,居然这么早就对大姐使了美男计… 说到底还是越越你太作了,妈蛋没事装毛的高冷,这就被人钻了空子,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19章 你觉得我蠢么? “韩姨娘?怎么是你?”木槿大为意外,不解的问道。 韩姨娘紧张的左右看了眼,然后才有些尴尬的看向了沈青桐:“我想跟二小姐说两句话!” 韩姨娘是大老爷沈和的妾室,也是三小姐沈青羽的生母。 沈青桐和她之间,可是素无交集的,而这时候她却乔装来访? 沈青桐略一思忖,点头,“请韩姨娘进去吧!” 木槿松了手。 韩姨娘松一口气,跟着沈青桐进了屋子。 蒹葭听闻沈青桐回来的动静跑过来,见到韩姨娘的打扮也是十分意外,“这是——” “把门关上,你在门口守着,别放其他人进来!”沈青桐道,径自走到桌旁坐下。 “哦!”蒹葭虽然胆子小,但还是很机灵的,连忙点头,带上门退出去守在了外面。 沈青桐不叫她坐,韩姨娘也不好随便动作,张了张嘴,却是有些局促的欲言又止,“二小姐我……” “姨娘有话不妨直说。”沈青桐没工夫和她打太极。 而韩姨娘在大夫人的手底下讨生活,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兜圈子的圆滑伎俩,沈青桐没按常理出牌,她心里一愣,但到底也是有心计的,情绪却是不曾外露。 “那我就直说了。”她面上略一迟疑,就直视沈青桐的目光,“二小姐,我也是看您的性子好才忍不住过来给您提个醒,今天老夫人那里来了客人,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你是说陈夫人?”沈青桐还是直来直往。 “是!”韩姨娘点头,并不觉得意外是因为她就是听闻沈青桐火急火燎赶着去了红梅堂却被拒之门外,这才突发奇想的乔装而来。 “这事……”她面上有些迟疑,“二小姐知道陈夫人此行的目的吗?” “目的?”沈青桐心里微微警觉,好整以暇。 韩姨娘本来是等着她反问的,却又再一次料错,渐渐地,心里便有些没底。 不过她人既然已经来了,也就没含糊,正色道:“陈夫人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老夫人的屋子里给她调制安神香,陈夫人要替他家公子求娶二小姐您!” 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沈青桐不禁叹了口气,面上表情居然都没见出明显的变化来。 韩姨娘就算是有备而来,脸上表情也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这二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够使?怎么反应总是慢一拍?这可是她的终身大事,不管她乐不乐意,总要有个表示吧?羞赧或者愤怒? “二小姐……”沈青桐不说话,韩姨娘就只能硬着头皮再开口,“这门亲事,您怎么看?” 沈青桐的思绪被她打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了她,却突然一改方才的冷淡,盈盈笑道:“我想先知道韩姨娘你对此事的看法!” 韩姨娘面上表情一僵,脱口反问,“我的看法?” “坐吧!”沈青桐抬了抬下巴。 韩姨娘见她变了语气和态度,只当是自己得逞,谨慎的弯身坐下。 然后就听沈青桐继续开口道:“姨娘你大费周章的找过来,总不会就只是为了给我传递小道消息的吧?咱们之间,可不见得有这个交情!” 这个二小姐,居然好像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有什么话都直接拿出来说? 韩姨娘被她噎的半死,脸上表情不断的变化,可谓精彩纷呈。 “二小姐您别怪我多事,因为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不在了,这么些年,我看小姐一个人在这府里生活也是分外孤单,到底是事关您的终身大事,这才忍不住的过来提个醒儿。”韩姨娘绞着手里帕子,咬唇道:“我是个直肠子的,既然二小姐问了我的看法,那我就直说了,二小姐您才是咱们将军府最尊贵的主子,而且又生得此等品貌,留在京城,势必会有大好的前程。再看陈家,那陈大人虽是个三品官员,但是外放已久,将来还不一定有没有机会再回京续职了。二小姐如果许亲给了他家公子,以后必定要背井离乡,受那颠沛流离的苦楚的。趁着现在风声还没放出来,您去跟老夫人好好说说,或许这会儿还有转机的。” 她的这番话,倒也算是苦口婆心,只是她一个内宅女子,还不知道陈文林被牵扯进绿林案落马的消息。 沈青桐就只是看着她,不置可否。 韩姨娘微微涨红了脸,心里砰砰直跳,越发的没有底气了。 “二小姐——”许久,她忍不住的嗫嚅了一声。 沈青桐忽而起身,走到一旁,凉凉道:“韩姨娘,今日你既然登了我锦澜院的门,我想你应该就是带着诚意来的。你的打算和目的,咱们彼此心照不宣,而且就算要我成全了你,这也不是难事,可是——” 沈青桐说着一顿,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冰冷的笑容来。 她回头,定定的望着韩姨娘,那目光清冷淡泊,却于无形中带了很强的威压之势。 韩姨娘的心头一颤,突然结巴了起来,“二小姐我——我——” 她以前从来不曾发现,沈青桐虽然为人冷淡,但真要板起脸来,居然很有些叫人胆寒的气势。 “你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让我把陈家的婚事让给三妹妹。”沈青桐道,一语中的。 韩姨娘的面皮僵硬,嘴唇动了动,沈青桐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冷道:“可是难道你的心里其实觉得我沈青桐就是个冲动没脑子的蠢货?还是你觉得自己演戏的功夫了得又有三寸不烂之舌,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把我绕进去?你这么煽风点火的撺掇我去祖母那里闹,就不怕我万一情急说漏了嘴,让她不仅恼了我,也顺带着处置了你?” 韩姨娘心里一寒,是真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小姐居然心明如镜,并且还是如此犀利的。 她的额上,开始隐隐的往外冒汗。 沈青桐只是面容冷肃的看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韩姨娘的双腿就慢慢跪倒,滑软在地。 “我——”她勉强嗡了嗡唇。 “好!既然你对陈家感兴趣,我可以成全你,帮三妹妹觅一份好姻缘!”沈青桐已经再度开口。她穿一身素色的裙衫站在韩姨娘面前,容颜清丽寡淡,却带着一种俾睨且高傲的神情俯视跪在她脚下的女人,字字果断道:“用你女儿的前程,换你做我手里杀人的刀,不得反抗,永不背叛!你敢不敢应?” ------题外话------ 咩,新角色解锁上线,是撒花呢,还是埋地雷呢(⊙o⊙)! ps:这个女主看着是几个文里最弱的一个,但其实真的是很直接果断啊啊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0章 简单粗暴的拒婚 “用你女儿的前程,换你做我手里杀人的刀,不得反抗,永不背叛!你敢不敢应?”沈青桐的语气凛然,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韩姨娘的心头剧震,仰头看着她沉静的眸子,心跳莫名的加快。 “二小姐……的意思,我不懂!”半晌,韩姨娘咬着唇,艰难的开口。 “如你所言,大姐和五妹他们都有生身母亲护着,而我却只能凡事靠自己,可是这么大的一座将军府,我一个人怎么玩的转?”沈青桐道,面无表情,却把话讲的很清楚,“我答应帮你筹谋,一定替三妹妹定一段好姻缘,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替我做事!当然,我不保证在这其间你的生命安全,你们母女两个,我只负责保一个。” 以韩姨娘的能力,她要在这府里自保,根本不成问题,可是沈青羽太弱了,性子软,出身又不好,这些年为了保全女儿,韩姨娘也算使出浑身解数了,即便这样,也还总是提心吊胆的。 如今沈青桐肯接她手里的这副担子,对她而言,是极大的诱惑。 诚然,这时候的韩姨娘无形中已经忘了思索,沈青桐明明是和沈青羽同龄的纤弱少女,她为什么会打从心底里就不怀疑对方会有这样的手段和能量。 “你不是在诓我的吧?”咬着牙又再权衡半天,韩姨娘还是有点紧张。 “这么一点信用,我还是有的。沈家现在没有能称其门户的长子嫡孙,只要我能压倒沈青荷,再踩下沈青音去,你觉得这整座将军府会是谁说了算?”沈青桐道,重新弯身坐回椅子上,“你做决定吧!现在!” 韩姨娘的心中飞快的权衡利弊:沈家没有合格的继承人,这样一来,家族的繁荣就只能靠联姻来维系了。沈青桐说得对,府里嫡出的小姐就只有三个,如果她们合作把另外的两个都废了,最后老夫人只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沈青桐身上,沈青桐一旦成了沈家的靠山,那么她自然可以说一不二。 想通了这一点,韩姨娘也终于明白沈青桐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了—— 这位从来都行事低调内敛的二小姐,外表看似纯良,原来内里却是一只野心勃勃的恶狼。 韩姨娘的心里莫名的觉得激荡和刺激,于是咬咬牙,她干脆利落的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定下青羽的这门婚事来,我就是豁出命去陪你拼一拼又有何妨!” 听陈夫人的口气,应该是很急于促成这门婚事的,只要沈青羽嫁进了陈家,那么后面就算她和沈青桐中途事败,说到底她就只是沈和的一个不起眼的妾,对于已经是陈家少夫人的沈青羽,没人会在乎她的生母是谁,就只会记得她是沈和的女儿。 韩姨娘觉得,这笔买卖自己做得不亏。 “那我就不送姨娘了!”沈青桐更是公事公办,和她之间没有半点废话。 韩姨娘撑着膝盖慢慢爬起来往外走,沈青桐微垂了眼眸自顾想事情,没再理她。 “你……真信得过我?不怕我中途反悔?”韩姨娘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疑虑。 沈青桐抬头看她,“随便你!你可以试试,但凡你敢拆我的台,别的我不敢夸口,但要拉下你们母女两个做垫背,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 嫡庶有别,尊卑有别! 虽然沈青羽和沈青桐都是沈家的小姐,但韩姨娘很清楚,她们母女两个在这将军府里的地位其实还是等同于半个奴才。沈青桐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如果自己真把她惹毛了,别的不说,她想要鱼死网破还是轻而易举的。 她抿抿唇,于是不再多言,重新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小姐!”过了一会儿,蒹葭从外面进来,“韩姨娘已经走了,她会来找小姐您就已经很奇怪了,怎么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她托我给三妹妹说一门亲,当然不好意思明着登门了!”沈青桐笑笑,故意逗她。 蒹葭嘴巴张了又张,小声的嘀咕,“小姐您哪能替人说媒呢?” “可是她找上我了啊!”沈青桐这会儿的心情明显很好。 “小姐怎么就答应了韩姨娘了?”木槿是听了她和韩姨娘谈话全过程的,忧虑不已道,“这么大的事……何况您要如何向老夫人开口啊?” 男婚女嫁的事,当然没有她开口的余地,但是很遗憾,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她很清楚—— 陈夫人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好,老夫人的心里却另有打算,换而言之,就算她不插手,老夫人也不可能将她许配给陈康梁的。 如此一来,她送给韩姨娘的就只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何乐不为? “横竖我都答应了,总要试试看的。”沈青桐一笑,抬头看了眼屋外日头的方位,起身道:“这个时辰,祖母那里的客人应该已经告辞了,过去一趟吧。” “唉!”木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沈青桐带着两个丫头去到红梅堂的时候,刚好是方妈妈去大门口送客回来。 “方妈妈,我还是自己过来了,现在祖母得空吗?我能不能进去?”沈青桐道。 “您的事老奴记着呢,刚准备给您去问!”方妈妈笑道,快走两步进了院子给里面通禀,“老夫人,二小姐来看您了!” 里面老夫人“嗯”了一声。 沈青桐冲方妈妈露出一个笑容,举步走了进去。 沈家的老夫人是清贵人家出身,虽然如今家道中落,已经没人了,但是自幼饱读诗,是个很有涵养的人。 沈青桐进去时,她正在翻阅一本诗集的孤本,这便放下了,抬眸看她道:“坐吧!你来得正好,我刚好也是有事要和你说。” 木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想到的自然就是陈夫人过府一事。 沈青桐不动声色的轻拍了下她的手,然后从容落座,问道:“不知祖母是有什么事情要教诲孙女的?” “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老夫人道,捡起手边放着的紫檀木的佛珠捻过两颗,开口的语气平淡,“原青城府尹陈家你应该还记得吧?你父亲在时,他家的那个小子还曾跟随你父亲学艺。今儿下午陈夫人登门,她说是很喜欢你,想把你聘过去做媳妇,我给否了。” ------题外话------ 这朵桃花真苦逼,才开了个花骨朵,没用桐桐掐也没用越越掐就被老太婆给辣手催掉了嗷呜~这拒婚的方式简直简单粗暴啊有木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1章 祸水东引 这门婚事,对沈青桐来说,其实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老夫人居然直接就给推了? 木槿听得暗暗心惊。 沈青桐却是拘谨的垂下头去,小声道:“婚姻大事,本来就该由祖母做主,这事儿——祖母倒是不必知会孙女知道的。” 老夫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神色,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 然后,她重又挪开了视线,继续道:“你能这样识大体,那是你孝顺懂规矩,但这到底也是关乎你终身的大事,总要让你知道的。” 她说着一顿,片刻之后,又道:“你和陈家的那个小子,自幼就相识,那孩子的品貌虽然都不差,但你是我沈家的女儿,将来我为你选的婚事,必定是最好的,这一点你心里有数就好。” 这,算是个隐晦的提示。 “是!”沈青桐仍是谦卑的应了,“孙女知道祖母您疼我。” “嗯!”老夫人淡淡的点头。 这些年来,沈青桐一直木讷,话不多。 今天她会在这个时间主动找来,老夫人想着她就是为了陈夫人登门的事,所以干脆对她挑明了一切。 可是—— 沈青桐却也没有马上离开。 就这么沉闷的坐了会儿,老夫人才又飘过来一眼。 沈青桐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神色有些不安和犹豫的说道:“祖母,其实不瞒您说,前些天我随大伯母去皇觉寺进香,是有见过陈家公子陈康梁的。不过我与他几年未见也是生分了,只打了个招呼而已。” “瓜田李下这些事,总是不体面。”老夫人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事儿也不怪你,你身边的丫头有哪几个知情的,多嘱咐她们一句。” “是!”沈青桐点头,想了想又正色道:“陈家和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会不会因为孙女儿的事坏了两家的关系?” 老夫人本来也没太把陈家看在眼里,这时候才抬起眼皮,朝沈青桐递过去审视的一眼眸光。 沈青桐并不心虚,只就神色如常道:“陈夫人登门求亲,毕竟是一番好意,这冤家总是宜解不宜结的……而且我见过陈家公子,虽说陈大人现在是惹上了点儿麻烦,但那陈公子看着却是气度不凡,不是池中物的……” 陈文林的案子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听说是他主动捐出了所有家产,愿意引咎辞官,回乡反省。再因为本身他在那件案子里也只是擦了个边,所以皇帝就没再追究。 这些在官场上打拼了半辈子的人,要说急流勇退,哪是那么容易的,而且陈文林如果真有这样的决心和气魄,早就想出这一招了,也不至于被软禁这么久,一直到前些天他的妻儿进京之后才突然有了这样的转机。 老夫人的心思慧敏,当即就有所领悟—— 很有可能这是陈康梁的主意。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就有这样果决的信心和勇气,实在难得。 可是,她皱眉,“那王氏的性子也是有些傲的,三丫头和四丫头都是庶出的,就算我允了,她也必定不答应,到时候反而会觉得是我下她的面子,只怕会适得其反的。” “说得也是!”沈青桐想了想,就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是孙女太过异想天开了。” 老夫人没吱声,那神情之间也看不出褒贬的意思来。 沈青桐又陪她坐了会儿,随意的聊了点别的家常话,看着晚膳的时辰将近,便就起身告辞。 从红梅堂出来,木槿瞅了瞅,见着四下无人,就皱眉道:“小姐,看这个意思,韩姨娘怕是要失望了吧?” 其实韩姨娘母女怎样,木槿并不关心,只是之前沈青桐是信誓旦旦的答应了韩姨娘,会促成沈青羽和陈家的好事的。 虽然老夫人那脾气是不容人左右的,她刚才没有当面争取是明智的选择,可是却相当于失信于韩姨娘了。 韩姨娘美梦落空,怎么可能不含恨?这不是因为夸下海口而平白给自己树敌了吗? 蒹葭想了想,也有些着急,可她却毕竟单纯一些,赶紧改了口风,安慰沈青桐道:“老夫人的脾气韩姨娘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小姐头上的。” 如果是别的事就罢了,事关沈青羽的前程命运,如果韩姨娘真的认定是沈青桐从中作梗,那就不好说了。 这其中利害,木槿是想得明白的,再看向沈青桐时,眼神中就忍不住的露出几分忧虑。 沈青桐是不忍让两个丫头操心的,于是便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方才在祖母跟前我的确是没尽力,可是到了最后,韩姨娘她却未必就不会感激我。” 她说这话时大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两个丫头互相对望一眼,却都一头的雾水。 沈青桐没了再继续说下去的兴致,主仆三个便沉默着往回走。 这边的红梅堂里,沈青桐走后,老夫人还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过了会儿,方妈妈带人进来掌灯,顺带着问道:“老夫人,现在就吩咐摆膳吗?” 老夫人没应声,看着像是睡着了,方妈妈却知道她没睡,于是就垂首站在旁边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长出一口气,坐起来道:“明天再叫王氏过来一趟吧。” “是!”方妈妈暗暗惊讶,面上镇定自若的服侍她穿鞋下地。 第二天一早方妈妈亲自去了趟陈家在京城的祖宅,陈夫人王氏本来正为了头天老夫人的态度不痛快,但是现在陈文林丢了官,她也不敢拿乔,还是换了衣裳二度登门。 韩姨娘一早就探听到方妈妈去请陈夫人的消息,心道沈青桐果然有些手段,一面便是心情忐忑的等着,后来听说陈夫人是带了一份庚帖走的,心里更有点喜不自胜。 这边陈夫人回府,陈康梁早一步回来,听说她又去了沈家就一直在等她,见她回来,一个箭步迎上去,“母亲——” 陈夫人满脸疲惫,根本不想多说,直接把手里拿着的庚帖塞给他,然后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沈家老夫人临时改主意了,明天我拿你的八字去找人合一合,差不多……就抓紧把事给办了吧!” 陈康梁本来对这事就没把握,如果放在以前也还罢了,可陈文林如今丢了官,而他自己就只是个从六品的外放武官,实在是配不上沈家的门第。 他还算是个有骨气有抱负的人,倒不是指望着攀龙附凤,只是他从小就对沈青桐有好感,再加上那天偶然遇见,骤然发现当初娇俏顽皮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那种感觉很神奇,突然之间,怦然心动。 “沈青音?”将手里庚帖匆忙打开,陈康梁心里的那块石头还不及落地,脸色已经忽的冷了下来,砰的将那帖子摔在桌子上,满面通红的怒道:“为什么会是沈青音?” ------题外话------ (⊙o⊙)!渣妹儿要嫁人了咩,桐桐你这是拉仇恨呢,渣妹儿知道了还不咬死你么→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2章 悔婚 陈夫人也是心情烦躁,道:“老太婆说他家二丫头自幼就没了父母,如果再叫她远嫁,舍不得,也怕被人戳脊梁骨。反正那个丫头在沈家也没什么地位,这位五小姐虽然比她小点儿,但是她父亲还在外任职,并且她也是嫡女,怎么不比那个沈青桐强?” 陈康梁被她堵得一时哑了声音,脸色微微涨红。 他让陈夫人去沈家提亲的时候并没有说他是看上沈青桐了,只说是父亲刚丢了官,如果能和沈家结亲,也算是能帮着缓过一口气来。 陈夫人本来就对沈老夫人出尔反尔又挑三拣四的作风十分恼火,此时见他气闷,就也叹道:“我们家现在这样,沈家肯应了这门亲事已经是看着旧时的交情了,现在你父亲帮不了你,沈家的三老爷虽然也是外放的,但据说是十分圆滑会来事儿的一个人,会对你的前程有帮助的。” “我的前程,我自己会去争回来,不需要借助别人的施舍!”陈康梁脱口顶回去,黑着脸道:“我要娶的不是这个女人,趁着现在消息还没传开,事不宜迟,母亲你马上再去一趟沈家吧。” “你这孩子,你怎么……”陈夫人哪里肯去? 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沈老夫人做那是因为人家的门第高,他们陈家现在说难听了就是一破落户,人家肯应了亲事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如果悔婚—— 那不等于结仇了吗? “你到底怎么回事?让我去给你说亲的是你,现在说成了你又不答应了?”陈夫人怒道。 沈青音是哪根葱?陈康梁根本就看不上她,只是态度强硬的说道:“总之我不会娶她的!” “你——”陈夫人也被逼出了火气,冷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总之这门亲我是不会去给你退的,你要实在不答应,就自己去沈家说!” 陈康梁还算孝顺,本来也不忍心逼迫自己的母亲,并且他也很清楚,以他们家现在的状况,要母亲舔着脸去沈家提亲已经是很为难她了…… 可是,沈青音他绝对不能娶! 他用力的抿着唇,沉默片刻,突然抬脚往外走。 陈夫人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你给我回来!” 儿子的脾气她太清楚了,虽说悔婚这事儿既丢脸又不地道,可如果儿子就是看不上那个沈青音,那他绝对是不计后果,说到做到的! 陈夫人气得在背后跳脚,陈康梁果然是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仅仅是想要悔婚,但同时更要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不能彻底堵死了他日后求娶沈青桐的路,于是现在刻不容缓,必须在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之前就赶紧摆平。 陈康梁去马房牵了马,匆匆赶往镇北将军府,走到半路却迎着西陵越带了几个随从护卫从对面过来。 “殿下这是刚从衙门出来吗?”虽然心里着急,陈康梁也只能先和他打招呼。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西陵越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的神色不对,于是随口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陈康梁不敢瞒他,如实道:“有点事,要去镇北将军府一趟!” 诚然西陵越原也不过随口一问,但是听他报了镇北将军府的名字,便就目光微微一动,沉吟道:“他们家,本王好像还从没去过,刚好这会儿无事,陪你走一趟!” 陈康梁面上一阵尴尬,“是一点私事,怕让殿下见笑。” 西陵越挑眉。 他就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知道我们家和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关系,现在我父亲落马,我的处境不太好,我母亲心急之下就贸然替我去沈家定了一门亲事,我得去和他们说清楚,不好耽误了他家的姑娘!” 他一说提亲,西陵越马上就想到了沈青桐。 可是陈康梁看沈青桐的眼神他见过,如果真定的是沈青桐,他就不可能是这种表情了。 于是他也就懒得再过问,沉吟了一声道:“就算只是口头约定,毁约到底也是不体面的。本王的面子,还有几分,陪你走一趟,也总好过你一个人去!” 的确,如果有个外人在场做做和事佬,沈家老夫人或许就不好意思直接翻脸了。 横竖不该撞上也被他撞上了,陈康梁便不再推拒,拱手道:“如此就先谢过殿下了!” 西陵越没再应声,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那天从皇觉寺回来,他特意叫人留意去查了一下沈青桐的底细,然后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个丫头今年已经十四了,但却从不出门应酬,不管是宫里允许携带家眷的宫宴,还是京城权贵圈子里举办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宴会,无一例外,她是真的从没出现过。 沈家的人,是有交际圈子的,不管是沈老夫人还是沈家在京的大夫人冯氏都很注重这个,而他们家另外嫡出的两位小姐也是尽可能多的带出去见人的,却只有这个二小姐沈青桐是个例外。 本来那天在皇觉寺的后山上第一次遇到她西陵越就觉得眼生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从没见过。 沈家对外的说法是沈青桐六岁那年出了一次意外,那时她父母遇难刚满一年,一天夜里她不知怎么半夜起来走了出去,失足掉进了荷花塘里,后来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性格却变得十分胆小和内向,从那以后,就不再跟随家人出门应酬了。 这件事西陵越后来也叫人确认过,问了当年在沈家看病的大夫,证明一切属实。 本来有因有果的事,也没什么好琢磨的了,可西陵越就是觉得那丫头有问题,看着的确是内向寡言,胆子却未必是真的小,不是看她的言谈举止,而是看眼神。 你明着跟她打交道的时候,看不出来,躲在暗处观察,那便就是相当的有趣的了—— 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她总是沉稳镇定,那种淡漠,有时候甚至会叫人觉得骨子里发冷。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打马前行,彼时的镇北将军府里,韩姨娘刚刚失手打碎了她最喜欢的一只青花茶盅。 ------题外话------ 咦,二小姐好像是个有故事的娃儿啊(⊙o⊙)! ps:我有努力努力的让楠竹多露面多刷脸,你们的掌声在那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3章 毁人不倦的二小姐 镇北将军府。 锦澜院里,沈青桐在灯下摆了一局棋,自娱自乐,顺便等着前院的消息。依她的推断,稍后马上就会有事发生。 陈康梁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既然他想要的人是她,那么—— 就算沈青音的嫡女身份和她不相上下,他也八成不会买账。 沈青桐自认为对陈康梁的为人还有一定的了解,这门婚事,不可能皆大欢喜的谈成了。可是陈夫已经答应了,回头一旦陈康梁悔婚,这对沈青音的名声可是打击不小的。 当然,她这次背后使坏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挑拨陈沈梁家翻脸,从而彻底断了陈康梁对她的心思。 其实对她而言,陈康梁不算是个坏人,只是—— 更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而已。 那时候西陵钰获罪,他的家眷,全部受到诛连。她兵行险招,谋得的最体面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遁入空门,而一旦被赐给陈康梁,终生都只能是个没名没分的暖床奴婢。 这是侮辱,是践踏,陈康梁明明知道,却还要将她要到身边去? 所谓的爱的什么?她虽然没有经验,但怎么看也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陈康梁当时猜的没错,那样的情况下,她就只会选择玉石俱焚,只是因缘际会,一觉醒来,却竟然又回到了镇北将军府她未嫁之时的闺房里。 这命运,兜兜转转,却竟然就是不肯放过她,死都不得解脱,又将她带回了她深恶痛绝的人世间。 既然上辈子逆来顺受也没得到好下场,那么这一次卷土重来,她真的不介意双手染血,为祸人间。横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她虽然不至于自暴自弃,但也同样没什么好怕的,尽全力,能走多远就算多远! 灯影下,沈青桐久久的失神,眼中有森冷的神色一晃而过,那种明灭不定的光辉,看上去很有些诡异瘆人。 木槿和蒹葭一起端着茶点过来,打断她的思绪,“小姐,您就真的不担心韩姨娘恼羞成怒吗?” “怎么了?”沈青桐抬眸看她。 “老夫人刚叫了管家过去,像是要给三老爷去信!”木槿道。 “那就是……沈青音的婚事定下来了?”沈青桐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玩味勾唇。 木槿的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想到昨天她在老夫人面前夸赞陈康梁,又故意提起沈青羽和沈青瑶两个人身份不够的事。 难道那时候她并不只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茬才没敢替沈青羽争取,而是…… 木槿暗暗心惊,再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少女,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却是旁边的蒹葭眨眨眼,一脸的天真,“咦,小姐你早猜到老夫人会选五小姐和陈家联姻了?” 沈青桐垂眸落子,笑了笑,“我猜的。木槿不是才说祖母要给三叔三婶去信么?刚好又赶在这个当口上,那不肯定就是和五妹妹的亲事有关了?” “也是!”蒹葭是不想事儿的,递了热茶给她。 沈青桐伸手去瓮里捞棋子,示意她,“放一会儿,太烫了!” 两个丫头把茶点都摆在旁边的小桌上,沈青桐见两人都站在她身后没动,就回头扫了眼,“都没事做了?” “还早呢,晚点再给您铺床准备洗澡水?”蒹葭问道。 沈青桐却是漫不经心的笑道:“既然没事做,那你们两个一起去清音阁门外聊聊天?” 两个丫头俱是一愣,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不很确定她们一向与世无争的主子是不是真要这么做。 沈青桐没再抬头,又嘱咐,“从她院子外面‘路过’一趟就好,别叫人看到是你们!”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两个丫头这才确信她不是开玩笑的,木槿迟疑了一下,就果断的扯着蒹葭走了出去。 蒹葭跌跌撞撞的跟着她出了院子,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木槿姐姐,我们真去啊?小姐不是说陈大人被罢官了吗?就五小姐那个眼高于顶的脾气,肯定看不上他家的门第,如果知道了,会闹翻天吧?” 自家小姐,是不是太阴损了点儿? “她闹最后败坏的也是自己的名声,你操什么心!”木槿道,脚下步子不停,扯着她往前走。 蒹葭不清楚内情,她可都知道,比起沈青音两次对自家小姐下杀手的事儿,现在她们怎么玩儿都不算过。 两个人摸黑去到清音阁附近,藏在围墙外面的暗影里等了会儿,待到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的时候,木槿才故意扯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的说道:“话说我那会儿去红梅堂送东西,刚好遇到老夫人叫了管家过去,好像要寄信给三老爷!” 蒹葭还在发愣,木槿掐了她一把,她“呀”的叫了一声。 木槿一边拖着她快步往前走,一边仍是故意大声的说道:“我听了两句,陈夫人不是连着两次登门么,说是为了替他家公子求亲的,老夫人最后定了五小姐!想想也是够奇怪的,这大小姐都没嫁呢,怎么反而先给五小姐订了亲了?” 清音阁的院落不是很大,又因为怕里面的人出来追问,说这几句话的工夫,两个人已经飞快的进了花园。 身后清音阁的院门随后被人推开,两个丫头跑出来。 木槿拽着蒹葭闪到一丛花木后头,两个丫头张望无果,就又匆匆的关上门进了院子。 约莫过了有半炷香的工夫,大门重新打开,半夏打着灯笼引路,随后沈青音冲出来,直奔了红梅堂。 “五小姐……这是,去找老夫人了?”蒹葭干吞了口唾沫,手心里都是冷汗。 木槿没做声,拉着她回去把事情的经过都跟沈青桐说了。 “嗯!”沈青桐只淡淡的应了声,若无其事的继续下棋。 她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后面就只需要等着看戏就好,她有把握,就在今晚,最迟明天一早,陈沈梁家的关系就会彻底崩盘。 可是把沈青音压在了对付陈康梁的这一局上,那么后面和东宫的联姻又要拿谁来挡?总不能把一个沈青荷撕开两半,给西陵钰和西陵越这兄弟俩去分吧? 沈青桐手里把玩着一颗棋子,还是忍不住的发愁,正在失神的时候,就听花园的方向有人尖声嚷着什么。 她抬眸往门外看去。 蒹葭会意,赶紧出去查看,不多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道:“小……小姐,不好……出事了!听说五……五小姐悬梁自尽了!” 沈青音寻死? 本来只以为沈青荷没脑子,没曾想沈青音居然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蠢货。 “消息可靠吗?你听谁……”木槿心一沉,上前一步拉着蒹葭追问,却冷不防就听身后沈青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4章 不稀罕 两个丫头被她笑得一愣,齐刷刷扭头朝她看来。 “人死了吗?”沈青桐头也没抬的随口问道,当真是冷漠至极。 蒹葭打了个寒战,本能的脱口回道:“不知道呢!” 回过神来,又补充,“刚是她院子里的丫头跑去跟大夫人报信,刚好从咱们前面的花园里过。小姐如果担心,那奴婢这就去打探一下消息?” “不用了!”沈青桐断然拒绝,冷冷道:“放心吧,她至多也就是拿死吓唬吓唬人,不舍得真去死的。你不用过去,省得没事儿惹一身腥,有工夫就去大门口走一圈,看有没有客人登门。” 沈青音会寻短见多少和她们有关,蒹葭还是有点儿心虚,但是没敢提,缩了缩脖子往外走,“是!” 目送她走后,木槿才皱着眉道:“想来是五小姐去求老夫人,老夫人没应她,这才想出来的昏招吧?” 本来是没几个人知道老夫人把她许给陈康梁了的,可是她这么大张旗鼓的一闹才是真的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真是蠢死了! 沈青桐半点也不在乎,只就面无表情的凉凉道:“说到底,还是她那个市井出身的娘害了她,言传身教,教了她一身冲动撒泼的本事,以为什么事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都最立竿见影,却短视又无知,根本就不考虑影响和后果的。” 木槿虽然因为此事自己参与其中而有些唏嘘,但还不至于同情沈青音什么。 她转身去了里屋给沈青桐铺床,刚整理好,蒹葭就提着裙子跑进来,“小姐,一盏茶的工夫之前,陈家公子登门拜访老夫人,这会儿好像人还在红梅堂呢。” 木槿的目光微微一动,看向了沈青桐。 沈青桐如释重负,把手里剩下的棋子扔回瓮里,气定神闲的笑道:“陈康梁也迫不及待的登门退亲了,这两个人的想法还真是不谋而合,互相嫌弃的厉害呢!” 她说这话的意思是…… 木槿灵机一动,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沈青桐之前说的“韩姨娘未必不会感激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家悔婚,这对女方的名誉会造成莫大的损伤,看样子沈青桐是早就料到陈康梁会这样做了?然后,故意祸水东引,把沈青音推了出去。 自家小姐,这到底是算无遗策到了怎样的地步? “退婚?”蒹葭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道:“可是昭王殿下陪他一起来的,他为什么要退婚啊?”难道还怕老夫人不答应,所以找人来撑腰的吗? 沈青桐的呼吸出现了瞬间不正常的凝滞。 “昭王殿下?”木槿看向了她。 那天她们在皇觉寺里遇上,看陈康梁和西陵越之间应该是很熟悉的。 他陪陈康梁一起来?会是搅局的吗? 沈青桐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浓厚的危机感—— 这个人的心思她拿捏不住,该不会坏她的事吧? 木槿见她皱了眉头,就试着提议,“小姐如果不放心,那奴婢去打听一下红梅堂那边的消息?” “别去了,被人撞见了不好!”沈青桐道。 平心而论,西陵越这个人,她并不想招惹,不管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都还是绕道走吧。 这本来是一个毫无破绽的局,可是因为西陵越意外卷入,沈青桐的心里突然就没了底气。 * 这边大夫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西陵越进府的消息,然后就火急火燎的赶到天香苑。 彼时沈青荷刚洗了头,坐在妆镜前由紫玉和紫珠两个丫头给她抹头油。 大夫人一阵风一样的冲进门来,直接道:“你赶紧拾掇拾掇,昭王殿下刚来了咱们府上,机会千载难逢,我们得赶紧过去。” “昭王?”沈青荷大为意外,不由的愣住。 “嗯!上回之后宫里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想来是贤妃娘娘对你那天的表现不太满意,这是个好机会,这一次你可不要再出岔子了!”大夫人道,心里已经在思量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见老夫人了,然后一边顺口吩咐紫玉,“去找前两天做的那件藕荷色的春衫,首饰也不太要太贵重,清雅点儿。” 西陵越虽然已经二十有一,但是没娶妻也没纳妾,按理说他府里应该是有侍妾的,可大夫人也没见过,实在不知道他在女色方面的喜好。 反正上回沈青荷打扮艳丽的时候好像没叫他满意,那这会儿就往素净里装扮吧。 “母亲!”大夫人的心里在不断的盘算,可沈青荷却一直赖着没动,两道秀眉都挤成了一团,咬着嘴唇道:“我不想去!” “什么?”大夫人一愣,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沈青荷往旁边背过身去,愤愤道:“人家摆明着看不上我,我又何必上赶着往上贴?这样一来,岂不是太轻贱了吗?我想明白了,既然他要摆架子,那我也不稀罕,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吧!” “你——”大夫人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盯着她,好半天才顺过气来,“你这说得什么胡话?你知道这条门路是你祖母花了多少心思才搭上的吗?这样的机会,可是天下独一份的。昭王位高权重,你当是那些纨绔子弟了,整日里的没正事,就知道拿一张嘴哄着你供着你玩儿的?” 沈青荷苦着脸,明显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西陵越她以前在宫宴上是见过几次的,不仅出身高贵,而且样貌气质也都是数一数二的,京城里未嫁的闺秀,十有*都在肖想他,而沈青荷也不是没动过心思的。起初大夫人跟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很是雀跃欢喜了一阵子,可是现实却给了她不留情面的一巴掌—— 西陵越对她跟本不屑一顾。 而就在她愤恨不甘心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出现了。 太子西陵钰的样貌是不及西陵越那么出挑,但人也算生得俊美,并且儒雅温和,且不说他很会哄人开心,就只冲他那高人一等的身份,沈青荷这样春心萌动的少女对他而言也是手到擒来的。 一个是眼高于顶跟本就看不起她的冷面皇子,一个是温柔俊秀对她大献殷勤的当朝太子…… 两个人几次明里暗里的眉来眼去之后,沈青荷早就春心荡漾,哪里还会想到什么嫡妃侧妃之分? 至于朝局走势—— 那就更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了。 大夫人苦口婆心和她说了那么多,见她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没时间讲道理了,直接把紫玉捧出来的衣服抓起来砸到她身上,强硬道:“上回的事本来也就是你自己先出了岔子,人家冷落你无可厚非,你别给我在这里使小性子了,出了错就更要想办法挽回,这次是好机会,你马上收拾一下,跟我去红梅堂!” 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虎视眈眈的的盯着她。 沈青荷还想反抗,可是她的两个丫头不敢,强行把她按到妆台前,飞快的上妆打扮。 沈青荷死死的咬着牙,眼睛气得通红。 ------题外话------ 越越啊,你真是白瞎了那一张脸了,桐妹儿躲着你不见,就连大姐都看不上你了,说好的男主光环呢?真不知道你那一脸的骄傲是哪儿来的自信→_→ ps:两千字的章节写着好蛋疼嘤嘤嘤,大家陪我一起忍一忍,我要想办法加快进度,一定要把桐妹儿早早的嫁了! 好吧,我外甥女明天结婚,我去打杂了,明天的章节存好了,不克扣你们的口粮,你们还是老时间过来看更新,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5章 示好?! 红梅堂。 因为西陵越突然到访,老夫人临时得到消息,赶紧到院子门口迎接,“老身见过昭王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怠慢了,还请殿下恕罪!” “沈老夫人不必拘礼。”西陵越淡淡说道,目光却是散漫的在随意打量周遭的风景,“不知者不罪,本王过来也是临时起意,老夫人随意就好。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偶然遇到康梁,听说他要来府上拜访,想着你们镇北将军府本王以前还没有来过,就跟着他一起走走了。你们说你们的事,不用顾忌本王!” 老夫人有些讶异,低着头,却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 在太子和西陵越之间,她其实更看好西陵越一些,所以才想把千方百计教养出来的大孙女沈青荷嫁过去。可是那次相看之后,事情一直没进展,这段时间她便有些不安生,唯恐这件事就这么吹了。 现在西陵越突然登门,又是个什么意思? 老夫人心弦紧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应对,“舍下简陋,老大和老三常年都在任上,我们府里一群女眷住着,没什么讲究,殿下不要见笑才好!” 西陵越的态度不冷不热,也没应声。 一行人进了花厅落座,丫头奉了茶,大家都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陈康梁就开门见山,站起来,先是朝着老夫人郑重其事的拱手一揖。 老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 陈康梁已经客客气气的开口:“今日冒昧登门还请老夫人恕罪,傍晚我外出归来才知道我母亲给我和贵府的五小姐订了亲。这件事是我母亲心急了些,我提前并不不知情,我过来就是向老夫人致谢的,承蒙不弃,晚辈感激,只是这门婚事,能不能请老夫人暂且收回成命?先缓一缓再说?” 老夫人冷着脸看他,手里慢慢的捻过一颗佛珠,没说话。 陈康梁继续道:“晚辈十分感激老夫人的厚爱,可是贵府五小姐的年纪还小,哪有早早定给我来蹉跎了日子的道理?而且以我们陈家如今的家世,实在不该委屈了五小姐,虽然我也有诚意求娶,和贵府结成秦晋之好,但却实在不能以现在这样的身份高攀。请老夫人再多给我一些时间,他日等我出人头地,能够配得上贵府的门第了,定会再登门的。” 话是这么说,他的心里其实着急又没底。 沈青桐如今已经十四了,很快就要及笄,如果快的话,沈家应该年内就会考虑为她定亲了。 本来如果没出沈青音这档子事儿,沈老夫人只是拒绝了他求娶沈青桐,那么他现在带着诚意登门来表明决心,或许还有三分把握能让老夫人给他个机会,暂时把给沈青桐议亲的事情往后缓一缓。 可是现在—— 他已经公然拒绝了沈家的一位小姐,老夫人不当面翻脸已经是借了西陵越的光,他实在是没办法再提非分之想了。 陈康梁面上镇定,实则手心里全是汗。 他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尽量真诚的面对老夫人。 老夫人手下又再捻过两颗佛珠,这一次的动作明显比之前要慢了许多—— 陈康梁想的没错,如果不是有西陵越在场,她真的会直接下令把人打出门去,然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有西陵越这个外人在场,她沈家出丑更甚,她却反而更不能发作了。 “五丫头的年纪小,我本来也就舍不得。之前也只是和你母亲之间话赶话的一句戏言,不当真的。”最后,老夫人平静的开口。 她把话圆了过去,却再绝口不提以后。 “多谢老夫人体谅!”陈康梁心里苦涩,却也无法再多求些什么。 他有些僵硬的又再深深一揖,重新落座。 老夫人的嘴角扯了一下,已经不再掩饰她不悦的情绪,没再说话。 西陵越的确是如他开始说的那样,就是来观光的,从头到尾没插嘴,这时候才道:“既然是误会一场,这会儿天色也不早……” “我们沈家今天一家子都是女眷,多有不便,就不留二位的饭了,怠慢之处,还请昭王殿下见谅!”老夫人接口道,委婉的表示送客。 诚然,这不过一句客套话。 “是吗?那真不凑巧!”却不想,西陵越居然是略有遗憾的微微勾唇。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位昭王殿下对他沈家到底是有意结交还是没有? 老夫人暗暗观察,却发现她老谋深算了一辈子,虽然自认为慧眼如炬,居然完全猜不透眼前这位年轻皇子的心思。 西陵越的语气顿了一下,然后就又半真半假的开口道:“老夫人的寿诞好像是在下个月吧,届时记得递份帖子给本王,本王一定登门道贺。” 这—— 是个示好的意思? 老夫人是越发的拿捏不住他的想法了,为了不失态,便就敷衍着干巴巴的应了声,“当然!当然!” 西陵越弹了弹袍子站起来。 陈康梁也跟着起身,再次拱手道:“五小姐的事,还请老夫人见谅,为了五小姐的声誉着想,最近我母亲也不好太频繁的往贵府走动,那回头等老夫人的寿诞,我们母子再登门贺寿,顺带着当面向您赔罪!” 虽然他知道老夫人未必就还想再见到他了,但是为了给自己留机会,他就是厚着脸皮也不能把和沈家的关系断掉。 “不过一句笑谈,不必了!”老夫人的态度冷淡,果然拒绝。 西陵越要走,她就得亲自送客,一行人刚要往外走,就见院子门口大丫头海棠堵着个眼生的小丫头在争执什么。 “有什么话都回头再说,老夫人这里有客人!”海棠满头大汗,唯恐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拼命给那丫头使眼色。 但那丫头明显是个没眼力劲的,一面扯着脖子想要推开她往里闯,一面就带着哭腔高声的叫嚷,“姐姐你让我进去吧,出大事了,五小姐她寻了短见了,求求您让我进去见老夫人吧!” 沈青音会自尽?老夫人压根就一个字都不信!可是,脸却瞬间就黑成了锅底灰。 陈康梁也是表情冷凝,一颗心一沉到底—— 完了!他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差一点就把事情圆过去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个拖后腿的沈青音! 这事情,这便算是彻底闹大了! 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题外话------ 没见到桐妹儿,越越表示伐开心,于是老太婆你摆寿宴吧,既然她不去别人家,那以后我就常常来你家!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6章 大闹 老夫人用力的咬紧后槽牙,转向西陵越,道:“殿下,我府上有点私事要处理,就不送您了。” “哦!”西陵越点点头,倒是很配合的样子,只是随后却漫不经心的转头看向旁边正在失神的陈康梁道:“那……咱们就走了?” 两个人刚定亲,陈康梁才上门退亲,沈青音马上就上吊了? 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谁信啊! 陈康梁的脸色铁青,只能冲老夫人一拱手,“老夫人,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既然遇上了,能否也随您过去看看?如果有什么误会,也好跟五小姐当面澄清。”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老夫人肯定不留情面的拒绝。 可是—— 西陵越就站在跟前。 老夫人不能再说什么,只能一咬牙,埋头走出了院子。 一行人行色匆匆赶到清音阁的时候,才走到院子里就先听那屋子里一片哀哀的哭泣声和争执声。 “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啊!”有丫头大声的哭喊,“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京城,老夫人年纪又大了,您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您让他们都怎么活啊?” “你们放手!都别拦着我!”沈青音的声音悲愤又哀怨。 隔着门,就看到里面三四个丫头围着她,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屋子里吵嚷成一片,实在不像样子。 “还不都给我住口,这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还有点规矩没有了?”老夫人脸色都青了,快走两步冲到花厅门口。 她的为人虽然严肃,却极少发怒。 里面的人都被她呵斥住。 “见过老夫人!见过老夫人!”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的磕头,半夏大着胆子就要替沈青音诉苦,“老夫人,您快劝……” 话音未落,老夫人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去。 半夏心里一梗,直接面色惨白的闭了嘴。 这个半夏,真不中用! “祖母!”场面一瞬间冷了场,沈青音一转身,哇的一声又嚎啕出来,扑过来抱住了老夫人的腿,哭得悲痛又委屈,“您不能对我这么偏心啊!我跟二姐姐都是在您跟前长大的,您给二姐姐订了东宫的婚事,可是陈大人刚辞官,您却要把我嫁去他们家?您这是不让我活了吗?” 老夫人闻言,险些背过气去。 这都是她背地里的打算,谁知道会被沈青音当众抖出来。 老夫人的一张脸,瞬时黑成了锅底灰,怒斥道:“你糊涂了?哪里听来的胡话就敢乱说?” 面上强作镇定,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青音是忙着演苦肉计,没看到她身后还跟着别人。但是西陵越在啊!被他听道这些话,他会怎么想? 老夫人几乎是如芒在背,却又不敢贸然回头看,因为那样会显的她更心虚。 西陵越面上表情倒是淡淡的,只是眼波微微一晃,有那么点玩味的意思—— 沈家的胃口是真大啊,不仅一边替长孙女谋划着他的正妃之位,同时还打着送人去东宫占位的注意。 见过太多脚踩两只船的,但是沈家人的胆子却是真的不一般,他和太子的这两条船他们也敢随便踩?怎么瞧着跟闹着玩儿的一样? 这边他欣赏的津津有味,旁边的陈康梁却是面无血色,手指死死的攥成拳头,额上青筋暴起,表情看上去木然,实则更接近于狰狞。 沈家居然有这样打算?把沈青桐送去东宫?那就怪不得会推出这个沈青音来糊弄自己了。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他和沈青桐,不是就半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你还不给我住嘴!”老夫人被沈青音气得不轻,几乎要跳脚,“你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吗?大白天的净说胡话,没看到有客人在吗?” 沈青音哭得泪眼朦胧,一抬头,这才看到她身后的院子里跟着两个翩翩佳贵公子模样的年轻人。 两人的样貌都很英俊,其中一个的那张脸,更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只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她面上瞬时一红。 门口的老夫人却因为急怒攻心,身子晃了晃。 “老夫人!”方妈妈等人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退后两步下了台阶。 老夫人浑身无力,按着太阳穴缓了缓。 沈青音头次见老夫人这样,当场就吓傻了,眼睛瞪得老大的开口,“祖——祖母!” “老夫人!五小姐还是个孩子,所谓童言无忌,乱说话而已,您别往心里去,奴婢先送您回去歇会儿?”方妈妈道。 她最明白老夫人的心思,也最明白老夫人此时的心情—— 沈青音居然当着西陵越面前抖了她的底,极有可能,太子和昭王双方面她的打算都要鸡飞蛋打了,她苦心孤诣谋算了多年的计划,一夕之间就这么化为乌头,她怎么能甘心? 老夫人这时候是真的无心应对,缓缓点了点头。 方妈妈等人拥簇着她往外走,刚走出了院子,就迎着大夫人母女过来。 “母亲?”见到老夫人神色恹恹的,大夫人先吓了一跳,甚至都顾不上西陵越了。 老夫人这会儿真的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了,只是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斥责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看好几个丫头?” “我——”大夫人的目光闪躲了一下道:“我在清荷那里,听说五丫头出事了,就赶紧来了!” 她说着,也是十分讶异西陵越二人会在这里。 说话间跟在她身后没什么精神的沈青荷也抬头看过来。 西陵越今天穿了一身墨绿色的云纹锦袍,身上装饰不多,但是人站在那里,就有种清绝又高贵的气势,再加上他那张本就是俊美逼人的脸,就算沈青荷心有所属,也忍不住再次动了点儿心思。 看见西陵越的目光移过来,她刚想牵动嘴角酝酿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来,西陵越已经淡淡的开口对老夫人道:“今天打扰府上了,不过老夫人也不必有负担,既然您府上有家务事要处理,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让殿下见笑了!”老夫人硬着头皮,僵硬道,“五丫头的话,您别——” “童言无忌嘛,老夫人不必介怀!”西陵越半真半假的略一颔首,抬脚就转身往外走。 沈青荷脸色才扯出一半的笑容,滑稽又尴尬的僵硬在脸上。 这时候院子里的沈青音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追出来,“祖母——” 话音未落,老夫人已然阴森森的扭头看过去,咬牙切齿道:“给我封了清音阁,这院子里的一干下人,全部杖毙,一个不留!” ------题外话------ 没写到我想写的地方,嘤嘤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7章 阴损,不谋而合 “祖母!”沈青音几乎是凄厉的惨叫。 老夫人恶狠狠的盯着她,那目光都能吃人,厉声道:“方妈妈,还等什么?马上把清音阁的大门给我堵死了,里头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杖杀!一群人都还伺候不明白一个主子,留着干什么?” 老夫人其实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真的是第一次当众发怒,并且这个阵仗,连大夫人见了都下意识的胆寒。 “祖母!我……”沈青音瞬间结巴了,连求情都不敢,因为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吓人了。 “老夫人饶命!饶命啊!”院子里十来个奴才却是哭天抢地的一边告饶一边就要往外面冲。 方妈妈当机立断的一挥手,立刻就有两个护卫横着长棍把人全部打了回去。 半夏跑在最前面,被人一棍子打了满脸血,倒在地上还是恐惧的大声哀求,“老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求老夫人开恩,开恩啊!” 这一院子的人里边,也就半夏和其中另外两个配合沈青音演戏的丫头知道自己是为什么遭殃的,至于其他人,真的是死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老夫人脸上杀气腾腾的。 很快的,又有一队护院赶来,冲进门去。 清音阁的大门被合上,里面噼里啪啦响起一片棍棒声,合着众人凄惨的嚎叫声和告饶声,在这夜色之中,十分的瘆人。 沈青荷早就忘了被西陵越无视的尴尬,脸色惨白的缩到大夫人身后,紧紧的抓着她的袖子,低声道:“母亲!” 老夫人那个样子,大夫人虽然有满肚子的疑惑,却识趣的不敢开口问。 沈青音吓傻了,木愣愣的站在那里,脸上血色全无,双唇不受控制的一直在发抖。 老夫人的目光,突然犀利无比的横过来。 沈青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直冒,嗫嚅道:“祖……祖母!” 老夫人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阴森无比的表情来,刚要开口说话,沈良浩刚好听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挡在沈青音面前,给老夫人跪下了,“祖母,是不是妹妹做错了什么事?祖母您息怒,妹妹她年纪小,好冲动,如果真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我替她领罚。祖母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沈青音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本来被吓得连哭都不敢了,这时候就又哇的一声,爬过去使劲的躲在沈良浩身后,抓着他的衣服道:“哥哥!你帮我,快帮我跟祖母求个情,我知道错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老夫人的打算,现在也只是以为她误打误撞的在西陵越这个外人面前闹了笑话,从而让老夫人丢了脸而已。 沈良浩也是浑身冷汗,抬头看向老夫人,言辞恳切道:“祖母,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不管她做错了什么,都求您网开一面吧?父亲和母亲年后离京的时候再三嘱咐要我照顾妹妹,祖母!”说着,就砰砰砰实打实的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这沈良浩虽然资质一般,却奈何沈家男丁单薄。 老夫人看着他恳切的表情和青紫淤血的额头,到底是有了几分心软,何况——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就算处置了沈青音也弥补不了什么,而留着她,多少是个嫡出的,将来还可以拿来联姻拉关系的。 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老夫人无力的叹了口气,转身被方妈妈扶着走了。 大夫人母女也不想横生枝节,随后也匆匆离开了。 “哥哥!哥哥!”沈青音劫后余生,崩溃了一样抱着沈良浩嚎啕大哭。 “先别哭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闹这么大?”沈良浩打断她,掏出手帕给她。 “我……我也不知道!”沈青音抽搭着,一时是止不住哭声的,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沈良浩马上就听出了症结所在,哭笑不得道:“你也是缺心眼,你要是苦肉计丢了沈家的人都是小事,可是当着昭王的面就抖出咱们府上要和东宫联姻的打算?昭王和太子之间水火不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一来,很有可能咱们就把昭王给彻底的罪了,祖母不跟你急才怪呢!” 这么一想他都后怕,还好最后老夫人还是退了一步了。 “啊——”沈青音隐隐的有点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后就又委屈不已的哭起来,“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昭王殿下会刚好在咱们府上。” “行了,别哭了,最近你都绕着祖母一点儿,别再惹她了,回头等她气消了,再好好陪个不是!”沈良浩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沈青音心里还是十分恐慌,唯恐老夫人不舍气,还是要发落她。 可是,这件事这后,老夫人突然就病了。 不大不小的病,却因为她心思过重的原因,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才慢慢的缓过来。 而在这段期间,大夫人也想法设法的探听那天引发老夫人雷霆之怒的原因,可是知情的人,清音阁里的下人全部被处死灭口了,沈青音这个当事人也肯定不会透露,再就是老夫人身边的方妈妈和海棠了…… 最后,大夫人就只能作罢,留着一直在心里纳闷了。 老夫人病好之后,已经进了六月,她的生辰是六月十三,本来又不是整寿,再加上她又生病,沈青桐是以为她不会办了,没想到又养了几天病之后,她却居然还真大张旗鼓的办起了寿宴来,并且不仅办,还是大办,沈青桐虽然没经手,却也听说大夫人下了许多帖子出去,甚至府上还特意请了裁缝登门,给她们姐妹都裁了新衣。 这样的场合,是推不掉的。 老夫人的寿宴当天,沈青桐慢吞吞的收拾好,看着开宴的时辰近了才穿着新做的衣裳往前院去。 “小姐,这段时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五小姐因为被陈家公子拒婚而寻短见,说得绘声绘色,就好像真的亲眼看到了一样。您说……”路上无聊,蒹葭做贼一样的四下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才道:“这消息是从哪里走漏的?” 老夫人不会允许家丑外扬,何况事情的真相还并不是这样的。 沈青桐勾唇一笑,眨眨眼,“这很难猜吗?毁了沈青音的名声,对谁最有利,那消息自然就是谁散出去的了。” 木槿和蒹葭互相对望一眼,还是木槿的反应快些,灵机一动,“是韩姨娘!五小姐是嫡出,如果坏了她的名声,打压下她的身价,那三小姐相对的机会就会多一点了。” 沈青桐赞许的点头,没有再多说。 她甚至都不需要格外吩咐这个女人去做什么,但是彼此之间就是有这样配合的默契—— 两个人,都阴损,唯利是图,又见不得别人好,这样其实挺好的。 蒹葭听得暗暗咋舌,“韩姨娘这样有点狠了吧?毕竟五小姐和她又没仇!” “五小姐平时可没少挤兑在咱们小姐,那就当是替咱们小姐出气了呗!”木槿打趣,“同情她做什么!” 蒹葭撇撇嘴,没再接茬。 主仆一行慢悠悠的穿过花园往前院走,路过一丛茂盛的花木旁边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丛树后有人唤了一声,“桐桐!” ------题外话------ 恩,按照一般定律,想搞事就得举行宴会,于是…你们懂的,岚宝要放大招了! 好捉急,好想加更,但是目测编辑不许,嘤嘤嘤~忍着慢慢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8章 我们私奔吧! 三个人同时一愣,循声回头,却见穿着一身深色袍子的陈康梁居然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株最茂盛的花木的暗影里。 以老夫人的脾气,今天是不会邀请他们母子赴宴的。 所以,这个人是青天白日里潜入他们将军府来的吗? 沈青桐心里警觉,本能的皱了眉头。 陈康梁也知道自己此举不妥,所以并不耽误时间,直接开口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沈青桐站在原地没动。 蒹葭和木槿都很紧张,也没动。 陈康梁不禁有些急了,“我没有恶意,今天你们府上客人多,被人瞧见了也不好,你过来,我只和你说几句话!” 这是真的,万一叫人撞见她和陈康梁在这里说话,那么就算他们什么也没做,她也说不清楚。 沈青桐是个很务实的人,权衡利弊之后就举步走过去,“你找我有事?” 陈康梁本来还想支开两个丫头,但是看那俩丫头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行。 而且他也没时间绕弯子,干脆就正色看向了沈青桐道:“你跟我走吧!” “什么?”沈青桐脱口道,恍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康梁邀她一起走?什么意思?是邀她一起私奔吗? 陈康梁也知道自己会吓到她,可是这几天他寝食难安,想来想去也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你家老夫人是不是有意送你进东宫?”陈康梁问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老夫人会发那么大的火,杖杀了清音阁里的十几条人命,这几天沈青桐也一直纳闷,就算沈青音演的那出苦肉计外泄,在西陵越和陈康梁面前丢了沈家的人,老夫人也犯不着发那么大的脾气的,此时此刻才了悟—— 原来是沈青音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着西陵越的面掀了老夫人的底。 这个局,前世的时候老夫人可是沾沾自喜的拿捏在手里好几年的,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开场就是一个烂局,也就难怪她会气病了。 这场变故发生的实在是有点像闹剧,沈青桐心里想笑,面上却是微微蹙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就是误导,陈康梁也果然中计,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喃喃道:“原来真有这回事!” 这些天他是急坏了,没地方确认消息,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沈青音的话都不是真的,但是这一刻,一颗心,还是一凉到底。 飞快的镇定心神,他重新抬头看向沈青桐,正色道:“那你愿意吗?” “我?”沈青桐看着他,神色坦荡的反问,“我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陈康梁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又被噎了一下,焦躁之余就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道:“桐桐,太子府中妻妾成群,他绝不是你的好归宿。如果你愿意,那么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 “你走吧!”沈青桐平静的打断他的话,把他的手拿开,然后转身走到一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婚姻一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我反抗说不的权力。” “桐桐!”陈康梁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扶她的肩膀,但又担心会惹她反感,只能又把手放下,焦灼道:“你真的甘心这样吗?你明明不喜欢他——” “可是——我得要活着啊!”沈青桐道,打断他的话。她回转身来,直视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坦荡又略带苦涩的笑容,程度拿捏的恰如其分,“沈氏一门,不能因我而经受灭顶之灾。康梁,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是不是?” 陈康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觉得无话可说。 沈青桐要嫁的人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哪怕只是个侧妃,那也是皇家给的体面。 事实上这目前还只是老夫人一厢情愿的打算,可是那天沈青音的话误导了他,他以为皇室也已经认可了这门亲事,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开。这样一来,如果沈青桐这一走,打的就是皇室的脸面,可想而知,随之而来,沈家将要经受些什么。 不仅仅是沈家,还有陈家…… 陈康梁本来是被感情和一时的不甘心冲昏了头脑,此刻才如当头棒喝,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了,沈青桐不能放弃沈家,他也不忍心连累自己的父母惹上杀身之祸,而且如果他拐走了沈青桐,太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还有他的抱负和理想,难道真的能把这些统统放弃掉吗? 私奔!只是一时冲动的想法而已,现在冷静下来,自己都会觉得后怕。 陈康梁的眼神中已经明显可以看出动摇之色。 沈青桐还是心平气和的看着他,道:“你走吧!” 陈康梁死死的捏着拳头,眼神先是悲切又是苦涩的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一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沈青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蒹葭和木槿走过来。 “小姐,您刚刚其实可以不必拒绝陈家少爷的。”蒹葭性子单纯,忍不住道:“横竖这些年您在沈家也没人真的管过您,您又何必事事替他们考虑。” 刚听陈康梁说老夫人要把沈青桐送进东宫,两个丫头心里都吓了一跳。 “不是我不走,而是……”沈青桐苦涩一笑,后面的话却又突然打住,叹息一声,“他不是合适的人!” 也许陈康梁是真的有点儿喜欢她的,但是那个人自私又狭隘,绝对不会是值得她信任和依靠的良人。 这最后几个字,她的语气朦胧又清浅。 “小姐说什么?”蒹葭的心思都在陈康梁身上,狐疑的没听清楚。 “没什么!”沈青桐摇头,微微一笑,率先抬脚往花圃外面走,不想刚刚绕过面前的这树花木,抬头,就望进了一人星光璀璨的眸子里。 “没想到镇北将军府里头的戏码会这般精彩绝伦!”西陵越勾唇一笑,“沈二小姐,咱们真有缘啊!” ------题外话------ 桐妹儿被越越堵了…好尴尬…不知道还能不能淡定的糊他一脸嗷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29章 你不堵一堵本王的嘴? 这真是个活冤家! 上辈子沈青桐从没见过他笑,记忆里的昭王西陵越一直都是冷傲清绝,高高在上的模样。这辈子却每回见他他都笑,分明笑得妖孽和气风情万种,又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怀好意,所以这个画面很违和,让沈青桐每次看见都觉得这人是抽风了。 可是西陵越怎么会在他们府上?难不成—— 是来参加老夫人的寿宴的?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老夫人为什么大张旗鼓办寿宴的原因了,可是沈青音不是当着他的面掀了沈家的底了吗?以他西陵越的为人,难道还会装聋作哑的不计较? 一瞬间,沈青桐内里的心思已经转了几转。 只是她并不关心西陵越此行打的什么主意,只在乎这人刚刚听到她和陈康梁之间的对话了。 “昭王殿下。”暗暗提了口气,沈青桐屈膝行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心虚来,然后就跟平时避嫌一样,直接就要绕过他离开。 西陵越见她这个模样,大为意外,微微倒抽一口凉气。 两个人,错身而过。 他忽而横臂一拦,侧目,挑眉,“沈青桐,你都不准备堵一堵本王的嘴么?” 沈青桐只觉头皮一麻—— 看吧,这人果然是招惹不得。 她于是止了步子,仍是眉眼低垂,面不改色的淡淡说道:“殿下您天潢贵胄,修养和气度都非凡人可比,臣女不敢造次。” 她才不会蠢到跟他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这个人,奸诈的很,与其坦白从宽,不如糊涂装傻。 这个丫头,居然和他咬文嚼字的钻空子? 西陵越站在那里,没有半分挪动的打算,只是唇角带着一成不变的一点淡淡的笑纹,盯着她看。 木槿和蒹葭哪怕是强作镇定,双腿也忍不住的开始打颤,手心里都是冷汗。 沈青桐知道,西陵越既然堵住了她,怕是轻易不会罢休的。 她若无其事的回头对两个丫头道:“过门是客,去沏碗茶来,招待昭王殿下!” 两个丫头惊慌失措,却是迟疑着偷偷抬眸看了西陵越一眼—— 这个时候抛开自家主子跑掉,太不仗义,可是留下,明显以她俩的胆量根本扛不住对方的气势,最后也只能拖后腿。 木槿是个有主意的,心里略一权衡,就拽着蒹葭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言罢,也不管蒹葭是发抖还是发愣,扯着对方就扭头跑了。 “我的这两个丫头没见过世面,殿下莫要笑话!”沈青桐盯着她们跑远了方才收回目光,重新面对西陵越。 “恩!”西陵越深有同感的点头,顿了一下,道:“她们都没学到你的本事。” 沈青桐:…… 所以他把她堵在这里,就是为了在言语上挤兑她的吗? 西陵越见她不说话了,终于缓了几分语气,“能回答本王一个问题吗?” 沈青桐知道他肯定不会问什么好问题,就闭口不言。 西陵越也不管她答不答应,直接沉吟一声道:“本王刚才似乎听你说陈康梁不是合适的人?本王倒是好奇,于你而言,谁才是合适的人?已经有人选了?” 她有没有心上人,跟他有丁点儿的关系么? 沈青桐知道他是故意找茬,却不能发作。可是他这副高高在上压人的气势,又让她不禁想到了前世他最后一次从她面前策马而过时候的情景。 平心而论,上辈子他们两个之间从没打过交道,而且西陵越自视甚高,又手段了得,本不该是会对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赶尽杀绝的。 他会这样做—— 无非就是为了报复绿云罩顶的耻辱。 那三年以来,但凡是她沈青桐站出来说一句话,不肯答应沈青荷屡次登门拜望,西陵钰和沈青荷之间要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只怕就不能这么有恃无恐又方便自如的吧? 在他看来—— 她沈青桐就是那两人的同谋,三人合谋,一次又一次,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说来可笑,两人头上都罩着同一顶绿帽子,最后他可以高高在上手刃所有背叛他的人来一雪前耻,而她—— 替他料理了沈青荷,为他了却了后顾之忧,最后自己却要被踩入泥泞,永世不得翻身。 人生在世,总是有这么多的不公平呵—— 虽然能够理解西陵越在前世的所有作为,但沈青桐对他,却也绝对是敬而远之,没有好感的。 “我与殿下无冤无仇,殿下何必与我这一介小女子为难?”深吸一口气,沈青桐只能服软加之给对方戴高帽了。 西陵越反问:“如果本王就是要与你为难呢?” 沈青桐一下子被他噎了个半死。 她一直以为这人高高在上,眼界也必定和一般人不同,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也有无耻至极的一面。 她搬了台阶,对方没下。 沈青桐只能强作镇定的继续扯着嘴角。 她始终低着头,“殿下真会说笑……” 西陵越:“本王和你之间有互相说笑的交情?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已经这么熟了?” 沈青桐干脆不说话了。 西陵越盯着她,沈青桐逐渐有点不耐烦,不断的咬着嘴唇,就是不松口承认方才陈康梁找她的事。 诚然西陵越本来只是听云翼说陈康梁潜进了沈家,一开始他是真的以为陈康梁和沈青桐之间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一时兴起,就找过来瞧眼热闹。 可是,这个丫头巧辩支走了陈康梁,而且背地里还是一副镇定自若,料事如神的模样,于是他就临时起意,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对着他也敢搬出应付陈康梁的那一套伎俩? 西陵越是从没见哪个女人的性子有淡泊又宠辱不惊到这种程度的,看着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反而像是个戴着面具的假人。 他一再相逼不过就是为了叫她破功,却没想到这丫头看着不起眼,却居很有几分定力。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杠上了。 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西陵越先开口,“虽然陈康梁被你支走了,但如果本王想要叫人截他,他就未必走的成了,你就真的不怕这件事被抖出来?” 沈青桐是真有点被他逼急了,仓促的抬起头。 她的睫毛很长,略一扑闪,便就显得十分灵动,衬得一双眼睛清澈而明亮。此时眸子里微微染了一层薄怒的色彩,微微咬合的唇,被一小截雪白的贝齿一衬,红艳诱人。 她瞪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要发怒的,但是只在一个微妙的瞬间,眼神就转为温顺平淡。 然后,她抿抿唇,似是想要开口说话,西陵越却抢先一步开口笑道:“其实本王的嘴倒也不是那么难堵的……” 他笑的时候,真的是从来就不会掩饰自己的不怀好意。 沈青桐几乎是下意识的警觉,她脚下本能的后撤,然则才退了小半步,他却一大步踏上前来,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沈青桐只觉得眼前一花,唇瓣上已经是暖暖的又软软的一热。 ------题外话------ 麻将四人组:%¥#@……&¥%……&……¥# 岚宝,顶锅盖,蹲墙角,堵耳朵,嘤嘤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0章 难道,是本王的技术不好? 木槿刚好端着一碗茶回来,见状,脚下生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了原地。 沈青桐愕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人风华绝代的脸孔在眼前迅速的放大。 他的眸子里,光彩很盛,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之下,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眼睛映在他瞳孔里的模样。 于是后知后觉的,她面上瞬间爆红,惊慌失措的后退一步。 西陵越其实真的不过就是临时起意,逗她玩的,但是这一刻,触及她酡红的脸庞和明显是受了惊的眼神,却突然觉得心头微微一悸。 他差不多能料到她随后的举动,于是赶在她彻底退开之前,他原是正在挑起她下巴的手指游蛇一样灵活的往后一滑,宽厚的大掌堪堪好托住了她的后脑。 沈青桐的脖子一僵,已然看到他眸子里突然加深的笑意。 她心里又是一慌,他却已然张嘴,含住了她柔软粉嫩的唇瓣。 那种感觉,太陌生,却又太过亲密了…… 沈青桐虽然一贯都自诩镇定,这时候却是方寸大乱,完全没了应对的反应。 西陵越几乎是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顶开她的齿关,顺利侵入。 “呜——”沈青桐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她这才开始觉得恐慌,挣扎着抬手去推他,然则却是太晚了。 他的手掌稳稳的压在她脑后,她根本就无从闪避。 眼前他的脸孔,他的气息,都随着他探索和侵占的唇舌一点一点缓慢浸透到她的思想里,强迫她牢牢地记住了。 她心跳的节奏开始混乱,一开始是错愕的忘记了呼吸,可是到了后面,气息就乱了,一次反抗徒劳之后,她整个人就只剩下的无措的落在了他完全的掌控当中。 她的唇瓣柔软,西陵越吻她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一抹妖冶明艳的色彩,心里忽而玩味着人都说“秀色可餐”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眼前的沈青桐一直木愣愣的瞪着眼看他,那眼神惊慌又无措,像极了受了惊的小动物。 西陵越原也没有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再被她这么盯着看,便就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往旁边偏过头去,闷声发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有点燥也有点痒。 沈青桐这才回过神来,后退一步,脸上不合时宜的全无表请。 西陵越站直了身子,这回倒是没再为难她。 他抬手,沈青桐的脖子下意识的又是一僵。 他的指腹落在她水润的唇瓣上轻轻的来回摩挲,倒是很贴心的替她擦拭掉上面他留下的那种恼人的湿气,一面语意温柔的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本王不会说出去的!” 这一次,又是一语双关,却也不知道指的是她们俩之间的这件事还是之前陈康梁的事。 沈青桐冷着脸,一动不动。 反正他天潢贵胄,她又不能甩他一巴掌,索性就乖一点算了。 西陵越的指腹在她唇上蹭过,看似漫不经心,脑中却不自觉的在回味方才那一刻他吞入肺腑里的那种滋味儿…… 有些柔软,有些青涩,有些…… 似乎还会上瘾? 十四岁的小姑娘,虽说是到了许嫁年纪了,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吧。 西陵越原还想她许是会被吓哭的吧,可是,她没有。 他便会觉得她很乖,心情莫名的愉悦,他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沈青桐一直没动,对他的碰触也没什么反应,最后回过神来,却被他这个抚摸听话的小动物一样的举动给惹毛了。 她脸一沉。 西陵越便已经飒然转身,挥了挥手道:“晚点咱们宴会上再见吧,你可别躲在这哭,哭红了眼睛就不好解释了。” 这妥妥的是占完了你的便宜还要再踩你一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沈青桐简直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扭头抓过木槿端在托盘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啊——”西陵越听到身后她抓狂似的低叫声,心情就更是愉悦了—— 瞧瞧,就知道她不是真的乖顺听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的脾气是真的差劲,居然还砸东西泄愤? 不过百年一遇的能叫她破了功,也算难得。 想着身后沈青桐必定气急败坏的模样,西陵越就神清气爽,唇角不禁弯起一个弧度,但是再转念一想,又莫名的有点不是滋味。 昭王殿下突然在想—— 被他轻薄了,算是很吃亏的事吗?那丫头有必要气成这样?换个人,这时候不应该是含羞带嗔的羞怯掩饰吗? 咦?难道……是他的技术不好?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诶! 云鹏本来正在前面给他把风,听到脚步声,回头就见自家主子一会儿唇角微扬,笑得满面桃花,转瞬又眉峰敛起,脸上阴云密布…… 这么生动的变脸的功夫,在其他人身上都很正常,可是在他们家殿下身上—— 怎么就那么瘆得慌呢! “殿下!”云鹏压下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收摄心神,垂眸敛目的退后一步给他让路。 西陵越没做声,冷着脸从他面前直接走了过去。 云鹏低着头,六尺高的汉子,鹌鹑一样亦步亦趋的缩脖子跟着。 身后的花园里,沈青桐黑着脸站在原地,一直到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都一动不动。 木槿大着胆子走过来,小声的唤她:“小姐?” 沈青桐多少有点尴尬,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担心小姐,所以回来看看!”木槿还是小心翼翼的低声道,也不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弯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沈青桐心浮气躁,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也蹲下去帮她一起把瓷片都捡起来放在托盘上,然后拉她站起来,“走吧!” 她的心情不好,就一直沉着脸,主仆两个沉默着一路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咦?原来真的是二小姐啊?那刚才——”远处隔了两个花圃的回廊上,紫珠扯着脖子往这边看,一脸的诧异。 她身后,衣衫靓丽妆容精致的沈青荷冷着脸,眼神阴森。 ------题外话------ 其实桐妹儿的脾气真挺不好的,逼急了摔锅砸盆,泼妇一样… 越越有点眼瞎,看上她,真的是自己作死,自求多福吧╮(╯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1章 决断 “昭王殿下和二小姐怎么会一前一后从那边过来?”另一个丫头紫玉也道:“而且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二小姐叫了一声,他们——是偶遇吗?” 偶遇?哪有这么巧的偶遇? 今天西陵越是过府来赴宴的,这个时间不在前厅呆着,偏偏跑到后花园里来和沈青桐“偶遇”? 沈青荷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的道:“我明白了!” 两个丫头不解,回头,“小姐说明白什么了?” 这个时候沈青桐主仆已经走得没了人影,沈青荷却还是盯着那个方向,冷冷道:“我就说那天她怎么会突然想要跟着去皇觉寺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作妖!” 两个丫头互相对望一眼,然后紫珠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道:“小姐您是说昭王殿下和二小姐他们……他们……” 这两个人是从在皇觉寺的时候就勾搭成奸了? 就是因为二小姐的原因,所以昭王殿下才会对自家小姐一直不怎么上心,不冷不热的? 她家小姐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都有点慌了。 紫玉僵硬的扯着嘴角,“大小姐您是不是多想了?二小姐哪能跟您比?样貌平平也就算了,性子还怪……” 这些都是沈青荷平时背地里诋毁沈青桐的话,她搬出来,原是为了安慰主子的,不想这时候却成了沈青荷心里的一根刺—— 是啊,沈青桐哪里都不如她,家世、样貌、性格! 可偏偏,向来眼高于顶,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的昭王西陵越没有选她,而是被那个小贱人蛊惑了? 沈青荷用力的绞着手里帕子,眼睛里都要滴出血来。 紫珠看她的神情不对,赶紧推了紫玉一下,打圆场道:“也许就只是个误会呢,刚好两人都从一个方向过!” “误会是吗?”沈青荷冷笑,眼底神色突然有了几分飞扬的光彩,一字一顿道:“那我就叫她知道,这样的制造误会,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就匆匆转身往回走。 “哎!小姐,我们不去宴会那边了吗?”紫玉一时还在懵懂,大喊。 “先回去一趟!”沈青荷道,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沈青桐那个小贱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么放肆大胆?虽然现在她已经和西陵钰之间打得火热,早就不怎么在意西陵越的态度了,可她不要归她不要,沈青桐却不能抢。 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今天她就要给那小贱人一点教训,叫她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沈青荷的心里,此时有熊熊妒火燃烧,因为激动急切,一张本来就妆容精致的娇艳面孔上,似乎又添了几分颜色。 这边沈青桐带着木槿走出花园,却没有直接进一会儿要举办宴会的大厅,而是在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窝着。 这种场合,老夫人既然勒令她出席了,那她就必须到场。 不过她平时几乎不出门交际应酬,今天赴宴的人里头没几个认识她的,有人是看她带着个丫头百无聊赖的坐在小花园里不显眼的一角,不过谁也不会吃饱了撑得去主动跟她打招呼。 “今天沈家的寿宴办得很体面,排场也大,我刚去大厅里看了,里面也准备的很细致呢!”一位从旁经过的世家千金小声的和身边的丫头说着话,“听说也请了不少贵客,那会儿好像有人看到昭王殿下了。” “可是一早出门的时候,我听夫人说,好像沈家也给太子殿下下了帖子吧?小姐您说太子殿下也会来吗?”她身边丫头问道,语气里有隐隐的兴奋。 蒹葭那会儿是被西陵越吓到了,一直腿肚子发抖,木槿打发她先回去了。 此时听人骤然提起太子,木槿想起之前陈康梁的话,不由的就是心头一紧,满面忧虑的看向沈青桐,“小姐,老夫人她……难道真的准备送您去东宫吗?” 沈青桐今天心情不好,也就不逗她了,直接冷嗤一声,烦躁道:“开始可能是这个打算,但是现在不能了。” 看木槿一脸懵懂的表情,她才又缓和了语气,解释道:“朝中太子和昭王水火不容,据我所知,两者之间,祖母更看好的是昭王,上回去皇觉寺,你不是早有揣测吗?那就是大伯母带着大姐去和昭王相看的。” 木槿闻言,心虚的突然红了脸。 当时沈青桐没说什么,但是她也不傻,联系到皇觉寺里发生的事,大致是有过这样的揣测的。 沈青桐也不管她,继续道:“祖母本来可能是想两边都占着位置,做两手准备的,但是现在事情提前被昭王知道了,她就玩不转了。现在……” 她说着,顿了一下。 她的自控力其实一向不错,可是今天却一提和西陵越有关的事就觉得心里窝火,于是就只敷衍道:“为了对昭王表明诚意,以祖母的决断,她不会拎不清,经过这大半个月的思量,她应该已经决定放手东宫方面的打算了,所以今天大张旗鼓的办寿宴,一则试探昭王现在对沈家的态度,二则……既然昭王来了,那她应该就会找机会表态吧!” 上辈子老夫人就不看好西陵钰,但是为保万全,还是做了两手打算。 而现在,提前出了意外,她一定会快刀斩乱麻,断掉在东宫的谋划,一心一意的讨好西陵越的。 这对沈青桐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老夫人厌恶她,当年会用她做棋子,也只是因为沈青音太不争气,那么这一次,既然不需要再去东宫牵线了,那就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如果将来储君之位会有变动,那就是天大的事,木槿听得胆战心惊的。 沈青桐于是不再说话,过了没多一会儿,院子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沈青荷花枝招展的到了。 今天沈家是东道主,再加上沈青荷经常跟着老夫人和大夫人出门应酬,认识的人不少,自然大部分闺秀都要给她这个相当于主人家的一点薄面,马上就有七八个人围着上去打招呼。 一群姑娘家,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场面极热闹。 后来好像是有人注意到了沈青荷发间新打造的一支水晶步摇,小姑娘们嘛,都难免热衷首饰,于是又有几个人凑过去,大家比对着各自的首饰,互相恭维,气氛热络的聊了好一会儿才散。 此时离开宴的时辰还有一会儿,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没到,沈青荷就和两个关系相熟的闺秀到一边的凉亭里叙旧。 沈青桐对她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再加上心情不好,冷着脸,生人勿近四个字就写在脸上。 “小姐!”木槿突然捅了捅她背后。 沈青桐抬头,就见紫玉笑眯眯的走过来。 “做什么?”沈青桐冷冷的问。 “大小姐在那边和两个朋友喝茶,刚好看见您,说是怕您无聊,请您一起过去坐坐。”紫玉笑道,那是相当和气的。 大小姐几时会变成这么体贴的姐姐了?她叫沈青桐过去,明显不会有什么好事。 木槿的眼神一冷,刚要委婉的推辞,沈青桐已经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姐的朋友我都不认识,省得她尴尬,我不过去了!” “是杨尚和定安侯苗家的两位小姐,人都很好,二小姐过去见一面,以后就熟悉了。”紫玉还是热情邀请,说着,又像是唯恐沈青桐会不去一样,伸手来扯她的袖子,“大小姐也是一番好意!” 沈青桐今天的心情是真的不好,手腕灵活一转,把袖子从她手里抽离,同时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冷冷道:“我不去!” 动静有点大。 紫玉后退两步,惊呼一声,一脚从台阶上踩偏了。 ------题外话------ 恩,大姐要出招作死了嗷嗷嗷,好激动~ ps:编辑让我多写点,于是这章字数有点多,不过就这个进度,实在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公众章节就把桐妹儿嫁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2章 打一顿,让她知道疼! 这一推,动静着实有点大。 本来院子里就人多,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 紫玉惊呼一声,眼见着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造成流血事件。 千钧一发,旁侧突然一条人影迅捷的一飘,从后面托住她,往前送了一把,又把她推回了回廊上。 着手的力道有点大,紫珠往前冲了两步,眼见着就要撞到坐在那里的沈青桐身上,背后的云翼又连忙抢上去一步,从后面提着领子把人直接从回廊上扔到了下面的花圃里。 “手劲大了!小姐,抱歉!”长了张娃娃脸的年轻侍卫搓搓手,一脸的扭捏尴尬,这话却是冲着沈青桐说的。 西陵越离开皇觉寺那天,沈青桐在他身边见过这个人一次。 她嘴角忍不住的略一抽搐,抬头,果然那人已经趁乱现身,风姿卓绝的在她面前长身而立。 紫玉木愣愣的站在花圃里,听到说话声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西陵越俊美无双,高高在上,自是不必说的,就是他的两个侍卫云鹏和云翼,也都相貌英挺,器宇不凡。 紫玉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小声的道:“殿下恕罪,奴婢刚刚……不是故意冲撞的。” 西陵越自然不会把个丫头看在眼里,只定定的望着沈青桐说了句,“发的什么脾气呢?冲着个丫头!” 他人站在这里,自然万众瞩目。 许多的闺秀都盯着这里,听他这一句话,都开始对沈青桐指指点点。 “这就是沈家的二小姐啊?怎么是这么个脾气?” “是啊!太不识大体了,一点气量风度也没有!” “怪不得沈家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怎么带她出门呢,真是上不得台面!” “沈将军和夫人早逝,没人教养呗。”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是悄悄话,但也还是说给人听的。 众目睽睽之下,沈青桐突然成了众矢之,众人看过来的眼神,或是轻蔑,或是嘲讽。 方才的事情木槿看得清楚,沈青桐虽是推了紫玉一把,但也绝对不至于把紫玉从台阶上推下去,分明就是紫玉故意夸大,想要引人注意的。 这时候沈青桐几乎是被所有人一起围攻了,木槿心里都替她难受,眼眶一热,刚要上前争辩,沈青桐却是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她前面。 她我行我素,面不改色,就像这里的人都不存在一样,只是朝西陵越屈膝一福,礼貌规矩的赔罪道:“是臣女莽撞了,殿下贵人雅量,当是不会与我计较的吧?” 西陵越在人前,终于是不笑了,端着他惯常清冷高贵的王爷架子。 他不应声,却也不让路,就是当仁不让的把沈青桐堵在这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沈青桐忍了几次才忍下想要大耳刮子抽他的冲动,也是面无表情,镇定无比的和他杠上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怕是个死人也觉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了。 沈青荷这时候已经急匆匆的挤开人群走过来,面色慌张的给西陵越见礼,“殿下恕罪,我这妹妹年纪小,平时又不太爱出门走动,她不懂规矩,并非故意冲撞的。” 说着,她就柳眉倒竖,回头瞪了紫玉一眼,沉声斥道:“你怎么回事?” “小姐恕罪!”紫玉立刻就跪下去,诚惶诚恐道:“刚才的事不怪二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我说错话,惹怒了二小姐的。”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一目了然,就是沈家大小姐宽宏大度,推了个丫头出来替不懂事的妹妹遮丑的。 沈青荷低着头,心里却有些愉悦的在琢磨—— 方才如果是紫玉一个人,想把事情闹大还不这么容易,可是西陵越这么站出来,言语一挤兑,反而是给了沈青桐极大的难堪,并且有他开了头,其他人议论起来也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她本来还以为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呢,这么一看—— 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沈青桐不要脸的想要往上贴,西陵越可没把她看在眼里,否则也就不会当面羞辱了。 沈青荷说着,就又恨铁不成钢的扭头瞪了沈青荷一眼,沉声道:“还不给昭王殿下赔不是?” “大姐你过来晚了,我已经赔过不是了。”沈青桐并不买账,冷冷的道,膝盖却是再不肯弯一下了。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是沈青荷要给她打圆场找台阶,可是她居然都不领情? 木槿急得快哭了。 沈青荷心中暗喜,这才沉了脸,低声的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你别耍小性子。” 沈青桐理都不理她,直接看着西陵越道:“殿下还有什么别的指教吗?”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差点撞到西陵越的人是紫玉,又不是她沈青桐本人。 西陵越也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脸,唇角牵起的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紫玉见状,连忙又再磕头,“殿下恕罪,真的不怪二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她越把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就越能突显沈青桐的刁钻无礼。 “本来也是你冲撞的昭王殿下,你不受罚,难道还等着大姐这个做主子的替你受吗?”沈青桐斜睨她一眼,突然冷冷的道。 沈青荷和紫玉同是一愣。 “咳……”西陵越似乎也意识到他一个大男人和人家小姑娘斤斤计较不太妥当,掩饰的轻咳一声,随意道:“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怎么成?”沈青桐不依不饶的打断他的话,“殿下今天过府赴宴已经是给了沈家天大的脸面,我们再随意托大冲撞,岂不是故意打您的脸?” 说着,她话锋一转,又看向了紫玉道:“我们镇北将军府也是有规矩的,既然殿下的脸不能打,那你就自己打十个耳光,算是给殿下一个交代吧!” 紫玉脸色微微发白,目瞪口呆。 她愕然看向了沈青荷。 沈青荷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的,可是—— 她要扮演的就是维护妹妹的大度姐姐,本来勋贵人家里,主子犯错不舍得罚,转而拿奴才抵罪也是常态。 沈青荷脸上挂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无话可说,只能僵硬的点点头,也是看向了紫玉道:“还不谢过殿下的不追究?” 沈青桐当众欺辱她的丫头,她心里是气的,不过转念想想,沈青桐越是这样就越毁名声,沈青荷的心里还是快慰的。 “是!奴婢谢过昭王殿下的不责之恩!”紫玉也是委屈,眼里蓄满泪水,咬牙开始往自己脸上抽巴掌。 当着西陵越的面,她也不敢偷奸耍滑,十个巴掌下去,脸上都是巴掌印子,通红一片。 紫珠表情悲愤的,这才走过去扶她起来。 沈青桐事不关己的冷嗤一声,绕开众人下了回廊,径自就朝院子外面走去,当真是一副骄纵又目中无人的模样。 院子里堵满了人,却每个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不去招惹,赶紧的纷纷让路。 沈青荷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焦灼之色,匆忙的提了裙子去追。 沈青桐走得很快,转眼已经出了院子。 “二妹妹!”沈青荷追出去,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你等等,就要开宴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这时候开宴的时辰近了,再加上方才院子里有热闹瞧,几乎所有人都挤在里面,这大门口却是空无一人的。 沈青桐侧目看一眼沈青荷落在她肩上的手,忽而不怀好意的略一勾唇。 她抬脚继续往前走。 沈青荷始料未及,连忙又再追上去。 沈青桐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追上来,在对方再扣住她肩膀的时候,她瞅准机会,一手捉住对方的手腕,同时抬脚一绊,手肘横向一顶。 沈青荷哪想到她会出手?只觉得胸口一痛,同时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四仰八叉的重重砸在了地上。 沈青桐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 反正沈青荷今天算计她之后,大家就要彻底撕破脸皮了,既然都是要翻脸,她又何必吃亏?赶在对方出招之前,先动手打这女人一顿,好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疼! ------题外话------ 桐妹儿彪悍…。我已经无语了,你们自行领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3章 嫁祸 她家小姐这都是干了什么啊啊啊! 木槿捂住嘴巴,仓促的后退一步。 院子里众人听到沈青荷的惨叫声追出来,看到这场面,也是全懵了—— 沈家大小姐,这摔跤的姿势也太不雅了。 “大姐走路怎么也不小心点儿?”沈青桐居高临下,不悦的皱着眉头道,“你刚刚,差点撞到我?” 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紫玉和紫珠两个手忙脚乱的把沈青荷扶起来。 “沈青桐!”沈青荷气疯了,眼睛猩红的只想扑上去,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能自毁名声,一口恶气没处撒,闷在胸口,顶得生疼。 “你们这里怎么回事?”人群后面,突然有人沉声喝道。 大夫人挤开人群走过来。 “母亲!”沈青荷见到了救星,心里所有的委屈瞬间决堤,扭头扑到大夫人怀里。 刚才她那一跤摔得不轻,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不说,发髻散了,新衣裳上面也擦破了洞又沾了泥,站在光鲜亮丽的众人中间,简直笑话一样。 大夫人瞬间沉了脸,“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样?” “是二妹妹!”沈青荷哭诉,“刚才紫玉不知怎么冲撞了她,她就发脾气了,我追出来想劝,她……她就推了我!” 木槿在旁边心虚的垂下眼睛—— 那哪里是推,分明就是殴打好么。 大夫人见到女儿这个样子,本来就心疼,目光锐利,忽的朝沈青桐射过来。 “大姐,你不要血口喷人!”还不等她开口说话,沈青桐已经面不改色,冷冷的道:“你说是我推的你?谁看见了?总要拿出证据来的。” “你!”沈青荷厉声尖叫,可是无从发作,最后只能又扑回大夫人的怀里,只是哭,“母亲!” 沈青荷凡事好拔尖儿出风头,这大夫人是知道的,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儿未必就真的全是沈青桐的责任,可是她的女儿吃了亏,这是事实。 大夫人心里的火气也是一拱一拱的的往上冒。 方才管家去通报,说太子殿下到了,她就先去了门口接驾,本来正引着西陵钰往这边来呢,没想到就撞到女儿当众出丑。 “都给我闭嘴!”强压下心里的火气,大夫人低头沉声呵斥沈青荷,“我平时怎么说你的?你妹妹年纪小,叫你让着她点儿的!”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必须帮女儿圆过去。 沈青荷本来就委屈着呢,闻言,刚要反驳,大夫人却暗暗捏了下她的手指。 她骤然一抬头,就看站在稍远地方的太子西陵钰。 西陵钰今天穿的是一身浅色的常服锦袍,金冠束发,看着十分的儒雅俊秀。 彼时他倒是神色如常,正瞧着这边。 沈良浩在他身边,面色有些尴尬的不住的解释着什么。 沈青荷突然心跳如擂鼓,蓦然红了脸。 可心上人就在眼前,她冷不丁又想到刚刚沈青桐让她受的委屈,马上又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是,母亲!”她于是温顺的点点头,咬着嘴唇道:“是我不好,应该让着二妹妹的。” 大夫人放下心来,这才振奋精神,持着大家主母的风度含笑给众人赔不是,“不过一场误会,让两位殿下和诸位见笑了。” 相比西陵钰,她更在乎西陵越的看法,毕竟陆贤妃那里的路子还没堵死,她还一直做着沈青荷会成为昭王妃的美梦的。 这边的西陵越一直就站在人群外围,表情不冷不热的瞧热闹。 西陵钰是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这时候,款步行来,一面目不斜视的对大夫人道:“沈大夫人不必介怀,两位小姐天真烂漫,自家姐妹拌两句嘴,还要当真不成?” 沈青荷见到他,眼神戏可是瞬间演了无数场,但事实上他却根本没在意对方—— 西陵越,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老三你也来了?倒是本宫来晚了吗?”西陵钰笑道,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西陵越面无表情,淡淡的道:“二哥这么有心,保不准还能后来居上呢!” 这话听着像是一句调侃,恭维西陵钰的,但事实上他比西陵钰也就只小了三个月不到,并且众所周知,他有染指储君之位的野心,并且皇帝都好像也默许了两个儿子之间的斗法,所以这话就有待考究了。 他又当面挑衅? 西陵钰的面色微微一变。 大夫人已经走过来,施了一礼,歉疚道:“两个丫头不懂事,见笑了。二位殿下里边请吧!” 说完,她转头,使了个眼色,“你们,还不送大小姐回去换身衣裳?” “是!”紫珠应了,和紫玉一起过去搀扶沈青荷。 其他人都跟着大夫人一起拥簇着西陵钰兄弟往院子里走,这边沈青桐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沈青荷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时,又不动声色的给紫珠使了个眼色。 因为大夫人在场,紫珠便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低呼道:“呀!小姐,您这发钗上面最大的那颗水晶珠子怎么不见了?” 沈青荷一愣,抬手往鬓边摸去。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这个目光短浅的女儿要坏事。 她本来不想理会,可是紫玉也扯着嗓子嚷起来,“真的不见了,刚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在的啊,这可怎么办?” 那么大颗成色又好的水晶珠子不可多得,沈青荷会有,还是西陵钰背地里送的。 本来她也不敢拿出来显摆的,但是为了要嫁祸沈青桐,总要有足够吸引人的筹码。 “就是沈大小姐发钗上的那颗吗?怎么会不见了?”有之前跟着沈青荷一起欣赏过发钗的几位小姐已经关切的围了上去。 大夫人硬着头皮回头,沉声呵斥,“不过一颗珠子,回头找找就是,开宴的时辰就要到了,你快回去把衣裳换了。”其实是个警告的意思。 西陵钰也回头看过来。 “可是刚刚明明还在的!”沈青荷低下头。 “是啊夫人,刚才小姐在院子里和苗小姐她们喝茶的时候那珠子都还在呢,这才眨眼的工夫,只是追出来和二小姐说了两句话……”紫珠马上帮腔。 因为沈青荷的发钗太引人注目,刚才喝茶到时候杨、苗两位小姐也都不时羡慕的盯着瞧,的确是很清楚的记得的,可是现在,最大也最漂亮的那颗珠子却被人扯掉偷走了? “是啊,那会儿还在的!”苗小姐道,说话间已经眼神古怪的开始打量沈青桐。 沈青桐的眉眼一厉,她不屑于和紫珠争辩什么,直接挑眉看向了沈青荷,质问道:“大姐你这个丫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追着而我出来之后东西就不见了?” “没什么,她……随口一说的!”沈青荷咬着嘴唇,虽然眼神里满是不舍和心疼,却是一副为了顾全大局而不是很想追究的样子。 大夫人是真怕她们再闹,刚要打个圆场把事情含糊过去,紫珠已经站出来一步,不依不饶的道:“我家小姐的那颗珠子就是在和二小姐单独见面之后不见的,二小姐你不要总是钻空子,欺负我们小姐大度老实。” “紫珠!”沈青荷扯了她一把,眼神责备。 沈青桐的表情似笑非笑,“大姐,所以现在你的意思是说我偷了你的东西?” “我没这么说!”沈青荷蹙眉,明显的言不由衷。 西陵钰是对她有几分意思的,何况东西还是他送的,这时候,当然不介意再顺水推舟一把,这时候突然漫不经心的笑道:“东西丢了,当然就要找,既然二小姐有嫌疑,那就查一查吧,好歹证明个清白。” 西陵钰开了口,谁都没办法拒绝。 沈青荷眼底隐晦的闪过一丝喜色,低头使劲的捏着袖口掩饰情绪。 “那——”大夫人也懒得再管。 沈青桐并不管别人怎么说,就只是针锋相对的盯着沈青荷,“所以大姐你是想搜我的身了?” 沈青荷抬起头,虽不表态,眉心却拧成了疙瘩。 那边西陵越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沈青桐留给他的背影—— 这丫头,有意思啊!明明是胸有成竹,能当场一巴掌扇沈青荷脸上去她还不动手,偏要把事情往大了闹,这是要诱敌深入啊? ------题外话------ 真不愿意?宅斗,这种小打小闹的伎俩,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忐忑的怕你们弃文,嘤嘤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4章 当众宽衣? 沈青荷不说话。 沈青桐就又看向了大夫人,确认道:“大伯母也怀疑我吗?” 西陵钰这一掺合,事情就有点没办法收场了。 横竖大夫人也从没把沈青桐当回事,总不能拆自己的女儿的台,于是便道:“查一查,张明了清白,也是为你好!” 这么一查,不管结果如何,这个污点都会烙在沈青桐身上了。 “大夫人,您不能这么对我家小姐!”木槿护主心切,冲上去就要和大夫人理论。 大夫人使了个眼色。 杨妈妈一招手,马上有两个婆子上前,把木槿按着跪了下去。 “小姐!”木槿恨自己的无力,失声痛哭。 杨妈妈上前就要往沈青桐身上摸。 沈青桐一把拿住她的手腕,再次看向了大夫人,确认道:“所以,今天大伯母是一定要当场为这件事要一个水落石出的,是吗?” 大夫人皱眉。 杨妈妈还想动强,沈青桐就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的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以叫人搜她的身?这个沈家二小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众人无不吃惊。 “可以了吗?”沈青桐立于人前,利落的扯开腰带,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之际已经脱下外袍当众抖了两抖。 她的目光冷沉,一张脸上全无表情,明明是芙蓉赛雪的一张清丽脸庞,此刻染了满面的寒霜,竟是平添了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戾气。 “你——”大夫人羞窘的满面通红,手里捏着帕子指过来,抖个不停。 她是不喜沈青桐的,可沈家女儿的闺誉名声可不是这么拿来糟蹋的。 沈青桐根本就当没看见她,直接看向了沈青荷道:“大姐,为表清白,你是不是也要以身作则,也当众验明正身,省的有人背后嚼舌,说大伯母她偏袒亲儿,而刻意磋磨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女?” “你——你当我也如你这般不知羞耻吗?”沈青荷双手掩面,一张娇艳的脸庞涨的通红,急声道:“当众宽衣,你成何体统?” 沈青桐眉眼冷硬,不过冷嗤了一声,只当是没听见她的话,说着已经慢条斯理当重新把外袍抖开了穿上,然后弯身去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木槿。 “小姐!”看到自家小姐当众受辱,木槿的眼泪吧嗒吧嗒的直掉。 沈青桐已经再度看向了大夫人道:“大伯母,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大夫人的牙龈都暗暗的咬出了血腥味来,这么当众失了体统,她面上挂不住,却不得不赔笑安抚在场的客人道:“桐桐这丫头性子野,自小被娇宠坏了,方才有冒失的地方,诸位就当她是孩子心性,别放在心上。” 宠坏了?这么多年了,连个把她放在眼里的看待的亲人都没有,又何来娇宠一说? 大夫人这脏水泼得也是不遗余力了。 沈青桐也不介意她怎么说,只还是坚持己见,咄咄相逼,“大伯母,既然大姐指证我偷盗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那么关于这件事,是不是还要她自己给出一个交代,说出她那物件的去处来?” 沈青荷文言,一下子就急了,尖声道:“你这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自己藏了东西,然后来诬陷你的吧?” “难道不可以吗?”沈青桐反问,“既然你能怀疑我手脚不干净,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监守自盗?” “母亲!”沈青荷气疯了,却不能当众和她动手,再次扑到大夫人的怀里痛哭起来。 “大姐的东西,方才人所共见,是被她带进了这个院子里的,那就没有平白消失不见的道理。”沈青桐却是不依不饶,顺势目光一扫众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众位闺秀都义愤填膺。 沈青音上回得罪了老夫人,本来今天是不敢出头的,一直躲在人后,这时候都忍不住的跳出来,大声道:“沈青桐!你自己不要脸面就算了,难道还想逐个搜我们的身吗?” “这就得问大伯母了!”沈青桐道,这回已经不只是针对沈青荷,更多的是冲着大夫人去的了。 试问,方才如果被当众冤枉指责的人是沈青荷,大夫人会顺水推舟的默许别人搜她的身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的。 说到底,不过就因为她沈青桐不是从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她不心疼罢了。 沈青桐摆明了就是针锋相对。 大夫人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不加掩饰的冷酷,沉声道:“桐桐,别再闹了。” 沈青桐冷然勾唇,“刚才大姐对我咄咄相逼的时候,可没见大伯母你站出来制止!” “沈青桐,母亲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这么顶撞她?”沈青荷怒道,心里也是憋屈—— 刚才真正逼得沈青桐就范的人可是太子西陵钰,但是她却没办法点明。 “我只是要一个公道!”沈青桐道,据理力争, 沈青荷无计可施,只能再次求救的看向了西陵钰。 西陵钰本来只是想帮她一把,也没想到沈青桐这丫头居然泼辣成这样,会不顾头脸的这样闹,这时候便是尴尬的笑了一声,抖开手里折扇,“既然证明就只是误会一场……” “既然是误会,那就更要解开了。”不想却是旁边西陵越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西陵钰眉头一皱,侧目朝他看过去。 西陵越负手而立,面容还是惯常的冷峻,目中无人,淡淡的道:“沈二小姐的身搜得,别人自然也能搜,有皇兄人在这里,难道还会偏私枉纵不成?” 这个所谓的高帽子,是真压得西陵钰险些背过一口气去。 可是他开口说了话,其他人都没胆量反驳,有几个闺秀已经露出恐慌的神色了。 这样一来,可是要得罪人的。 西陵钰咬着牙,脸色明显开始不好看了。 沈青音却是忍无可忍,站出来一步道:“就算要搜身,那也只需要搜那些和大姐沾了边儿的吧?我们和她离得远远的,八竿子打不着,凭什么怀疑我们?” “对对对!”马上就有人七嘴八舌的附和,“不是说沈大小姐去亭子那边的时候东西还在的吗?那之后我们就没近她的身了,凭什么搜我们!” 那会儿跟沈青荷在一起的杨家和苗家两位小姐顿时慌了。 杨小姐恨恨的瞪了沈青荷一眼。 苗小姐则是满眼圈跑泪,扑到苗夫人的怀里低泣起来,“母亲,和我没关系的!” 大家都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这种小把戏,谁家没见过?很明显就是沈家姐妹之间的内斗。 本来事不关己,大家又都和沈青荷相熟,便就袖手旁观的看沈青桐这个孤女的热闹了,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就谁也不是傻子了。 所有人看着沈青荷的目光瞬间都变了,有人憎恨,有人敬而远之,躲瘟疫一样。 这样沦为众矢之的局面,沈青桐可以一笑置之,沈青荷却顶不住了,脸色微微的发白,甚至开始恐慌了起来。 苗夫人不能看着女儿被人当众搜身,当即站出来一步道:“沈夫人,我们今天都是入府来为贵府的老夫人贺寿的,你真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吗?” 这下完了,不只是沈青荷得罪了人,就连正个沈家都被拖下水了。 大夫人骑虎难下,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西陵钰却还想维持和沈家的关系,不想受这个连累,只能冷着脸再开口,“不过一颗珠子,多大的事儿,谁家还缺置办这点儿小物件的银子么?要是手贱,也只会是哪个下人,既然沈二小姐不依不饶的,那就给她一个交代,把方才接触过沈大小姐的下人都搜一遍算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底气不足,生怕西陵越再跟着搅局。 但是还好,西陵越大概也是不想太过得罪沈家了,这次倒是没做声。 沈青桐冷哼一声,别开了眼睛。 大夫人只想尽快了结此事,不耐烦的挥挥手,“杨妈妈,赶紧的吧!” 最后挑出来的也就是木槿,紫玉,紫珠还有苗、杨两位小姐的贴身丫头,再就是之前往凉亭里给几人送茶的一个丫头了。 杨妈妈带人一个个的搜,没想搜到紫玉的时候,一扯她的腰带,就听叮咚一声脆响,一颗水晶坠子落在青石板路上,璀璨生辉。 ------题外话------ 本来没想这么快和大夫人撕破脸的,但是为了加快进度把桐妹儿丢去祸害越越,直接一起撕了吧╮(╯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5章 有意思! “啊——”紫玉刷得一下白了脸,往后退去。 “原来是你自己的丫头监守自盗!”苗小姐总算放下心来,冲着沈青荷大声的指责。 “不是……”沈青荷也是愕然,脱口想说什么,却后知后觉的赶紧闭了嘴。 紫玉吓得都傻了—— 东西她之前扯沈青桐袖子的时候明明趁机塞进对方袖口里了,怎么会又回到她的身上了? “大小姐!”反应过来,紫玉惊呼一声就要扑过去向沈青荷求助。 大夫人早看出来这是她们主仆合谋构陷沈青桐的伎俩,哪里还会给她机会再开口?直接大手一挥:“杨妈妈,还不把人拖下去!” “是!”杨妈妈的动作干净利落,当即带人把紫玉按下,堵住了嘴巴,刚想拖走,沈青桐却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冷冷的道:“大伯母不准备给我一个交代吗?” 大夫人是彻底的怒了,咬着牙道:“你还要什么交代?今天是你祖母的生辰,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事?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闹吗?” 反正不管怎么说,责任都是她沈青桐的。 沈青桐神情倨傲的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大夫人却顾不上她,直接给杨妈妈使了个眼色。 紫玉被堵了嘴,挣扎着口中还在嗷嗷乱叫,但还是强行被拖了下去。 大夫人直接越过沈青桐去,有些尴尬的再次给众人赔不是,“是我府上管教不当,让大家见笑了,时间差不多了,请各位先入席吧。稍后宴上,我再给大家敬酒赔罪。” 苗小姐等人刚才都差点遭殃,沈家这次得罪人确是不轻的。 苗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 其他人也都陆续转身跟着往里走。 大夫人回转身来,冷着脸扫了眼沈青荷和沈青桐,“你们两个,都跟我来!” 沈青荷惊魂未定,低头跟着她走。 沈青桐还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转身的同时,不光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西陵越正在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瞧。 沈青荷不会那么好心亲近她,本来那会儿紫玉过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就警惕防备,后来西陵越一掺合,她更是马上就猜到了什么。现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不用说也知道,应该是他的那个侍卫趁机又把东西塞回了紫玉身上。 闲着没事插手他们内宅的暗斗? 这人纯属吃饱了撑的! 沈青桐对西陵越的印象不好,而且她本身也不需要他多此一举的出手,所以是半点感激的心思也没有的,冷着脸转身就跟着大夫人母女一起走了。 云翼躲在西陵越身后探头探脑,“殿下……” 沈家这位二小姐真这么傻?居然都看不出来他家殿下的援手吗?他纳闷好多年了,为啥他家殿下一直没找女人,原来是好这一口么?难道是越蠢越没眼力劲儿才好? 云翼有点纠结—— 就算只看他家主子的这张脸,也不该配个眼瞎的啊! 西陵越却不知道自己这个侍卫纠结的内心戏,甩袖转身,进了院子—— 这个沈青桐,居然真豁得出去?今天闹了这么一场,虽然大夫人母女没讨什么好,但真正坏掉的却是她自己的名声,并且她还彻头彻尾的把大夫人母女都给的罪了,她这到底是图的什么? 围观的人断断续续的走光了,西陵钰却眯着眼睛,盯着那边沈青桐三人离开的方向,半天没动。 “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您要不要也先进去?”沈良浩不明所以,试着问道。 西陵钰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还一直盯着沈青桐的背影,调侃道:“你家这位二姑娘,倒是有意思的很。” 他跟装模作样的西陵越不同,刚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就娶妻生子,几年下来,后院里莺莺燕燕,算是把燕瘦环肥各类女人都尝遍了,容貌再漂亮的女人到了他手里也新鲜不了几天。本来像沈青桐这样只有中上之姿的,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这个丫头的脾气却是呛的别有一番滋味。 “呵——我二伯和伯母去的早,没人管束她,让殿下见笑了!”沈良浩尴尬的打圆场,随后瞧见他的神色,便是眼中精光一闪,试探道:“殿下对我那二妹妹感兴趣?” “呵呵!”西陵钰干笑两声,意味不明的抖了扇子扇风。 他未置可否,只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沈良浩一眼,然后就从容转身进了院子。 这一次沈良浩没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不定的摸了摸下巴。 沈青音一直没走远,这时候才跑过来,眼睛闪亮的盯着沈良浩道:“哥哥,刚才你跟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啊?” 她居然都忘了,沈家现在就沈良浩一个男丁,太子和昭王入府赴宴,自然都得她大哥出门接待的,看沈良浩刚才和西陵钰在一起站了半天,她不免就动了点儿小心思。 沈良浩回过神来,突然沉吟问道:“你之前是说祖母有意把二妹送进东宫去?” 沈青音一下子垮了脸,“干什么?” “太子殿下看上那个丫头了,如若我能想办法叫他得偿所愿,一亲芳泽,日后还愁他不提携关照我?”沈良浩看着她,有些神秘的一勾唇。 “啊?”沈青音意外一愣。 “我不会看错的!”沈良浩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太子是什么人?也就是一时热血,多看她两眼罢了,但是这个机会,我可以利用!” 沈青音的脑子还算活络,很快明白过来,“哥哥你是说……” “你才是我的亲妹妹,如果真有什么好事,我自然都是先替你打算的。”沈良浩抬手摸摸她的头。 以太子的地位和阅历,的确是不可能真把沈青桐当回事,这一点,沈青音也心里有数,只是想想还是觉得不舒服。 沈青桐那贱人,说是家里的小姐,其实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 她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叫她入了当朝储君的眼? 沈良浩是要拿她当垫脚石,这没有错,可是这样飞上枝头的机会—— 却又凭什么要便宜了她? “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她?”沈青音恨恨说道,却又唯恐自己的私心败露,并不敢在沈良浩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垂着眼睛道,“万一太子殿下将她接入东宫,她得了权势,回头再要记恨哥哥,那就不好拿捏了!” “她是什么出身?她也配?”沈良浩不以为然的一挥手,唇边牵起一抹势在必得的讽笑,“你当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了?不过是看上她那三分姿色罢了,逢场作戏而已。太子妃是南齐的皇族,地位不容撼动;而她又背后无人,就是太子侧妃……这件事事成之后,她也没有资格了。” 他说着,眼中就有些许冷意闪烁,又透着讥讽道:“你真当我那么没分寸的,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祸患?你放心吧,我只是用她一用,不会叫她有机会侍奉太子左右的,省的日后她万一得宠,我们反而麻烦。这阵子你在后宅,先替我盯着她点儿,我们寻个机会?” 沈青桐资质平庸,太子那人的秉性又是那样的,绝对不会对她挂心太久,所以如果要利用,那就得尽快了。 “恩!我知道了!”沈青音言不由衷的应了声。 兄妹两个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这边沈青桐还不知道自己背后又被人盯上了,跟着大夫人母女一路慢悠悠的走,待到行至无人处,大夫人就止住了步子,回头,开门见山的直接发问:“这件事,你想好了随后准备怎么跟你祖母交代了吗?” 沈青桐本来正漫不经心的盯着脚下地面,闻言抬头,淡淡的道:“让她处死紫玉,为我做主!” ------题外话------ 嗷呜,渣太子居然瞄上桐妹儿了…这乱的,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越越你就作死吧,使劲儿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6章 自毁,我不信这种邪! “沈青桐,你疯了吧!”沈青荷立刻尖叫起来。 沈青桐的面容冷酷,目光沉静,盯着她的脸道:“我知道她是你的丫头,大姐你想要护她,就尽管试试看,你看我会不会善罢甘休。今天她敢在人前辱我的名声,你觉得我会放过她?” 这话,她含沙射影,其实是说给沈青荷听的。 “今天祖母做寿,你这么放肆当众打她的脸,你又以为她会放过你吗?”沈青荷怒道,几乎咬碎了牙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众宽衣?你……你简直不要脸!” 这件事才是踩到了沈青荷的痛处。 世家大族的女子,彼此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沈青桐今天这么没轻没重的一闹,后面人家耻笑的却会是所有的沈家女儿。 “我不过就是证明清白而已,沈家的小姐手脚不干净,同样也是毁名声,有什么分别?”沈青桐凌厉的反驳。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沈青荷上前一步,怒斥。 “青荷,不必同她废话!”大夫人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目光冷然的将沈青荷拽到身后,只看着沈青桐,冷冷说道:“这事儿我一定会禀了老夫人知道,请她定夺。免得你又说我袒护你大姐,有失公允。” 沈青桐冷哼一声。 大夫人只觉得胸口顶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厉害,转身就走。 沈青荷不服气,又狠狠的瞪了沈青桐一眼,“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大姐!”她转身,沈青桐却又叫住了她。 沈青荷只当她是看清了局面要服软,又止了步子回头。 沈青桐眼神俾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我挺好奇的,你发钗上的那颗水晶珠子价值连城,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青荷的心跳猛然加速,脸上勃然变色。 “要你多管闲事!”彼时她心虚的厉害,一跺脚就转身匆匆的追着大夫人走了。 沈青桐看着她的背影,笑得很欢畅—— 蠢货!真是天底下硕果仅存的蠢货!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随便戴出来招摇显摆?沈青荷她真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恐怕西陵越已经看出端倪了吧? 那个人的眼里可不容沙子,这一点,沈青桐深有领教。 今天老夫人这么大排场的设宴做寿,本来就是为了西陵越,至于她会给西陵钰下帖,那就只是逼不得已,顺带着掩人耳目的,毕竟她不能越过太子去,只给昭王府下帖子。 如果让她知道沈青荷突然神来之笔,又拍散了她精心布置的一局棋,还不活扒了沈青荷的皮? 沈青桐承认她很恶劣,就等着看西陵越出招翻脸,给沈家难看了。 但是木槿却忧心忡忡的,盯着大夫人母女怒气冲冲的背影道:“小姐,怎么办?老夫人一向都最疼大小姐的,回头真要追究下来——” “放心吧!没事!了不起她就是关起门来把我骂一顿,再抄抄佛经了事,不会真把我怎么着的。”沈青桐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满不在乎。 “真的吗?”木槿却是不信。 “是你说的,这事儿可是牵扯到了她寄予厚望的大姐了,她心明如镜,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吗?所以就算只是为了保全大姐的名声和脸面,她也不会大肆追究我的过失的。”沈青桐给她一个笑容,语带调侃,“而且——不逼到最后一步,她是绝对舍不得大姐的!” 老夫人为沈青荷选定的夫婿,从一开始就是昭王西陵越,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身为一介妇人,她还是很有远见的,让沈青桐都不得不佩服她。 沈青桐很清楚自己今日的彪悍之举会有什么后果,她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沈青荷屡次自毁长城,实在叫人防不胜防,万一一个不小心没能看住她,让她捅出大娄子来,老夫人一怒之下放弃了沈青荷,还不得拿她顶包去? 但是现在,她这个粗鄙又不知廉耻的将军府二小姐的名声很快就要在街头巷尾传遍了。 大夫人以为她是要毁掉沈青荷的前途才会如此,却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目的—— 其实就只是为了自毁。 就沈青荷的那个脑子和手段…… 她要时时盯着防着这个女人犯蠢,还要给她擦屁股?非得要累死! 所以干脆釜底抽薪,管沈青荷怎么折腾呢,只要她自己先脱身了,后面就算沈青荷惹出再大的乱子,被老夫人所弃,反正找不到她头上来就好了。 现在她毁了名声,成了笑柄,别说是皇室,就是那些稍微有点身份的世家大族也会避之不及的。 以后,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沈青桐带着木槿回到锦澜院,之后的寿宴干脆就没再露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居然也没叫人来找。 木槿和蒹葭忐忑了一整个下午。 直至入暮十分,沈青桐才放下手里的本,抖了抖裙子站起身来。 “小姐这是要干什么?”蒹葭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沈青桐举步往走,一边叹了口气道:“做错了事情就要主动去认错啊,这会儿客人应该都走得差不多了,总不能等着祖母叫人来拿我。” 两个丫头突然又慌乱起来,互相对望一眼,赶紧小跑着跟上。 沈青桐去到红梅堂的时候,老夫人还在前院没回来。 她也不废话,直接一提裙角,屈膝下去,端端正正的跪在院子里。 “小姐!”木槿上前一步,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迟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和蒹葭一起也陪着跪在了她身后。 沈青桐侧目,唇角勾起一抹笑,命令道:“你们两个起来,站到一边去!” 两个丫头一愣,面面相觑! “都起来,站一边去!”沈青桐重复,语气加重。 木槿如今已经慢慢适应了她说一不二又高深莫测的脾气了,咬咬牙,扶起了蒹葭,两人低眉顺眼的站到了旁边不起眼的角落里。 沈青桐一直跪了有小半个时辰,老夫人一行才回。 后面,还跟着大夫人和沈青荷、沈青音等人。 “老夫人,是二小姐!”方妈妈最先看见了,提醒。 老夫人的眸光略一闪烁,不动声色的走进了院子,她一眼都没看沈青桐,只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沉声道:“都跟我进来!” 沈青荷瞪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站起来,跟着大夫人一行,一起进了屋子。 老夫人进屋之后就坐在主位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母亲!”大夫人暗暗提了口气,刚要提白天的那件事,老夫人已经开口问道:“那个手贱的丫头呢?” 沈青荷的心头突突直跳,紧张的一把捏住了大夫人的袖子。 大夫人面上表情僵硬,道:“关在柴房了。” “拖出来,乱棍打死!”老夫人道,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青荷吓得脸色刷得一白,求救的看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也是惊了一下—— 老夫人问都不问其中的缘由和具体经过,现在的这个态度,分明是对她们母女心存不满了。 想想也是,这老太婆本来就心机深沉,沈青荷的那点小伎俩,还能瞒着她的眼睛不成? 大夫人心里也气女儿的不懂事,面上却不得不争取,有些为难道:“那个丫头是该死,但是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母亲您做寿呢,如果见了血,怕是要冲撞……” 话音未落,老夫人忽而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屋子里灯火明亮,但是她坐的那个位置,刚好身子挡住了大半的光,让她的脸孔看上去晦暗不明。 “拖出来,当众打死了!”老夫人道,一字一顿,“我不信这种邪!” 当众打死了,给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全都提个醒儿。 大夫人瞧见她的脸色,顿时就哑了声音,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是了,是非曲直,老夫人全都心明如镜,如果她再不知好歹,老夫人就该追究沈青荷了。 “是!”大夫人点头应下。 老夫人不再作声,闭上了眼。 众人知道她这是要赶人了,大夫人就带着沈青桐几个走了出来。 “母亲!”走到院子里,沈青荷就迫不及待的一把扯住大夫人的袖子。 大夫人铁青着一张脸,没理她,直接回头对杨妈妈道:“你去办!” “是!夫人!”杨妈妈答应着,转身去了。 沈青荷不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夫人强行拽走了。 “这么得罪大伯母,你觉得这是好事吗?”沈青音语带讥诮,笑容灿烂的调侃。 沈青桐与她正面针对,唇角也云淡风轻的勾起一抹笑:“没关系,我跟祖母一样,刚好,我也不信这个邪!” 沈青音始料未及,笑容僵在脸上。 沈青桐漠然转身,先出了院子,可是刚拐过前面的小路,抬头,却见大夫人面色冷然的等在那里。 ------题外话------ 其实,老夫人还是蛮有魄力的…就是猪队友什么的╮(╯_╰)╭ 来,今天帮个小盆友推下文:《重生之望门毒妃》by如是如来 奉叶城苏家有嫡女,能谋善断,引数富室豪家子弟登门求娶,却独对晋王钟情,为晋王与家决裂,未婚便追随其左右,辱了名节,十年于幕后辅佐其夺嫡,本以为功德圆满,她终将得他誓言母仪天下。 怎料,她一心扶持襄助的心上人,在登基后落井下石。 冠以苏家滔天罪名,落得满门抄斩。 三尺白绫了结她汲汲一生,册后圣旨上出现的,却是她熟悉而痛恨的名字。 再次睁眼,重回那年相遇之时。 于是,上辈子的错再不会重现,这辈子欠她的且全部如数奉还,大仇她报,江山她覆,帝位她夺,只是,这一世为的却是那用生命待她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7章 警告,别惹我! 蒹葭紧张的扯了下木槿的袖子。 沈青桐神态自若,举步上前,“大伯母还有何见教?” 大夫人皱眉。 横竖都撕破脸皮了,沈青桐也不屑于和她兜圈子,直接道:“今天的这件事,始作俑者是谁?是非曲直,祖母看得一目了然,而大伯母你的心里也应该比我有数,与其在这里等着教训我,您不如回去好好教教大姐,要害人,至少要拿出点手段来,省得害人害己,贻笑大方!” 在大夫人看来,沈青桐今天名誉受损,损失惨重,所以理所应当把她这些话当成了发狠的气话。 她冷冷的看着对方,“清荷的事不用你操心,只是作为长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这样不识大体,不知道以大局为重,你真以为你祖母会一直的不同你计较吗?” 虽然她在这里府里说一不二,但是明面上却是不能动沈青桐的,毕竟—— 沈青桐是沈竞的遗孤。 且不说大老爷沈和就是借沈竞的余威上位的,单就是这府邸之内,她也不能苛待自家二叔留下来的孤女,否则这名声传出去,整个沈家都会因为忘恩负义被人瞧不起。 “我不懂什么大局,只知道不能被人欺负。大姐不懂事,大伯母你却是聪明人,如果以后不想再被我连累的话,那就千万把大姐看好了。万一她再对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可能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沈青桐道,语气揶揄,半真半假。 “你威胁我?”大夫人目光一寒。 “警告而已!”沈青桐挑眉,迎着她的视线,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来,“大伯母你是知道的,在沈家,我的命最不值钱,随便你们怎么踩都没人疼,横竖不过烂命一条,我可是不在乎和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同归于尽的!” 大夫人震了震,脸色突然不受控制的微微变了。 这个丫头,居然敢说这样的话? 是了,这可不是随便说的,就冲今天她做事那个冲动又不计后果的手段,大夫人就后怕的一阵胆寒。 可是她纵横后宅这么多年,怎么甘心被沈青桐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威胁? 定了定神,大夫人盯着她的眼睛,咬牙道:“这些话,你就不怕我告诉你祖母知道?” 老夫人的脾气,唯我独尊,她可容不下一个年纪不大却这样狂妄无边的丫头在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你去说啊!”沈青桐闻言,就又笑了,随手扯了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在手中把玩,“沈青荷她是烂泥扶不上墙,虽然我的名声不好,可是她也不见得强到哪儿去吧?祖母不就是两挑个好的去联姻皇室吗?在我们两个之间,你要不要赌一把?” “你!”如果说之前都是气恼,那这一刻大夫人脸上的表情就是控制不住的恐慌了,“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这些事情,沈青桐怎么会知道? 如果是老夫人告诉她的,那么是不是就说明老夫人已经有了放弃沈青荷的打算了? “我自己有眼睛,我会看啊!”沈青桐莞尔,“祖母是很看好昭王殿下的吧?大伯母真当我傻吗?那次你跟大姐去皇觉寺,可不是和贤妃娘娘偶遇的吧?” 大夫人心中了然,倒是缓缓地松了口气,讽刺道:“你倒是真的有心!” “不凑巧,刚好被我知道了嘛!”沈青桐笑笑,当真是半点也不怕她。 大夫人被她气得够呛—— 她是长辈,又在府里当家,这个丫头居然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 “好!你的眼睛毒,那也是你的本事!”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火气,大夫人还是镇定自若的看着沈青桐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也不妨和你透个底,没错,昭王的确是老夫人替清荷选的夫婿,并且贤妃娘娘也正有此意,你要胡闹,别的事情都好说,但是在这件事上,最好是不要打歪主意。你祖母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坏了清荷的前程没关系,但要是坏了她的打算……” 大夫人的话,只到一半,只是目光冷凝,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我还是那句话——别惹我!”沈青桐道,横竖一副煮不烂的脾气,“我虽然对攀龙附凤没兴趣,但是你们母女敢再招惹我,我跟你们鱼死网破!” 这世上,什么人是最可怕的? 不怕死的人! 恰恰,沈青桐就是这样的人! 大夫人和沈青荷都有私心,所以就会有顾虑,她沈青桐能豁出去的东西,大夫人她们不能!狠不过人家,怎么办? 绕着走吧! 大夫人的胸口起伏,脸色且红且白,变化的分外精彩,一双眼睛啐了毒一样的盯着沈青桐,眼珠子里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沈青桐的面色冷然,不避不让的与她对视,那就是*裸的挑衅了。 大夫人虽然不服气,最终也是无计可施,甩袖而去。 蒹葭和木槿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 “小姐!”蒹葭一下子就哭出来了,跑过来抓住沈青桐的手,“您干嘛当面和大夫人顶撞,这是要闯祸的啊!” “不闯祸的时候也没见她们母女会对我手下留情,怕什么!”沈青桐道,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回去了!” 蒹葭抽抽搭搭,主仆一行了锦澜院。 * 红梅堂。 老夫人冷着脸坐在灯影下半天,不置一词。 方妈妈进来看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老夫人您消消气,事情也许还没想象的那么糟呢,这姐妹间争锋,小打小闹的事,哪个府邸里没有,就算传出去也不算什么,大家议论两天也就过去了。” 老夫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阴云密布,盯着墙角的宫灯道:“别的都好说,我就是怕昭王的心里会有点什么了。” 说着,她就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沈青桐猜的没错,上次沈青音当面掀了她的老底之后,她经过一番权衡,已经决定放弃东宫的路子了,而这一次的寿宴,也的的确确是为西陵越设的,本来下帖的时候她还很忐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好在是西陵越来了,这也就是说他还是希望拉拢到沈家的这重关系的。 这是个好现象,但偏偏沈青荷那个蠢货不安分,居然在这样的日子里惹是生非。 思及此处,老夫人的胸口就又凝聚了一股闷气,脸色更难看,心里也更忐忑了。 * 锦澜院。 沈青桐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中午的寿宴小姐没去,这会儿晚膳的时候都过了,现在厨房那边应该也不肯再给小姐额外准备了,我那边还收着些糕点,去拿过来给小姐凑合应付一个晚上吧!”进了屋子木槿才想起这茬儿。 沈青桐得罪了大夫人,大夫人虽然明面上不会怎么样,但是可想而知,以后少不得要经常扔小鞋过来了。 “嗯!”沈青桐向来不委屈自己,点头道:“去拿过来吧!” “那奴婢去叫人准备洗澡水!”蒹葭也道。 两个丫头相继离开,沈青桐走到桌旁刚给自己倒了杯水,木槿已经去而复返,身后还带了个看着挺眼熟的丫头。 沈青桐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韩姨娘的丫头丹砂!”木槿道。 那个丫头样貌普通,一眼看去也很老实,但是眼睛里却透着几分精光。 “有事?”沈青桐道。 “奴婢见过二小姐!”丹砂上前一步,行了礼,直接道:“是我家姨娘让奴婢过来给二小姐递个信儿,老夫人的寿宴散席之后,大小姐就换了丫头的衣裳,悄悄的从后门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呢!” 丹砂也是怕人知道她来了沈青桐这里,说完,又屈膝福了一礼就赶紧的摸黑走了。 沈青桐手里捧着个茶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要她饿着肚子再去蹲门口堵一次人吗? 她才懒得管管闲事呢。 刚坐下,站在门口的蒹葭就眼神迷惑的走进来道,“大小姐也出门了吗?可是我刚看见五小姐往后门的方向去了啊!” ------题外话------ 荷花姐和音妹妹俩活宝啊,猪倌老夫人表示要掀桌╮(╯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8章 一闷棍 沈青音也出去了? 沈青桐捧着茶杯的手一顿,“她一个人?” “嗯!”蒹葭点头。 上回清音阁里的人都被老夫人处置了,沈青音那里所有的都是新面孔,想来要拉拢几个心腹也不是这么快的。 木槿有点紧张的盯着沈青桐,见她不语,就忍不住道:“小姐,五小姐不会也是得到消息,然后冲着大小姐去的吧?” 除了这一种情况,还有别的可能吗? 沈青桐有点不耐烦,只能放下茶碗往屋子里走,“蒹葭,去把你的衣裳拿一套来给我!” 想都不用想沈青荷这是干什么去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这真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蒹葭答应了一声,跑回去找衣服,然后帮着木槿一起给她换上。 沈青桐拆掉头上的首饰,一边道:“木槿跟我走,蒹葭你在屋里守着,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果有人来找,就说我不舒服,先睡了!” “是!”蒹葭神色慎重的点了头。 沈青桐又拢了件深色的披风,就带着木槿匆匆出门去了。 这边大夫人在花园里和沈青桐分道扬镳之后也是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沈青荷那边。 这时候也不过刚入夜,她那院子里,正屋的灯火却是全熄,看着静悄悄的。 大夫人才抬脚进了院子,马上就觉得不对劲,当即就是脸色一沉。 “夫……夫人!”守在门口耳房里的丫头听闻了动静跑出来,却居然是沈青荷身边的丫头紫苑。 见到大夫人,紫苑当即白了脸。 “你怎么在这里?”杨妈妈吃了一惊。 大夫人却是目色一寒,抬脚直接往里走。 “夫人!”紫苑一慌,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大夫人走到正屋的门前抬手一推,那门却是从里面反锁的。 “小姐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然后屋子里就听紫珠不悦的斥道。 紫苑偷偷看了大夫人一眼,刚想说话,大夫人已经沉声道:“开门!” 屋子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开门!”大夫人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屋子里紫珠没敢做声,又过了一会儿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慢吞吞的拉开一道缝隙。 大夫人一把推开,直闯了进去。 紫珠被推了个踉跄,都还没来得及阻拦,大夫人已经直接进了里面的卧房,一把掀开了被子。 被子底下,是卷起来的另一床被子。 杨妈妈始料未及,当时就沉了脸,扭头问两个丫头,“大小姐呢?” 紫苑使劲低着头,扯了扯紫珠的袖子。 紫珠胆子大一些,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大小姐说心情不好,去……去花园里散步了!” 说话的时候,却不敢去看大夫人的脸。 “散步?”大夫人回转身来,脸色阴沉的近乎能滴下水来,“她一个人吗?” “是……是!”紫珠再答,一个字已经吐露的万分艰难。 以大夫人的心情,现在必定是要当场处置了这两个丫头的,可是沈青荷不知去向,如果这时候她大动干戈,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时候沈青荷的行踪就要暴露了。 大夫人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直接在床沿上坐下,冷着脸命令:“杨妈妈!关门!” “是,夫人!”杨妈妈快走过去,关上了外面的房门。 两个丫头一抖,齐齐的跪倒下去。 她们都知道大夫人的脾气,也知道大夫人这会儿对她们已起杀心,就只等着沈青荷回来,没了后顾之忧的时候再动手。 “夫人饶命!奴婢们冤枉,是大小姐……是大小姐不叫我们说的!”紫珠见风使舵,还是很干脆的,当即就涕泪横流的爬到大夫人脚下,像是怕大夫人嫌她不够忠心一样,倒豆子似的把沈青荷和太子西陵钰之间眉来眼去的那点儿破事儿都说了。 大夫人本来都没往这方面想,听完之间,只觉得心口一凉,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夫人!夫人息怒啊!”杨妈妈赶紧过去,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大夫人一手握成拳头,死死的压在床板上,却是勉强抬起眼睛,目光阴测测的盯着瑟瑟发抖的紫珠:“你是说清荷和太子在皇觉寺的时候就暗中相识了?” 她真正震惊的并不是后来沈青荷屡次借出门应酬的机会去和西陵钰见面,而是—— 那天西陵钰居然偷偷摸上了皇觉寺?还除了沈青荷,再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件事,说是没有猫腻都没有人信! 这绝对,是个陷阱! “夫人,您先别气,大小姐涉世未深,有时候难免思虑不周,被人诓骗了。现在事情还没那么糟,您先消消气,等大小姐回来,当面问清楚了情况再说!”杨妈妈苦口婆心的劝,心里也是震惊又恐慌的…… 也得亏大夫人从小就那么教导沈青荷培养大家风度,结果这位大小姐是全当耳旁风了,礼义廉耻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照紫珠的说辞,沈青荷只是和西陵钰之间互相暗送秋波的暧昧着,还没有越过最后的雷池,这就还来得及。 “夫人,要不小的带人去找一找大小姐吧!”杨妈妈见大夫人的脸色不好,就试着提议。 她们是没想到沈青荷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出门,还以为是西陵钰想办法溜进来镇北将军府了。 大夫人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你是嫌不够乱吗?找什么找?” 越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她越是没办法轻举妄动,虽然她是镇北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但是老夫人的势力也不小,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传出去,沈青荷必死无疑,还不如就这么安静的呆着,别人知道她在沈青荷这里,也只会以为是她们母女关起门来在说悄悄话。 沈青桐这边,因为知道沈青音走得后门,她便干脆绕道,自己冒充蒹葭,带着木槿从前门出去,绕路到了后巷附近蹲守。 她本来以为沈青荷不过是溜出来和西陵钰说两句话,解释一下白天的“误会”,却不想最后居然饿着肚子一直在冷风里蹲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一剪纤细的人影从远处快步走来,埋头钻进了巷子里。 沈青桐蹲着没动,但是心里算了算时间就突然又开始觉得肝儿疼了…… 一个多时辰啊,这十有*是*的要出事儿啊! 这对儿狗男女之间的这点儿破事她虽然早就看厌了,但是想想现在沈青荷的婚事还没落定,心里就不踏实—— 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兜头扣下来,西陵越还会娶吗?万一这婚事出现什么变故…… 掰着指头在姐妹三个里头算一算,沈青桐头一次觉得像自己这样太有脑子了有时候也未必就是件好事,搞不好矮子里头挑高个,老夫人到时候还得瞄上她。 这边她正在心浮气躁诅咒沈青荷那蠢货的时候,就听一声闷响。 主仆两个循声望去。 刚走进巷子里的沈青荷短促的低呼了一声,脑后被从黑暗中跳出来的人打了一闷棍,两眼一翻白,缓缓的摔在了地上。 ------题外话------ 音妹妹大概是想把大姐打晕拖走卖到渔船上去→_→ 不知道荷花姐会不会被打成白痴,嗷呜,这一家子的妞儿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ps:小长假啦,不知道大家都有没有出去玩,总之节日快乐,我会用心的码字码字码字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39章 你敢动她的脸,我就要你的命! 沈青音有点激动,握着手中的木棍又过了一会儿才仓促的丢开。 然后黑暗的巷子里,她顺手拔下沈青荷发间银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将发簪尖锐的尾端往沈青荷那张艳丽无双的脸蛋上划去。 毁了沈青荷的脸! 就算是长房的嫡长女又有什么用?谁会娶个丑八怪回去? 一旦沈青荷被老夫人打成弃子,那么她就有机会了! 沈青音的手因为兴奋而带了些微的颤抖,正待要狠狠的把发簪划下去的时候却蓦然觉得自己颈边尖锐的一痛。 她汗毛倒竖,浑身的血就瞬间封冻在了血管里。 “你敢动她的脸,我就要你的命!”黑暗中,有女子冷酷低沉的嗓音响起。 沈青音吓得白了脸。 她尽量小心的避开颈边那种寒意,缓缓地扭头。 她身侧,同样用一根发簪抵着她颈边的是沈青桐的丫头木槿。 然后一寸一寸的再抬眸朝远处看去,她就愕然又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沈青桐?怎么会是你?” 她要下手的人是沈青荷,如果是别人,沈青桐多管闲事也就算了,可是她连沈青荷都救? 沈青音心里一怒,眼中又漫上恶毒的神色来,冷哼一声道:“你少吓唬我,沈青荷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会不知道吗?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今天白天的事你都忘了?你要装好人也分清楚场合,要帮她?你就不怕她回头再反咬你一口?” 沈青桐敢威胁她? 杀了她?沈青桐她敢吗? 说到底,沈青音是不信沈青桐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敢动手杀人的,说着,目光一狠就又要动手。 木槿本来也只以为自家小姐是要吓唬沈青音的,这时候握着簪子的手心里都是汗,有点骑虎难下了。 “沈青音!”沈青桐又叫了她一声,突然一个箭步上前。 她也不去夺木槿手里的簪子,反而直接抬手,修剪的圆滑漂亮的指甲冰凉的压在沈青音颈边动脉上,冷然道:“别以为我是在和你闹着玩的,你要不信,那就大可以试试看,今天但凡你敢动了她的脸,我就当场要了你的命!” 黑暗之中,她的语调并不高,但是落在耳朵里,却有种冰雪般刺骨般的森寒。 沈青音手下动作一僵,不由打了个寒战。 沈青桐指下稍稍用力一压,她就只觉得毛骨悚然。 木槿是见识过她家小姐发疯的,是真怕再出什么事,趁着沈青音失神,赶紧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发簪远远的抛开了,一边也是开口威胁道:“五小姐,就算你要对大小姐做什么,那也另找机会吧,今天你已经被我们撞见了,纸包不住火,如果大小姐会有个什么损伤,你以为大夫人和老夫人会轻饶了你吗?” 是了,别的都还好说,主要是她现在被沈青桐拿住手腕了。 想起老夫人的狠辣,沈青音忍不住的又打了个寒颤。 木槿赶紧趁机把沈青桐拉开—— 沈青音以为她家小姐是说着玩儿的,木槿可是亲眼见识过,惹毛了,她家小姐真敢当场杀人的。 沈青音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见着自己今天是不能成事了,再加上被沈青桐吓得不轻,她不甘心的咬咬唇,又瞪了沈青桐一眼,然后爬起来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不多时,巷子里传来开门声,夜色又很快的归于平静。 木槿终于松了口气,放开了沈青桐,不满道:“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最近怎么回事?动辄就喊打喊杀的。” “吓唬她呢!”沈青桐这时候倒是变了张脸,笑眯眯的努努嘴,“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下来丢掉,她半夜被人打晕在这人,总要找个理由的。” “恩!”木槿掏出火折子,把沈青荷的首饰全部扒下来。 他们将军府后面是座废弃多年的老宅,沈青桐顺手扯出沈青荷袖子里的手帕把东西裹了扔过围墙,然后拍拍手,“走吧,外面回去。” 木槿对沈青荷没好感,是懒得管她死活的。 沈青桐却知道,沈青荷一直不回去,大夫人很快就会让人来找的。 “小姐。”走了没两步,木槿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大小姐和五小姐他们狗咬狗,您由着她们去就是了,方才又何必出面?大小姐那样的心肠,她对您可是从不手软的,今天就算是您救的她,恐怕她也不会领情的,您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重修旧好的可能,现在还为了她,当面又得罪了五小姐。” 她不懂。 沈青桐做事,一向冷酷决断,这一次,却偏偏对一个屡次为难她的沈青荷施以援手? 这样的以德报怨? 这实在不合沈青桐的处事作风。 沈青桐的神色淡淡,仍是从容前行,唇角淡淡的弯起一抹笑,“你觉得方才我不该出面?” 木槿是知道她的脾气的,便就直言道:“说白了,大小姐能得老夫人的垂怜,依仗着的不过就是美貌罢了,如果方才由着她们去,让五小姐毁了她的脸,她还有什么?” 沈青桐笑笑,忽而闭了下眼,叹道:“是啊,除了那张脸,沈青荷她一无是处。” 木槿还是不解。 沈青桐脸上笑容反而越发的深了,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里有一道雪亮的冷光一纵而逝,随即更加肯定的说道:“所以,我才更要替她保护好这张脸。” “奴婢不懂!”木槿越发困惑。 沈青桐信步而行,冷冷道:“祖母的心里,在谋划一件大事。沈家所有的女儿,都是她操纵在手的棋子。你以为今天那么小打小闹的闹一场,祖她攀附皇室的心思就会歇了吗?大伯父虽然资质平庸,可是他沾了父亲的光,得以在西北的军中谋了一席之地。他的手里可是有兵权的,这一点,就是我们将军府里所有姑娘议亲时候的资本。沈青荷生了张漂亮的脸蛋,更是得天独厚,只可惜,她没脑子。祖母其实最恨没脑子又自作聪明的女人,沈青荷这样的处事作风,只怕现在在她的心里已经是半颗弃子了,今天如果再叫沈青音毁了她的脸,她就真的彻底丧失一切的机会了。” 木槿还是懵懵懂懂的。 沈青桐脊背笔直,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沈青音被三婶带歪了,一身市侩的小家子气,祖母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如果沈青荷再废了……我可不想被她推出去做探路石,所以——现在你该明白了,不管沈青荷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计较,不仅如此,还要不惜一切的保全她。你以为我是在帮沈青荷吗?其实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不仅仅是沈青荷,现在她甚至也要对沈青音留一线余地,只要太子和昭王双方一天没有明确表示要和沈家交恶,那就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范。 以镇北将军府的门第,就算是做妾—— 被送去东宫和王府,庶女也不够资格,如果勉强为之,地位也会大打折扣。老夫人手里现在首要掐着的就是她和沈青荷、沈青音三人,她不想再次被用作铺路石,就只能用另外两人做挡箭牌。 沈青桐不再言语,只是沉默着前行。 走过一段阴暗的巷子,堪堪抬头,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后面木槿想着心事,一时没有察觉,险些撞到她身上,慌忙错开两步,再魂不守舍的一抬头,却见那右侧墙壁的暗影里,长身而立,静默的站着一个人。 ------题外话------ 嗯,大招憋出来了,越越继续上线作死……目测,桐妹儿要被逼出神经病了,麻痹怎么哪儿哪儿都是这货?日子简直没法过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0章 又被堵了 这巷子里本是光线难及的,木槿手里举着个火折子,透出些许微光,映出他冷毅灰暗的轮廓。 西陵越侧目,目光淡淡的飘来,沉吟着主动开口:“沈青桐,本王怎么觉得每回遇见你之后,都得闹心一阵子呢?” 他这语气,听着像是牙疼,显然这不是说笑的。 木槿浑身僵直,半天忘了动,一缕微风掠过,她手中火折子闪了闪,灭了。 沈青桐斜睨她一眼,也是心弦紧绷又无奈,面上只能保持镇定道:“你先进去吧!” 木槿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很不想这样,可是每次遇见西陵越,所谓义气这种东西都是拼不过胆量的。 “哦!好!”木槿木愣愣的应了声,埋头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沈青桐深吸一口气,还是和西陵越保持距离,道:“这么晚了,殿下这么还没回府?” “不把你们沈家的所有戏码都轮翻看完了,你觉得本王能放心的回?”西陵越反问,语气微凉又带着嘲讽。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沈青桐就知道她刚才跟木槿说的话肯定是都被他听到了。 “我们姐妹几个从小就喜欢拌嘴吵架,又让殿下见笑了。”可就算明知道他都听到了,她也只能装傻。 合着这丫头还想拿他当傻子,当面糊弄呢? 西陵越是真被她气得够呛,抬脚款步走到她面前。 沈青桐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又不想表现的心虚,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强撑。 西陵越在她面前站定。 他的目光俯视下来,落在她螓首低垂的发顶,然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眼睛,这才凉凉的开口道:“你觉得看了这出好戏之后,本王还笑得出来?本王可没你这么宽的心。” 他指尖的温度微热,沈青桐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勉强往旁边移开视线,只能软了语气道:“我家五妹妹一向都没轻没重的,好在大姐没事,这已经是万幸了。” 如果一定要推出一个人去,那就沈青音吧,她还是愿意竭力挽回沈青荷的名声的。 沈青桐没敢说,虽然明知道西陵钰和沈青荷已经看对眼了,她仍不介意背后推一把,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再把沈青荷送进昭王府去,这才是潜意识里她一直不遗余力保沈青荷的真正原因。 这个想法,着实胆大妄为,也恶毒了些,可谁让前世的时候西陵越他不可一世,让她受了气还逼得她无路可走了? 这种报复的心思,说起来匪夷所思,甚至有丧心病狂的意味,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一遭,哪怕是沈青桐自己大概都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胆量和心肠。 西陵越这个人,可是连太子和皇后都能一举扳倒的,她却给他使绊子?这无异于虎口拔牙。 她竭力的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表现得真诚。 西陵越捏着她的下巴,再强行把她的目光移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沈青桐心里虽然紧张,面上居然真的半点心虚的迹象都没表现出来。 西陵越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心里那口闷气堵着堵着,突然就没了脾气。 他轻哂一声,忽而目光一凛,正色道:“太子和你家大姑娘的事,你不知情?” 沈青桐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大半夜堵在这里,该不会之前已经去捉过太子和沈青荷的奸了吧? 沈青桐有点措手不及,眼中情绪飞快的变了几变,最后就是一咬牙,坦白道:“不!我知道。” “哦?”西陵越倒是意外。 她居然敢认? 沈青桐于是深吸一口气,拿出最大的勇气主动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道:“殿下,他们一个是您的兄长,一个是贤妃娘娘为您选定的昭王妃人选,臣女人微言轻,又是局外之人,就算我知道,您又觉得我该怎么做?” 西陵越意味不明的冷嗤一声。 沈青桐也不管他怎么想的,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冷冷的道:“如果殿下您要怪罪我没有提前给您提醒,那么抱歉,毕竟——我没有这样的责任和义务。” 这一刻,她面上看着冷静,心里其实早就分外恼火了—— 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是西陵钰和沈青荷狼狈为奸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不去找那俩人拼命,非得三番两次的冲着她来兴师问罪?她又不是那俩蠢货的爹娘,犯得着什么事儿都替他们兜着吗? 所以不管了,干脆激怒了西陵越,让他和沈家彻底翻脸吧!回头就算他一怒之下灭了沈家,那也是大家一起倒霉。 她的这点小心思,西陵越大抵是可以一眼看穿的。 装傻不成,这丫头又给他用激将法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可是当面被人算计着,又注定是笑不出来的。 “本王要怪罪你的可不是这个!”西陵越道,顿了一下,脸色就越发的不好了,“而是——你在等着看本王的笑话?嗯?” 什么事你心里知道就行,犯得着当面说出来,让大家尴尬吗? 这个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沈青桐下意识的心虚,心跳猛地一滞,同时更是飞快的掐了下手心稳定住情绪,继而唇角勉强再次扯出一个笑容道:“殿下何出此言?臣女只是胆子小,不想平白无故的惹了麻烦上身。” 她这见风使舵、飞快变脸的功夫,今天也是让西陵越大开眼界了。 “你觉得你这么说,本王会信?”西陵越冷笑。 “就算殿下不信,那又能怎么样?”被他一再的逼视,沈青桐不禁也有点急了。 两个人正在僵持不下,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沈家的围墙里面突然传出一阵人仰马翻的响动,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快!快点,快开门。”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沈青音散出去的风声,引人来堵她的。 沈青荷死活不知,沈家的人再看见她在现场,这屎盆子就扣严实了。 沈青桐心里一闷。 西陵越反而唇角一勾,面上表情好整以暇,就等着看戏了。 沈青桐哪里会被这点小场面困住,扭头就跑。 西陵越早有防备,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沈青桐心里一怒,想也不想,一把拉过他的手臂,亮出一口锋利的小牙,狠狠咬在他腕上。 这丫头居然还会咬人? 西陵越闷哼一声,手上痛得力道一松。 沈青桐一把甩开他,提了裙子,还是扭头就往巷子外面跑,当真是形象全无。 西陵越捂着手腕仓促的抬头看去,脑中便是灵光一闪,瞬间清楚了—— 沈青荷人事不省的倒在巷子里,而他又刚好无事出现在这里?这要是被沈家的人冲出来撞见了,还不赖上他? 西陵越倒是不怕被沈家的人赖上,现在问题的关键是—— 沈青桐这个鬼丫头,这种情况之下居然都还不忘要算计他,甚至是看他的笑话?! 这也是邪了门了,她到底哪儿来的胆子? 西陵越只觉得好气又好笑,随即足尖轻点,略一提力,沈青桐本来是卯足了力气不管不顾的往前跑,眼见着就要冲出巷子口了,突然得背后有风声掠过,下一刻,面前黑影一闪,她惊慌的想避都来不及,就要撞上去的时候却是腰上一紧。 她吓了一跳,那人的手臂却是成了精的树藤一样,已经将她纤细的腰肢整个缠住,顺势往身边一扣。 沈青桐撞到他身上,仓促的抬起头,才刚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下巴,巷子深处,已经有人推门冲了出来。 火把和灯笼的光亮一闪,沈青桐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要瞬间炸开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他们三个一起被堵在这里的话,鬼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是沈家二小姐和昭王殿下私会,但是不幸被大小姐撞破,于是两人合谋将人打晕,意图灭口?还是沈家两姐妹,为博昭王殿下青睐,半夜相约后巷决斗? 反正不管怎么说,一起让人喜闻乐见的桃色事件似乎是跑不掉了! “在那边!那边有人!”沈家的护院家丁们举着火把冲过来。 沈青桐瞬间白了脸。 西陵越唇角噙了丝揶揄的笑意垂眸看她,却料定了她肯定还会做最后的挣扎,手臂牢牢锁住她的腰肢防范,正等着她开口求饶呢,没曾想沈青桐突然神来之笔,当机立断的埋头往他怀里一钻…… 先把脸藏起来了…… 西陵越:…… ------题外话------ 桐妹儿(泪奔):摔!麻痹又被堵了!这还有完没完了~o(>_<)o~ 岚宝:望天,我是无辜的! 越越(傲娇脸):让你丫想看本王的笑话→_→ 桐妹儿(面瘫):我退票不看了行吧? 越越(扛走):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1章 沈青桐,你替她吧! 西陵越虽然不怕麻烦,但这却并不代表着他会主动招惹麻烦上身。 沈青桐都破罐破摔,只求不露脸了,他总不能也跟着不要脸吧?即使他其实不介意娶一个沈家的女儿回去,也不至于做的这么不体面。 一队护卫举着灯笼火把冲出来。 西陵越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回倒是没有不讲义气,卡在沈青桐腰上的手顺势一收。 沈青桐只觉得脚底一空,本能的抬手抱住他的腰。 西陵越携她出了巷子,也不想大半夜跟镇北将军府的一群下人在街上你追我赶的狂奔,拐弯就直接足尖一点,提力越过了墙头。 后面的护卫冲出来,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到人,不禁奇怪。 “明明看到有人跑过来的。” “是往那边跑的吧?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老刘,你带两个人去追,总得有个交代!” “好!” 叫做老刘的汉子点了两个年轻的护卫沿路去追了,领头的沈三年带着其他人折回了巷子里。 这边仅有一墙之隔的废弃院子里,沈青桐已经是一身的冷汗,这时松了口气,一放松,额头往前一靠,顿时又是浑身冷汗,搂在西陵越腰上的手指僵硬的一根一根松开。 这院子废弃多年,乱糟糟的堆满了杂物,外面的人都还在巷子里,她也不敢妄动。 西陵越后背靠在墙壁上,低头看她一眼。 眼下月中,这个地方又不比巷子里那样的背光,沈青桐尴尬的使劲低着头,他略一垂眸,就看到她螓首低垂,小半截雪白的脖子暴露在月色中,那光泽,居然是出了奇的细腻,这样环境之下,居然也会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会儿她低着头,乍一看去,倒是显得温顺。 可西陵越手腕上的牙印还流血透着疼呢! 这么一想,昭王殿下的心情突然就又不好了,刚一冷了脸,就听外面巷子里大夫人声音冷厉的喝道:“大半夜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沈青桐集中精神,立刻抬头,没想到正好对上西陵越冷飕飕的眼神。 这回她是真的想要服软了,唯恐西陵越一怒之下把她丢出去扔给大夫人,可是想开口道歉又不敢出声。 西陵越挑眉看着她,面上神色好整以暇,然后…… 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了。 “大夫人?”墙壁外面的巷子里,大夫人闻讯匆匆赶来,彼时沈三年刚要弯腰把沈青荷扶起来,“这么晚了,是我们惊动夫人了吗?” 大夫人本来是想尽量不惊起风声,好帮沈青荷把这件事遮掩下去的,没想到府里会突然大闹着要捉贼,她火急火燎的赶出来,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也好在是这巷子里光线难及,沈三年这些人一眼没能看清楚沈青荷的脸。 她带着满脸寒霜,快步走过来,再次质问:“我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沈三年一个激灵,只能先站起来,回道:“刚刚府里进贼了,小的们出来追……”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这丫头穿的是咱们府里的衣裳,好像是被打晕了!” 大夫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沈青荷的死活,正在着急,就不耐烦的道:“这是清荷院子里的紫苑,我叫她出门给我买糕点的,人交给我了。你不是说闹贼了吗?贼呢?” 因为沈青荷身上的确实是丫头的衣裳,沈三年倒是没多想,只是有点愧疚道:“那大概是个飞贼,动作很快,老刘带人去追了。” 当时他们虽然带着火把,但是因为巷子长,一眼只看到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站在这边,而且沈青桐又刚好贴在西陵越身边,被挡住了,他们就只以为是一个人。 “那你还不快去追?”大夫人强压下心里的焦虑道。 “是!”沈三年虽然知道十有*是追不到人了,还是答应着一挥手,带人冲出了巷子。 跟在大夫人身后的杨妈妈和紫珠赶紧过去查看沈青荷的状况,把人扶起来试了试鼻息,这才松一口气,“只是晕了。” “快进去!”大夫人也顾不上别的,自己也过来帮忙,几个人半拖半抱的把沈青荷给弄了回去。 大门被合上之后,巷子里就彻底安静了。 那墙壁后头,沈青桐还和西陵越还面对面的站着。 因为西陵越好歹没把她扔在巷子里不管,沈青桐这会儿有点良心发现,想想自己之前那些阴损的心思,就更觉得尴尬,支支吾吾道:“刚才……多谢殿下了……” 她这个人,其实还算是恩怨分明的吧?! 正想着要么再说两句好话缓和下气氛,就听头顶西陵越的声音冷冷的压下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沈大夫人及时赶到,没叫你家大姑娘的丑事暴露在人前?然后现在心中窃喜,还等着本王娶她呢吧?” 沈青桐:…… 好吧,说句良心话,如果西陵越不娶沈青荷的话,她心里的确是有点遗憾的,可是这人总拿沈青荷的事来挤兑她,这也不地道吧? 沈青桐僵硬的扯了下嘴角,也不敢反驳,只道:“那是殿下和我大姐之间的私事……” 西陵越冷哼一声。 她又不说话了。 “本王给你透个底吧。”西陵越的面目冰冷,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手腕一翻,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抖出一把折扇,在指间转了转,一面语带警告的凉凉道:“沈青桐,本王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一个被别人用过的女人,你觉得我会娶?” 他们两个之间,什么时候发展到说起话来荤素不忌了? 沈青桐有点尴尬,心里免不了复议了一句—— 装什么装,上辈子你已经娶了好么? “哦!”心里那么想的,她却肯定不敢说的,只就心不在焉又事不关己的哦了一声。 她低着头,横竖一副煮不烂的模样。 西陵越是真被她气着了,但是他跟人家一个小姑娘又能计较什么? “沈青桐!”他拿扇子抬起她的下巴。 沈青桐的目光清澈,不慌不忙的抬头,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反正那是他和沈青荷之间的事,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 “沈青桐,不如……”她这种置身事外的表情西陵越越看越不顺眼,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凉的寒意,沉吟着,突然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替她吧?” 啥? 沈青桐一时错乱了,瞪眼看着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西陵越把扇子拢回袖子里,上前一步,手指轻轻蹭过她腮边,唇角噙着的那一抹笑虽然没带什么诚意,开口的语气却干脆又清晰,“你家大姑娘是指定没资格进本王的府邸的,而且你们沈家这么狠狠打了本王的脸,不留下点儿补偿,你觉得这合适吗?” “你不是还有柳雪意?”沈青桐如临大敌,脱口顶回去。 “嗯?”西陵越挑眉,眸子里的寒意又重三分,讽刺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看来最近对本王没少关心?” 沈青桐:…… 得,一时激愤,她又暴露底牌了。 ------题外话------ 这俩货,继续作吧,现在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越越在作还是桐妹儿自己作死了… 霸道王爷的经典桥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恶寒吐血ing~我先扶墙缓一缓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2章 一口老血 西陵越盯着她,目光中审视的意味十分明显。 要不是最近他已经让人查过沈青桐了,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怀疑沈青桐这丫头是沈家设计给他的陷阱。 “没有!”沈青桐连忙解释,“只是听说贤妃娘娘这两年一直把柳小姐带在身边……” 可是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不管他要不要纳柳雪意进府,都不影响他对沈家的企图。 定了定神,沈青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看起来真诚,“对不起你的是我大姐,我……” 西陵越倒是真觉得奇怪了—— 以他的地位、样貌和人品,只许是他看不上,还真没想过有一天的局面会是他扬言要娶,却要被个小丫头“婉拒”的。 而且方才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暗中注意观察她的表情和眼神,确定她是真的不乐意,而非是玩的什么欲拒还迎或是小娇羞的把戏。 突然想到白天她拒绝陈康梁的事,西陵越当即沉了脸,“难不成你也跟你家大姑娘一样?” 沈青桐见他突然变脸,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她是不是也和沈青荷一样,在外面有人了? 这种侮辱,哪个女儿家也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沈青桐刚要发作,但是瞧见他冷讽勾起的唇角就又瞬间改了注意,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道:“那又怎么样?” 都到这个份上了,这个丫头居然还跟他玩心机? 西陵越一愣,随即冷笑,一字一顿道:“那他也得给本王让路!” 他往前凑了一步。 沈青桐防备的连忙后退。 这院子常年无人居住,到处都都丢满了杂物,她脚下一绊,刚要往后摔去,西陵越已经长臂一揽,又把她勾了回来,并且为了惩罚她方才的信口胡诌,恶劣的故意加重力道,直接把她压到了自己怀里,紧靠在身上。 他的胸膛肌肉结实,再加上夏天穿得衣裳本来就不多,沈青桐抬手一挡,隔着衣物几乎也能感受到那衣物下面肌肉的质感。 她蓦的红了脸,这回是真的慌了,用了所有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西陵越猝不及防的被她推了个踉跄。 沈青桐退后两步,盯着他怒道:“以殿下你的谋略和手段,还在乎区区北疆军中的那一点势力吗?说白了,沈家的这门婚事对你而言,根本就意义不大,而且你也看见了,沈家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你又何必揽到自己的麾下,给自己找麻烦呢?既然你现在对我大姐不满意,那不妨直接推了就是。” “不是还有你这个耳聪目明,心思通透的吗?”西陵越道。 “我在沈家没地位!”沈青桐反驳。 “进了昭王府,本王会给你地位!”西陵越却是跟她杠上了。 沈青桐终于确定,她这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气呼呼的作罢。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不依不饶,她不肯低头。 夜色寂静,银色的月华洒了一地,这里的环境倒是不叫人觉得讨厌。 一直对峙了有小半个时辰,外面的巷子里再次传来沈三年等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们去捉贼,最后肯定是无功而返的,一群人骂骂咧咧的穿过巷子,进了将军府。 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沈青桐突然一愣,有点傻了—— 她刚才还纳闷西陵越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跟她在这里耗,这会儿看着他身后足一人半高的围墙犯了难—— 这墙她是肯定翻不过去的,如果西陵越要以这个作威胁,她服是不服? 这人,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沈青桐脸色铁青。 西陵越瞧见她的表情,终于心满意足。 他站直了身子走上前来,沈青桐虎视眈眈的摆好了架势准备跟他彻底翻脸,不想他走到她面前,又是抬手将她往臂弯里一揽。 沈青桐下意识的想要去扒开他的手,下一刻脚已经离地,头重脚轻的恍惚了一瞬,等到再反应过来,人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外面的巷子里。 西陵越松开了她,唇角含笑,抬手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记住了,你又欠下本王一次!” 言罢,错开她身边,从容洒脱的款步离开了。 巷子里,偶有夏日里的微风掠过,沈青桐一个人默然站了良久。 * 镇北将军府,天香苑。 大夫人匆匆把沈青荷带回去,关上门,也不敢请大夫,掐了人中也没弄醒她,心急之余干脆叫人拿了冷水来泼,一直到半桶水下去,沈青荷才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她脑后被打了一闷棍,有一个很大的淤血肿块,这会儿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茫然的爬坐起来,就见面前大夫人正在死死的盯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灯光不好的缘故,大夫人的脸,呈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狰狞模样。 “母……母亲?”沈青荷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这是……我这是……” 脑子里的思维一时跟不上,她有点茫然,目光凌乱的一瞥,就见紫珠和紫苑两个都跪在角落里抽搭,眼睛哭得通红。 “这三更半夜的,你说,你干什么去了?”大夫人怒声质问,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沈青荷又回想了一下,记起之前发生的事,虽然她还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只看两个丫头的样子就知道是被大夫人逼供过的。 “母亲,我……”沈青荷一慌,也顾不上满头满身的水渍,爬起来,过去抱住大夫人的腿,仰头道:“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大夫人本来也只是生气,但她这一抬头,却露出领口下面星星点点或红或紫的痕迹来。 大夫人是过来人,哪有不明白的? “你——”大夫人眼睛通红,本来心里还存有的那一丝侥幸一瞬间烟消云散,歇斯底里的吼叫出来。 说话间,她扯过沈青荷来,一把扯开她的领口,待到看清楚里面那些痕迹的时候,险些又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怒不可遏的甩了沈青荷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道惊人,沈青荷惨嚎一声,扑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嘴巴里面都是血腥味。 长这么大,大夫人以前可是从来没动过她一指头的。 沈青荷慌乱之余都顾不上疼,转身又爬到大夫人脚边,仓促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你先听我解释啊……” “还解释什么?”大夫人一脚踢开了她,眼睛里几乎能滴出血来一样恶狠狠的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贱人!枉我平时那么样的教导你,栽培你,你……你居然是个不知廉耻的小娼妇!” 只这么骂哪里解恨,她挣扎起身,想要扑过去直接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掐死,然则胸口积压的一口老血却在疯狂的往上顶,一口气上不来,就往后翻了白眼。 ------题外话------ 桐妹儿:麻痹就你你还好意思说人品?你的人品加上那张脸,在一起就是衣冠禽兽的代名词好么?小肚鸡肠,阴险狡诈,还特么心狠手辣¥%&…&¥…&*…… 越越:你再嘴贱,信不信老子见你一次堵一次? 岚宝(星星眼):堵嘴么? 桐妹儿:……ps:宝贝儿,我家里临时有事,今天一早就往回赶了,这章是昨天凌晨爬起来码的,我尽量争取不要断更,但是后面这几天更新时间就不能保证了,提前跟大家报备下哈,抱歉了,这几天大家不用随时蹲点刷了,估计都要很晚才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3章 私刑 “母亲!” “夫人!” 沈青荷和杨妈妈等人瞬间乱成一片,有人去搀扶冯氏起身,有人忙着掐人中,忙了好半天冯氏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一眼看到跪在跟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沈青荷,顿时眼睛里一片杀气,吐出一口血来就又昏死了过去,这回牙关紧咬,是任凭什么人叫也叫不醒了。 “夫人的情况不太好!”杨妈妈擦了把眼泪,再看一身邋遢的沈青荷,一边爬起来一边吩咐紫珠两个道:“我去请大夫,你们快服侍大小姐换了衣裳,再把这里收拾了,一会儿大夫过来问起了,就说……就说是紫苑犯了错,夫人要罚,大小姐拦着没让,把夫人气着了。” “好!”两个丫头答应了一声。 杨妈妈整了整衣物,一转身就推门走了出去。 先是后巷闹贼,后又是冯氏昏倒,这对将军府来说,是件大事,不可能不惊动老夫人。 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冯氏还没醒。 大夫正在诊脉。 沈青荷心虚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老夫人瞧在眼里,目光微微一凝,却是问大夫道:“冯氏怎么样了?” “回老夫人的话,夫人是刚受了点气,急怒攻心,导致的气血不畅。”大夫回道,一边掏出银针来给大夫人施针。 老夫人的目光横扫过去,不用说话,杨妈妈已经站出来一步,赶紧道:“回老夫人的话,是紫苑半夜在后巷被人打晕了,沈三年他们追贼没拿到人,想叫这个丫头过去问问,大小姐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就拦着没让,这才惹夫人生了气!” 杨妈妈虽然身经百战,但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撒谎,还是本能的心虚。 “青荷做得对!”老夫人扫她一眼。 杨妈妈一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老夫人已经再度开口道:“把青荷带到我那!” 说完,冷着脸,转身就走。 方妈妈一挥手,马上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媳妇子上前,把沈青荷架着就往外走。 “祖母!”沈青荷惊慌的低呼一声,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下意识的又回头喊:“母亲!” 然则此时大夫人还在昏迷,完全顾不上她。 杨妈妈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赶紧追出去,扯住了沈青荷的一条胳膊道:“老夫人您这是要带大小姐去哪儿?” 老夫人哪里会和她废话?转眼已经走了出去。 方妈妈腰杆儿笔直的走过来,抓住杨妈妈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到了一边。 这边两个媳妇子架着沈青荷,快步拖了出去。 杨妈妈还想追,但是想到老夫人那个雷厉风行的个性就浑身发冷,想了想,又奔回了屋子里—— 祈祷大夫人赶紧醒吧。 这边老夫人带着沈青荷回到红梅堂,方妈妈赶走其他人,反手关上门。 老夫人冷着脸往椅子上一坐,两个媳妇子心领神会,直接一脚踹在了沈青荷的膝窝。 “啊——”沈青荷痛呼一声,跪在了地上,仓惶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祖母我……” “不想受皮肉之苦的,就说实话!”老夫人根本不听她的废话,直接开口。 大夫人那是什么段位的?区区一个丫头就能把她气到吐血?如果不是和她自己切身相关的事,说出大天去老夫人都不会信。而且这事情必定还不小,再联系到她三更半夜出现在沈青荷那里,老夫人不用想就知道必定和沈青荷有关的。 沈青荷浑身一凉,硬着头皮道:“祖母这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 话音未落,老夫人已经不耐烦的朝方妈妈横过去一眼,“方妈妈!” 方妈妈利落的挽袖子上前,不由分说的抡圆了胳膊就先给了沈青荷一巴掌。 沈青荷脸上本来就有之前大夫人打出来的巴掌印,两个丫头给她用脂粉遮拦了,本来想着晚上天色暗,如果不细看的话还是能遮掩过去的。 方妈妈这一下子也不留情,沈青荷当时就尝到了嘴巴里的血腥味。 她的头脑晕眩,不可思议的抬起头,“你敢打我?” “老夫人在问大小姐话呢,老奴是粗人,出手没轻没重的,大小姐如果不想吃苦头,就还是赶紧把实话都说了吧,这大晚上的,也不好这么耗着老夫人的!”杨妈妈道,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沈青荷气疯了,怒目圆瞪。 方妈妈才不管她会不会嫉恨,继续抡圆了胳膊甩耳光。 她的动作不快,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出手的力道却是十足,沈青荷的脑子里一直都是懵的—— 她被人捧在手心里十几年长大的,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个奴才打耳光? 一开始只顾着委屈和愤怒,根本就想不到正经事上来,后来等到腮帮子都麻木了这才一点一点慢慢的回过神来。 老夫人想要撬开沈青荷的嘴巴,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沈青荷看出来老夫人对她不会手下留情了,她又吃不了苦,等不得大夫人来救场,很快的就招了。 听到她的话,老夫人也是震惊不已,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抬手按住了胸口。 “祖母!”沈青荷腮帮子肿胀,哭的满脸泪水的哀求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的,可是太子殿下对我是真心的,而且……而且他答应过会娶我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给沈家脸上抹黑的。” 她以为是做做的事辱没了沈家的门风,却不知道自己这是坏了老夫人多大的事。 一个破了身子的蠢货,就算脸蛋再好看,又怎么能送到西陵越的府上去?她原来就是要和昭王府交好的,总不能没能巴结上,反而先把仇给结了吧? 蠢货就是蠢货!枉费她这么多年的栽培和筹谋了。 老夫人胸中升腾起滔天怒火,一寸一寸抬起眼睛,目光阴测测的盯着沈青荷。 沈青荷被吓得一个哆嗦,嗫嚅道:“祖母!” 话音未落,老夫人已经咆哮着怒吼道:“方妈妈,你还等什么?这样辱没家声的小贱人,还留着她做什么?” 这个声势,着实是连方妈妈都吓了一跳。 “哦!是!”反应过来,方妈妈匆忙应了声,左右看了眼,知道老夫人等不了了,最后顺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就要往沈青荷脖子上缠。 老夫人这是要勒死她? 沈青荷吓得魂飞魄散,可是人被按住了,挣脱不了,她涕泪横流的使劲摇头告饶:“祖母,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饶了我啊,太子殿下答应会接我入府的……” 听她提起西陵钰,老夫人更是急怒攻心。 方妈妈也不含糊,把腰带往沈青荷脖子上绕了两圈,咬着牙两手发力收紧。 沈青荷只觉得呼吸一窒,浑身的汗毛倒竖。 这时候就听院子里有个小丫头惊呼,“夫人,您不能进去!” “滚开!别挡路!”大夫人怒喝,下一刻已经命人强行把门撞开了。 ------题外话------ 老夫人和大夫人这是要开掐(⊙o⊙)! ps:这两天人在家,状态飞了,码个字费劲死,一章写了一个晚上,也是醉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4章 婆媳翻脸 杨妈妈带人冲进来,也是不管不顾了,强行把沈青荷抢了下来。 大夫人是深知老夫人脾气的,这一次也算有备而来,杨妈妈带着沈青荷院子里的人先到,随后大夫人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赶到了。 一群人把方妈妈几人冲的东倒西歪。 沈青荷摔在地上,捂着脖子拼命的咳嗽。 “青荷!”大夫人快走两步到她跟前。 “母亲!”沈青荷缓过一口气来,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死死的抱住了大夫人的腿,惊恐道:“母亲救我!祖母要杀我!她要杀了我……” 本来她还只是恐惧的低泣,到了最后就更觉得悲愤和不可思议,声音突然拔高,变成了尖锐的控诉和咆哮。 座上老夫人早就黑了脸,恶狠狠的盯着大夫人道:“冯氏!你真是越发的能干了,连我这里你都敢闯?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摆出这个阵仗来,是不是今天要在这里把这老太婆给乱棍打死了?” 冯氏这时候已然顾不得安抚沈青荷,只先尽量的压下脾气,肃然道:“母亲要对青荷动私刑?她可是您嫡亲的孙女!” 老夫人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使了个眼色—— 她是恼了沈青荷和大夫人,但是这么不光彩的事,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方妈妈上前一步,冷喝道:“你们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连老夫人的地方都敢闯?还不给我滚出去!” 大夫人也不傻,自然也不想毁了沈青荷。 她犹豫了一下,见方妈妈挥手打发了老夫人这边其他的人,也就一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是,夫人!”紫珠等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大夫人身边也只留了杨妈妈一个。 房门被关上,沈青荷被这动静吓得一个哆嗦,又往大夫人脚边缩了缩,抓着她的裙摆低声的道:“母亲!” 老夫人目光阴冷的看着她道:“这样败坏家声的小淫妇,不配做我沈家的女儿,我肯给她这样一个清白的死法,已经是留了天大的情面了,就算老大人在跟前,他也没道理反驳!冯氏,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身为一家主母,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沈青荷做了出格的事,大夫人心里的气愤并不比老夫人少,只是女儿是她生的,她却是舍不得的。 大夫人满面涨红,牙龈都咬出了血来,却是完全的无言以对。 老夫人等了片刻,瞧见她的脸色,就更是鄙夷的冷哼一声,“她自己做了没脸的事,我要对她动家法,这是天经地义的,现在你要拦着,就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了。” 这么多年,老夫人在沈家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 沈青荷见到大夫人示弱,顿时又吓得筛糠似的抖。 “母亲!”她死死抓着大夫人的裙裾,仰头用一张肿胀变形毫无美感的脸对着大夫人,哀求道:“母亲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和太子殿下是两情相悦,您帮我跟祖母求求情,殿下他答应了会接我入府的,他真的会接我入府的,我保证,绝对不会辱及门风的!母亲,你帮帮我,帮帮我啊,太子殿下他真的会接我过去的。” 说到最后,她便是恐惧的嚎啕大哭。 老夫人心里气恼的厉害—— 区区一个太子侧妃和她抱以厚望的昭王妃,这两者之间怎么可以比? 殊不知她最恨的不是沈青荷毁了清白,而是这个蠢货毁了她筹谋多年的算计。 想着自己筹谋已久的一项大计就要付诸东流,老夫人胸口就也是被一口老血顶着,几乎要捶胸顿足。 冯氏现在也只是力求能保住了女儿,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母亲,青荷她即使有错,但是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就算您处置了她,也于事无补。虽然太子妃的地位不可撼动,但是以咱们沈家的门第,青荷过去了,怎么都是个侧妃,可是如果她人就这么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沈家又能得什么好处?” 老夫人阴测测的冷笑:“说到底你还是要保这个小贱人的?” 沈青荷使劲的往大夫人脚边缩了缩。 大夫人咬咬牙,虽然没说话,但是期中态度已经十分明了。 老夫人怒火中烧,冷冷的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大夫人也知道,以老夫人的脾气,她这是在挑战对方的底线,心里略一权衡,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老夫人的目光,也是掷地有声的说道:“如果青荷没了,那我也没什么顾虑了,除非今天母亲您能将我们母女两个的尸体一起抬出红梅堂去,否则——这件事,我不怕宣扬出去。” 她不说要和老夫人抗衡,却是破釜沉舟—— 老夫人不在乎死一个沈青荷,那是因为她手上还有别的棋子可以用,可一旦沈青荷的丑事公之于世,沈家其他的女儿就全毁了,那对老夫人而言才是鸡飞蛋打的最坏结果。 这个冯氏,居然是威胁她? “你这在威胁我吗?”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大夫人也豁出去了,坦然迎上她的目光:“母亲,你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咱们同时住在一个屋檐下,我几时忤逆过你,但是这一次你若是一定要处置青荷,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么些年了,老爷又不在身边,她就是我的命,但凡是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准许任何人动她!母亲您若是一定要逼我,那咱们今天就真的只能是试试看了!” 老夫人是恨不能当场结果了她们,但大夫人在府里也是耳目众多,一旦有一个压不住的,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神拼杀如火如荼。 老夫人向来决断,从桌上抓起一个瓷杯砸在大夫人脚下,阴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沈青荷的低泣声戛然而止,有点不可思议的茫然抬起眼睛。 大夫人却知道她今天是把老夫人彻底得罪了,当即也不多留,和杨妈妈一起扶起沈青荷,推门走了出去。 她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又浩浩荡荡离去。 把沈青荷送回天香苑,冯氏就再没有旧事重提,让人服侍她休息,自己转身出来的时候又叫过来杨妈妈道:“最近这段时间,你留在天香苑吧,好生照顾青荷,她的吃的用的……” 她的话就只说到一半,随后又给了杨妈妈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杨妈妈浑身一震,猝然扭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道:“夫人你是怕老夫人她……” “我和她打了几十年交道,今天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的。”大夫人冷笑,“总归是要防着她一点的。” “是!奴婢明白了,会看好大小姐的。”杨妈妈不敢掉以轻心,谨慎的点头。 在沈青荷的事情上,虽然老夫人和大夫人彻底翻了脸,但是在善后的事宜上,两人的观点却是出奇的一致,全部强行打压,外加封锁消息,虽然大家都知道大小姐被老夫人狠狠的责罚和厌弃了,但是包括沈青音在内,往死里打听也没听出什么具体的内幕来。再加上大夫人和老夫人双方面施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经过几天风声鹤唳的镇压之后,这事情的风声居然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沈老夫人寿宴的次日,西陵越下朝之后照常去后宫给陆贤妃请安。 柳雪意亲自带着宫婢们忙碌着准备茶点。 西陵越这人向来都是有主意的,喝了口茶之后就单刀直入的开口道:“上次我跟母妃提过的沈家的事最近就抓紧办了吧。” 西陵越要娶沈家的大小姐,这是陆贤妃早就跟她通过气的,正在往桌上摆点心的柳雪意神色如常,却是陆贤妃的目色微微一变,拧眉道:“你真想好了吗?那个丫头在沈家可是未必罩得住的!” ------题外话------ 恩,带表妹出来刷个脸…不造越越这是不是要强行绑定的劫走,嗷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5章 表哥表妹 柳雪意隐隐觉得这话听起来奇怪,却没多想。 西陵越道:“老二盯上他们家了,这件事如果不能尽快定下来,我怕迟则生变!” 陆贤妃心头一紧,不由的正色道:“太子?你是说……” 当初她肯抛出昭王正妃的头衔来,不过就是因为看中了沈慵在西北军种的地位,太子会盯着沈家,并不奇怪,但是要拿到明面上来说了,还是叫人心头为之一紧。 陆贤妃的手指用力的握着贵妃椅的把手,心里飞快的计较半天,又道:“那个丫头,真的能行吗?我就是怕娶了个不中用的回来。” 沈家的那个沈青桐实在太过默默无闻了。 “只要她是姓沈的,那就没有问题。”西陵越道,手指慢慢摩挲着茶碗外壁,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个弧度—— 那个丫头……真挺有意思的。 西北军中的那一块,怎么都不能拱手给太子一党的。陆贤妃倒是也没有纠结太长的时间就点头道:“好!既然你有把握,那就照之前说的办吧,过几天我找个机会跟你父皇提,早点把这事儿定下来!” 母子两个又说了两句话,西陵越就起身告辞。 “表哥慢走!”其间柳雪意一直在来来往往的忙碌,此时也是规矩本分的行礼。 西陵越目不斜视的款步走出,跨过门槛的那一瞬,动作不经意的略一迟缓,用眼角的余光往后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看的谁,总之眼底飞快的掠过一抹寒凉的冷色。 站在门口的云翼瞧见了,有点夸张的缩了缩脖子。 待到西陵越走后,陆贤妃就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黄嬷嬷挪走她手边的茶碗,安慰道:“咱们殿下从来都是有分寸的,既然他说有把握,那娘娘就不要再担心了。” “这个孩子啊!”陆贤妃叹了口气,却是欲言又止,满脸的疲惫。 宫婢们把茶点撤了,柳雪意走到陆贤妃身后帮她按着太阳穴解乏,一边柔声细语的也是跟着安慰道:“沈家的那位大小姐,我也见过好几次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表姨母就不要担心了。” 陆贤妃的生母是长安侯的原配夫人,和柳雪意的外祖母是亲姐妹。柳家虽然如今家道中落了,但是当年也是香门第,柳雪意的样貌才学都不错,前几年陆贤妃回家省亲,见她乖巧,就把她带回了宫里,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陆贤妃抬眸看她一眼,却是笑得一脸的无奈,“你啊!” 柳雪意不明所以,却也没问。 陆贤妃拍了拍她的手,“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恩!”柳雪意顺从的点点头,先走了出去,回到偏院,她的贴身婢女灵芝就神神秘秘的把她拉回了屋子里。 “做什么?这大白天的,被人瞧见了不好!”柳雪意道。 灵芝又往门口探望了两眼,确定没有外人观望,就道:“小姐,奴婢刚探到一个大消息,听黄嬷嬷身边的人说,殿下好像是不中意沈家大小姐。” 柳雪意愣了愣,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一掠而过,却是口不对心道:“这门婚事不是双方早就心照不宣的达成约定了吗?” 她常跟在陆贤妃身边,对西陵越会选定沈家来联姻的原因是知道的。 “也没说不结亲了,就是殿下似乎对沈家大小姐不怎么满意,估计是要换人选吧。”灵芝道。 柳雪意这回是真的过于意外了,“换人选?换成谁?” “说是……他家的二小姐!”灵芝想了想道。 沈家的二小姐?柳雪意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却发现自己对沈家的这位二小姐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奴婢都打听了,”灵芝道:“沈家的二小姐就是当初战死的那位镇北将军的女儿,闺名叫做沈青桐的,听说当初在战乱中受了惊吓,脑子坏了有一段时间,现在是好了,但是性子不好,胆子又小,沈家的人出门都不带她的。殿下会选了她,难道……是觉得她更好拿捏吗?” 柳雪意可不觉得西陵越会是个为女色所迷的人,灵芝的这个说辞她反而觉得更有道理:“表哥最讨厌有人给他惹麻烦,沈青荷长得的确是太张扬了点儿,他会反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么说着,她的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要不是她的身份不够给西陵越做正妃的,堂堂昭王妃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到别人?然则柳家的门第不高,现在又一路落败到家中无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西陵越要娶沈青荷做正妃,她还隐隐的担心—— 这位正妃的出身比她高,又是京城里公认的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胚子,怎么看她都不是对手。毕竟,对男人而言,长得美的女人总会多几分吸引力的。 灵芝撇撇嘴,却是一脸的不满,“我就是替小姐觉得委屈嘛,如果是沈家大小姐也还算了,他家那个二小姐算是哪根葱?” 是啊!沈青桐算哪根葱?退一步讲,沈青荷又算什么?她们之所以能够轻松上位,靠的不过就是出身。 可是没关系,她柳雪意隐忍这么多年,是绝对要出人投地的,只要西陵越的身边有她的一席之地,其他女人,最后都是要统统给她让路的。 “没关系!”最后,柳雪意只是温和平静的露出一个微笑,眼神坚定,“我不在乎!” * 永毅侯府。 沈青桐头天晚上都在生闷气,老夫人和大夫人闹翻的消息她没有搭理,等到第二天再问起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大夫人都带人打上门去了,最后不知道跟老夫人说了什么,总之事情是最终不了了之了。”木槿道:“大小姐被送回了天香苑,这会儿夫人把杨妈妈都留在那里了,大概……是防着老夫人再下手吧。” “大伯母还是真是了解祖母的为人!”沈青桐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唇角勾起的那一点笑容却莫名透着几分蹊跷,有点儿口不对心。 木槿看在眼里,不禁奇怪,“小姐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看看再说吧!”沈青桐眨眨眼,有些神秘的笑道,顿了一下,又是话锋一转,“回头传个话出去,就说我病了,最近不管有什么事都别找我。” “好!”木槿答应了,见她不想再说话,就退了出去。 沈青桐坐在榻上,想着昨夜和西陵越之间的种种冲突就会莫名的觉得心浮气躁—— 那人的话他其实是不怎么当真的,就她目前的情况,西陵越是一定看不上她的,而且他真有那么重视沈家吗?也未必吧! 所以他说的那些话,还是一时兴起的成分居多,只是这个人太难缠了,以后能避就还是尽量的绕着他走吧。 * 此后没过几天,宫里就传出消息,太后突然生了一场重病,一度性命垂危。 这种情况下,陆贤妃自然不能去提西陵越的婚事了。 永毅侯府这边,老夫人严防死守,沈青荷往西陵钰那边也送不出信去,只是眼巴巴的盼着,可是自那之后西陵钰居然也没主动找找过她。 大夫人现在也是希望西陵钰真能兑现诺言,把沈青荷接过去,也算逃出老夫人的魔爪了,可是左等右等那边都没消息。这种情况下,便只能用太后重病的消息来安慰自己了。 宫里的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折腾了四五个月,一直到入了冬才算慢慢缓和了下来。 转眼已是岁末。 腊八节这天一早,沈青桐照例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在花园里却意外遇到了大夫人。 大夫人和老夫人两个现在是不相往来的,而且近来大夫人又被老夫人打压的厉害,就见谁都没什么好脸色。 沈青桐看见她,侧身往旁边让了让,也不主动打招呼。 大夫人斜睨她一眼,直接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迎面许是被北风呛了一下,她突然掩嘴咳了半天,被一群丫头拥簇着走了。 沈青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身边的蒹葭小声道:“就上回,夫人被大小姐气着了,好像是吐了血,之后就一直没太好利索。” “哦!”沈青桐淡淡的应了声,没说话。 去到红梅堂时,里面却难得的传出阵阵笑声。 沈青桐脚步微微顿住,有些意外。 “二小姐来啦!”刚好从屋子里端着空茶盘出来的海棠笑眯眯道:“三夫人和四小姐回来了,刚还惦念您呢!” ------题外话------ 恩,柳家表妹的话总结起来就是,越越的审美畸形啊,不喜欢长的美美的荷花姐,简直就是高度近视加青光散光白内障啊╮(╯_╰)╭ 岚宝表示:我家女主真的不丑的嗷呜,越越其实还没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6章 出门看戏 三夫人林氏?这是要回来过年的吗? 木槿眨眨眼,道:“三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提前都没听到消息?” “今儿个一早刚到!”海棠笑道,“二小姐快进去吧!” “好!我也很久没见三婶了!”沈青桐点头,举步进了屋子。 三老爷沈慵是老夫人最小的儿子,并且三老爷夫妻俩惯常就嘴巴甜,很会讨老夫人的欢心,故而三夫人也是几个儿媳里面最得宠的。 沈青桐进去的时候三夫人正陪着老夫人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着是老夫人近来的心情都不好,唇边也带了丝笑意,道:“你啊,就会给我灌迷汤!” “哪有!”三夫人笑道,一抬头看见沈青桐就热情的招呼,“这是桐桐吧?三年没见,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三婶回来了?”沈青桐乖巧的露出一个笑容,“今天倒是我失礼,过来的晚了。” “你祖母这是疼你们才恨不能每天看见,都是一家人,难道谁还要怪罪你不成。”老夫人还没说话,三夫人已经抢先道,顺手拉过沈青桐的手在掌中握了握,觉得她的手指发凉,就把自己抱着的手炉塞给了她,“这寒冬腊月的,出门也不知道多穿点衣裳!” 其实论及自私自利,三夫人较大夫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只是这人是个笑面虎,虽然心机不及大夫人深,但只冲她明面上的这份热络劲儿,真就叫人没办法拒绝。 沈青桐也不自找没趣,含笑接了,挪到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 老夫人和三夫人之间无非是闲话家常,三老爷在任上,已经有三年多没回了,老夫人关心儿子,问的多是三老爷两口子在任上的情况,气氛十分的和乐。 沈青桐枯坐无聊,一直陪她们聊到近晌午,方妈妈就含笑走进来道:“老夫人,午膳厨房那边已经备下了,三夫人难得回来一趟,今儿个是都一起在您这里用吧?” “恩!”老夫人点点头,“难得热闹热闹。” “说得好像我回来就是为了蹭母亲这里的一顿饭似的。”三夫人并不推辞,笑眯眯的亲自起身过去服侍老夫人穿鞋下炕。 一行人刚要出门,门帘就被人再次从外面打开,沈良浩行色匆匆的快步走进来。 沈良浩今年十八,还在太学念,这会儿明显是刚下学就跑来了,大氅下面还穿着太学里统一的青衫。 “见过祖母!”沈良浩进门先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就喜出望外的快步迎上三夫人,“母亲!” “你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三夫人的眼眶微微一红,拉着儿子的手一阵打量,最后,就又欣慰的破涕为笑。 因为有三夫人陪着,这顿午膳一家人难得吃得喜气洋洋。 饭后喝茶的时候,一直粘在三夫人身边的沈青音就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今天是腊八节,听说天禧斑排了新戏,刚好哥哥今天提前下学,您跟祖母说说,让哥哥带我过去看吧?” 上回老夫人大发雷霆之后,这半年,沈青音也是根本不敢在老夫人跟前说话的,但是今天不同,三夫人一回来,她马上就找到了主心骨。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也不知道收收心,怎么总是想着往外跑?”林氏也不应她,只是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有哥哥陪着我嘛!”沈青音继续软磨硬泡。 三夫人环视一眼屋子里,除了沈青荷之外,沈青桐姐妹四个都在,几个姑娘都是年纪相仿,站在一起也甚是喜人的。 略一思忖,三夫人就道:“母亲,年关将近了,外面到处都热闹,几个丫头估计也都耐不住性子了,正好青瑶隔了几年没回京了,要不就让浩儿带她们几个出去看台戏,热闹热闹吧?” 老夫人看了眼几个孙女。 沈良浩却是面有难色的赶紧道:“天禧斑是京城最红的戏班子,他们家出新戏,看客肯定不少,虽然戏园子二楼有专门的雅座,我也要先叫人去问问能不能留出地方来。” 沈青桐对凑热闹的事没兴趣,但是另外三个姑娘的眼睛里却写满期待,跃跃欲试。 老夫人于是点头,“你叫人去问问吧,如果还有地方,就带着几个丫头出去走走。” “那好吧!”沈良浩点头,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老夫人今天是难得的好兴致,三夫人赖在这里,她也不急着赶人,又聊了有个把时辰沈良浩的小厮就过来传信说那边订到位置了。 “行了这里不用你们陪了,都回去换衣裳准备吧,记得戴面纱,今儿个过节,街面上可能人多,别招摇,听完戏就回来。”三夫人笑着挥挥手。 沈青桐其实不想去,但是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就要特立独行的耍手段她也懒得折腾,所以也回去随便换了件衣裳,又往手炉里加了炭,就跟着一起出门了。 沈良浩骑马护送两匹马车,路上果然人不少,但是也没出什么意外。 一行人抵达天禧斑的大门前时,四个戴着面纱身姿窈窕的少女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你们是……”把门人客气的问道。 “我们是镇北将军府的,之前叫人打过招呼了。”沈良浩道。 “哦!”那人拍了下脑门,显然知道这事儿,但随后却是苦着脸,为难道:“沈大公子是吧?真是抱歉,您叫人来订的时候是有位子的,可是这会儿戏都开场了,就刚刚另有一位贵人登门,我门班主以为您不来了,就把那雅间先安排给那位贵客了。” 沈良浩脸色微变。 那人赶紧又道:“沈大公子您别动怒,咱们真的不是有意怠慢,实在也是情况特殊,您看,我们班主已经给您安排好了,二楼雅间虽然没位置了,但是一楼那个地方,视野最好的几个位子给您留下来了,您看……” 本来如果只是男人来看戏,其实就是坐大堂也没什么,没有珠帘遮掩,视野反而更好。 可是—— 那人自己说着已经顿住了,左右看看沈良浩身后跟着的几位姑娘。 沈青桐心中暗暗思忖,不由的就多了几分警惕—— 班主既然能协调了镇北将军府的位置给那位突然到访的客人,那就说明那人的身份显赫,远在镇北将军府之上的? 听到这个消息,沈良浩也是不悦的使劲皱了眉,正在犹豫的时候,就见门内走出来一个细皮嫩肉,年纪明显不大的小厮来。 “是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公子和小姐们是吗?”小厮问道,嗓音尖细又柔软的叫人很不舒服。 “你是……”沈良浩上下打量他。 那小厮笑道:“太子殿下今天刚好也在这里包了房间看新戏,殿下说,他那边刚好也没有别人,请几位去他那里坐吧!” 太子西陵钰? 这人出现在这里,还主动对他们示好,难道就只是巧合吗? 沈青桐本能的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她一时又看不出来,只是一颗心却先缓慢的悬了起来。 ------题外话------ 嗷呜,大哥和太子终于要出招了。太子的身份辣么牛叉,不造桐妹儿要这么破这个局啊啊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7章 太子无耻,大哥要献美? “这……”沈良浩受宠若惊,随后却是犹豫,“这不不太好吧,怎么能打扰了太子殿下,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我们另外换个日子再来好了。” 那小厮笑道:“沈大公子不必客气,殿下既然开了口,那便是真的不打紧的,几位请吧!”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拒绝,那就是打西陵钰的脸了。 沈良浩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那……好吧!” 他率先举步往里走。 沈青桐落在后面,垂眸默默的思索—— 出门看戏这主意是沈青音出的,之前沈良浩又装模作样的说要先来看位置,这其中八成是有什么猫腻的吧? 她侧目,拿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了沈青音一眼,果然就见那丫头目光闪烁,灼灼生辉。 莫非……是这兄妹两个合谋,在打西陵钰的主意? 别人的事,沈青桐向来兴趣不大,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和众人一起从后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西陵钰过来,自然是要的最好的位置,从楼梯口这边过去,路过他隔壁那个房间门外的时候沈良浩忍不住拧眉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突然问那戏班里的引路人道:“这个房间里的到底的什么人?” 难道他居然是真的要好了房间了吗? 沈青桐也跟着看过去,心中微微诧异。 那引路人干笑两声,指了指前面,“前面就到了,沈大公子请!” 却明显是不想透露那房间里面的人的身份。 沈良浩这次出来,本就是筹谋已久的,自然不可能为了这么点意外状况而分身太久,他赶紧收摄心神,带着几个妹妹进了旁边相邻的房间。 那屋子里果然没有别人,只西陵钰一个,门外和门内各是四名便衣的侍卫笔直的站着。 “见过太子殿下!”沈良浩带头行礼。 西陵钰本来正单手倚着摆满点心果品的桌子饶有兴致的看戏,闻言,回头看过来一眼,笑道:“坐吧,今天这里没外人,都不必拘礼!” 他这人,生了一副好皮相,尤其是温和一笑的时候绝对是翩翩有礼,风度绝佳的。 沈青音几个都微微红了脸庞。 沈良浩谨小慎微的又做了一揖,“我们过来晚了,定的雅间被班主让出去了,本来实在是不该来打扰殿下的。” 四个姑娘都戴着面纱,西陵钰的目光随意一扫,居然是一眼就认出沈青桐来了—— 那丫头虽然是本分的微垂了眼眸,但是那双眸子沉静明亮,隐藏了如墨色般幽深奇异的色彩,乍一看似是温顺,实际上却透出几分桀骜的野气。 想着她与人针锋相对时候凌厉的气势,西陵钰的心头便是难掩的一阵悸动。 他不动声色的笑笑,“无妨!看戏嘛,就是人多才热闹,都坐吧。来宝,叫他们再上几碗茶,有新鲜的水果也多端一些过来,给沈家的几位小姐尝尝。” “是!殿下!”扮作小厮的内侍来宝细声细语的答应了,转身出门。 虽然大家都有点局促,但是几个姑娘也都摘下面纱,依次落座。 外面戏台子上的戏子正唱到精彩处,楼下一片喝彩声。西陵钰就收回目光,继续看戏,几个姑娘这才觉得自在了些。 沈青羽内向木讷,捏着袖口,老实的垂着眼睛。 刚跟着三夫人回京的四小姐沈青瑶是头次见到西陵钰,忍不住悄悄的抬眸看了两眼,随后也本分的低下头去。 只有沈青音,眼珠子一直在咕噜噜的转,有种紧张又兴奋的情绪在瞳孔里跳跃,看来是真的有所期待的。 沈青桐也不管,神色淡然的看戏。 不多时,来宝就带人端了茶点进来。 西陵钰的手边已经有茶了,对沈家的人,来宝也不会过分计较身份,沈青桐坐的位置刚好背对门口,他就先取了碗茶递过来。 沈青桐眼角的余光留了一线,却赫然发现他取茶的时候并没有从托盘的外沿挨着拿,而是从里侧的边缘取了一杯先给了自己。 再到后面,才是随意的给另外几人一一上了茶。 这不是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而分明是有意为之的。 沈青桐现在本来就谨慎,疑心病也重,当时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难不成今天这里的这一局居然还是和她有关的? 西陵钰的内侍参与在内了,这个人绝对不是沈良浩能够收买或者支使的,那就只能说明这件事其实是西陵钰吩咐他做的! 可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来宝给众人都上了茶,沈青桐也来不及计较细枝末节,端起滚烫的热茶就往嘴边送,本想顺手把茶泼了,不想坐在她身边的沈青音今天却格外贴心,低呼一声:“二姐姐当心烫!” 同时伸手一拦。 沈青桐乐见其成,一碗滚烫的热茶就全泼在了沈青音的裙子上。 沈青音赶紧离席站起来,裙子上湿了一大片,她面上微窘。 “怎么这么不小心?”沈良浩也是意外,低声斥责。 “我……我不是故意的!”沈青音委屈道,“那茶太烫了,我怕二姐姐烫伤。” 西陵钰看过来一眼,眉头隐约的皱了一下,虽然他已经在掩饰表情了,但是沈青桐还是看得分明,心里顿觉棘手。 她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但是被他盯上,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关系,后面的院子里不是有房间吗?去跟戏班子的人借间屋子,让沈小姐把衣裳换了。”西陵钰语气淡淡的开口。 “那……二姐姐陪我去吧!”沈青音道,熟稔的挽住沈青桐的胳膊。 西陵钰看上沈青桐了,但是这里人多,他肯定不能在这里做什么,当时沈良浩让她帮忙演这出双簧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趁这次的机会,利用沈青桐上位。 现在先哄沈青桐陪她一起去后面,再把人打晕,等到西陵钰找过去的时候…… 沈青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而沈青桐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算计什么,却很清楚人少的地方她绝对不能去,于是果断的开口拒绝,“这出戏很精彩呢,我还想看,五妹妹要换衣裳还是自己去吧!” 说完,直接把沈青音晾在那里,专心看戏。 沈青音又不能强行拉她走,眼见着是要功亏一篑了,盯着她侧脸的眼神就满是怨毒。 沈良浩也隐隐觉出沈青音似乎另有目的,赶紧道:“三妹妹你跟她做个伴去换吧。” “哦!好!”沈青羽站起来。 沈青音是没胆在西陵钰面前撒泼的,愤愤的一咬牙,转身走了。 沈青羽赶紧跟着跑出去。 沈良浩眼见着事情办砸了,如坐针毡,面上表情虽然尽量维持,还是难掩的面皮僵硬,甚至不敢去看西陵钰的眼睛。 西陵钰倒是气定神闲。 他看了沈青桐一眼,突然问道:“二小姐那么急,是口渴吗?” 沈青桐心弦一紧,刚要说话,他已经把自己面前的那盏茶顺手推到了她面前,微笑道:“本宫的这杯茶也还没动,晾得差不多了,先让给你!” 这不是个商量的语气,分明就是命令加施压,连开口拒绝的机会也不给。 这杯茶里也提前做了手脚? 看来他这一次是真的有备而来,势在必得了! 沈青桐盯着桌上的茶碗,心里在飞快的计较对策。 可是这是太子西陵钰亲自让的茶,除非她今天有胆量直接泼他脸上,否则盛情难却,好像—— 是非喝不可了? ------题外话------ 桐妹儿好纠结,难道是要再泼一次茶,然后再死一次么(⊙o⊙)! 这个局,到底要肿么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8章 解围?! 西陵钰的唇角带着叫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润笑意,眼中神色好整以暇。 沈青桐的手指僵硬,面上强作镇定的端起茶碗,缓慢的正要往嘴边送,就听身后一个散漫却又明显透着冷淡的声音道:“原来是二哥在这里啊,早知道就提前约了,大家坐一起。” 这个声音是? 沈青桐微微一怔,虽是意外,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却是如释重负。 西陵钰已然是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西陵越穿一身月白锦袍,不请自来,从敞开的大门走进来。 “见过昭王殿!”沈青桐顺势放下茶碗,赶紧跟着沈良浩等人一并起身行礼。 西陵钰眼底闪过一抹冷色,目光自那茶碗上掠过,最后落在西陵越面上,不怎么友善的笑道:“老三?最近咱们兄弟真是有缘,怎么走到哪哪儿都是你?” “每天上朝都见,二哥这是见我见烦了吗?”西陵越四两拨千斤,旁若无人的挤过沈青桐身边,坐在了她原来的位子上。 西陵钰在朝廷上和他水火不容,这不是算什么秘密,对他这种登堂入室的做法更是反感,盯着他的眼神就明显带了几分敌意。 西陵越却不介意,指了指旁边的墙壁,“偶然路过门口,听说天禧斑出新戏了,就进来瞧瞧,刚听到这边有人说话,觉得声音挺熟。二哥不介意我也一起坐吧?” 他人都已经坐下了,西陵钰自然也不能赶。 沈良浩有点紧张的手足无措。 西陵越飘过去一眼目光,“又不是都没见过,一起坐吧!” “哦!是!”沈良浩仓促的答应了一声。 沈青桐的位子被西陵越占了,就只能挨着他坐在了沈青音原来的座位上。 西陵越伸手去拿那碗茶。 沈青桐的心头一紧,连忙出声道:“昭王殿下……” 她是不知道西陵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西陵越这骤然出现的确是帮她解了围,她却总不好叫他因为自己而有什么闪失的。 西陵越顿住动作,抬眸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刚想说茶水冷了,旁边的西陵钰却是目光闪了闪,抢先开口道:“这杯茶是本宫让给沈家二小姐的,难道老三你要喝?” 他扬了扬眉,眼底挑衅和讥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西陵越低头看一眼手中茶盏,后又重新抬头看向身边的沈青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这杯茶,本王不能喝吗?” 这人,真是惯会为难她的,居然又把这烫手的山芋抛回来了? 说什么解围?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沈青桐心里一阵气闷,却也实在不能坦然的连累无辜,于是心一横,刚要伸手去拿茶碗,西陵越已经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一边把目光移到了外面的戏台子上,一边已经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茶。 西陵钰的面色微微一变。 沈青桐更是心弦紧绷。 只有西陵越,旁若无人的专心看戏。 沈青桐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瞄身边的西陵越。 西陵越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只当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一碗茶就被他喝了大半。 他进来的时候这台戏就唱了大半,眼见着就要接近尾声。 西陵越突然放下茶碗,道:“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这戏还是改天再找机会看完吧。” “你随意!”西陵钰道,目光瞥了眼桌上的茶碗,倒是遗憾,如果早知道他会误打误撞的过来,怎么也在茶水里投点儿剧毒,顺手把这个心腹大患给锄了。 西陵越起身。 沈青桐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本来是没觉得他有什么异样的,不想他起身的时候却是身形一晃,似是晕眩般,一抬手,刚好扶在了她肩上稳住了。 沈青桐一惊,仓促的回头,却见他那张轮廓完美的脸孔上,肤色朦胧,似乎浮了一层霞光微染的薄红。 沈青桐抬眸的瞬间,西陵越的视线也刚好移过来,目光意外的有些迷离。 旁边的沈青瑶乍一见他的样子居然像是醉酒,不仅奇怪的小声道:“昭王殿下怎么了?” 话音未落,沈青桐就感觉他压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用力的握了下她单薄的肩。 然后,他已经站直了身子,步履稳健的走了出去。 “殿下!”等在房间外面的云鹏一眼就瞧见他的状态不对,迎上来扶着他往楼梯口走去,再细看他的样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了粒药丸给他。 西陵越把药丸咽下去,被云鹏扶着下了楼梯。 这边的雅间里,西陵钰被人搅了局,也是心情不好,这时候早就无心看戏,直接道:“天也晚了,今天刚好过节,李记的粥堪称一绝,本宫叫人去订个雅间,一起用碗腊八粥再走吧!” 区区一个沈青桐而已,他想要的女人,难道还有得不到的道理? 沈良浩明白他的意图,自然全力配合,赶紧僵硬的扯着嘴角道:“殿下相邀,是我们兄妹的荣幸!” 沈青桐忍了半天,这会儿是越发的火大。 西陵钰弹了弹袍子,起身往外走。 沈良浩吩咐自己的随从道:“去后面问问音儿她们收拾好了没有。” “是,少爷!”小厮应声,先跑了出去。 一行人出了包厢,西陵钰带着自己的侍卫走在前面,沈良浩落后几步跟着,沈青桐冷着脸又跟在他身后,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唇畔忽而勾起一个森凉的弧度,毫不犹豫的一抬手,用了最大的力气,狠狠推在沈良浩背上。 “啊……”沈良浩惨叫一声,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彼时西陵钰已经下到下面的拐角处,他的侍卫个个警觉,察觉有重物砸下来,也不等回头看,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已经一个旋身,凌空一脚踢过去。 那一脚,正中沈良浩的心窝。 沈良浩人在半空,又是一声惨叫,同时喷了一口鲜血,泼洒出来的血雾还没散开,他硕大的身子已经砰的一声砸在了墙壁上,然后一截烂木头一样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动静实在太大,西陵钰还以为遇到刺客了,仓促间回头,被侍卫护在身后也早就吓得勃然变色。 楼梯上面,沈青瑶按着胸口,脸色惨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走在沈青桐身后,方才的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沈青桐本来也没怕她看见,侧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沈青瑶只觉得汗毛倒竖,再看她时候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鬼,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哥!”沈青桐也没管她,这时候已经提了裙子,惊慌失措的奔下楼梯,跪倒在了沈良浩的身边,大声急呼,“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彼时沈良浩已经频频的在翻白眼,她费力的想要扶起对方,可是一动,就又触发了沈良浩身上刚被打出来的内伤,沈良浩面容扭曲,嘴角又开始汩汩的往外冒血。 沈青桐脸上惊慌恐惧的表情是完全不掺假的。 沈青瑶木头一样站在高高的楼梯上,风中凌乱。 这时候西陵钰也才猛的回过神来,赶紧指着这边道:“快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沈家可是只有这一根独苗的,万一被他的侍卫一脚踢死了…… 西陵钰恼怒之余,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是!殿下!”侍卫应诺,匆忙的刚要过去查看沈良浩的伤势,不想后院的方向突然又传来女子尖锐刺耳的叫声:“啊——” ------题外话------ 自带阴风的女主,桐妹儿果然当之无愧,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吵吵。 8过岚宝现在好纠结,不知道大哥是要就这么嗝屁了还是留口气儿后面再拖出来接着虐嗷呜~ ps:然后发个小通知,已经跟编辑美人儿定好了,本月25号上架,正好还有半个月,很快啦,嘿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49章 一团乱,你尝尝? 西陵钰几乎是头皮一紧,忙给来宝递了个眼色,“去看看!” “是,殿下!”来宝应声,一溜烟的往后院跑去。 这边西陵钰几步下了楼梯,走到沈青桐兄妹跟前,又招呼了侍卫道:“沈大公子这个样子,怕是不好轻易移动,去跟戏班子的人说一声,先去后面借间屋子安置他。附近有医馆没?赶紧请个大夫,然后再去个人进宫请太医。” “是!”有两个侍卫应诺,匆忙离开。 因为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院子里和二楼包厢里看戏的人都已经围了许多过来。 西陵钰使了个眼色。 就又有两个侍卫上前,试着和沈青桐商量,“沈二小姐,您先让让,咱们把大公子挪到后院厢房,好等大夫来诊治。” 沈青桐红着眼睛,迟疑着站起来,让了地方。 侍卫弯身把沈良浩抱起来,彼时沈良浩浑身就跟没了骨头似的,总之是一动嘴角就又汩汩的往外冒血。 一行人匆匆往后院走去。 天禧班的班主这时候也赶了来,驱散众人,“抱歉了各位,这里出了点儿小意外,打扰各位雅兴了,大家见谅,今儿个各位的茶钱我们戏班子全包了,就当给诸位陪个不是,大家都散了吧!” 西陵钰虽然穿的是便服,但是只看排场和穿戴就知道是王孙显贵。 虽然大家都好奇,却更怕得罪了不能的罪的人,所以也便慢慢的散了。 彼时沈青瑶还站在楼梯上没缓过神来。 沈青桐扭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沈青瑶顿时心头一凛,赶紧提着裙子跑下来。 戏班子里的一个管事引着众人去到后院。后院是戏班子里众人的住处,院子不是很大,十来间房,乱七八糟的堆了好些的行头物品。 一行人进了后院,抬眼就看到右边那排最里面的屋子门口堵了十多个人,指指点点的往那屋子里张望。 来宝沉着脸跑回来,回禀道:“殿下最好过去看看,沈家五小姐换衣裳的时候有人喝醉酒误闯了进去。” “先找个房间安置沈大公子!”西陵钰焦头烂额,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的往上冒,黑着脸快步走过去。 天禧班的班主跟过来,也是头大,赶紧扯着嗓门吆喝:“散了散了都散了,都不去干活儿,挤在这里做什么?” 在场的多是天禧班的人,虽然还在窃窃私语,到底也是都散了。 西陵钰带头一步跨进了屋子,却见沈青音和沈青羽两个姑娘都躲在角落里,使劲的缩着身子,避免叫人看到她们的脸。 沈青音当时衣服换到一半就被人闯了进来,这时候还双手死死的捏着没来得及系衣带的襟口,又羞又气的哽咽。 屋子当中仰面朝天衣衫不整的躺着一个人,脸色通红,鼾声如雷,却居然是睡着了的。 “这……这不是驸马爷吗?”班主的脸色惨变,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晋安公主是陆贤妃的养女,这些年西陵钰和西陵越两兄弟的关系一直不好,陆贤妃就做主把晋安公主许给了陈皇后的娘家侄子。只是这位驸马爷不学无术,又成天的沉迷酒色,实在是扶不上墙,就因为这样,晋安公主心生怨怼,和陆贤妃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冷淡了。 这位晋安公主的驸马叫做陈子旭,就是个十足的纨绔。 本来他身为驸马,是不敢胡来的,可是晋安公主不得皇帝的重视,再加上他又是陈皇后嫡亲的侄子,所以根本不知道收敛,是个流连花街柳巷的常客,天禧班这里更是常常过来厮混。 看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又去哪里喝花酒喝高了又误打误撞的跑来了这里。 班主身后跟着的一个管事也是满头冒冷汗,苦着脸道:“驸马爷过来的时候就喝高了,我本来安排他在对面的屋子里睡觉醒酒的,大概是走错房间了吧!” 陈子旭算是西陵钰的表哥。 西陵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的侍卫察言观色,已经有人上前扶起陈子旭,把人扛走了。 “只是误会一场,驸马喝多了。”西陵钰道。 “是是是!”班主等人哪敢有异议,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二姐姐!”沈青羽的胆子小,虽然她是衣衫齐整,没什么损失,这时候也是红了眼眶,扭头看见沈青桐,连忙奔过来。 沈青音也是一脸惊慌,转身看见西陵钰,咬着嘴唇红着脸,一副羞窘的无地自容的表情,乍一看去,还是很有几分风情的。 奈何这时候西陵钰早就无心风月,不耐烦的扫了眼屋子里的众人,黑着脸就转身往外走。 “二姐姐,大哥呢?我们回去吧!”沈青羽受了惊吓,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了。 沈青音却一直扯着脖子追着西陵钰的背影张望,根本没发现自家大哥不知所踪。 “大哥出了点儿事,这会儿怕是没法移动了。”沈青桐道,拍了拍沈青羽的手背,“你跟四妹妹一起马上回府,去请三婶过来。” 沈青音那样子,看着是顾不上她大哥的死活了,沈青桐根本也就无视她了。 话音未落,沈青瑶却是骤然抬头,紧张的看向了她。 沈青桐似乎完全不怕她回去会告状,直接推了两人出门,“快去吧,我跟五妹妹在这里等着。” 沈青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想着赶紧回府,便拉着沈青瑶离开了。 “大哥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沈青桐目送两人离开,就收回目光看向身后还在埋头思忖对策的沈青音。 “什么?”沈青音一心都在琢磨着怎么借机得到西陵钰的另眼相看,闻言,有些茫然的抬头,居然是真没听见方才沈青桐都说了什么。 沈青桐语带讥诮,“他踩偏了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后来又被太子殿下的侍卫踹了一脚。” “啊?”沈青音这才一惊,赶紧提着裙子冲了出去,“大哥!” 沈青桐也跟着出了屋子,一边慢悠悠的走着,一边又在想陈子旭出现在这屋子里的事到底是不是巧合,一时心不在焉,路过旁边屋子的门外时,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沈青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拖了进去。 她心里一惊,刚想呼救,一抬头,却看到西陵越风情万种的一张笑脸。 他扣在她腕上的那只手,掌心里温度滚烫。 沈青桐赶紧一把甩开了,后退两步,道:“怎么是你?你还没走?” “你管我啊?”西陵越被她推了个踉跄,转身从桌上拿了个杯子倒水,语气和神色一样的散漫迷离。 “你……没事吧?”沈青桐拧眉看他,狐疑的打量。 “你说呢?”西陵越反问。 他的面色红的十分不正常,虽然这样反而衬得他容颜更盛,但是那种近乎妖冶的表情还是看得人蓦然心惊。 沈青桐心里多少有数,虽然羞于启齿,也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子那茶碗里的……” 有些事,她是没经验,但是西陵钰妻妾成群,上辈子的东宫之内,她什么没见过? “你好奇啊?”西陵越媚眼如丝,打断她的话,回头看一眼她微微羞窘的表情,越发觉得难得。 于是他又放下杯子,脚步踉跄着朝她走过来。 沈青桐也没多想,他却毫无征兆的突然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沈青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他的声音懒散的自头顶压下来—— “那尝尝?”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他的唇就已经压了下来。 ------题外话------ 看吧,这才是楠竹的正确打开方式,有流氓不耍,肿么上位啊→_→ 然后,宝贝儿们,说一下哈,你们评论区留言,如果是在早几天别人的留言下面盖楼,我这边后台不会刷到,要一条一条往前翻着去查,那样工作量太大了,所以你们盖楼的评论我不定能回到,大家表介意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0章 西陵越,你不要脸! 沈青桐汗毛倒竖,倒抽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的想退,西陵越已经一只手卡着她的下颚一捏。 沈青桐一痛,他便趁虚而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人,想做什么的时候,方式从来都是简单直接,自负到半点也不屑和你商量。 而且这一次他不是逗她玩的,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吻她,唇舌扫荡,步步紧逼的施压,鼻息间呼出的热气拂在沈青桐脸上,混合着他有些厚重的喘息声,弥漫的满满都是*的味道。 沈青桐就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任他这般为所欲为,她被他堵的喘不过气来,极力的大肆挣扎。 可是—— 她躲,他攻;她退,他进! 分明他也没有过分禁锢她的行动,却始终将她尽在掌握。 屋子里一灯如豆,寂静的空间里,两道影子激烈的纠缠对抗,沈青桐一避再避,最后便是被他抬手一推,卡在了门口的墙角里。 他单手撑着墙壁,高大的身躯立在当前,把她整个儿压在自己的影子里,低着头,脸上具体的表情看不分明,只有呼吸声依旧厚重。 沈青桐的一颗心砰砰直跳,紧绷着身子,使劲靠在墙角里站着,两只手按着身后冰冷的墙壁,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她屏住呼吸,全神戒备的盯着他,如临大敌的试着开口:“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西陵越抬起眼皮,淡淡的瞄了她一眼,随后冷笑:“没良心的东西!” 他这是还不打算放她走? 沈青桐张了张嘴,想要和他讲道理,却是喉咙堵塞,说不出话来。 西陵越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是一闷,冷冷的道:“刚刚那杯茶,本王可是替你喝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沈青桐浑身的血液顷刻间冻结在了血管里,舌头打结,脱口道:“什么?” “那是春毒!”西陵越的右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上的温度滚烫惊人,面上却是笑容满满,媚眼如丝。 他高大的身躯笼在她跟前,狭小的空间里,都是他口鼻间溢出来的温热气息。 沈青桐浑身不自在,却又避无可避。 然后就听他倾近她耳边,吐气如兰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毒,最后难道不该是你来尝吗?” 这话,他说得着实暧昧。 沈青桐又不是单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当即了然。 她是没想到西陵钰会对她动了歪心思,还千方百计的用了这样龌龊的手段,诚然——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因为西陵越的话音未落,便是就势稍稍偏头,滚烫的唇就贴在了她腮边,抬起一只手,更仿佛是顺理成章一样的落在她颈边,修长的手指触在她颈边动脉上,往衣物之内探去。 沈青桐面红耳赤,忍无可忍的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怒骂道:“西陵越,你不要脸!” 西陵越这样的出身,从小到大,就是皇帝都没动过他一指头。 沈青桐甩出去的把掌声清脆,虽然其实力道没多少,可是对他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挑衅和侮辱。 西陵越一愣,沈青桐已经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抓着自己的领口躲得他远远的。 西陵越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到底是种什么心情,缓了缓神,他缓缓地扭头朝她看过去。 其实沈青桐那一巴掌甩出去之后自己就先吓了一跳—— 这人可不是一般的登徒子,就冲这一巴掌,他一个不高兴就能以亵渎皇族的罪名堂而皇之的结果了她。 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太过分了。 沈青桐的眼眶发红,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单纯的只是生气还是觉得委屈。 西陵越的脸色不好,这时候盯着她的眼神里已经莫名的带了几分寒意。 沈青桐梗着脖子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也是豁出去了。 半晌,西陵越却是绵长而缓慢的吐出了一口气。 “过年你就十五了!”他没再追究,慢慢地走回桌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的道:“最近太后的身体好多了,不过年关在即,我顾不上这事儿,等年后吧!” “什么?”沈青桐这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低呼一声。 上回这事儿他说过,她却只当他是开玩笑的。 她对这事儿是真的抵触反感,这在表情上就是藏不住的。 西陵越重新抬眸看她,挑眉道:“太子下在你茶碗里的是春毒,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是不懂吧?本王跟你说的是正经事。” 他放下杯子,重又举步朝她走过来。 沈青桐是被他吓怕了,脚下步子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 沈良浩和西陵钰里应外合,平心而论,方才如果不是西陵越出面解围,沈青桐知道自己是绝对躲不过的。虽然这人挟恩图报很无耻,可她都受了人家恩惠了,实在是没脸反驳。 她一生气的时候就喜欢磨牙咬嘴唇,面上表情纠结的厉害,同时又不敢放松警惕,脚下一退再退,直至后腰一疼,撞在了墙边摆的柜子上,再次无路可退。 西陵越的视线朦胧,盯着她的脸,调侃道:“沈青桐,难道你还真想跟着太子走?” 说话间,他又一把扯过她的手腕。 力道有点儿大,沈青桐的额头撞在他胸口,刚想要退开,脑子里便是轰的一声完全的炸了—— 他拢在她腰后的手居然毫不费力的直接探到了外衫里面,只隔着一层中衣的布料压在了她腰上。 刚才她那一下刚好是撞在了柜子的把手上,疼得很,他掌心里的温度高得惊人,这么一烫,沈青桐突然就有种错觉—— 那一块的皮肉全被烫熟了,完全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手伸进去却又不老实,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来回的揉按。 沈青桐觉得这会儿自己的脑门上一定是在不断的冒青烟,可是他手下的控制力度太强悍,她居然是浑身的骨骼僵硬,虽然脑子里不断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偏偏身体动不了,完全定在了那里。 那一瞬间,她害怕的有点想哭。 西陵越闭着眼,下巴抵在她头顶,那只手在她腰后捏来按去。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出于本能的僵硬和抗拒,也似乎都不用去看就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稍微一唬就溃不成军,也不知道平时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脾气,动辄就跟人耍狠斗勇的。 “唉!”半晌,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眼神嫌弃的上下打量她一眼道:“身上又没几两肉,哪儿来的力气杀人放火?” 沈青桐的脸色通红,紧抿着唇角不吭声,真跟个受了欺负的小丫头一样。 他看着她,就又抬手摸了摸酡红的脸颊,回味似的咂咂嘴,紧跟着话锋一转道:“回家多吃几碗饭,顺便好好想想,刚才你打本王那一巴掌的窟窿该拿什么补。” 他说完,又顺势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沈青桐死死的捏着拳头,微垂了眼睛站在原地,身后传来一阵家具移动的摩擦声。 西陵越错开她身边走过去,随后又是一阵响动,然后这屋子里就灭绝了一切的声响。 空荡荡的老旧屋子里,她心跳如擂鼓。 沈青桐是这时候才觉得方才被他吓没了的脾气一股脑儿又都上来了,于是她回转身,凶悍的狠踹了那破柜子一脚,然后提了裙子夺门而出。 密道里,西陵越刚拖着沉重的步伐下了台阶,冷不防被落了一头的灰。 他抬头,看了眼上面被掩住的洞口,神色纠结—— 这丫头的脾气是真的太坏了,真领回去不得拆他的房子啊?这到底是领还是不领呢? 正纠结着呢,云翼就举着火折子从密道另一头找了过来,“殿下!” 之前西陵钰的那碗茶里,为了保险起见,不仅放了催情的药物也加了迷药,清心丸他出门就已经吞了两颗,这会儿忍半天,脸色就越发的不正常了。 云翼探头探脑的往他身后看,脑门上都新奇的顶着问号。 西陵越懒得理他,黑着脸往前走,“回府!” 这边天禧班的后院里,沈青桐刚回到安置沈良浩的那间屋子里三夫人林氏就带着府里的大夫匆匆赶来了。 ------题外话------ 壁咚(⊙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1章 休夫 西陵钰让人就近请的大夫早到一步,已经在给沈良浩诊治了。 沈良浩一直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只是嘴角冒血,浑身痉挛抽搐,翻着白眼,也跟半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浩儿!”三夫人本来只是听说沈良浩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了伤,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一见儿子这个模样,她当即惨叫一声,扑了过来:“浩儿?浩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说话,说话啊!” 情急之下她一把抱住沈良浩的脑袋想把人扶起来,不想这一动,沈良浩就又吐了一大口血。 “这位夫人,公子的伤势不轻,有内脏出血的症状,您快不要动他。”那大夫赶紧去拉她。 三夫人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沈青音也觉得做梦一样,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厉声质问:“我大哥到底怎么样了?你这庸医,到底会不会治?” 三夫人痛心之余却是恼怒非常,霍的扭头朝带她过来的沈青瑶看去,恶狠狠道:“你大哥怎么会弄成这样?不是说只是摔了一跤吗?” 沈青羽实在是胆子小,回府之后就没敢再出来。 沈青瑶被她骂得一个哆嗦,面色霎时惨白一片,一边拿眼角的余光去偷瞄沈青桐,一边嗫嚅道:“我……” 她在犹豫,要不要把沈青桐暗下毒手的事情说出来。 西陵钰却想一力遮掩是他的人伤了沈良浩的事实,赶紧不动声色的抢着上前一步道:“沈三夫人息怒,这件事只是意外,那会儿五小姐在后院出了点儿事,沈大公子急着过去,所以……” 为了转移视线,避重就轻,他可不介意把沈青音推出去做替死鬼。 沈青音一慌,立刻紧张说道:“我……不关我的事。” 三夫人满头雾水。 来宝就走到她面前,为难的小声道:“沈三夫人,之前五小姐的衣裳脏了,正在后院的厢房里换衣裳,可是晋安公主的驸马爷醉酒,误打误撞的走错了房间。” 三夫人如遭雷击,脑袋一晕,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一天之内,她的一双儿女! 这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母亲!”沈青音和沈青瑶齐齐惊呼,扶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时候屋子里还有大夫和天禧班过来帮忙的几个人,大家面面相觑。 沈青桐这才从容的走上前来,道:“只是误会而已,三婶你别急,驸马爷进那屋子的时候,五妹妹其实已经换好了衣裳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事情闹出来到底也是不光彩的。 三夫人手里捏着帕子,瘫在椅子里,一寸一寸缓缓地抬起眼睛看她,面上表情不善。 西陵钰顺水推舟,就不再提沈良浩受伤一事的细节,叹了口气上前,也是安慰三夫人道:“晋安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回头本宫亲自走一趟,把事情给她做个解释,想必她也会明白的。” 沈青音受宠若惊,脸蛋儿一红,连忙含羞带怯的屈膝行礼:“臣女多谢太子殿下!” 西陵钰没再应声。 不多时他的亲卫就带了两个太医过来,众人就又围到床边给沈良浩继续诊治。 沈青瑶扭头,看向旁边同样被排挤在后面的沈青桐,那眼神间满是复杂之色。 太子怕和沈家结仇,所以迫不及待的出面掩饰了这件凶案,这是巧合吧?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巧合,但是心里却总觉得胆战心惊的,忍不住就会偷偷的去打量沈青桐——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就是从头到尾的每一步,包括太子的侍卫会防范出手,到太子出面遮掩此事,就都是沈青桐提前预料到和算计好的…… 说是心机深沉,步步为营,但实际上她也是冒了奇险在赌的…… 就在从雅间出来到楼梯口那几步路的空当里?决定出手伤人,同时又耍尽心机?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做得到的吗?真是叫人想来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沈青桐是有感觉到沈青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的,不过却是不以为意,就只当没看见—— 她知道自己没把握震住沈青瑶替她保守秘密,但现在换成是太子西陵钰要封锁真相,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很放心。 这边太医给沈良浩诊治了半天,中间喂了他两粒药丸,又扎了针,沈良浩的状况却是一直不好。 “太医,我儿子怎么样了?”三夫人捏着帕子,焦急问答。 “沈大公子的肺脏损伤,有严重的内出血,我刚给他施针止血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公子的伤势严重,这种内伤又是公认最难痊愈的,后面一定得要慢慢的调养恢复。”太医回得十分委婉。 事实上肺脏损伤,尤其还是这么大程度的内伤,就算再怎么调理也不可能痊愈的,即使勉强保住了性命,以后也只会是个走一步就要喘三喘的病秧子。 三夫人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思细想什么,又询问了太医一些注意事项就赶紧带着沈家的一众人等回府去了。 西陵钰在戏班子门口目送了沈家的车驾离开,一张儒雅的面孔上表情阴沉的几乎就要滴下水来。 “殿下,沈大公子现在虽然伤重,但总有一天是还能再开口说话的,这事儿……”来宝凑近他身边,担忧道。 “你还怕他有胆子找本宫寻仇不成?”西陵钰冷笑,目色阴森,“今天本来就是他自己居心不良想要献计讨好本宫,这才出了意外折进去了,他倒是想追究……除非他是不想要仕途前程了。” 他身后,侍卫才刚把还醉得不省人事的陈子旭架着出来。 西陵钰是看见这人就火大,甩袖朝自家的马车方向走去:“走!去一趟晋安公主府。” 杨子旭人品不好,成天胡混不是什么新鲜事,晋安公主和他成婚五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西陵钰倒也不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至少要把人送回去的。 “是!”来宝招呼着才要叫人把陈子旭往马车上搬,就见远处陈皇后身边的一个心腹太监策马奔来。 “丁永寿?”西陵钰沉吟,心里已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你怎么找到哪儿来了?” “殿下!”丁永寿翻身下马,都顾不上擦汗,“皇后娘娘请您马上进宫一趟。” “出什么事了?”西陵钰心下一沉。 丁永寿神色凝重道:“晋安公主刚刚进宫哭诉,说驸马做了对不起她的事,闹着要皇上做主,准她休夫。” 西陵钰一惊,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丁永寿道,提起这位不成器的驸马也是一筹莫展,“晋安公主说得有鼻子有眼,都点名提到了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小姐,皇上已经是被激怒了,还扬言……” 他说着,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那边被人架着的陈子旭:“总之皇后娘娘这次也劝不住了。” 皇帝不重视晋安公主这个女儿是一回事,但陈子旭的作风不检点,勾三搭四打了皇室的脸面,这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要说陈子旭以前的风流韵事也是有的,但也只是碰的青楼女子。晋安公主不管他,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惹上了官家千金,而晋安公主又突然不依了,这事情就麻烦了,保不准连陈皇后都要跟着遭殃。 “走!进宫!”西陵钰再不能等,匆匆打马进宫。 ------题外话------ 恩,都表问我越越自己要怎么解决,我这种小清新肿么可能知道╭(╯^╰)╮ 然后桐妹儿继续回家撕逼渣渣们,嗷呜,大哥没死,但是如你们所愿,废得差不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2章 逼婚! 皇帝寝宫。 晋安公主连夜进宫告状,说驸马行为不检,这次居然和官家千金牵扯不清,还被多人撞见,弄得她没脸见人了,嚷嚷着要休夫。 陈皇后赶着来劝。 但是端着长辈的架子,任凭她软硬兼施,晋安公主就是不依不饶的,央求道:“父皇,儿臣不想再委曲求全的忍他了,求您替儿臣做主,以后我就算守一辈子寡,不嫁人了,也不要再跟他过下去了!” “什么守寡不守寡的,晋安你是气糊涂了?说的什么胡话?”陈皇后皱眉,不悦的提醒。 “我不管!反正我和她是过不下去了!”晋安公主哭的梨花带雨,跪在那里死活不肯起身,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陈子旭是个什么货色,皇帝一清二楚,这会儿瞧见她这模样心里就更是揣着一团火,冲着殿外怒斥道:“那个混账东西呢?马上把他给朕绑来!” “皇上,小两口过日子拌两句嘴罢了,您还真要跟他们置气不成?”陈皇后连忙劝阻。 皇帝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忽而目光阴测测的朝她看过去。 陈皇后心肝儿一颤,嘴唇抖了抖:“皇上……” 这时候西陵钰已经赶着进宫来了,本来他也是打着和陈皇后一样息事宁人的主意,可是隔着院子就听到皇帝暴怒的吼声,当即改了主意,没有进去—— 他不能因小失大,犯不着为了晋安公主两口子的家务事去惹皇帝的眼嫌。 很快的,皇帝的寝宫里一个小太监跑出来,直接奔了公主府。 西陵钰唯恐被人瞧见,赶紧闪到旁边的花木后面,想了想道:“我们走!先去凤鸣宫等着吧!” 说完,带着来宝先去了陈皇后的寝宫。 这边皇帝黑着脸,足等了有半个时辰那个去公主府找人的小太监才回,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道:“皇上,奴才去公主府找过了,驸马……驸马他还不曾回府,暂时找不到人!” 说着,身子就使劲伏低了,不敢去看皇帝的脸。 “找不到?”皇帝冷笑,“那就把定国公绑来,朕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定国公是三公之一,又镇守一方,位高权重,以往皇帝可不会为了这种内宅琐事而迁怒到朝廷大员。 今天他会这么说,就说明是真气得不轻。 陈皇后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再不敢开口劝了。 “皇上……”旁边的大总管路晓尴尬的开口,柔声细语的提醒,“定国公在戍边呢!” “……”皇帝被噎了一下,随后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再次怒气冲冲的吼道:“难道整个陈家就没有一个喘气儿的在吗?去!给朕绑一个能做主的来!” 路晓本来也以为他是赌一时之气,这会儿知道他是真怒了,就隐晦的给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是!”那小太监应诺,爬起来又跑了出去。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身后就多了两个侍卫,还架着烂醉如泥人事不省的陈子旭。 “陛下!驸马爷带到了!” 晋安公主回头看了眼,面上神情悲愤,眼泪就掉的更凶了。 皇帝一看陈子旭这个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时眼睛里就迸射出浓烈的杀起来。 “混账!混账!”他再次失控,手掌拍在桌子上啪啪响,最后盛怒之下,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陈皇后汗毛倒竖,赶紧起身走到当前跪下。 皇帝指着陈子旭,怒吼道:“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朕丢到池子里醒一醒,弄醒了,送去宗人府的大牢。传朕的旨意,晋安不再是他陈家的媳妇,等过了年,朕替她重新择婿!” 公主休夫或是合离,这都不算是什么事儿,但是把陈子旭丢到宗人府的大牢里去,这事情就闹大发了。 陈皇后也是满心的不痛快,她不想答应,但是皇帝正在气头上,她哪敢多言,便就死死的咬着牙忍下去了。 “儿臣谢父皇做主!”晋安公主感激的涕泪横流,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路晓挥挥手,侍卫们架着陈子旭先出去了。 陈皇后和晋安公主也相继起身离开。 两个人沉默着从皇帝的寝宫里出来,刚走到门口,却见迎面的御花园里一个衣着华丽浓妆艳抹的女人被一队仪仗拥簇着款步而来。 陈皇后本来就心情不好,再见到她,眼中直接迸射出一抹狠厉的冷色来。 那女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一愣,随后还是定了定神走过来,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常贵妃?”陈皇后冷嗤一声,根本就不掩饰对她的鄙夷和不屑,讽刺道:“大晚上的还往这里跑?你不嫌累得慌吗?” 常贵妃其实已经不年轻了,浓妆华丽之下的那张脸已过三十,但是那副眉目偏就有种勾魂妩媚的风情。 皇帝宠了她十来年,她也生了儿子,并且一跃登上了贵妃之尊的位置。 陈皇后一开始就瞧不上她的出身,再加上这种种关系,着实是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 她冷嘲热讽的,常贵妃虽然面上尴尬,却是低眉顺眼的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陈皇后越发气闷,一回头看到送她出来的路晓还站在大门口,眼底当即漫上一层幽暗的冷色,指甲掐了掐掌心,脖子一挺,扬长而去。 “娘娘!”她身边古嬷嬷带着宫女太监一路小跑的跟,待到走出去远了,这才啐了一口道:“就是个狐媚惑主的贱货,注定了上不得台面,您还要跟她置气不成?” “就她?她也配?”陈皇后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然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凤鸣宫。 彼时不仅仅是西陵钰,还有闻讯赶着进宫的定国公府的老夫人也在等她。 老夫人一听说晋安公主居然进宫来告了她最疼爱的嫡孙的状,当即大怒,本来是要来求情的,可是来得晚了一步,陈子旭已经被送去宗人府了。 她知道皇帝这次是真的气了,顿时弱了气势,不敢再去找皇帝求情,直接就找到了陈皇后这里。 定国公陈冈只有两个嫡子,嫡长子陈子扬是世子,从小就跟着在军中历练,将来是要用来承袭爵位和鼎立门户的。而嫡次子陈子旭却被老夫人宠翻了天,养成了纨绔。 宠爱的孙子入了狱,陈老夫人心疼的都快要昏厥了,关起门来当着陈皇后母子的面好一番哭诉,先是说晋安公主不守妇道,仗着皇室出身就胡作非为的陷害污蔑自己的夫君,后面又哭陈子旭娇生惯养受不了牢狱之苦。 要知道陈皇后母子这一天的日子也都不好过,再被她当面嚎哭了半夜,就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头大如斗。 “外祖母,横竖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就别哭了!”最后陈老夫人都哭得哑了声音,西陵钰才找到机会开口,道:“国公府的门第在那里摆着呢,子旭的确是不像话,可到底也只是家务事。父皇现在在气头上,难免罚得重了点儿,过几天等他气消了,本宫和母后再找机会说说情,很快也就放出来了。” “可是……可是旭儿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宗人府大牢那里——”陈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孙子,说着就又哭上了。 “好了母亲!”陈皇后也是心烦,没好气道:“当初要不是贤妃居心不良想把晋安塞给扬儿,来断扬儿的仕途,本宫也犯不着出此下策,让旭儿娶了她。尚公主又不是什么好事,借着这个机会断了正好合我的心意。晋安她一个女人都不怕,旭儿怕什么?以咱们国公府的门第和声望,来年本宫选了好样的姑娘给他挑,还愁娶不上媳妇么?” 这话陈老夫人倒是愿意听,当即点头,但是再想想,终究还是舍不得孙儿受牢狱之苦,随后又冷了脸,恶狠狠的捶着手里拐杖道:“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都是沈家的那个丧门星害的,旭儿的媳妇可以慢慢挑,但是沈家的那个丫头也别想落好。正好旭儿这几年被皇室的规矩管束的,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就先把那个丫头弄回去服侍他!” 区区一个沈青音而已,这会儿陈皇后母子就只想尽快送走这尊难缠的老菩萨,赶紧的点头答应。 * 沈家,三夫人回府之后忙了一夜都在照顾沈良浩的伤势,完全不知道天禧班里发生的那点意外一夜之间居然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不堪入目了。 不再是陈子旭醉酒误闯了沈家小姐的屋子,而是说两人勾搭成奸,逼迫的一向好脾气的晋安公主休弃了驸马,就为了给沈家小姐腾地方。 三夫人陀螺一样忙了整天,次日一大早定国公府的管家居然亲自登门。 现在大夫人不怎么管事了,她就抽空狐疑着过去见了,却是晴天霹雳,得了个消息—— 陈家要强聘沈青音去给陈子旭做妾! ------题外话------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然后撕逼的戏码太顺手,一下没刹住,写多了,又回头好一顿删,心都在滴血嘤嘤嘤~ 解锁几个新人物:美艳无双常贵妃,胡搅蛮缠陈老太,还有被丢去边关不知道是啥鸟儿的陈家父子,嗷呜,这个架势,貌似我预计的一百万字的框架扛不住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3章 夜出 给陈子旭做妾? 就那个纨绔! “那个老货,她还真敢开这个口?”三夫人勃然大怒,手里掐着帕子,眼睛里都要瞪出血来了,“趁火打劫?她当咱们沈家是没名没姓的随便人家吗?” 沈青音听到消息,本来还是个懵的,此刻闻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抱着三夫人直跳脚:“母亲我不去我不去啊!” 那陈子旭是个什么东西啊?她怎么能嫁给那种人? 三夫人的心腹刘妈妈在旁边看得唉声叹气:“可是定国公府的门第比咱们高,宫里又有皇后娘娘撑腰,这事情恐怕不好拒绝吧?” “我不嫁!”沈青音大声道,擦了把泪,抬头看向三夫人,撒泼道:“我就是死都不会嫁他!” 三夫人其实也为难—— 如果她就是不答应,陈家总不能上门抢亲,而且她这种短视妇人,哪里会管什么大局,就算拒婚之后会得罪陈皇后和陈家她都不介意,但是以老夫人的脾气就未必会答应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 最主要的是,外面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就算她拼死护着沈青音不嫁,沈青音的名声也已经毁在陈子旭手上了,根本再没人敢要她,总不能送去佛堂出家吧? 这点利害沈青音也是知道的,当即哭了个昏天黑地,闹得不可开交。 那母女俩雷厉风行的,风声沈青桐自然也很快听到了,虽然整件事下来很有些曲折离奇的折腾,但也毕竟是事不关己,她懒得过问。 横竖沈青音嫁不嫁的,或者嫁给谁,跟她之间的关系都不大。 这一整天她都足不出户,好吃好睡。 晚上才刚沐浴完毕要上床歇了,就听外面隐约的传来几声争执。 这夜房里守夜的是木槿,沈青桐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是!”木槿点头,快走出去,不多一会儿再回来却是神色凝重的领进来一个人。 “韩姨娘?”沈青桐大为意外。 韩姨娘却是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红着眼睛磕了个头道:“二小姐!你得救救我们啊!” 沈青桐一愣。 木槿要扶,韩姨娘却不肯起身,拿帕子抹了抹眼泪,悲愤道:“二小姐,这次您要是不帮忙,三小姐可就没有活路了,求您了。” 她就是不肯起,沈青桐也不勉强,拧眉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姨娘又擦了把眼泪,恶狠狠道:“三夫人简直就是个杀千刀的,她那良心是被狗给吃了,明明是五小姐作风不检点,被人看光了身子,现在陈家上门来提亲,她却睁眼说瞎话,非说……非说那天出事的是三小姐!” 韩姨娘说着,就又急的哭了出来:“反正现在街上的那些流言也都是以讹传讹,咱们家里的姑娘多,他们传来传去的也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就只知道是沈家的小姐出了事。现在三夫人为了不叫五小姐嫁给那个纨绔,居然……她居然颠倒黑白,把这屎盆子扣在了三小姐头上。我……我女儿啊……” 韩姨娘越说越气愤,越说越伤心,到了后面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三小姐沈青羽胆小懦弱,是从来不惹是生非的,在府里的人缘很好。 木槿听了都难掩气愤的道:“这三夫人还真是……” 自己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生的就能随便毁了? 只不过木槿向来有分寸,话到一半就打住了,没论主子的是非。 韩姨娘膝行过来,哭得满脸泪痕的拽着沈青桐的裙子,哀求道:“二小姐,我过来求您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您知道,我的这个身份,在老夫人跟前说不上话,三小姐又是个庶出的……您给想想办法吧,真的不能让三小姐嫁给那个陈子旭,否则……否则她这一辈子就全完了。你帮帮我们,我们感恩戴德!” 说着,就砰砰砰的磕起头来了。 这件事,牵扯到定国公府陈家,何况宫里还有个陈皇后在,非常的棘手。 沈青桐缓慢的坐回凳子上—— 平心而论,这件事她是不想沾手的,但是她和韩姨娘之间有言在先,何况沈青羽又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如果就这么毁了…… 她也有点于心不忍。 木槿是又同情沈青羽,又怕给自家小姐惹麻烦,也不好掺言,就紧张的盯着她。 沈青桐沉着脸,兀自思忖了半晌,这才谨慎的开口问道:“目前定国公府就只是先给咱们府上通了气儿是吗?” “一大早国公府的老夫人叫他们府上管家亲自过来,带的口信,说是要咱们府里明天去个人,一起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应该是皇后娘娘出面,到时候当面赐婚i定下来的。”韩姨娘打起精神,擦了把眼泪,“虽然三小姐是个庶出的,陈家未必看得上,但是这连着两次下来,五小姐的名声也不好,如果三夫人就是咬着要推三小姐出去做替罪羊,最后,人他们也肯定会弄过去的。” 就陈子旭那样的人品,别说做妾,就是做正牌的少夫人韩姨娘都不肯把女儿送给他去糟蹋的。 但是有皇后在上面压着,她们哪能反抗? 这个杀千刀不要脸的三夫人! “二小姐,那天在戏园子里的事情您是亲眼看见的,您去跟老夫人说说吧。”韩姨娘道,如今也只能抱着希望在老夫人那里。 沈青桐看她一眼:“你当祖母心里没数吗?她现在不吭声,就说明她是懒得管,就算我去了也是白去。” 韩姨娘的眼泪戛然而止,那一瞬间,一颗心如沉冰窟,突然就无比的绝望起来。 沈青桐没工夫安慰她,心里还在飞快的思索盘算,想着,却是突然站起来道:“木槿去拿一套你的衣服给我,我出去一趟!” 木槿和韩姨娘齐齐一愣:“现在?可是……” 沈青桐却也不解释:“明天如果等他们进宫见了皇后娘娘之后那就说什么都晚了,就现在,我出去一趟,想想办法。” 这么仓促之间,她能想什么办法? 韩姨娘心里重新燃起希望,却还是很不确定:“二小姐您真的有办法吗?” “还不好说,试试看吧!”沈青桐道,眼中神色却明显透出几分烦躁,“你别在我这里呆着了,万一让祖母知道了,事情就又要不好办了!”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留着分寸没有把话说得太满。 韩姨娘一心就只为了女儿,当即心神一凛,连忙爬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好好好!我走!我这就走!” “木槿,送韩姨娘出去!”沈青桐道。 “是!小姐!”木槿亲自送了韩姨娘出去,又找了自己的衣裳回来,一边帮沈青桐换衣裳一边还是担忧问道:“这么晚了,小姐要去哪里?三小姐的事,您真的有办法吗?” “韩姨娘想的没错,现在能阻止这件事的事就只有祖母了,但是她不会听我的,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沈青桐一边麻利的穿衣服,一边道:“赶在明天三婶出门之前,给三妹妹先定一门能让祖母首肯的亲事。反正祖母早就恼了沈青音了,如果祖母会觉得三妹妹的利用价值更大……那,这件事就还有转机!” “啊?”木槿这回是真的惊呆了,“这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这么仓促的,去哪儿能给三小姐找个婆家,还得是让老夫人首肯的?” “人选是有一个的,不过……”沈青桐利落的把头发编成辫子,说着,也是疑虑很深的叹了口气,烦躁道:“但是那人现在的处境不太好,还欠点儿火候,得找人帮忙造造势。” 她飞快的整理好自己,熄了灯,就带着木槿出了门。 两人编了个理由从后门出府,看着外面夜色茫茫,沈青桐突然就一肚子气,不是因为得管韩姨娘母女的这档子事儿,而是想着又得跟那个不靠谱的混蛋见面就咬牙切齿。 她深吸一口气,黑着脸,埋头往巷子外面走。 三更半夜,又是只有她们主仆两个人出门,木槿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小姐,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昭王府!”沈青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再就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昭王府?我们两个走着去?这……”木槿愁死了,这大老远的徒步走过去不得俩时辰啊?就只顾着发愁,倒是忘了想她家小姐和昭王殿下之间的关系啥时候已经熟悉到可以大半夜都不避嫌的登门拜访了。 ------题外话------ 码字的时候我突然想,麻痹那个混蛋被下了药,不会正在欲仙欲死吧?让桐妹儿这时候去敲门,太不地道了,正激动着呢,突然想起来,已经过了一天了,越越应该自己解决好了啊(⊙o⊙)! 不要歧视智商离家出走的岚宝,最近的章节都很肥,你们应该表扬我,傲娇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4章 王爷的起床气,好可怕! 大晚上的也找不到车马行租车,主仆两个当真是全靠两条腿。 好在沈青桐知道昭王府的大致方位,两人摸黑走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进了昭王府的后巷。 彼时三更已过。 木槿扯了扯沈青桐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这大半夜的我们登门拜访昭王殿下,真的合适吗?” “你以为我想来?”沈青桐没好气道,也是一想到要见那人就心里膈应的慌。 扶着酸痛的双腿缓了会儿,沈青桐才打起精神去敲门。 “谁啊?”过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个惺忪的声音打着呵欠应了门。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过来,把门拉开一道缝隙,本来半夜被吵醒带着起床气的,但是揉揉眼睛看到是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也就气消了,问:“你们找谁?” “哦!”木槿刚要说话,沈青桐已经抢着道:“我们找我表哥!” “你表哥?” “对!”沈青桐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舅母生了病,没银子大夫不给看,没办法我姐姐才带我进城来找表哥的,他说他在王府里给王爷做侍卫的,小哥哥你帮忙叫一下吧!” 下头那些侍卫武夫都喜欢吹嘘两句,小厮把门多拉开一点,探了个脑袋出来道:“叫什么的?我帮你问问,我们这府上有编制的侍卫就有四百多个呢!” “他说他就在王爷身边!”沈青桐道:“叫……” 西陵越那俩贴身的侍卫都叫什么来着? 沈青桐一时想不起来名字,就道:“他说他就在王爷近前儿的……我表哥大眼睛,浓眉毛,个子很高,娃娃脸的……” 走了半夜的路,沈青桐本来就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就是想着西陵越那个活宝侍卫贱兮兮的样子都觉得火大。 这边她极尽所能的描述,正不耐烦呢,里面高个子,娃娃脸,浓眉大眼的那位“表哥”已经贱兮兮的从门缝里探头出来。 他嘴一咧,低头看那小厮一眼,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 那小厮个子矮,彼时两颗脑袋一上一下挤在门缝里。 小厮往上扭着脖子艰难的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翼哥啊!早说啊!” 说完就极豪爽的开了门。 木槿有些意外,紧张的去看身边的沈青桐。 沈青桐却知道—— 像是昭王府这种地方,从外面乍一眼看去是和普通的宅子没什么两样,但是西陵越和西陵钰同是走在悬崖边上的人,他们的府邸周边都是要设暗岗的。 应该是她和木槿才刚进了昭王府的范围,就有暗卫把消息往里送的,不会送给西陵越本人,也是他身边信得过的人,所以她就干脆点名找云翼了。 云翼这会儿出来,她一点也不奇怪,只就面色冷淡的看着。 羽翼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口白牙:“我娘病了啊?走,我给你们拿银子!” 心里却暗道:老子活到二十三都还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娘,沈家二小姐牛逼啊,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啊,怪不得连王爷都被她撩拨的上蹿下跳,不要不要的…… 沈青桐此刻恨屋及乌,对西陵越这个嬉皮笑脸的侍卫也没有好感,就冷着脸往里走。 云翼没心没肺,傻呵呵的想:沈家二小姐三更半夜找上门来要钱治病,他家王爷会不会被气到诈尸啊? 旁边那小厮扯着脖子看沈青桐主仆两个的背影,一边撞了撞云翼的肩:“翼哥,怎么从没听说你还有两个这么好看的表妹啊?看着都还没许人家的吧?”说着就挤眉弄眼的送秋波。 云翼扭头看他一眼,也很爽快:“回头要是王爷不要,我就介绍给你哈!” 说完,也不管那目瞪口呆的小厮,一溜烟的跑了。 不过他倒是很机灵,也不问沈青桐的来意,直接就把人带着去了西陵越的院子。 那偌大的一个院子里,空荡荡的,居然一个下人也没有。 云翼把沈青桐领到正屋门口,站住。 沈青桐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做着心理建设,可是等了半天,一扭头却发现云翼站的比她还直,根本就没有进去通传的打算。 沈青桐皱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云翼就又摸了摸鼻子,正色道:“我家殿下睡觉,不让我们进去看的。” 沈青桐一本正经的问:“那谁能进去通传一声?” 云翼说:“我和云鹏都不让进!” 沈青桐觉得和他说话有点费劲了,强压着脾气:“那谁能进?叫过来去帮我通传一声?我有要紧事,必须得马上求见昭王殿下!” 云翼:“其他人不让进院子!” 所以,有资格进院子的不让进屋子,没说不让进屋子的,又得堵在外面?合着这是得找个人从屋顶飞进去给她通报啊? 西陵越的这个侍卫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都不知道变通的? 沈青桐一瞬间凌乱了,问他:“那怎么办?” 云翼很认真的回:“他没说也不让您进!” 沈青桐:…… 真的好想咬死他啊!昭王府是风水不好吧?还是跟她八字不合?怎么这一家子都跟她过不去?还有个正常人没? 木槿看她被挤兑的够呛,就也有点不高兴了,走上前去对云翼道:“我们真的有要紧事,你帮个忙吧!” “王爷真不让我进!”云翼为难道,那表情看着其实并不像是开玩笑的。 这时候沈青桐也是脾气上来了,简直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这会儿她腿还酸着呢,想想要这么走了更不值,索性也无所谓了,冷着脸就直接往里走冲。 木槿一看她这架势也是怕了,连忙就要拦:“小——” 云翼眼珠子一转,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沈青桐被云翼气得够呛,直接没敲门,推门就一脚跨了进去,然则才刚一只脚跨过门槛,手腕就被人一拽。 她一个踉跄往里扑去。 就听身后砰地一声,房门合上了。 沈青桐也没想别的,刚要试着稳住步子,冷不防又被人扯着手腕往回一甩。 砰的一声,她后背撞在门框上,硌得一疼,可是冷汗还没来得及往外冒呢,浑身就又冷个从头到脚。 黑暗中,身边的人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但是他手中一柄短剑的剑锋却是精准无比的贴在她的皮肤上,仿佛随时手指一动就会杀人。 沈青桐浑身僵直,汗毛倒竖。 隔着门板,这才听到院子里云翼十分热心的提醒木槿道:“你可别进去!我们家殿下的起床气很吓人的,惹急了,他动刀子!” 沈青桐:…… 你有话不能早说啊? 这一家子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刀架在脖子,简直欲哭无泪啊! ------题外话------ 越越:上蹿下跳? 云翼:嘿嘿嘿…… 越越:诈尸?难道本王是死的? 云翼:嘿嘿嘿嘿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5章 把她丢出去! 以昭王府的守卫力度和云鹏云翼的本事,还不至于有刺客能摸到他的房里来。 但是西陵越拔剑的时候是真没犹豫。 沈青桐浑身僵硬,生死关头,她向来都不拖泥带水,两手飞快的抓住西陵越持剑那只手的手腕:“殿下!” 她的声音,竭力保持冷静。 “是你?”西陵越自然意外,似是愣了一下,但是手下持剑的力道更稳了,根本没有撤手的打算。 沈青桐只能硬着头皮使劲的掰开他的手,赶紧从他的剑锋底下退出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 西陵越站在那,似是没动。 沈青桐又尴尬又不自在,索性就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直接进入正题道:“深夜打扰殿下,十分唐突,还请殿下见谅……” “如果本王不见谅呢?”黑暗中,西陵越突然冷冷打断她的话。 他的语气冰冷,破天荒了还带了不加掩饰的怒气。 沈青桐被他噎得半死。 他就靠在那门边不动。 沈青桐左右看了眼,可是屋子里太黑,她什么也看不到,于是硬着头皮道:“能不能先叫人进来掌灯?我知道我不该深夜打扰殿下,不过情非得已,实在是有件要紧事得请殿下帮个忙!” 她说完,西陵越却完全没了声音。 沈青桐等了半天,还以为他又睡着了,就试着道:“昭王殿下?” 黑暗中又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半晌,那门边才有脚步声移开。 西陵越轻车熟路的走到桌旁,亲自取了火折子点燃一盏宫灯。 眼前火光一闪,沈青桐有点不自在的抬手挡了下眼睛,顺带着飞快扫了眼他这间屋子。 屋子很大,用的是全套的黄花梨木的家具,家具整体风格简单大气,床帐和幔帐都是青色的,总之整个屋子看上去有点冷清和开阔,一点儿也不近人情,和他的人一样。 西陵越点了灯就直接弯身在桌旁坐下,顺手把拿在手里的短剑搁了桌面上。 大半夜进了他的卧房,沈青桐多少有点尴尬。 “解释!”西陵越冷冷的开口,灯影下,他的脸孔罩了一层寒霜。 如果说他平时在人前给人的感觉是清冷,那么此时就是不折不扣的阴冷了。 沈青桐心里斟酌了一下,走过去道:“晋安公主和殿下同是在贤妃娘娘宫里长大的,公主的事情想必您是知道的。现在出了点儿麻烦,因为公主休弃驸马,定国公府的老夫人恼羞成怒,想要将我家三妹妹强娶过去给陈子旭做妾。昨天天禧班里那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殿下您是知道的,我家三妹妹是被误伤的,现在她姨娘想要找户正经人家把她嫁了,那人的人品学识都不错,不过暂时没有功名在身,议亲的话,我家祖母可能不会答应。他叫顾岩泽,是明年春闱应试的考生,现在人在太学读,我知道那边殿下能说上话,所以能否请殿下出面给我祖母那里传个话?这个人的学识不错,明年大考之后,应该是很稳妥能够入仕做官的。” “什么?”西陵越皱眉,是真没想到她三更半夜把他从被窝里掏出来会是为了这么点儿鸡毛蒜皮。 “只想借殿下金口玉言说句话!”沈青桐道,她有求于人,就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语气看起来诚恳。 西陵越这才终于扭头看向了他。 他的唇角带一点讥诮的弧度,冷冷的道:“你凭什么就以为本王会替你去开这个口?” “陈子旭是你弄到那间屋子里去的吧?”沈青桐正色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西陵越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是沈青桐要怀疑他,实在是从一开始她就不信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深吸一口气,沈青桐尽量忽略西陵越的反应,继续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是现在连累无辜了。殿下您是人上之人,又是男人大丈夫,总不会心安理得的让一个弱质女流替您受过吧?” “这话说的真好听。”西陵越听她大义凛然的说完,当即冷笑。 这一笑,可谓相当的刻薄。 沈青桐皱眉。 他盯着她的脸,戏谑道:“你来找本王,还不就是为了送人情给你府上的那个姨娘的?给本王戴了那么高一顶高帽子,巧舌如簧的不让本王伤及无辜,你却是把算盘打的精?合着本王误伤平民,就是天理不容的伪君子,真小人,你躲在背后趁火打劫,杀人放火,本王还得给你让路,替你埋单?” “你又查我?”沈青桐怒了,脱口道。 “沈青桐,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这么做合适吗?”西陵越却不管她,他站起来,巨大的阴影也跟着笼罩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道:“还是你觉得……你脸大啊?” 他这话说的实在太难听,着是淡泊如沈青桐者脸上也挂不住了。 “好!既然殿下这么说,那就当是臣女斗胆,过来求个人情,请你帮个忙吧!”定了定神,沈青桐道,抬头直视他的目光。 两个人,四目相对。 半晌,西陵越的唇角一勾,冷声道:“云翼!” 沈青桐一愣,思维还没跟上他的节奏,外面云翼就把房门推开一道缝隙,探个头进来:“殿下!” “把她丢出去!”西陵越道,面无表情。 沈青桐却是彻底愣住了—— 不带这么不翻直接翻脸的吧? 云翼的手指抠抠门框,到底还是给面子,没直接动手,而是看向了沈青桐:“王爷不让我进门,沈二小姐,麻烦你……” 沈青桐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个阵仗。 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她也是冷冷的看了西陵越一眼,然后怒气冲冲的一扭头,转身就走。 西陵越负手而立,站在那灯影下没动。 沈青桐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压抑着脾气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帮忙?” “看你拿什么还了!”西陵越冷笑。 “你!”沈青桐气结,但是今天她有求于人,不得不把姿态放低,于是又再稳了稳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和他讲道理:“这件事,对您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不过一介孤女,身无长物,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昭王殿下您能看上的眼的?” “知道你还来?”西陵越冷嗤。 沈青桐:…… 得!话到这个份上,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沈青桐不会真等着云翼把她丢出去,回头愤愤的瞪了西陵越一眼,夺门而出。 云翼抱着那扇门,往旁边让了让。 “小姐……”木槿见她黑着脸从屋子里冲出来,紧张的赶紧迎上去。 您怎么又把昭王殿下给的罪了啊? “走!”沈青桐简练的吐出一个字,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院子。 云翼抱着一扇房门,一边偷眼回头看,手指一边在门框上抠啊抠,见到沈青桐主仆出了院子,就尽职尽责的禀报:“滚出去了!” “谁让你放她进来的?”西陵越霍的扭头,吼他。 云翼耷拉着脑袋,也不抠门了,转身默默的走出去。 寒冬腊月四更天,墙头上一片白霜,昭王府附近惊见裸鬼夜奔,从此沦为让人谈之色变的凶宅。 据当晚打更路过的更夫讲,那鬼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裤子,围着昭王府一圈一圈的飘,速度之外,令人咋舌,所过之处,带起阴风阵阵,最重要的是那鬼是没脸的,真的很邪门! 因为太邪门了,街头巷尾热议不断,后来更被说人改成了本子,天天坐镇某茶楼讲的是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并且大受追捧。 某日某侍卫从茶楼外经过,不屑的撇嘴:能叫你看见脸?当老子轻功白练的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晚沈青桐带着木槿从昭王府出来,脸色黑的史无前例。 下半夜,气温更低了,街上空无一人。 木槿抱着肩膀缩了缩脖子:“小姐,我们……” “回去!”沈青桐道,黑着脸埋头往巷子外面走。 木槿简直要哭了:又用脚走啊?如果现在绑了她家小姐进去给昭王殿下磕头赔罪,殿下会不会大发慈悲,借她们一辆马车啊? ------题外话------ 越越你真是太不温油了,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媳妇都亲自求上门了,你特么不哄就算了,还挤兑人?!活该你被嫌弃一万年啊一万年—_— 【岚宝独家小剧场】 岚宝(斜眼):前后八个钟头,拉练一整天的节奏!让你媳妇跑步过去跑步回来?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_→ 越越(一脸懵逼):要不然呢? 云翼(一本正经的):咳咳咳,我们殿下头次谈恋爱,没经验啊,大家不要歧视他(⊙o⊙)啊! 说完跑到旁边捶地狂笑啊哈哈,这是活该被嫌弃的节奏,活该娶不上媳妇啊哈哈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6章 提亲 沈青桐和木槿的体力都不行,这一个来回又几乎横穿了整个京城,等两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摸回镇北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从后门进了花园,木槿已经快喘不上气了,道:“小姐,一会儿回去,让蒹葭烧点儿水,您泡个澡解解乏再睡吧。” “再说吧!”沈青桐也有点喘不上气,“你直接去韩姨娘那,让她去见我。” 木槿其实还想问昭王殿下没答应帮忙,这事儿还能成吗?可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就拖着酸痛的双腿强打精神往韩姨娘那去了。 这天老夫人才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梳洗呢,外面就听见闹了起来。 韩姨娘哭哭啼啼的说要见老夫人,海棠和铃兰拦着不让,她就硬要往里闯进。 老夫人夜里浅眠,睁眼就被人这么吵,顿时就头疼起来。 方妈妈一见她皱眉,忙道:“韩姨娘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为了陈家那事,她一向都把三小姐当成眼珠子来看的,怕是——舍不得!” 陈家的事情上,知情人都知道是三夫人不地道。 就是方妈妈的心里也更偏袒规矩又温和的三小姐,不怎么看得上刁钻泼辣的五小姐沈青音的。 这件事,老夫人其实是不想插手的,犹豫着,一时没说话。 外面韩姨娘却发了狠,居然直接推倒海棠给闯了进去。 “姨娘!姨娘您不能进,老夫人还没醒呢!”铃兰从后面追进来拉住她。 韩姨娘也不和她撕扯了,直接膝盖一弯就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抹着眼泪道:“老夫人,您得给三小姐做主啊!” “韩姨娘,这一大早的,您这是做什么!”方妈妈料准了老夫人不想插手,就过去挡她。 韩姨娘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过分冲撞,一边哭一边大声的道:“三小姐虽然是个庶出的,那也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五小姐闯了祸,却要拿我们三小姐去填窟窿?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可这是终身大事。而且这一次三夫人也是逾矩了,三小姐是大老爷的闺女,就算要议亲也该大夫人做主,怎么也不该被她随便拿去给人糟蹋的。” 老夫人冷着脸不说话。 “老夫人,婢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没资格过问小姐们的婚事,可是如果三小姐能嫁得好,将来对娘家也能帮衬一把的。老夫人,我——”韩姨娘却顾不得许多,连忙又道,说着,突然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然后一咬牙,抬头迎上老夫人的目光:“而且之前我也早就做主把三小姐许了人家了,虽然还没正式定亲,可是那孩子答应等明年春闱考取了功名之后就会登门提亲的。老夫人,三小姐是许了人家的人了,现在如果再被三夫人推去送给陈家……咱们将军府可就要坏了名声了,一女如何许二夫?” 老夫人听她私自给沈青羽订了亲,顿时脸色一沉,眼底明显泛起丝丝的寒意来。 方妈妈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道:“什么许了人家?韩姨娘,你怎么能私底下将三小姐配了人家了?” 韩姨娘知道自己这么说必定惹怒老夫人,也只能迎难而上了,正色道:“老夫人,您应该知道,婢妾有个远房的表亲,前几年他家中死了双亲,流落京城,刚好被我遇见了。那孩子是香门第出身,人品很好,为人又十分的刻苦勤奋,婢妾怜他,就给了他银钱,送他去了太学读。婢妾知道自己没权利决定三小姐的婚事,可三小姐毕竟是我生的,我总是希望她好的,这两年两个孩子都渐渐地大了,我那个表外甥读得很好,所以今年正月他来给我拜年的时候我就问了,那孩子也是个有出息的,说是现在一介白衣,不敢高攀咱们将军府的门第,等来年考取了功名,就会上门提亲的。三小姐那孩子老夫人您也知道,是不机灵,但是性子是真的好,婢妾瞧着他该是真心喜欢咱们三小姐的,就和他定下来了。现在如果真叫三夫人把三小姐送去了陈家,婢妾也怕他闹起来会连累了将军府的名声。” 韩姨娘这五六年来一直有关照她的一个远亲的孩子读的事情老夫人是知道的,并且顾岩泽每年年关和中秋几个大节都会登门拜访韩姨娘,并且礼节周到的也会给老夫人这里带上一份礼物,他人是穷酸了点儿,但的确是个会来事儿的,老夫人对他有印象,并且印象还不错。 只是—— 这也并不代表着她会认同韩姨娘自作主张替沈青羽定亲的做法。 “老夫人!”韩姨娘却是心急,连忙又道:“今年里五小姐已经连着出了几回事了,先是被陈家退婚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又是这一次,就算以后再嫁,又能选什么样的人家?老夫人,三小姐从来都是最懂事孝顺的,您就怜惜怜惜她,可千万不能叫三夫人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这话说的,她其实没什么底气。 沈青桐一大早把她叫过去,让她谎称说已经给顾岩泽和沈青音订过亲了,事实上她资助顾岩泽读,的确是看中了那孩子秉性好,知恩图报,想着如果他以后出息了,自己母女两个也算有个依靠,却从没动过联姻的心思,毕竟沈青羽的婚事由不得她做主的。 可是这一次三夫人是真把她逼急了,这会儿她只能听沈青桐的,先硬着头皮来撒谎,可是想想以后这谎该怎么圆就已经开始头大了。 老夫人这边却一直没松口。 韩姨娘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外面就听有人敲门:“老夫人,小的有事求见!” 是管家的声音。 管家亲自来,必定是有要紧事的。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方妈妈就去开了门,第一眼却见那院子里站着个体格健壮,面容威严冷肃的青袍年轻人。 “这是……”方妈妈一愣。 管家小声的道:“是昭王府的,带了昭王殿下的拜帖,说必须马上求见老夫人。” 老夫人一心想要搭上昭王府那条线的,别人不知道,方妈妈却知道。 现在昭王府有人登门,她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把人让了进去:“老夫人,有昭王府的人求见!” 一大清早的,昭王府怎么会突然来人拜访她? 老夫人也是大为意外,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云鹏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拱手一揖,递上西陵越的名帖,开口就没废话:“沈老夫人好,属下云鹏,是昭王殿下的贴身侍卫,奉我家殿下之命,过来贵府给老夫人传两句话。” 老夫人不是很喜欢他这说话的语气,不由的皱眉。 方妈妈接了帖子递过去。 云鹏道:“两件事!一件就是我们殿下听说贵府的二小姐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出门应酬,殿下说,眼下临近年关,到处都是多事之秋,她不爱出门也是好事,那就请老夫人关照她一声,最近都不要到处乱走了。” 沈青桐?这位昭王殿下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人,怎么会突然管起了人家府里鸡毛蒜皮的事情了? 不过沈青音不堪大用,沈青荷又废了,现在这个局面…… 老夫人心思一转,马上就有所顿悟,那一瞬间的心情也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只面上还不动声色的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殿下就是这个意思!”云鹏硬邦邦的给顶回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他不给一句准话,就还是什么都不算的。 老夫人悬着的心还没落下来,紧跟着云鹏又从袖子里掏出另外一封帖子递出来:“第二件事,这是八字帖和礼单,殿下让属下顺带着替他的一位门生往贵府提个亲,请老夫人过目!” 把帖子往上一送,云鹏任务完成,一拱手,转身就退下了。 老夫人手里捏着两封帖子,满面懵懂。 半个时辰之后,三夫人换了命妇的朝服,被人拥簇着出了门,正要上车,里面穿戴整齐的老夫人也被拥簇着走了出来。 “母亲?”一看老夫人身上穿着的朝服,三夫人不解其意,当即一愣。 老夫人面容庄肃的走下台阶,直接走到马车前面:“你回去吧!今天皇后宫里的事,我亲自出面解决!” ------题外话------ 其实我们越越还是蛮可爱哒,刀子嘴豆腐心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7章 抬举,搅局! 以老夫人的性情,根本就不可能会管这事儿,现在她主动露面了,必有猫腻。 三夫人心里下意识的就是一阵紧张,赶忙道:“定国公府的人来者不善,他家那老夫人又是不讲道理的,母亲您就不要去跟着生气了,这件事儿媳会处理妥当的。” “他们定国公府要找软柿子捏,那也要看清楚了人家!”老夫人冷冷的道,直接不由分说的上了车。 “母亲我陪你去!”三夫人赶紧跟上,却被方妈妈挡了一下。 车里老夫人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道:“不用了!” “三夫人请回吧!最近大夫人不怎么管事了,这腊月里事情多,还要您帮着打点呢!”方妈妈客客气气的陪了个笑脸,跟着老夫人一起上了车。 三夫人心急如焚,但是她了解老夫人的脾气,就再不敢跟了,眼见着马车出了巷子,她便在门口扯着脖子焦躁的张望。 “夫人,这大冷天的,先进去吧,老夫人的性子您还不了解吗?她不吃亏的!”她身边心腹刘妈妈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怎么总觉得是要坏事!”三夫人喃喃道,眉心拧成了疙瘩,突然扭头道:“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你快去打听打听!” “好!”刘妈妈点头,先扶着她进了府门。 老夫人院子里的消息还是一问就能问出来的,无非就是一大早韩姨娘去哭诉求情了,然后是昭王府来了个侍卫,进去和老夫人说了两句话,再至于那屋子里具体都发生了事,或是谁都说了什么话,这些具体的就铁定问不出来了。 “夫人也别太担心了,老夫人从来就看不上府里的姨娘和那些庶出的东西,韩姨娘可说不动她,她大概只是不舍气让咱们这么被陈家压制欺负,这才亲自出面的吧。”刘妈妈揣摩道,递了杯茶过去。 “但愿吧!”三夫人叹了口气,低头喝茶。 诚然,她是怎么都不会把昭王府来人和沈青羽母女联系上的,这么想想,倒是也稍稍的安心了。 这边往宫里去的马车上,老夫人也是沉着脸,一筹莫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拜帖,八字贴和礼单。 方妈妈挪过去,也是盯着桌上的东西道:“那顾家公子和三小姐的八字合帖都拿来了,这肯定不能是临时起意,而且韩姨娘那样的人,又哪儿来的脸面让昭王殿下替她们母女出面?这么看来她的话倒是真的了。” 老夫人大抵也是这么个想法,闻言,还是叹气道:“三丫头的事情好办,那个姓顾的后生我看着也是不错,如果他来年能考个功名,大小谋个差事,三丫头一个庶出的,嫁了谁不是一样的,只是这……” 说着,他又抽出那份西陵越的名帖出来,忧虑道:“我在想昭王让我管束桐丫头,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她抬眸,看向方妈妈。 主仆两个都是神色凝重。 方妈妈叹了口气道:“如今大小姐和三小姐的情况明显都更不合适,这也是矮子里头挑高个儿了吧。” 这么一说,她倒是有点同情那位昭王殿下,毕竟—— 之前老夫人寿宴上闹了一场,沈青桐那名声也是…… “大位之争,最需要的就是手握兵权的朝臣的支持。”老夫人道,语气莫名带了几分讽刺,“他未必看得上二丫头,却也不得不屈就,定国公是铁定支持太子的,这时候太子又和清荷出了那事儿,明显也有拉拢咱们的意思,如果咱们家不能保持中立,昭王也不能看着连咱们也入了太子的阵营。” 这样,其实很好就能解释的通西陵越为什么连沈青桐的名声都不在乎了。 军国大事的事情,方妈妈懂得不多,便不多言了。 “最不愿意抬举的人,最后却偏偏……唉!”半晌,老夫人突然苦涩的露出一个笑容,眼底却莫名闪过些厉色。 方妈妈也跟着垂头丧气,苦笑道:“这都是命吧!” 是命吧!是二老爷在天有灵,护着他的女儿的吧?否则明明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处心积虑替大小姐铺的路,怎么最后却挪到了二小姐的脚下了? 有时候方妈妈也会觉得老夫人对沈青桐实在太不公平了,毕竟凡也不是她的错,现在反而觉得如果真是西陵越选中了沈青桐,未必不是件好事。 马车一路前行,去到宫门外停下。 方妈妈刚扶着老夫人的手下了车,后面定国公府的马车也跟着到了。 几个丫鬟婆子拥簇着陈老夫人从车上下来,她一抬头,看到老夫人,当即就是脸色一沉,不悦的道:“怎么是你来了?” “是老姐姐你下的帖子相约,若是让家里小辈的来,那不是打你的脸吗?”老夫人面无表情,冷冷的顶回去。 沈慵在西北军中地位很高,让她在任何人面前腰板都挺得笔直。 陈老夫人被她噎得胸口一闷,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起来,刚要再说话,皇后宫里过来接人的古嬷嬷已经不动声色的赶紧快步迎上来,笑道:“两位老夫人都到了啊,皇后娘娘等着呢,请两位快上轿吧!” 老夫人的脾气压得住,当即就从容的转身钻进了轿子里。 陈老夫人盯着她背影的眼神尖锐恶毒,恨不能在她背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老夫人,上轿吧!”古嬷嬷道,亲自扶着她上了轿子。 轿帘落下的一瞬间,古嬷嬷却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两位老夫人的脾气在京城的命妇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一个硬气,一个刁钻,这次这么针尖对麦芒的一碰…… 今天皇后宫中的这场会晤,看来是注定了不会愉快了。 “起轿!走吧!”飞快的收摄心神,古嬷嬷甩了甩手里帕子。 两顶轿子被内侍抬着,稳稳的朝凤鸣宫的方向行去,彼时陈皇后刚用过早膳,漱了口正坐在正殿里喝茶顺便等着两家的人过来,外面却见仪仗逶迤,穿着一身暗褐色黄金云纹八幅凤尾裙的陆贤妃含笑而至。 她明明已经传话下去免了一早的请安了,这个陆贤妃现在登门? 陈皇后心里立刻有了想法,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气。 “臣妾给姐姐请安来了!”陆贤妃笑吟吟的已经举步跨过门槛,朝着陈皇后盈盈一拜。 陈皇后收拾了散乱的思绪,脸上也瞬间挂了笑容,道:“我今儿个一早不太说服,不是传话免了你们的礼数了,你也不嫌麻烦?还往我这跑?” 虽然已经认定这人是来搅局的,但是逢场作戏,两人都是个中高手,而且二十余年之间交锋无数次,谁应付起谁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所以这会儿陈皇后一笑,也是一派自然,亲姐妹之间也不过如此了。 “可不就是因为天天见了,偶尔一天不叫我过来,我还浑身不自在呢!”陆贤妃笑道,走过去。 陈皇后心里着急,正要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她,陆贤妃已经走过去,招招手。 她的宫婢端着一盅东西呈上,陆贤妃笑道:“听说姐姐昨夜染了风寒,我就让厨房熬了一碗汤,驱寒暖胃是最好的,趁热,您快用些?” 说着,她就亲自端起玉碗和银汤匙往碗里盛汤。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陈皇后一抬头,宫外两顶轿子已经停了下来。 ------题外话------ 老夫人的战斗力还是蛮牛逼的,嗷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8章 贤妃传召 古嬷嬷引着两人从外面进来,从院子里看见陆贤妃在,也是奇怪。 陆贤妃面上笑容一缓,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原来姐姐这里今天有客,看来我这时候赶的不凑巧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半点没有告辞的打算。 陈皇后也不好明着赶人。 老夫人二人走进来,行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吉祥!” “都坐吧!”陈皇后强压着脾气,面上还带了淡淡的笑容,“外面天寒地冻的,大家一起喝杯茶暖一暖。” 陆贤妃坦然的跟着坐下。 很快的,宫婢就送了茶汤上来。 陈老夫人借着低头喝茶的契机偷偷瞧了陆贤妃一眼,心里却是很不痛快的—— 西陵越不守本分,一直想着取西陵钰的太子之位而代之,这母子两个沆瀣一气,都是他们定国公府的生平大敌,现在这女人好巧不巧的赖在这里不走,她心里直觉的就以为不妙。 而老夫人看到陆贤妃在,心里反而又轻松了几分。 陈皇后母女两个都含糊着,没人主动切入正题,于是老夫人就当先开口对陈家老夫人道:“昨儿个老姐姐叫人去我府上传了话,说是想聘我家的五丫头给贵府的二公子?” 陈皇后可不想当着陆贤妃的面提这事儿,张了张嘴,立刻就要敷衍过去,老夫人却是早有准备,只就就抢着说道:“天禧班里那天发生的事我也听我家媳妇说了,原不过一场误会,都是世人愚昧,以讹传讹传出来,虽然咱们两家人都是问心无的,可到底也是人言可畏,为着两个孩子好,这事情定下来也好的。” 她神情语气坦然,有条不紊。 陈皇后倒是还好,陈家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无比的阴沉下来了。 而此时,表情变化最大的却是和这事儿无关的陆贤妃。 陆贤妃脸上已经明显是假笑了,沉吟着开口道:“皇上给晋安那孩子解除婚约的圣旨昨儿个也才刚颁下来,虽说以臣妾和皇后娘娘姐妹间的关系,咱们两家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疙瘩,都是好聚好散的,可是这门亲……是不是定的急了点儿?” 看吧,就知道她这是来搅局的,就是怕定国公府会和沈家搭上什么关系。 陈老夫人刚要说话,却是陈皇后道:“本宫本来也不赞成在这个时候提这事儿的,可是现在宫外外传的沸沸扬扬的,旭儿是男儿,倒是没什么,如果他不站出来承担,沈家小姐以后怕是难嫁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白白遭了无妄之灾了吧?” 老夫人紧绷着唇角不说话了,一眼看去,其实是不怎么赞成这门婚事的。 陈家老夫人想着自家孙儿还在牢里受苦,当真是越看她这张老脸就越是心里气闷,便就没好气道:“本来也就是为着你们家的丫头不被人戳脊梁骨,你要是觉得这事儿没有必要……” 陈皇后眉心一跳,赶紧打断她的话茬道:“沈老夫人,横竖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子旭那孩子也不是个没担当的,为着两个孩子好,本宫想着不如咱们就先口头约定一下,给两个孩子把婚事定了吧。” 老夫人还是一脸不怎么乐意的表情。 陆贤妃见状,就又说道:“皇上这会儿还为着晋安的事情生气呢!” 她越是泼凉水,陈皇后就越是心里着急,仍是对老夫人好言相劝道:“皇上那里也是恨铁不成钢,但是子旭从小就经常玩在本宫这里,皇上还是疼他的,这几天本宫会去和皇上解释,在年前就把聘礼下了,也好叫老夫人安心!” 本来她也不敢夸口的,可是说到底,皇帝对沈家还是看重的,只要动之以情,虽然他心里可能膈应,最后八成还是会点头的。 “这……”老夫人还是迟疑。 陈家老夫人却是突然想起来了,还惦记着不能给沈青音那小贱人正妻之位的事,就要开口:“那天……” 陈皇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图,赶紧拦下来,道:“咱们这些做长辈都是操心的命,总归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们后生小辈的好,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吧,本宫会尽快传旨给他们赐婚的!” 她这就根本不是个商量的语气。 老夫人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瞧了眼陆贤妃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但也只能勉强点头:“是!一切但凭娘娘做主吧!” “恩!”陈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又寒暄了两句,老夫人和陆贤妃就起身告辞。 陈老夫人一张脸黑如锅底灰,却是坐着没动,眼见着那两人出了门去,她马上气冲冲的扭头对丛皇后道:“纳那个小贱人进门不是不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让她占了旭儿正妻的位置。我叫人打听过了,那小贱人就是一身的市井泼妇相,她配不上旭儿!” “母亲!你怎么到现在还拎不清?”陈皇后疲惫的揉着眉心,也没了耐性劝她,直接没好气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贤妃今天过来就是冲着搅黄这件事来的,居然不惜当面搬出皇上来压本宫?这个时候你要把沈家推出去,那不是正如了她和昭王的意吗?一切以大局为重,你要不喜欢她家那个丫头,回头等人进了门,好生养着,给个面子情就是了,横竖咱们国公府里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陈老夫人心头跳了跳,但她就是个无知的夫人,随后就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陆贤妃和昭王也太自不量力了。” 陈皇后心里也是发苦,却没精力应付她,只苦笑了一声作罢。 这边陆贤妃和老夫人一同从凤鸣宫出来。 老夫人错后半步走在贤妃身侧,感激的道:“方才皇后娘娘宫里的事……还要多亏了娘娘替我们做主。” 她是个很精明的人,陈皇后是一时情急被蒙蔽了,她却能大致的将陆贤妃的用心领会一二—— 西陵越想娶沈青桐,那么在婚事正式定下来之前,至少不能叫沈家女儿的名声太不堪了,否则不仅皇帝有理由拒绝他娶沈家的女儿,就是他自己也脸上无光。 陆贤妃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并不接这茬,只是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本宫不止一次听越儿提起你家的二姑娘了,听说老夫人将她教养的很不错。不过那个孩子似是不大爱出门?算下来本宫也就见过她一次,眼下马上就年关了,除夕国宴那天老夫人记得把她带来让本宫瞧瞧?” 老夫人的心头猛地一跳,这一刻也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 既然西陵越已经和陆贤妃提了,陆贤妃还亲自出面替他们沈家撑腰解围,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准备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办了的。 “是!”强压下心里悸动的情绪,老夫人陪了个笑脸。 * 老夫人回府之后三夫人马上就过去问消息,可是老夫人推脱说累了,没见她,随后也没提宫里那事儿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半月之后宫里才有了点动静,说陈皇后去皇帝面前撮合陈子旭和沈青音,皇帝当场大发雷霆,把她赶出来了。 这件事是发生在后宫里的,随后就被陈皇后封锁了消息,虽然没有大面积的渲染,宫里的风声却没有完全压住,知道这事儿的人其实不少,只是不敢公然拿出来议论罢了。 三夫人母女忐忑的等了又等,后来一次去红梅堂时偶尔听方妈妈和老夫人在说,三夫人当场就急了,冲进去对着老夫人又是求又是哭,可是任凭她软硬兼施,左右讨好,老夫人这次是始终没松口的。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底。 除夕夜,按照惯例,是要在宫里举行国宴盛典,帝后带着百官命妇一起迎接新春的。 往年的宫宴,沈青桐推脱说不去,老夫人也不勉强,可是今年沈青荷不被老夫人待见了,老夫人再命人来给她裁制新衣的时候她就没推。 宫宴是在晚上,中午一家人吃了团圆饭之后,老夫人就带着沈青桐和三夫人母女出发了。 沈青桐和老夫人坐的一辆车,马车上,木槿有些局促。 沈青桐却在低头想事情:沈青羽和沈青音的事,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想想也知道是西陵越在背后出了力的。她这个人,虽然小气记仇,但同时也是恩怨分明的,虽然心里别扭,也想着今天在宫里遇见还是要当面给他道谢的。 一路上心不在焉,很快一行人就在宫门口下了车。 沈青桐跟在老夫人身边,正要上轿,老夫人却回头对三夫人道:“你们先去御花园走走吧。” 三夫人狐疑的看过去一眼,老夫人没解释,她也没敢问,就带着沈青音先上轿子走了。 沈青桐皱眉:“祖母,我们……” 老夫人回头看她,居然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转身钻进了轿子里:“我们去永宁宫坐坐?” 永宁宫?陆贤妃的寝宫? 无缘无故的,去那里做什么?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从脑中飞快的闪过一遍,沈青桐顿时汗毛倒竖! ------题外话------ 桐妹儿(一脸懵逼):啥?这就要见婆婆了?肿么办?好想糊那个自以为是的傻逼一脸>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59章 殿下心里有人了?! 她一直都当西陵越说要娶她的话是故意挤兑她的,但是现在贤妃都出面了…… 难不成他还是认真的? 沈青桐的心里,瞬间起了很重的危机感。 老夫人见她站着不动,脸色又不大好,就狐疑着回头看了一眼,“你怎么了?” 沈青桐和她之间彼此不对付,自然不会在她面前多说,赶紧收摄心神:“没什么!” 老夫人又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轿。 沈青桐硬着头皮上了后面的一顶轿子,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永宁宫的方向去。 这天宫里的客人多,所以哪一宫里都在会客,十分的热闹,而这种场合,各家跟着进宫的下人是不能陪同的,便只能等在门口或者院子里。 祖孙两个去到永宁宫时,那门口已经等了各家的奴仆不下十数个,而最让沈青桐始料未及的是皇帝的仪仗居然也停在那里。 老夫人从轿子上下来,明显也是一愣,自语道:“这个时辰,陛下怎么来了这里了?” 大越鼎立一方,是帝国版图上首屈一指的泱泱大国,虽然早几年和周边的几个国家之间偶有冲突,但是最近这七八年里却是慢慢的安定了下来,所以每年年关,各国之间都有互相派出使臣送来年礼道贺的。 沈青桐原还以为皇帝这时候会在御房接见使臣的。 老夫人嘀咕了一声,就带着她往里走。 两人才进了院子,就听那正殿里语声晏晏,众人似是相谈正欢的模样。 守在门口的宫婢进去通禀了一声,很快就又出来请了两人进去。 沈青桐微垂了眼睛,跟在老夫人身后。 “沈老夫人也来了?快进来坐!”贤妃客气的招呼了一声。 她本来正在和身边郭太傅的夫人在说着什么,所以招呼了一声,就又继续扭头过去小声的把话说完了。 “臣妇见过皇上,贤妃娘娘!”老夫人带着沈青桐行礼,“不知道陛下也在这里,是臣妇唐突了。” 皇帝正坐在首位上静默品茶,没做声。 贤妃这时候才得空又把目光移过来,笑道:“不碍的,今天这样的大日子,皇上和本宫都喜欢热闹,来了就一起坐!” 已经有宫婢添了两把椅子,老夫人谢了恩,两人就都拘谨的坐下了。 大概是因为皇帝在这里的缘故,平时和贤妃不怎么对付的良嫔居然也在,她不经意的看过来一眼,不禁奇怪:“沈老夫人身边的这丫头……” 以前老夫人去哪里带的都是沈青荷的。 “哦!是我家的二丫头,这丫头好个清静,平时不常出门的!”老夫人赶忙解释。 不得已,沈青桐只能站起来重新又给众人行了礼:“臣女沈青桐,给陛下和两位娘娘请安,各位夫人好!” 她也不刻意的抬头露脸,一看看过去是真的不怎么起眼的。 说话间,皇帝一直没有抬头,手指慢慢摩挲着茶盏在饮茶。 良妃想了想,便就恍然大悟:“二小姐就是前镇北将军的女儿吧?” 沈竞其人,是个难得的将才,曾经他在时,可谓声名远播的。 良嫔说着,便有感而发的叹了口气,“也是难为这个丫头了!” 她这话,算是言者无心了,可是沈竞夫妇去世之后的这些年,沈青桐的确是太过默默无闻了,在外人看来,便是沈家的人苛待了她。 老夫人的脸色隐隐的有了点儿难看。 良嫔倒是没多想,还在那叹气。 其他人都不好意思接茬,贤妃见状,便就不动声色的笑道:“本宫瞧着这丫头文静乖巧,看着倒像是个有福气,你过来,让本宫看看!” 这便算是打圆场了。 其他人倒是没多想,只有沈青桐心里叫苦不迭,却也不得不走过去,“娘娘!” 贤妃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热络的拉了她的手—— 平心而论,从第一次见,她其实对沈青桐并不反感,这个孩子不骄不躁,虽然乍一看有些木讷,却并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 当然,同时也称不上有好感罢了。 “瞧着是个懂事的!”贤妃满意笑道。 沈青桐正想着要不要想办法抽回手来,外面就听守门的宫女欣喜的大声道:“昭王殿下来了!” 当时这殿中包括柳雪意在内,陪坐的各家千金就有五六个,说话间大家便都齐齐坐直了腰板儿往门口看去。 因为晚上国宴的场合盛大,官员命妇都要穿朝服的。 西陵越今天就穿了一身十分隆重的紫金朝服,金冠束发,整个人乍一看去,真是金尊玉贵,气势非常的。 他这人惯常高傲,不怎么平易近人的,但是这么金光闪闪的,却更是叫几个姑娘看得粉面含羞,喜不自胜。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西陵越一步跨进门来,行礼。 众人等他礼毕,也站起来:“见过昭王殿下!” 沈青桐本来想借机回座位上去的,可是却不知道贤妃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放,一边笑着和西陵越说话:“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想着过来给我请安呢?” 说着,便就佯怒的看向了皇帝,嗔道:“皇上,您瞧这孩子,现在他出宫去建府立衙之后,臣妾想管也管不上他了,他这性子是越发的没规矩了,你再不给他娶个媳妇约束着他点儿,以后还不定要散漫成什么样了呢!” 这话,不过一句玩笑。 沈青桐隐隐的知道,皇帝对西陵越这个儿子似乎有些偏袒,否则也不会由着他这些年公然和太子过不去,甚至威胁到了太子的储君之位,只是还是没料到皇帝听了贤妃的话居然是应声爽朗的笑了。 “说的好像是朕苛待了你的儿子,不给他娶媳妇似的!”皇帝抬头,直接下巴一点在座的诸位居然也是直接凑了一句道:“这不,今儿个你母妃这里的这几个丫头朕瞧着就都不错,你瞅瞅,有中意的,朕这就当着你母妃的面给你指婚,也省得她老是念叨着朕偏心了。” 皇帝这话,半真半假,其实很费琢磨的。 在场的几个姑娘闻言,也是紧张的不由的羞红了脸、 西陵越倒是真的扫了眼,不过大家都坐着,就沈青桐一个鹤立鸡群的,他的目光移过去的时候,沈青桐虽然没抬头,还是隐隐感觉到他目光那一顿的力度了。 西陵越笑嘻嘻的走过去,挨着陆贤妃下首坐下。 母子两个,刚好把个退不下去的沈青桐夹在了中间。 他垂眸整了下袍子,道:“父皇这话当真吗?真的随便我挑?” 以往这样的玩笑又不是没开过,他打底都是直接给推了,绝对不会这么模棱两可的。 皇帝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意外之余,捧在手里的茶碗都微微顿了下。 他抬头,审视着深深的和儿子对视一眼。 西陵越还是那么一副散漫的神气,笑道:“父皇若是说话算数,那我可就真的点了?” 他今天的确是很反常的,就是一向粗线条的良嫔也发现了。 良嫔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拿帕子掩嘴轻笑道:“这么瞧着咱们三殿下这是眼里有人呢?人就在这儿么?要不让我猜猜?” 皇帝没再言语,就只是仔细打量着自己儿子的神情。 西陵越面上笑的一派自然,居然是个默认的意思?! 在场的几个姑娘,更是捏着帕子衣角,个个心跳如擂鼓,紧张不已。 沈青桐站在他身后,却是费了好大的自控力克制才没叫自己抄起旁边桌上的茶碗直接砸他脑门上去! ------题外话------ 装逼的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0章 这也叫受辱? 良嫔的视线一路移过去,很仔细的把几个姑娘都打量一遍。 今天能来贤妃宫里坐的,都是朝中颇有声望的几位朝臣的家眷,各家的姑娘更是从小培养,个个不俗的。 只是皇帝偏爱西陵越,真要给他指婚,肯定是要挑最好的。 京中名媛闺秀,沈家大小姐沈青荷以艳若桃李的一副好容貌著称;而郭太傅的小女儿郭愫则是才名远播,是当仁不让的京城第一才女。 良嫔心里一番比较,最后便就锁定了郭愫道:“郭家小姐还没许亲吧?” 这事儿她拿不太准,自然不会把话说那么死,平白得罪人。 郭家满门清贵,郭愫又很有才华,所以在择婿上面的眼光是比较挑剔的,过年就十六了,的确是还没定亲的。 郭愫闻言,面上就微微烧红,腼腆一笑。 旁边的郭夫人笑道:“是呢!这孩子是家里最小的,我家老爷和老太爷又都宠着她,一直舍不得呢!” 良嫔说完,就试着去看西陵越的反应。 西陵越却是事不关己的低头抿了口茶,察觉大家都在盯着他看,这才是想起来这事儿他也有份儿参与,于是抬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却是直接朝老夫人看过来道:“沈老夫人该是不会舍不得,也想把你家二姑娘多留几年吧?” 这个转折,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众人面上表情齐齐一僵,然后刷的一下,又齐齐的向老夫人看过来。 老夫人也被震住,赶紧定了定神道:“哪儿能呢?姑娘养大了,最后还不都是别人家的,臣妇都这把年纪了,倒是巴不得都早早的给这几个丫头都把事儿办了。” 西陵越闻言,仍是神色自若的转向了皇帝道:“父皇,您方才答应儿臣的话还算数?” 自始至终,他看都没看沈青桐这个当事人一眼,更别提是征求她本人的意见了。 而在场的众人也是到这时候才慢慢回过神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沈青桐。 彼时—— 陆贤妃还握着沈青桐的一只手。 一开始大家都没多想,再这么一看—— 方才贤妃刻意叫了沈青桐过去打量,这一重意义就非比寻常了。 皇帝的目光移过去。 陆贤妃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僵硬,隐隐的不知道该是如何自处,拉着沈青桐的手,握住也不是,松开更不是。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目光莫名的深了深。 陆贤妃却是紧张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殿中,就唯有西陵越一人还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道:“父皇,君无戏言,正好今天沈老夫人也在这儿……” “哈哈!你呀!”皇帝却是突然朗声一笑打断他的话,弹了弹袍子,站了起来。 “哎!父皇!”西陵越佯装着急的起身追上去一步。 皇帝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也是太猴急了,人家姑娘可还没及笄呢!” 说着,他便要抬脚往外走。 西陵越一挑眉,却是不以为然,又回头对老夫人道:“这事儿可不是要赶早定么?老夫人,今天本王可是在这里先打过招呼了,回头这事儿您可绝对不能先越过本王去!” 言下之意,这人他是先定下了。 老夫人本来就如坐针毡,此时赶紧站起来,僵硬的扯着嘴角,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皇帝似乎并不想把沈青桐指给西陵越! 本来她刻意的忽视了这个问题的,这时候才觉得后怕,此时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能感觉到里面的衣裳都被汗水湿了一层。 皇帝起驾。 众人也不能坐着,都跟到门口去送。 等到皇帝的仪仗好不容易走远了,红着眼睛的郭愫已经忍无可忍,一扭头就转身跑了。 “愫愫!”郭夫人低呼一声,歉疚的冲陆贤妃匆忙行了礼就赶紧转身去追。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讪讪的,自然也坐不下去了。 “娘娘一会儿还要梳妆准备,咱们今儿个就先不打扰了吧?”有人起了个头儿,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陆贤妃这会儿也是有些头疼,便就点头道:“那本宫也就不留你们了,来日方长!” “那儿臣也不叨扰母妃了。”西陵越道。 陆贤妃皱着眉头看他一眼,又看了眼被他刻意堵在身后的沈青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被宫婢扶着又进了院子。 众人纷纷告辞,很快就散了。 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看过去一眼。 沈青桐倒是想跟着她走,可是方才从永宁宫里出来的时候,西陵越故意使坏,一直状似不经意的将她堵在身后。 这会儿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往跟前一戳,老夫人根本就不敢说话,欲言又止的就带着方妈妈先走了。 柳雪意是住在永宁宫里的,她留在最后,看到西陵越和沈青桐这个样子倒是十分的镇定坦然,温和的笑了笑,冲西陵越道:“姨母该用补品了,我去御膳房看看!” 说完,就把手递到婢女灵芝的手里,袅袅娜娜的离开了。 这个柳雪意,神态之间收放自如,倒是颇有几分风骨的。 沈青桐看在眼里,不由的就对她多注意了几分。 这边郭愫跑了出去,郭夫人唯恐她这个样子被人撞见要丢人,赶紧追上去,在前面花园的入口处一把扯住了她,焦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郭愫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闻言,回过头来。 “我……”她张了张嘴,却又觉得羞愤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郭夫人抽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说到底这情况也还不算太坏,毕竟谁也没指名道姓的说什么。皇上和娘娘都在跟前的事儿,谁还能编排瞎话坏了你的声誉不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毕竟又不是谁去替她提亲又被西陵越当场拒绝了,说到底,方才大家说话都是留着余地的。 “可是我……”郭愫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滚,一头栽进郭夫人的怀里,悲愤道:“昭王殿下又不是我招惹的,凭什么要让我当众受辱啊?” 要不是今天撞见这个茬儿了,她对西陵越的确是没存什么非分之想的,而且就冲良嫔那么委婉的提了一句,被拒绝了,她本来也不是没这个胸襟和度量一笑置之的,可是—— 现在问题的症结在于那个沈青桐! 西陵越拒绝了她,却选了个名不见经传,样样不如她的沈青桐?这才是天大的侮辱,让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唉!”郭夫人也是无奈,想着也是替女儿憋屈,就道:“那个良嫔也是的,没事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郭愫抬头看向了她,焦急道:“母亲,方才永宁宫里那么多人,肯定有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的,这件事一旦被他们以讹传讹的宣扬出去,那我可怎么办啊?” “先别想那么多了,清者自清!”郭夫人也是担心。 京城的这个权贵圈子里,最不乏的就是爱好毁人名誉的长舌妇,何况她的女儿才名在外,一直都是各方艳羡的对象。 郭愫还是急得直哭,郭夫人便只能安慰她:“到时候看看再说吧,不是还有你父亲在吗?回头事情真要被传得不堪入目了,就让他出面,奏请陛下澄清吧。” “可是……”这一场无妄之灾,着实让郭愫有点负担不起。 郭夫人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半天才勉强劝住了,给她擦了眼泪,母女两个往花园深处走去。 旁边不远处的花木后头,灵芝不屑的撇撇嘴:“这个郭小姐,平时总是一副清高的不得了的样子,不就是会?几首酸诗么,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这一次活该她受辱!” 柳雪意却是面色平静,唇角甚至始终如一保持带着一抹笑容的模样。 闻言,她便是轻声的笑了笑,心情愉悦道:“这也叫受辱?” 言罢,便是事不关己的施施然转身继续往御膳房的方向去。 这边的永宁宫门口。 西陵越金光闪闪的一大尊杵在这里不动,就连门口把守的侍卫都察言观色,识趣的躲开了。 人群散去,本来热热闹闹的永宁宫门口,慢慢就变得门可罗雀,冷清至极。 西陵越负手而立,姿态闲散悠然。 沈青桐站在他后背,已经拧眉盯了他半晌,这时候就没好气的冷冷说道:“我不嫁!” ------题外话------ 嗷呜!更新!今天不造说啥,那就大家晚安,看完早点洗洗睡了,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1章 要么嫁,要么死【上架公告】 “我不嫁!”沈青桐大声说道,满腹怨气。 “不着急啊,现在不过就是先顺口这么一提,真要定下来,回头父皇肯定还要当众赐婚的。”西陵越回转身来,却是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态度,“本王一定找个你也在场的机会,到时候你要是敢当殿说出来,本王就是成全了你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要是能说,方才在永宁宫里就已经说了。 “你!”沈青桐对他怒目而视。 嫁了,最多就是相看两相厌。 可如果她敢当殿拒婚—— 那便是抗旨不尊。 皇帝这会儿本来还因为沈青音和陈子旭的事对沈家痛恨的厉害,但凡是她再敢火上浇油—— 皇帝手下留情,倒霉的就只是她一个,皇帝要是借题发挥,那就是要将整个沈家满门拖下水都有可能。 沈家怎么样她倒是不在乎,只是自己的这条小命,她还是很珍惜的。 沈青桐咬着下唇,牙齿一再碾过,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心里却是气闷的厉害—— 明明都是沈青荷和沈青音惹的事,最后凭什么付出代价的要是她? 这一个个闷亏吃的,着实是叫人火大。 她的心里不痛快,瞪着西陵越的眼神都夹枪带棒的。 西陵越看着她发了狂的小兽一样的表情,却是身心舒畅,愉悦的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忽而抬手抚上她的唇珠,以指腹轻轻的揉了揉,一边笑道:“再咬就得见血了。” 沈青桐费了好大的力气隐忍才克制住,没叫自己一口咬断他的手指。 她冷着脸别过头,躲开他的碰触。 西陵越也不见怪,低头哑笑一声。 沈青桐气得够呛,愤愤的想要回头瞪他,不想刚一扭头,就撞在了他好整以暇等在那里的唇瓣上。 这个人,真是随时随地耍无赖都不带含糊的。 沈青桐想退,可是身后就是墙壁,无处可退。 何况几次交锋下来,她也学乖了,落在他手里就干脆认命。 西陵越见她居然不反抗,顿时心生不满,眸底掠过一层浅浅的笑影,他突然拉过她的一只手,往后落在自己的腰际。 沈青桐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都瞬间木了。 这个丫头,平时看着心黑手毒,但是在男女一事上,却是稚嫩的很。西陵越是蛮喜欢逗她玩的,此时得逞,便又顺势顶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此时天光大盛,两人又站在高处,永宁宫门口高高的台阶上。 沈青桐紧张之余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匆忙的抽回手,想要去推他,但是西陵越压在她背后那只手的手指却往她背后某处一戳。 沈青桐愕然发现自己的双腿突然有一瞬间知觉全无。 身子往下一软,她便本能的匆忙抬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西陵越站着没动。 沈青桐缓过劲儿来,赶紧松手从他怀里退出来,抬头,就见他笑得揶揄的一张脸。 两个人,四目相对! 虽然方才是他使了手段,可到底也是自己主动抱的他,沈青桐满面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西陵越的手指抚过她的唇,把上面沾染的湿气擦掉,淡淡的道:“你应当知道,本王说话算话,既然我说了要娶你,即使现在父皇没有点头首肯,那你也已经当之无愧算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了,这点小事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沈青桐虎视眈眈的瞪着他,眼角的余光却盯着他身后。 那里,通往御花园方向的空旷御道上,太子西陵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彼时正悠然的负手而立,饶有兴致的盯着这边在看。 沈青桐的一颗心瞬间往上提了提,心里不由的警惕防备起来。 西陵越瞧见她的表情,这才满意。 他稍稍侧目,也拿眼角的余光往后看了眼,突然问道:“知道他为什么会紧盯你不放吗?” 沈青桐一愣,却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是毛瑟顿开。 她的心口蓦然一凉,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太子他……” 之前她一直以为西陵钰和沈青荷之间是真的有几分情意在的,是到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 包括前世在内,也许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沈青荷什么,只是因为沈青荷是昭王妃,是西陵越的女人,所以他才要去染指。毕竟在朝堂之上,西陵越一直和他针锋相对,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恶意都是由来已久,在朝堂之上,他一时找不到契机把西陵越怎样,背地里抛一顶绿帽子过去,这种羞辱和打击可比在政局上的挫败更叫一个男人难堪的。 可是现在,沈青荷自毁前程,不再是他兄弟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他玩一玩也就慢慢的没了兴致。 于是追着西陵越的目光,他便会盯上了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沈青桐就更觉得自己面前危机重重,愤然道:“你明知道他居心不良,你还……” 他这分明是故意的。 想着这一刻西陵钰盯着她像是盯猎物一样的眼神,沈青桐就更是心里发毛。 西陵越就又淡淡的开口说道:“他对你家大姑娘已经没有兴趣了,沈青桐,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试想如果本王现在把你推出去不管的话……” 他挑眉,其中也不全是玩笑的意味。 届时,如果知道和昭王府联姻无望,老夫人必定马上回头去抱太子的大腿。 沈青桐咬咬牙:“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家的那些人,的确是靠不住,为免他们再闯出什么祸事拖累你,本王会奏请父皇,早点把此事定下来,要是晚一步,保不准本王的准王妃就真的又要飞了,你说是不是?”西陵越道:“而且你知道,太子身后已经有定国公府了,本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把沈家也推到他的阵营里去了。” 这个人,这是要吃定她了? 沈青桐冷冷的看着他,“如果皇上就是不答应呢?” “本王自然有叫他非要答应不可的办法!”西陵越道,势在必得。 沈青桐张了张嘴,有些话,却只是想想罢了,最后,她振奋精神,重新正视他的目光,咬牙道:“如果我离开京城呢?” “理由呢?”西陵越反问,不慌不忙。 沈青桐皱眉,一时却是无言以对。 “本王配你,怎么都绰绰有余,你要临阵逃婚?总要给出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你能交代的过去,本王也不介意给你这个机会,如若要等着叫本王来给你料理善后——”他说着,忽而身子前倾,一只手压在了沈青桐身后的墙壁上,眼波妖娆明亮道:“本王只能说你是与人私奔了!” 当然,这就是明晃晃的打了皇家脸面,届时龙颜震怒,必定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她,将她碎尸万段的。 要么嫁,要么死! 她竟然—— 完全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西陵越说完,很快便又重新站直了身子,整理好衣袍款步下了台阶。 他迎着西陵钰走过去,面上表情一派的坦然自在,打招呼:“二哥?怎么这么巧?” “哦!听说父皇来了贤妃娘娘这里,本宫刚好有点急事需要面见,不过好像是来迟了。”西陵钰道,也是面色如常。 “那二哥是来得不巧,父皇已经起驾回宫了。”西陵越道,错开他身边径自离开。 这边沈青桐知道这人是故意整她,自然不会等着西陵钰来堵她,于是趁着两人寒暄,已经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下台阶。 西陵越以为她这是要从另一边的小路上开溜,没曾想她却一路小跑着追过来,怯怯的伸出手来扯住了他的半边袖子,很小声的道:“王爷,我不认识去中央宫的路,麻烦你……” 这软糯甜腻的小嗓音,不知道内情的还真会当俩人之间是有一腿呢。 西陵越:…… 这个丫头,能屈能伸,他居然忘了?! 西陵越不喜欢被人利用。 他往回抽了一下袖子。 可是沈青桐两手抓的太紧,他没能拉回来。 西陵钰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不改,只是唇角勾起的那一个轻微的弧度带了几分轻嘲。 沈青桐这才像是刚发现了他,低垂着眼睛道:“见过太子殿下!” 西陵钰却是越发觉得她有趣了—— 原以为是只尖牙利嘴会咬人的小兽,性子软下来的时候却居然小鸟依人,也颇有几分风情。 其实西陵越之前说的没错,他本来盯着的不过就是西陵越要娶的女人,可是这几次接触下来,现在他是真被沈青桐吊起了胃口。 尤其是上回想要偷吃却没能成事儿,这会儿再看她粘在西陵越身边的小模样,就更是心痒难耐。 于是西陵钰笑了笑,道:“沈二小姐是不认识去中央宫的路吗?来宝,你送她过去吧。” 这会儿他身边就只带了一个来宝。 来宝连忙应诺:“是!” 说着,就走到沈青桐面前:“沈二小姐——” 开玩笑!这这时候跟着西陵钰的人走?那不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吗?鬼才知道这个奴才会把她领到哪里去。 “不……不用了!”沈青桐仍还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又往西陵越身后缩了缩。 西陵越甩不掉她,也就不勉强,接口道:“就不麻烦大哥的人了,正好本王也要往那边去,顺便领她过去吧。” 说完,直接抬脚就走。 他腿长脚快,沈青桐猝不及防的被他拽了个踉跄,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跑着跟上。 西陵钰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来宝就凑上来小声的道:“看来消息不假,昭王的确是有意迎娶沈家的这位二小姐的。” 方才永宁宫里的聚会一散,人多口杂的,只这么会儿工夫就有人把昭王当众拒婚郭家小姐却又当面求娶沈家二小姐的消息给散了出去。 西陵钰是听了消息,这才赶着过来确认虚实的,没曾想大老远的就瞧见两人在永宁宫门口上演的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西陵钰文言冷笑:“老三平时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真要混账起来,也是不择手段。哄小姑娘的伎俩也拿出来了,看来他对沈家的这重关系是势在必得了。” “那沈家二小姐涉世未深,自然是好哄的。”来宝道,想着又有点犯难,“可是瞧她那样子,别是昭王跟她说了什么吧?她像是对殿下您防范的紧呢!” 西陵钰的眸光一冷,回头瞪了他一眼。 来宝脑袋一缩。 然后,又听他冷笑:“软的不行不是还能来硬的吗?一个小丫头而已,跟老三之间,本宫难道还要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吗?” 西陵越想拉拢沈家的关系?做梦! 还有那个沈青桐—— 他西陵钰看上的女人,还有吃不到嘴里的? ------题外话------ 明天上架,略忐忑,宝贝儿们,追了这么久的文,考验真爱的时刻到啦,一定要记得来支持首订的呀,追文不订阅,等于耍流氓的呀,谁忘了我晚上就从手机屏幕爬出去,摸遍全身╭(╯^╰)╮ ps:明天的更新在下午一点,一共是2w1的字数,但是会分成三个7k的章节一起发出来,大家别漏订了,是三章三章三章!千万注意,么么哒!大家晚安,我去挑灯夜战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2章 杀心 这边沈青桐扯着西陵越的袖子一阵疾走,待到行至无人处就先松开了。 只是西陵越脚下步子不停,她就一直跟着—— 没办法!西陵钰那人根本就没有底线,她跟着他,好歹蹭个安全。 西陵越见她亦步亦趋,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就更是心情大好,冷哼了一声道:“怎么,现在知道本王这块挡箭牌好用了?” 沈青桐皱眉,顶嘴道:“我本也不想如此,是王爷您百般算计,非要引我入局的,现在我都还没说什么,您却要和我来计较这些的吗?” 西陵越听她这话已经是服了软,便也不计较她此时的忤逆了,只就冷淡说道:“拿定主意了吗?现在反悔来来得及!” 沈青桐抿抿唇,忽而神色认真的扭头看向了他道:“我晚点回您的话好吗?” 西陵越倒是奇怪,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道:“我祖母那里,方才从永宁宫出来,我都还没顾得上和她说话,虽然王爷要娶我是别有居心,但那也毕竟是终身大事,我总要先当面问一问她的意见。我祖母的为人强势惯了,如果我就这么自作主张,怕是她的心里会有隔阂。” 沈家的老夫人,的确从来就主意大,并且在府里说一不二,十分之霸道。 但是如果说沈青桐会怕她? 西陵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丫头的,他会信? 他既然不信,那么这种表情自然不屑于隐藏,直接就?在了脸上,没好气道:“你放心,她要是没这个心思,今天我母妃叫她带你来,她当时就直接给推了。” 沈青桐低着头,不说话了。 两人又往前走走了一阵,前面的人就渐渐地多了。 风声是谁先散播出来的不知道,总之这会儿这些命妇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的大抵就都是西陵越和沈青桐,哦,还有一个关系不大,但是这会儿却被他们渲染的无比重要的,被拒了婚的郭家小姐郭愫。 本来大家就讨论的热火朝天,这会儿再看到两个当事人居然状似熟稔的同时现身,自然有不少的人都眼睛雪亮。 不过因为过来的是素来都不怎么平易近人的西陵越,倒是没人敢于光明正大的指指点点,就是偷偷摸摸的往这边侧目。 沈青桐低着头,走在他身边。 西陵越拿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跟着?” 沈青桐也不抬头,是不是说:“这御花园里的路我不熟,我怕太子的人!” 西陵越:…… 得,她这是拿他当贴身侍卫用了?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平白的,西陵越又生了一肚子闷气,本来是想叫云翼的,但是再转念一想—— 她都不怕被人围观,他有什么? 所以干脆就这么好脾气的一面装着大尾巴狼,若无其事的款步前行,一面在人群里替她搜寻着沈家老夫人的去处。 横竖沈青桐就是低着头,错开半步跟在他身边,在外人看来她是真的和昭王殿下很“亲密”。 待到两人走过去了,这园子里的气氛就瞬间被引爆。 “你们看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昭王殿下真的有向陛下当面请旨赐婚,就是这个……”沈家的二小姐叫什么来着? “沈青桐!”旁边马上有人附和,“上回年中的时候沈家老夫人做寿,我有见过她一面,当时……” 话音未落,上回差点吃了亏的苗小姐就冷笑出现,嘲讽道:“这么说来,这件喜事是在那时候 就见端倪了啊?” 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这时候总是和她扎堆出现的杨小姐也带着脸色明显不好的沈青荷一起出现了。 杨小姐也是笑道:“仔细回头想想嘛,当时昭王殿下在镇北将军府,好像私底下第一个见的就是沈家的这位二小姐,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发什么脾气呢?哎呀,当时我们这些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殿下是责难沈家小姐不懂规矩,如今回头想想……嘻,殿下这话,还真是费些琢磨呢?” 当时西陵越因为惯常的冷着脸,再加上他可从来没对哪家的闺秀当面关心过,大家就都理所应当的以为他那是在嫌弃沈青桐的。 但是现在换个角度,仔细一回味—— 殿下当时那语气,分明就宠溺的很吗? 沈家二小姐脾气不好性子不好怎么了?还不是有昭王殿下容着宠着的? 三言两语,倒是把沈青桐臭了几个月的名声一下子就洗白了。 杨家小姐说着,语气里就泛着酸了。 不过这却是故意做给沈青荷看的—— 那次在沈家,她和苗小姐都差点跟着吃亏,两人可还记着沈青荷的仇呢,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当面羞辱一番的。 杨小姐说完,就又回头挑眉看向了沈青荷道:“青荷你说,你家妹妹和昭王殿下的好事,绝对不止是最近才有的吧?亏得咱们还是手帕交呢,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是啊!是啊,就冲刚才两人走在一起的那个样子,看着就默契的很呢。” 沈青荷的脸色十分难看,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是真的不知道沈青桐是什么时候和西陵越之间勾搭成奸的,当初老夫人寿宴的那次她是有过怀疑,只是后来觉得西陵越不可能看上沈青桐,然后就没多想了,此时想想,当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时候,一群姑娘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 当然了,出名眼光高的昭王殿下突然有了主了,而且选中的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沈青桐,自然大多数人都看不上眼,于是就开始有人打趣。 “沈家的小姐真是好手段呢,不是说不常出门吗?这样都能入了昭王殿下的眼?” “是啊!就算是殿下真的对她有意,不是说皇上还没答应吗?这都还没正式指婚呢,就这么不避讳的跟着殿下?真是……啧啧!” “话也不能这么说,昭王殿下过年就二十二了,早就到了纳妃的年纪了,这么些年了,这还是殿下第一次有看得上眼的,这事儿啊,就是*不离十的,这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可不是么?那会儿看见郭小姐,眼圈都红了呢。”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 苗小姐瞧着沈青荷的脸色,甚是满意,就又故意走过来道:“青荷,你倒是说话啊,透露一点内部消息给我们知道吗?你妹妹和昭王殿下,是不是好事近了?不过这么说来,她也是挺不地道的,居然还抢在你这个做姐姐的前面就要定亲了!” 沈青荷本来就对沈青桐痛恨的厉害,再加上不管怎么说西陵越当初都是老夫人要许给她的夫婿,纵然她现在心里已经放着别人了,总归是听到沈青桐占了这个便宜,心里还是痛恨不舒服的。 她恶狠狠的剜了苗小姐一眼,道:“别人家的事,你们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也不怕变成长舌妇,被人取笑!” 说完,就提着裙子气冲冲的走了。 “哼!甩脸子给谁看呢!”苗小姐冷哼。 杨小姐也凑了过来,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她,她过年就十七了,还没许人家呢,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这么一说,马上就有嫉妒沈青荷美貌的人上前打趣:“我看她是嫉妒她妹妹呢吧?” “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有什么用,这眼瞅着是要x剩下吧!” 大家议论着,就笑做了一团。 沈青荷以前自恃美貌,的确是有些看不起人,这时候大家明显就是挤兑她,故意把调笑声提得很高。 沈青荷听着背后那些刺耳的声音,一路走得很快。 连着错开两拨迎面走来的客人,她一路奔到无人处,伸手从梅树上扯下几簇花枝,丢在地上,使劲的踩。 正在死命的泄愤呢,冷不防背后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近。 “沈大小姐?” “滚!”沈青荷正在气头上怒骂,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狐疑着一转头,却见来宝面色有些僵硬的站在身后。 这个内侍,在西陵钰身边可是能说上话的。 沈青荷欣喜之余,心里先晃了一下,忙道:“宝公公,我认错人了,你别介意!” 来宝年纪不大,但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惯会做戏,当时便就笑眯眯道:“沈大小姐可别这么说,折煞奴才了。您现在有空吗?” 话他没说得太清楚。 沈青荷眼睛一亮,想起了放在心尖上的那人,便是面上一片绯红,赶紧点头:“嗯!” “那您跟咱家来吧!” 来宝转身,带着沈青荷专门挑了人迹罕至的小径走。 旁边不远处的冬青树后头,某侍卫正一头听话的大狗一样的蹲在地上画圈圈—— 到底是要跟过去直接捉奸呢?还是要先去通知王爷,叫上王爷一起去捉奸呢? 捉奸啊捉奸! 好激动!好兴奋!好想吼一嗓子,带着这满园子八卦的女人都组团一起去啊! 唉!不对! 现在太子要睡的这个又不是他们家王爷的媳妇,他为什么要赶着去捉奸啊? 咦?王爷呢? 啊!今天的任务不是捉奸啊!跑偏了! 半途掉队的某侍卫瞬间觉醒,瞬间窜起来,一跳一跳的去追赶大部队了。 * 这边沈青桐跟着西陵越走了一路,找了好些地方,一直绕到中央后面十分偏僻的一个小花园前面才看到木槿在那门口的地方低着头来回的晃荡,一边就有些焦躁的不时地往里面张望。 西陵越止住步子,开口的话就不怎么中听:“还要本王陪你一起去见她吗?” “不用了!”沈青桐摇头,左右看了看,还是不放心,“在这里不会有事了吧?” 平时看着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倒是转了性子了? 西陵越上下打量她一眼,硬邦邦的道:“放心,老二就是再不懂事也没这个胆子赶着今天在宫里闹!” “哦!”沈青桐应了一声。 西陵越懒得看她这温吞的一副煮不烂的模样,甩袖而去。 沈青桐再一抬头,那边木槿也刚好看见了她,连忙小跑着迎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小姐,您可算是找过来,可担心死奴婢了!” 说着,就上下打量起她来。 “担心什么,这是在宫里,我能有什么事?”沈青桐笑笑,安抚性的反握住她的手。 木槿扯着脖子往她身后看,那边西陵越的背影拐过小路的尽头就不见了。 她是有些奇怪的,就拧眉道:“那个……是昭王殿下吗?” 她原来还担心这俩人又要针尖对麦芒的掐起来,但是这么一看,倒是意外的和谐嘛! “恩!”沈青桐含糊的应了一句就直接岔开了话题道:“祖母呢?” “老夫人带着方妈妈在那边的花园里散步呢,让奴婢在这里守门,顺便等着小姐过来。”木槿回头一指。 散步?如果只是散步,还用得着支开木槿,还让木槿在这里帮忙看着防范外人吗? 怕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吧。 沈青桐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 她冲木槿笑笑:“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往那边走走,去去就来!” 这边的地方其实不大,从前殿那边过来,这里算是必经之路,也难怪老夫人这么放心的带着方妈妈躲进里面说私房话去了。 木槿是心思活络,瞧见她的表情马上就有多顿悟,面上神色瞬间隆重起来,点头:“好!” 沈青桐于是继续举步往前走去,她也没进那院子,而是沿着围墙外面的小径往前走去。 那小花园里,其实是一个比较大的荷花池子,冬天池子里荒芜一片,所以这个季节,基本上不会有人来的。 老夫人带着方妈妈沿着那池塘的鹅卵石小路散步,脸色明显不好,神情之间也透出几分忧虑,一遍一遍,唉声叹气的。 “老夫人还在担心二小姐的事呢?”方妈妈问道:“昭王殿下既然当众提了,那这事儿就应该还是稳妥的,毕竟事情闹开了,他再要反悔的话,这对他自己的名声本身也是不利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老夫人叹一口气,“是我大意了,现在就算他不反悔,我倒是后悔了,不该推了那个丫头出来用。” “怎么了?昭王殿下对咱们二小姐不是还算满意吗?”方妈妈不解。 “他要是咱们沈家的这重关系,倒是无所谓满不满意的,只是今天他都当面提了想娶那丫头的事了……我就怕是那人的心里会有什么。你也知道,这么些年了,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生。”老夫人道,眼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这件事,方妈妈提起来也是胆战心惊,左右看着没人才道:“老夫人,您也说了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二小姐当年才多大?而且这不是过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的吗?老夫人您大概是多心了!” “是吗?”老夫人却是不以为然的冷笑,眼底有幽暗的冷光浮动,居然的凭空的就叫她的面目现出几分狰狞来,“那个丫头,我本来就不该留着她,怪就只怪当时我一时心软了。我知道她是随了老二,在几个姐妹里头就属她最聪慧,可是这么些年我一直没敢用她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原也以为过了这么些年了,许是时过境迁,都没关系了,可是想想方才永宁宫里的事,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的。” 老夫人说着,就拿手不住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 方妈妈走过去帮她,一面却是劝道:“老夫人您就别再自己吓自己了。” “可是那个丫头,这么些年了,都是横在我心里的一根刺!”老夫人的目色一厉,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狠厉,“这些年,就算她再怎么样的规矩,我也是只要看见了她就免不了的想起老二来,要不是看着她是老二亲生,我早就亲手掐死了她了,岂能容她在我的眼皮底底下这么久?” 方妈妈瞧着她眼底狰狞的神色,也不劝了,只是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老夫人咬着牙,缓了半天方才推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 方妈妈见她的脸色略有缓和,这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夫人,老奴知道您的心里不好受,可是凡事不都看着二老爷吗?他也就只留下这一点血脉了,好歹是要替他留着的。” “我本也是这样想的,只要这个丫头本分听话,养着她就养着她吧,横竖我沈家又不差她那一口饭吃。”老夫人道,说着想起了生平恨事,忍不住的又捶胸顿足起来,咬牙切齿道:“都是青荷这个小荡妇不争气,毁了我布好的局,否则我也不会冒险推了这个丫头出来,怕就怕是要因此而惹祸上身了。” “老夫人!”方妈妈看着她眼中那种晦暗的神色,隐约的明白了什么,顿时就是心里猛地一凉,赶紧的压低了声音道:“您可别轻举妄动,这个节骨眼上,二小姐若是有个闪失,怕是才会惹人生疑的。” “留着她,也迟早都是个祸害!”老夫人道,一字一顿。 即使隔着一面墙,看不到的表情,只听这说话的语气,沈青桐就知道她是压根就没把方妈妈的话听进去。 她的这个祖母啊,也是够能忍的。 就快十年了,居然都没被这件事给逼疯了,还能在背后运筹帷幄,为着沈家的未来筹谋打算! 沈青桐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来。 她慢慢地背转身去,背靠着身后冰冷的墙面,闭上了眼,一边想象着这面围墙后面老夫人此时咬牙切齿的表情,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频频的冷笑。 老夫人恨她!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知道! 在其他人看来,老夫人待她不过就是冷淡,却唯有她自己心知肚明,那是恨! 不过恨就对了!也就是老夫人那样的人,才会为了多留一颗棋子而强忍着容了她这么久,如果换做是她,早就把这么个惹人嫌的丫头挫骨扬灰,眼不见为净了。 而现在,老夫人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因为西陵越无心介入的这么个契机,而引发了她心终无尽的杀意。 西陵越啊西陵越,你可真是个活冤家! 本来我也不想利用你的,但是今时今日,能救我一命的也唯有你了。 而至于以后,你会不会被我连累…… 呵!你就自求多福吧! 那墙壁后头,老夫人和方妈妈又说了两句话就慢慢的的走远了,围着池塘绕了一圈就出了园子。 “老夫人!”木槿赶忙垂眸迎上去。 沈青桐过来了,她心里其实她有点紧张,唯恐被老夫人瞧出了迹象,也好在是老夫人今天心事重重的,根本就没多想。 方妈妈问道:“方才这边一直没有旁人过来吧?” “没有!奴婢一直盯着呢。”木槿道,紧跟着又追问,“老夫人的脸色似是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方妈妈不悦的横她一眼,“早上起来太早,老夫人这是累着了。” “哦!”木槿的面色微微一白,面露委屈的垂下头去。 方妈妈也没心思理会她,扶着老夫人的人往前面去了。 木槿低头站在原地,等到两人走远了,就赶紧循着围墙外面的那条小路往前找去,走了有挺长的一段距离才看到沈青桐闭眼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木槿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把她拉到上身边,伸手一模,她身后衣物冰凉。 沈青桐任她拉着给自搓手取暖,这时候睁开眼,盯着两人的手看了会儿,突然道:“木槿,祖母要对我下手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里面却有种万念俱灰的颓废之气。 “什么?”木槿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老夫人要对她家小姐下手?这平白无故的,杀人又不是喝水吃饭的,哪能是说下手就下手的? “因为我不听话,她已经不打算再容我了。”沈青桐道:“你知道,在她眼里,我和沈青荷她们都一样,全都是用来给沈家投石问路的棋子。现在昭王突然说要娶我,祖母又知道我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任她操纵,她不可能看着我得势的。毕竟这些年她们对我又不怎么的好,还怕我一步登天之后会反过头来与他们为难呢。所以现在为了永绝后患,她刚才跟方妈妈说,已经准备对我下手了!” 木槿听她的话听得骤然心惊,一瞬间脸色都变得惨白,颤抖道:“小姐,您是说……” 老夫人真的会对沈青桐下手吗? 而在那座沈家大宅里,沈青桐对老夫人是毫无还击之力的,甚至哪怕明知道老夫人要对她不利,她都是不能拒绝的。 沈青桐静默的站着,旁边透过松木的枝叶有稀稀疏疏的光影洒下,她脸上一直带着冰凉的笑。 木槿心里冰凉一年,紧张的握着她的手:“那小姐,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没关系!”沈青桐道,面上笑容不变,“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 她的眼中迸射出一种坚定又强大的意念,脱开木槿的手,举步往回走。 老夫人是早该杀了她的,只可惜老太婆一时贪心,拿错了主意,所谓时不我待,错过的机会就不可能再有了,现在她再想动手? 可惜—— 晚了。 * 此时前面御花园的另一边,来宝带着沈青荷七拐八拐进了一座人迹罕至的院子。 那院子里面极空旷,冬日里的冷风一过,沈青荷下意识的拢了拢衣领,前面来宝已经推开了殿门:“沈小姐请!” 沈青荷赶紧收摄心神,抬脚走进了空旷的正殿,看到坐在桌旁的那个熟悉的侧影,顿时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题外话------ 昨天码字码了一夜,然后今天还上架的第一天就各种不顺利,心情超级不好,要不是觉得这么弃坑太对不起你们追文的读者了,真的是分分钟都不愿意折腾了。一向都避免在写文的时候給读者传递负能量的,可是这次的数据本来就差到离谱,再这么糟心的一折腾,我真的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三章都发齐了,不过时间太赶了,错别字没挑,先这样吧,我补觉去! ps:前面一章有加了九百字的内容,纯属为了凑字数,从这章码好的内容里面截过去的,宝贝儿们不嫌麻烦的可以回头瞄一眼,然后这章字数不太足,也不是故意坑大家字数的,回头等我心情好点了会回来精修补上去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3章 先下手为强 西陵钰本来正为了沈青桐和西陵越的事情心烦意乱,院子里有脚步声逼近都没察觉,是一直到沈青荷推门进来他才被猛然惊醒,回头看来:“你来了?” “殿下!”沈青荷含嗔带怨的叫了一声,快步迎上去,“殿下!这么久了,青荷还以为您把我给忘了。” “怎么会?”西陵钰站起身来,问问笑道:“你也知道,平时没什么由头,本宫进出你们将军府多有不便,最近几个月你又不出门了。” 他抬手,轻轻的蹭了蹭她眼角的水光。 “我……”沈青荷委屈的突然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道:“殿下,我们的事被我祖母发现了,她……她差点就把我私底下给处置了,要不是我母亲拦着,我……我今天就见不到殿下了!” 镇北将军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西陵钰大致是有数的。 今天老夫人进宫都没和大夫人他们走一路,如果不是因为大夫人本身就有诰命在身,老夫人阻止不了她出席这样的场合,今天沈青荷母女都没有机会跟来。 不过此时他却佯装不知,露出诧异的表情:“竟然还有这种事?沈老夫人既然知道你是本宫的人了,怎么也没叫人去本宫府上提亲?” “这……”沈青荷之前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也只是哭:“她说我败坏了沈家的门风,已经的恼了我的,恨不能将我处死了来遮丑,还哪里会管我的终身大事?殿下,还是您去找她说,把我带走吧!” 西陵钰搂着她坐在了旁边的榻上,给她擦了擦眼泪,却没应声。 沈青荷心里一慌,瞬间也就不哭了,只是不确定的看着她:“殿下?您……” “你别多想!”西陵钰打断她的话,“只是出了点意外,现在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本宫不是不能接你过府,但是在这之前,恐怕还要你替本宫做件事!” “什么事?”沈青荷两眼茫然。 “你应该也听到风声了,老三有意迎娶你家二姑娘为妃!”西陵钰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沈青荷不悦的皱眉,她是压根就想不到西陵钰会对沈青桐起了歪心思。 “老三那人你是不了解,他那么高的心气儿,也不见得就是看上你家二姑娘了,大概只是想要拉拢你们沈家的关系来和本宫作对罢了!”西陵钰道,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来,“可是一旦叫他娶了你家二姑娘,日后本宫和你们沈家之间的关系就尴尬了,也就更不好再提咱们两个的事了。” 沈青荷一慌,眼泪就又掉了下来:“那我该怎么办?殿下,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如果你不要我,我……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所以为了咱们好,现在我们必须要想想办法,赶在父皇答应赐婚给他们之前,提前出手搅黄了这件事。”西陵钰沉吟,捏着她一只手,心不在焉的摆弄着她的手指头,但是莫名其妙,这一刻脑中浮现的却是沈青桐怯怯的探出去扯住西陵越袖子的那只手。 这边沈青荷一心只为自己和情郎的未来筹谋,当即就脱口问道:“殿下有办法了?您要怎么做?” “老三对本宫一向都防备的紧,而且这一次他本身会是居心不良,想要从他身上下手,让他主动说放弃这是不可能的。”西陵越道,说着叹了口气,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所以,最好是你从那个沈青桐身上想想办法,趁着哪天她出门,咱们找机会做个局,若是悄悄的毁了她的清白,老三总不会心甘情愿的娶一顶绿帽子回去的。只要他们两个的婚事作罢,那本宫就能上门提亲了,届时就是许给你高一些的位份,其他人也不会多想,觉得本宫是为了和老三较劲而居心不良了。” 西陵越的太子妃是南齐的郡主,因为涉及两国邦交,所以沈青荷一开始就没敢想他的正妃之位的。可是即便如此,侧妃和其他品阶的妾室也还是有区别的。 听西陵钰这么为她打断,沈青荷自是感动的,只是想了想,还是为难:“可是她不经常出门的,这种机会怕是不好找。” 虽然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西陵钰身上,并且对那个自视甚高的昭王没什么好感,但要说到让沈青桐去攀上昭王府的那个高纸?她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两人偎依在一起说着话,沈青荷却突然发现西陵钰的目光都没落在她身上,见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沈青荷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拧眉道:“殿下,您该不会是对那个丫头……” “嗯?”西陵钰回过神来,见她满眼防备的模样这才发现自己失态。 “哪儿能呢?她哪能跟你比?”他赶紧收摄心神,又再揽过对方的肩头,凑上去。 两个人吻在一起。 沈青荷的心思本来就没多深,意乱情迷之下很快的就不再想别的。 平心而论,她的这副容貌对西陵钰而言还是有吸引力的。 两人吻着就渐渐地动了情。 西陵钰翻身把她压在榻上,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沈青荷早就气喘吁吁,面色绯红,看着心上人英俊的脸庞,更是满面娇羞的低吟一句:“殿下!” 西陵钰笑笑,一边又亲了她一口,一面还不忘说道:“你家二姑娘那里,回头你找机会再想想办法,怎么都不能真叫她跟了老三的。” 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很容易达成共识。 沈青荷倒是没多想,就揽着他的脖子娇笑道:“那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西陵钰坏笑了一下,落在她胸前的大掌用力的掐了一把,也是低笑道:“你说呢?” 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毁了沈青桐的清白,堂堂昭王,总不能娶个失了身的女人回去吧? 这点道理,沈青荷还是很容易想通的。 只是她没在意的是,对究竟是让沈青桐*给谁,西陵钰和她之间的意见并没有达成一致。 这时候她整个人都被撩拨的意乱情迷起来,娇叫一声,声音就又被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吞掉了。 外面寒风凛冽,这座空旷的偏殿中却是春意盎然,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就纠缠在一起,打得火热。 晚上的国宴开席是在酉时初刻,两个人在这偏殿里厮混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了入夜时分才各自整理好衣衫从里面出来。 彼时守在门外来宝已经冷的在原地不住的跺脚。 “殿下!”见到两人出来,来宝连忙恭敬的站好,垂下了头去。 “没什么事吧?”西陵钰问道。 “没有!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宴了,殿下这会儿就过去吧。”来宝道。 “恩!”西陵钰点点头,还不忘回头又碰了碰沈青荷的脸庞,道:“本宫不能跟你一起,你先去找沈大夫人,然后再跟着一起过去吧!” “恩!”沈青荷点点头,可转念想想又觉得委屈,红了眼圈道:“那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接我入府?” “本宫答应你的事,难道还会说话不算吗?”西陵钰道,仰天长出一口气,面色忧愁,“老三总是从总作梗,如今他先去跟父皇提了结亲的事了,本宫如果这时候再去,父皇会起疑的。本宫这边倒是没什么,如果叫父皇觉得是你们沈家不安分,想要同时拉拢本宫和老三,本宫怕是会对你父亲的处境不利。” 朝堂之事,沈青荷懂得不多,只是为他这般周到的用心而深受感动。 她抿唇想了想,就坚定的点头道:“那好吧,我家二妹妹那里,回头我想想办法!” 说着,她便就犹豫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西陵钰的袖子,娇羞道:“殿下一定要记得青荷对您的一片心意,莫要辜负!” “当然!”西陵钰笑道,拉过她的手指握了握,“快去吧,再晚沈大夫人就该急了!” “嗯!”沈青荷点点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西陵钰负手站在廊下目送,唇角弯起的笑容始终温软。 待到沈青荷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他唇角的那一抹笑也就散了。 “殿下觉得这沈大小姐能成事吗?”来宝凑上来,有些不很放心的道。 “成不成的也都得要先靠着她了。”西陵钰道:“她跟沈青桐同在沈家,有她里应外合,总要方便很多的。” 他举步也往院子外面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说道:“去安排几个人,从今天开始就暗中盯着那个丫头,如果有机会的话……” 话他只说到一半,便就侧目给来宝使了个眼色。 来宝会意—— 他这是不介意直接强行掳人了,只是想想,还觉得为难,“殿下,可是沈二小姐平时门都不怎么单独出,怕是这样的机会也不好寻的。” 镇北将军府里的侍卫丫头都多,肯定不能直接去人家府里绑人的,到时候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天翻地覆不行。 西陵钰想想也是烦躁,不耐烦道:“让你安排你就先去安排,横竖有备无患!” “是!”来宝再不敢多言,赶紧答应了。 这边沈大夫人找了沈青荷一阵,一直没见到人,她也就心里有数,不敢再继续张罗着找了,一直到这会儿沈青荷主动出现,她才黑着脸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青荷心虚的低着头,小声的道:“母亲!” “你——”大夫人心头的火气几乎压不住,但是想着骂了她也没用,就咬牙忍下了道:“见着他了?他是怎么说的?” 说到底,在这件事上她是十分窝火的。 如果是别人家的登徒子染指了她的女儿,她早就背地里找上门去,强逼着两家议亲了,可是现在对方是当朝太子,她能说什么?就连今天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她甚至都不敢安排人去捉奸,做大此事,好逼着西陵钰就范,毕竟—— 强逼着西陵钰迎娶沈青荷不难,但如果为了此事叫西陵钰丢了面子,她却不得不担心以后沈青荷进了东宫以后的日子了。 “殿下说会娶我的。”沈青荷面带娇羞,小声的道,正待要说沈青桐的事的时候,刚好老夫人和几个相熟的人说着话往这边来了。 大夫人赶紧扯了沈青荷一把,笑脸相迎:“母亲!” 她们婆媳现在关起门来在府邸里互不来往,可是到了人前却还是要做戏的。 “嗯!”老夫人略一颔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时候差不多了,先进去等着接驾吧!” “是!”大夫人道,带着沈青荷也跟着众人一起走出花园,进了前面灯火通明的中央宫。 彼时沈青桐从花园里出来看就先来了这中央宫里,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未动—— 这里人多,不仅有赴宴的客人,就是来来往往布置的宫人也很多,总不至于有人会在这里把她打晕了扛走的。 见到老夫人一行过来,沈青桐就先起身:“祖母!大伯母!三婶!” 之前花园里把她和西陵越的事情议论的热火朝天,沈青音的心里早就嫉恨交加,她是个藏不住话的,当即就讽刺的开口道:“二姐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攀上高枝了就不屑于和我们一块儿呆着了吗?” 这会儿殿里人多,三夫人唯恐她再被人诟病,赶紧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严厉的警告:“音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不住嘴?” “我!”沈青音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老夫人明显是眼神不善的横过来一眼,便就垂头丧气的不再言语。 一家子分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这会儿帝后等人都还没到,沈青桐自然成了全殿的焦点,不时地就有人指指点点的往这边看。不过毕竟皇帝没正式指婚,众人有的是艳羡她飞上枝头的好运气,也有人是酸溜溜的等着看她再跌下来。 沈青桐归然静坐,坦然接受着各方打量。 老夫人却是难得的情绪失控,黑着脸,脸上透出明显的恼意来—— 这时候她是真有点后悔,后悔不该把沈青桐带着进宫来赴宴,沈青桐瞬间成了人群焦点的这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仿佛身边摆了个已经点燃引线的炮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 不过好在开宴的时辰近了,很快的帝后等人相携而来,众人的注意力也就跟着转移了。 今天的国宴是大场合,后宫只有嫔位以上的后妃才有资格列席,座位又是摆在与外面隔开一道珠帘的暖阁里,所以除了一开始和皇帝一起出面接受百官命妇朝拜大礼的陈皇后,其他人就都隐居幕后,没怎么露脸。 沈青桐安静的垂眸坐在老夫人身边,神态自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老夫人也是面色如常,偶尔也低声的和旁边桌上相熟的客人说两句话,可是沈青桐注意到了,她那样子,分明是内心极度的不安,并且已经不止一次的拿眼角的透光往里面的珠帘后头去观望了。 这天的国宴,算是一年之内最大的场合,又有他国使节道贺,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叫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任何的差池,以免贻笑大方。 一场国宴,从酉时半一直进行到戌时末,气氛和乐,普天同庆,宾主尽欢。 散席以后大家便就井然有序的从中央宫出来。 只是今天客人太多,明显宫里接送的轿子就不够用了。男宾们倒是好说,实在不行,就三五成群的徒步出宫,但是从这里出宫要横穿正个御花园,路途实在太远,女宾们多都就在殿前广场等着轿子回来借人。 “沈老夫人!”沈家人本来出来的不算晚,只是大夫人带着沈青荷先行一步,把预留给她们的三顶轿子带走了两顶,这边负责的内侍就有点犯了难,“贵府的大夫人说大小姐不胜酒力,就先出宫去了,您看今天这客人多,轿子也不够用……” 三夫人撇撇嘴,不满的道:“青荷真是娇气,今天这样的场合,轿子必定不够使的,谁家不是紧着长辈的先来?她倒好!” “你就少说两句吧!”老夫人今天的心情不好,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三夫人不服气,一挺胸脯就要顶回来,方妈妈赶紧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三夫人,都已经这样了,现在也是没办法,我看老夫人已经困了,这顶轿子就先送老夫人出宫去吧,劳您带着二小姐和五小姐再等等,奴婢陪老夫人先去宫外的马车上等着?” 三夫人也不是不懂得察言观色,闷闷不乐的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老夫人又看了眼沈青桐和沈青音两个,嘱咐道:“天晚了,都跟着点儿你三婶和母亲,不要乱走,当心被人群挤散了。” “是!祖母!孙女记下了!”两个人都很乖巧的应了。 老夫人先上了轿子,由方妈妈陪着出宫去了。 这边三夫人想想大夫人母女的所作所为,还是气闷,不满的嘟囔,“这么远的路程,这轿子来回一趟也得大半个时辰,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沈青音也是老大的不高兴。 这时候,就听旁边的人群里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呀!看烟火!那边放烟火了,真好看!” 说话间,空中已经频频发出爆裂声。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千姿百态的七彩烟火不断的窜上天空,光辉笼罩之下,皇宫庞大的建筑群上方那些琉璃瓦更是七彩斑斓,看上去灼灼生辉,瑰美无比的。 “好漂亮!”沈青音多少还有点孩子气,欣喜的叫了一声。 “这是哪里放的烟火啊?”也有别家的小姐跟着起哄,“咦!好像不远啊,是不是在那边永和宫的方向啊?” “反正轿子还要等一会儿才来,我们过去看吧!” 说话间已经陆续有几个姑娘循着那个方向找了去。 “母亲,我也过去,看看就回!”沈青音按按耐不住,匆忙和三夫人打了招呼就也跟着挤过去。 几个不知事的姑娘这么一动,人群就躁动起来。 “音儿!”三夫人不放心,一跺脚,就也追了去。 这边老夫人先坐轿子出了宫,昏昏欲睡的在马车上靠了半天才听外面车夫喊了一嗓子,“老夫人,三夫人和五小姐她们出来了。” 老夫人没睁眼,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 方妈妈掀开窗帘看出去一眼,却是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推门跳下车去,迎上三夫人母女,“三夫人,怎么就只有您和五小姐两个?二小姐呢?她不是也跟你们一起吗?” 马车上,老夫人文言,眉心一跳,也跟着睁开了眼,抬头一看,果然不见沈青桐,只有木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 “别哭了!你不是跟着二小姐的吗?二小姐她人呢?”方妈妈拽了木槿一下。 木槿红着眼睛,哽咽道:“之前老夫人行后,宫里看到有人放烟火,三夫人和五小姐都过去看了,其他人也有跟着过去的,宫里就乱了,奴婢……奴婢和二小姐被挤散了,后面找了一圈都没找见。后来轿子回去,三夫人怕我们再不出来就又要多等大半个时辰,就交代了宫里的管事公公多关照一下,如果遇到二小姐赶紧把人送出来,我们……我们就先出来了!” 木槿说着,就更是抽搭不止。 三夫人看得心烦,就不以为然的斥道:“那个丫头左右是在宫里,就是晚点送出来而已,还真能出什么事情不成?这大过年的,你这丫头是存了心的触霉头吗?” “可是我家小姐一个人在宫里!”木槿就是哭。 不过就因为沈青桐不是她的女儿,三夫人才那么放心不去找而已。 以前老夫人是懒得理会这种事,但是今天一晚上她都提心吊胆的,这时候就有些不耐烦的看向了三夫人道:“天很晚了,你们母女两个跟我走,这里留一辆马车,木槿你在这里等着二丫头,侍卫也多留几个下来,回去的路上千万别出什么事。” 三夫人母女都有点理亏,就闷不吭声的上了车。 “是!老夫人!”木槿抹了把眼泪,点头。 老夫人没精神再多说什么,随后又闭上眼,继续养精神。 一行人上了车,方妈妈就吩咐车夫往回赶。 这个时间出宫的人很多,各家的马车排着队,走得很慢,但是却没有抢道争执的,倒是井然有序。 夜色粘稠。 彼时和沈家的马车平齐,贴着御道另一边慢慢往前走的正是昭王府的马车。 那车厢宽敞,彼时西陵越正悠然的斜倚在最里面的睡榻上养精神。 酒宴上他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映着车厢里点缀的夜明珠的灯光,脸庞红润,媚眼如丝,是颇有几分风情的。 他倒像是也不困,只就微眯了眼饶有兴致的盯着这边扒在窗口往对面张望的沈青桐道:“这三更半夜的,你就蹭着要跟本王回府,就不觉得不合适吗?” 沈青桐没空理会她的调侃。 她早就料到不见了她老夫人她们十有*是要自行回府的,这会儿躲在窗帘后面,一直看着沈家的车驾真的离开了这才放心,收回目光,重新坐回了车里。 西陵越干脆翻身做起。 他抬手一指桌上茶具。 沈青桐倒是好脾气,居然亲自斟茶递给他。 西陵越接过茶碗,捧在手里便是笑了:“每逢有求于人的时候,你这态度是真的不一样。” 沈青桐微垂了眼睛,过了一会才重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郑重其事道:“我和我祖母吵架了。” “哦?”西陵越的唇角勾了勾,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王爷您知道,我祖母这个人的控制欲很强的,可是我后面却不想听她的摆布了。”沈青桐继续道,顿了一下,又补充。 “所以呢?”西陵越挑眉,不温不火。 “我被她控制了这么多年,其实没什么不能忍的,只是王爷您想要的不过就是和沈家之间的这一重联姻关系而已,应该也是不想看到有人把手伸进您的王府后院,去插手您的家务事吧?”沈青桐道。 西陵越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会有这么好心?” 沈青桐面上表情不变,甚至演变的更加严肃和正式:“我当然没这么好心,可是如果不先把话说清楚了,到时候夹在中间,最后难做和倒霉都只会是我!” 这个理听着才够诚意! 明明是打着她自己的如意小算盘,还非要把话说得那么深明大义? 西陵越又睨了她一眼,这才端着杯子重新靠回榻上。 沈青桐坐在马车一角,低眉顺眼的不再吭声—— 老夫人想动她?十年前那老太婆就没能玩的过她,更何况是现在?她沈青桐可不是什么善类,大家既然是要撕破脸皮了,她是必定会先下手为强的! 马车一路颠簸回了昭王府,西陵越直接把她领到了房。 他进门就往案后的椅子里一靠,一挑眉道:“你要跟本王约法三章?先说来听听!” * 彼时。 镇北将军府。红梅堂。 关起门来,老夫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方妈妈的面前。 方妈妈心里猛的打了个哆嗦,脸色惨变,“老夫人,您这是……” “你亲自去!做得干净利落点儿!”老夫人道。 她的脸已经不年轻了,隐在幽暗的烛火里,加上这一刻眼底森然的神色,看着很有几分狰狞和瘆人。 方妈妈伸手想要去拿那个瓶子,却又好像老夫人给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最后捏着瓶子,还是忍不住的道:“真的要这么做吗?二小姐毕竟是二老爷留下的唯一血脉。” 老夫人面无表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方妈妈知道回天乏力,用力的捏了捏手里瓷瓶,点头,“是!奴婢会办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4章 要不今晚你留下? 昭王府。 灯影下,西陵越四平八稳的坐着。 沈青桐站在他面前,抿抿唇,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白天在宫里王爷您的提议我考虑过,决定答应了,一则太子殿下盯我太紧,我没其它更好的出路可以走,二来——今天在宫里,我刚就此事跟我母女吵了一架,相对而言,我觉得王爷您会比她更可靠。所以,为了我自己好,我决定配合王爷您的计划,愿意做您连通沈家关系的纽带。” 西陵越很认真的听着她说,这时候便就饶有兴致的略一颔首:“本王要做的事不用你操心,说你的条件!” 反正今天就是冲着谈判的目的来的,沈青桐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两件事!首先,殿下您知道,我不喜欢应酬,也不喜欢和宫里的娘娘们还京中的命妇千金们往来交际,所以有些事,我没办法替您做。如果这样您也能接受的话,我们就可以考虑再继续谈下去了。” 京城的权贵圈子很大,后宅妇人之间的很多交际其实会直接关系到前朝,其实哪座王府的女主人也都不好做。 “本王堂堂一座昭王府,你的意思是要本王闭门谢客,断了和外面的一应应酬往来?”西陵越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冷冷的道。 “这些年殿下没有纳妃,也没见您的人缘怎么样的差劲,这些,宫里贤妃娘娘不是一直有在替您操持吗?”沈青桐道,不卑不亢。 西陵越的脸色虽然不大好,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沈青桐见他没有异议,这才又继续说道:“另外,我祖母要嫁我过来的心思不纯,她的目的和殿下您的初衷肯定是有所出入的。横竖这些年沈家的人待我也不是太好,所以权衡比较之下,我觉得虚以委蛇的脚踩两只船很不稳妥,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将来入府之后,在沈家和昭王府之间,我不会损王爷您一分一毫的利益。但是此次咱们两家是要结亲而非结仇的,所以未免我要违逆祖母她提出来的无理要求,进而得罪了她,再破坏了王爷和沈家的关系,所以这座王府的中馈最好从一开始王爷就不要交到我的手上来,只要我手上无权,祖母她是聪明人,相信她会知难而退,不会再打这方面的主意了。” 她提了两个要求,说得义正辞严,大气凛然的,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 她要求只吃饭,不做事! 一家女主人的权利和义务,她这是当包袱一起甩出去了。 “你倒是真想得开!”西陵越也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口口声声你是为了本王着想,说到底你就是受够了你家老夫人的气,准备跑到本王这里来蹭吃蹭喝顺便多清净来的,是吧?” 他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沈青桐也懒得和他计较,仍是一本正经的说道:“王爷您的这座王府,家大业大,还缺我这一个吃闲饭的人吗?横竖您要的就是绑定和沈家的这重关系,只要我人过来不就行了吗?到时候您随便找个院子把我往里面一塞,只要管我吃饱了饭,我就可以保证安分守己,绝对不给您惹麻烦,这对您来说至少也不算损失不是吗?” 西陵越是越发绝对气闷,有点不舒服了。 他冷笑:“你就那么见不得人?非要躲起来不见人?沈青桐,本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居然这么的没出息?” “也不算没出息,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沈青桐道:“王爷您知道的,我的脾气不大好,回头您要真是用我出面给您拉拢关系,万一关系没拉好,最后反倒是结成了仇,那就得不偿失了。” 西陵越冷嗤一声,未置可否,别开了视线。 沈青桐却是料准了他必会妥协,不慌不忙,就那么泰然的等着。 西陵越听她说话,是真的有点心里不舒服,本来是想等她再说两句好话给个台阶,不想左等右等她都不再开口了。 他重新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沈青桐看着他,还是满脸诚恳的表情。 灯影下,她那一脸伪装出来的表情,其实看着就一点也不乖。 西陵越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一抬下巴,“你过来!” 沈青桐满头雾水,狐疑着绕过桌案走过去。 她离着他两步开外,等着他开口训话。 不想西陵越一见她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就更是火大,他的眸光微微一沉,沈青桐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一把将她扯了过来。 对他的力道而言,沈青桐这身上就真算没有几两肉,被他轻飘飘的一扯就拉到了怀里,直接坐在了他大腿上。 沈青桐那一瞬间却有了种坐钉板的感觉,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就要弹跳而起,奈何西陵越是提前连她的反应都料想在内了,她刚落他怀里,他的一只手已经环过她的腰间,将她锁在了怀里。 沈青桐一下子没跳起来,低头又去掰他的手臂,“你做什么?” 西陵越卡着她就是不松手,同时声音冰冷的在她头顶冷笑:“你真当本王这昭王府是这么好进的?又当本王这昭王妃的头衔就这么不值钱?任凭你想拿就随便拿着玩的?你不想管家不想应酬是吧?可以啊!这家本王可以交给别人去管,你给不来本王在人前的体面,那么私底下总该是有点手段和本事的吧?” 有些话,即使他说得再婉转,眼下的行动也说明一切了。 沈青桐整个人都慌乱无措,可是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稳稳地坐在他腿上,倒是折腾出自己一身的汗。 西陵越从旁瞧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就倾身下去在她耳后啄了一下。 沈青桐脑中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他却埋首在她颈边不动了,鼻息有点痒痒的吹进她的衣领里,一面又朦胧暧昧的说道:“在其位就当谋其政,本王的王妃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沈青桐干脆就不敢乱动了。 她一心只知道西陵越这人难缠,所以从头到尾都只顾着跟他讲条件了,这方面的事情都是直接忽略的。 她知道她如果真的嫁了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和目的,都没有拒绝和自家夫君同房的道理,可是现在毕竟还没有准备,而且现在这人无耻的是不是也太早了点儿? 西陵越见她又半天没反应了,该以为她又是做好心理建设,已经准备破罐破摔了,于是稍稍抬头,掰过她的脑袋一看—— 小丫头一脸的悲壮啊。 察觉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沈青桐下意识的缓缓抬起了眼睛,睫毛扑闪着一动,那小模样倒是没了平时张牙舞爪的凌厉气势,反而现出几分灵动来。 这一刻,她落在他怀抱里的样子,其实才像是个很乖的孩子。 西陵越对上她茫然又局促的眸子,闷了半天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顺手把她从腿上拎下来。 沈青桐双脚落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了。 她看着他的脸,半晌,道:“陛下好像是真的不怎么喜欢我的。” 仍是公事公办。 西陵越道:“你家五小姐不是一直想进东宫?” 言简意赅。 在这方面,两人之间显然是有默契的多。 “嗯!那我知道了!”沈青桐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心领神会。 他不再说话,沈青桐就站着不动,这回反倒是西陵越有些不自在。 “有件事,我想你心里有数。”他人在椅子上挪了挪,要开口的时候居然很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柳雪意,我母妃将她养在宫里多年了,到时候……” “嗯!”沈青桐点头。 她没苛刻的计较这些,面上表情也十分的寻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西陵越看在眼里,却莫名的有了几分烦躁。 他拧眉往旁边移开了目光,继续道:“倒是你不愿意管那些琐事,就都交给她,总之她那边是影响不到你的头上来的。届时我会提前和沈老夫人打招呼,不叫她有机会来找你的麻烦的。” “好!”沈青桐觉得条件对自己有利,就都点头答应了。 西陵越隐隐的觉得这气氛不大好,就挥挥手道:“没别的事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这段时间你还是尽量不要出门了,年后的四月初七是太子妃的寿辰,他府上必定设宴。” “好!我知道了!”沈青桐应下,却还是站着没动。 西陵越等了一会,见她没动,终于不得已,又再收回目光看过来。 “此刻我人在这里,太子殿下他应该知道吧?”沈青桐问道。 西陵越靠坐在椅背上,没动,只是略一挑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直视他的目光,不避不让,也没说话。 “呵——”片刻之后,他便是唇角一勾,冲外面道:“来人!” “殿下!”云翼推门进来。 西陵越略一抬眸,指向沈青桐,“天晚了,用本王的马车,你送他回去,然后这段时间,你就先呆在镇北将军府吧,没有本王的吩咐,暂时不用回来。” 云翼先是一愣,但是听到他后面的话,登时就两眼放光。 沈青桐可不敢放心把自己的小命交给这个活宝负责,嘴角一抽,连忙道:“给我换个人吧!” 啥? 云翼眼睛瞪得老大:老子这是被嫌弃了吗? 西陵越看了云翼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又冲外面道:“云鹏,还是你去吧!” 云鹏本来就是守在门口的,云翼开门之后,西陵越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所以也不多问,直接点头:“是。” 这个侍卫,看着好歹老成持重,像是个靠谱的。 沈青桐微微一笑,终于吐出一口气,却还是定定的望着西陵越,反问道:“殿下不亲自送我吗?” 西陵越始料未及,忽而皱了一下眉。 沈青桐已然站直了身子,转身往外走,一面已经恢复了前面不冷不热的语气道:“谢过王爷的体谅,臣女告辞。” 她的背影笔直,走得也毫无留恋。 西陵越坐在灯影之下,记起前面她分明带了几分揶揄意味的笑,忽而眸光一闪,开口叫住了她。 “沈青桐!” 沈青桐下意识的止步,回头望他。 灯影下,那男子的轮廓有种妖冶的邪魅。 彼时他红唇妖娆,懒懒的扯出一个弧度,淡笑道:“或者你可以考虑留下来?” 沈青桐一时没有明白,反应了一下,便是窘迫的面色微微一红。 他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强作镇定的冷漠和掩藏不住的尴尬神情一现。 然后,沈青桐一笑,倒是难得和气的看着他道:“今日你我各自坦诚了自己的理由和目的,怎么都算是个好的开始,我相信王爷对我并无恶意,而我……亦然!所以,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咱们还是好聚好散的!” 这一番话,她是由心而发,无比的真诚,算是相识以来,她对他所说的最为推心置腹的一句话。 西陵越看着她面上好不矫揉造作,唯一真心绽放的一个笑容,忽而恍惚了一瞬,有点不适应,居然会觉得这少女这一刻展露的笑容,轻柔美好的仿佛是开在灯影梦境里的一朵浮花,明明很美,却一纵即逝,叫他匆匆一瞥,却抓不到手心里。 因为太过意外,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沈青桐那番话,她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少女的背影笔直,脚步飞快,很快消失在屋外苍茫一片的夜色中。 西陵越坐在案后,半晌,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聚好散?” 看来,这丫头是真没打算跟他长过啊?! * 镇北将军府。 方妈妈手里捏着个小瓷瓶,左右踟蹰了一阵方才从红梅堂出来,正要转身往茶水房去,迎面就见管家匆匆的走过来。 “这么晚了,你这是来见老夫人的?”方妈妈赶紧把瓷瓶拢进袖子里。 管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老夫人歇下了吗?昭王府的侍卫亲自送了二小姐回来,还说昭王殿下交代,有话要转告给老夫人的。” “昭王府的人?”方妈妈一个激灵,“怎么二小姐才回来吗?老夫人不是留了马车在宫门外头等着的吗?她怎么……” “这我也不知道啊!”管家道,满面的急色,“还是通传一声吧,昭王殿下的那个侍卫看着就不像善茬,而且他说是殿下有话交代,肯定是有要紧事的。” 方妈妈想了想,就点头:“那好,你去请进来吧,我去看看老夫人歇了没!” “好!”管家又擦了把汗,转身去大门口请云鹏。 彼时沈青桐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趁着四下无人,就对云鹏道:“一会儿你事情办妥了,就还是先跟着马车回去,半路再折回来就好,我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是防个万一,木槿她们屋子隔壁的房间是库房,里头地方还算宽敞,最近先委屈你在那里将就着吧。” 其实以西陵越的处事作风,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云鹏送过来给沈青桐看门的,只是后面沈青荷和西陵越还有计划,总不能广而告之她身边有个侍卫形影不离的盯着,那么届时怎么诱使西陵钰那些人出手呢? 云鹏也是个一点就通的,马上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点头道:“好!” “那我先回去了!”沈青桐略一颔首,先往后院自己的住处去了。 这边云鹏等在门口,不多时管家就匆匆折返,过来请了他进去。 因为已经是夜里,老夫人不好叫他去红梅堂见,所以就披了衣裳匆匆的赶来了前厅。 “云侍卫!”老夫人走进来,想着方妈妈说是他送沈青桐回来的,心里就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沈老夫人,深夜打扰,还请您见谅!”云鹏拱手,一贯的开口就没废话,“之前我家殿下请了贵府的二小姐过府喝茶,当时二小姐身边没有贵府的人,就没能提前跟您打招呼,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老夫人一窒—— 她是变相的责难她没有照顾好沈青桐了? “当时那会儿宫里的人多,说是被冲散了,倒是叫殿下费心了。”飞快的定了定神,老夫人勉强维持平静的开口. “是么?”云鹏道:“如果府上的人手不够,我们殿下的意思,他可以从王府抽调一些人过来先给二小姐用。毕竟殿下他和老夫人之间有言在先,现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都知道殿下会迎娶贵府的二小姐,殿下实在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了。” 西陵越要迎娶沈青桐的意愿何时居然变得这般强烈了? 老夫人有些始料未及的心里震了震。 云鹏见她不语,就又说道:“或者如果府上真的人口多,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们殿下的意思是他可以先在外面临时安排一座宅子出来,用以安置二小姐的。” 说这话,明显就是挤兑人的。 老夫人的脸上挂不住,明显有些难看了,却还是不得不陪着小心,试探着开口道:“我家二丫头能得昭王殿下爱垂青,那是她的福气,只是今天殿下当着御前提了这门亲事,陛下那里似是不太中意我家丫的,如若陛下就是一力反对的话……” “若是沈老夫人不想再结这门亲了,您可以亲自登门去和我们殿下说,属下人微言轻,只是个负责传话的。”云鹏打断她的话,“总之属下的话已经带到了,还请沈老夫人谨慎处理此事,莫要让二小姐那边再有什么疏忽和闪失了。” 言罢,又是拱手一揖,他便径自转身退下了。 老夫人坐在厅中半晌,脸上却是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手里死死的攥着那串佛珠,冷笑不止。 方妈妈听她笑得浑身发毛,就赶紧的打破沉默道:“看昭王殿下的意思,是非要结这门亲事不可了,方才这个侍卫的话虽不中听,却也不能不听,这时候好像是真不能再打二小姐的主意了,万一昭王殿下恼羞成怒,再查出个什么来……他要动咱们沈家可能还差着些火候,奴婢怕就怕是宫里头……” 方妈妈说着,就讳莫如深的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道:“万一叫宫里头怀疑到您处置二小姐的动机上来,奴婢怕是要给咱们沈家招祸啊!” 老夫人怕的又何尝不是这个?要不是因为怕的这个,今天她也不会方寸大乱,突然就下决心对沈青桐下手了。 “这一次,算是骑虎难下了!”最后,无计可施的老夫人便就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早知道就真不应该把个沈青桐留到现在!这么想着又会遗憾,早前她六岁那边失足落水的时候怎么就没直接淹死了呢? 方妈妈看着她那模样,也就只能跟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心里却暗暗感喟—— 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老夫人自己贪心呗!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享,偏要去贪那劳什子的从龙之功,现在好了,招惹上了昭王西陵越,一脚踏上了贼船,再想下来?难了哟! 心里这么想的,方妈妈却不敢说,只就扶了老夫人起身,一边往红梅堂的方向走一边道:“老夫人其实您也大可以先放宽了心吧,如果在二小姐这事上头真要出事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哎!”老夫人却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其实如果不是西陵越主动提,她是压根就没想着要把沈青桐嫁给他的,即使沈青荷和沈青音都废了,她也是宁可放弃这么多年的筹谋打算,也不会拿沈青桐去赌的,这样做的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給沈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可是现在阴差阳错—— 说什么都晚了。 除夕辞旧岁,整个沈府上下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当中。 这边云鹏从沈家出来,仍是和车夫一起驾车离开,只是出了巷子又拐了个弯,他便飞身自车辕上跃下,又抄小路潜回了沈府。 西陵钰从宫里赴宴回来,本来正有些微醺,再加上白天和沈青荷颠鸾倒凤的一番折腾,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心思找人侍寝,直接一个人躲进了房。 主院那边,太子妃卫涪陵还穿着入宫赴宴时候穿的朝服,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面,静默的看着天际出神。 她的婢女去里面铺好床,顺手拿了大氅给她披在肩上,道:“娘娘您又想家了?” 卫涪陵自远处收回目光,却是果断的反手合上了窗户,她笑了笑,语气听似轻松,实则落寞:“纵然再想,这辈子也再看不到了,想了也是白想。” 婢女跟着也是心有戚戚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最后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太子殿下好像在宫宴上喝了不少酒,今天好像一个人宿在了房,娘娘要不要叫人煮一碗醒酒汤送过去?” “不管他!”卫涪陵淡淡的道,丢开大氅开始宽衣解带,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想着去他那里献殷勤的大有人在,本宫犯不着再去操这份闲心!” 即使是再大度的女人,抬起自己丈夫身边的其他女人的时候都少都会带点怨怼和醋意的吧?哪怕是伪装的再好,神情语气之间也多少会有些情绪外露,不管是为情爱还是只为名利地位都好。 可是—— 卫涪陵没有! 提起西陵钰的那些风流韵事,她是真的心如止水,完全淡泊的。 更衣完毕,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就独自上床睡了。 随后的正月里,各家各户都很忙,走亲访友的各种宴会层出不穷,但是沈青桐却仍是保持着她以往的习惯,闭门谢客。 老夫人那边得了西陵越特别的嘱咐,更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她关在屋子里,省得被什么人看一眼就又生出些是非来。 沈青荷盯了她那边许多天也没找到机会,就连十五的上元节都没能请的动她。 如此一晃又是三个月。 四月初七,太子妃卫涪陵的寿诞,再加上一月之前她被诊出了身怀有孕,所以这一次的寿宴就摆得排场更大,就连陈皇后都亲自去了东宫赴宴。 帖子自然也送来了沈家,沈青荷跃跃欲试,早一个多月就开始准备要穿的衣裳和要用的首饰,可是就在太子妃寿宴的头一天,老夫人却突然以去皇觉寺斋戒祈福为名,强行带着她出城去了,就是大夫人都不能说什么。 这天一早,沈青音欢欢喜喜的打扮妥当跟着三夫人一起出门,不想在大门口却是遇到了久不露面的沈青桐。 沈青音当即就垮了脸:“怎么你也去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沈青桐笑笑,也不解释,直接看向了三夫人,和和气气的问道:“我还以为东宫下帖是不能推的呢,如果不需要我去,那我便回去了!” 说完,她就当真转身要往门里走。 三夫人是没想带着她的,沈青音却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冲着她的背影扬声道:“你要不去,那也是你自己不去的,回头可别却祖母面前告状,说我们苛待你。” 沈青桐的脚步顿住,回头。 沈青音挑衅的冲她一扬眉,转身先上了车。 沈青桐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也跟着一起上了车。 沈青音偎依在三夫人身边,状似低头玩着腕间配饰,眼角的余光却悄悄落在对面沈青桐的身上,一条毒计慢慢浮上心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5章 不就娶个媳妇么! 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已有四年,据说在新婚不久的时候太子妃曾经怀过一次孩子,不过因为胎像不稳,两个多月的时候就滑胎流掉了。 但是她这个人还算宽宏大度,不会限制太子后院的事,这几年庶出的子女已经有几个了。 而如今,太子妃再度有孕,这极有可能是太子的嫡长子,所以朝野上下都对她的这一胎极为看重。 这天太子妃做寿,也算双喜临门,前来道贺的客人很多,只各家的马车就将东宫前面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沈家的马车是在巷子口就先停下来的,三夫人带着沈青桐两姐妹步行往里走。 有婢女把几人送到一处偏厅喝茶。 三夫人久不回京,自然有许多关系需要打点,带着两个姑娘见过几位以前关系不错的旧友,但是因为西陵越求娶一事,大家明显都对沈青桐更感兴趣,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她的身上引,间或就是各种打量。 沈青音被晾在一边,就老大的不高兴,想了想就拉了沈青桐的手道:“母亲,东宫这里我和二姐姐都是头次来,花园好漂亮,我们去逛逛好吗?” 三夫人知道她的心思,点头道:“去吧!别毛手毛脚的,省得冲撞了贵人!” “我知道了!”沈青音答应着,也不征求沈青桐的意见就强行把人拉走了。 这东宫里的环境他也不熟,但总归是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七拐八绕的就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池边上。 那池子不大,中间一眼温泉,汩汩的往外冒水。 沈青音在池子边沿坐下,抬头去看沈青桐,撇撇嘴道:“我听母亲说最近几个月陛下好像还是有心撮合昭王殿下和郭家小姐的。” “所以呢?”沈青桐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好,所以也不过分客气,但是她心里却多少有数—— 恐怕真正想要撮合郭愫和西陵越的未必是皇帝,是陈皇后还差不多。 如果说现在有谁最不想看到西陵越娶了沈家的女儿的,那么就一定是陈皇后母子了。 沈青音冷哼一声:“我是要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昭王殿下根本就不可能娶你的,你就不要做美梦了,还是趁早收收心吧!” 这个沈青音,这是故意找茬要和她掐架的吗? 沈青桐心里觉得有意思,也乐于配合,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喜欢就在这里慢慢坐,我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 殊不知沈青音等的就是她转身的这个契机,见状。她便悄然弯身从旁边花圃外的篱笆上抽出一根木棍握在手里,跟上去就想往沈青桐脑门上敲。 沈青桐不可能不防她,当即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怒道:“你想做什么?” 沈青音是个急脾气的,手腕被她拦住,却也不觉得自己背后偷袭有什么心虚的,却是恼怒的挣扎,“你放开我!” 两个小姑娘,都不可能有多大的力气,就这么较上了劲,居然是扭打在了一起。 远处通往前面花厅的小路上,刚好卫涪陵被人拥簇着行过,见到这边的动静,她身边嬷嬷顿时脸一沉就要过来何止。 “哎!”卫涪陵却抬手拦下了她道,不怎么在意的道:“看穿着,又不是府里的奴才,别管了!” 按理说她这样身份的人,不管是谁在她的府邸里没规矩,她都不该不怒不气的。 但是她身边的人却又好像都习惯了她这样的脾气,根本就不多说。 一行人刚要继续往前走,她那个贴身的婢女却是眼尖,突然沉吟道:“娘娘,奴婢怎么瞧着那个穿青色衣裳的姑娘那么眼熟呢?” 想了想,她便是恍然大悟:“奴婢想起来了,那是沈家的小姐!镇北将军府沈家!就是昭王殿下想娶的那位沈家小姐!” 卫涪陵这才有了几分兴趣,顿住脚步又多看了两眼。 那边沈青桐和沈青音争执,她本来也就是做戏,敷衍了一会儿就大力的用力一推。 沈青音被她甩开,推了个踉跄。 沈青桐愤愤的瞪她一眼,扭头就提着裙子跑了。 沈青音吃了亏,站稳了身子又不敢叫人来,也是一跺脚就追了去。 “她们往后院的方向跑了,娘娘,您真的不管吗?”卫涪陵的婢女道。 卫涪陵不以为意的笑笑:“算了!两个姑娘家的,就是跑到后院去又能怎么样?有着她们去吧。” 要是有外男进了他们后院,那是肯定要制止的,但是两个小姑娘而已,随便她们跑去吧。 卫涪陵说着,就继续施施然的被人拥簇着继续前行,走着却是忍俊不禁的道:“沈家的那个二小姐今年是多大了?怎么瞅着还一副孩子气呢?” 她是不关注前朝太子和昭王之争的细节的,可她又不是不认识西陵越其人—— 那么个高傲冷峻的男子,理应是配个知达理能替他稳定好后院和京中各家关系的性子沉稳的女人才是,这个沈家小姐—— 在外面就能跟自家妹妹动手掐架,也未免太不着调了。 “今年才刚十五,她是六月里的生辰,就及笄了!”婢女回道,知道她是关心什么,就又补充:“是年纪小呢,性子还没定下来!” 说到底也是别人家里的事,卫涪陵对这事的兴趣不大,后面就没再问了。 她这边走着,后面跟随的婢女里面就有一人悄然的落后几步,退下了,观察着确定没人注意,一扭头也是闪到旁边的花树后头没了踪影。 这边沈青桐提着裙子看似一路狂奔,实际上却是一直保持着能叫沈青音看见她背影的距离带着自家五妹在东宫的后院里兜圈子呢。 这座东宫的府邸她上辈子住了整三年,对于其中格局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本来要甩掉沈青音就跟玩儿似的,可她偏不,两个人就你追我赶的在人家后院里乱窜。 跑了半天,后面沈青音明显是跟不上了,沈青桐自己也出了一头的汗,前面拐过一条小径,刚停下来弯腰喘了两口气,冷不防就看到前面一片明黄的袍角飞入眼帘。 沈青桐擦汗的动作一顿,仓促间抬头,就见西陵钰站在面前,眉目含笑的看着她。 “太子殿下?”她面上表情一僵,脚下已经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这么几次三番的,就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也知道单独和一个男人在无人处撞见了会不太好。 西陵钰倒是心情很好的模样,含笑道:“原来你还认得本宫啊!” 他说着,就继续往前走来。 沈青桐看着他的眼神明显带着防备,咬了下嘴唇,然后眼神一闪,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的样子,又再提了裙子,转身要跑。 不想,才一转身,后面来宝已经带着个侍卫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堪堪好堵在了她的去路上。 沈青桐一慌,只能再度回头看向了西陵钰,解释道:“太子殿下,臣女唐突,我……我不认识府上的路,有冒犯之处……” “没关系!”西陵钰好脾气的笑笑。 他往前走,沈青桐就往后退。 她右边隔着两排竹子就是一道高高的院墙,竹林外面一片竹篱笆,没退两步就被篱笆挡住了。 西陵钰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道:“今天老三不在,换本宫给你引路如何?” “不……”沈青桐哪里肯应?可是话到一半,西陵钰已经抬手扯住了她的胳膊。 沈青桐觉得自己应该挣扎,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边来宝身边的侍卫就果断乖乖的没动—— 虽然云鹏应该是在暗中跟着她的,可是她被云翼坑怕了,对西陵越的人可没信心,万一她在这里一闹一挣扎,西陵钰非叫这个侍卫把她打晕了扛走不可。 到时候她人事不省,吃了亏都没处哭去! 所以权衡之下,她便干脆就当自己是被吓傻了,抖着嘴唇不吭声。 西陵钰倒是不知道这一瞬间的工夫这丫头心里已经独自唱了一台大戏,只是她吓得忘记反抗,他反而省事,直接拽她走过小路的尽头,拐了个弯,没走几步就把她推进了一个空置的院子里。 来宝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西陵钰一把将沈青桐甩进去,自己也抬脚跟了进去。 来宝关了门,走回院子里对那侍卫道:“别太招摇了,去跟这附近的守卫说一声,这一个时辰都绕着点儿这个院子。” 沈青桐那么个弱质纤纤的小丫头,西陵钰对她,还不是拿捏得妥妥的吗? “是!”侍卫应了声,转身出去传信。 今天东宫设宴,客人很多,来宝也忙,再加上他是太子身边的人,西陵钰不出现就算了,他如果也躲起来,万一太子妃或者其他人要找西陵钰,也没个人帮忙应付圆谎的,所以他便也没守在这里,出门往前院去了。 这边屋子里,沈青桐被西陵钰推的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了屋子当中的桌子上。 她匆忙的回转身来,惊慌又防备的盯着西陵钰道:“太子殿下,您……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西陵钰一笑。 他倒是觉得这丫头害怕时候的样子蛮招人的,款步往她面前逼近,抬手抚上她一侧的脸颊道:“你都不知道本宫要做什么就这么害怕的躲着我?” 他的手,落在他的皮肤上,那种温热的感觉叫沈青桐的心里一阵暴躁。 她双手抓着身后的桌沿,强忍着没叫自己这就和他动手,只是神情慌乱的不敢去看他的脸,结结巴巴道:“我……我……” 半天倒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丫头是真挺不待见他的! 西陵钰的眼神莫名冷了冷,突然道:“是老三在背地里跟你说过什么了吧?” 要不是西陵越提前跟她吹过耳边风,这丫头何必这么躲着他?看来为了留住这个丫头,为了保住沈家的这条线,西陵越是真没少下功夫。 沈青桐也不好意思解释什么,就只带着哭腔道:“殿下,臣女不过一介女流,我什么也不懂的,您让我走吧,我三婶会找我的!” “放你走?”西陵钰冷嗤一声,“你觉得这可能吗?” 如果他会这么好说话,就绝对不会费劲把她弄来了。 “我……”沈青桐张了张嘴,也是无话可说。 西陵钰的手指在她腮边蹭了蹭,手下的触感不错,他便越发的有点心痒难耐,再看沈青桐那防贼似的的小模样,就更是心情大好。 他挑眉,忽而倾身上前,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声音有些暧昧不清的低笑道:“除夕国宴那天晚上你跟老三回他的府上了?你们……都做什么了?” 他离她这么近,沈青桐身上就跟长了毛似的难受。 西陵钰这说话的语气太暧昧,沈青桐这才反应过来—— 他是误会了,以为那天她和西陵越之间别是已经有了点儿什么了。 脸上不自在的微微一红,沈青桐终于忍无可忍的推了他一把,然后从他面前的死角里退开了,捂着领口道:“殿下您贵为当朝储君,何必要跟我这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西陵钰被她推了个踉跄,却也不恼。 横竖这丫头这会儿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他顺势整理了一下衣袖,一面再度朝她面前走去,一边不怀好意地笑道:“怎么,你这是怕本宫沾了你之后老三就不会再要你了?” 沈青桐疯了才会跟他讨论这种话题,便就羞窘的咬着牙不说话,顺便把刚才从那桌上顺的一个茶碗往袖子底下拢了拢。 西陵钰步步逼近,又伸手把她拽回来,一反手推到里面的大床前面,一边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一边道:“你放心,只要你听话,事后本宫自然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今天年把本宫伺候高兴了,回头咱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老三不是想娶你吗?到时候还是风风光光的去做的昭王妃!” 以前西陵越就暗示过,太子不想看着他拉拢到沈家的关系是真,更有一重理由就是单纯的想要染指他的女人,那时候她就觉得这太子的心态很有问题,这会儿当面领教了,恶心之余倒是真有点无言以对了。 说话间西陵钰已经除去了自己的外袍。 对于沈青桐,他今天是势在必得的。 走过来,抬手就要把人往怀里拉。 沈青桐匆忙的闪身避开了,仍是防备的盯着他,虎视眈眈道:“你别乱来!要不然我喊人了。臣女我人微言轻,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小女子,如果事情闹开了,太子殿下您是要被陛下责难,被御史弹劾的。” 西陵钰先是一愣,随后倒是颇为欣赏的笑了,“你倒是想得远!” 说着,他已经于瞬间变脸,本来英俊儒雅的面孔上现出几分冰冷狠厉的神情,上前就把人扑了个满怀,一边恶狠狠道:“实话告诉你,本宫盯着你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以为今天你还躲的过?你想喊尽可以喊,横竖这附近也没人过来。” 沈青桐被他卡在了怀里,大力的挣扎。 但是两人之间的力道相差悬殊,一个回合,她人就被西陵钰掀翻,摔到了旁边的床上。 沈青桐也顾不上疼,一骨碌爬起来就缩到了最里面。 西陵钰方才那一扑腾,衣襟已经散了,露着半边胸膛就也转身扑过来。 沈青桐缩在角落里,眼神戒备盯着她。 床帐之下,光线略微显得暗淡,就是她这防备的姿态和小兽一样锐利冰冷的眼神更是激起了西陵钰体内原始的兽欲。 他眼睛一红,再度扑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一侧头正要往沈青桐脖子上啃,兴奋之余却完全注意不到身下那少女眼底有幽暗嗜血的冷光一闪。 沈青桐不慌不忙的手臂一横,滑出袖子里之前藏着的那个茶碗,简单利落的抬手就是一下,一个茶碗稳稳的拍碎在西陵钰的后脑勺上。 血,从刺进皮肉的碎瓷片边缘缓慢的溢出来。 西陵钰的身子静止不动,赶在他失去支撑压下来之前,沈青桐已经使劲的抬脚往他腹部一踹,同时两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人掀过一边。 一个茶碗而已,而且她一个小姑娘力量有限,她也根本就不担心西陵钰会有生命危险,靠在那大床一角,镇定自若的先把身上散落的碎瓷片拍掉,然后又把弄皱了的衣物整理好,再仔细的检查一番,确定自己身上的耳环发簪之类的东西没有遗落的,正要爬下床,不经意的略一侧目,却是瞧见摆在床头的陶瓷枕头…… 眸子里有一抹异样诡异又兴奋的光芒一闪,沈青桐爬过去,抓过那玉枕在手—— 杀了当朝储君,皇帝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她这个凶手挖出来碎尸万段的,如果她顺手再砸两下,会不会有可能把这人打成残废或者傻子呢? 到时候太子之位旁落,西陵越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应该是会替她擦屁股收拾残局的吧? 可是很纠结啊,到底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保证只把人打傻了而不至于打死呢? 沈青桐斟酌了一番,选了个角度正要拍下去,外面等了半天的云鹏终于忍不住的推开房门,焦急道:“二小姐,您没事吧?” 探头往里一看—— 沈青桐正跪坐在床上,手上抓这个枕头对着当朝太子的脑门认真的左右比较…… 云鹏被这诡异的场面震住,怔了怔。 沈青桐猛然惊醒,没事人似的顺手扔了枕头,跳下床拍了拍裙子:“哦!完事了,走吧!” 她若无其事的出了屋子,一边问道:“你这边也没什么事吧?” “没事!附近有两个人,太子过来之前属下就先把他们放倒了,没人知道您人在这里。”云鹏道。 “沈青音呢?她还在附近?”沈青桐道。 “是!一直在找您呢!” “那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沈青桐道,大摇大摆的走到院子门口,然后画风一改,突然一抬脚,狂奔而出。 看那个背影,是惊慌失措,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 云鹏站在屋子门口又往里面看了眼,后怕的擦了把后颈的冷汗—— 方才他绝对没看错,如果他再晚一步来推门,这二小姐手里的枕头绝对就要拍太子殿下脑门上了。 那可是当朝储君的脑门啊,那是随便想拍就能拍的吗?这要是让他家王爷知道了,八成也要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这里是东宫,是西陵钰的地方,本来这园子周围是有守卫的,可是最近云鹏都是形影不离的跟在沈青桐的身边,虽然东宫不容易混进来,但是今天他伪装成了沈家的随从,又使了点儿手段,还是跟了进来。 这会儿,这院子周围的守卫早就被他全部弄晕了。 沈青桐提着裙子慌慌张张的跑出了院子,本来沈青音就是一直尾随在盯着她的,知道她来了这边,所以刚好就在附近左右观望着寻人。 此时看到沈青桐慌忙的从那院子里出来,沈青音就是一愣:“你怎么了?” “五妹妹!”沈青桐面上表情惊慌不已,见到了自家人,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抓住沈青音的手臂道:“我……方才太子殿下要对我无礼,我一时害怕就……” 她说着,就紧张的要哭出来,回头去看那院子的方向:“我把他打晕了!” 说完,就更是用力的抓住沈青音的肩膀道:“五妹妹,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沈青桐打晕了太子? 沈青音闻言,也先是吓了一跳,但再一看沈青桐这吓破了胆的表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你真的把太子打晕了吗?”沈青音道:“这要是被人知道可不得了,是要被定罪的。” 沈青桐看样子都快哭了,解释:“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先……” “到时候谁会听你解释啊!”沈青音道,说着倒是很贴心的握了她的手道:“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吧?趁着现在,我们快走!” “啊?”沈青桐一脸惊诧。 “你不是说太子先要对你无礼的吗?这么丢人的事,只要你别被人当场堵住,回头太子殿下还能大张旗鼓的宣扬着追究你不成?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沈青音道:“快走啊!”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拉起还在那里发愣的沈青桐转身就走。 两人走过小路的尽头,回到了花园里。 沈青音就松开她的手道:“我不跟你一起了,我要去找母亲,你也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回头不管谁问起来,就一口咬定了没有单独离开过。” “可是……”沈青桐还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沈青音却已经拉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匆匆的转身走了。 沈青桐站在原地,只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表情就奇迹般的顺便平复下来。 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在小路尽头消失,沈青桐一偏头,眸光闪了闪,面上露出无比愉悦又轻松的表情,当真是准备从善如流,听沈青音的话去人多的地方找人说说话。 却不想,这一转身,她却先一头扎进了某人硬生生送上来的开阔胸膛里。 沈青桐被撞得眼前一花,连忙捂着额头后退两步。 西陵越负手站在她面上,面上表情似笑非笑:“走这么急,你要去干嘛?” 沈青桐只看他这个表情就是心里一怒。 但同时—— 她更心虚。 不过心里纵使情绪变化万千,这会儿她也只是不悦的拧着眉头道:“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去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 “你是要去多找点人来才是真的吧?”西陵越冷笑。 他冷着脸的时候,通身的气派真的有点摄人,沈青桐下意识的就想后退。 西陵越却是眼疾手快的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口,把人限制住。 他的面目清冷,目光从高处俯视下来。 沈青桐心虚的面色微微涨红,他盯着她,冷冷的道:“你当本王是三岁的孩子吗?是能由着你出尔反尔,闹着玩的?” 沈青音去趁火打劫去了,捉奸是一定要捉的,但是却一定不能大张旗鼓的带着外人去捉,否则沈家女儿和人无媒苟合的丑事一闹大,他们一家子女儿的名声就全毁了,包括沈青桐在内,到时候皇帝要是还肯让他娶,那才简直就是瞎了眼。 这个丫头,是居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都还在耍心机? 西陵越这会儿是真恨不能掐死了她! 他这是娶媳妇吗?都还没过门呢就先成天斗智斗勇的要把她当贼一样的防,简直比打仗都累,回头要真娶回家那还得了? 明明不过半大一黄毛丫头,怎么就不能消停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沈青桐这回是真的理亏,依稀觉得自己是听到他的磨牙声了。 她闷声低了头,也是混账脾气上来了,火上浇油的就又来了一句:“我不嫁!” 西陵越真被她气疯了,也不想掐死她了,他仰天狠狠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拎着她就往后院的方向走。 沈青桐急了:“你干嘛?” “按照原定计划,捉奸在床啊!”西陵越道,语气冰冷,他脚下步子走的很快,带起耳边凉风阵阵,“不想嫁了是吧?那回头等被人揪到父皇面前,这话你拿去跟他说吧!” 捉别人的奸那是设定完美的迂回策略,跟这个混账的沈青桐,就得来点儿直接的! 不就娶个媳妇吗?他是没那个耐性再继续跟着她折腾了! ------题外话------ (⊙o⊙)!我突然觉得,以后一定得要让桐妹儿生闺女,生出来就跟她娘一样这么往死里作的折腾他老爹!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ps:已经分不清楠竹和女主到底谁在作死了,总之他俩在一起,肯定是拯救了全人类,别人都不用遭殃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6章 强了太子的五小姐 这边沈青音绕了个圈子,又凭借记忆里的印象悄悄找回了方才她和沈青桐遇见的地方,一路寻寻觅觅的找过去,回到沈青桐冲出来的那个院子里,果然就见那里的房门半敞开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心里有点激动,也有有点紧张,干吞了口唾沫,大着胆子摸进去,也唯恐是西陵钰已经醒了会显得唐突,就先扒在门口试着轻声的唤了两声:“殿下?” 里面西陵钰自没应声的。 她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这屋子不是太大,最里面的一张大床,刚好正对门口,沈青音一抬头,自然一眼就看到衣衫不整倒在床上的西陵钰了。 她的瞳孔里,有兴奋的光芒一闪,回身关上了房门。 那床上,西陵钰还在昏迷。 沈青桐砸他的那一下,虽然把他的头给砸破了,但是伤势不重,伤口也不大,只是他身下被褥上沾了点儿血。 沈青音摸到床边,看见他半裸的胸膛,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就蓦然红了脸,再大着胆子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他的呼吸平稳,也就彻底放了心。 本来今天来的路上她就打算好了,找机会把沈青桐带到没人的地方,想办法弄晕了,到时候东宫的人势必要找地方安置的。西陵钰又一直都在惦记着沈青桐,只要放出去风声,十有*就能把他闫引来,到时候她卖个人情,再使点儿手段讨好一下,想要顺利拿下西陵钰应该也不在话下的。 本来的计划也算可行的,只是没想到沈青桐没有中计。 而现在,沈青桐把西陵钰打晕了,这机会更是白送给她的。 沈青音紧张的手心里都在冒汗,一时间也顾不得上害羞,红着脸爬上床去,一边把西陵钰半掩在身上的衣物都剥掉,自己也脱了衣裳,扯过被子把两人一起裹住。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只有旁边男人口鼻之间喷出来的陌生的呼吸声。 沈青音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羞的,一张小脸烧的通红,只觉得脸耳根子后面都在发烧。她试着往西陵越怀里靠了靠,贴上男人开阔的胸膛时,就更是心跳如擂鼓。 两人这个样子睡在一起,回头等西陵钰醒来就赖不掉了吧?到时候怎么都要给她一个位份的。 沈青音想着就越是激动,但是再转念一想—— 这件事她是做得不地道的,万一西陵钰醒来之后一怒之下不认账怎么办?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就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如果是把生米直接煮成熟饭了,那他应该就没办法赖了吧? 沈青音也算是豁出去了,她大着胆子往对方身上摸了摸,可是西陵钰人事不省的,根本就毫无反应,再想了想,她就眼睛一亮,爬下床在自己的衣服里面一阵的翻找,找出了一个小瓷瓶。 那瓷瓶里的药还是之前腊八节那次出门,沈良浩提前准备的,预备以备不时之需来对付沈青桐的,后来没用上。今天在过来东宫的路上,她顺手摸出来带在了身上。 沈青音绝对是个敢想敢做的,当即就从瓶子里倒出来一些药粉用水冲开了,先是灌了西陵钰大半杯,然后为了壮胆,剩下的就自己全喝了。 当初沈良浩居心不良,准备的都是猛药,她爬上床又钻进杯子里,没一会就浑身燥热的熬不住了。横竖是主意已经打定了,这会儿又没有外人,她就大着胆子自己为所欲为的鼓捣起来。 彼时的前厅这边,陈皇后已经到了,太子妃卫涪陵亲自带人去门口接的她进府。 陈皇后还是很高兴的,握着她的手道:“如今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能操劳,做什么还亲自出来,好生养着才是!” 卫涪陵笑道:“母后驾临,而且又是为着我的生辰,我哪能推辞不敬的?”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陈皇后对卫涪陵大致上还算满意的,因为她是南齐郡主,和东宫的联姻成功的缓和了两国的关系,皇帝本身就很满意。而这几年卫涪陵一直没能为太子生下嫡子,陈皇后才慢慢的有了怨言,现在卫涪陵怀孕了,陈皇后的心结也解开了,这会儿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真高兴。 婆媳两个说说笑笑的进了花厅,陈皇后左右一看这才觉得怪异:“钰儿呢?今天他不是也没出去公干吗?这么多客人在呢,他怎么也没陪着你!” “好像是临时有什么公函要处理吧,大概在房,一会儿应该就过来了。”卫涪陵道。 陈皇后也没多问,就是拉着她的手嘱咐了许多怀孕时候应该注意的事情。 卫涪陵也是认真的听着,让身边的嬷嬷都记下了。 几个命妇陪着,婆媳两个一直说了有小半个时辰,眼见着就到晌午了西陵钰还没出现,陈皇后就有点不高兴了道:“去个人到后面看看,太子忙完了没有,今天他府上宴客,他这个男主人不出面?想什么话!” “是!”古嬷嬷应了,就要叫人,一直在门边盯着这里的来宝赶紧道:“不劳嬷嬷了,奴才过去请太子殿下过来就好!” 这会儿的工夫,沈青桐一直没有在他跟前露面,他就没多想,一直以为西陵钰这会得偿所愿,还在后面颠鸾倒凤的折腾,这才忘记了时间。 本来也正着急呢,来宝这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叫旁人过去的。 古嬷嬷不疑有他,直接点了头。 来宝也是心急,扭头往外一跑,没看好路,最后一级台阶踩偏了脚,正要往地上栽去,却被人扶了一把。 “谢……”惊魂甫定,他连忙道谢,一抬头就看到昭王殿下身边那个总是笑眯眯态度良好的侍卫。 想着现在太子正在后面睡昭王殿下未来的王妃,来宝一阵心虚,眼神就闪烁略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昭王殿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显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来宝不敢多言,挣脱云翼的手,匆忙道谢之后就往后面走。 可是云翼手快,一把又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还没回本王的话呢,跑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西陵越问道,面上表情清冷,看得人心里更冷。 来宝嘴唇抖了抖。 里面陈皇后已经听到动静,不悦的出声斥责道:“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把太子请来,主持一会儿的寿宴?” “哦!是!”来宝答应了。 西陵越却不答应,先举步往后面走,“正好本王这里有个兵部上来的折子,还没拿定了主意怎么处理,我去请,过来的路上顺便和二哥商量一下。” 他的态度强硬,根本就是登堂入室,没个商量的打算的。 来宝急得就要哭了,也只能是被羽翼拎着,走在后面。 那花厅里,陈皇后本来就对和西陵越有关的事情各种提防,再看这个架势,心里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拧眉去看卫涪陵,沉声道:“钰儿到底是在做什么?” 卫涪陵一脸茫然:“臣妾也不知道啊,是来宝说他有公文要处理的!” 陈皇后心里安叹一声不妙,起身就走了出去。 卫涪陵皱眉—— 今天这样的场合,太子应该不会胡来吧? 这么想着,她也不能在这里坐着了,赶紧也起身追了出去。 这厅中陪坐的命妇和东宫太子的姬妾也有几个,大家都人精一样,见状,马上也有好事者想要跟。 卫涪陵脸色一沉,回头道:“本宫陪母后出去散散步,各位在此静候饮茶就是,不必伴驾了!” 她是东宫的女主人,又是太子妃,说话还是极有分量,没人敢于忤逆的。 其他人都又安分的坐了回去,却是西陵钰的侧妃黄氏素来恃宠而骄,只把卫涪陵的话当耳旁风,也起身施施然的跟了去。 黄氏的出身不低,照理说就是做太子妃也够资格的,只是皇帝为了缓和练过关系,强行把卫涪陵指给了西陵钰做正妃,她就只能屈居侧妃之位了。 卫涪陵知道她对自己不服气,平时也懒得和她计较什么,这时候虽然心里不怎么高兴,到底也是没多说。 一心人浩浩荡荡的往太子的房去,推门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来宝被云翼提着,耷拉着脑袋,斗败的公鸡一样。 西陵越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来宝强打精神,硬着头皮道:“殿下已经离开了,可能从另一边的路去了前面了吧!” 西陵越闻言,不过一声冷笑。 这东宫里的格局他又不是不清楚,从那边的花厅通到这里就一条路。 陈皇后等人随后跟来,那脸的不高兴,看向西陵钰道:“老三,今天涪陵的生辰,说好了不谈公事的,你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今天找你二哥说不行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改天再说也可以!”西陵越道,对她的态度始终维持的十分礼貌得体,“不过这个奴才说二哥在这里,现在却不见了踪影,二哥是当朝储君,他的安危最重要,别不是要出什么事吧?还是大家一起找找的好!” “这是他自己的府邸,能出什么事!”陈皇后越发的不高兴。 “还是找一找吧,要不然本王不放心!”西陵越只当看不到她眼底厌恶的情绪,又回头看向了来宝。 他这个人,是真的很不平易近人的。 来宝被他瞪一眼就忍不住心肝儿打颤,勉强道:“兴许殿下是累了,回去休息了吧!” “是吗?”西陵越也不等他再说话,抬脚又往院子了外面走,直奔后院。 陈皇后是有意揪来宝过来问问内幕的,奈何云翼不撒手。 而且西陵越这态度客客气气的,她也不能强行翻脸,于是只能压着脾气,也跟着往后院去。 西陵越脚下步子飞快,一行人杀到太子住的主院,还是扑了空。 这时候来宝已经不指望再圆谎了。 就是陈皇后也十分的笃定—— 今天东宫里指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心里渐渐地就焦躁起来。 西陵越从那院子里出来,却没原路返回,而是脚下转了个方向,走的另一边。 来宝心里一慌,忙道:“昭王殿下,马上就要开宴了,太子殿下应该是去了前边了吧?要不奴才先去问问?” 这种此地无银的伎俩,西陵越哪会理会? 他的唇角一勾,仍是举步前行。 拐过前面的一条小路,本来今天前院设宴,后面的仆从大都过去帮忙了,除了偶尔巡逻的侍卫,后院几乎没人,到处一片寂静。 可是走到那个院子外面的时候,却听到里面传出细微的一些响动来。 来宝的一张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西陵越回头看他一眼,了然,给云翼使了个眼色。 云翼随手把来宝一扔,兴冲冲的就冲进院子里,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彼时陈皇后和卫涪陵等人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可是那张大床正对门口,房门大开之后,里面的一幕一目了然—— 只见一女子赤身*披头散发的在那床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动不止,同时发出叫人羞于启齿的呢喃声。 着是陈皇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是面皮一烧,几乎是力拔山河的当即就嘶吼出声:“好大胆的小娼妇!来人!” 古嬷嬷一挥手,后面两个膀大腰粗的嬷嬷已经冲了进去,强行把正惊慌失措的沈青音给拽了下来。 可是再一看床上躺着的人,两个嬷嬷也扛不住,老脸齐齐的涨成了猪肝色,尴尬不已。 西陵越是站在院子里没动的。 云翼踹开门一见到这个场面,立刻夸张的双手捂住眼睛,龇牙咧嘴。 也好在是卫涪陵喝止了其他人,没叫那些命妇跟来,这会几个人带着的又都是丫鬟婆子,再没有别的外男在场。 陈皇后几乎是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就冲卫涪陵发作了,大声的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区区一个后院都管不好,就由着这些下作的奴才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乱来的吗?”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里的人会是沈青音和西陵钰的,也只当是东宫的下人在这里偷晴。 卫涪陵自然也是面上无光,垂下头去,施了一礼:“是臣妾失职,母后教训的是!” 陈皇后余怒未消,但是想着她怀有身孕,倒是不好过分苛责的,就仍是转向了那屋子里怒道:“还不把这两个贱人给本宫拖出来乱棍打死了!” 沈青音被拉下床,摔在地上,折腾了这么半天,这会儿她身上药力本来就散的差不多了,再别冰冷的地面一冻,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扯了件衣服就往身上裹。 那两个婆子站在床边,被陈皇后一骂,这才猛然惊醒,厚着脸皮赶紧扯了被子把西陵钰光溜溜的身子掩住了。 陈皇后见着两人不动,就等不得的直接冲了进去,“都聋了吗?本宫的话你们听不见?本宫叫你们……” “娘娘!”话音未落,两个婆子就惶恐的跪下了。 没人挡着了,陈皇后采一眼看到床上的人,顿时眼前一晕,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娘娘!”两个婆子连忙上前扶她。 黄氏是个好事的,这时候已经抢着挤过来,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见到床上的西陵钰也是吓得花容失色,抖着手道:“这……这……殿下,怎么会……” 卫涪陵最后一个进来,见到这场面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今天是太子妃的生辰,太子却是青天白日里在后院搞出这种事来? 卫涪陵的婢女气不过,她不能动西陵钰,就冲过去扯着沈青音的头发脸甩了好几个耳光,啐了一口怒骂道:“贱蹄子,竟然诱惑殿下,白日渲淫?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青音被她两巴掌抽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皇后也是怒了,靠在两个婆子身上,声色俱厉的一挥手道:“拖下去,给本宫往死里打!” 卫涪陵的婢女首当其冲,拖着沈青音的头发就往外拽。 沈青音的头发被扯下来好几缕,痛的哇哇乱叫。 来宝这时候也不得不冲进来阻拦,“娘娘息怒!” 他只以为这人是沈青桐。 这时候沈青音要是急了,尖声的哭喊道:“娘娘饶命!你们不能打死我!我是沈家的!我是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小姐!”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来宝最先觉得这声音不对,一扭头,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道:“沈五小姐?” 怎么会是五小姐?不该是二小姐吗? 陈皇后瞪大了眼,也是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却是卫涪陵最冷静,这时候最先发现那床上西陵钰的状态似乎不对。 他走过去,狐疑道:“母后,殿下他……是不是不太对劲?” 两个婆子老脸通红,心里腹议却不敢说话—— 能有什么事儿,家伙都好用呢。 陈皇后还是关心儿子的,走过去一看,西陵钰虽然面色潮红,但是双目紧闭,甚至于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吵醒。 “钰儿!”他伸手一推对方的脑袋,就觉得指尖黏腻,沾了一手的血。 陈皇后又是一惊,险些晕死了过去。 卫涪陵赶紧上前试了试西陵钰的鼻息,松一口气道:“人没事!应该只是晕死过去了,来宝,快去叫大夫来!” “哦!是!”来宝爬起来,夺门而出。 卫涪陵又叫人检查了一遍西陵钰的伤口,确定伤势不重,就又安慰了陈皇后两句:“就出了点儿血,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什么叫只出了点儿血?”陈皇后还没说话,却是黄氏尖声的道。 她怒然回头,恶狠狠盯着沈青音道:“你说!你到底都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方才云翼踹开房门看到的那一幕,大家都还记忆犹新—— 既然太子昏迷不醒,那……那…… 虽说是难以启齿,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这分明就是沈家的五小姐把太子殿下给强了啊! 只听说过强抢民女的,以前有的公主养面首也是有的,可还这没听说过有哪家养在深闺里的小姐敢对当朝太子动强的。 打晕了太子,还…… 这回头太子殿下醒过来知道了真相,会不会羞愤自杀啊? 一屋子的奴才,心思千回百转,全部扭曲的不像样子。 陈皇后却被气得喘不上气来,捂着胸口,随时都要背过气的样子,恶狠狠的盯着沈青音,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挤:“这个丫头图谋不轨,打伤了太子,简直罪大恶极……” “娘娘!您听我说,太子殿下不是我打伤的,真的不是我!”沈青音慌了,爬过去,扯着她的裙角哭求。 陈皇后嫌恶的一脚把她踢翻在地。 这时候站在院子里欣赏外面竹林风景的西陵越才事不关己的开口道:“云翼啊,既然是沈家的小姐……那你去前面把沈家的人叫来吧!” 又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说随便处置人家姑娘就能随便处置的。 云翼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但是又不能不听话,于是撇撇嘴,很不高兴又是一跳一跳的走了,陈皇后等人想拦都没来得及,人已经飘出了院子。 卫涪陵倒是还好,黄氏却是愤恨不已的,盯着沈青音道:“我们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是这小贱人做了不要脸的事,不管是谁来了,还能叫她翻出个大天去吗?” 沈青音是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只是哭。 陈皇后被气得胸闷气短,一时也说不上话,倒是真的把三夫人给等来了。 过来的路上云翼就尽职尽责的把事情都跟三夫人说了,三夫人也是害怕了那么一会儿,但是随后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了—— 不就是她的女儿和太子睡了吗?了不起就是把人塞过来完事! 这种事,还从来没听说过要女方来承担责任的,难道太子还要跟她的女儿来讨要清白的不成? 这边三夫人很坦然的跟着云翼就来了,然后进门就使出了一招先发制人,还不等陈皇后等人开口就先扑过去,哭天抢地道:“娘娘!您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我的女儿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可要替她主持公道啊!” “主持公道?”本来是对这事儿最无所谓的卫涪陵却是被第一个忍不住了,冷笑道:“沈三夫人你可看清楚了,是你家小姐打晕了太子殿下,还……还行了不轨之事,你这是跟谁要公道的?” 纵然是过来人,这件丑事她也是羞于启齿的。 三夫人的哀嚎声叫然而止,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眼床上,西陵钰果然还直挺挺的躺着。 可是这种事,她怎么能松口让女儿应下,眼珠子一转,随后就又嚎啕起来,只是没那么理直气壮了:“我家音儿还是个黄花闺女,太子妃娘娘说话可要积点口德,什么叫我们行了不轨之事?我说是我女儿被人骗了猜是!” “你简直强词夺理!”卫涪陵的肚子如今才不够刚满两个月,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总之是岔了气。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儿和胡搅蛮缠的娘! 她冷嗤一声,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扶住了自己的后腰。 “娘娘!”她的婢女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怒,快先坐下!” 卫涪陵自从嫁到了大越,说是因为水土不服,再加上思念故乡,这几年下来,身子骨一直不怎么硬朗,所以她这一胎怀的也是十分辛苦。 陈皇后比她还紧张,赶紧招呼人:“再去个人看看,这大夫怎么还没来!” 卫涪陵被拥簇着在椅子上坐下,一直紧皱着眉头,面色不见缓和。 这边三夫人却只是一心想要保沈青音,跪在陈皇后面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哀求:“娘娘开恩,音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轻重,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是被人陷害的!对!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三夫人这么一说,就好像自己先信了一样,赶紧扭头扯出躲在她身后嘤嘤哭泣的沈青音道:“音儿你先别哭,把话说清楚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有绑了你来……” 沈青音本来是觉得西陵钰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了,这笔账他就怎么都不能赖掉,到时候必须要接了她进府,那么她也就不用嫁给陈子旭那么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了。 可是吹曾想,她却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陈皇后等人最关心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清白,而是西陵钰这头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打伤了一朝储君,这可是要杀头的! 这个罪名,沈青音可没这么胆量担待,心里便越发是恨上了沈青桐。 “母亲——”她匆忙抓住三夫人的手,刚要和盘托出,那边的床上,西陵钰被来宝强行掐了两下人中,突然闷哼一声,悠然转醒。 ------题外话------ 音妹子终于如愿以偿,把太子给强了,啥时候桐妹儿也能有这个魄力啊啊啊~ 桐妹儿(斜眼):你滚粗! 越越:恩,要动强的也轮不到她… 桐妹儿:……泪奔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7章 见红 “钰儿!” “殿下!” 众人齐齐低呼,再也顾不上三夫人母女,赶紧的都围了过去。 西陵钰脑袋上的伤口尽其实不大,伤势也不重,只是昏睡了半天,又被人灌了药,此时便是头目森然,脑袋里胀痛的厉害。 婢女扶着他慢慢的坐起来。 他一看陈皇后居然在这里,还是黑着脸,神色焦灼的模样就更是觉得头大,一时也没记得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嘶嘶的抽着气道:“母后,您怎么会……” 陈皇后还不及说话,黄氏已经抢着说道:“殿下您可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这里可是就要出大乱子了,这双母女简直不要脸,居然说是……” 话到一半,黄氏也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总不能告诉西陵钰,他自己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个小丫头强了吧。 黄氏面上一阵尴尬。 西陵钰脑子里还有点懵,这时候想要掀被下床,结果一屋子的人全部尴尬了。 黄氏赶紧上前,压着被子给他捂住。 西陵钰虽然风流,但到底也是还是要脸的,一看自己这浑身赤条条状态还不对的模样,一张俊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外面来宝已经拉着大夫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大夫!大夫来了!” 西陵钰循声看过去一眼,再见地上散落的零星碎瓷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了那么点儿明白。 沈青桐那个丫头! 一瞬间,他的脸又黑成了锅底灰,直接怒斥:“滚出去!” 那大夫年纪大了,有点眼花,再加上被来宝拉着跑了一路,有点儿喘不上气,还在纳闷呢,陈皇后已经扭头道:“太子妃已经没事了,你下去吧!” 不管西陵钰和沈青音这事儿的细节怎么样,到底也是见不得人的,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既然西陵钰没什么事,自然也是少一个人知道就最好少一个人知道。 古嬷嬷最懂她的心思,赶紧迎上去,用自己宽厚的身板儿把人挡住,送了出去。 那老大夫医德还是不错的,虽然心里纳闷,却很老实,都没有往四下里多看一眼就提着药箱嘟囔着走了。 这边的屋子里,西陵钰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沈青桐的事—— 他确定自己是把那丫头堵在这里了,并且还险些就得手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在床上…… 不对! 他抬手一摸后脑勺,就先摸到一手半凝固的血块,顿时又是神色一怒。 这时候,沈青音已经等不得了,哭着膝行过来道:“殿下!臣女冤枉,我……不是我做的,我是被人下了药,我……” 她急切的想要解释。 西陵钰却不记得还有她这一茬的,拧眉道:“你?” 卫涪陵是知道西陵钰不检点的,可是今天是她的生辰,而且又是在大白天里,他就当众胡来,这也着实是叫卫涪陵有些恼火的。 她倒是没有发作,只就是讥诮的冷笑道:“怎么?镇北将军府的三小姐,殿下难道不认识吗?沈三小姐说她被下了药,殿下您不会说您也被下了药了吧?方才母后跟咱们进来的时候就见她正和殿下做那事儿呢!” 沈青音给他下的药分量比较重,药劲儿都还没完全下去呢,西陵钰又不是没感觉,他虽然没记忆却也知道之前肯定是有事发生的。 这时候听卫涪陵这么一说,就险些是一口老血喷出来,黑了的脸色一瞬间又涨得通红。 他咬牙切齿的看向了沈青音:“你!” 沈青音且心虚着呢,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 三夫人却是不干了,也是嚎啕大哭着爬过来,把女儿往怀里一抱,抹着眼泪道:“殿下,音儿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家,她懂什么,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叫她以后怎么做人?” 太子后院的女人已经够多的了,黄氏闻言,却是第一个不干了,上前一步,怒骂道:“你们还要不要脸,这个小浪蹄子轻薄了太子殿下!亏得你还好意思说?换做是我,如果我生出这么不要脸的女儿来,早就直接掐死了了事了,也不嫌弃寒碜!” 三夫人本来就是市井出身,撒气泼来才不管什么头脸,直接就顶回去:“我的女儿年少无知,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被人陷害的。反正现在事情都发生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侧妃娘娘那些漂亮话我不会说,太子殿下,这事情您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出来,臣妇……臣妇就只能去御前要个说法了!” 沈家的这个三夫人,厚脸皮的程度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自家女儿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她居然当面威胁皇后,威胁太子? 陈皇后的脸色已然是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但是却不能说什么—— 沈家的人都是跟着少年成名的沈竞发迹的,在那之前,就是京城里小有余粮的殷实人家,家里三个儿子娶的媳妇门第都不高的,沈家这个三夫人尤其不着调,陈皇后也是知道的。 这种泼妇,撒泼起来是真的不计后果的。 横竖沈青音破了身子,以后也指定没人要了,真把她们逼急了—— 西陵钰的名声却还是要的。 陈皇后也是气恼的厉害,拿那泼妇没办法,就只转向了西陵钰道:“钰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她们破门而入那时候的场面的确诡异,由不得不叫人生疑。 沈青音唯恐西陵钰恼羞成怒不肯认账,已经打定了主意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沈青桐身上,于是赶紧的抢着道:“殿下!不是我!我们是被人算计了,是……” “你闭嘴!”没曾想西陵钰却是寒声打断了她的话。 沈青音被他瞪得打了个哆嗦。 西陵钰的目光阴鸷,看向了陈皇后道:“母后,大约是儿臣喝多了,一时失态,这件事……” 他说着,本来想把这个哑巴亏吞下去的,但是那感觉却像是在吞咽碎瓷片,难受的厉害,声音顿了顿,随后又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事情都发生了……” 不管沈青音到底是不是被人算计的,他被个小丫头强上了,那都是事实,虽然事情很丢脸,可难道抖出他想要强迫人家姑娘却反而被别人偷摘了果子,这事儿就很长脸吗? 与其多丢一次人,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西陵钰说这话的时候,活像是自己在逼自己吞刀子。 三夫人母女却是心头一喜,然则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向来都不过问西陵钰的风流韵事的太子妃卫涪陵却是拍案而起。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想收了这个丫头吗?”卫涪陵起身走过来。 西陵钰皱眉。 他的太子妃知达理,而且性子很淡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这么疾言厉色的。 陈皇后不悦的道:“茯苓!” 语气有点重,是个警告的意思。 卫涪陵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的,对她的话完全置若罔闻,就是冷冷的盯着西陵钰道:“这件事,我不答应!” “你说什么?”西陵钰还当自己听错了。 那边三夫人闻言,立刻就急了,尖声道:“太子妃娘娘,天地良心,您虽然是东宫的主母,那也只是管着服侍太子殿下,帮着皇家开枝散叶的,哪儿能挡着殿下纳人的?” 卫涪陵在南齐的时候就身份不低,是被人捧着长大的,闻言,顿时就是目色一寒。 也不用她开口,她的婢女就一把扯过三夫人风衣领,赏了两个大耳瓜子,一边怒斥道:“尊卑有别,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我们娘娘?要不要我们娘娘启奏陛下,定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三夫人被打的两边脸上都麻了,瞪着眼,看着面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婢女居然是没敢还嘴。 也是没办法,她虽然习惯了随时死地的撒泼,其实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真要说起来,胆子是没多少的。 陈皇后想着自己刚才都被她吓住了的模样,脸色瞬间掠过一丝尴尬。 卫涪陵却是不避不让的和西陵钰对视,再次重申道:“如果是别的时候,殿下您要往这后院里领人,臣妾说半个不字,您都可以说我是不守妇道的妒妇,就是请母后做主休了臣妾,臣妾也绝无怨言,可是今天是我的生辰,殿下您就当众这么打我的脸?” 西陵钰是没想到自己一向都知达理的太子妃会突然发难,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就是个女人!”他不悦的说道。 卫涪陵扭头看了缩在一起的沈青音母女两人,挑眉,唇角勾起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对啊,不过就是个女人!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如果殿下您喜欢,您想要谁,明天臣妾都亲自上门提亲去给您把人领回来。但是今天,这个沈青音——不行!” “娘娘!”沈青音是真的被她盯的有点怕了,就要开口求情。 卫涪陵却根本就不屑于搭理她,直接转向了三夫人道:“沈三夫人要去御前讨要公道就尽管去,总之是你的女儿想进我东宫的大门?门都没有!” 说完,她转身就走。 西陵钰也是被她逼急了,当场就要跳下床,但是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为着寸缕,就赶紧扯了条裤子先在被子底下仓促的穿上,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卫涪陵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这里是本宫的府邸,还轮不到你做主!” 这时候,他就只想要息事宁人,当真是恨死了卫涪陵的从中作梗。 卫涪陵的态度却十分的强硬,同样目光冷厉的与他对视:“殿下说的对,这里是您的府邸,您府邸了的事轮不到我做主,但是我自己的主却还是可以做的。殿下不信大可以试试,今天但凡是您敢留下沈家小姐来,我就马上进宫,请父皇降旨,准许我们合离!我是好说话,但是殿下,今日是我寿辰,你和这个贱人却在这里颠鸾倒凤的当场打我的脸?这口闷气,我卫涪陵能忍,我皇帝舅舅却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脾气了!” 她是真的生了气,更不惜搬出南齐的皇帝来给西陵钰施压。 西陵钰看着她脸上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他的心头剧烈一震。 陈皇后见状,不得不上来打圆场,拉开西陵钰掐着卫涪陵手腕的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也要关起门来闹,当这么些人呢,丢不丢人!” 西陵钰冷哼了一声。 沈青音却是紧张不已的,看见卫涪陵这个态度,不得已,她便只能爬过去,扯了对方的裙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哀求道:“娘娘!太子妃娘娘,请您开恩,今天的事情真的不是我有意冲撞娘娘,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一定本分,不会惹事的。” 卫涪陵倒是没把她看在眼里,今天她气的就只是西陵钰。 “松手!”她冷斥。 “娘娘!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沈青音却是紧抓着她的裙摆不放。 卫涪陵的婢女去掰她的手,她却干脆扑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腿,不住的哀求。 陈皇后和西陵钰干脆都不说话了。 这里的事,已经演变成一场叫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最后卫涪陵那婢女好不容易把沈青音从她腿上扒下来,已经累的浑身是汗。 她扶着卫涪陵,后退一步,主仆两个匆匆往外走。 卫涪陵前脚刚一跨过门槛,一抬头,却赫然发现这院子里还气定神闲的站着个昭王西陵越。 她的脚步顿住。 屋子里陈皇后本是想跟出来劝她的,走到门口,就和西陵越似笑非笑的眸光对上。 陈皇后瞬间黑了脸。 西陵越道:“之前娘娘不是有替沈家三小姐保媒,要把她许给陈子旭吗?既然今天二哥他先情不自禁了……不过也好,横竖陈子旭和二哥是表兄弟,既然太子妃嫂嫂不肯让沈三小姐进门,那么陈家那里也是个好去处的!” 这么一顶绿帽子,陈皇后虽然能逼着陈子旭戴了,但是以陈家老夫人的脾气,还不得恨死了她? 这条路子,根本就是走不通的! 这个该死的沈青音! 陈皇后这会儿是真的恨不能将沈青音千刀万剐了。 这时候西陵钰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批了件衣服奔了出来,见到他在,眼睛里瞬间就开始往外冒火:“老三?” “二哥!”西陵越也不掩饰,略一挑眉,“本来是过府来贺太子妃嫂嫂的寿辰的,没想到却顺便看了一台大戏,抱歉的很!” 两个人的视线交锋,都是带着自古有之的寒意。 这一刻,西陵钰突然回想起之前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幕—— 当时他只记得是在自己快的手的时候被人打晕了,至于是谁下的手就没看见了,本来那屋子里就只有沈青桐,他就下意识的以为是沈青桐做的,可是这么巧,西陵越人在这里? 这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是西陵越做得吧? 这会儿他倒是突然信了沈青音说是被人下了药的事了。 “老三!”西陵钰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他从屋子里冲出来,直逼到西陵越面前,揪住了对方的领口,盯着他的面孔沉声质问道:“今天这里的事,该不会都是你安排的吧?” 西陵越笑笑,却居然直接认了、 “差不多吧!”他说。 西陵钰闻言一愣。 他已经拨开对方的手,径自整理好领口道:“要不是二哥你居心不良,先想着要染指我看中的人,我又何必将计就计给你来这么一出呢?” 西陵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后退了两步,突然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最后便是不可思议的再度抬头对上西陵越的视线道:“你还真豁得出去?这里可是本宫的地方,你就不怕你的人无法施展,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对自己府邸里的守卫还是有信心的。 而事实上,要不是沈青桐自己有手段,让他放松警惕,又周旋了那么长的时间给云鹏争取了时间,或者她还真是不容易躲过西陵钰这色中饿鬼。 “一个小丫头而已,二哥难道觉得缺了她,本宫会娶不上媳妇吗?”西陵越无所谓道。 西陵钰马上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更是莫名的心头一凛—— 是了,就算今天他得手了,回头西陵越照样可以带人来捉奸,再闹得天翻地覆的。之前昭王求皇帝指婚沈家二小姐的事是尽人皆知的,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却染指了自己未来的弟媳,朝臣们的唾沫星子还不把他淹死?到时候也势必激怒了皇帝,那么他这个储君之位还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西陵钰便是后怕的瞬间出了浑身的冷汗。 也好在是西陵越没走这步棋!否着他现在的处境只会比这个更糟糕。 不过从这件事上来看,西陵越这是没舍得沈青桐的,也就是说他对那丫头真有几分情意在的是吗? 西陵钰看着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几变。 西陵越便就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一撩袍角道:“不管怎么样,臣弟的婚事这次都应该是能定下来了,还是要谢谢二哥成全的。您这不是还有家务事要处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这就进宫,先去找父皇聊聊?” 说完,飒然转身,旁若无人的径自离开了。 云翼扒着院门,一脸不怎么情愿的小媳妇样—— 皇帝陛下总是板着一张脸,看他发脾气一点儿乐子也没有,太子家的后院热闹啊,看他老娘他媳妇,他的小妾还有他勾搭的女儿们掐架好有意思啊! 西陵越跨过门槛到时候横了他一眼。 云翼赶紧松了手,低头跟上,一边走一边心里默默地想—— 沈家二小姐不太喜欢吵吵,他家殿下的那个美美的表妹好像话也不多,咦,那到时候他们家后院的日子还有啥子的过头啊?他要不要申请替他家殿下来东宫做卧底啊? 这边陈皇后那些人都在屋子里,院子里西陵钰和西陵越两人之间说话又隐秘,声音不高,只能隐约看出俩人起了冲突,其他人倒是没听见他们后面都说了什么。 卫涪陵是识大体的,刚才看见西陵越在,就没再让西陵钰脸上难看,这时候才走出来道:“既然这里的事殿下还拿不定主意,那臣妾也先行告退了,等殿下拿定了主意,记得叫人去给我传个信!” 她说着,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又回头看了眼,莞尔道:“不过方才昭王殿下的提议不错的,反正之前母后也有替沈家的这位小姐保媒,都是自家人嘛,也不算吃亏!” 就因为陈皇后曾经替陈子旭求过沈青音做妻子,皇帝当时没答应,一则因为晋安公主的事情才发生,他正在气头上,却也更是因为怀疑他们是要用这场联姻来拉拢沈家的关系。 而同样的,西陵越求娶沈青桐,皇帝还是没答应,也是因为这个关系。 说白了,皇帝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拉拢到军方的势力来内斗。 而现在,他和沈青音生米煮成熟饭了,这就是赖不掉的了。 这件事被皇帝知道,皇帝会怎么想?只会以为是他强了沈青音,就是不择手段的要谋沈家的关系。 到时候,为了制衡,也为了教训他的不知检点—— 西陵越和沈青桐的婚事这算是成了。 西陵钰本就心情不好,再被自己的太子妃冷嘲热讽的以刺激,顿时就怒火中烧的红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伸手,一把掐住了卫涪陵的脖子。 而屋子里的沈青音也被卫涪陵这话刺激到了,唯恐太子真的要把她塞给陈子旭那纨绔来遮丑,火急火燎的冲出来,抓着西陵钰的手臂哀求道:“殿下!我都已经是您的人了,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不嫁给陈子旭,您要是逼我,我……我就去死!” 西陵钰气得是西陵越算计他的大事,哪里有心思听她胡搅蛮缠这些鸡毛蒜皮?盛怒之下就是狠狠的甩手一推。 力道有点大。 沈青音当场被他掀翻在地,卫涪陵还好,脚下一个踉跄退了两步。 可是今天她的寿辰,为了赴宴,穿了十分隆重的凤尾长跑,裙摆太长,一脚踩上去就被绊住了。 “娘娘!”她身边的人尖声尖叫,但是要扑过来已经晚了。 “快!快去扶她起来!”陈皇后已经慌了,抖着手里帕子大叫。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过去,把卫涪陵扶起来. “娘娘您没事吧?”卫涪陵的婢女道,已经有人跪下去给她整理沾了泥土的裙摆了。 卫涪陵有点受惊,倒是还好,摇了摇头:“没事!” 陈皇后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那个跪在她身后替她整理裙摆的婢女惊恐的道:“呀!血!是血!娘娘见红了!” 这一声惊呼,当真是如晴天霹雳。 陈皇后和西陵钰都齐齐的白了脸,赶紧的凑过去。 彼时卫涪陵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还在那里茫然的站着。 今天她穿了一身颜色喜庆的玫红色衣裙,颜色有些深,但是细看之下,裙子后面腰下的位置确实有血色浸了出来。 “快!快扶太子妃进去!传太医!”丛皇后慌乱的道。 卫涪陵随后反应过来,瞬间脸色惨白,出了一身的汗,她弯下腰,护住自己的腹部,却是抬手挡开了古嬷嬷要来搀扶的手,声音颤抖道:“我……我不在这里,脏!” 西陵钰的脸色,在那一瞬更是难堪至极。 整个院子里乱成一团。 外面沈青桐整低着头,和云翼一左一右的跟在西陵越身后往前走,听到身后的动静,她的脚步就下意识的顿住,拧眉回头看去。 西陵越也顿住脚步,冷冷的道:“别再打歪主意了,别想着本王会留你一个人下来!” 这次他学乖了,不到尘埃落定,是坚决不能叫这丫头离开他的视线之内的。 “太子妃……”沈青桐沉吟了一声,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一抬头看见这张不讨喜的脸,瞬间也没了说话的*,自觉的埋头继续往前走去。 ------题外话------ 突然发现,太子妃凉凉也是要被圈粉的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8章 瞒天过海 西陵越要进宫去告状。 这事情一旦闹起来,将会是十分的严重的。 西陵钰虽然有心阻止,这时候却也顾不上了。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卫涪陵抱到旁边离的最近的院子里,她那裙边后面已经被血水濡湿了一大片。 陈皇后是过来人,一看这个样子就是一颗心乱跳。 她拍了两下胸口,扭头冲身后一筹莫展愣着的古嬷嬷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大夫追回来?” “哦!”古嬷嬷回过神来,才要往外跑,来宝已经自告奋勇道:“奴才去追,府里的路奴才比较熟!”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陈皇后也顾不上了,扭头赶紧吩咐,“快,拿枕头被子先把太子妃的双腿垫高!” 卫涪陵的这一胎至关紧要,这要是没了…… 几个嬷嬷婢女一阵的忙活。 黄氏和沈青音母女也都跟了来。 而如果说在场的人里头有谁是最希望卫涪陵这一胎保不住的,那就是非黄氏莫属了,这会儿看到卫涪陵流血不止,黄氏高兴的几乎手心里都是热汗。 只是眼下的这种局面,她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来,就使劲掐着手心,表现出关切和紧张的情绪来。 而沈青音母女,则可以说是惶惶的。 这一刻,两人都恨不能逃之夭夭。 可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这时候她们畏罪潜逃了,只会让陈皇后和太子更加震怒,到时候追究起来,就更没她们的好果子吃了。 所以这会儿母女两个都是紧张的在旁边站着,心里倒是真心的祈祷—— 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本来那大夫就走了没一会儿,来宝半途把他又拉了回来。 “娘娘!大夫来了!”两人跑的满头大汗的回来。 站在床边的陈皇后赶紧让开:“大夫!快!快给她把血止住。” 大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宝推到了床边。 陈皇后也不想避嫌了,直接回头对站在那里的西陵钰道:“这里不干净,你先出去。前面还有好些客人呢。今天这里的风声还是要尽量压着,你先去前面主持宴会,横竖昭王都知道了,对外……” 她说着,想了一下,就一咬牙道:“你就说涪陵的身子不舒服,要休息,那些人,你随便应付他们一下就是。” 说卫涪陵身体不适,虽然也不是个好主意,但是相对而言,总比说是西陵钰有事要好的太多了。 西陵钰的心里对自己的嫡子也是有所期待的,这时候的心情也是紧张又复杂,愣了半天,就是身上只穿了一层衣袍都不觉得冷。 这时候闻言,他才打了个寒战,赶紧转身出了屋子。 来宝快跑着跟着去,回主院伺候他换了衣裳。 这边卫涪陵的情况不好,根本也等不到太医和医女来,大夫给她诊脉检查之后,一瞬间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陈皇后一愣,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怎么样?” “娘娘!恕小的直言,太子妃娘娘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大夫道,直接跪了下去。 陈皇后只觉得心口一凉,身子就晃了晃。 “娘娘!”古嬷嬷赶紧扶着她,挪她到了旁边到椅子上坐下。 那老大夫很实诚,又再继续说道:“太子妃娘娘本来的身体底子就弱,扛不住太久的折腾,必须赶紧用药,让她把胎儿流掉,否则拖得久了,难免会危及娘娘的盛敏安全的!” 陈皇后咬着牙,手指死死的攥着手心,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 旁边的黄氏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沈青音母女两个则是腿软,直接跪了下去。 “娘娘明察,您要凯恩啊!”三夫人又发挥了她的泼妇本性,涕泪横流的就开始嚎啕:“这……这跟我们母女两个没关系的,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太子妃娘娘她是被太子殿下推倒的,冤有头债有主,这……这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陈皇后这时候哪里还有理智?越是听到这话就越是恨不能将她们母女两个都撕碎了。 她一只手抓着桌角,目光阴沉沉的盯着那母女两个,最后,却还是勉强按住桌面一点一点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大夫你用药吧!”她说,每一个字都是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夫是真怕卫涪陵会有生命危险,见她点头,赶紧的就爬起来,“是!小的这就写方子抓药!” “等等!”正要往外走,陈皇后却又叫住了他。 大夫顿住了步子,不解的回头看她。 却见陈皇后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后去,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沈青音母女两个身上,走过去,居然没管男女之别,伸出一只手,用力的握住了大夫的手腕,一字一顿的沉声道:“记住了!涪陵只是动了胎气,你开的——只是安胎药!” 此言一出,包括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的卫涪陵本人在内,这屋子里在场所有人都是齐齐第一个哆嗦。 “娘娘!”卫涪陵婢女最先急了,迎上来一步:“您这是要做什么?是对外谎报我们娘娘的孕事吗?这不行的!现在随便撒个谎是可以,可是十月怀胎之后,总要拿出个皇孙来给天下人交代的。我们娘娘的肚子本来也就只有两个月,这后面还有七个月呢,且不说最后要怎么收场,就是这中间……” 她说着,就不放心的看了眼黄氏。 皇室如临大敌,赶紧后退一步,脱口道:“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那婢女干脆就跪下了:“娘娘您三思,东宫里也是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什么消息透露出去,这可是杀身之祸啊!” “母后!您要三思啊!”黄氏也道。 陈皇后这是疯了吗?不对外公开卫涪陵小产的消息,这是要瞒天过海,最后偷龙转凤,用个假的婴儿来冒充黄子龙孙吗?这事情一旦败露,他们在场的这些知情人都要人头落地的。 “全都给本宫住嘴!就照本宫的吩咐做!”陈皇后却明显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恶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阴狠的警告道:“太子妃只是动了胎气,什么事也没有,今天这里大消息,但凡是走露一个字出去,本宫都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是心意已决了。 黄氏不甘心,张嘴还想反对,陈皇后已经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去。 她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咬咬牙,只能白着脸垂了头去。 陈皇后就又转向了大夫道:“大夫你马上去开药吧,药交给古嬷嬷和涪陵的丫头亲自去煎,涪陵这孩子身子骨弱,一定不要亏了她的身子,你只管一心把她的身子调理好就是!” 那老大夫人微言轻,即使不想做,却也没有办法了,拱手道:“是!” 古嬷嬷拖着卫涪陵的那个丫头跟着他走了。 陈皇后就扭头对黄氏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到隔壁的屋子里去等着,稍后本宫有话要跟你们说!” 几个人也不敢忤逆,爬起来,低着头走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陈皇后就走到卫涪陵的床边坐下。 她弯身下去,握住了卫涪陵冰冷颤抖的指尖,语重心长道:“涪陵,我知道这件事上你觉得委屈,这个孩子没了,本宫又何尝不恨?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能为了置一时之气就不顾大局。今天太子和沈家丫头的事情在先,势必要惹得龙颜大怒的,如果再叫你父皇知道你的孩子是因为这事儿没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发做起来,再有昭王不怀好意的从旁煽风点火,太子的储君之位都聚极有可能不保的。我知道你之前说的合离都是气话,你千里迢迢嫁到了这里,难道还真的指望着再回到南齐去吗?所以这一次,就算本宫替太子求你了,你且忍一忍,咱们先把这件事对付过去。那些个女人算什么?太子他就是玩心重而已,不管是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太子妃之位的。总之为今之计,你的这个孩子,一定要要保住!你嫁过来也有几年了,现在也亟需一个孩子来帮你稳固地位,只要这一次和你能7一举得男,那么太子和你的地位就都会更加稳固。你相信本宫,这绝对是对你最好的出路!” 西陵钰和沈青音的事,足以叫皇帝大动肝火了。 其实卫涪陵知道,陈皇后并没有危言耸听—— 太子行为不检是一回事,可是因为风流韵事而叫自己的嫡长子胎死腹中?这个罪过就大了,以皇帝的性情,绝对是要怀疑他身为人君的品格了。 此时旁边还有一个西陵越虎视眈眈,西陵钰的储君之位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陈皇后这话也算说得语重心长了。 卫涪陵疼的满脸都是汗水,此时身上衣物也都被汗水湿透了。 “我的确是需要一个嫡子来巩固地位,可是母后,这件事太大了。”强忍着疼痛,卫涪陵咬牙道:“就算我小产的事母后和太子能全部替我隐瞒,最后也能瞒天过海的替我弄个孩子来充数,可是混淆皇室血统……” 她说着,便是不以为然的凄惶一笑:“现在我们可以齐心协力瞒着父皇,可是将来等到殿下登基为帝,要册立太子的时候,总不能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占据储君之位的。到时候我的地位又能拿什么来保障?” “这个好办!”陈皇后纵横后宫多年,主意还是拿的飞快的,当即就道:“太子正值壮年,这几年东宫都有添丁,你要不放心,回头等这件事应付过去,别人都不再关注的时候,从后院别的姬妾那里抱个孩子过来给你就是!” 她说着,又仿佛觉得这样的说辞也不太好,就又掩饰着拿帕子按了按嘴角道:“而且你还年轻呢,这个孩子没了,再过个一两年也总是还会有别的孩子的,只要你生下太子的嫡子,将来的储君之位难道还能給了旁人去吗?” 反正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实也没有卫涪陵反对的余地了。 卫涪陵是聪明人,闻言便是苦涩一笑,叹道:“但愿臣妾还能有这个福分,过两年能生下自己的孩子吧!” 说完,就朝大床的里侧偏过了头去。 陈皇后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是已经首肯认同了,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过了不多一会儿,古嬷嬷就回来了道:“奴婢不放心这里,先回来看看,娘娘可有什么要奴婢帮忙的?” 陈皇后看她一眼,站起来道:“你陪着涪陵吧,本宫出去一趟!” 说完推门出去,紧了隔壁的屋子。 彼时三夫人,沈青音和黄氏三个都正惶惶不安的坐着,见她推门进来,蹭的一下就齐齐的跳了起来:“娘娘!” 陈皇后面上神色凛然,不怒而威。 她先看了黄氏一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候已经不能去前面的宴会上了,那就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呆着!” “母后……太子妃姐姐那里……”黄氏始终是不愿意替卫涪陵掩饰担风险的。 “本宫说的话,你照做就是!总之还是那句话,今天涪陵的事,谁敢散出去一点儿,本宫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陈皇后道,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警告威胁的意思:“太子的年纪不小了,是时候需要一个嫡子来巩固地位了,本宫的话,如果你不明白,就回去问问你的父亲兄长!” 如果西陵钰的太子之位不保,那么他后院所有的女人都要跟着鸡飞蛋打。 黄氏听了这话才是如梦初醒,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去吧!”陈皇后见到把她震住了,就一抬下巴。 “是!臣妾告退!”黄氏不想自讨没趣,这才转身退下了。 “皇后娘娘!”三夫人拉着沈青音紧张不已的跪下去。 陈皇后站在那里,面上表情居高临下,冷冷的道:“本宫方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我也就不重复了。这个丫头的事既然是发生了……不管错处在谁的身上,本宫总不会叫她一个丫头担待着。” “娘娘!”沈青音这话,顿时心头一喜,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 就听陈皇后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涪陵刚出了事,她暂时心情不好,本宫不能不顾她的感受,暂时……我会叫太子安排个住处给这个丫头,她入府的事情,晚些时候再说吧!” 有了这个承诺,三夫人母女更是喜出望外,两人还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陈皇后把各方面关系都处理好,那边卫涪陵的药也煎好了,她等着卫涪陵吃了药,也没去前面,就直接起驾回宫了。 这边西陵越进宫去了一趟,无非就是跟皇帝告了个状。 当然,他不会说他将计就计的做了什么,简化了前面太子意图染指沈青桐的事,只把他和沈青音之间的事情说了。 果然,皇帝听后就是勃然大怒。 陈皇后先是想把沈青音嫁给陈子旭来拉拢沈家的关系,眼见着不行了,居然是连太子都亲自出面了? 别人不知道,前面陈皇后替陈子旭求娶的事情宫里可是有风声透出来的,这样出尔反尔的,西陵钰的所作所为,是真的叫他恼火非常的。 而西陵越在他面前也不把话藏着掖着,告状完了就直接表示自己还是要娶沈青桐。 外面的马车上,沈青桐就是没再当场大致也能猜到那宫里会发生什么事。 她是不怎么喜欢和西陵越这人接触的,可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倒也是看得开的。 嫁给他,其实并不算最坏的结果,最起码她没有重蹈覆辙,再走上前世的老路。 如果再被送进东宫里去,她才真是死路一条。 而现在嫁给西陵越,虽然这男人不好对付,可她沈青桐又不是什么傲骨正正的烈女,不过夹起尾巴做人而已,她再拿手不过了。 至少她知道,他最终会是这一场皇权角逐当中的赢家,而且以他的脾气,自己跟着他,只要别该他背后捅刀子,那么最后就算他因为沈家和东宫之间的勾结而举刀,也应该不会非得要把她也一起推下去陪葬的。 他那样的男人,虽然睚眦必报,但也恩怨分明,不至于和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子为难。 嫁给了他,至少她的这条命是保住了。 所以这一刻,明明是有很多的情非得已,其实沈青桐的心里却是十分坦然的。 西陵越进宫去了一共一共多时辰才回。 “王爷!”云翼赶紧跳下马车去开门。 西陵越也不多言,直接弯身上了车。 沈青桐看他一眼。 “先送你回去!”西陵越道,随意的往身后车厢上一靠。 沈青桐自知他这不是在和自己商量,索性就不说话。 马车刚要离开,就听外面驾车的云翼提醒道:“殿下!皇后娘娘的凤驾回宫了。” 没办法,西陵越只能又下了车。 等着陈皇后的仪仗过来,他便拱手一礼:“恭迎母后回宫!” 宫里有规矩,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就是陈皇后的马车也不能直接驶入宫门的。 凤鸣宫出来的辇车被从宫门之内推出来。 丛皇后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西陵越,脸色就更是不好,不过还是要维持面子请的,不冷不热的点了下头。 她不说话,西陵越却不自觉,又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母后这个时间回来,是太子妃嫂嫂的寿宴取消了吗?嫂嫂她人还好吗?” 陈皇后知道那会儿院子里卫涪陵见红了的风声他肯定听到了,并且一想到卫涪陵小产丢掉的那个孩子心里就一阵绞痛。 但也越是这样,她面上就越是不能叫自己的情绪外露。 陈皇后扯了下嘴角,眼神不怎么友善的一挑眉,凉凉道:“涪陵受了点儿惊吓,好在有惊无险,今天原就是本宫的疏忽,她怀着身子,就不该办什么寿宴,让她往人多的地方去。昭王你也不用帮着操心了,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就被古嬷嬷扶着,上了辇车。 西陵越目送她的辇车进了宫门,就又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沈青桐没敢让陈皇后知道她这会儿都和西陵越在一起,所以方才就没露头,但是外面两人的对话她做在马车里,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西陵越坐回车厢里,吩咐云翼先去镇北将军府,待到坐稳了,一抬头,就见对面沈青桐却是眉头深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丫头一直就不怎么看得上他,这一点,西陵越知道,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想歪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冷的弧度来,讽刺的开口:“你又在想什么?总不会是要把太子妃受了冲撞的事都算在本王身上了吧?” 今天的一连串的事情里,都有西陵越的影子,但是如果真要深究起来—— 让卫涪陵受到伤害的罪魁祸首其实应该算是西陵钰的。 沈青桐其实没那么想,是他自己想歪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头看向了他,确认道:“皇后娘娘是说太子妃的孩子保住了吗?” 那神情语气,就好像活该是卫涪陵的孩子没留住一样。 西陵越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个表情,当时就愣住了。 他皱了眉头:“怎么?” 再看着眼前的沈青桐时,眼神就十分古怪了。 沈青桐被他盯着,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赶紧别开了眼睛:“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然后就若无其事是掀开窗帘的一角,去看外面的风景了。 西陵越盯着她的侧脸。 虽然她在极力的掩饰—— 但是这个丫头脾气太差了,但凡只许是他不深究,否则还是很容易看出她内心隐藏的情绪的。 而这一刻,她分明就是个思虑过剩的表现。 回去的路上,沈青桐都不说话。 西陵越本来也就不是个多话的,她不吵,他就乐得清闲,直接闭目养神。 一路上倒是十分顺利,到了镇北将军府门前,云翼收住缰绳,停了下来:“殿下!到地方了!” 西陵越睁开眼。 对面沈青桐还很自觉的坐着没动,等他训话。 西陵越见她如此乖觉,倒是心里满意。 他看着她,正色的开口问道:“那会儿你说太子妃什么来着?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今天在东宫,他们两个所听所见都是一样的,西陵越可不觉得沈青桐能窥测到其中什么他所窥测不到的玄机。 “没有啊!就是觉得她也蛮不容易的,随口问问!”沈青桐敷衍道。 其实方才回来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的就是卫涪陵的事。 上辈子她和卫涪陵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虽然因为沈青荷的刻意挑拨,从一开始西陵钰就有意晾着她,但是东宫里的很多事也都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比如太子妃卫涪陵—— 前世大约也是这前后,卫涪陵是怀过一次身孕,当时虽然没遇到今天这样的糟心事,可是也仅仅是在一个多月之后,卫涪陵的孩子也还是因为别的关系流掉了。 沈青桐不确定事情是不是一定还会继续沿着前世时候的轨迹发展,只是想着卫涪陵这孩子的状况都替她揪心。 这些话,她自是不会和西陵越说的。 西陵越也不勉强。 “王爷没别的话嘱咐我,那我就先进去了!”沈青桐等了片刻,见他不语,就起身往车门那里挪去。 西陵越双手环胸,靠在车厢上没动,这时候才散漫的开口道:“赐婚的圣旨今天就能到,本王的耐性被你耗的差不多了,所以你最好别在这个时候再给我起幺蛾子了。明天一早,让你家老夫人派遣马车送你进宫去谢恩,本宫会在南华门外等你!” 要不是他不好明目张胆的亲自来接人,他都不放心让沈青桐自己进宫去。 沈青桐闷声不响的抬手去推车门。 西陵越就对她这种态度很不满了。 本来他两条大长腿就伸展开来横在车厢里,这时候足尖顺势一勾。 沈青桐哪想到他会这么缺德?根本好不防备,惊呼一声就往身后的方桌上摔去。 他这车上的家具都是红木打造,而且用料很足,那桌角硌一下都疼。 沈青桐想着自己要摔下去会是个什么惨状,已经提前就痛的龇牙咧嘴了。 然则千钧一发,悠然靠在旁边的西陵越突然长臂一揽。 好在他是没准备直接摔死自己啊!沈青桐瞬间松一口气,然后下一刻,就见昭王殿下的袖口扫过桌面,飞快的抢走了上面的一套紫砂茶具。 沈青桐:…… 然后一声闷响,她半边身子重重的砸在开阔的桌面上,也不知道骨头都碎了几根。 ------题外话------ 继续作死不解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9章 赐婚 沈青桐简直疯了!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家伙的…… 不对! 上辈子的事儿她又不是不记得!她没欠,是这家欠了她的才对。 可是不管谁欠谁,这会儿她是真疼的没心思计较了,后背痛得厉害,摔在那里,试了两次也没敢动,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西陵越本来还气她那个爱答不理的态度呢,这会儿冷眼看着,原是想给她张长记性的,但见她眼眶里噙着两泡泪,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就这丫头的一副小身板儿,自己好像是下手狠了点儿。 不过他这种人,你也不能指望他开口道歉的,于是心里别扭了那么一会儿,昭王殿下就纡尊降贵的亲自探手往沈青桐背后一托,把人扶起来了。 “你有病啊?”沈青桐是气疯了,劈头盖脸就冲他吼。 这一吼,就忍不住面目狰狞,五官一阵扯动,眼眶里的泪就真的砸下来了。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难受过。 她扶着后腰板儿,小心翼翼的都不敢乱动。 西陵越听她叫骂,登时就黑了脸,但是再看她那小模样,估计他吼回去她真得哭,忍了忍,到底还是要点儿脸的没好意思开口。 他就靠坐在那车厢上没动,一挑眉毛,凉凉的道:“给你提个醒儿,省得你又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离着明天一早进宫也没剩几个时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能老实呆着了?还需要本王叫人把你拎回昭王府去看着吗?” 沈青桐被她数落的灰头土脸,偏偏又没办法还嘴,就是愤愤的盯着他。 这会儿她心里是又气又委屈的,偏偏无计可施,那小眼神就含嗔带怨的。 昭王殿下忍不住的又检讨了一下—— 刚才下手不会是真的太重了吧? 不对!谁叫这混账东西不听话来着? 再这么一想,昭王殿下就又瞬间坦然了。 抬头见沈青桐还坐着不动,他就眉毛一挑,冲外面道:“云翼!把她丢下去!” 云翼已经扒着车厢门偷听半晌了,这时候却是耷拉了脑袋,慢吞吞的把车门打开—— 虽然手痒想试一试把他家未来的王妃娘娘丢出去摔一大跟头是啥感觉,可是不敢啊!将来一定会被打击报复的。 云翼低着头,一副鹌鹑样。 沈青桐更是一刻也不想和西陵越共处的,咬牙扶着后腰,自己下了车,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大门走去。 她府里守门的婆子早就看到外面有马车停下了,却都缩在门后没敢动。 这时候见到沈青桐从车上下来,就赶紧迎下来搀扶:“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说着,却都一个个好奇的往后张望那辆马车。 他家二小姐是跟三夫人一起出门的,怎么会单独坐了昭王府的马车回来? 沈青桐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就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请王府的马车先把我送回来了,三婶他们可能还要晚点回来。” 两个婆子也不敢多问,就扶着她进了门,看她这个样子,是真摔得不轻,也不放心,干脆就直接把人送回了锦澜院。 早上跟着沈青桐出门的是木槿,这会儿院子里守着的是蒹葭。 “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见她这个样子,蒹葭吓了一跳。 沈青桐懒得多说,敷衍道:“没事!摔了一下,有跌打酒吗?找出来给我擦一擦!” “哦!好!”蒹葭从门房婆子手里把她接过来,扶着进了屋子。 沈青桐倒是没有伤筋动骨,就是后背有一片地方被硌得有一大片淤青,但是那一下也绝对是摔得不轻,浑身散架了一样。 “这才出去了小半天,怎么摔成这样了?”蒹葭关了门,一边拿跌打酒给她按,一边就忍不住的心疼。 彼时沈青桐揣了一肚子的火,一个字都懒得说。 等蒹葭给她擦了药酒,刚穿好衣裳,外面门房的婆子硬去而复返,隔着门就喜滋滋的叫嚷开了:“二小姐大喜!大喜啊!宫里来人了,是路大总管亲自来的,说是陛下金口玉言,给咱们二小姐指婚昭王殿下!二小姐以后就是王妃娘娘了,大喜啊!大喜!” 消息太过突然,蒹葭十分的意外,愣了一下才赶紧过去开了门。 “奴婢給二小姐道喜了!”那婆子直接冲进来,跪在了沈青桐面前。 沈青桐没反应。 她伏地半天,原是在等赏钱的,可是沈青桐半天没应声,她才偷偷的抬头看过来。 沈青桐也不想被人看见她的情绪不对,已经起身往里走:“我知道了,换身衣裳就来,有人去通知祖母了吗?” 那婆子满心的失望,爬起来道:“老夫人那里已经有人去叫了,可是皇觉寺离着这里来回要大半天,今天应该是赶不回来了,大夫人那边也有人去叫了,陛下的圣旨上门,这是了不得的事情,是要全家一起接的,” 沈青桐不说给赏钱的事,蒹葭人都傻了,自然也想不起来,半天之后回过神来,也是急匆匆的跑进里屋去给沈青桐找要穿的衣裳。 那婆子一看没指望了,也就兴致缺缺的先走了。 蒹葭找了套颜色鲜亮的衣裙出来,一边帮着沈青桐换一边道:“这消息怎么来得这么突然?之前皇上不是好像是不同意的吗?” 沈青桐不说话。 蒹葭这才想起来,自家小姐和那位昭王殿下其实不怎么对付,就也跟着闭了嘴。 大夫人这边,她最近和老夫人置气,又有三夫人横插一杠子,所以府里的中馈已经移出去一大半了,不过她当然不会放权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三夫人,所以公中经营的铺面和租出去的田地还是她一手把持的。上午有几个下面庄子上的管事来,她忙了半天,中午一觉睡过去,居然是到了这会儿有人过来才醒。 听了杨妈妈的转述,大夫人的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你说什么?皇上降旨赐婚了?” “是啊!”杨妈妈也是一筹莫展,“路大总管亲自来的,这会儿人就在前厅奉茶,等着呢。” 说着,就有些不甘心的叹了口气,“这二小姐也算行了大运了,居然被她捡到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圣旨虽然还没见,可是能得陛下亲自降旨赐婚的,那就必定是正妃娘娘的名分了。” 这个便宜,说白了就是捡的沈青荷的。 大夫人的面色越发不好,瞪了他一眼。 杨妈妈自觉失言,就低下头去,服侍她穿鞋更衣。 大夫人一直神色凝重的在想事情,越想还越是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忍不住的又再问道:“那个丫头呢?她不是跟着林氏一起赴宴去了?都回来了?” “没!三夫人还没回呢,二小姐头半个时辰已经回来了,说是不小心摔了,就提前回了。”杨妈妈道。 大夫人手下动作一顿:“摔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而且被逼到需要提前离席回来,肯定事情不小的。 只是这时候时间紧迫,她却也没时间多问,赶紧换了朝服就去了前厅。 沈青桐和她是前后脚到的。 黄帝本来也是被西陵钰气得动了肝火,所以这道赐婚的圣旨下的多少有点仓促泄愤的意思。 路晓当众宣读了圣旨,沈青桐接了,大夫人又打点了丰厚的赏银把人送走,转身看到捧着圣旨的沈青桐,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 昭王妃! 这份荣耀本来该是属于她的女儿的,现在却平白无故的被沈青桐这丫头捡了去,大夫人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盯着沈青桐,眼神冰冷。 沈青桐之前就和她撕破脸了,干脆也不回避,直接道:“祖母不在,方才还要谢谢大伯母替我打点了。现在圣旨接了,明日一早我应该是需要进宫谢恩的吧?还要麻烦大伯母往下吩咐一声,提前退我准备好车驾!” 说完,也不等大夫人反应就转身先离开了。 大夫人还怪她?殊不知现在她心里更恼火,要不是沈青荷败事有余,她何至于要被推出去顶包?既然她不痛快了,那就干脆仗势欺人,大家谁的心里也都别舒坦了。 治不了西陵越,索性就给沈家的这人添堵了。 蒹葭一见她家小姐当面挑衅大夫人,急的当场出了一身的汗。 大夫人捏着袖口,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她的背影。 杨妈妈看得一阵胆寒,忍不住道:“夫人,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就想开点吧。皇上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那二小姐就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大夫人当然知道这一道赐婚的圣旨意味着什么,只是心里不痛快却不是随便两句话就能抵消的。 她扭头,看向了杨妈妈,冷冷的道:“马上天就黑了,林氏母女还不回来?皇上赐婚的圣旨下来的这么突然,今天绝对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了,马上去给我查一查!” “好!”杨妈妈直接就应了,转身出去了。 这边路喜刚一走,三夫人就精疲力竭的带着女儿回来了。 一行人下了车,见着门口的奴才都满脸的喜气儿,三夫人不仅奇怪,“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沈青音虽然是有机会服侍太子了,但是间接地却把太子妃的孩子給弄没了,这件事整个算下来,绝对不算什么好事,三夫人这会儿还如芒在背,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妥善的善后呢。 “回三夫人的话,咱们府里有大喜事了!”那婆子道,“刚才宫里的路大总管亲自登门传旨,在那么将军府里就要出一位王妃娘娘了!” 三夫人母女俱是一愣。 就听那婆子道:“二小姐被指给昭王殿下做王妃了!” 沈青音本来斗败的公鸡一样低头跟在三夫人身后,闻言登时就有了精神,眼睛圆瞪着尖叫道:“你说什么?你是说沈青桐她……” 那个贱人!怎么可以这么样的好命! 这么多年了,压着她的一直都是沈青荷,现在眼见着沈青荷被她踩下去了,沈青桐却成了后起之秀,一飞冲天了? 沈青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婆子就只顾着高兴了,点头道:“可不是么?圣旨都下来了,那还有假的?这样光耀门楣的好事情,回头老夫人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说完,就绕过这母女两个去关门。 三夫人黑着脸站在原地。 沈青音却是急了,跺脚扯住了她的袖子叫:“母亲!怎么会有这种事?沈青桐她……” “先回去!”三夫人横她一眼,适时地制止了她。 沈青桐既然已经被指婚给了西陵越,那就今非昔比,不能再毫无顾忌的招惹议论了。 沈青音不甘心的冷哼一声,跟着三夫人走了。 一直莫无声息跟在后面的木槿这时候才敢动作,赶紧转身扯住那婆子问:“我家小姐呢?” 那婆子奇怪的看她一眼:“二小姐回去休息了啊!” 本来从东宫出来的时候见三夫人母女把沈青桐弄丢了她就急坏了,可是那母女两个都心情不好,强行把她拖上车带回来了,她也无可奈何。 木槿终于松一口气,赶紧的往锦澜院的方向跑。 * 昭王府。 把沈青桐送回去之后,西陵越就直接让云翼驾车回了王府。 被沈青桐那么一闹腾,这会儿他的心情就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总之云翼不敢惹他,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西陵越直接去了前院的房,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去门口等着,云鹏回来了就马上叫他来见我!” 说完,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云翼连忙刹住脚步,摸了摸险些遭殃的鼻子,满目怨念—— 让我去门口,进门之前不能说啊。 想罢,就灰溜溜的转身出去,蹲到大门口去了。 因为今天有西陵越亲自送的沈青桐回去,云鹏就没跟,而是继续留在了东宫盯梢,最后一直等到东宫里的宴会散场才离开,从东宫出来,他想了想,就还是先回了王府这边。 云翼把西陵越的话转告了之后就自己先蹿了。 云鹏擦了把汗,匆匆的去了西陵越的房。 彼时西陵越正做在案后闭目养神,桌子上一堆的公函全都扔在那里,也不想看。 “王爷!云翼说您找我?”云鹏从外面敲门。 “进来!”西陵越也没睁眼。 云鹏推门进来。 西陵越问道:“太子妃怎么样了?” 很直接!主题直奔卫涪陵。 云鹏一愣,随后飞快的敛神,回禀道:“太子妃见红了,最后没能参加后面的寿宴,是太子一个人去的,对外就只说是动了胎气。皇后娘娘一直留在后面,让大夫和太医都看了,好在是有惊无险,最后开了保胎药,好像是稳住了!” “稳住了?”西陵越的唇角勾了勾,那一个弧度似笑非笑,“这话是皇后说的?” 云鹏又是一愣,然后点头:“是啊。本来是东宫的大夫去看的,后来太医到了,也进去给太子妃把脉了,没什么事也就回去了。” 云鹏还是靠谱的,这么一说,马上就有所顿悟,倒抽一口凉气道:“王爷,您难道是怀疑……不能吧,皇嗣一事,事关重大,如果太子妃的孩子真有什么闪失,他们怎么敢……” “是啊!他们怎么敢!”西陵越都是深有同感的略一点头。 然后,他睁开了眼。 明知道他盯着东宫很紧,陈皇后和西陵钰是疯了才敢瞒天过海做出这种事来,而也正是因为在潜意识里形成了这种盲区,他本来也没想过再叫人去细查确认的。 可是—— 关键时刻,沈青桐那丫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沈家那个……”斟酌了一下,熊凌云突然又问话。 “他家五小姐?”云鹏道:“后来也没说要怎么处置,人是先回了镇北将军府了,不过那母女两个走的时候很安静,看样子是被恐吓或者安抚住了。” “是么?那就更有意思了!”西陵越道,目光终于移向了他,“再去查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妃那里重新确认一遍,再来给我确切的消息!” 他既然提了,云鹏就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是!属下会尽快确认好消息的!”云鹏纲手应下,转身要出去,顿了下,又道:“那镇北将军府那边,二小姐那里属下还过去吗?” 提起那个沈青桐,西陵越就莫名心烦。 云鹏也察觉到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禁也是大为惊奇—— 他家王爷,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现在他也不过就是提了下沈家二小姐而已。 西陵越沉默了一阵,再一抬头,见他没动,就不高兴了:“还不去?” “哦!”云鹏回过神来,顺口答应了,却是为难,“王爷,属下是说沈家二小姐处还需要我继续过去盯着吗?” 西陵越终于没耐性了,冷冷的道:“你不盯着,那今晚她卷包袱跑了算谁的?” 皇帝赐婚的圣旨都下了,方才回来的一路上云鹏就听街头巷尾全部都在热议,显然消息是他家王爷大肆煽风点火给散出去的。 这种情况下,沈家小姐还会逃婚吗? 他家王爷这得是要多招人烦,才能叫人家小姐冒着忤逆圣旨的风险去逃婚啊? 退一万步讲,如果这次真逼得人家小姐逃婚了—— 王爷,您是不是就该反省一下了啊?位高权重颜值又高,这么多先天条件都盖不住您那臭脾气?这才是真的没救了。 云鹏想着,就失神了,一直到西陵越又一眼横过来,他才猛的站直了身子,“属下告退!” 不行不行!他被云翼带坏了!不能这么胡思乱想啊,倒不是有多崇拜他家主子不忍心亵渎,主要还是他家王爷那臭脾气,万一哪天心思暴露,非弄死他们不行。 云鹏满脸肃穆,规规矩矩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西陵越就又气定神闲的坐回作案后头,开始处理他堆了一天的公函。 * 东宫。 下午大夫用药之后,卫涪陵就痛的死去活来,陈皇后叫心腹守住了院子内外,一直确定她没事了,才把人都撤走了。 一次小产,卫涪陵消耗过大,被安置在这个院子里,就没敢随意的挪动。 傍晚时分她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只有她的那个婢女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焦急的等着,眼都没敢合。 “青青!”卫涪陵有些心疼,开口的声音却沙哑低沉到几乎若不可闻。 “娘娘您醒了!”青青一喜,眼泪直接就落了下来,连忙就要起身:“奴婢给您熬了补品,在外面的炉子上温着呢。大夫留了药方,您要多服一阵子药才能都排干净,您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喝药。” 卫涪陵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却没松手。 青青怕她伤身,就也不敢妄动,就只是紧张不已的看着她。 卫涪陵也不说话,灯影下,她的面色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看着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唇角却居然可以怡然的带一抹微凉嘲讽的笑。 青青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又哭了,哽咽道:“郡主您人这么好,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受这份罪,老天爷是眼瞎了么?” 卫涪陵却没多少反应,只是淡淡的道:“我招惹了谁,你不是知道吗?” 说完,叹了口气,又把目光移开,看着床上的幔帐。 主仆两个明显是心照不宣的,青青擦了擦眼泪,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道:“奴婢就是不舍得您受罪,小产最伤身了,如今又折腾一回。皇后娘娘还伤口上撒盐,那么逼您,还有太子殿下……这都大半天了,也不说过来看看您。您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奴婢奴婢……” 青青是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又往下落。 “别哭了!”卫涪陵道,面上表情却很平静,“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什么,而且……迟早都一样!” 她说着,一顿,在被子底下的一只手慢慢上移,落在了腹部,虽然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就连青青也察觉不到任何迹象,实际上,那手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落在自己的肚皮上,还是在忍不住的颤抖。 第二个了!这已经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了…… 虽然她从没想过要为西陵钰生儿育女,但是身为女人,一次又一次这样送走自己的孩子,终究都是一种巨大的摧残和折磨。 可是这命运—— 她却抗衡不得。 “娘娘,您可不要灰心!”青青哭了会儿,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赶紧抹了把眼泪,“先把身体调养好,千万别落下病根来!” 说完,她赶紧起身去外面的炉子上把温着的补品端进来。 卫涪陵倒是很配合,被她扶着半坐起来,慢慢的吃了东西。 青青收拾了碗,又叫外面的嬷嬷去把煎好的药端过来,等她缓了会儿,又服侍她把药喝了。 卫涪陵消耗过大,吃了药,不一会儿就又昏然入睡。 青青不敢离她左右,就伏在她床头小憩。 这一夜风平浪静,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沈青桐就爬起来梳妆准备,打点好自己,待到第一缕阳光落下来,镇北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出了府门,直奔了皇宫。 马车上,沈青桐倒是一脸的平静。 两个丫头坐在角落里,都知道她对那位昭王殿下没什么好感,也不敢劝。 马车一路顺利抵达皇宫门口,才停下来,云翼已经欢欢喜喜的迎上来:“二小姐您可来了,属下等您半天了。” 沈青桐听见他的声音就更是火大—— 西陵越他就这么不放心?她人都到了这里了,难道还担心她从宫门这里扭头跑了吗?居然还把云翼留在这里? 她黑着脸下了车。 云翼却一脸的不自觉道:“王爷说让属下陪您进去,这会儿他差不多下朝了,直接一起去御房給陛下谢恩!” 沈青桐跟他也没话说,跟着他进了宫门,就等在御房外面。 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那边才见一队明黄的仪仗逶迤而来。 玩到阳光之下,身着龙袍的皇帝看上去威严又尊贵,沈青桐远远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强迫自己面无表情的往旁边别开了视线。 ------题外话------ 越越你真的该检讨了,云鹏都忍不住吐槽了→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0章 秀恩爱? “臣女见过皇帝陛下!”皇帝的仪仗徐徐而来,沈青桐低眉顺眼的屈膝行礼。 “免了吧!”皇帝道,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沈青桐刚要站直了身子,眼前却突然有一只手探出来,握住她的右手,轻轻的将她来了一下。 他的手掌宽厚,掌心里的温度也十分的熨帖舒适,倒是不叫人讨厌。 沈青桐犹豫了一下,还没想好要不要把手抽回来,西陵越已经稳稳的牵着她的手,跟在皇帝的身后也进了御房。 这么谢恩的仪式,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皇帝走回案后坐下,一抬头就见后面跟着进来的两个人在底下较劲。 西陵越抓着沈青桐的手,沈青桐就死命的往回扯。 西陵越看样子是有点恼了,冷着脸,毫无表情;沈青桐就是个受了欺负的小丫头,也是别扭脾气上来了,就死活要把他的手指掰开。 “咳——”皇帝等了会儿,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提醒。 沈青桐的动作一僵,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脸色通红的使劲垂下脑袋。 西陵越也不撒手,拽着她进来。 皇帝看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面色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尴尬,对西陵越道:“这个丫头瞧着就不是个胆子大的,老三,你这好歹也是要成家的人了,多少让着你媳妇点儿。” 沈青桐红着脸,也不好意思抬头。 西陵越侧目看她一眼,心里就又不痛快了—— 她那胆子他又不是没见过,到了皇帝面前倒是知道装模作样的伏低做小了。 “她是胆子小,儿臣不看着她点儿,怕是父皇威严,要把她吓跑了的。”私底下,他们父子的关系确乎是不错的,这会儿没有外人,西陵越倒是和皇帝调侃。 皇帝本来还想照规矩嘱咐他们两句话,但是俩人跟一对儿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在那较劲,皇帝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赶苍蝇一样的摆摆手:“行了!你们要闹就去你母妃那里闹,朕这里还有折子要批,你们跪安吧!” 不用听训,沈青桐暗暗松了口气,规规矩矩的跟着西陵越一起跪地谢恩,说了两句场面话也就退了。 等到从御房出来,西陵越却还是握着沈青桐的手没松。 沈青桐就不高兴了,“现在都尘埃落定了,王爷您有必要还防贼似的防着我吗?” 西陵越站在台阶上没动,等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了她的脸,勾唇挑眉,道:“本王没把你当成贼,却要防着被人来偷!” 说完,就意有所指的移开了视线,目光越过他头顶,朝另一边通往前朝的御道上看去。 沈青桐回头,就见以太子西陵钰为首的五六个人慢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沈青桐脸一黑。 西陵越却不管她,还是拉着她的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的就扯着她下了台阶。 “二哥!” 西陵钰拿一行人走过来。 虽然皇帝是头天傍晚才下旨赐婚的,但是架不住西陵越这个当事人做的到位,现在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里都传遍了,朝臣们都知道做了二十二年光棍的昭王殿下终于是要娶上媳妇了。 这会儿见他扯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就从御房出来了,几个老臣都心领神会,赶紧道喜:“听说昭王殿下的好事近了,提前说声恭喜。” 西陵越游刃有余的和几人寒暄过。 沈青桐就垂眸站在他身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模样。 西陵钰的脸色始终不好,目光隐晦的一直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那种目光,如有实质,叫人十分的不舒服。 沈青桐知道西陵越这就是故意刺激他的,心里虽然大为光火,却也没办法。 “行了!老三要娶媳妇,总归是不能偷偷摸摸的娶,将来摆喜酒的时候,还愁恭喜的话没机会说吗?父皇在里面等着呢!”最后,西陵钰道,冷冷的开口催促。 众人又客气了两句,也就散了。 西陵越目送了西陵钰那一行人进了御房,再低头去看沈青桐。 沈青桐道:“你是故意的吧?” 这人简直有病!明知道西陵钰觊觎是他的女人,还故意的在对方面前秀恩爱找刺激?这不是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绿帽子来戴吗? 西陵越挑眉,也不否认,反而怡然自得道:“外面多放几只豺狼虎豹,让你知道世道凶险了,你才能安分老实的呆着啊。” 沈青桐:…… 西陵越说完,这会儿不需要做戏了,就干脆的松了手,自己闲庭信步的先往前走去。 沈青桐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灰,盯着他的背影半晌也没能在他后背上戳出几个窟窿,最后还是只能灰溜溜的跟着他走了。 云翼落在最后面,又回头看了眼御房的方向,有点小纠结—— 就凭他家未来王妃那点薄弱的武力值,如果太子真的要严防死堵,保不准他家王爷真能给自己找一顶绿帽子回来戴,这到底是何苦呢? 一行三人徒步往后宫的方向行去。 待到走得远了,斜对面的另一条小径上,华从后面,一个大宫女才忍不住的开口道:“娘娘,这个时间,陛下这里果然是叫了人来议事的,咱们而已不好过去了,要不还是先回吧!” 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十分勤政的,每天按时上下朝,并且几乎每天早朝之后都会叫了几位重臣过来商议国事的。 他的这个习惯常贵妃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却偏偏心血来潮的要过来来,这不,果然是扑了空了。 常贵妃从远处收回了目光,笑了笑:“连着几天都这样,本宫还以为今天能得空呢,眼下风调雨顺的,皇上怎么总是这么忙呢!” 说着,遗憾的叹了口气,带着几个宫婢原路往回走。 大宫女笑道:“咱们陛下一直都是这样的,闲不住,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每天都忙于政事,大家都早就见惯不怪了,大宫女显然更关心别的,就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娘娘,刚才那个是未来的昭王妃跟着昭王殿下一起进宫谢恩的吧?那位小姐,好像以前不太露面当的,奴婢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呢。” 常贵妃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在徐昂别的事情还是单纯的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 大宫女却是兴致勃勃的,“不过今儿个一早奴婢去御膳房的时候遇到凤鸣宫里的掌事姑姑了,听她跟身边的人议论,说是昭王殿下使了手段,其实也未必就是中意沈家的小姐,大约是为了拉拢沈家的关系的吧。沈家的大老爷在北疆领兵,听说手上很有些实权的,太子殿下有定国公支持,现在昭王殿下娶了沈家的小姐,就更是如虎添翼。凤鸣宫的人,看起来都很紧张呢!” “他们紧张什么?”常贵妃这才开口,语气不咸不淡的慢慢道:“太子是嫡子,排行又在昭王的上头,储君之位哪里是说变更就那么容易变更的?其实都不需要特意的做什么,只要太子安分守己,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恶心到了皇上,他的那个储君之位就都还是稳妥的。” 陈皇后还算沉得住气,但是那位太子殿下啊…… 不说也罢! 宫女对这些事都不是太懂,却只知道自家娘娘得宠,这些话她既然说了,应该就是皇帝的意思,撇撇嘴,免不了的欷歔。 往前走了一段儿,迎面就见另外一队仪仗匆匆的迎了过来。 穿一身浅绿色裙衫,姿容俏丽的临川公主健步如飞,飞快的走过来,一边不停的催促身后跟着的奴才:“快点!你们快点儿啊!”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常贵妃率先开口打招呼。 临川公主顿住脚步,还是扯着脖子往她后面张望,“我听说父皇给三哥指婚了啊,那三哥是不是要带着未来的嫂嫂进宫谢恩来的?我没见过,要去看看!” 说着,一张小脸上就满是兴奋。 临川公主今年刚满十四,性子有点活泛过了头儿,看着不怎么着调的。 常贵妃其人,因为独得盛宠,所以被很多人嫉恨,在宫里没什么人缘,能在她面前都这么无所顾忌说话的人这没有几个。 常贵妃平时话不多。 她的大宫女却蛮喜欢这个总是欢欢喜喜的小公主的,忍俊不禁道:“那公主殿下您可是来迟了,我们娘娘刚从御房那边过来,昭王殿下已经谢恩出来,带着沈家小姐去了贤妃娘娘那里了。” 临川公主的生母和贤妃不怎么对付,平时两宫之间是没来往的。 临川公主闻言,果然是垮了脸。 常贵妃对她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兴趣,就道:“你也别到处乱跑了,省得你母妃又担心!” 说完,就先带着她自己的人错开临川公主一行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 “公主,既然没赶上,那今天就算了吧,来日方长,昭王殿下既然订了亲……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想必婚事也不会拖得太久,和快就能经常见面了!”临川公主的婢女劝道。 “我就好奇嘛,三哥到底会娶个什么样的嫂嫂!”临川公主满脸的不高兴,跺了跺脚,又再想了想,突然一扭头就走。 “公主!”婢女一看她走得方向不对,赶紧去追,“这不是回宫的路!” “我知道!”临川公主眨眨眼,这一笑,就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道:“三哥他们不是去贤妃娘娘那里了吗?我去永宁宫门口等着,等他们出来了,远远的看一眼。” 婢女被她吓坏了,赶紧拉了一把:“我的小祖宗,您就消停点儿吧,这万一要是让娘娘知道,要罚的!” “哎啊!我又不进去,就在外面,远远的看一眼!”临川公主拿掉她的手,“只要你们都不跟母妃说,母妃怎么会知道吗?都不准说啊,我就是远远的看一眼。” 说完,就头也不回,兴冲冲的往前走去。 “公主!”婢女也拦不住,只能快步的去追。 这边的永宁宫里,西陵越带着沈青桐过来给贤妃请了安。 这算是以未来准儿媳的身份头次拜见,沈青桐不得不正式的給她行了大礼,磕了头。 既然是儿子选定的人,贤妃自然也没话说,很和气的亲自扶了她的手:“起来吧!地上凉!” 说着,就拉了她的手又上下打量一番。 西陵越在贤妃这里,从不见外,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下了。 贤妃拉着沈青桐的手,面上也确实是一副十分喜爱的表情,道:“到了这里就不要拘束了,老是听越儿提起你,上回见了,可是人多,也没顾上多说两句话,看着是个好孩子,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谢娘娘!”沈青桐应了。 她虽然膈应西陵越,但是却更不愿意和贤妃亲近,转身走过去,仍是很小家子气的挨着西陵越另一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贤妃一愣。 倒是西陵越道:“她胆子小,母妃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说的,难道是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还能吃了她不成? 贤妃在皇宫里浮沉多年,自然不会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只是这会儿心里多少是有点不舒服。 她定了定神,看沈青桐那么一副扶不上墙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了几分隐忧,只面上还是竭力维持镇定的对西陵越道:“你父皇那边今天不需要议事吗?你倒是有空来我这里闲坐?” “父皇那里的事儿要不是没我就办不成的,也不差这一次半次的!”西陵越道,低头喝了口茶,又侧目看了沈青桐一眼,紧跟着话锋一转,“我也好久没工夫过来陪母妃说说话了,坐一会儿,我亲自送她回去,听说沈家的老夫人昨天接旨的时候没在家,我顺便过去说一声吧。” 这种事情,知道了就行了,皇帝赐婚,难道还需要和沈家的老太婆打招呼吗? 陆贤妃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借口,无非就是不放心把这个丫头单独放在她这里的。 那边沈青桐却已经很坦然很淡定了—— 不就是又拐弯抹角的給她拉仇恨,帮她树敌吗?用这混蛋的流氓理论来说,估计就是得帮她把周边所有能接触到的人都得罪了,最后堵的她五路可走,她就只能乖乖的在家蹲着了,然后他也就能彻底放心了。 陆贤妃的脸色已经不大好了,却还是强打精神和西陵越说着话。 这边沈青桐对他们母子之间的谈话没兴趣,却是被西陵越一提,不可避免的就想起老夫人来了。 现在还不确定皇帝到底要把他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但是很显然,老夫人的心里不会太舒服。 她是肯定不会被操纵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要这就跟老夫人表明立场直接翻脸,还是等着嫁了人,到了昭王府之后再翻脸不认人…… 沈青桐还没想好。 她在想之前的一些事。 前世定亲之后,老夫人曾经把她叫到红梅堂,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她虽为太子妾室,但是夺宠固宠一样是她的出路。 那一晚,老夫人与她促膝长谈了一夜,交代她人情世故,也带了人来给她讲解房中秘术,总之事无巨细,把一切的利害都与她一一道明。 她也有很认真的听,期间一个字的质疑和反驳也没有。 老夫人那样的人,应该当时就从她的态度中料到她入东宫以后并不会照自己的要求做,但却也没有点破。 后来她去了东宫,依旧我行我素的保留了在娘家时候的性子,不争宠,不惹事,在莺莺燕燕环聚,偌大的一座东宫之内逆来顺受的被西陵钰晾着。 老夫人当然知道她在东宫之内的无所作为,却也没勉强,甚至于连递个话都不曾,就那么由着她去了。 只是自那以后,她们两人之间的祖孙情分就更是寡淡了—— 她嫁进了东宫之后,三年没回过将军府;而娘家那边,更是整整三年,没有只言片语,对她全然的不闻不问。 老夫人对她,是真的从头到尾的厌恶,当年即使用了她去东宫占位置,其实说到底,是真的从没对她真的抱着希望,也没太把她当回事—— 听话的话,就顺手用用,不听话,那就是弃子。 横竖老夫人看好的一直就都只有西陵越。 而现在,如果她要去的是昭王府而不是东宫,老夫人可能不会轻易放手的,这样一来,老夫人既然不舍得先和她撕破脸,那大概就要她主动一点了。 这么想着,她又有点不放心的偷偷侧目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西陵越—— 这个人太不靠谱了,如果这就彻底和老夫人翻脸,回头就连个退路都没有,难道真要孤注一掷的在西陵越这可歪脖树上吊死么? “沈二小姐,这是娘娘宫里新来的贡茶,用冬天里采集的梅花上的雪水泡的,很香的,您试试?”沈青桐正在失神,就见一双纤纤玉手捧着一只素茶碗送到了她的面前。 那女人的手指雪白纤细,腕上一对儿羊脂玉的镯子映衬着肤色,看上去赏心悦目。 沈青桐微微一愣,抬头看到柳雪意的脸才反应过来陆贤妃这里还住着这么个人的。 前世的时候,西陵越娶了沈青荷做正妃,同时也纳了这个柳雪意进门。 那时候她在东宫也只是个侧妃,而且沈青荷故意挑拨的西陵钰不待见她,她平时也不出门应酬,所以和柳雪意基本没接触过,对这个女人也没什么印象,只是有时候从沈青荷口中能听到只言片语,好像那时候西陵越是蛮宠她的。 当然了,到底是宠的她这个人,还是只看陆贤妃的面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候柳雪意亲手奉茶,沈青桐就有点尴尬了—— 现在她和柳雪意之间算是个什么关系?又不是正妃和妾室,人家好歹也是贤妃的亲戚,柳家的小姐,这身份…… 这碗茶,她怎么接? 柳雪意倒是一脸的温和坦荡。 沈青桐犹豫半天—— 当着贤妃的面,她要接了茶,贤妃会以为她摆谱,不把她要送去昭王府的人看在眼里吧?可是如果不接…… 是不是又有点给脸不要的意思?毕竟西陵越有言在先,她和柳雪意以后是要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这就开始打脸宣战?不太好吧! “沈小姐?”柳雪意见她没动,就又温温柔柔的又叫了一声。 沈青桐一个激灵,这时候正在说话的西陵越和陆贤妃也都扭头看了过来。 沈青桐突然莫名的紧张了一下,也是抽风的,几乎是下意思的抬手去扯了下西陵越的袖子。 意思很简单—— 你的表妹,你惹得麻烦,你得出面解决啊! 真的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 可是…… 陆贤妃和柳雪意却都几乎是齐齐的变了脸色。 这是干什么?才一开始呢,人家又没把你怎么着,单纯的示好而已,你这就扒着男人撑腰了? 何况好死不死的,西陵越那厮居然也不懂察言观色。 沈青桐一扯他的袖子,他马上“心领神会”,顺手捞过柳雪意擎了半天的茶碗,凑近唇边就喝了一口,道:“这茶她不喜欢!” 这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啊! 沈青桐:…… 柳雪意面上表情僵住,迟疑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松了手,低声的道:“抱歉,我不知道二小姐的喜好。” 这时候,沈青桐就是说什么都不会对。 索性的,她也就破罐破摔的闭嘴不言了。 柳雪意一阵的尴尬,又怔了怔,道:“我去御膳房再拿几样甜点过来!” 说完,屈膝一福,转身走了出去。 陆贤妃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明显闪过一丝阴霾。 然后,她收回了目光,也低头喝了口茶,然后含笑看向了沈青桐两人道:“雪意这丫头还是懂事的,桐桐你年纪还小,听说以前也没管过家,越儿之前有跟本宫提过,说是怕你为难。雪意这丫头,本宫也带了她几年了,很本分听话,回头等你们成亲之后,挑个日子,本宫把她送过去,你不愿意做的杂事都交给她就好。” 本来她也不想这么快就坏了这重关系的,但是沈青桐和西陵越当众这么眉来眼去的,突然叫她很不安,心里凭空就起了很重的危机感。 这算是个下马威,也是个不轻不重的敲打的意思。 沈青桐明白。 但是真的没啥感觉—— 西陵越之前早就給她提醒过了,新鲜劲儿也都过去了。 “还是娘娘想的周到,都听你和殿下的吧!”沈青桐道,面色如常。 西陵越侧目瞧见她这幅表情,却是不高兴了。 他起身,顺手也把她拎起来,一边对贤妃道:“母妃,看父皇的意思,可能这一时半刻的也不会就给我们把这事情办了,都还早着呢,有些细节的东西也不着急,回头再说吧。今天我们坐的时间也够久了,先走了,改天再来给您请安!” 陆贤妃瞧见他的脸色,免不了的又是一愣。 西陵越却是半分不由人的,扯了沈青桐,抬脚就走。 陆贤妃张了张嘴,下意思的想要挽留,最后却是视线莫名的沉了沉,选择了沉默。 她身边嬷嬷走过来,忧心忡忡的握了下她的手,低声的道:“娘娘!” 陆贤妃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苦涩的牵扯了一下,没说话。 这边的永宁宫外面,临川公主扒在人家门口,做贼似的观望了半天。 侍卫们虽然知道她这样不好,可这大小是个公主,而且她也只是扒门,又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实在也没办法往外撵,就只能由着她了。 本来这院子里没其他人,里面正殿的大门又是大开着的,虽然说话声听不清楚,但是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能够一目了然看的见的。 “公主!”临川公主的婢女焦急的一个劲儿的扯她的袖子。 说好了远远的看一眼不是?这画风不对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临川公主道,说着却不肯走,看着那殿内的情形,一会儿龇牙一会儿又磨牙,最后直至柳雪意朝大门口这边走来,她才眼睛一亮,提着裙子飞快的闪了。 这边柳雪意带着婢女从永宁宫里出来,慢慢的往御膳房的方向走。 走出来一段,她的婢女看见身后没人,就叹了口气劝道:“小姐,刚才的事情您别往心里去,有贤妃娘娘在呢……” “我没担心她能把我怎样,只是表哥他……”柳雪意接过她的话茬,想到西陵越方才的态度和反应,心里就莫名堵得慌。 主仆两个都各自怀揣着心事,一个不察,躲在旁边花丛后面的临川公主突然跳出来,一脚踩在她拖地的裙摆上。 这边沈青桐和西陵越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外面柳雪意一声惨叫。 ------题外话------ 好欢脱的小公举,又圈粉一个,嗷呜! ps:給好基友推个文 蛇精病女主扑倒傲娇高冷大总裁,我家好基友小西的新坑,宝贝儿们,不管看不看,友情的,都去收藏一个,么么哒! 首页强推那里《驭婚故纵之娇妻在上》by西迟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1章 他要砍谁我都递刀子! 沈青桐二人从永宁宫出来。 这边柳雪意的婢女灵芝已经和临川公主的婢女两个争执上了。 “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我家小姐要是有哪里得罪了您的,您大可以禀了贤妃娘娘,请娘娘出面做主的。”灵芝一边扶起了柳雪意,弯身帮她拍裙子上的泥土,一边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责我们公主吗?”虽然理亏,临川公主的婢女杨昕也是理直气壮的给顶了回去。 “行了灵芝,公主殿下又不是故意的,应该就是走得急了点。”柳雪意道,拦了灵芝一下,心里却很恼火。 她这里走得好好的,临川公主就突然从旁边蹿出来,还踩了她的裙子,说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这会儿她的手腕蹭破了皮,一只玉镯子也粹了,落在地上。 着是她平时脾气再好,脸色有人难看了起来,眼眶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什么也没做啊!”临川公主低着头,模样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手扯着衣角,扭扭捏捏的晃来晃去,但如果细看她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却是满脸的无所谓的。 灵芝是真的急了,大声的道:“我们小姐方才一直走路走得好好的,公主殿下却突然从旁边冲出来?” 这样搞突袭的,还敢说她们不是居心不良? 要不是因为碍着对方的身份,这会儿她是恨不能冲上去打一架的。 柳雪意当然也知道临川公主是故意整她的,不过她是不记得自己和这小公主之间有什么过节的,再一看西陵越两人朝这边来了,就一咬牙,扯了灵芝一把道:“算了,我又没怎么样。” 却是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 既然她都说没事了,临川公主当然也不再继续演戏了,看到西陵越过来,立刻就转身迎上来,十分谄媚的笑道:“三哥!我有好多天没见你了,怎么你最近也不怎么经常往宫里走动了?” 说是和西陵越打招呼,她两个眼珠子却是咕噜噜的转着,就盯在沈青桐身上,上下的看。 沈青桐今年十五,柳雪意十七。 只是柳雪意平时太善解人意也太懂事了,在临川公主眼里她就是个作做会演戏的心机女人,跟宫里那些天天假笑斗心眼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而这个看着眼生的沈青桐,不施粉黛,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就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嘛。 临川公主扁扁嘴,便就有点看不上西陵越了,不满的抱怨道:“三哥,你娶媳妇怎么也不挑个年长一些的?带着这小嫂嫂招摇过市的,不是诚心占我便宜的吗?” 沈青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议亲嫁人都是常态,但事实上也的确是个半大孩子的年纪,身量都还没完全长成呢。 西陵越今年怎么说也是二十有二了,沈青桐往他身边一站,的确就显得太过稚嫩娇小了。 临川公主这口无顾忌的,云翼一听,忍不住的就喷了。 西陵越却是脸都黑了。 他看了眼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开口的时候语气里都透着几分寒意道:“是不是明天我去奏请父皇,早点选个驸马把你嫁了你就不觉得亏了?”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不用疾言厉色的发脾气,只这个冷飕飕又硬邦邦的语气就够人受的。 沈青桐的嘴角扯了下—— 这人是真的毫无风度可言,挤兑她也就算了,但原来她还不是个特例?这混蛋的臭脾气上来,是连亲妹妹都挤兑的。 临川公主一个孩子脾气的,闻言,小脸就吓得瞬间煞白。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半天居然没敢再说话。 杨昕见状,赶紧道:“公主,到晌午了,娘娘该寻您用膳了!” “嗯!”临川公主赶紧小鸡啄似的点点头,然后跟西陵越一挥手,“三哥,小……嫂嫂,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逃也似的蹿了。 这边柳雪意的裙子脏了,手也破了,再看西陵越那一张冷脸,又不能告状,委屈的眼圈通红。 西陵越是被临川公主气着了,干脆就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沈青桐低头跟着,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看吧,有时候女人是真不能太懂事,明明是吃了闷亏,还得装大度?你自己都不知道给自己做主的,还指望别人把你当回事吗? 她倒也不是同情柳雪意,反正又不是她的表妹,更不会是她的侧妃,她才不管这闲事呢,只是回头想想,自己上辈子也是傻透了。 云翼前面没能憋住笑,这会儿整个人就都蔫儿了,耷拉着脑袋也跟着两人离开了。 西陵越本来是要出宫的,可是刚出了御花园,迎面就见云鹏迎了上来道:“殿下,皇上刚刚派人传信,说让您马上去一趟御房,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的!” 皇帝大约是以为他已经出宫了,所以消息就直接往宫外传的。 西陵越顿住了脚步,回头对沈青桐道:“你是一起等着还是让云鹏先送你回去?” 沈青桐想了下—— 老夫人和沈青荷应该已经闻讯赶回来了,这时候他们府上还指不定怎么样的鸡飞狗跳的。 “我等着吧!”她说。 西陵越对她的心思大抵是能领会几分的,冷嗤了一声,转身又往御房的方向去。 云翼的挺自觉的,知道自己闯祸了,干脆也不等西陵越说罚,自己就先灰溜溜的走进了。 这边仍是一行三人回到御房。 西陵越独自一人进去,沈青桐和云鹏站得老远,在殿前广场的这一端等着。 彼时四月,正午的阳光已经开始有点灼人了,好在这台阶两边各自一株古老的银杏树,沈青桐就往边上挪了挪,和云鹏两个站在树荫底下。 皇帝那里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两人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西陵越出来。 百无聊赖,沈青桐就又想起了临川公主来,好奇道:“临川公主的母妃是庄嫔娘娘吧?我好像听说她和贤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不甚和睦,怎么那小公主私底下倒是愿意和昭王殿下亲近的?” 倒也不是两人母妃之间的事儿,主要就是西陵越那么个自视甚高的臭脾气,是个人都不愿意离他太近吧? 云鹏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忍不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也还是面无表情的回道:“两年前的夏天,陛下带着一众后妃等人去行宫避暑,临川公主和瑞王殿下两个贪玩,有一天偷甩了乳母内侍进了行宫后面的山里迷路了,是殿下把她找到带出来的。” 沈青桐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不禁就多带了三分兴致。 云鹏见她盯着自己,就又继续解释:“当时陛下十分愤怒,动用了行宫里超过半数的侍卫进去搜寻了一夜一天,最后却只寻回了瑞王殿下。当时正好赶上北魏的使臣造访,陛下急着回宫。二小姐应该知道,行宫那里平时没人住的时候,也就一两百的常规守卫,那边的那片山连绵了七八个山头,而且小公主已经失踪了一夜一天,耽误不起了,当时庄嫔娘娘急疯了,挡在陛下的御驾之前死也不肯走。但是那一次北魏来使是为了他国中摄政王登基的大事,关系重大,陛下不可能为了临川公主一个人耽误了这样的大事,最后没办法,就是我们殿下留下来了。后来又进山找了差不多一整夜,这才把人找到。” “这就难怪了!”沈青桐笑笑,没再说话。 两年前北魏来使的事情她是有印象的。 北魏地处北疆以北,正是她父亲在世时候镇守的地方。 北魏上一任的皇帝处境不太好,虽然凭借嫡皇子的身份勉强上位,但是几个兄弟却都一直的虎视眈眈,他殚精竭虑支撑了十几年,终因为积劳成疾,最终还是导致大权旁落。 十三年前开始,北魏皇帝开始缠绵病榻,他的几个兄弟相争,分别占据封地,各自为政,这也就间接地导致了两国在北疆边境上面持续不断的战事。直至十年前,皇帝龙驭宾天,本来朝臣们是要拥戴幼主登基的,可当时他国中年仅十四岁的太子正在外游学,可想而知,他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叔父和伯父们会是个什么反应。一看皇帝不行了,几位亲王也豁出去了,孤注一掷的阻挠太子回京继位,最后也实在说不清楚到底是哪位王爷的手笔,总之是北魏太子裴影夜子在回京途中遇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了呼声最好的正牌继承人,他国中很是乱了今年,诸王争位,内乱不断,打了四五年,最后是宁王裴献拔得头筹,力压了所有其他的兄弟,掌握了中央政权。 只是太子失踪,一直不能定下来完全的死讯,朝中忠于先皇和正统规矩的一半朝臣眼巴巴的看着,裴献又因为在内斗中有过残害手足等诸多不光彩的黑历史,为了不被史官讨伐,就没有强行登基为帝,一直以摄政王之名理政。 直至两年前,因为太子实在是寻不见踪迹,朝臣们的立场才慢慢松动,宁王准备着手登基,正了名分。 那时候他派来使臣递送国,就是想借机对大越是好,顺便化解这一场持续了十多年的干戈的。 北疆之地,受战火覆盖十数年之久,那一次北魏使臣到访,好不容易两国关系有了破冰的迹象,皇帝也的确是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临川公主耽误了行程的。 沈青桐听到这里就没了声息。 云鹏想着她和西陵越的关系也不能总是这么僵着,横竖这会儿闲着没事,索性就继续说给她听:“我们和北魏的关系一直不好,从令尊大人在的时候便是如此,那一次借北魏摄政王登基的契机,他既然肯于握手言和了,陛下自然也有意顺水推舟,为了表示诚意,就让太子殿下亲自带了礼物过去,名义上说是贺北魏摄政王登基之喜,实则是商谈边境上休战的相关事宜的。说起来,也实在是太子的运气好,那一趟北魏之行后来还有了意外收获。摄政王的登基大典上,失踪了整整八年之久的北魏太子突然回归,登基大典被迫中途打断,他朝中局势僵持。太子带着门人从中周旋,最后拿到了摄政王和北魏太子两方示好的函,得意而归。” 其实就算北魏朝中没有出现那一场变故,西陵钰那一场北魏之行也不会空手而回,毕竟这些年,北魏虽受战祸之苦,急于停战,休养生息,但是大越国泰民安,其实并不在乎继续耗下去的,有这种先行性的优势在,怎么都能把北魏人开出的条件压得死死的。 那么好的一个立功的机会,可想而知,如果西陵越没有被行宫的事情绊住,势必不会拱手于人的。 沈青桐笑了笑,“怎么,事后你家王爷怀疑临川公主的事情是有人有意为之的?” 她这样明显事不关己的语气,在云鹏听来就不是很受用了。 云鹏微微皱了眉头:“如果换做是二小姐,您会相信那只是巧合吗?” “所以,贤妃娘娘和庄嫔娘娘之间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恶化的?”沈青桐了然。 云鹏不语,算是默认。 沈青桐等了片刻,见他又没了后话,就不禁奇怪:“既然怀疑了,那事后你家王爷难道就没去查过?” 无论于公于私,西陵越那人都小心眼的厉害。 沈青桐可不认为他在明知道有人给她使绊子的情况下会忍气吞声的毫无作为。 云鹏道:“纵使事情再不该发生也都已成定局,那种情况下,即使是问一个水落石出,太子该得的功业也已经拿到手了,而且二小姐觉得陛下心里会觉得这件功劳应该是谁的吗?” 是的!对皇帝而言,那真的是全不重要的。 他要的,只是在北魏的事件上的一个满意的结果,其实真的无所谓做成这件事的到底是他的哪一个儿子。 即使西陵越去翻出了这件事的真相,难道还能指望这个去找皇帝告状,要一个公道吗?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沈青桐的唇角弯了弯,却是未置可否的。 云鹏盯着她,眉头更是越皱越紧。 沈青桐察觉到了,不得已,只能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了他道:“庄嫔娘娘的兄长就是如今和我家大伯同在北疆军中的那位监军吧?” 她居然会这么想? 云鹏的眼底,明显的漫上来一层怒意。 彼时沈青桐已经重新移开了目光,去看着远处被金色阳光普照的地面。 “二小姐!”云鹏咬咬牙,忍不住的开口:“都到了这时候了,您为什么一定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们王爷做每一件事的用心呢?在他的眼里,未必就只看得到算计和利益。” 沈青桐不说话。 她也无话可说。 西陵越那样的人,是要角逐皇位,君临天下的,这样的人,真的能指望他把除了算计之外的东西摆在自己的利益之前吗? 是的!她不信他!以前不信,现在不信,将来也没打算相信。 可是明明心里对这个人有这么多的防备和否定,她却还是不得把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甚至有可能需要怀揣着这份不信任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这种处境,想来真真是可悲的很。 云鹏见她这样油盐不进的,心里就忍不住的更怒了。 “二小姐,虽然我说这话逾矩,可是属下还是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到了今天这一步,您这一辈子已经没有意外了,王爷他会是您是夫婿,您这样的防备怀疑他,对您是绝对没有好处的!”云鹏道。 他的语气很重,不乏带了几分威吓的意思。 沈青桐的目光落在远处,一直都没有再收回来,一直到听他说完,忽而唇角勾起一抹笑。 “云鹏!”她说,语气很平静也带着十二分的释:“去年五月,是你们王爷故意把他和贤妃娘娘要去皇觉寺的行踪透露给太子知道的吧?” 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云鹏一愣,脸色就微微的变了。 沈青桐对自己认定了的事,根本就无须再回头去看他的反应来加以确定。 她的唇角始终带着嘲讽的一抹笑,很冷静的继续说道:“太子虽然资质平庸,但是大殿下心智不足,从一开始就丧失了皇位的继承权。太子他算是陛下的长子,更是嫡子,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个储君之位都是立嫡立长的,所以纵使昭王殿下再得陛下的爱重,也哪怕他的心思谋略都高出太子的再多,只要太子没有犯下天理不容或是有违纲常的大错,陛下都不会轻易的废弃他的储君之位而改立他人的。” 云鹏的嘴唇动了动,想要替自己的主子辩解,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沈青桐也不介意。 因为她从来就没对西陵越这个人抱着太高的期望,所以也无所谓失望,反而可以心平气和的来面对这些事:“这几年,昭王殿下的羽翼渐丰,再加上他心思谋略过人,在朝堂上已经是一面倒的压制,让太子喘不过起来,这种情况下,自然会激发了太子的逆反心理,他知道太子正i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要给他难堪,所以将计就计,把他有意迎娶沈家女的计划和皇觉寺那一行的行程透露给了太子知道。我大姐和太子之间的事,本来就是他在背后设计和推进的,有朝一日,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比如说先揪出太子在政务上的一个巨大的错处,引发陛下的震怒和朝臣的怨愤,然后再抛出他染指弟媳,私德有失的事实来,那么这件事,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她沈青桐异想天开的怀疑西陵越的用心,而是她经历过,也见证过。 前世的时候,他便就是这么做的。 他真的是要拉拢沈家的关系吗? 本来沈青桐还不敢太确定,可是今天听到他和临川公主之间的渊源了,一切好像就都了答案。 当初他会选择沈青荷,或许一方面是看中了沈慵在军中的地位可以成功迷惑太子西陵钰的视线,同时也有更多一方面的原因还是因为沈青荷那蠢货比较容易上钩,也更好操纵的吧? 西陵钰是西陵越故意放消息引去皇觉寺的,为了布局埋线,为了夺位,他不惜自己给自己找了一顶绿帽子来戴。 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 可怕到—— 无论怎样,你都不敢放下戒心来相信他的。 云鹏本来是想劝和的,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弄巧成拙,这时候便有些急了。 “二小姐!”他上前一步,还是尽力的解释,“就算王爷他为了上位而用了些非常手段,可凡事都不可以一概而论的,至少现在您拿不出证据来说他也是在算计利用您的吧?” 相较于云鹏的据理力争,沈青桐反而显得心平气和。 她抬起眼睛看着云鹏,道:“也许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可以云鹏,有前车之鉴,谁又能保证哪一天他不会又是一时兴起的突然就改了主意,也把我推出去做了靶子或者垫脚石?” 她就是怀疑,就是信不过西陵越其人的人品,并且都不屑于掩饰的。 云鹏一个耿直的汉子,嘴皮上磨不过她,被憋得面红耳赤。 沈青桐看他这个样子,倒是好心情的笑了,“其实你也不必这么介意的,所谓的民不与官斗,人不与天争,我自己是个什么分量,有多少斤两自己都心里有数。我分得清楚轻重,如你所言,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以后和他就是坐同一条船的,除非他是要对我磨刀,否则无论是他要砍谁,我大抵也只会是把刀磨好了递给他的。” 云鹏的脸色,一瞬间就憋成了猪肝色—— 好吧,虽然他知道他家主子不是啥好人,但是二小姐您这话说的他也太不是人了吧?好在是王爷没在跟前,要不然这话被他听到了,估计咱俩马上就都不能继续做人了…… 鉴于他家未来的王妃娘娘太犀利通透也太直白彪悍了,云鹏干脆就不再试图昧着良心替他家王爷说好话了,只是心里忍不住的碎碎念,祈祷他家王爷千万别作死,砍谁都行,就是千万别得罪了自己心血来潮决定要取回来的媳妇,一致对外没问题啊,反正他家王爷人缘差,外头没几个看他顺眼的,随时抄家伙开练的,可千万别关起门来两口子也互相捅刀子,那他跟云翼这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好吧,此时自觉的脱到只剩一条裤子的云翼已经自觉的在绕着皇宫兜圈了。 两个人,站在树下又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西陵越才和之前西陵钰那一行人一道儿的御房里出来。 他倒是忘了沈青桐在外面等他,一抬头,看到站在远处广场尽头的那一抹纤秀的又被云鹏反衬的十分娇小的身影时候,心情突然就在一瞬间莫名的愉悦起来,唇角也不自察的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西陵钰也看到站在远处的沈青桐了,眼神冷了冷,扭头过去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 西陵越也不管他,直接一撩袍角,快步下了台阶朝沈青桐这边走过来。 沈青桐只当他是从皇帝那里得了什么好处,总之他的心情好,她也没理由不高兴—— 至少要被波及遭殃的几率要小上很多。 “殿下!”云鹏拱手,往旁边退了两步。 西陵越走过来,脚步没停,斜睨了沈青桐一眼,道:“走!出宫!” 他的态度从来都傲慢又目中女无人,沈青桐i早习惯了,也不和他一般见识,转身跟着他往前走,刚走了没两步,迎面又见一个穿着绛红色锦袍的半大孩子走过来。 那孩子十来岁的模样,已经可以称之为少年了,只是眉目间还略显得稚嫩。 他身后还跟着个步子有点蹒跚的穿红色袍子的小胖墩,因为少年的步子走的有点块,这个圆圆的团子小脸通红的直喘气。 见到西陵越,两人就停了下来。 “三哥!”那少年先拱手行礼,礼节上已经是十分的熟稔周到了,客气有余,亲热不足。 刚蹭到他旁边的胖墩儿也有样学样,作揖道:“三哥!” 说完,就一双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呀眨,好奇的盯着西陵越身后的沈青桐看。 西陵越和他说不着话,就仍是一脸冷傲的冲那少年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父皇叫人传了口谕,说要考校我和小七的功课。”六皇子,瑞王西陵卫道,他倒是不好奇,说着就很敷衍的看了沈青桐一眼,又对西陵越道:“听说父皇刚给三个指了婚,臣弟提前跟三哥道一声恭喜。” 西陵越没说话。 他就回头招呼了一声身后那胖小子,“我们走了!” 那胖墩却似乎是对沈青桐很感兴趣,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还不停的回头盯着她看。 那孩子看着圆滚滚胖乎乎的,挺可爱。 沈青桐也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西陵越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再一回头,就见那小胖子正露出一口米粒牙冲着她笑。 西陵越顿时就又黑了脸,转身回来扯了沈青桐,扭头就走。 沈青桐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拽一跟头。 西陵越没有直接出宫,而是拎着她又回了永宁宫。 沈青桐一愣,满心的防备:“做什么又回来?” 想起陆贤妃和柳雪意那俩就心里犯怵。 ------题外话------ 越越你不仅是个坑,而且还是个渣,荷花姐被坑的也是醉了→_→ 然后,差七岁,充其量就是初中生和大学生的差距,我越越表示被嫌弃的好无辜/(tot)/~~ ps:再给同组的小盆友挂个文,天太冷,需要爱,首页强推,《纯禽恶少蜜宠妻约》by夏寐,一对一,甜宠文,宝贝儿们给个手指友情一下,么么哒~据说这文的女主有34d,作为只有c的岚宝,灰常好奇d的手感啊啊啊!你们谁有,贡献出来让我试一试(⊙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2章 得給她好好补补 “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出宫吗?”沈青桐顿住了脚步。 西陵越回头看她一眼,凉凉的道:“已经过午了,本王可不想饿着肚子回去?” 所以,他们回来陆贤妃这里就是为着蹭饭的? 晚个把时辰吃饭,难道会饿死吗? 沈青桐马上就不高兴了,赌气道:“我不去!” 西陵越挑眉。 她往后缩了一下,还是晚了,西陵越已经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里走。 沈青桐还想反抗,但是考虑到被他直接拎着会更难看,就只能尽量好脾气的商量:“可是我不饿啊,我先回去?” “之前叫你走你不走?”西陵越才不听她说,“晚了!” 说话间已经扯着她进了正殿。 “殿下!”那殿内洒扫的宫婢赶紧行礼。 “母妃呢?还在歇午觉?”西陵越问道,随意的四下里一打量。 “应该已经起了,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出来!”宫婢忙道,转身进了后殿。 陆贤妃这会儿的确是已经起了,不过上午见过沈青桐之后她心里堵得慌,午膳也没用,这会儿听说西陵越两个又回来了,心里虽然奇怪,却也还是整理好妆容出来了。 “母妃!”西陵越起身,直接吩咐黄嬷嬷道:“去叫小厨房做几个菜,方才去御房和父皇议事耽搁了,本王过来母妃这里蹭个饭。” “是!殿下!”黄嬷嬷应了,一挥手就带着殿内的宫婢门退了个干净。 沈青桐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是有正事要说的。 她犹豫了一下。 “黄嬷嬷!”彼时柳雪意刚好闻讯从旁边的院子里过来。 “殿下忙到了这会儿还没用膳呢,老奴这样去准备!”黄嬷嬷笑道,直接把她挡在了外面。 柳雪意也很识趣,点头道:“我知道表哥喜欢吃什么,我跟嬷嬷一起去!” 说着,转身,却是神色有些古怪的又回头看了沈青桐一眼。 “我……”沈青桐张了张嘴,正想着也找个借口回避,西陵越已经一抬手,示意云鹏关了门。 陆贤妃面上表情一僵,诧异的盯着沈青桐又多看了眼。 西陵越已经弯身坐回了椅子上道:“那会儿父皇临时传我去御房议事,是南齐方面刚有递送了国进京,今年是南齐皇帝五十整寿,他国中准备大办。自从卫涪陵进了东宫,咱们和南齐之间的关系就算稳定下来了,南齐皇帝亲笔手的信函,说是长公主思念女儿,想借这个机会,到时候请父皇恩准卫涪陵回国省亲。” 陆贤妃马上就心领神会,不由的也是面容一肃:“一旦太子妃回国,太子势必随从前往,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本来卫涪陵人在东宫,这对西陵越来讲就是十分不利的。 现在如果叫西陵钰陪同卫涪陵回南齐省亲,那么西陵钰一定会趁机巩固和南齐皇室之间的关系的。 虽说南齐管不上大越的内政,但是叫西陵钰和南齐方面的关系过于亲厚了,也是个极为不妙的新号。 陆贤妃马上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西陵越却是淡然的一勾唇道:“卫涪陵回不去!” 陆贤妃一时不解其意,一愣。 沈青桐却是先明白过来了—— 她记得南齐皇帝的生辰是在腊月,那时候又临近年关了,卫涪陵现在声称有孕两月,那么到了年底南齐皇帝寿辰的时候,就正好差不多赶上她临盆。 届时哪怕是她早产两个月,还在还小的时候,皇帝也不可能让她千里迢迢回南齐省亲的。 陆贤妃平时对东宫方面的消息也是十分关注的,仔细的斟酌了一下,也就领会其意:“那阵子应该正赶上她生产,怕是此行不妥的。” “即使她不能去,太子却未必肯于放弃这次的机会的。”西陵越道,又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陆贤妃皱眉:“这倒是的,即使太子妃不能成行,太子照样可以奏请了皇上,由他代为前往的,如果要阻止他,那后面我们就要好好下点儿功夫了。” 这会儿她一心扑在正事上,倒是忘了还有个外人在场,等到不经意的目光一转,发现了沈青桐,顿时就后知后觉的有了几分尴尬—— 即使西陵越要角逐皇位之心尽人皆知,可是他们母子当着沈青桐的面来谋划这些事,也总是叫人觉得别扭。 而事实上,沈青桐比她还别扭。 而且,她甚至十分肯定的知道,西陵越就是借机故意整她的。 她低着头,就干脆当成听不懂的样子,揪着自己的衣角,木愣愣的站着。 陆贤妃正在失神,又听西陵越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要临时小阻挠他的行程,我有的是办法,不过要在南齐皇帝面前说上话,只他一个人的分量,实在不及卫涪陵的。母妃,现在还有另外一点,也是不得不防的!” 陆贤妃赶紧收摄心神。 母子两个的目光略一碰触。 西陵越别有深意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陆贤妃突然打了个寒战。 “你是说……”她倒抽一口凉气:“你是怕太子会使出非常手段,一定要促成太子妃与之同行?” 卫涪陵身怀有孕,不能远行,但是现在也才刚刚四月,中间还有七个多月呢,中途随便出点儿什么事,一旦卫涪陵的孩子没了…… 陆贤妃自己想着,又觉得这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太子和太妃成婚已经有几年了,这一胎她怀的不容易,太子就是再想拉拢南齐方面的关系,也不太可能狠得下心肠……” 沈青桐在旁边听着,却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昨天卫涪陵出事之后,她的心里就总觉得怪怪的,随后后来没传出太子妃小产的确切消息来,她心里也总对这事儿持有怀疑的态度。 不过陆贤妃和西陵越之间在议事,她又不必掺合,所以只当自己没听见。 “太子也许没这个魄力,但是皇后那里就未必了!”西陵越道。 陆贤妃刚刚放松了三分的新鲜瞬间又紧绷起来,不由的坐直了身子,面有忧虑。 西陵越就又说道:“要让他们不敢出此下策也很容易,那就从外面施压即可。” 陆贤妃不解其意,一时狐疑。 西陵越喝了口茶,突然侧目看了沈青桐一眼。 他的目光,从来都如有实质。 沈青桐自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她仓促的抬头,刚要迎上他的视线,满目茫然。 陆贤妃也跟着看过来。 西陵越道:“我的婚事,恐怕还要劳母妃多费心,劝着父皇早点定日子给我办了。” 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几年了,却一直都还没有嫡子,因为这事儿,西陵钰在朝中顶着的压力不小。 试想,如果让他最大的劲敌西陵越捷足先登—— 且不说瓜熟蒂落,只要传出昭王妃有孕的消息,那么无论的陈皇后还是西陵钰,就都必定是谁也不敢再打卫涪陵那个肚子的主意了。 沈青桐的脑袋本来就灵光,只略微一想,马上就明白了她话中所指,一张笑脸瞬间爆红—— 就说他居然不避讳的就把她留在这里听私房话,却原来这里还有给他挖的坑啊。 虽然很想反驳,但她又没立场反驳。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半晌,沈青桐就扭捏的小媳妇似的,默默地又低头下去扯自己的衣角。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尽快给你们办的。”陆贤妃回过神来,便是神色郑重的点头,只是再打量一遍沈青桐那小身板儿,却是不免忧心,脱口冲外面道:“来人!” “娘娘!”黄嬷嬷不在,大宫女霓裳推门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本宫的私库里不是还有前阵子陛下赏下的血燕?你再去看看有什么益气补血的东西,多包一点出来。”陆贤妃道。 这些都是女人才吃的东西。 霓裳拿眼角的余光悄然抬眸看了沈青桐一眼,然后恭谨的应声:“是!” 娘娘对未来的儿媳妇真是好啊!沈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小姐真是行了大运了,不仅攀上了昭王殿下这样的高枝,还被娘娘这么疼着。 霓裳艳羡的同时,那边沈青桐正低着头默默地呕血——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母子俩真都是一个德行,凡事都不征求你的意见,简直就是从头到尾的没把你当人看。 而显然,高高在上的陆贤妃也没觉得和儿子当着沈青桐的面讨论这个有什么不妥。 母子俩又说了两句话,小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陆贤妃午膳本来就没用,所以小厨房那边是一早就备着食材的,烹饪起来也快。 三个人,十六道菜,也算丰盛。 柳雪意没上桌,很贴心的站在陆贤妃身边布菜,当着她的面,沈青桐这顿饭肯定是吃不舒服的,她觉得西陵越就是故意整她的,食不知味的随便吃了几口,好不容易挨到他吃完,又被拎着出来了。 因为西陵越不喜欢坐轿子,所以两人从永宁宫出来就直接步行穿过御花园往宫门的方向去,走到半路就见迎面一队仪仗快步行来。 为首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穿一身颜色艳丽的大红宫装,容貌本来生得也艳丽,只是这会儿即使妆容精致,面伤神色却多少透出几分狼狈和焦虑,一边左右观望着走,一边斥责身边的人道:“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的跟着小殿下的吗?他去御房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多几个人跟着?瑞王我看着就不地道,当初临川公主会险些被他害得没了性命,你们怎么能放心徽儿单独跟着他一起?万一……万一……”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焦灼之色越发的溢于言表。 “娘娘!可别这么说,当先这话传到其他宫的耳朵里,要生事的。”她身边嬷嬷紧张的劝道,又解释:“已经叫人去问过瑞王殿下了,他说陛下考校完功课,他和咱们小殿下从御房出来就各自分开了,是小林子那奴才没跟紧小殿下,方才奴婢叫人杖责的时候他也承认了,这事儿真的怪不到瑞王殿下的身上去的!” 七皇子西陵徽,不过一个三岁半的奶娃娃,其实按理说从御房出来,西陵卫那个做哥哥的也应该把他送回去的。 这嬷嬷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但是人家送了,那是情分,不送—— 你也不能强行怪罪! 总之就算是西陵卫做事不地道,这件事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指责。 前世的时候,沈青桐进了东宫之后就凡事不理,几乎也没见过宫,宫里皇帝的女人又多,她的虽不上号的。但是现在说是那小胖墩七皇子的母妃,她就知道是谁了—— 是皇帝的季淑妃。 而之前他们在御房外面遇到的那位瑞王西陵卫的生母,则是皇帝最宠爱的常贵妃。 这也就难怪儿子丢了,季淑妃也只敢是背后抱怨两句了。 季淑妃那一行人匆匆而行,从前面的花圃边上拐了个弯,一抬头就看到了西陵越一行。 季淑妃方才说话的声音不低,肯定会被听到的,一行人的脸色都略有几分尴尬。 季淑妃怔了怔,这才敷衍着打招呼:“昭王殿下!” 沈青桐屈膝福了一礼,没说话。 季淑妃是没空主意她的,目光还在忍不住的四下里搜寻。 宫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西陵越见惯不怪,根本就不在乎,略一颔首就继续旁若无人的往前走。 沈青桐拧眉想了想,却是站着没动,抬头问季淑妃身边的嬷嬷道:“嬷嬷,七殿下是在从御房回来的路上跑丢的吗?” 那嬷嬷没见过她,但是昭王殿下带着未来的王妃进宫谢恩一事今天闹得沸沸扬扬,她穿着不俗,又跟在西陵越身边的,想也知道就是那位行了大运气的沈家小姐了。 “是啊!”那嬷嬷道:“也是跟着小殿下的那个奴才不得力,小殿下贪玩,路上撒了个谎就跑了,我们娘娘这都要急疯了!” 季淑妃这时候可没心思寒暄,直接绕开了她,又提着裙子继续往前走。 众人要跟,那嬷嬷就对两个早就面无人色的奶娘道:“你们别都跟着娘娘了,分散了都往花园各处去找一找,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天黑了。” 说完,给沈青桐行了礼,她也就快步去追季淑妃了。 前面西陵越见沈青桐没跟上来,就止了步子等她,显然是对她多管闲事很不满,脸色看着就不好。 沈青桐快走两步,迎上去。 他才脸色缓了缓,刚要转身,沈青桐便就一咬牙,又快走两步扯了他的袖子,低声道:“王爷!” 西陵越止步回头,冷着脸看她。 沈青桐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目光,有求于人的时候,她就把姿态放得很低,还是和和气气的道:“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出宫,看淑妃娘娘那么着急,要不……帮着找一找吧?” 不管是不是西陵卫对那小胖墩没安好心,但是那到底也只是十岁的孩子,何况这又是在宫里,想来是没人敢对那小胖子直接下毒手的,如果说是被引开了,等着出意外,那倒是有可能的。 西陵越这人明显是不好商量事的,他低头,目光刀子一样落在沈青桐扯在他袖口的那只手上,冷笑道:“谁说本王不着急了?” 她都低声下气的求人了,他还想怎么样? 沈青桐一怒,脱口就道:“你不是已经吃饱了吗?” 云鹏手里捧了大小三个锦盒,装着陆贤妃拿给沈青桐的补品,此时眼见是绷不住了,连忙把锦盒举高,挡住了脸色,暗地里憋笑憋得脸通红—— 虽然他也知道他家王爷吃软不吃硬,要顺毛捋的,可是二小姐您既然要装那就多装一句话的工夫不行?一句话他没叫您满意,您就把他当饭桶?他能乐意啊! 西陵越咬着牙,腮边的肌肉抖了抖。 沈青桐自觉失言,就只能伏低做小,又去扯他的袖子。 方正她的脾气也不好,说不上两句好话就得被他逼得翻脸,于是索性就不说话了,扯着他的袖子也不动,就那么跟他磨。 季淑妃宫里的两个奶娘也不挪地方,全都眼巴巴的等着。 这个沈青桐,装模作样的时候其实真没那么欠抽,西陵越看她低着头一副扭捏作态的模样,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但是心里的火气也跟着散了不少。 出一口气,他手腕一翻。 很灵活的一个动作,轻轻一带,就把袖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沈青桐一个防备不急,往前踉跄了两步,他又不耐烦的伸手扶了她一把,然后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去。 两个奶娘互相对望一眼,赶紧找找手,带了几个宫女太监跟上,不过也不敢跟得太近,做贼一样落下三五丈的距离。 走到那条小径的尽头,西陵越脚下转了个弯,果然是又往御房的方向去。 沈青桐放下心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着他,后面的一群人,也是一路小跑的尾随。 从御花园出来,过了前面的一道宫门,西陵越就顿住了步子抬手一指右边的那条御道:“沿路有几个园子,你们挨个去找一找。” 这条路季淑妃是已经带人找了一遍了,只是这前朝不比后宫,建筑群很大气古板,附近的园子也没什么趣味,西陵徽贪玩,季淑妃最了解他,所以也就没往附近的园子里挨个去找,反正沿路叫他他也没见答应的,想来是应该跑去御花园里了。 几个奴才互相对望一眼,眼里都写着怀疑。 西陵越肯过来,那真是给了老大的面子了。 他也不废话,直接冷冷的横了一眼过去。 一群奴才集体的一个哆嗦,赶紧分散了去找。 沈青桐倒是从他的表情间看到了胸有成竹的意思,只是还有点儿不放心,就还是赖着不动。 “还不走?”西陵越不耐烦道。 沈青桐也知道他这是给看天大的面子了,于是赶紧的夹起尾巴,打着商量道:“我刚吃饱,消消食,就在这等一等吧。” 西陵越冷哼了一声,倒是没说话。 云鹏是怕沈青桐着急,有心想解释,但是看自家王爷脸色,哪敢随便显摆,就也低头站着。 这御道沿路四五个院子,七八个奴才分头找过去,不多一会儿就听到一个奶娘带着哭腔尖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别动,可千万别动!” 另外几个院子里的人赶紧冲出来,聚到那院子里之后,也是一片鬼哭狼嚎的。 沈青桐这会儿没敢擅做主张,就抬头去盯着西陵越看—— 没办法,人家七八个人都办不了的事儿,她去了肯定也没用。 所以,这还是得求人啊! 西陵越看了她一眼,终于不厌其烦的一抬脚,往前走去。 那个院子不大,里面几间屋舍,常年无人居住。院子里大片都是空荡荡的鹅卵石地面,只在右边偏靠近围墙的地方挖了一个水塘,水塘旁边三五棵新栽了没两年的柿子树,彼时那小胖墩正趴在一棵歪脖树的枝杈上,探着身子却够架在树枝另一边的鸟窝,身子探出去一半,已经是悬空在水塘的上方了。 看他颤巍巍的骑在树杈上,一众的奴才都吓尿了,匍匐了一地,就只是求:“小祖宗,您快别乱动。” 有个奶娘的反应快点儿,赶紧支使了个人道:“快去找人来帮忙!” “好!”一个小太监爬起来就冲了出去。 那小胖子却不知人间疾苦,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滋滋的抱着那不粗的树枝晃啊晃,一边乐呵呵的逗他的奴才们玩呢:“上来抓我啊,抓我啊!” 这倒霉孩子! 沈青桐都有点无语了。 可是那柿子树明显没长几年,枝干都不粗,他又悬空半挂在水塘正上方,这么看都叫人不放心。 沈青桐快走上前,有点紧张的冲他招招手:“快下来啊!” 那小胖墩是认识她的,登时眼睛一亮,刚想说话,西陵越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他伸手把沈青桐往旁边一拎,沈青桐正纳闷呢,定住了脚步一回头,就见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在了树干上。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巧劲,树干每断,那小胖墩却是被蛰了似的猛的松手,哀嚎一声,就一个红汤圆一样从高处坠落,直往下面深不见底的水潭里跌去。 “啊!殿下!”岸上一片鬼哭狼嚎,胆子小的宫女当场晕过去俩。 这要是胆子小的,还不直接被他吓死了? 沈青桐:…… 西陵越顺手一捞,拎着领口把那胖墩接住,墩在了地上。 彼时那孩子也吓傻眼了,本来是红扑扑的小脸这一刻煞白煞白的,跟个木偶似的木愣愣的站在那里。 西陵越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冷冷的道:“还不回你母妃那里去?” 胖墩被他踹了个狗啃你,也不知道是还没回神还是就是胆子大,倒是没哭。 沈青桐已经看不下去了,弯身过去把那孩子抱起来,替他拍掉身上的泥土,又拿了帕子给他插手。 胖墩儿很乖,这时候沈青桐就确定他没被吓傻了,嘴巴一咧就冲她傻乐,甜甜的开口道:“姐姐好!” 沈青桐刚要应声,西陵越已经走过来,这回又顺手把她拎起来放在了旁边,一面冷着脸纠正那胖墩儿道:“叫嫂嫂!” 小胖子眨眨眼,三岁半的孩子,哪里弄得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想了半天,忽而恍然大悟的盯着沈青桐道:“姐姐你也嫁给太子哥哥了呀?” 大皇子西陵丰据说幼年时候生过一场重病,脑子坏掉了,如今二十六岁的人了,还跟个心智不足的孩子似的,皇帝格外开恩,给了他一年比较富庶的封地,并且准他的母妃宸妃带着他一起过去生活了,因为他那样子确实忧伤国体,所以如今哪怕是逢年过节的大场合他也不回的。前世的时候,沈青桐对皇家的事情知道有些,听说他似乎是有王妃的,不过也跟没有差不多吧。 然后四皇子是在六岁的时候就夭折了的,五皇子西陵乾十四,六皇子西陵卫十岁,这俩当然都还没娶亲。 这小胖子西陵徽是皇帝迄今最小的儿子,他知道的唯一能被他称之为嫂嫂的就只有太子妃卫涪陵了,当时大人给他的解释是,卫涪陵嫁了太子哥哥,他就该叫嫂嫂。 于是…… 昭王殿下的一张脸,瞬间又黑成了锅底灰。 ------题外话------ 未来婆婆送了好多补品,桐妹儿要泪奔了/(tot)/~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3章 宫里水深啊! “嫂嫂!”西陵徽倒是自来熟的,本来看着沈青桐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就喜欢,这时候甜腻腻的一叫,就要扑过去抱大腿。 西陵越顺手提过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 “殿下!”西陵徽的奶娘简直吓得就要坐地上了,也不敢来抢人。 那小胖墩倒是初生牛犊,人在半空中还八爪鱼一样的扑腾。 “哎!”沈青桐是知道西陵越那臭脾气的,唯恐他混账起来真把那胖墩摔了,忍不住的上前一步。 西陵越已经顺手把西陵徽丢他奶娘怀里了,冷冷的道:“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就尽管让他继续到处乱跑!” 两个奶娘连忙把个小胖子死死的抱住。 西陵越便冷着脸,抬脚就走。 他这臭脾气,以前不觉得,但是接触的越久沈青桐就约越是发现他几乎是一句话听不顺耳了就会随时随地的翻脸,无论场合对象的。 这节骨眼上,她才不惹他,直接一低头,低眉顺眼的跟着他就走。 “恭送昭王殿下!”季淑妃宫里的一众下人连忙跪送这尊冷面神。 西陵徽还不死心,扑腾着,目光还追着沈青桐两人在看。 “我的小祖宗,可别再乱跑了,娘娘都急坏了!”奶娘死死的抱着他,哪敢松手,再一想西陵越刚才的那个脸色还心有余悸,于是指着沈青桐的背影纠正道:“那是昭王殿下未来的媳妇,昭王殿下是您的哥哥,他的媳妇您也是要叫嫂嫂的,小祖宗,您可记住了啊。” 名分这回事,太要紧了,回头一个不小心,再把昭王殿下给惹毛了,哪个吃得消? 小胖墩似懂非懂。 找到了他,一众的奴才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再不耽搁,赶紧的抱着他就往回赶。 彼时季淑妃正带着另一队人还在御花园另一边火急火燎的在搜寻儿子的下落。 “娘娘!小殿下找到了!”奶娘隔着老远的就唤她。 “徽儿!”季淑妃一回头,看到了活生生的儿子,顿时喜极而泣,赶紧跑过来,一把将那小胖子抢在了怀里,先在他肥肥的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两口,然后又照着他更软和的屁股拍了两下,道:“你可吓死母妃了,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好歹,母妃就不要活了!” 那小胖子也不懂事,没心没肺的,脸上沾了季淑妃的口水,他拿袖子使劲的擦了了一把,紧跟着开口道:“母妃给我娶个媳妇吧!” 三岁半的奶娃娃而已…… 季淑妃的心情还没从冰天雪地里转换过来呢,眼泪挂在睫毛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西陵徽趁机就从他怀里滑出来,双脚落地,紧跟着一屁股屁股蹲儿坐在地上,蹬着两条小肥腿就开始耍赖:“奶娘又胖又老还长得不好看,三哥出门都带着媳妇的,我也要!” 主要是他三哥的媳妇听话啊,走哪儿跟哪儿还不像自己的奶娘似的唠叨。 “又老又丑”的两个奶娘目瞪口呆,脸上表情瞬间拧巴成了麻花。 季淑妃手里捏着帕子,凌乱了。 虽然孩子小,到底也是个皇子,多少得要脸。 怔了怔,季淑妃回过神来,赶紧抖着帕子道:“还不快把他抱回去洗洗?” “哦!是!”奶娘赶紧过去把那小胖子抱起来。 他却是不依不饶,在奶娘的怀里死命的挣扎。 季淑妃这会儿心情也不是很好,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个奴才一起拥簇着,先带着小胖子回去了。 目送了那一行人走远,季淑妃就冷了脸,朝留在身边的另一个奶娘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回事?又跟昭王扯上了?” 奶娘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季淑妃想了想,抬脚往前朝的方向走:“走!去看看!” 奶娘带路,一行人回到之前找见西陵徽的那个院子里。 季淑妃抬头盯着那个挂着鸟窝的树枝看了半天,一抬下巴:“上去看看!” 她宫里的管事太监就带了个小太监爬上去,小心翼翼就着那鸟窝查看起来。 奶娘不解:“娘娘,怎么了?回去的路上奴婢问过了,小殿下是自己贪玩跑过来的,似乎不像是有人怂恿的样子。” “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吗?”季淑妃却是不能苟同的冷笑:“徽儿贪玩,胆子又大,这宫里哪个不知道?真要有人想打他的主意,还需要冒着被公认出来的风险亲自动手吗?这个地方,亦可半大的柿子树上那么巧就有鸟儿筑巢?” 说话间,怕上树去查看的管事太监已经顺势滑了下来。 他拍了拍手上污渍。 季淑妃道:“如何?可是有神疑点?” “这鸟窝用的树枝有的都已经风干开始腐烂了,明显不是最近新筑的,应该是有人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的现成的,而且娘娘您看这个。”说着,他摊开手心,露出三个很小的鸟蛋。 季淑妃不耐烦道:“有话就一次说完!” “这是燕子生的蛋!”那太监道。 季淑妃即使是出生于官宦之家,对不同鸟类的习惯分不清楚,但是燕子这种鸟类的巢穴是什么样的她也是见过的。 燕子筑巢都是在屋檐下头之类的地方,而且明显不会用树枝筑巢的。 那奶娘本来是没多想,这时候却是忍不住的心口一凉,上前一步道:“你是说……” 那管事太监一脸的凝重之色:“大概是有人知道咱们小殿下贪玩,所以故意在这里放了个鸟窝诱导了他吧。毕竟陛下重视皇子们的功课,每隔几天就要传召了两位小殿下去御房考校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说话间,季淑妃眼底的神色已经是一片冰凉。 她手里捏着帕子,一眼看去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可如果仔细的观察,却不难发现,她捏着帕子的手是在隐隐的发抖的。 鸟窝挂在树枝的尽头那里,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水塘,而前朝御房去的这条道上从来都是闲杂人等止步的,可想而知,要不是发现的及时,西陵徽这会儿还能不能活着被找回来就难说了。 季淑妃后怕的脊背僵硬,手脚冰凉。 “咱们小殿下才多大,怎么会有人处心积虑的做这种局?这也未免太过恶毒了吧?”旁边的奶娘也是一身冷汗。 “西陵卫!”季淑妃面无表情,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六殿下?”奶娘皱眉,想了想却还是觉得有疑点:“他这是何必嗯?一个半大的孩子罢了。而且咱们小殿下和他一起跟着太傅读,奴婢一直有盯着呢,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冲突!” 季淑妃回过神来,侧目看她一眼,脸上表情也有点古怪:“是啊!他那是何必呢!徽儿能碍着他的什么事呢?” 可是西陵卫有个宠冠后宫的亲娘! 这些年,虽然常贵妃的行事一直低调,但是这个女人却唯独在争宠一事上面毫不低调,几乎是毫无顾忌的使尽手段,想要霸占皇恩。 那女人,几乎就是后宫所有女人共同的眼中钉,她会安分吗?以前没抓住把柄的时候,谁也不敢随便揣测,但是这一刻,季淑妃却不由的开始重新关注和审视那双母子了。 奶娘那边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左右想了想事情的经过,不由的又是倒抽一口凉气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昭王殿下?当时要不是沈家二小姐心软,一直的央着他,他是没打算管咱们小殿下的死活的。后来他带着我们过来,也几乎是没费什么曲折,直接就断言小殿下会在这附近。” “不会是他的!”季淑妃却是笃定的说道,回头示意那两个内侍:“把这鸟窝捅下来,以后你每天都带根杆子往这沿路走一遍,如果有人问,你就实话实说,就说是徽儿今天掏鸟窝险些出事,是本宫叫你盯着来这附近捅鸟窝的。” 以为不亲自下杀手,就谁都没证据,也无可奈何了是吧? 的确!她现在也只是怀疑西陵卫而已,就凭这点怀疑,别说她无论是地位还是邀宠的手段都不如常贵妃那个妖妇,就算是陈皇后,都不敢这么凭空揣测着就去找皇帝告状的。 既然不能当面告状,那她就大张旗鼓的做给皇帝看,逼着皇帝自己去问,自己去怀疑! 打她儿子的主意?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如果西陵卫小小年纪就被皇帝怀疑了品行,看常贵妃那母子两个急不急。 季淑妃说完,就转身先出了院子。 奶娘左右思忖着,却还是满心的困惑:“娘娘!毕竟现在咱们手上一点证据也没有,为什么您就笃定了瑞王殿下的嫌疑比昭王殿下大呢?” “以昭王现在的地位,他连太子都未必看在眼里,何必处心积虑的来算计徽儿这么个奶娃娃?”季淑妃道。 “可是瑞王殿下也没有理由来加害咱们殿下啊!”奶娘是越发的糊涂了,“就目前的局势上来看,将来这皇位也就是在太子和昭王之间了,瑞王殿下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些何种情况下,他何必呢?” “保不准他就不安分,在等着太子和昭王之间两败俱伤呢?”季淑妃语带嘲讽。 西陵越和西陵钰,哪一个能走到今天都不是赤手空拳的,在朝中更是党派根基牢固,这种局面,远不是说他们两人斗到两败俱伤之后,随便什么人就能上位取代的。 如果说常贵妃母子真的存了这样的野心,那也只能说是那母子两个自不量力。 * 这边西陵越带着沈青桐一路出宫,然后一弯身,直接上了沈家人等在那的马车里。 沈青桐真是能少应付他一刻就是一刻,磨磨蹭蹭的站在车下,很体谅的道:“我自己能回去的,就不劳王爷相送了。” 西陵越刚闭眼靠在了车厢上养神,闻言就又睁开眼看过来,开口就没废话,强硬的吐出两个字:“上来!” 木槿和蒹葭两个被他的气场震得汗毛倒竖,俩人都白了脸。 沈青桐实在不忍心再折磨两个婢女,只能乖乖妥协,跟着上了车。 于是木槿和蒹葭就死活也不肯上车一起呆着了,两人关了车门,和车夫一起挤在了车辕上。 马车上,两个人相对而坐。 沈青桐尽量的不想招惹西陵越,上车就自觉的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游记来看。 她这么识趣,西陵越从旁看着突然就不乐意了。 他双手环胸,索性也不养精神了,就看着对面的她,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沈青桐刚把本翻开,闻言直接就懵了。 “问什么?”她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过来,眼见着对面那人就要变脸,便就当机立断的话锋一转,道:“是!我是想问来着,太子妃……” 昨天三夫人母女回来之后就对东宫里的事情只字不提了,沈青桐自己本来也就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去管别人的闲事,也就没再细纠其中细节。 但是想也知道,如果太子妃的孩子真的流掉了,现在肯定是宫里宫外都闹得天翻地覆的。 西陵越闻言,倒是愣了一下,显然他是没准备她问这个的。 不过话题是他引起的,他倒是没计较,倒是黑眸里面光芒戏谑的一闪,不答反问道:“怎么,你怕咱们的动作快步过他们?” 沈青桐简直要当场被他气哭了…… 她是从善如流,在正正经经的配合他的情绪问问题的好吗?可是他这给的都是什么流氓逻辑? 沈青桐的脸,刷的一红,咬着嘴唇无言以对。 又把她挤兑到了,昭王殿下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 于是,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命令道:“过来!” 沈青桐磨磨蹭蹭的不想动。 他就眉毛一挑,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沈青桐打又打不过他,没办法,只能很不情愿的起身挪过去,想了想,为了尽量少折腾,于是就精确丈量好尺寸,就在方才他手拍的地方坐下,离着他不近不远,没靠在一起,堪堪好彼此的袖口擦过。 西陵越这会儿倒是没有过分挑剔,心满意足的又靠回了车厢上,闭上眼,闲闲的问道:“本王还以为你会好奇方才宫里的事情是谁做的呢。” 沈青桐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想也没想的脱口道:“不是皇后和太子吗?” 因为当时西陵徽是和西陵卫一起的,照正常人的逻辑,都会怀疑此事是和西陵卫有关的。 西陵越这回是真的诧异。 他重又睁开了眼睛,侧目看向了她的脸,好奇道:“难道你不怀疑西陵卫?” 沈青桐低着头在想事情的样子,并没有注意这边他正盯着她看,只是顺着自己的思维逻辑,继续反问道:“殿下觉得瑞王和贵妃娘娘很蠢吗?” 西陵卫蠢吗?姑且只当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好定位。 但是常贵妃—— 就算皇帝对她有特殊的偏爱,可是她这么风生水起的在宫里得宠这么多年,谁敢说她没脑子?那才真是嫌死的太慢了。 西陵越抿抿唇,没说话。 沈青桐就又继续说道:“既然知道一旦七殿下出事,人人都会怀疑当时和他在一起的瑞王,瑞王反而最不可能这么做。而且……” 大约是觉得背地里议论皇帝的家务事不太好,她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又道:“这些年来贵妃娘娘独得帝宠,在宫里肯定树敌不少,想要找她们母子晦气的肯定大有人在。虽说七殿下的年纪还小,影响不到大局,但是如果抛出他去,能成功的挑唆到陛下,降低陛下对贵妃娘娘的信任和恩宠,这总归是好的。” 一个女人,能一时的迷惑一个男人的心,这不算什么,毕竟皇帝男那么多女人,宫里又不断的有新人进宫,他身边最得宠的总是不断的被替换。 可是—— 这个常贵妃,一得宠,就整整十年未曾衰退,那么众人所有的应该就不止是嫉妒,只怕更多的还是忌惮了。 试想,这女人既然能把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她没儿子也就算了,偏偏她还生了儿子,谁又能保证她就没那个本事吹枕边风动摇了皇帝在立储一事上的意志呢? 在那座皇宫里,即使是占据着国母位置的陈皇后都不可怕,因为毕竟她上面还有一个能做主的皇帝在呢。 而对这个极有可能迷惑动摇了帝心的常贵妃,却足够叫所有人都将她视为洪水猛兽了。 有人要祸水东引,对她下手,这太正常了。 “你倒是想得通透!”西陵越笑了笑,语气中的意味褒贬不明。 横竖这会儿无事可做,沈青桐的唇角弯了弯,又继续打趣道:“贵妃娘娘在宫里是众矢之的,其实真要说起来,如果淑妃娘娘的心狠一点,今天这事儿也有可能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是权衡利弊,七殿下在,她就能跟着母凭子贵,在宫里的腰板也更直一些,而如果拿自己的儿子去冒险,就算扳倒了贵妃娘娘,最后最大的得益者也不可能是她……这么一想,她就实在犯不着了。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啊,说是争得是帝宠,其实最终算计的也不过是利益和前程罢了。” 皇帝爱谁?真的很重要吗?也许连皇帝自己都觉得那是无所谓的事情。 沈青桐今天的话有点多。 显然西陵越并不觉得背后议论自己老爹的家务事有何不妥,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说实话,他是真挺欣赏沈青桐的这份通透的,便就勾唇笑了笑,突然道:“真的只有皇后和太子最可疑吗?” 沈青桐不解其意,扭头看他。 他就也偏头过来,迎着她的视线,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本王?” 沈青桐的心头微微一震,面上表情略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西陵越看着她,唇齿微启,继续调侃道:“你说得对,常氏那女人的存在,的确是太叫人不安了,并且如鲠在喉的并不止宫里的那些女人,本王和太子亦然。你怀疑太子和皇后的时候怎么不想,其实这件事,本王也有可能做?” 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时候,便是沈青桐的心里都迷茫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事发到现在,大约是因为他一直在她身边的缘故,让她忽视了一些东西,从头到尾,她居然是真的都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上去。 西陵越的眼睛里,还是带着一点揶揄的笑意。 沈青桐一挑眉,反问:“如果这事是你做的,对我有什么好处?” 西陵越愣了一愣。 沈青桐道:“现在我们是坐同一条船的,此事与你无关,我才能置身事外,所以我为什么要怀疑你?为什么要上赶着往自己的身上来揽麻烦?” 所以,和信任还有人情都无关,她计较的也只是利益? 西陵越眸子里的光彩慢慢沉淀,那目色沉寂一如暗夜般,突然之间就给人带来了很强的压迫感。 这一次,他没有变脸,唇角甚至还带着那一抹揶揄的笑,可是莫名的,沈青桐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有招惹他了,本能的就想退。 可是西陵越太了解她那能屈能伸的脾气的,身子前倾,一只手拍在车厢上,不仅拦住了她的退路,更是用一方狭小的空间把她限制住了。 沈青桐浑身僵硬,身子紧绷的,直直的贴在了身后的车厢上。 他的目光俯视下来,盯着她突然之间就金装惶恐的一张小脸,凉凉的道:“沈青桐,记着你刚才说过的话,你能有这份觉悟就好,而且本王希望你不只是随口一说的,以后也千万别忘了——从今以后,包括沈家在内,其他的任何人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做什么事之前你都记得想想本王就行了。” 这些话,挑出其中的一两句来听,有的甚至还带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小暧昧,可是如果再结和这人此刻的表情语气,就怎么听怎么别扭,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沈青桐眉头紧锁,背后紧贴着车厢。 他的脸孔就正无限放大了呈现在眼前,说话时候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沈青桐连点头表态都不敢,唯恐脑袋一偏就碰他脸上了。 她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表情却整个儿都是木的。 西陵越盯了她半晌,没见她撒泼,倒是颇为满意的。 可是她这个紧张兮兮的样子,又是怕什么呢? 于是,他的唇落下来,沈青桐就连想躲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一瞬间全身的骨骼更加僵硬了起来。 西陵越其实挺烦跟她动强的,这会儿她挺乖的没躲,他反倒是心情愉悦,一个吻,尽量放柔和了动作,徐徐的诱导她,噙着她柔软的唇瓣一遍一遍的摩挲细品。 沈青桐面上烧热,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后来等到反应明白了,可是…… 他这么彬彬有礼的,她似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反倒是迟疑着,也没好意思粗鲁的去推开他。 总之是一时迟疑,后面就在无限的纠结中被占了大便宜。 等到马车终于在镇北将军府的门前停下来,木槿因为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动静,直接就打开了车门,“小姐!到了!” 沈青桐提着裙子,埋头下了车。 蒹葭一脸的懵懂,仰头去看了看太阳:“今天不热啊,小姐你脸这么红?” 沈青桐闷声不吭。 “咳!”云鹏咳嗽了一声,打断木槿的话,走过来冲车厢里稳稳的坐着的西陵越道:“殿下……” 西陵越不耐烦搭理他,直接道:“去跟沈老夫人说一声,你留下吧!” 之前是为了给西陵钰下套,所以不好明着让云鹏现身,现在皇帝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那他留人下来保护沈青桐也没什么不妥的。 “是!”云鹏的话被打断,也是憋得红了脸,但却还是站在马车前面,面色纠结的不肯走。 “还有事?”西陵越不悦的再问。 由于他面上表情太过理所应当了,云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难以启齿。 沈青桐被木槿扶着,本来已经是要进门的,这时候也忍无可忍的回头道:“王爷!你坐的这是我们家的马车,是不是该腾出来了?” 说完,赶在西陵越羞愤搬桌子砸人之前已经再度转身,快步进门去了。 这会儿老夫人已经回府了。 沈青桐不得不过去给他做个交代,所以进府之后就直接没回锦澜院,而是脚下拐了个弯,直接去了红梅堂。 “二小姐!”果然那边方妈妈已经亲自等在院子里了,“您回来了!” “祖母这会儿有事吗?我……”沈青桐道,话到一半,就听身后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跑过来道:“方妈妈,老夫人在吗?快!快去清音阁!大小姐和三小姐打起来了!” ------题外话------ 遇上这么一只随时翻脸的变态,桐妹儿表示……老娘要炸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滴074章 她会这么好心? 方妈妈脸一沉:“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跑了一头的汗,急的都要哭了:“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是打起来了,三夫人赶过去了也没劝住。方妈妈,奴婢怕是要出事,您还是快请老夫人过去看看吧!” 三夫人肯定是偏袒自己的女儿的。 而且别人不知道,方妈妈可是门儿清,沈青荷和沈青音掐起来,必定是因为太子西陵钰的事,关乎一辈子前程命运的事,双方必定是全都不肯相让的。 她心里也是急,有些尴尬的看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最近老是受西陵越的气,这时候突然有笑话可以看了,当然不肯走,直接就装傻杵在那里不动了。 她如今这身份,今非昔比。 方妈妈也不敢随便做主赶人。 那小丫头却是急了,又再上前一步道:“方妈妈!清音阁那边闹得很凶,真的要请老夫人过去走一趟,您快给通传一声吧!” 方妈妈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转身往屋子里走:“你等着,我去请老夫人。” 老夫人当然也知道,既然丫头找到她这里来了,那就必定是闹得不轻。 所以很快的,方妈妈就陪着老夫人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祖母!”沈青桐打了个招呼,就很本分的垂眸往旁边退开两步。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冷着脸往外走。 “老夫人快点!”那小丫头振奋了精神,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清音阁的方向去。 木槿有些拘束的悄悄扯了下沈青桐的袖子,轻声的道:“小姐!大小姐她们要闹都随她们去好了,您做什么要过去,没得要平白惹上一身腥!” 沈青桐撇撇嘴:“我无聊嘛!” 一句话,就堵了木槿的嘴。 一行人快步穿过花园,隔着清音阁还有一段距离呢,就先听见了里面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 老夫人的眉心隐约一跳,眉头就越皱越紧了,加快脚步走过去。 彼时清音阁的大门已经被杨妈妈带了两个婆子给堵住了—— 显然,大夫人也已经闻讯赶来了。 “老夫人!”见到老夫人,杨妈妈赶紧行礼。 老夫人冷着脸走进去。 彼时那院子里也被清了场,屋子里却是人影穿梭,挤了有十来个人,无非就是大夫人和三夫人等人各自的心腹。 沈青桐抬眸看去,就见沈青荷扑腾着正被两个丫头拖住在往回扯。 对面三夫人本来是站在沈青音的前面的,这时候瞅准了机会就要往上冲,伸出尖锐的指甲就要往沈青荷脸上挠去。 大夫人在场,哪里能叫她得了便宜的,当即一个箭步上前,牢牢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冷的道:“林氏,再怎么说你也是青荷的长辈,不要失了身份,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我今天就就为老不尊了又怎么样?”三夫人又急又气,跳着脚尖声叫骂:“就只许是你养出来的这个小娼妇对我的女儿暗下毒手,我这个做长辈的就该忍气吞声的由着她撒泼欺负人了?” “林氏!你还要不要积点口德了?”大夫人是觉得她的刺耳,厉声的呵斥。 三夫人哪里会把她当回事,气焰越发的嚣张起来,继续扯着嗓子娇笑道:“你们不要脸的事情做都做了,我说两句实话怎么就不积口德了?有本事你倒是提前管教好你的女儿,别做那些下作的事情。自己想汉子,又没本事,现在却为了嫉妒她妹妹,跑到这里来撒野?大嫂,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沈家的嫡长女?我呸!说出去你不嫌寒碜,我都替你丢人!” 大夫人和市井出身的三夫人还是不一样的,虽然心机颇深,却很注重脸面。 本来沈青荷和西陵钰之间有了首尾,她都能气到吐血,这时候再当众被三夫人指着鼻子骂,顿时就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沈青荷被两个婆子拽着,还不死心,眼泪流了满脸,还在试图往前扑腾,一边就给顶了回去:“你说我不要脸,难道她沈青音就是什么清白货色吗?她敢使手段勾引太子殿下,有本事就别躲着!沈青音,你站出来,我……我跟你拼了!” 本来上面有陈皇后压着,沈青音和西陵钰的事情三夫人母女都暂时的没敢声张,可也是沈青音得意忘形,和自己的婢女随口提了两句,说西陵钰答应会接他入府了,这话又刚好被紫苑听到,给传到了沈青荷的耳朵里。 本来昨天晚上有人去皇觉寺给老夫人报喜,说皇帝已经下旨给西陵越和沈青桐赐婚了,她就如鲠在喉,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但是好在她被西陵钰迷的五迷三道,心思全在西陵钰身上,就还能拿着这个做借口来安慰自己。 可是一大早跟着老夫人赶回来,再一听说沈青音和西陵钰牵扯到一起了,当场就气疯了,直接就不管不顾的上上门来。 当时沈青音也没个防备,更没想到她是揣着那么狠毒的心思来的,一个不小心,直接被她冲上来,几下子脸上就血肉模糊。 这会儿沈青音是吓坏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哀哀痛哭。 脸上都是沈青荷的指甲印子,这一哭,眼泪淹了伤口,就更是疼的钻心。 “母亲!大夫呢?大夫这么还不来?我的脸,我是脸不会好不了了吧?”沈青音如坐针毡,却是越急越哭的。 三夫人也是生气,恶狠狠的瞪了沈青荷一眼。 不过她也知道在大夫人面前她占不了便宜,干脆也就没费力气,只就一挑眉,得意的看向了大夫人道:“我说什么来着?还好意思自称大家闺秀,真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说她是小娼妇,已经是留了口德了。” 大夫人本来就被沈青荷的事情弄得没脸,这时候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又不能跟三夫人一样的撒泼叫骂,一张脸,生生的涨成了猪肝色。 老夫人从外面进来,脸色却是比她还要再难看三分的。 她的目光冷厉,也没说话,只是往众人身上一扫。 三夫人马上噤声,缩了缩脖子,低低的唤了声:“母亲!” 那边沈青荷犹自挣扎,还想扑过去继续教训沈青音,一张本是花容月貌的脸上,表情狰狞,更是被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丑态毕露。 大夫人知道她记仇,这时候还对自己母女恨之入骨,而且两人翻脸之后就再不来往了,更是连话都不说了。 这时候,她就本能的往沈青荷面前挡了一下。 “母亲!”三夫人眼珠子一转,决定先发制人,扑过来就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抽出帕子抹着眼泪道:“母亲你要替音儿做主啊!也不知道大嫂平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青荷一个姑娘家,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您瞧瞧她把音儿的脸毁的!女儿家的容貌是何其重要,这这是诚心要毁了音儿一辈子啊,这样的蛇蝎心肠,名声传出去,哪个正经人家还肯要她做媳妇?” 她说这话,说是告状,其实也就是要当面挖苦刺激大夫人母女的。 大夫人咬着牙,也不还嘴,走上前来冲老夫人屈膝一福道:“母亲,我没看好青荷,让她闯了祸,这是我的本事,但是即使不该发生的,却也都已经发生了,这时候三弟妹还抓着不放又能有什么用?我跟她说不清楚,既然您来了,那就正好。您老人家受累,劝一劝她吧,青荷……” 她说着,就回头看了眼还在兀自发疯,神态有些癫狂的沈青荷,然后重新抬头看向了老夫人道:“我先带她回去看管起来吧!” 老夫人冷冷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三夫人再泼辣,却也是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闹的,当即撇撇嘴,“大嫂你这是想不了了之?” 话音未落,大夫人却不管她,直接一挥手,让人强行拖了沈青荷往外走。 “不!我不走!”沈青荷急了,大力的挣扎,“母亲,你让我杀了这个小贱人!我不能放过她,她勾引太子殿下,她……” 大夫人早就被她闹够了,随手撕下一片袖口堵住她的嘴。 两个婆子都是膀大腰粗,孔武有力的,几乎是没费什么周折的就架着她离开了。 沈青桐歪着脑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夫人从那院子里出来。 杨妈妈赶紧迎上来扶她:“夫人!” 大夫人本来走得很稳,可是这一脚跨过门槛,却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晃了晃。 “夫人!”杨妈妈吓了一跳,低呼一声。 佩兰也赶紧凑过去帮忙,和杨妈妈一起扶住了她。 杨妈妈想叫人找大夫,大夫人缓了缓,却是抬手拦下了她,摇头道:“我没事!先回去!” 大小姐不省心,而且又没脑子,杨妈妈知道她最近一直操着心又心思郁结,就也没多想,一行人架着沈青荷就回了天香苑。 进了屋子,两个婆子就放开了沈青荷。 本来刚被人从清音阁拖出来之后沈青荷就不再徒劳的挣扎了,木偶一样。 这会没了支撑,她就直接一滩烂泥似的坐在了地上,眼睛红肿的抬起头,凄惶无比的看着大夫人的背影道:“母亲!我不想活了!” 沈青音这个贱人!居然捷足先登,抢着摘了她养熟的果子。 想也知道,以老夫人目前对她的这份厌恶之心,最后是宁肯成全了沈青音也不会成全她的。 大夫人回转身来,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 这是头一次,沈青荷发现自己母亲看着她的眼神里会带了一种冰冷的嘲讽的情绪。 她的心口莫名的猛烈一缩,突然有一种寒意从脚底升腾,浸透全身。 大夫人看着她,冷冷的道:“你倒是去死了看看!” 语气冰冷,毫无温度。 沈青荷惊得脸色惨变,突然手足无措了起来。 “除了在我的面前放狠话,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大夫人道,眼中突然也是凶意暴涨,恶狠狠道:“我处心积虑给你铺好的路,你不走,却偏要自毁前程,去和太子交货不清?” “母亲,我和太子殿……”沈青荷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就要争辩。 “别跟我说什么情情爱爱的虚妄东西!”大夫人却是毫不留情的打算她的话,“想我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来?到了这时候你还跟我扯什么劳什子的情爱缘分吗?你自己用脑子仔细的想想,这都多长时间了,但凡太子是真的对你有心,也早就想办法接你过去了。这些天里,我不予道破,就是想让你自己等着慢慢看清楚事实,没想到你到了这时候都还不清醒?” 沈青荷的脑子里整个都是懵的,但是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大夫人的话,满脑子里都还想着西陵钰,于是强辩道:“不是的母亲!殿下对我是真心的,他说了一定会接我过去的,只是因为……因为沈青桐和昭王的婚事先被提出来了,他才不好再去找皇上提的。” 如果这不是她自己生出来的女儿,以大夫人的脾气,是真的恨不能亲手掐死了她。 大夫人盯着她,眼睛在蹭蹭的往外冒火,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克制,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道:“好!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沈青音那里是皇后娘娘亲口允诺的,别说是宫里那边没人看得上你,就是你祖母,她也绝对不会允许沈家送两个女儿去东宫做妾的,这样自贬身份,自己打脸的事,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的确!老夫人才是最可怕的拦路石。 沈青荷一脸的茫然无措。 大夫人看她这个样子,真是又气又恨。 她蹲下来,拉过沈青荷的一只手,语重心长道:“青荷,别再对太子抱有幻想了,你想想,他的后院现在已然是妻妾成群,就算你真能挤进去了,日后他能分出来几分的真心给你?” 沈青荷抬头看向了她,片刻之后眼泪就又滚了下来:“可是母亲,我……我……” 且不说她的心里是真的有那个人的,只就她现在都已经没了清白,如果不想办法挤进东宫去,还能有别的出路吗? “青荷!打起精神来!”大夫人用力的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母亲不会看着你走投无路的,好在现在你和太子的事情还没有传开,就在现在,悬崖勒马。以你父亲的地位和咱们沈家的门第,母亲绝对能为你再觅一门好的婚事,到时候你嫁过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不!”沈青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可是大夫人落在她脸上的那种目光太过深刻了,又仿佛于无形中传递给了她一种力量和信念。 是了!她和西陵钰之间牵牵扯扯已经有一年了,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但凡是有心的话,都不该是占了她的身子之后就将她扔回了沈家来不闻不问的。 这一刻,哪怕就只是单纯为了置气,沈青荷居然是有些动摇了。 半晌,她迟疑着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有母亲在,只要你听话,一切我都会替你安排好的!”大夫人道,隐隐的吐出一口气。 她把女儿扶起来,又替她整理好衣裙道:“你别乱跑,安心的呆着,就趁这个机会,我现在过去红梅堂,跟你祖母把话说开了。这会儿沈青音的事情做的不地道,她欠着你的,应该不能再设法阻挠了。” 沈青荷的心思到底是还没完全安定下来,犹豫着点了点头。 大夫人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杨妈妈过来扶她的手,忍不住的又回头看了眼屋子里呆呆的站着的沈青荷,关上门之后,还是忍不住担忧的道:“夫人,大小姐对太子殿下可是痴心一片,您的话,她未必就能听进去吧!” “听不进去又怎怎么样?”大夫人道,积了一肚子的火气,面容冷酷:“但凡太子是对她有半分的真心,我都同意送她进东宫,可是现在,那人明显耍着她玩的,她自己拎不清,难道我还能看着她妄往火坑里跳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叫老太婆松口,找个妥实的人家把她嫁过去,这件事就算尘埃落定了!” 现在是沈青荷的心里不安分,这并不是把她嫁了就能解决的问题。 杨妈妈张了张嘴,但是瞧见大夫人的脸色,到底是没敢开口的。 两人一行,匆匆而行,去到老夫人的红梅堂。 彼时老夫人还被三夫人母女绊在了清音阁没回来,大夫人一脚跨进了远门,却见沈青桐一剪纤秀的背影站在庭院里。 她身旁一株高大的木棉树,枝叶郁郁葱葱的笼罩下来,那颜色映衬着她本来十分素雅清新的裙色,一眼看去,居然十分的夺目。 大夫人的脚步下意思的一顿,心里隐约掠过一点特别的感觉。 这时候,沈青桐已经听闻了脚步声,转身。 她的唇角,盈盈的绽放一抹笑。 杨妈妈皱眉,防备道:“二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祖母回来!”沈青桐道,说着一顿,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盯着大夫人的脸孔道:“顺便等着大伯母过来,一起说说话!” 这个丫头,居然算准了她随后会过来找老夫人? 而且—— 还是有备而来的在这里等她? 大夫人的心里对她的戒心很重,但是以她的资历和身份,也断没有回避一个小姑娘而不敢迎战的道理。 于是,几乎是刻意的挺直了脊背,大夫人款步走到沈青桐的面前,开门见山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大伯母已经把大姐安抚住了吗?”沈青桐问道。 抬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大夫人就是心口一闷。 她拧眉,也不说话。 沈青桐就道:“我知道大伯母是真的心疼大姐,太子殿下的为人根本就靠不住,您等了这么久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五妹妹挺身而出,接了这个烂摊子,这时候当然是要赶紧的想办法让大姐脱身,再去寻觅一个好的前程的。只是大姐那性子,似乎惯常喜欢钻牛角尖,大伯母真觉得把她嫁出去了,这事儿就算完了吗?” 沈青桐这样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她这么一本一眼的跟自己讨论沈青荷的婚事,大夫人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这关你什么事?”大夫人没好气道。 “是不关我的事,我就是提醒大伯母一句,如果您真的是有这样的打算的话,为了永绝后患,再給大姐寻婆家的时候最好就还是越远越好,千万别让她留在京城。现在她还是未嫁的姑娘,出了什么事,还有余地周旋,万一将来她嫁为人妇了,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就是惊天的丑闻,想遮掩都没处遮,大伯母一定要三思而行!”沈青桐道。 她这说的,正是杨妈妈方才想说却没敢说的话。 现在沈青荷还是未嫁的姑娘,和人有了首尾,只要大夫人能摆得平府里的关系,大可以把人嫁过去了事。 可是等她嫁了人,再被西陵钰一撺掇来个红杏出墙? 到时候就算他们沈家人要力保,沈青荷的婆家人却是肯定不依的。 虽然这都是事实,而且大夫人的心里其实也在担心,但是听沈青桐这样轻视自己的女儿,大夫人也是怒火中烧,当即变脸,声色俱厉道:“沈青桐!” 沈青桐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唇角始终噙一抹冷蔑的笑容,继续慢悠悠的说道:“可是就算大伯母你舍得将大姐远嫁,可是大姐的心气儿那么高,却也不容易说服她的,最后怕是还要闹得天翻地覆的。” 大夫人的目光阴鸷,冷冷的盯着她,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说什么?” “替大伯母你跟大姐指条明路!”沈青桐道,始终正视她的目光。 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能把沈青荷从死胡同里带出去? 大夫人主仆两个都是大从心底里不肯相信的。 何况—— 之前沈青荷屡次得罪她,她会有这么好心? 大夫人半天不再言语,沈青桐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介意,只是心平气和的继续道:“其实大伯母你和大姐的退路都是现成的,既然这京城里是是非之所,又正处在多事之秋里,您何不带着大姐投奔了大伯父去?” 去北疆找沈和吗? 大夫人怔了一怔,随后便是眼睛一亮。 沈青桐也不管她,还是继续说道:“边城之地虽然不及这帝都繁华,但是大伯父在北疆的军中却是实打实的二把手,届时大姐到了那里,有了大伯父给她撑腰,而她本身又是那般的美貌有才情,军中的年轻才俊不是随便她挑的吗?何况大姐的性子,大伯母你是慈母,不舍得强行逼迫她,如果到了边城,有大伯父在上面压着,大姐应该也会安分收敛一点吧?” 去边城投奔沈和? 这个算盘,大夫人之前是从来就没打过的,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这些年他们母女在这京城繁华之地生活都成了习惯,从来就没想过要背井离乡的却边塞苦寒之地从心开始。 可是现在—— 一则她压制不住沈青荷,而来老夫人和她们翻了脸,她们母女在这京城里的日子也过的不如意。 就算不为别的,只为了沈青荷的前程,为了给女儿争取个机会重新开始,大夫人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的心终已然意动,但是随后还是满脸戒备的抬头看向了沈青桐,冷冷的道:“你会有这么好心吗?替青荷筹谋出路?” “我当然没这么好心!”沈青桐笑了,那笑容还是一派的天真自然:“现在我的婚事刚定下来,虽说是顶了大姐不要的缺,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当然也不希望节外生枝。大姐现在被太子殿西刺激的不轻,万一她一时把持不住,惹出什么事来,连累到我……” 她说着,一顿,脸上笑容就更是深刻三分的看着大夫人道:“说到底,比起大姐和五妹妹她们,桐桐我多少还是要脸的,我怕她们万一打了我的脸,再连累着毁了我的婚事,我疯起来会杀人!大伯母为了您的宝贝女儿着想,真该好好考虑下我的建议,千万别让她坏我的事。” “你!”本来有了退路,大夫人的心情是好了些许的,再被她这么一番威胁讥讽,顿时又是胸口一堵。 沈青桐就是一副挑衅的神气道:“大伯母不赶紧回去考虑考虑我的建议?祖母应该快回来了吧,您确定你要是要见她?” 比起让沈青荷在京城随便找个人嫁了这种在前路上埋雷的做法,大夫人当然更愿意走沈青桐给她指的路。 虽然心里不想认输服软,最终她也还是顾全大局,一咬牙,甩袖而去。 目送那主仆两个的背影匆匆而去,蒹葭就不高兴了,扁扁嘴走到沈青桐的身后道:“大小姐就算想出幺蛾子,老夫人也会看着她的,小姐您做什么这么好心的给她们指路?您瞧大夫人那样子,她们又不会领情!” “可不是?”沈青桐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无所谓道:“你家小姐哪里看都不像是个会做善事的,我哪里会有什么好心?” 两个丫头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沈青桐就又转身回去,冲着老夫人屋子的方向站好,慢慢的继续道:“我这是在给她挖坑呢!冯氏这人……如果我再不用她,以后……” 说着,便是怅惘一叹,“就没机会了!” ------题外话------ 软妹子桐妹儿,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啊!越越已经没地方站了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弟075章 这个老流氓! 两个丫头互相对望一眼。 木槿道:“小姐说以后没机会了是什么意思?” 沈青桐眨眨眼,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这个暂且缓一缓,等她从北疆回来,我再告诉你!” “回来?”蒹葭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小姐您是说大夫人她们还会回来?可是回来做什么呢?大小姐弄成那样,这京城里还哪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十有*,她们是得要回来的吧!”沈青桐抿着唇角,思索了一阵,“我怂恿她们去北疆,只是为了让她们去替我印证心里的一个想法的。” 如果她心里的那个推断是事实的话—— 那么大夫人就绝对不能在北疆那边久留的。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她自己远行不便,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手可以用,即使心里有了揣测也没办法取捷径去印证,所以就只能拐弯抹角的撺掇大夫人去了。 哎!瞧瞧她这日子过的,也忒累心了。 沈青桐想着,就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突然又觉得身后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她下意识的扭头。 就见云鹏唇角紧绷,一脸肃穆的站在院门旁边。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扯了下嘴角,问:“你不会把我说的话做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要回去给你家王爷传话吧?” 云鹏:…… 知道你还问?就算你问了我也还是得回去传话的啊! 云鹏面上表情不变。 沈青桐想着就一阵气闷,然后就赶紧安慰自己—— 还好云鹏实诚啊,会说就是会说,至少没有阳奉阴违的糊弄她,然后再去背地里给她捅刀子! 嗯!就是这么回事! 冷静!冷静!就当他和他那个讨人嫌的主子都不存在吧。 旁边的木槿眼见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愤怒到纠结,最后就又心平气和了起来,心里却忍不住的担心—— 她家小姐难道都没发现,短短几个月下来,她这生存可是越来越低了…… 果然被人强权压迫,虐着虐着就习惯了啊。 这么想想,木槿就更是忍不住替她们家小姐的将来捏把汗。 这边沈青桐规规矩矩的在红梅堂等着。 清音阁那边,大夫人母女走后不久大夫就来了,给沈青音检查清洗了伤口,又涂了药。 老夫人冷着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语不发。 三夫人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大夫,音儿这脸上的伤不会留疤吧?” 沈青音也是一脸的紧张。 大夫拿帕子擦了手,又拿眼角的余光回头看了眼老夫人的反应,就没有遮掩,如实道:“右边脸上和额头上的一道伤,伤痕有点深,虽然我已经给用了最好的药,但是调养下来,最后怕是很痕迹也很难完全消除的。” “母亲!”沈青音一急,眼泪就又要落下来。 “五小姐!”大夫连忙阻止,“您可千万注意点儿,结痂之前您这伤口千万不能再沾水了,也不哭,眼下天就慢慢热起来了,伤口沾了脏东西,弄不好是要发炎溃烂的!” 沈青音闻言,当真是半点也不敢马虎,马上就不做声了。 大夫这才又转向了三夫人道:“三夫人也不用太担心了,五小姐的这个伤,回头就算真的留下点儿疤痕来,用脂粉盖一盖,大抵也不太容易看出来的。” 三夫人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丫头们我不太放心,以后你还是每天过来,多给她盯着瞧一瞧。” “是!”大夫应了,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就收拾了东西先退下了。 待到她人一走。 老夫人突然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来。 三夫人面色一白,心里砰砰直跳,赶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走过来两步道:“母亲!也不知道大嫂平时是怎么教养青荷的,那一个姑娘家的,居然是这样的不要体面,这青天白日的居然就能为了这男欢女爱的事打上门来,还把音儿伤成了这个样子!” 老夫人根本就不是想听她告状或是解释的,就只是面目阴沉的盯着她,笃定的道:“早上叫你没跟我说实话?” 她一大早赶着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沈青桐已经进宫去了。 但是沈青音和西陵钰的事,三夫人却不能瞒着,立刻就去跟她说明了一下。 当然不能说沈青音趁机强上了西陵钰,只道是去东宫赴宴期间遇到了一点意外,沈青音的名节有损,而陈皇后又十分的体谅,答应了过一阵子等这个节骨眼过去了,就会给沈青音一个名分。 老夫人当时所有的心思都在沈青桐身上,也就和她详谈计较什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她了。 三夫人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对沈青音不利的话,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道,当即又挤出笑容来道:“我之前过去跟母亲说都是实话啊,而且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她的口谕,儿媳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信口胡诌的。母亲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去娘娘那里确认一下嘛!” 沈青音一听这话,却是本能的心虚。 她噌的站起来,8过来扯了下三夫人的袖子,小声的道:“母亲!” 老夫人一看她这模样,还肯信三夫人的话那才是见了鬼的。 她的目光冷冷的射在沈青音脸上。 沈青音吓得当即一个哆嗦。 三夫人赶紧不动声色的挪了半步,挡住了她道,仍是对老夫人道:“母亲,这事儿真的不怪音儿,她一个姑娘家的,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是为难,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老夫人盯着他们母女俩看了一阵。 三夫人是死鸭子嘴硬,老夫人就也不指望她什么了,站起来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过问了,不过你最好是自己能有分寸,好自为之!” 说完,就举步往外走。 “哎!母亲!”三夫人赶紧追出去一步,有些为难的拉住她的袖子,陪着笑脸道:“青荷和大嫂那边,我人微言轻,不好说什么,母亲您看是不是您去和大嫂说说,让她看着点儿青荷。万一后面再闹出今天这样的事情来,咱们大家都是脸上无光的。” 老夫人止住脚步,面容冷酷。 三夫人没来由的胆寒,下意识的就缩了手。 老夫人于是又看了沈青音一眼,道:“你确定太子一定会接五丫头入东宫的吗?” “是!”三夫人赶紧点头,斩钉截铁。 老夫人于是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凉凉的道:“那也好办,未免节外生枝,在东宫那边给出确切的消息之前,你先带着五丫头去乡下的庄子上住一阵,等东宫来信接人了,再把五丫头接回来,从咱们府上出门!” 这不就等于是把沈青音給发落了吗? 三夫人撇撇嘴,满心的不高兴。 不过再想想老夫人的脾气和沈青荷那个疯狂的模样,她就一咬牙:“好!” “母亲!”沈青音却是急了,上前一步。 三夫人回头,以眼神制止她,随后又忖度着对老夫人道:“不过母亲,你也知道,浩儿的身子一直没有大好,我不放心他,这样吧,回头我叫人给音儿收拾了东西,先送她去庄子上住着,我就不陪着去了!” 开玩笑呢! 这么大的一份产业,她好不容易才把中馈从大夫人手里接过来了,这时候又要撒手,把一切都还给大夫人? 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如何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也不计较,冷哼了一声:“主意你自己拿,随便你吧!” 说完,就被方妈妈扶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待她走后,沈青音就赶紧过来,焦急的扯住三夫人的袖子道:“母亲,您真的要把我送去庄子上吗?那地方那么荒凉,我不要去!” “傻丫头!我这是为你好呢!”三夫人却是笑了,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看沈青荷那个样子,你要是继续呆在府里,她指定还闹个没完,这时候,你出去躲一躲,横竖你这事儿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应承下来的,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你且去庄子上安心的住几天,过几天等太子妃的气消了,娘再给你想想办法,催一催?” 沈青音也是被沈青荷闹得又气又怕。 只是她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心:“可是母亲,您说太子殿下真的会接我过府吗?我……” 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 她让西陵钰丢了那么大的人,而且卫涪陵小产,也多少和她有关…… “你怕什么?”三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太子妃的肚子里头没货了,皇后和太子有这么大的一个把柄握在我们手里呢,料想他们也不敢说话不算的。” 沈青音跟着她这么一想,也就逐渐的心安下来,用力的点点头,“嗯!我都听母亲的!” 母女两个沾沾自喜,就当这事儿已经这么过去了。 也好像在是沈青桐不在,否则一定是被这俩傻缺玩意儿憋出内伤来—— 你们两个真当自己脸大啊?皇后和太子的把柄你们都敢拿?就只觉得自己抓了有分量的筹码在手,难道就不怕人家杀你们灭口吗? 好吧!想多了! 毕竟这些人找死,和她也是没关系的。 这边沈青桐老老实实的站在红梅堂的院子里。 老夫人一回来,远远的就看到站在她院子门口的那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云鹏。 她对云鹏,一点好感也没有,登时就先觉得心里一闷。 “沈老夫人!”云鹏倒是自觉,主动打招呼。 老夫人皱眉看过来,等着他的后话。 云鹏如实道:“属下奉我家殿下的命令前来,以后可能要叨扰府上一段时间,需要府上的侍卫给腾个位置出来。” 但凡豪门大户的人家,后院里都是只住着女眷的,入夜之后,就是花匠小厮也要全部退出去,就只有侍卫可以整队的进后院巡逻。 他这话说得委婉,说白了,就是西陵越派过来保护沈青桐的。 老夫人也无话可说,点头道:“昭王殿下有心了,这是二丫头的福气!” 说着,侧目看了方妈妈一眼:“方妈妈!” “是!”方妈妈会意,把她的手递交给身边的铃兰,然后对云鹏道:“你跟我来,我带你过去跟管家说一声。” 云鹏也不废话,转身跟着她就走了。 老夫人进了院子。 沈青桐早就转身等着了,屈膝一福道:“祖母!” “嗯!”老夫人略一颔首,目不斜视,“你跟我进来!” 说完就先进了屋子。 沈青桐跟着她,也进了屋子。 海棠亲自给上了茶。 老夫人就挥退了所有的下人。 她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然后看向了沈青桐道:“今儿个进宫,一切都还顺利吗?陛下……和贤妃娘娘都说什么了?” 她语气里那一个僵硬的停顿和转折,沈青桐自然听出来了,不过却也只当是注意,回道:“陛下没说什么,我就是跟着殿下一起去磕头谢了恩就出来了。贤妃娘娘嘱咐了一些事,不过也都只是琐事,然后就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老夫人听着,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又过了一会儿才道:“能嫁入皇家,那是你是福分,以后你的性子要收一收,回头等入了王府,那就不比咱们自家府上了,凡事要有分寸,千万不要给咱们沈家丢人。本来我还想多留你个一两年的,有些事情就没急着教你,现在……” 她沉吟着,顿了一下,又道:“以后你每天用完早膳就过来吧,管家和一些别的琐事,我给你指点指点!” 本来这些事她是不必亲力亲为的,但是照着目前的状况,三夫人和大夫人都指望不上了,所以就只能自己出面了。 沈青桐从茶碗里抬起头,道:“可是贤妃娘娘说让我不必操心这些的。” 老夫人一愣。 沈青桐迎着她的视线,目光清澈,面上却是一副完全没心机的模样,道:“贤妃娘娘说等我和昭王殿下大婚之后,就把她宫里一直跟着她的那位柳小姐送进王府去帮着打理!” “什么?”老夫人险些拍案而起,砰地一声把茶碗放回了桌上。 沈青桐愕然,蹙眉。 老夫人马上又察觉了自己失态,手按着桌面,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沈青桐犹不自觉的继续道:“回来的路上我问过昭王殿下了,殿下他也知道这事儿,说是贤妃娘娘一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了。” 她是不介意给西陵越穿小鞋的。 虽然皇帝已经赐婚了,现在就算挑拨了老夫人和西陵越的关系,这门婚事也几乎不可能再有变故…… 她就是乐于给老夫人添堵的。 让她明明气得后悔到抓狂,但是还只能忍着,有苦难言。 想想都会叫人觉得心里舒畅啊! 老夫人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压在桌上的那只手,手指使劲的攥成了拳头,沉默了半天,直至方妈妈办完了差事回来这才如梦初醒。 “老夫人,都安排好了!”方妈妈推门进来,一看老夫人的脸色,也是一愣。 老夫人赶紧收摄心神,面色有些僵硬的转向了沈青桐道:“你先回去吧,这以后你就是许了人家的人了,凡事都要有分寸,最近的应酬也还都是能推掉就退掉,尽量少楚门,在屋子里呆着多绣绣嫁妆。” “好!”沈青桐站起来,“孙女都记下了,那就先走了。” 说完,还是那么一副明明媚媚,完全不操心的模样,脚步轻快的转身出去了。 老夫人盯着她的背影,唇角抿了又抿。 方妈妈不禁奇怪:“老夫人,您这是……” “是我被陆贤妃那个贱妇给耍了!”老夫人道,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 他的心机深沉,一直都很有分寸,哪怕是在背地里,也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 方妈妈惊了一身的冷汗,连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啊!”心里却又是纳闷:“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二小姐刚又和您说什么了?” “陆贤妃和昭王!”再提起这两个人的时候,老夫人仍还是咬牙切齿。 她抬头看向了方妈妈,眼睛里都闪着凶光,“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方妈妈一头的雾水。 老夫人道:“陆贤妃养在身边的那个外甥女,原来是一开始就调教好要送进昭王府去的。” “啊?”方妈妈也是明显意外的一惊。 老夫人冷笑了起来,阴测测道:“说是要跟我们沈家联姻,却居然连管家权都不肯往外交,二丫头嫁过去了,也就是个徒有虚名的架子王妃,以后照样什么也指望不上她。那母子两个的算盘打的是真的精!居然摆了我一道!” 方妈妈紧皱着眉头:“老夫人这话听谁说的?可靠吗?” “陆贤妃已经给二丫头透底了!”老夫人没好气道:“果然是翻脸快似翻,赐婚的圣旨才下来,她这就赶紧忙着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这是警告二丫头,以后去了昭王府要安分呢!” 方妈妈也是觉得陆贤妃这事情做得不地道,但嘴上还是只能安慰老夫人道:“老夫人,二小姐那个样子您又不是没看到,且不说昭王殿下的那个表妹看着就媚态横生,一副软糯糯会讨好人的模样,就算是个木讷的……和咱们二小姐比起来,最多也就半斤八两。就二小姐那脾气,您还指望她能去争宠啊?既然都已经是这样了,老夫人您也就先想开些吧,总归是有大老爷在,二小姐嫁过去了,这个正妃的位子还是牢靠的。” 老夫人心里是气不过,冷哼了一声,随后却是极尽嘲讽之意的笑了道:“二十多年的母子,看来贤妃还是没能完全拿捏住了昭王,否则的话,又何至于使这些丢人现眼的龌龊伎俩,这么急着就往昭王府里塞人?那个柳雪意,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罢了,就算二丫头样样都争不过她,她的那个出身就是硬伤,到最后,充其量也不过是贤妃用来抛砖引玉的一块垫脚石罢了,谁还指望着她真能上位吗?” 柳雪意那样的人,家里父母凶你全无,如果西陵越昏聩,她还有机会上位,可但凡西陵越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她嫁过去的时候是个侧妃,到死也就只能是个侧妃。 陆贤妃要替西陵越笼络沈家的关系,所以不好再牵线往西陵越的后院里去送更有身份的朝臣的女儿。 但是可想而知,有朝一日,等到西陵越真的得以君临天下了,以陆贤妃的做派,是十有*会想办法把沈青桐和柳雪意都一起废掉,然后重新推和她一条心的自己去补那个皇后之位的。 要不然,她怎么能安心? “后面的路还长着呢,而且昭王殿下又不是个没注意的,哪能事事都顺着她陆贤妃的算计?”方妈妈也觉得这陆贤妃是吃饱了撑得,但是老夫人的话也不是全无可能,不得不防。 老夫人道:“是啊!路还长着呢,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如果二丫头争气,能趁早在王府里站稳了脚跟,再有老大在北疆军中的地位给她撑腰,也不是陆贤妃说想废就能废了她的。” 方妈妈看着她。 老夫人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陆贤妃送了姓柳的丫头过去,也是嫡庶有别,只要二丫头能早早的替昭王生下嫡子,那么将来母凭子贵,她陆贤妃算个什么东西?难道还指望这大越王朝的天从她的手里给翻出去吗?”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方妈妈想想自家二小姐那个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儿,也是觉觉得揪心。 老夫人就不高兴了,不悦的斥道:“还不去库房里找找?有什么能滋养进补的东西,多给她送一些过去?陆贤妃指着柳家那个丫头给她争气呢,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应该是会尽量阻止有人再往王府里塞人的,趁着这个机会,一定不能便宜了别人!” “好!奴婢这就去!”方妈妈赶紧答应着,转身去了库房翻找。 彼时的昭王府里,云鹏已经尽职尽责的把沈青桐怂恿沈家大夫人前往边城投奔沈和一事的始末都一字不落的禀报给他家主子知道了。 西陵越坐在案后,听着他说,唇角噙一抹揶揄的笑,最后才感喟着叹道:“有时候心眼多了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她居然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似乎……是的!”云鹏想着沈青桐当时说话时候的神情语气,心里始终有点紧张的。 西陵越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挑眉问道:“怎么?她还有什么别的话说?” “哦!没什么!”云鹏赶紧收摄心神,只是面上的疑虑之色更重,“这事儿王爷不管吗?是不是要阻止沈家大夫人的行程?虽说只是沈家的家务事,就算沈和夫妇闹起来也影响不到大局。可是以二小姐那般玲珑剔透的心思,属下怕是她又要多想了。” 他形容沈青桐的时候用的“玲珑剔透”四个字,心里有鬼的某个人就自动带入,自己属于“阴险狡诈”那一类的,当即就变了脸,冷冷的反问道:“她什么时候有想的少的?” 云鹏被他冷飕飕的眼神瞪得心里发凉,赶紧道:“是!如果殿下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先回镇北将军府了。” 西陵越没做声。 云鹏如蒙大赦,转身退了出去,一溜烟又赶着回了沈家。 彼时,黄昏,天色已暗。 沈青桐从卧房出来,正准备去偏厅用膳,就见方妈妈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两个丫头手上都满满当当的捧着托盘。 “方妈妈,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沈青桐不禁奇怪。 方妈妈进门先客气的屈膝福了一礼道:“都还没来得及给二小姐道喜呢,恭喜二小姐许了好亲事,以后咱们这阖府上下都要沾您的喜气儿呢!” 沈青桐扯着嘴角,腼腆的笑了笑。 方妈妈知道她不好意思,也就不多说了,招招手示意丫头们把托盘送进来,道:“老夫人说看着二小姐的身子薄弱,就从库房里找了些东西,说是给您补补身子,奴婢这不就给您送来了吗?” 老夫人会这么好心? 沈青桐打从心底里就是不信的,面上却还是带着笑:“还是祖母疼我,妈妈替我谢谢祖母,今天太晚了,我就先不过去了,” “好!”方妈妈答应了,又寒暄了两句。 沈青桐让两个丫头接了东西,又亲自送她到门口。 回到屋子里,蒹葭好奇的掀开托盘上蒙着的红布检查里面的东西。 沈青桐也狐疑的走过去。 蒹葭翻了翻,奇怪道:“这跟小姐从宫里贤妃娘娘那里带回来的差不多吗?” 贤妃给她那些东西是干嘛用的,沈青桐是知道的,此时闻言,便是忍不住的心里一恼,手里本来正好拿起锦盒里的一本,信手翻开一页,登时气血逆涌,一下子甩出去老远,怒骂道:“这个老流氓!” ------题外话------ 桐妹儿这么个补法,如果一年之内生不出儿子来,真对不起人民群众→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6章 旧事惨烈 “扔出去给我烧了!”沈青桐道,咬牙切齿,简直头顶上都在不断的冒青烟。 木槿和蒹葭都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大,但是听她这么气急败坏的吐脏字却是第一次。 俩人都吓了一跳。 木槿赶紧转身去抢那册子。 一回头,就见们房子的婆子带着个人高马大,笑眯眯的蓝袍子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册子,被沈青桐甩过了门槛,卧在门外的台阶上。 那婆子奇怪的看过来一眼。 木槿赶紧弯身捡起来,顺手拍掉上面的灰尘,一边含笑对那婆子道:“李妈妈,您来了?” 她也是好奇,目光随意的将册掀开一角看了眼,顿时就也跟着脸一红,尴尬不已。 也好在是这会儿天色晚了,光线昏暗,不太容易察觉。 木槿手里捏着那册子,几乎手足无措,尴尬的连忙不动声色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那李婆子却是谄媚的笑道:“都这个时辰了,老奴哪敢随便打扰二小姐的?是昭王府来了,昭王殿下有口信传给二小姐,这不,老奴帮着把人带来了!” “哦!”木槿应了声,总觉得手里拿着那册子就浑身发毛。 她门后挪了半步,顺手把册赛到了那里摆着的一盆水仙花的花盆下面,这才觉得浑身轻松,扭头冲里面通禀道:“小姐,昭王殿下遣人来了。” 沈青桐这会儿还顾着生闷气呢,闻言就冷冷的道:“进来吧!” 人家的私房话,李婆子也不好随便听,陪了个笑脸就先走了。 “小姐叫你进去!”木槿冲云翼说道,转身引了他进去。 云翼一向都是态度良好,不分场合地点,都是笑眯眯的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二小姐!”他进门,拱手一揖。 沈青桐坐回了椅子上,抬头看见他笑容朗朗的一张脸,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面色就没缓和的道:“什么事?” “是我家王爷让属下过来给您传个信,他说最近二小姐贵人事忙,可能不记得了,春闱上榜的名单前些天已经出来了,和您府上渊源颇深的那位顾公子入围殿试了。”云翼道。 顾岩泽! 沈青桐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顾岩泽既然入围殿试,那么总算是能捞个一官半职了,这样一来,他就有资格正式上门提亲了,沈青羽的婚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沈青桐微微的松了口气。 云翼就又继续说道:“殿试就在明天,我们王爷问,二小姐要不要进宫去看?” 殿试都是皇帝亲自主持的,人家一群学子为了博前程去应试的,她去看什么?又有什么好看的? 神经病吧! 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沈青桐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我不去!祖母让我最近修心养性,哪里都不去。替我谢过你家王爷的好意!” “哦!”云翼也不觉得失望,公事公办的应了声。 沈青桐见他不动,就又瞪过去:“还有事?” “没了没了!”云翼忙道:“那属下就回去给王爷回话了!” 说完,又是拱手一揖,转身往外走。 “我送你!”西陵越的这个侍卫不靠谱,木槿可不敢让他一个人在自家后院乱窜,赶紧追出去。 沈青桐黑着脸,坐在灯影下,还在自顾的生闷气。 蒹葭掐着自己的手指头,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再不用膳,饭菜就该凉了。” 沈青桐是被老夫人恶心的胃口全无,亲身就又回了里间,直接扑在了床上,闷声道:“不吃了!” 这些人,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一天到晚,好像不算计她点儿什么,就会闲得受不了一样! 蒹葭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问那个册子的事了,等木槿回来,两人就把饭菜重新收拾了下去。 对那本册子,沈青桐和木槿主仆两个都排斥的很,沈青桐生着闷气,后面就直接不再提这茬儿了,而木槿,则是真的彻彻底底的忘掉了。 这边云翼回了昭王府,大致的把沈青桐的话回了西陵越。 西陵越也没当回事。 他了解那个丫头,说是叫她一起进宫去偷窥人家殿试,就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至于为什么要随口这么一说—— 仔细想了想,其实好像就是为了告诉她一声,顾岩泽那事儿没什么差池了。 然后再更仔细的想想—— 他这是吃饱了撑得的吧?屁大点事儿,她都跑到九霄云外不问了,自己还闲着无聊?这么上赶着的? 这么一想,昭王殿下的心情就突然又不怎么好了。 再一抬头,就见云翼还站在屋子里,捏着衣角,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还有别事?”西陵越问道。 云翼龇牙咧嘴,调整了半天的表情,然后仍是扭扭捏捏的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封皮老旧发黄的册子放在他的案上。 西陵越对还这么本破全无兴趣,挑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云翼不好意思的道:“二小姐说不要了的,属下顺手捡回来的!” 让他去沈家传个信,他却去捡回来了沈青桐不要的破? 一想到下午那会儿沈青桐跟他要马车时候的神气,昭王殿下的心窝里就猛的又窜上来一团火,整张脸都绿了。 “哼!”他冷笑,却是手贱的去捡起那册子在手,再一翻,就直接气笑了。 云翼的眼睛贼亮,赶在他把掼自己脸上之前,一扭头已经飞快的蹿了。 次日的殿试,据说一切顺利。 西陵钰虽然和沈青桐还有西陵越之间不对付,但是沈青羽和顾岩泽在他的眼里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都懒得费心使绊子。 晚间,皇帝忙完了,回后宫就直接去了常贵妃那里。 彼时天色已晚,常贵妃本来是已经准备睡下了,听说他来,赶紧的就带人出来接驾。 “臣妾恭迎皇上!” “起来吧!”皇帝径自走过去,亲自弯身把她扶起来。 本来昨天西陵徽的事情发生之后,常贵妃的心里就有几分忐忑的,这时候起身的时候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又见他纡尊降贵亲自来搀扶自己,和往常无异,心里才稍稍的踏实了些,亲自扶着她的手往殿内走去。 “这么晚了,臣妾还以为陛下不会过来了!”常贵妃道:“小厨房里有温着鸡汤,皇上要不要用一点?” “嗯!”大越的这个皇帝,还算勤政,所以批阅奏章,处理公务经常都会忙到半夜。 不管他来不来,常贵妃这里总会备着夜宵的,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见她首肯,常贵妃忙给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应声下去。 常贵妃和皇帝相携进了内殿。 皇帝看一眼她放在美人榻上的绣了一半的腰带,倒是颇有些兴趣的弯身去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道:“又是给卫儿做的?朕说过多少次了,这些活儿就交给下头的绣娘去做,尤其是晚上,做针线,伤眼睛的!” “横竖臣妾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别的我也不会!”常贵妃道,笑得十分谦逊得体。 她出身不好,这件事在后宫里不是秘密,但是寒碜到目不识丁这回事,知道的人却是不多的,也好在是她还算颇有些毅力,跟了皇帝之后就跟自己宫里读过的掌事姑姑认了一些字,平时在外才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她这样的出身,按理说怎么都会觉得自卑的,但是她的神情语气之间却十分坦然,并没有任何自怨自艾的意思,更没有拿这个来博宠的打算。 “你啊!”皇帝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径自弯身在榻上坐下。 他握着常贵妃的手,常贵妃就也跟着弯身坐在了他旁边。 她没再去看皇帝的表情,而是心终思虑良久,最后一咬牙,抬头看向了皇帝的侧脸道:“皇上,昨天七皇子的事……是卫儿疏忽了!也是臣妾平时没有注意,早知道,是应该让他多看着七殿下一些的,也不至于像昨天那样,险些酿成大祸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心虚,面上表情却明显的透出些不安来。 皇帝手中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指,扭头看向了她。 两个人,四目交接。 常贵妃咬咬唇,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没解释,只是因为知道皇帝心明如镜,十有*是不会真的把这笔账算在西陵卫的身上。 而同样,她也没借题发挥的要皇帝给她什么公道。 半晌,皇帝果然是说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怅惘的一声叹息。 “陛下这说得是哪里的话,有陛下护着臣妾和卫儿,我们能受什么委屈!”常贵妃道。 说话间,宫女就端了鸡汤进来。 常贵妃起身亲自接了,回来递给皇帝。 该是真的饿了,皇帝一直吃了两碗才放下了汤碗。 常贵妃又服侍他漱口,又递了湿毛巾给他净手净脸。 等到都打点好了,皇帝一边递了毛巾给她,一边道:“昨天朕考校了卫儿的功课,他还算用功刻苦,这也是你这个做娘的功劳。” 常贵妃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亲自服侍更衣。 皇帝似乎是有些疲惫,闭着眼在养精神,后面却突然说道:“老三的婚事定了,你应该也听到消息了吧?” 常贵妃手下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提这个,然后又把脱下来的龙袍挂在了旁边的屏风上,一边随口回道:“宫里早就传遍了,臣妾也听说了!” 皇帝一直没睁眼,眼底的神色看不清楚,又在叹了口气道:“朕本来也是不想促成这门婚事的,可是老三坚持,太子做的事情又太不像话了,想起来也是叫朕颇为头疼的。” “两位殿下都知道分寸的,陛下您也别太忧心了!”常贵妃道,此时心里却有一根弦慢慢的紧绷了起来。 随着西陵卫慢慢地长大,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多想了还是怎么的,她便会时常会觉得在皇帝面前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着,唯恐皇帝会多想了,哪一句话里就给她设了陷阱。 皇帝却是根本就没去看她的反应,换好了衣裳就坐在了床边道:“前阵子得闲,朕选了两片封地,卫儿一天天的大了,再过两年,叫他挑一块去,也是时候叫他出去自立门户了。” 常贵妃闻言,就是心头猛地一跳。 她用力的掐了掐掌心,面色如常的走过去挨着皇帝坐下,满面感激道:“陛下一心为我们母子打算,臣妾感激!” 皇帝说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旁敲侧击的告诉她,他没有扶持西陵卫上位的打算。 常贵妃又不傻,这么多年,西陵钰和西陵越两兄弟争锋,这朝堂之中的格局本来就是不容易打破 的,而她和西陵卫,毫无根基,有的就只是皇帝的宠爱而已。 皇帝不会有让西陵越染指皇位的打算,她一早就知道的。 可是现在,当面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常贵妃的心里也总是有点不是滋味的。 宫里殿试的结果,前三甲皇帝当庭钦点了,而剩下的则是要几位老资格的文臣拿下去再传阅之后,商量着定夺。 顾岩泽的学识虽然不错,却还没到真正出类拔萃的地步,自然无缘三甲。 沈青桐叫人去把消息跟莫姨娘说了,莫姨娘却是安了心。 她本来的出身在那里摆着,心也高不到哪里去,只要确定顾岩泽一定能入仕谋个官职,能把沈青羽的婚事定下来,她也就放心了。 这边大夫人回去思忖了两天,虽然也是觉得沈青桐对她和沈青荷都不会安什么好心,可是权衡之下也还是觉得北上北疆,是他们现在最好的出路。 于是第三天一早,她就去了红梅堂拜访老夫人。 老夫人这里,她都大半年没来了,这时候一大早,三夫人和沈青桐等人都在給老夫人请安呢,她突然过来,屋子里的说话声就是戛然而止。 老夫人黑着脸看过去,脸色明显的不悦。 三夫人已经声音尖锐的开口道:“大嫂这这是稀客啊,多少日子不见你了,你居然还知道来給母亲请安?” 大夫人也不理她,径自走过去,屈膝福了一礼,也没有废话的直接对老夫人道:“母亲,我过来是有正经事要和你商量的。” 老夫人6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没有作声。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脾气,尽量缓和了语气道:“母亲你知道,清荷病了,最近的心情又很是不好。咱们这府里,二丫头的喜事怕是很快就要操办了,我们母女在这里呆着,带时候也只能添乱,所以我想了想,与其这样,不如我带着青荷出去住一阵,就当时给她散散心了!” 沈青荷自己弄成那个样子,后半辈子是希望不大了,如果说大夫人是怕她被沈青桐的婚事刺激到了而要带着她出去躲一躲,这也说得过去。 老夫人不太想管这事儿。 三夫人更是乐见其成的,马上就换了张笑脸道:“大嫂你早就该这么想了,青荷啊,我看就闷出来的毛病,你带着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对的,保不准她的心情好了,病情就也跟着有所好转呢?” 话是这么说,她打的却是自己的如意算盘。 本来老夫人是要把沈青音送走的,现在如果沈青荷走了,那么她的女儿就可以继续在府里住着了。 她的这份心思,几乎众人皆知的。 大夫人不愿意和她一个市井泼妇计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仍是对老夫人道:“如果母亲没有异议,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了。这些年,老爷他在外戍边,皇上没有圣旨,他都几年也不得机会回来一趟的,我们母女和他都是聚少离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带青荷过去吧,正好老爷在那边也安顿了下来,府邸什么都有现成的。” 他居然是要去北疆投奔沈和? 除了沈青桐,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是齐齐的一愣。 三夫人脱口道:“大嫂你要去北疆?” “我这也是为了青荷!”大夫人冷冷的道。 她深深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以老夫人的精明,她相信老夫人马上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而且她肯这么做,就已经是放了沈青音一马了,更是给府里少了许多的麻烦,怎么说老夫人都不该是会阻止的。 大夫人最近也被闹得有有点心力交瘁,本来是想着这事儿过来就是和老夫人打个招呼走个过场的。 没曾想,老夫人却是突然脸色一沉,有点阴阳怪气的道:“老大在那边是戍边打仗的,你去那里做什么?还不够添乱的呢!” 大夫人一愣,解释:“母亲,最近这府里也是够乱的了,我带青荷出去走走,可能她就想开了。” “那你哪里不好去?非要去北疆吗?”老夫人打断她的话。 大夫人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反应,老夫人已经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要散心,就带着大丫头去外面的庄子上,你们两个女人家,长途跋涉的跑那么远做什么?” “可是母亲——”大夫人还想争取。 老夫人却是努力,“我的话你没听见吗?我说了,不准你去找老大!” 她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虽然最近也是屡次被逼破功了,但是这疾言厉色的模样也是少见。 所有人都齐齐的愣住了。 老夫人瞧见众人的眼神也这才察觉自己失态。 她的面色略显僵硬,表情凝固了一下。 方妈妈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来,挡在大夫人面前,劝道:“大夫人您也别多想,多少是顾念着一点老夫人的感受,您是知道的,当年……” 她说着,又想起了沈青桐在场,不太好,就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了沈青桐一眼。 但是没办法,她必须帮着老夫人把大夫人留住。 于是咬咬牙,方妈妈硬着头皮道:“当年就是因为二夫人带着二小姐北上去投奔二老爷的,结果路上出了意外,才发生了那样的事。这些年了,老夫人也是心里苦,大夫人,您就体谅一二吧,还是不让老夫人操心了!” 当年,因为沈竞被留在了北疆戍边,并且大越和北魏之间的关系又不和睦,他需要长期驻守,想着把妻女留在京城便不太舍得,于是就叫人回来送信,顺便接了沈青桐母女前去团聚。 沈青桐母女打点行装,跟着北上送粮的队伍一起北上寻亲,本来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他们进了北疆的地域之后,因为当时和北魏的关系紧张,战事一触即发,那一批粮草事关重大,沈竞亲自打死人离营前来接应,可是不曾想却在返程的路上遭遇了提前埋伏在那里的北魏士兵的偷袭。 三千人的队伍,全军覆没,就连常胜将军,少年成名的沈竞都折在了那里。 当初那一场战况到底如何惨烈,无人得知,而在那之后,那里唯一剩下的一个活口就是仅有五岁的沈青桐。 因为沈竞等人迟迟未归,次日军中有人沿路找来,看到的就只是三千人尸横遍野的惨状。 血色已经干涸,整个车队的粮草不翼而飞。 沈竞,和他带出去的两百精兵,从京城押解粮草北上的三千士兵,乃至于沈家的二夫人,沈青桐的娘,以及跟随他们北上的七个家人,无一幸免,全部成了横死野外的尸首。 那是沈竞从军之后,败的最惨的一次。 但是已经没人会追究计较了。 英年早逝之后,朝臣百姓,也就只是觉得惋惜而已。 沈青桐低下头去,没叫任何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而事实上,这么多年了,对那件陈年旧事,她早就已经看淡了。 不,也许不是看淡,只是假装已经释怀淡忘了。 所以这一刻,她面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了仿佛在听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而老夫人却是被那件惨烈的旧事刺激到了。 她腮边的肌肉抖动,用力的掐着掌心,脸上松弛的肌肉抖动不止的怒喝一声:“够了!” “老夫人!”方妈妈吓了一跳,连忙噤声退到了一边。 老夫人只是盯着大夫人,恶狠狠的道:“总之你们母女两个哪里也不准去,就給我在府里老实呆着,谁再敢提去北疆的事,我打断她的腿!” 她面上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凶狠。 大夫人看着,虽然觉得她应该是觉得她被当年的那件事情刺激到,却也是莫名的,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一屋子的人,包括一向活泛的三夫人在内,全都不敢作声了。 最后,还是方妈妈道:“老夫人乏了,大夫人,三夫人,您二位和诸位小姐还是先退了吧!” “哦!好!”三夫人一个激灵,忙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先走了!” 老夫人这会儿的心情不好,虽然不是她引起的,但是为免殃及池鱼,她也是识趣的很,当即领头就转身走了。 莫姨娘和沈青羽,沈青瑶等人也都忙跟了出去。 沈青桐也转身走了出去。 只有大夫人不甘心,捏着帕子又等了片刻。 方妈妈走过来,尽量的好言相劝:“大夫人!” 大夫人没办法,这才也捏着帕子走了出去。 这边她走的很快,沈青桐站在岔路口后面的花丛里看着,眼底的眸色却沉淀的很深。 “小姐”木槿小心翼翼的唤她,唯恐她被方妈妈的话刺激到了。 沈青桐却是伸长了脖子去盯着大夫人的背影,唇角弯起冰冷的一抹笑容,缓缓的道:“看来我猜测的果然没错,这些年,大伯人在北疆也没闲着啊!” 说老夫人忌讳当年那件惨烈的旧事,她信! 但是若要说老夫人是怕大夫人母女出什么意外?她就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了。 老夫人这么害怕大夫人母女去投奔沈和? 有猫腻啊!看来他们沈家,很快就又要掀起一场风暴来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7章 被拖走了? 木槿还是一点就通的,想着方才屋子里老夫人等人的态度,不由的微微抽了口气,“小姐您难道是怀疑大老爷他在北疆那边……” “整个沈家上下,这么多年了,就沈良浩那么一个不成气候的废物,可是祖母居然能够安之若素的一点也不着急?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沈青桐反问,眼神冰凉。 蒹葭的反应从来都慢别人一拍,这时候才陡然一惊,捂住了嘴巴道:“小姐您是说大老爷在北疆那边又有人了吗?” 沈和的一妻一妾和两个女儿全都留在京城,他只是隔个三年两载的才回来一趟。 沈青桐侧目看她一眼,道:“想来大伯母是对她自己的手段太过自信了,一开始大伯父娶了她,沈家的确是高攀了的,可是今非昔比,早就不一样了。” 大夫人这个人素来强势,要不是因为这样,她或许也不会这样自大,这整整十年下来,都没想过要怀疑沈和在那边已经有了情况的。 木槿想了想,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如果这都是真的……横竖大夫人这些年也没能生出儿子来,大老爷就算在那边又纳妾生子了,也是人之常情,大夫人都不能拦着的!” “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她生不出儿子来,你以为若是让她知道了,大伯父能有安生日子西过?”沈青桐冷冷的道,转身带着两个丫头往回走,“祖母和大伯父会出此下策,估计也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否则大伯父纳妾是不成问题的,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算生出儿子来,能不能养的大,那就难说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老夫人和大夫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脾气—— 为人霸道,又控制极强。 在大夫人那样的强压之下,也就难怪沈和会瞒着她做这样的小动作了。 两个丫头都默不作声了。 大夫人这人,除了在对待沈青荷的事情上格外偏心之外,平时做事还是很体面的。 可是她是个女人,生不出儿子来替沈家延续香火,这就是天理不容的大过失。 “老夫人这样强行阻拦,看样子大夫人也是走不成的!”最后,木槿叹了口气。 “大伯母的心思,本来就细腻非比常人,这时候心里应该已经起疑了!”沈青桐道。 木槿一怔,再看着她的背影的时候眼神就有点复杂:“小姐是要去再点一把火吗?” “当然要!”沈青桐道,顿了一下,便又是意味深长的缓缓一笑:“可是我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会叫她们都不放心,所以这事儿还得迂回一下。” 她转头,看向了木槿:“你去找一下韩姨娘,让她往外给散点儿风声去吧,我可没有白替她出力的道理,总要让她做点事的!” 其实她不是不能亲自去找大夫人,可是—— 她这样阴险额度的心思,总不能都昭然若揭的摆到大夫人和老夫人的年前去,那样一来,就只能是叫这些人全部火力全开的防备她。 沈青桐倒也不是怕她们什么,只是明明装着人畜无害的模样在背后捅人刀子就行的,她做什么还要跳出去给人当箭靶子? “是!”木槿点头应下:“那奴婢这就去!” “嗯!”沈青桐点点头,却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脚步轻快的穿行在花园里。 木槿走了两步,忍不住的回头,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的忧虑—— 方才在老夫人那里,方妈妈的一番话她听得都胆战心惊,原以为沈青桐这个当事人是必然要受刺激的,害她还很是担惊受怕了一会儿。 虽然沈青桐没受影响,她跟着松了口气,但是怎么想,心里也都还是觉得不安生。 * 彼时,沐云楼。 回到住处,大夫人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杨妈妈屏退左右,倒了杯水递给她,叹了口气道:“夫人您就不要动气了,气大伤身。” 大夫人没说话,接过杯子,直接把大半杯水灌了下去,然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杨妈妈见状,就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道:“那杨妈妈也是的,都是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提那个做什么?云氏那个没福气的女人哪能跟夫人您比?她出了事,那是她的福薄。现在平白无故的惹怒了老夫人,唉!” 大夫人抬起眼睛看她,那眼神阴沉沉的,突然问道:“你没觉得老太婆今天的反应有点过激吗?” 这些年,沈家的老人都知道,老夫人是把沈和的死算在了二夫人云氏的头上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二小姐沈青桐就也跟着受了冷落,所以这些年,大家都尽量避免再提起这茬儿,省得惹了老夫人的不痛快。 杨妈妈想了想,却没发现什么疑点:“老夫人不是一直都这样……” “哼!”大夫人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目色中隐隐的有一抹森寒的冷光透出来,她低头盯着桌上泛起微光的精美陶瓷杯,凉凉的道:“她忌讳的就只是云氏那个女人,按理来说,这段时间我和她之间闹得这么不痛快了,她应该是早就恨不能把我远远的扫地出门,打发了出去的。可是今天,她居然是借题发挥,就这么顺水推舟的阻了我出府的行程?” 老夫人这个人,是极端自私自利的,而且从不委屈自己。 她既然是看不上大夫人和沈青荷了,那么按照她的脾性,当然是恨不能将两人扫地出门,眼不见为净的。 可是这一次—— 大夫人主动要求离府,她居然都欲盖弥彰的没同意? 杨妈妈左右想了想,还是没觉出什么来,拧眉道:“兴许就是一时的脾气吧。” 大夫人的唇角,始终带着几分冰冷的笑纹,玩味着,半晌又道:“如果真是一时的气话,那就不妨等隔两天我再去跟她提这事儿试试!” 她和沈和是结发夫妻,沈和那人,既没有二老爷沈竞的本事,也没有三老爷沈慵的圆滑,是个有点木讷刻板的老实人,如果只说沈和,大夫人还是自信能拿捏的住自己的丈夫的。 可是—— 今天在红梅堂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沈家的老太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她没有儿子!这就是她身上的硬伤!虽然她自己一直觉得,只要女儿嫁得好,她也照样是风风光光的一辈子,但是男人更重视的是传宗接代。 何况她本身就知道,沈和对此并非是毫无怨言的,只是因为她自己强势,一直压制着,沈和才勉强没提。 而现在,他们夫妻分居两地,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这么一想,大夫人的心里突然心烦意乱的慌乱了起来。 这一晚上辗转反侧,她甚至都没能等到过几天,次日一大早起来就又去找了老夫人,旧事重提。 果不其然,老夫人还是态度强硬的没有答应,给出的理由是沈青桐的婚事应该近了,到时候需要人来操持。 这一次,大夫人都没和她过分的争执,只是从红梅堂出来的时候,脸色又格外的阴郁三分。 彼时刚好迎着三夫人等人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大嫂?今天怎么这么早?”双方打了个照面,三夫人含笑开口。 大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错开她身边离开了。 “哎!”三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叫住她,但是再转念一想,到底还是欲言又止的闭了嘴。 因为大夫人来过了,老夫人这天的心情明显不好。 大家进去坐了坐,她就说是乏了,把人都打发了出来。 三夫人这天的气色和心情都不错,从红梅堂的院子里出来,却没往自己的住处走,而是走了另一个方向。 “三夫人!”韩姨娘从后面看见了,紧张的追上去。 三夫人回头,挑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韩姨娘左右看了眼,见着其他人都相继离开了,就面色恳求的道:“三夫人,那件事您是答应过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当时是听错了,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就当是没这回事吧!” “瞧你吓得!”三夫人笑道,却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你放心,既然我答应过不会把你拖下水,自然就是说话算话的,你就安心的回去吧,省得给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那恐怕是才要起疑心的呢!” “可是三夫人!”韩姨娘还是不放心。 三夫人已经不耐烦的甩甩手:“行了,我没空听你在这里废话,你赶紧走吧!” 说完,就推开了她,先走了。 韩姨娘扯着脖子盯着她的背影,一脸担忧的神色。 正扶着三夫人的婢女红菱回头看了眼,不屑的撇撇嘴:“这韩姨娘也是怪没出息的,夫人又没叫她出面去做什么,她就先怕成这个样子了?” 三夫人这会儿的脸色其实也不大好。 刘妈妈察言观色,一把拉开了她,自己过去亲自扶着三夫人的手,道:“夫人,您说三夫人这话可信吗?” “不管可不可信,现在都一定要让冯氏去走一趟北疆,印证一下!”三夫人道,神色凝重,想着就咬牙切齿起来,揪着帕子道:“我就说老太婆这么多年稳坐泰山的,看着不太对劲,这要万一韩姨娘的话都是真的,那就麻烦了!” 大夫人没儿子,这些年就算是她把持中馈,论及府中最得意的人—— 却是三夫人的! 因为家业传男不传女,大夫人现在把持的住,回头还是都要交给她的儿子的。 可是就在昨天傍晚,她却听见韩姨娘和婢女的对话,唉声叹气的说,曾经无意中听说从北疆回来的信使私底下议论起沈家大老爷在北疆那边的府邸,还有提起少爷小姐之类的字眼。 三夫人当时就慌了,冲出去把韩姨娘扯到自己那里,软硬兼施的一番逼问,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三夫人想着,还是觉得胆战心惊:“那老太婆也太阴险了,如果真是她在背后给我玩阴的,那这事情就棘手了!” “韩姨娘那也只是捕风捉影的一听,都没亲自去印证过的!”刘妈妈尽量的安慰她。 “万一呢?”三夫人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可是天大的事,就算只是捕风捉影,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和老爷这么些年伏低做小的供着哄着老太婆,图的是什么?万一叫老大在外头养的野种捷足先登……” 那她就真的会气到吐血的。 其实以老夫人的为人,这事儿真的十有*是真的。 刘妈妈说那话也就只是安慰她,此时便不再言语了。 三夫人一行去到沐云楼时,大夫人也才刚坐下一会儿,账本才翻开,外面丫头就来禀报:“夫人!三夫人过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想见您!” “她?”大夫人手下动作一顿,倒是意外,随后冷吃一声:“打发她走,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未落,外面三夫人已经红光满面的走了进来,笑道:“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妯娌之间,难道就不能一起坐坐?喝杯茶,说两句私房话吗?” 大夫人坐在案后,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也不应声。 她那眼神,看着冷飕飕的。 三夫人心里有点不自在,勉强的动了动身子,径自走上前来。 “别废话了,你有话直说就好!”大夫人不想见她,直接就冷冷的开口。 三夫人的面上有点讪讪的,不过她是有备而来,却也不怎么介意大夫人的态度,直接一挥手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和大嫂说两句话!” 她自己的丫头都顺从的退下了。 大夫人身边正在服侍笔墨的佩兰看了大夫人一眼,见大夫人没有反对,这才也低眉顺眼的退下了,顺手关上了房门。 三夫人回头看了眼。 大夫人就不耐烦的又催促:“到底什么事,你有话就直说!” 三夫人于是就敛了笑容,径自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正色看向了案后的大夫人道:“大嫂今天去红梅堂,还是为了去北疆投奔大伯的事吧?” 大夫人懒得和她兜圈子,干脆就冷着脸不说话。 三夫人就又继续道:“看你这表情,母亲是又没有答应是吗?” 大夫人还是不做声。 三夫人心里有点不高兴,就深吸一口气,也是直言不讳的开口:“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件私密的事情要和大嫂你说的,本来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两年了,不过想着大伯和大嫂你伉俪情深的,那些话想着也不可信,就没往心里去。但是这一次,看母亲她那么反对你去北疆和大伯团聚,再回头想想我听到的那些闲话,才觉得那些……可能都是真的!” 她说着,就深深的看了大夫人一眼,那眼神里其实难言的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大夫人咬咬牙,终是忍不住的问道:“你听了什么闲话?” 三夫人见她终于接茬了,也立刻就有了底气,赶紧振奋了精神道:“那是三年前吧!大伯不是每年的年关前后都会叫人送年货回来吗?那次刚好赶上我也在京城,又在大门口的遇见了,无意中听见方妈妈在跟一个信使说什么捎礼物给小少爷什么的……” 大夫人自己的心里本来就有怀疑,闻言,便是勃然变色,猛地拍案而起,低吼道:“你说什么?” 三夫人叹了口气,也是满面的叹惋之色:“大嫂你别觉得我是嚼舌头或者挑拨是非,本来这事儿我也没多想的,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昨儿个你一提去北疆,母亲的那个态度也是看得我心惊胆战的,不想多想都不行。大嫂,咱们都是女人,我这也是不忍心继续这么瞒着你了,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虽然大伯和你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好,相敬如宾,可母亲那人……” 三夫人说着,就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她是霸道习惯了的,大伯这一脉如果没个子嗣,她肯定也是有心病的。我过来就是给大嫂你提个醒,大嫂你心里早有准备,省得以后被动!” 大夫人其实不怎么相信三夫人的话的。 可是三夫人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太真了,让她想要怀疑都还要掂量着来。 大夫人的脸色铁青,压在桌上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的收起来,攥成拳头,然后又费了好大的力气隐忍,才勉强自己慢慢的坐了回去。 三夫人就添油加醋的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大伯为了子嗣的事情在那边又纳了妾室,也就算生下了儿子,到底都是庶子的,将来还不是要尊大嫂你一声母亲的?嫡庶有别,他还能翻出个天去吗?到时候他的一切还不是要仰仗着大嫂你的吗?” 这一句话,无疑又提醒了大夫人—— 沈和如果只是纳妾,那都还好,可是要一个庶子来承袭家业?这岂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人? 如果沈和真在那边有了情况,那么他当初既然没把孩子送回来养在大夫人的名下,那就说明他没在乎这个嫡出的身份。 再这么一想,大夫人的心里的火气就更是一拱一拱的的往外冒—— 沈和想要个嫡子,那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儿子的生母扶正了,甚至更有可能,他在北疆那边直接就是以平妻之礼娶的新人吧? 这主意,八成还是老太婆给他出的! 想她十多年来留在沈家,任劳任怨的替他们沈家人操持,没想到最后却是老太婆和沈和联合起来,当头棒喝,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耳光。 大夫人死死的捏着拳头,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三夫人见她额角青筋直跳,就知道自己的话她都听进去了,越是也就心满意足的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你了,先走一步了,不过今天我来过的事儿,大嫂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万一要让母亲知道了,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林氏!”不想,大夫人却突然从背后出声叫住了她。 三夫人止步回头。 因为门窗都关了,这屋子里的光线有点暗淡,大夫人又是坐在架的暗影下的,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几分森然的冷意来。 三夫人微微打了个哆嗦。 大夫人盯着她,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和我说这些,这些年,你无非就是替沈良浩惦记着沈家的家业的!” “大嫂怎么这么说……”三夫人脱口狡辩,声音有点弱。 大夫人却不管她,继续道:“你不用否认!我想我的脾气你知道,如果今天你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我以后就不和你争了,就是把整个沈家都送给你儿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大夫人的狭隘和霸道,和老夫人相比,其实是不妨多让的。 三夫人眼睛一亮,却忽然是当场就没控制住情绪,上前一步道:“此话当真?” 随后又发现自己失态,尴尬的手足无措。 大夫人瞧见她这模样,唇角勾起一点讽刺的笑容道:“我这人,是眼里不容沙的,但凡他们真的把我当成傻子耍了,我当然是宁肯便宜了你,也要让他们鸡飞蛋打,鱼死网破的!” 三夫人想了想,大夫人似乎真是这样的人。 本来她就觉得有大夫人这样的对手很棘手,但是如果大夫人不挡路了,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么一想,三夫人就兴奋起来,瞳孔里都飞扬着掩饰不住的光彩,捏着帕子的手,隐隐的在发抖。 大夫人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鄙夷的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仍是语气冰冷的道:“怎么样?现在我有麻烦,就看你肯不肯帮忙了!” …… 花园里。 从红梅堂出来,沈青桐就带着蒹葭慢慢的往回走。 这天天气也好,太阳洒下的光辉暖洋洋的,主仆;两个故意走得很慢。 蒹葭左右观望着赏景。 不多时,木槿就从另外一边的岔路口跑了过来,擦了把汗道:“小姐,三夫人去了大夫人那里,俩人单独关起门在房,说私房话呢!” 沈青桐莞尔,倒是颇为赞许的略一点头:“韩姨娘果然老奸巨猾!” 蒹葭听的满脸茫然。 木槿却是都懂的:“韩姨娘是大老爷的妾室,有些话,的确是她去说不如让三夫人去的。” 沈青桐听着,却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这还只是其一,韩姨娘她不想担责任这是一回事,主要是祖母现在防范大伯母防范的很严的,以韩姨娘在这府里的人脉,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她把这个消息辗转传给了三婶,那么三婶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肯定会主动跳出来,如果是她和大伯母联手,要跟祖母对着干的胜算就大了!” 木槿闻言,也是不由的木然心惊:“小姐,您难道从一开始就料到韩姨娘会将此事透露给三夫人,然后怂恿三夫人去找大夫人吗?” “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沾手这样的事?”沈青桐却是不答反问。 一则,这件事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记恨,二来—— 才是沈青桐说的那个原因,韩姨娘老谋深算,自然想到沈青桐要的结果并不是拿这件事去刺激大夫人的,而更是需要从背后推一把,想办法让大夫人能从老夫人的掌控之下跳出去,继续把事情闹大。 否则—— 如果只是为了刺激大夫人给自己找点儿乐子,沈青桐就肯定是自己去了,又何必迂回着,让她去出面? 蒹葭听得暗暗咂舌,还没回过神来呢,前面几人刚要拐过小路的尽头,冷不防迎面却闪出来四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打扮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么跳出来,也不怕冲撞了小姐吗?”木槿当机立断的上前一步,怒喝。 沈青桐也是警觉,飞快的打量了几个人一眼。 可是下一刻,其中一个人已经抬手往木槿颈后一敲。 木槿身子一软,当时就失去了知觉。 蒹葭白了脸,扯开了嗓子就要叫,“来——” 一个字还没喊出来,已经有一个人冲上前去,也把她打晕了。 然后另外两个人往前把沈青桐一架,拖着就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8章 当心,我要你的命! 沈青桐没反抗,心里连慌都没慌一下。 仓促之间,她回头看了眼,见到另外两个护卫把她的丫头也一并忘肩上一扛,一行人抄小路匆匆的往前院的方向走去,最后,进了前院唯一住人的一个院子。 后面的两个护卫开了右侧厢房的门,把不省人事的两个丫头丢了进去。 然后就有人推开右侧房的大门,把沈青桐推了进去。 “公子!人带来了!” 沈青桐脚下踉跄了两步,不慌不忙的稳住身子,抬头,就见沈良浩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阴冷的狠狠盯着她。 他的脚边,紧贴着后面的案,蜷缩着满脸泪痕的沈青瑶。 见到沈青桐被推进来,沈青瑶就心虚的打了个寒战,又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 沈青桐淡淡的扫了沈良浩一眼,然后就没事人似的走过去,抖了抖裙子,大马金刀的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率先开口道:“大哥找我?为什么不直接叫人传个话?这么兴师动众的,我要是胆子小一点,非被你吓出个好歹来!” 沈良浩是没想到她被强行拖来还这么气定神闲的,当即愣了一下。 然后,他一怒,猛地拍案而起,恶狠狠的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想跟我装糊涂?” 说话间,他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沈青瑶一眼,道:“说!既然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么那就当面把你知道的都重复一遍!” 沈青桐这才扭头过去,细看了沈青瑶一眼。 沈青瑶满脸泪痕,两边的衣领上都有明显的巴掌印子,脸上的胭脂水粉被眼泪冲刷之后,显得狼狈不已。 彼时她缩在那桌角,正用力的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细看之下,左边一侧的袖子上面似乎被撕裂了一大片。 好在是里面还穿了中衣,倒是没有露出皮肉来。 沈青桐看一眼她的表情和模样,心里就大抵有数了。 沈良浩见沈青瑶畏首畏尾的不肯说话,就恼怒的冲过去,扯过她来又给了她两巴掌,怒骂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完了吗?这件事你瞒着我和母亲这么久,这时候还妄想替这个小贱人扛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沈青瑶被他打的眼冒金星。 沈良浩就又把她丢回了地上。 “大哥!”沈青瑶还是抓着自己的领口嘤嘤哭泣,但是她区区一个庶女,这么些年本来就是在三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当初天禧班里的事情发生之后,事情被阴错阳差的糊弄过去了,她哪里敢随便跳出来说什么? 后来沈良浩重伤,卧床不起,半死不活的养了好久,直到了上个月才开始能够慢慢的下地走动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可是今天一早,她在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路上突然被人强行拖了过来。 沈良浩直接逼供,问他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受点儿皮肉之苦她倒是还能勉强挨过去,可是沈良浩疯了,居然叫两个侍卫进来,想要毁她的清白。 沈青瑶自己在沈家是占个什么地位,她自己最清楚不过的。 区区一个庶女,对她下手的又是沈良浩这个唯一的大少爷,就算老夫人知道了,最多也就是斥责两句,但是她要是被毁了,那就一辈子都完了。 所以也没费多少周折,沈良浩就从她这里要出了真相。 沈青音心里叫苦不迭,虽然知道沈良浩想要跟沈青桐这个未来的昭王妃算旧账,那纯属自己找死,后面有他的好果子吃,可是这会儿沈良浩强权压迫,她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的。 “二姐姐,对不起!”最后,沈青音便就是苦着跟沈青桐告饶:“不是我想说的,可是大哥他……我……我……” 说着,说着就又是泣不成声了。 沈青桐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又再看向了沈良浩,面上却居然还带着明媚纯洁的笑容,那一双眸子染笑的时候,更始灼灼生辉,璀璨耀眼的。 她看着沈良浩,既不心虚,也不害怕,反而言笑晏晏的反问道:“所以呢?大哥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你还装什么傻?”沈良浩被她脸上明媚的表情刺激的眼睛通红,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以为你装傻就能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的。现在青瑶也认了,她亲眼看到那天是你把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你别想矢口否认!” “我没想否认啊!”沈青桐脱口道,语气轻松的打断他的话。 沈良浩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像是见了鬼。 沈青桐就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反问道:“我当时为什么推的你,你也应该心里有数,要不是你居心不良,先想要算计我,我也不会随便对你出手的。怎么?大哥你就这么样的输不起?只许是你算计我,我回敬一下都不行?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良浩本来正在气头上,此时闻言,却是下意识的心虚了一下。 但也只是转瞬之间,他就面上重新的调整好情绪,否认道:“你别岔开话题,东拉西扯的找借口!反正你这么说,就是承认那天对我暗下毒手的事了?” “是啊!我认了!”沈青桐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然后,她左右看了眼这间屋子,“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沈良浩觉得自己是要疯了,跟她说话牛春对不上马嘴,简直被憋出内伤。 于是,他上前一步,逼视沈青桐的面孔,咬牙切齿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然你已经承认是你对我下的毒手,今天也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我把你弄过来做什么?自然是要跟你好好的算一算账了!” “算账?”不想沈青桐却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突然笑了出来。 她站起身,不避不让的走到沈良浩的面前,一把扯过他的领口,抬手就往他脸上拍了两两巴掌。 她的人没有沈良浩高,但即使此时一个仰视的角度,眼神里也尽是鄙夷的神色道:“看来当初那一跤没把你摔死,却把脑子摔坏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我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推你下楼,完全就是还你算计我的那笔账的。你算计我不成,那是你技不如人,而我没能直接摔死你,也认了,那是我的运气不好。咱们之间,本来就是礼尚往来,两清了,你现在还跟我说来说算账?” 沈青桐打他的两下并不重,但是巴掌声音清脆,却是十分刺耳的。 沈良浩就是三夫人的宝贝金疙瘩,长这么大可还没人动过他一个指头的,如今被沈青桐这么当面羞辱,当即就是涨得脸色通红。 “你……”他怒喝一声,下意识的来拨沈青桐的手。 沈青桐哪里是个会吃亏的,早就有所准备,早已经退后一步给避开了。 “既然你还是这么不识好歹,那也就别怪我不顾兄妹的情分了!”沈良浩一下子推空,脸上且红且白,就更加难看了。 他面目狰狞的冲门口的侍卫吼叫:“来人!给我把这个小的贱人拿下,既然她不识抬举,那就不必跟她客气了。敢暗算我?那她就是罪有应得,今天就算我打杀了她,祖母也没话可说!” 门外的那四个护卫都是沈良浩的心腹,平时跟着他招摇,很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 几个人对视一眼,就要冲进来。 却是沈青瑶的脑子最清楚,当即就吓得花容失色的扑过来,挡在了沈青桐的面前,扭头对沈良浩道:“大哥!你可别乱来,皇上已经降旨赐婚了,二姐姐现在已经算是半个皇家的人了,就是祖母也不能随便动的。” 动了皇家的人,只许是皇帝不追究,否则话—— 后果,不堪设想! 沈良浩的那几个护卫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二小姐已经今非昔比,再不是那个在府里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默默无闻的小姑娘了。 几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沈良浩也是如遭雷击,有了片刻工夫没反应过来。 沈青瑶一脸的紧张,赶紧的劝:“大哥,横竖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是自家兄妹,彼此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疙瘩?彼此都让一步啊,实在没必要闹到无法收场。” 提起那个昭王西陵越,沈良浩是打从心底里犯怵的。 他的神色明显动摇了,眼神有些混乱的四下乱飘。 沈青桐看在眼里,就冲沈青瑶一抬下巴道:“就冲你刚才这番话,我不和你计较了,你可以走了!” 沈青瑶一愣,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了她。 沈青桐挑眉:“走啊!横竖你和大哥之间也没仇,他要算账也是找我,没你什么事了!” 沈青瑶当然巴不得马上脱身,可是又有点不敢,悄悄的拿眼角的余光偷看了沈良浩一眼,但见 对方似乎并没有必须为难她的意思,终于一咬牙,爬起来,试着冲出了门口去。 那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谁也没拦着。 沈青瑶一脱身,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又扭头看了眼,就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了。 屋子里,沈青桐和沈良浩两个面对面的站着。 沈良浩牙关紧咬,面上表情铁青,还是一脸愤恨不甘的表情。 沈青桐看着他,盈盈一笑:“现在没有闲杂人等在场了,咱们……是接着继续算账?” “什么?”沈良浩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青桐叹一口气:“看来你是脑子不太灵光了,前面天禧班里的事情,一人一次,我可以不追究,当我们之间是扯平了,可是今天你叫你的人对我动粗?” 她这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沈良浩忍不住的冷笑出声:“皇上现在还只是赐婚,毕竟你是没嫁呢。沈青桐,别忘了,至少在这一刻,你还是姓沈的,就算我真的在这里处置了你,你还真以为有谁会替你做主的吗?” 他的确是怕西陵越的,可是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也就不那么怕了—— 太子西陵钰不是还一直对沈青桐这丫头不死心吗?如果现在他先把人抓起来送过去,那么到时候就算沈青桐有什么事,也是要算在西陵钰头上的。上回西陵钰的侍卫直接把他踢成了内伤,他可不是不记仇的,只是苦于没门路可以讨公道而已,如果能用一个沈青桐挑拨的太子和昭王互掐…… 何乐不为! 沈青桐一向都知道自家这个大哥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草包,这时候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只是这样异想天开的主意,他是真的敢想。 “唉!”叹一口气,沈青桐也实在懒得和他浪费时间了,冷了脸道:“既然你要跟我明算账,那咱们就一笔也别落下,都一次算清楚吧!” 说话间,她突然眉眼一厉。 沈良浩下意识的觉得她这表情有诈,防备着才要后退,就听沈青桐冷声喝道:“云鹏!” 话音未落,就见院子里青灰色的人影一卷。 那四个侍卫杵在门口,就感觉到面前有风卷过,下一刻,就听屋子里沈良浩发出杀猪一样的一声惨叫:“哎哟!” 紧跟着扑通一声闷响。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别的地方都好,就是惨叫的时候一张嘴,牙齿磕在了地砖上,糊了一嘴的血。 “公子!”几个护卫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进来。 沈青桐挡在当中,略一侧目,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去。 这个二小姐发起狠来的样子,那眼神阴测测冷飕飕的,再加上她身边还站着个浑身煞气的云鹏,几个护卫只是本能的觉得胆寒,居然就是脚下生根,迟疑着没敢动。 沈青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良浩,冷冷的威胁道:“这次只是给你长点记性,再有下一次,我就不是废了你这么简单了!” 沈良浩疼的眼前发晕,强撑着抬起眼睛看她,眼睛里却糊了泪,都看不清楚他的脸。 “昭王殿下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你要是不服气,大可以去找太子给你出气,太子殿下怎样,我是奈何不了的,至于你……上次我只是推了你一把,你真该去烧香还愿的感激你命大。你再敢算计我一次试试?”沈青桐冷冷的道,居然就心安理得的仗势欺人,半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一字一顿的冷冷道:“当心,我直接要你的命!” 沈良浩趴在地上,嘴里牙齿磕破了,都是血。 他眼睛猩红的抬起头,大声的喊:“你不敢!我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你要是动了我,祖母……祖母不会轻饶你的!” 沈青桐歪着脑袋,横竖就是一副不怕事儿大的模样,巧笑倩然道:“不信啊,那你再试试?看我弄死了你,有没有人敢来给你收尸的!” 沈良浩险些被她这嚣张的态度气得吐血。 “你……”他还想嘴硬。 沈青桐使了个眼色。 云鹏一步上前。 沈良浩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下一刻被云鹏的足尖一踢,脸就贴在了地上,而云鹏的鞋底子就踩在他的另一边脸上。 其他人倒也没见他怎么动,沈良浩就觉得那半边腮帮子里面,好像牙齿正在缓慢的从牙床里被踩出来。 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富家子,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当时就吓破了胆,想动又动不了,就只是眼神惶恐的在地上趴着。 云鹏冷着脸,开口的语气也很刻板,没有任何的平仄起伏的说道:“我不管你们沈家的人都听谁的,但是纵观整个京城,昭王府的人,除了我家王爷,还没见有谁敢随便动的。二小姐或许还会跟你计较什么兄妹情分,我可不会。你是觉得你家老夫人能做了谁的主?那都大可以叫她去试!” 就沈良浩这么个东西,就算西陵越想使坏弄死了他,沈家的人还真就奈何不得他。 不过云鹏也看出来了,沈青桐今天是没打算把沈良浩怎么样的,所以出手的时候都很有分寸,让他吃了苦头也知道疼了,却就是一点儿明显的外伤都没留。 沈良浩本来就怕他,再被他这么阴狠的一警告,就只觉得头皮一阵子的发麻,人趴在的地上不敢动,手掌按在地面上的地方,那地砖上都给冷汗湿透了。 沈青桐盯着看了两眼,道:“云鹏!这次就算了,我们走!” 好不容易大夫人和三夫人要同仇敌忾的去组团给老夫人添堵了,她可不想吸引火力,再让三夫人扭头冲着她来了。 横竖沈良浩这么个东西,也注定成不了气候的。 云鹏大抵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而且西陵越急着尽快完婚,这时候在沈家再闹出命案来,的确也容易节外生枝。 “以后再接近二小姐三丈之内,我就把你浑身的骨头挨根卸下来!”云鹏又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这才把脚移开,举步走到沈青桐身边。 沈良浩身上的束缚解除,顿时就泄了气,一条死狗一样的瘫在那里。 “公子!”他的那几个侍卫有人焦急的唤了声,但是那道门槛儿却好像成了禁忌,四个人都缩在门外,谁也不敢往里面来扶他。 沈青桐转身,没事人一样的就带着云鹏扬长而去。 眉眼飞扬,裙裾飒然。 正得意的装大尾巴狼呢,一抬头—— 就见院子里的一株木棉树下,身穿紫金朝服,尊贵耀眼的昭王殿下正负手站在那里。 西陵越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带着和往常无异的冷峻。 他的目色此时却是沉淀的很深,漆黑如夜色般的浓郁,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这边的沈青桐。 沈青桐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赶紧试图把飞扬的太高的眉尾压下去,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王……”好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了,她莫名的就有点儿心虚尴尬,刚要说话,西陵越已经冷嗤一声道:“你倒是真给面子,会会见面,都能出其不意的给本王制造一点惊喜?” 说是刮目相看,可是这么个惯会耍狠斗恶的疯丫头弄回去睡在枕头边上…… 是个正常人就都要捏把冷汗吧! 沈青桐可不会把他这话当成单纯的调侃,顿时心里一凉,咯噔一下。 “殿下!”云鹏拱手行礼。 那房门外杵着的几个侍卫都还在发愣,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跪地行礼:“见过昭王殿下!” 同时个个都捏了一把冷汗。 西陵越长身而立,却是谁也没看,直接冷冷的开口:“王妃的兄长既然不能动,那其他人的口还不都灭了去?难道要留着他们在背后论我昭王府的是非吗?” 沈青桐的这个德行他早就见惯不怪了,但是作为一个还算要脸的大男人,他总不至于昭告天下,他堂堂昭王殿下娶回家的王妃是个悍妇母老虎。 沈青荷可不会觉得他这是体贴自己,被嫌弃的这么明显了,她便忍不住的汗颜。 “王爷!”那四个侍卫始料未及,登时就都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则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云鹏已经转身冲了回去,抽出腰间软剑。 手起刀落,血光飞溅! 四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圆瞪着惊恐的眼睛,身体笨重的倒在地上。 那屋子里,沈良浩才刚爬坐起来,直接就再没能起来,脸色惨白的盯着这边,嘴唇不住的抖动。 西陵越不耐烦的看过去一眼,冷冷的道:“这里就不需要本王再留下来给你善后了吧?” 死了几个奴才而已,只要沈良浩想瞒,也就没人会吃饱了撑的来追究了。 沈良浩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嘴唇抖啊抖。 西陵越却根本就没等他的回答,已经转身出了院子。 沈青桐看了眼旁边的厢房方向。 云鹏就过去踹开了房门,把里面昏睡的两个丫头一肩一个的扛了出来。 沈青桐也不能等他,就先跟着西陵越一起出了那院子。 西陵越冷着脸,明显心情不怎么好。 沈青桐且心虚着呢,跟着他走了两步,再一抬头,却见他是直接往大门口的方向去的,顿时就奇怪起来,不解道:“王爷您这是要回去了吗?” 西陵越的脚步一顿,侧目朝她看来。 沈青桐一愣,发现自己情急之下问错了话,连忙改口道:“我是说王爷今天怎么得空,居然纡尊降贵的来我们府上了?” 就算两人订了亲,以西陵越那个目中无人的性格和高高在上的脾气,也不该是这么勤的往他们府上跑的。 “本王要是再不来,就怕是以后机会不多了。”西陵越道,语气不怎么友善,盯着她,突然勾了下唇角问道:“你的生辰是在六月里?” 沈青桐不解其意,狐疑的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西陵越道:“六月之后天要热好一阵,今天下朝之后父皇特意叫本王过去商议了一下,他的意思,如果要等,就等到八月中秋之后挑个日子,但是本王却觉得那样太不稳妥了,毕竟照你这么折腾下去……” 他说着,四下里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感慨叹道:“本王真不敢保证,再过三个月,这沈家会不会已经被你拆了。” 沈青桐其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她本不乐意,就还是不愿意直面现实,皱眉道:“所以?” “婚期定在五月了!”西陵越道,冲她冷冷的一挑眉:“黄历本王查过了,虽然钦天监测算的结果还要过两天才下来,但是大抵也就是十二那天了。本王过来,提前跟你说一声,有需要的东西没备好的,你都趁早!” 这会儿他倒是又生了一肚子气,真气自己不该心血来潮的跑过来找添堵。 现在真是每回见这丫头一次,都要被气得胸闷气短。 不过再回头想想,能早完婚就早点儿完了吧,再这么拖下去,鬼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能继续忍着娶她了。 以前只是找事儿掐架,现在居然杀人放火恐吓人的勾当她都做! 真的是—— 一言难尽! 沈青桐听着他的话,明显就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闷声不响了。 西陵越一看,就又觉得胸口憋着的那口闷气顶得他心肝儿肺都疼了。 他暗暗磨了两下后槽牙,终于提着最后的一点耐性,一转身,甩袖而去。 太上火了!实在是太上火了! 就沈青桐这样的,才貌平平还要啥没啥的,他肯娶,她就该感恩戴德,回回见她这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都要生一肚子气。 ------题外话------ 桐妹儿其实真是挺不要脸的,一边嫌弃着越越,一边还借着越越的名号作威作福╮(╯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79章 金蝉脱壳 西陵越过府,是堂而皇之走的大门,自然有门房的婆子赶着去给老夫人传信。 这边老夫人赶紧拾掇了一番,就带人往前厅赶,路上却是惴惴不安的喃喃道:“又没听到什么风声,昭王怎么又亲自来了,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能出什么事吧!”方妈妈宽慰她,“毕竟陛下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这事情若是再有什么变故,大家都是颜面无光。” 他们沈家不算什么,但是皇家的面子却最是要顾忌的。老夫人 老夫人本来也找不出怀疑此事的理由来,可是怪就怪西陵越那人平时太不平易近人了,所以他会纡尊降贵的主动登门,就难免的会叫人胡思乱想。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 一行人去到前厅的时候西陵越还没到。 老夫人坐了会儿,就又想到别的事,于是就眸光一敛,侧目去对方妈妈问道:“冯氏那里,我还是不怎么放心,一会儿你传我的话下去,尤其的马房那边,叫妥实的人盯着点儿,不能节外生枝了。” 方妈妈一惊,却是意外:“老夫人难道是怕大夫人她会强行出府?” “哼!”老夫人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面容也在瞬间转为冷酷道:“她不是个好糊弄的,我拦着不叫她北上去投奔老大,想必这会儿她心里已经起疑了。就她那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岂会就这么被我压下去了?” 方妈妈想了想,又觉得老夫人有点小题大做了,忖度道:“大夫人平时是好强了些,但是大老爷的事情木已成舟,两位小公子也都渐渐地大了,之前是防着大夫人的毒手,您不叫她知道,可是现在……她总不至于还走极端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房没个男丁鼎立门户,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再怎么说,大夫人到底也是个识大体的,这时候就算心里不痛快,就算是为了大小姐……也应该是妥协认命了的!” “那也不得不防!”老夫人道。 大夫人虽然好强,但是却有一个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沈青荷—— 现在沈青荷自毁前程弄成这个样子,正是步履维艰的时候,反倒是成了老夫人牵制大夫人的把柄了。 这么一想,沈青荷倒是阴错阳差的做了件好事。 老夫人抬头往外看了眼,还没见到西陵越的人,心里就又泛起了嘀咕,想着联姻的人选沈青桐,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就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道:“都是青荷那丫头不争气!” 她不仅不喜欢沈青桐,而且眼瞅着沈青桐那丫头也不像是个靠谱,能替他们沈家谋福祉的…… 这门亲,结是结成了,老夫人的心里却始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这么唉声叹气的又等了好一会,就见门房的李婆子从外面快走进来。 “不是说昭王殿下到访吗?人呢?”方妈妈迎上去一步,问道。 “这……”李婆子一脸的为难,偷偷的抬眸看了老夫人一眼,“殿下是来了,可是进花园转了一圈,扭头又走了。” 当时她还追上去问了,结果西陵越冷着脸,只赏了她好大的一记白眼,吓得她险些当场就扑地上了,这会儿想来,还觉得对方的那个眼神实在太吓人了。 “又走了?”老夫人站起来,满脸的不悦。 “是!”李婆子缩了缩脑袋,“殿下的行踪,老奴也不敢问,大概……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吧。” 老夫人回头看了方妈妈一眼,两个人面面相觑。 既然他人走了,老夫人就是有怨言也没处说去,就只能是沉着脸回了红梅堂。 这边方妈妈则是去马房和门房都安排了自己人,交代他们一定要盯紧了大夫人冯氏的行踪。 沈良浩那边,在沈青桐手里吃了亏,一则觉得丢人,二则也是被那对儿煞星吓怕了,居然一点也没声张,起来漱了口,又找来自己的小厮,让小厮拿重金去买通了管家,私底下把四个护卫的尸体拉出去处理掉了。 也就是买卖更换几个奴才的事,管家虽是中于老夫人的,但是这事和老夫人之间又没什么利害关系,再加上沈良浩塞了好处,他也没拒之门外的道理,所以干干净净的就把善后的事情都做好了。 西陵越作为朝中风头紧逼太子的皇子亲王,他的婚事,钦天监的人自然要格外的上心一些,就连占卜测算八字的日子都特意挑了好的,所以一番折腾下来,等把日子定好了送给皇帝,已经是七八天之后了。 横竖人是西陵越自己挑的,皇帝也拗不过这个儿子,就也没再多问,直接颁了圣旨下来。 老夫人带着全家人去大门口接的旨,当捧了那卷圣旨在手的时候神情还有点恍惚。 圣旨还是路晓亲自过来传的,见状,就是笑道:“日子是定得近了点儿,可到底也是昭王殿下和二小姐之间的缘分到了,五月十二,是个黄道吉日,和两位主子的八字也相合,所以就定在那天办了。仓促是仓促了一点,但是也还算是有时间,沈老夫人就抓紧时间替二小姐打点吧!” 沈青桐的生日还在六月呢,老夫人本来是以为这婚期至少要等她行过及笄礼之后。 方妈妈扯了下老夫人的袖子。 “哦!”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感激扯出笑容来道:“婚姻嫁娶,这是大事,钦天监测算出来的日子自然是最好的,还有一个月呢,也来得及。今儿个又劳动大总管亲自走了一趟,老身代我家二丫头谢过,请大总管和几位进去喝杯茶吧!” “不了!咱家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呢!”路晓笑道。 说着,他又转向站在老夫人身边,眉目和顺的沈青桐,脸上笑容就越发和蔼了些的施了一礼:“老奴在这里先给二小姐道喜了!” 路喜跟了皇帝许多年,很得皇帝翻信任,在宫里,陈皇后都要给他三分颜面。 今天他当面给沈青桐行礼,这面子就给得着实有些大了。 沈青桐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不过却没有失态,腼腆的露出一个笑容道:“公公莫要取笑我!” 横竖就是个娇羞腼腆的小姑娘的模样。 路晓笑了两声。 老夫人听他不肯进去喝茶,也不勉强。 方妈妈赶紧把准备好的赏钱递过去,铃兰和海棠也把小份额的红包以一个给了陪他过来传旨的禁军侍卫和内侍。 路晓一拱手:“接下来府上就该忙了,那咱家就不打扰了,先回了!” “是!大总管慢走!”老夫人颔首。 一行人就站在大门口,一直到目送了路晓一行人出了巷子,这才转身进去。 马车上,路晓靠着车厢,手拢在袖子里,手指轻轻的捻过那个分量不轻的荷包上面的穗子,脸上表情带着点高深莫测的冷然。 旁边他的徒弟小路子殷勤的到了茶递过去,笑道:“师父,您喝杯茶,润润喉,这一来一回的也是辛苦了!” 路喜侧目看他一眼,心情很好的样子,骂了句:“猴崽子,就知道嘴上抹了蜜来孝敬我!” 小路子笑嘻嘻道:“我孝顺师父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路晓没说什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小路子感慨一声道:“咱们皇上对昭王殿下就是和被人不一样,这连着两道圣旨,都是师父您亲自来传的呢。说起来,沈家的二小姐也攀上这门亲事,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呢!” 路晓的目光往他面上掠了一下,眼底有一种隐晦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笑道:“到底是福气还是晦气,现在就下定论,未免早了!” 他向来都是个及有分寸的人,又深谙为人奴才之道,所以哪怕是背地里没人的时候,也从不说过头话的。 小路子本来就是为了讨好而凑了一句,闻言,便是惊讶的半天没有反应。 这个小插曲,一晃就过去了。 这边的镇北将军府,老夫人带着众人进了门就顿住了脚步,回头对沈青桐正色的叮嘱道:“本来我也没想到婚期会定得这么仓促,不过这是和皇家的联姻,本也就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既然日子定了,那你也就安心的备嫁吧。前两天我有托人寻了个从宫里出来的掌事嬷嬷,本来想过些日子再叫她来的,现在这样的话,明儿个我就让她过来。你大婚的东西,你大伯母和三婶都会操持替你准备,剩下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她好好的学一学礼仪规矩。以后进了昭王府,那就和别处不同了,千万不能失了昭王殿下的里面!” 旁边的木槿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又唯恐被老夫人发现,赶紧垂眸下去掩饰。 “是!多谢祖母替我这么周全的打算!”沈青桐面色如常,感激的应了。 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满意,点头道:“回去吧!” 然后,她转向了大夫人和三夫人:“你们两个跟我过去一趟,桐桐的婚事不能马虎,有些事情我要交代你们一下。” 说完,也不等两人的回话,已经转身朝后院走去。 三夫人撇撇嘴,跟上去。 大夫人的面色不善,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片刻,最后却也只能是妥协。 她转身,对同样面色不善的沈青荷道:“你最近身子不好,别在外面吹了风,赶紧回去!” “嗯!”沈青荷顺从的应了。 大夫人又握了下她的手,这才跟着往老夫人红梅堂的方向行去。 沈青荷站着没动。 沈青桐抬脚就走。 于是一咬牙,沈青荷突然追上来两步,往她面前一拦,眼神里带着明显嫉恨交加的神色盯着她的脸道:“你走这么急做什么?二妹妹你的好事近了,我还没跟你道喜呢!” 沈青桐止了步子,笑吟吟的看着她。 这沈青荷是挺有意思的,心里明明是惦记着西陵钰的,这会儿却还追上来对她冷嘲热讽的,典型的不管自己过得好不好,总之是不愿意看着别人好过的。 沈青桐懒得和她斗心眼,直接四两拨千斤的就开了火:“是啊!趁着现在还能和我平起平坐的时候,大姐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回头等了一月之后,你再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只能跪着了,而且——还得要是我心情特别好,愿意多看你一眼的时候!” 一月之后,等到她和西陵越大婚之后,那就是一飞冲天。 虽然沈青桐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但是在其他所有的人看来,她和沈青荷之间都要是云泥之别了。 “你!”被她这样不留情面的当面挑衅和奚落,沈青荷登时就红了眼睛。 沈青桐才不和她浪费时间呢,赶在她发疯之前就先一把推开了她,往前走去:“别挡着路!” 沈青荷被她推了个踉跄,当场就气疯了,扭头就要扑过去。 “小姐!使不得啊!”紫苑和紫苏两个吓得险些当场哭起来,赶紧冲上去,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腰—— 二小姐已经是准王妃了,也不知道她们家小姐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居然这时候还敢胡来?这纯粹就是不要命了。 “沈青桐,你别得意!”两个丫头唯恐被连累,就抱得沈青荷死死的,沈青荷挣脱不了,就冲着沈青桐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尖声叫骂:“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嫁了昭王就飞上枝头了吗?别忘了,你捡到的就只是我不要的。你算什么东西?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沈青桐听了这话,众人都以为她该恼火生气的,没成想她却是听得分外解气—— 还是她家大姐牛气冲天,骨气惊人啊!西陵越再怎么自视甚高,还是是被人家嫌弃看不上的吗? 沈青桐心里直乐,头一次觉得看见沈青荷也没这么讨厌了,再想想上辈子的那些事,越发是觉得她家大姐实在是天地间的一朵奇葩,叫人不爱都不行。 于是,她板起脸,回头目光冷飕飕的盯着沈青荷,质问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鬼才知道她也多想把那个混蛋往死里贬,只奈何小命要紧,不能够啊,所以就故意刺激着沈青荷,想听她骂。 木槿是了解她的,脸色一瞬间黑成了锅底灰,直扯她的袖子。 那边紫苑和紫苏两个则是花容失色,都以为她真的怒了,争先恐后的去捂沈青荷的嘴巴。 云鹏本来是跟几个侍卫站在门边的,这时候瞧见沈青桐那个亮晶晶泛着奇艺光彩的小眼神,心情大抵是和木槿差不多的…… 这就是他家的王妃吗?回头等大婚之后,他和云翼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呜!”沈青荷急眼了,一口咬在紫苏的手背上。 “啊!”紫苏痛呼一声,赶紧把手拿开。 沈青荷就扑腾着,仍是冲沈青桐叫骂:“你以后你占了便宜吗?不就是捡了……” “沈大小姐!”话音未落,云鹏已经忍无可忍的一步上前,挡在了她和沈青桐之间,冷冷的道:“请您慎言!诋毁侮辱皇室,这是大不敬的罪名,即便是王妃她也保不住你和你们整个沈家,你是需要我公事公办吗?” 他可没胆子听这个蠢货的沈家大小姐人身攻击他家王爷! 沈青荷一愣。 他原是被沈青桐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本来就算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来劝她都未必会听,可是这个云鹏,整一尊冷面神啊,只冷着脸往那里一戳,就自带阴影。 沈青荷心肝儿一颤,瞬间噤声。 她的两个丫头更是吓得魂都没了,架着她,不管不顾的往后院的方向拖去。 云鹏转身,还是黑着脸,可是人高马大的铁血汉子,看着沈青桐时候的那个小眼神却分明透着幽怨。 沈青桐耸耸肩,似乎也不怕他告状,不能继续逗着沈青荷骂西陵越了,她就索然无味的也转身走了。 云鹏也拿她没办法—— 他家王爷都搞不定的人,他搞不定有啥好郁闷的? 对!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么一想,云鹏内里已经扭曲成麻花的心态就瞬间放平了,也若无其事的走人了。 这边木槿跟着沈青桐忘锦澜院的方向走,待到进了后花园,看着四下无人,木槿就往前追了一步,凑近沈青桐身边,担忧的道:“小姐,老夫人方才说的那个嬷嬷……将来是要直接跟着您进昭王府的吧?” 老夫人一提这茬儿,木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太婆还是没放弃掌控沈青桐的心思,居然还是想方设法的往她身边塞人。 沈青桐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脸上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森冷一片,冷然道:“她要是不想方设法的做点小动作,那才叫有鬼呢!现在你该庆幸,她就只是想往我身边安插亲信,还没异想天开到给我找几个陪嫁的丫头送过来。” 老夫人肯定也不是没想到,只是想想西陵越的那个脾气…… 最终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木槿却没心思开玩笑,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带着老夫人的人过去吧?” “带着啊!为什么不带着!”不想沈青桐却是完全的不以为意,说着,就更是不怀好意的冷笑:“只要她敢送人过来,给多少我都带着。横竖我就这么点儿本事,又翻不出个天去,更没什么事是见不得人,怕人窥见的!” 她是真的完全不在乎,随便老夫人叫谁来监视都无所谓,只是想要操纵她?那就别想了。 可是这些苍蝇,她沈青桐能视而不见,那个总是不干人事的昭王殿下能忍? 这老夫人也是吃饱了撑的,居然还是不死心的想做手脚。 木槿见她完全的不以为意,就也勉强的说服了自己暂且先静观其变,俩人一起回去逗鸟去了。 彼时的红梅堂了,气氛却并不太好。 老夫人提出要大夫人和三夫人共同操持沈青桐的婚事,却被大夫人当场回绝了。 老夫人阴着脸,冷笑:“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我的身体都不太好,恐怕担负不起母亲交托的重任,而且最近府里的中馈也不都是三弟妹在管吗?二丫头的婚事,她顺手给操持着办了就是。”大夫人道,据理力争,没给她留半分的情面。 老夫人的眼神里,已经明显带了几分森寒的杀气,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你别在我的面前放肆,只要你还是我沈家的媳妇,就别在我的面前托大,别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了,你要真的不想做事,那就滚出我沈家去,有的是人愿意来替我们沈家操持!” 大夫人无子,就算她别的方面做得再周到再完美,只凭这一条—— 老夫人开口,沈和就能马上?休休了她。 这么些年,她们婆媳的关系和睦,就没人提起这茬儿,如果真要撕破脸皮了,大夫人就是处于完全被打压在劣势的那一个。 这个时候,老夫人就又再度开始庆幸—— 好在是沈青荷和昭王府的婚事吹了,否则有一个做了王妃的女儿撑腰,她现在还就真的没这么容易能拿捏住的住大夫人了。 大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想到之前三夫人和她提到的那件事,就更是心如刀绞。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发作,但是想想那个不成气候的女儿—— 终还是放弃了。 狠狠的掐着手里的帕子,大夫人最后还是沉默妥协了。 三夫人从旁看了半天的戏,这时候才假惺惺翻开口打圆场道:“桐桐嫁的好,这是大喜事呢,大嫂要是身子不舒服,那事情就还是交给我来办,回头你就从旁看着,有我不明白的,给个指点就好!” 言下之意,就还是个要把持不肯放权的意思。 大夫人也不啃声。 老夫人就当她是妥协了,再度开口道:“老三媳妇你不常在京城,对一些规矩可能不是很清楚,家里的事,还是主要交给老大媳妇打点,外面有需要采买的……昭王府不是一般的人家,桐桐的嫁妆上面也半分都马虎不得,下头的人我不放心,你多盯着!” 负责采买,就能继续抓着府里的账目,三夫人听了这话,脸色都洋溢着难掩的喜色,赶紧点头:“是!儿媳知道了,一定仔细的盯着,不会出任何纰漏!” “嗯!”老夫人点点头,打发了两人。 从红梅堂出来,三夫人就喜气洋洋的先去清点库房,给沈青桐选陪嫁了。 这边大夫人却是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的慢慢往回走。 “夫人!”杨妈妈从旁看着就觉得心酸,不禁拿袖子按了按眼睛道:“方才老夫人的话,您别往心里去,最近这环境是差了些的,但也总会过去的!” “过去?”大夫人面上表情不变,却是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出来,“还怪谁?还不是因为我自己太轻敌?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 她生沈青荷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了,可偏偏要拔尖儿,死压着也不让沈和的妾室们生儿子。当时她以为他们是贫贱夫妻一起走出来,然后再笼络好了老夫人,将来再给沈青荷寻觅一门好的婚事,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可是最后人算不如天算。 早知道老夫人和沈和会在她背后作妖,她当年就该随便让谁生个儿子,抱过来养,也好堵住老夫人的嘴巴。 而现在—— 照三夫人的说法,沈和在外面的儿女也该有几岁了,又是一直跟着自己亲生母亲的,就算要过来也养不熟了。 最主要的是,以她和老夫人现在关系,老夫人也不会答应让她把孩子接过来养了。 “唉!”杨妈妈叹了口气,“三夫人的话也不能全信的,也许她就是诓您呢!” “所以,我才一定要去一趟北疆,亲自求证此事!”大夫人道,眼神神色异常的坚定。 杨妈妈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却是忍不住的心惊:“可是老夫人刚才那话,分明就是要限制您出府的,连府门都出不去,还能怎么办?” “只要我想做,就总归是会有办法的!”大夫人道,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随后的日子,昭王府和镇北将军府两边都空前的忙碌起来,筹备西陵越和沈青桐大婚的有关事宜。 沈青桐这边,本来没想着这么早就被嫁出去了,所以拖拖拉拉的嫁衣就绣了一半,这时候时间来不及了,就直接交给了绣娘赶工,而她自己,则是清闲的就每天跟着老夫人送来的向嬷嬷学一点皇家的礼仪规矩,闲了的时候就逗逗红眉,日子十分的惬意。 三夫人抓着钱袋子,果然很尽心,虽然借着给沈青桐挑嫁妆的几乎从公中扣了几样稀罕的东西给自己的女儿藏着了,但是能压着大夫人,又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出风头,她自然是十分高兴的,经常会亲力亲为的出入首饰铺子和银楼等地,很是风光了一把。 大夫人果然是不想管这事儿,多数时候都呆在沐云楼,三夫人不在的时候,管事们就去找她,她也勉强的指点几句。 这天三夫人又一早出了门,下午到时候绸缎庄那边定制的一批红绸布到了,几个管事找遍了全府也没找到大夫人,只能去求见了老夫人。 方妈妈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也没敢直接惊动老夫人,自己跑到沐云楼和天香苑看了眼,却赫然发现,不仅是大夫人,就连大小姐沈青荷都不知所踪了。 ------题外话------ 踩着点儿赶紧更新,火速准备剁手去,宝贝儿们,剁手节快乐嗷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0章 毒辣 “都找遍了!”跟着方妈妈一起过来的婆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彼时沈沈青荷院子里的其他人已经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方妈妈知道事情肯定是出了纰漏了,所以半点也不含糊,当机立断的上前,揪着一个小丫头就先贵了她两个耳光,恶狠狠的逼问道:“大小姐人呢?” 那丫头被打得眼冒金星,却是委屈的眼泪直掉:“奴婢不知道啊!方妈妈,奴婢就是骗谁也不敢骗了您,我真的不知道。” 方妈妈是老夫人的心腹,在这府里那是说一不二的。 一群奴才谁也不敢顶风作案,这时候,另一个二等丫头就赶紧开口道:“方妈妈,大小姐的去处我们真的不知道,一大早大小姐说要去花园里散步消消食,奴婢们要跟,她说就在府里走走,没让,只带了紫苑和紫苏两个就出去了,然后……然后就没回来了。” 这么说着,一群下人也是委屈的紧,这丫头吸了口气,又感激的补充:“奴婢们都以为大小姐是去了大夫人那里了,所以这才没着急的!” 沈青荷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谁能想到她去花园散个步能出什么意外? 其实,这事儿是真的不怪几个丫头不尽心。 方妈妈看他们也不像是知道什么内幕的模样,就扔下了那个丫头,思索了一下,就沉着脸问身边的婆子:“紫苑和紫苏呢?” “小的这就去问!”那婆子忙道,转身先跑了出去。 这边方妈妈冷冷的又扫了众人一眼,就也一转身走了出去。 海棠本来是留在沐云楼大夫人那边查问消息的,这时候就刚要迎面跑了过来。 方妈妈快走两步迎上去:“怎么样?有什么线索?” “大夫人院子里的人手我都查了一遍,其他人都在,但是杨妈妈和两个大丫头,天竹和佩兰都跟着大夫人一起不见了。”海棠道,擦了把汗,急得手足无措的,“方妈妈,大小姐也没有找见踪影是吗?你说大夫人她们会不会……会不会是……” 话到一半,就不想再说下去了。 万一大夫人和大小姐真的金蝉脱壳,去了北疆了,老夫人知道之后还不得要气死啊? “唉!我看八成就是了!”方妈妈一筹莫展的又叹了口气。 两个人也不再徒劳的试着去找人了,就站在原地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之前离开的那婆子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方妈妈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是有线索,强打精神赶紧迎上去:“知道那俩丫头的下落了?” “方妈妈,事情怕是不好了,小的刚去门房问了,那边李婆子吞吞吐吐的,说没见过大夫人,但是一大早,三夫人带了好些人出门去了,说是给二小姐大婚打造的家具好了,她带人去搬回来。”那婆子道。 “三夫人?”方妈妈倒是十分意外的。 “李婆子是这么说的。”那婆子叹了口气,“她说当时出去的人有二十几个,谁也没细看,就是三夫人……三夫人那时候披着披风,又是一大早天才亮的时候,她也都没细看。中午那会儿家具被抬回来了,可是回来的人说,三夫人有别的事,就没跟着一起回。” 说是三夫人给大夫人打的掩护,方妈妈其实是到打从心底里不信的。 毕竟一来那俩人的关系其实一直不怎么好,二来—— 三夫人那人精着呢,更犯不着为了大夫人去和老夫人作对。 方妈妈想了想,终于还是对海棠道:“你先回去跟老夫人打个招呼吧,我去三夫人那里走一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海棠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是无奈的应下了。 她转身,先回了红梅堂,方妈妈则是带着那婆子找去了三夫人处。 院子里奴仆们都在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分内事,三夫人果然是不在的。 方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就又去了马房。 打理马房的是个跛脚的老头儿,见到方妈妈,就很是谄媚的赶紧笑道:“哟,方妈妈,这是什么风,居然是把您给吹来了?” “行了老齐你也别给我耍贫嘴了,我问你,今天一早是三夫人叫你准备的车马出门的吗?”方妈妈开门见山的问道,面色不善。 老齐头在沈家做事也不是一两天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不低。 见着方妈妈的脸色不对,他也不敢马虎,面色狐疑的道:“不是啊!三夫人昨儿个半夜就要了马车出门去了,早上过来传信的婆子看着眼生,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的,总之说是要出府去给二小姐拉家具,我就给准备了车马!” “什么?”方妈妈一愣,却是与她同来的婆子率先发难,“三夫人昨天夜里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那大晚上的……” 她说着,就是欲言又止的去看方妈妈的脸色。 如果没人问,老夫人自然不会拆三夫人的台,可方妈妈是老夫人的人,他也就不隐瞒了,直言不讳道:“说是庄子上五小姐传信回来,说身体不舒服,三夫人就连夜带着大夫赶过去了。怎么——没给老夫人打招呼啊?” 老夫人对沈青荷和沈青音那俩都厌恶的紧,如果是和沈青音有关的事,三夫人会偷偷摸摸的出去就也解释的通了。 所以,是大夫人窥测到了三夫人的行踪,所以才利用了这次的机会,冒用了三夫人的名义给混出去了? 整个事情的大致脉络到这里基本也清楚了,十成十,大夫人是带着女儿北上了。 方妈妈的脸色十分难看。 老齐头心里好奇,就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盯着她看。 “好了没事了,既然是三夫人不让说,那你就当我没来过吧!”方妈妈敷衍了一句,就直接回了红梅堂。 老夫人的脸色的确是如意料中的一样不好。 方妈妈小心翼翼的把整件事的始末都说了,本来已经做好了她会大发雷霆的准备,不想老夫人听后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她不发火,方妈妈的一颗心就始终悬着,试探道:“大夫人和大小姐应该是今天一早才出得城,她们两个要去投奔大老爷,肯定要坐马车的,速度应该不能太快了,如果叫人去追的话……” “追什么?”老夫人冷冷的打断她的话,面色阴沉,“二丫头的婚事近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在盯着咱们呢,这时候大张旗鼓的去拿人,还不是等于平白的给人看笑话?冯氏的心思我会不知道?还不是料定了在这个时候我不会声张,所以她才敢一意孤行的逆着我的意思行走事?” “那……”方妈妈偷瞄着她的脸色—— 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了吧。 “由她去吧!”不想,老夫人却居然真的就这么妥协了。 这可是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 方妈妈诧异的抬头看她。 就见老夫人的唇角勾起一个森冷的弧度,凉凉道:“就是叫她去了又能如何?今时不同往日,沈家的事也轮不到她来做主,就让她去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是去是留的,后面咱们也好各自得一个痛快。” 大夫人的娘家没什么人了,就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只是个外放的七品官,何况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不亲厚。 这时候的沈家—— 老夫人岂会把她看在眼里。 方妈妈想着,倒是替大夫人捏了把汗。 然后,就听老夫人道:“拿笔墨来,我写封信先叫人快马加鞭传给老大,冯氏的手段还是不得不防的,提前让他心里有数,也好做个准备!” “是!”方妈妈应了,转身去取纸笔。 最近这段时间,沈青桐是没太注意府里其他人的动向,一来事情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她大致都知道,二来—— 老夫人送来的那个向嬷嬷也是难缠的很,就住在她的院子里,一天的时间里,除了睡觉,几乎时时都在沈青桐的眼皮子底下。 沈青桐懒得在这么人的身上费心思,便就索性不折腾了。 这天一直到晚上,把向嬷嬷打发了,在伺候沈青桐沐浴的时候,木槿才把大夫人带着沈青荷出府了的事情告诉给她知道了。 “老夫人没让去追,反而对府里发了话,说是大老爷来信,接的大夫人和大小姐过去!”木槿说道。 沈青桐本来是靠在木桶的边缘闭目养神,闻言,便是勾了下唇角,叹了口气道:“大伯母素来强势,却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去!” 木槿不解其意,皱眉道:“小姐在说什么?” 沈青桐这才睁开了眼,侧目看了她一眼,眨眨眼道:“那次为了沈青荷和太子私通的事情大伯母和祖母之间闹得有多眼中你又不是没见过,公然带着人闯进红梅堂,和祖母动了粗来抢人,这样的事情,在祖母生平所经历的事情里面,可是头一遭。你觉得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后面这过了差不多一年了,她的反应……” 沈青桐说着,就更是高深莫测的笑了,重新开口,意味深长的道:“你就不觉得不太合情理吗?” “这一年,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都是横眉冷对,彻底撕破脸的不来往了!”木槿思忖着,脱口道。 “你得首先考虑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沈青桐却是不以为然的摇头。 这会儿闲来无事,她又在热水里泡得身心舒畅,心情就特别的好,拿手在水面上拍打着水花自娱自乐,一边慢慢的继续说道:“换做别人,闹翻了,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祖母强势了一辈子,习惯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大伯母居然带人打上门去,那么样的给她没脸,她是肯定会记恨一辈子的。而她这种人,光记恨可是不够的,吃了的亏,迟早都要想方设法的讨回来,不仅要讨回来,更要变本加厉,当对方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以此——来挽回她的颜面!” 老夫人那个人,有时候真是极端的像是个叫人匪夷所思的疯子。 这一点,木槿是认同的,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件事之后的府里发生的一切,不由的也是黯然心惊:“老夫人一直没想放过大小姐,我记得那件事之后,大夫人就把杨妈妈放在大小姐院子里好长的一段时间,那就是防范着老夫人会再次对大小姐出手的。如果不是大夫人有先见之明,严防死守,大小姐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吧!” “沈青荷?”沈青桐玩味着,又是不屑的一声冷笑:“她算神马啊?她那种货色,在我的面前姑且都不够看的,祖母岂会把她放在眼里?而且,纵然当时祖母她再生气,可是沈青荷与人私通又不是针对她的,那只能说明沈青荷蠢,再和后面大伯母去和她动粗抢人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啊!” 她说了这么多,都在兜圈子,木槿听了半天,还是有点没弄明白。 沈青桐等了半天,见她是实在想不到那方面去,这才索然无味的叹了口气,转身过去,趴在浴桶的边缘看着她,有点儿明媚的扬眉一笑,同时唇齿微启,一字一顿的道:“最近这一年之内,你难道没发现,大伯母的气色其实是越来越不好了吗?” 木槿本来是看她水快凉了,刚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温水要给她添进去,闻言便是神情惊恐的抖了一下手。 水瓢脱手,一瓢水兜头全泼在了沈青桐头上。 “小姐!”木槿吓了一跳,赶紧拿帕子去擦她脸上的水。 沈青桐扯着被水打湿的头发,一脸狼狈的抱怨:“真是笨死了!这都多久了,你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沈青桐原是没打算洗头发的,木槿一脸的愧疚。 晚上红眉的鸟笼都是挂在沈青桐卧房的雕花门下面的,那鸟儿本来已经在打盹儿了,结果听沈青桐说了句话,顿时就清醒了,扯着嗓子开嚷嚷:“笨鸟!笨鸟!” 声音尖锐,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分外的刺激耳膜。 沈青桐怒了,捞起浮在水面上的水瓢扔过去。 那鸟儿虽是笨了点儿,但是养了三年了,怎么都有感情了,她手下没用力,唯恐真打到它,但那红眉却是个没胆子的,见着一物朝它飞过来,扑腾着翅膀就往后逃窜。 这一下,用力过猛,脚上的细丝链子绷紧了一扯,肥硕的身子直接弧线坠落,倒挂在了鸟笼上。 它开始死命的扑腾,奈何平时养的太肥了,死活起不来。 沈青桐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趴在浴桶边缘咯咯直笑。 木槿本来受了惊吓,这时候被这主宠两个一打岔,就也放松了心情,无奈的走过去,把悬空倒挂的红眉捞起来,又摆回了架子上,一面抬手点了点它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真是只笨鸟,笨死你算了!” “笨鸟!笨鸟!”红眉一听,就又捡着自己唯一会说的两句叨叨开了。 沈青桐自己洗了头发,从浴桶里出来,扯了件袍子披上,顺手把红眉的鸟笼提着挂到了外间摆在美人榻边上的架子上,趴在那里逗它。 木槿拿了干爽的帕子出来,坐在旁边,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想起她前面的话,面色就又忍不住的凝重起来,犹豫再三,还是重新开口道:“小姐您是怀疑老夫人对大夫人下毒手了吗?” “不是怀疑!”沈青桐纠正她,从旁边小几上摆着的碟子里拿了瓜子,剥了一粒给红眉,一边事不关己的说道:“大伯母的情况,我仔细观察过她好几次,绝对是有问题的。” “可是大夫人一直都由看大夫的……”木槿道。 她倒不是不信老夫人会有这么毒辣,只是以大夫人精明和谨慎的作风,老夫人想要算计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青荷刚出事那会儿,她不是真的被气病了一段时间吗?”沈青桐道,说着,就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她千防万防,都是防着祖母会对沈青荷再次下手,却是百密一疏,完全没有想到在祖母看来,她是所作所为反而更招人恨。那阵子她病了,之后康复了,据说是留了点病根,没有完全好利索,祖母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有老夫人在上面压着,如果她就是要使坏,那么就算是大夫人,也无可奈何的。 “那大夫人她……”木槿想来,就是一阵的心惊,倒不是同情大夫人,毕竟大夫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些年手里没少沾血,而是惊得这镇北将军府里这般阴狠毒辣的算计和手段。 几十年的婆媳,彼此之间就真的一点情分也不讲吗?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背地里下黑手? 木槿的心情低落,手下动作就也慢了下来。 沈青桐察觉了,就翻身坐起来。 她面上笑容始终收放自如,不甚在意的握了木槿的手道:“也不就只有我们沈家是这样的,咱们这府里,好在是大伯戍边,三叔外放,他们各自的妻妾需要相处的时日不多,要不然,是指定要比现在还要惨烈热闹的。” “以前老夫人和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不错的!”木槿很小声的说道,语气里却带着难掩的苦涩,“没有想到老夫人这么毒辣,说下手就下手了!” 沈青桐笑了笑,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寂寥,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又过了一会儿才又含笑看向了木槿道:“你今年都已经十七了,要真受够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那就出府去吧,找个踏实点的老实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去!” 木槿是从没想过这茬儿,一时微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呢,沈青桐就已经话锋一转,一脸的嫌弃道:“不过你走的时候得把蒹葭也一起打包带走了,蒹葭那个缺心眼的,留着就只能是给是拖后腿,捅娄子!” 木槿见她笑得一副自在如意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青桐却又好像根本就是随口一说,转身又趴回了榻上,兀自忖度着说道:“说起来我身边也就你还能凑合用用了,要把你放出去嫁人,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要不你也别出去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昭王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那么大一座王府在呢,侍卫或是管事家丁里头总挑出一两个不错的……” “小姐!”木槿红了脸,又恼又气,几乎是哭笑不得的,“您自己才几岁啊,就开始操心这些破事儿了,也不嫌臊得慌啊?” “有没有外人!”沈青桐道,却是衣服满不在意的模样,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扭头看向了木槿道:“要不就那个云翼吧!那小子看着可不地道了,如果我把你嫁给他,回头他要再敢给我使绊子,你就下点药什么的,弄死他!” 沈青桐自顾说着,已经兴奋的小脸通红。 木槿听她这么说话,脸害羞都羞不起来了,木着一张脸,简直就不想和她说话了。 屋顶上,云鹏是每晚都要过来巡视一眼,确定沈青桐这没事才回去睡的,这会儿迎着夜风,默默地在瓦片上蹲了半天,也是完全的不想说话了。 虽然不想亵渎,虽然很想一直摆出一张崇拜的脸,但是实在是不能昧良心啊—— 他家王爷那就是眼瞎啊,放着满京城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的闺秀们不娶,万里挑一,选中了这一朵奇葩啊! 得!从下个月开始,大家都千万打起精神来,记者尾巴做人吧,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啊! 就想不明白了,他就是老老实实做个本分的侍卫而已,混口饭,怎么就这么难了。 要不是蹲在屋顶上,简直就想以头抢地,自暴自弃啊! 镇北将军府里,虽然最近风起云涌,背地里很是出了几件大事,但至少没闹到明面上,一切都还算是风平浪静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转眼进到五月,离着昭王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天午后,陆贤妃午睡刚起,柳雪意伺候她净脸漱口之后,又递了浓茶。 陆贤妃接过去,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瞥见放在旁边桌子上的一打礼单,就叹了口气。 “那天要在宫里行大礼,所以工行里也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准备,这是礼部叫人送来的,说是请娘娘过目,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或者替换的!”柳雪意道。 陆贤妃看了眼,神色有些疲惫,还是拿过去看了。 柳雪意见状,赶紧去房拿了笔墨过来,体贴的替她磨墨。 陆贤妃按照亲王大婚的规格将礼单上的东西都一一过目。 礼部的都是些老手,何况礼部本来就握在西陵越的手上,所以准备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陆贤妃只酌情替换了几件她觉得不是很合眼缘的小玩意儿,就让把单子送回礼部去了。 柳雪意把她手边冷了的茶汤换掉,又换了热茶递过去,道:“这些天娘娘受累了。” “越儿娶媳妇,本宫是他的母妃,自然应该替他操持的!”陆贤妃道。 照着她的想法,早几年就该把这事儿给办了,可是每次提个看上眼的姑娘,西陵越都推三阻四的,直至后来,看重了沈家的关系而选中了沈青荷。 虽然最后儿媳妇的人选换了,但是能把婚事办了,陆贤妃就很满意了。 柳雪意站在她身边,一直规规矩矩的服侍。 陆贤妃喝了两口茶,就察觉了她的异样,回头看过去一眼道:“怎么,你有心事?” “没!”柳雪意忙道,但是说着,又面色略有尴尬,咬了咬嘴唇,“就是以前跟沈二小姐没怎么接触过,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相处!” 她的那点儿心思,陆贤妃自然一眼就能看穿。 “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你平时多顺着她点儿就是了!”又再喝了口茶,陆贤妃道。 “可是殿下他……”柳雪意还是满面的忧虑,“我就是怕将来处不来,会给殿下添麻烦。” 主要是,陆贤妃原来是说等西陵越和沈青桐大婚之后再把她送过去的,可是上次之后,她却发现那个沈家的二小姐的性子跳脱的很,说是孩子气,其实很不好拿捏,怕就怕是大婚之后她就撒泼,到时候闹着不让西陵越接自己过府了,那就要坏事了。 陆贤妃盯着她,又看了一眼。 柳雪意知道不能跟她耍心眼,直接就跪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她的视线,目光灼灼道:“娘娘,我是想,最近赵王府里也在准备殿下大婚的事,殿下府上从管家到管事,都是男人,男人们粗心,有些地方怕是顾全不了,可以不可以,先送我过去?不管怎样,总能帮衬着些。” 她拿捏不住西陵越的性情,那个沈青桐又老是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么一算—— 不如先下手为强! 如果她现在过去,打着帮忙布置大婚的幌子,那么等西陵越大婚之后,已经落在她手里的权利有陆贤妃给她撑腰,沈青桐就不好往回收了。 不管怎样,都要先抓住一点什么在手里她才能安心的。 “” ------题外话------ 表妹好贤惠,居然大度的要去帮忙越越娶媳妇啊(⊙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1章 怀孕了,好兴奋 陆贤妃听了这话,倒也没有什么太意外的表情。 柳雪意知道自己需要仰仗她,故而也就不在她的面前耍花招了,咬着嘴唇忧虑说道:“娘娘,我知道您疼我,可是我也怕会辜负了娘娘的期望。娘娘,您就给雪意指条明路吧,我——到底该怎么做?” 陆贤妃垂眸看着她,半晌,怅惘的叹了口气道:“路本宫是会替你铺好了,但至于到了后面具体要怎么走,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那回头本宫就把越儿叫来,交代他一声也就是了!” 柳雪意的心里先是下意识的一喜,但随后却又是陡然一惊。 她讶然的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了陆贤妃:“娘娘!” 陆贤妃这才伸手扶了一把,把她拉起来。 柳雪意看着她脸上过于严肃的表情,心里就更是一阵的紧张,越发的没底。 陆贤妃的目光落在外面洒了一地阳光的院子里,慢慢的道:“越儿能有今天,很不容易,而至于本宫调教了你这么久,为的是什么也都无需多说——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越儿他有朝一日是要做人上之人的,所以在他后院里掌权的女人也绝对不可以是外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柳雪意点头,“这些话,娘娘在接我进宫的时候就有说过一次的,柳家家门不幸,得亏有了娘娘,我才能有了今天,自然会知恩图报,一切都听娘娘的,只是……” 她说着,顿了一下,面上就多了几分忧虑之色:“娘娘,殿下的性情您是知道的,他好像……是不太喜欢我的,我就怕是会辜负了娘娘的厚望。” 陆贤妃听了这话,反倒是满意的笑了。 她重新把目光落回了柳雪意的脸上。 柳雪意看着她这样高深莫测的笑容,就更是拿捏不住她心里真实的想法了。 陆贤妃道:“你能这么说,就说明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样本宫反而更放心一些。” 柳雪意可不会把这个当成是什么褒奖的好话,面上表情一阵的尴尬。 陆贤妃却是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你说得对,越儿那孩子的性情就连本宫都拿捏不住,所以,本宫能为你铺的路也就只能是到这里了。现在赶上了这个时机,趁着太子下台之前,至少本宫和陆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能早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这样也才不枉费本宫替你筹谋的这一番了。” 柳雪意听得面上微微一红,“可是……” “别可是了,本宫能指点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沈家的那个小丫头,你倒是不必和她去起冲突的,毕竟她和沈家的另外两个嫡女都不同,虽然也是姓沈的,可是身后没有靠山,将来等越儿的地位稳固下来,沈家那边,本宫随便施压一下,她就都得给你让路。既然你担心,想要先去王府里熟悉一下环境,那就去吧!” 陆贤妃拉过柳雪意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最后又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句话:“本宫最后就只提点你这一句,越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是性情,强势惯了,你去了他那里,只要安分就好,至于别的,他凡事看本宫和陆家的面子,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唯一的一点忌讳就是,千万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知道吗?” “是!娘娘的教诲,雪意都记下了!”柳雪意用力的点头,只要陆贤妃还是肯定会给她撑腰的,她就都更有信心了。 可是陆贤妃却还是不放心,捏了捏她的手指,又重复了一遍:“千万记住了,如果万一你自不量力,去惹了他的眼嫌,那么就脸本宫都爱莫能助!” 这一次,她说话时候的神情语气都格外郑重。 柳雪意看得,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失神了片刻,这才用力的点点头。 陆贤妃确定她是把自己的话真听进去了,这才满意,扭头对身边的大宫女道:“让人往昭王府去送个信,跟越儿说,就说本宫明天想见一见沈家那个丫头,让他下朝之后把人带过来!”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想要传召沈青桐来训话,那大可以直接叫人去镇北将军府的,现在刻意的过西陵越的手,无非就是趁机叫他过来,顺带着提送柳雪意过去的事的。 陆贤妃如此的雷厉风行,柳雪意自是满心欢喜的。 “是!娘娘!”大宫女含笑应了,先走了出去。 陆贤妃这才又对柳雪意道:“你也别站着了,先回去简单的整理一下吧!” “嗯!”柳雪意赶紧点头,又道了谢,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黄嬷嬷从后面的寝殿出来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现身,这时候才面有忧色的走过来道:“娘娘真的打算先把表小姐送去王府吗?这样……会不会让小殿下多心了?” 陆贤妃喝了口茶,苦笑:“本宫在这方面的用心和目的,虽然没和他正面摊牌,但是彼此之间也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了,既然他都知道,那又何必欲盖弥彰的再去耍心机?大方一点,直接把一切都做在明面上就好,本宫和他之间,犯不着做那些小动作!” 黄嬷嬷听了,未知可否,只是沉默着垂下头去。 陆贤妃自己又喝了两口茶,却总觉得索然无味的,最后就放下了,感喟着叹道:“横竖本宫的面子再大,就也只能是用这一次了,但愿雪意那个丫头别叫我失望!” 她起身。 黄嬷嬷赶紧扶着她的手,主仆两个往后殿走。 可是黄嬷嬷想了想,却是对柳雪意不太放心的,道:“这表小姐是个能忍的,也能屈能伸,有些手段,只是毕竟是出身受限,还是沾染些小门小户急功近利的脾性。哎,真要说起来,还是咱们本家的嘉儿小姐更稳妥些,不管是容貌才情还是出身,都比柳家小姐好上太多,而且嘴巴又甜,早几年让她偶尔进宫的时候,和咱们殿下也处得不错的!” 提起这茬,陆贤妃就更是遗憾的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父亲才四十岁就主动辞官回家休养去了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他不待见我们陆家的人,连父亲都要主动请辞避开了,本宫这里,他要不是看在越儿的面子上,不放心把越儿交给别的女人来养,这宫里只怕也早就没了本宫的这一席之地了。这种情况下,就算嘉儿再合适,本宫又如何敢把她往昭王府里引?惹了皇上的不痛快,对咱们谁都没有好处!” 陆家的爵位还在,但是老侯爷却早就辞官颐养天年去了,陆家现在也就世子爷陆元山在朝为官,虽是个分量不轻的二品大员,人却也是被外放了的,几年才能回来一趟。 陆家,表面看着风光无限,但事实上自己本家的人最清楚,这些年,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提起这一点,黄嬷嬷也是无奈,索性就闭嘴不提了。 这天傍晚,西陵越从衙门回来才从管家那里听到宫里陆贤妃递出来的话。 “明天?”一边往门里走,他一边随口确认了一遍。 “是的!”管家道,快步跟上他,“娘娘说是请您带着沈家二小姐一起,过去她那里说说话!” “明天不行,我有公干,一大早就要赶着出城一趟,叫人去跟母妃说,后天我带她过去!”西陵越随口道。 “是!”管家于是顿住了步子,不再跟了。 云翼的眼珠子转了转,嘟囔道:“王爷您有公干,沈家小姐又没有,既然娘娘要见,那就让她去也行了!” 西陵越不悦的侧目,瞪了他一眼,云翼脖子一缩,就也不再言语了。 次日,昭王府的人就去沈家递了信,让沈青桐准备,次日一早好进宫。 其实沈青桐对去陆贤妃那里听训没什么阴影,只是想到要和西陵越一起去,就开始不怎么情愿了,一晚上辗转反侧,次日却也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付。 服侍她换好了衣裳,两个丫头就陪着她出了门。 李婆子早就等在大门口了,谄媚的赶紧迎上来:“二小姐来?马车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老夫人得知您今儿个要进宫去,还特意嘱咐,让管家多点了八名侍卫,陪着您一起!” “是吗?祖母她有心了!”沈青桐笑笑,表示她还是领情的。 木槿扶着她往台阶下面走。 蒹葭却是奇怪的咦了一声,回头问李婆子道:“这辆马车不是大夫人和三夫人出门才用的吗?怎么赶它出来了?” 马棚那边的马车是有明确分工的,沈家老夫人的马车打造的最古朴贵重,而两个夫人用的这辆车却相对华丽,只是贵重中又透出几分老气的沉稳来,另外才有给几个小姐专门打造的两辆马车。 沈青桐闻言,就也级怪的回头看了李婆子一眼。 李婆子倒是没瞒着,笑道:“回二小姐的话,那两辆马车,一辆是被五小姐带着去了庄子上了,另外一辆,昨儿个下午三夫人赶着去庄子上探望,您也知道出城之后有一段山路不怎么好走,这辆马车的太大了,不太方便,您平时用的那辆车就被三夫人占用了,所以,今天就只能委屈小姐了!” “哦!”沈青桐倒是没计较,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又好奇的道:“怎么三婶又去探望五妹妹了?头半个月不是刚去了一次吗?”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李婆子道,想了想,为了讨好,就又揣测,“之前五小姐不是说病了吗?大概是没好利索吧。” 沈青桐知道从她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就不再多言,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出了巷子,木槿就问:“小姐是怀疑三夫人出府的事情里面有猫腻吗?” “没有,哪儿有那么多好怀疑的,我就是随口一问!”沈青桐道,接过她递过来的被子默默的喝水。 这边的庄子上,沈青音是真的身体不适,连着四五天都没什么胃口,又没精打采的,两天前开始病情更是加重,上吐下泻的。 那庄子上没有大夫,丫头们不敢含糊,这就叫人赶紧来回来传信。 三夫人吓坏了,刚一得到消息就带着人赶了过去。 只是她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等出城没走多远就慢慢的天黑了,摸黑赶路十分的不方便,一直折腾到半夜才赶了过去。 彼时庄子上的人都睡了,车夫敲开了门,直接带着她往沈青音的住处去。 “天都这么晚了,三夫人怎么还过来?”那人一边走一边问道:“路上特别不高走吧?” “音儿怎么?你们火急火燎的让人传信,我哪敢马虎啊!”三夫人道,眉头深锁,脚下步子不停。 “大概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再加上前几天睡觉没关窗子,感染了了风寒,听丫头们说,上吐下泻!要是别人也没什么,可是小姐是千金之躯,小的们就不敢马虎了,赶紧的就叫人去给您送了信!”那人回道。 三夫人也不再说话,一路去到沈青音那里。 她那边的院子,这个时候居然还是灯火通明。 三夫人远远的看见,心里立刻就咯噔了一下,快走过去,才走到院子外面,就听到一面一片干呕欧声,再一步跨进门去,就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三夫人胃里一阵翻腾,赶紧拿帕子掩住了嘴巴。 彼时沈青音正被两个丫头扶着,伏在门边吐得直不起腰来。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两个丫头都是面色惶恐。 这几天沈青音的状况是真的不怎么好,短短几天,虽然说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吃不下饭,又吐得厉害,眼见着就瘦了一圈了。 两个丫头跟着她的时间都不是太长,感情没多少,却害怕她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会被连累,这几天都跟着担惊受怕,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一个丫头跑进去,找了件衣裳给她披着:“快多穿一件衣裳,可别再着着凉了!” 沈青音是吐得什么也顾不上的,只是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好像就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干净了。 三夫人瞧见这个场面,就赶紧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两个丫头正害怕呢,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跪下去:“见过三夫人!” 三夫人走过去,沈青音听见她来,本来是想的招呼的,可奈何吐得直不起腰来,就还是半跪在门边。 “到底怎么回事?”三夫人心疼女儿,一把推开了丫头,自己走过去,弯身去给沈青音拍着后背顺气,一边道:“让你们好生照顾小姐的,怎么才几天,就弄成这个样子,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两个丫头都觉得冤枉,却又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磕头:“奴婢们知错了,可是这庄子上不比京城,夜里天色太冷,小姐大概是感染了风寒,这里又没大夫。三夫人,奴婢们不是故意怠慢的!” 三夫人也没心思听他们说。 又拍了拍沈青音的后背,直到她把胃里的东西都倒腾干净才扭头道:“拿水来!” 一个丫头起身,赶紧去屋子里倒了杯水出来。 三夫人接过去,亲自捧着让沈青音漱口。 沈青音漱口之后,觉得嘴里清爽了些,这才有了精神,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三夫人的脸,就委屈的落下泪来:“母亲!” “别说了,先进屋子里去!”三夫人道,两个丫头过来帮忙,把她扶着进去,坐在了桌子旁边。 沈青音的脸色苍白,吐得是几乎站不稳的,这时候坐在凳子上才有了点儿精神,一下子扑在三夫人怀里,哭泣道:“母亲你可是来了,我……我太难受了,我还以为我就要活不成了,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傻孩子,说什么晦气话呢!”三夫人嗔了一句,拍着她的脊背,同时回头给跟过来的的大夫使了个眼色:“快过来给她看看!” “是!”那大夫背着药箱走过来。 三夫人拉过沈青音的手臂给他把脉,一边安慰道:“没事的,就是一点风寒,这会有母亲在呢,等大夫给你开了药,吃了药就没事了!” 沈青音也是担惊受怕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心骨,赶紧点头:“嗯!” 可是大夫捏着她的手腕把脉把了半天,一遍又一遍的试,脸上表情也是时而古怪,时而凝重,就是半天没有定论下来。 沈青音本来就害怕,这时候就忍不住的全身发抖了,颤声道:“母……母亲,我不会有事吧?” 三夫人也是心弦紧绷,忍不住的也是追问:“大夫,你倒是说话啊?音儿她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感染风寒吗?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大夫还是没有马上做声,又给沈青音把了一遍脉,这才神色凝重的对三夫人道:“三夫人,您是不是先把闲杂人等都遣散了?” 三夫人一愣。 沈青音却是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子:“母亲,你说过我会没事的,你别骗我!我……我不想死的!” 三夫人也是白了脸,手足无措的。 那大夫一脸的凝重之色,还是坚决的说道:“三夫人!” 三夫人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扭头对站在门口的刘妈妈等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夫人!”刘妈妈应了,一挥手,带着丫头们先带上门退到了院子里。 沈青音扑在三夫人的怀里一直的哭。 三夫人也很紧张,就再度开口催促道:“大夫你是咱们沈家的老人了,我信得过你,比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音儿她不是风寒吗?难道还有别的病症?” 大夫看了她一眼,脸色实在是不好看,又由于了一下,这才咬牙道:“那三夫人您别见怪!小的就直说了,五小姐是有一点风寒,但是却不全是风寒的症状,她这是——” 说着,欲言又止的顿了一下,又道:“三小姐这是喜脉啊!” 沈青音一时没听明白。 三夫人却是过来人,只是这个消息太意外也太突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表情木然,半天没反应。 “母亲,他说什么?”半晌,沈青音实在是吓得熬不住了,这才又是扯着三夫人的袖子问道。 三夫人这才又回过神来。 只是那一瞬间,担忧和惊恐的表情消失不见,眼睛里泛滥的都是狂喜。 她几乎是有些失控的,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胳膊,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逼视大夫的眼睛道:“你确定?你确定音儿这是喜脉?” 五小姐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怀孕了,这是败坏门风的事情,这个三夫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反常了,大夫看着眉头直跳—— 太不要脸了啊! 只是他为人奴仆的,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压着情绪,如实道:“回三夫人的话,五小姐这的确是喜脉,也就才一个月左右吧,要不是她感染风寒,身子太虚弱,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有反应。” 沈青音还是迷迷蒙蒙的,左右看看大夫再看看三夫人,迷茫道:“母亲,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脸上的表情就快绷不住了,还是强打着精神回道:“五小姐是有了身孕了!” 显然,这个消息对沈青音造成的冲击也不小。 “啊!”沈青音低呼了一声,随后也是凌春出窍,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边三夫人却很兴奋,又拉着那大夫道:“大夫,你再给诊脉确认一下!” 大夫脸上的表情简直就要绷不住了,冷声的道:“小的方才已经反复的确认过了,五小姐的确是有了身孕,不需要再诊了!” 沈青音听了这话说才也是慢慢的回过神来,手掌慢慢的摸索到了腹部,双手几乎是有些发抖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喃喃的道:“怀孕?” 然后,下一刻,她也就跟着兴奋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三夫人的手,欣喜若狂的道:“母亲!我怀孕了!我真的怀了孩子是吗?” 这是太子西陵钰的孩子! 本来这些天她在这里还提心吊胆的,总担心西陵钰机会一直拖着不肯接她去东宫,而现在,他怀孕了,有了西陵钰的孩子,这是皇孙! 连卫涪陵都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她生了孩子,那么以后前途就是无可限量了。 “是啊!”三夫人也是一脸的欣慰,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真是欢天喜地。 大夫从旁看着,心里纠结扭曲的利害—— 这是什么好事吗?这母女两个,也太没脸没皮了,一个未婚嫁的小姐怀了孕,换做别人,早拉出去浸猪笼了好么? 可是,这种情绪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三夫人欢喜了一阵才又想起了他来,就擦了把笑出来的泪花道:“大夫,这些天你就暂时先留在这里照顾音儿吧,府里那边我会回去跟母亲说一声的!” “嗯!”大夫只能点头。 三夫人这才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古怪,但是这时候她也没心思多说别的,就只是嘱咐道:“不过这件事暂时还不宜外传,你还得要主意一点分寸,千万不要抖露风声出去。” “是!小的知道了。三夫人要是没别的吩咐,那我就下去了!”大夫道。 “好!”三夫人点头。 大夫收拾了药箱推门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刘妈妈等人就发现这屋子里的气氛不对。 三夫人已经开口道:“给大夫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这里刘妈妈不熟,两个丫头就去了。 三夫人于是招招手,让刘妈妈进来,小声的把沈青音怀孕的事情和她说了。 刘妈妈自然也是惊得不轻,不由的扭头去看沈青音,沈青音却是喜滋滋的在抚摸自己的肚子。 三夫人道:“音儿这里我交给你了,我要连夜赶着回去一趟,明天再回来!” 沈青音一愣,这才抬头看她:“母亲你这就急着走吗?” “傻丫头,这是个好机会,绝对不能这么糟蹋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给你安排好,你安心养胎就的!”三夫人道。 又安慰了她两句就连夜回程。 这边沈青桐一早进宫,马车刚到了皇宫门口,却是表情诧异的在某个方向顿住了。 ------题外话------ 麻将四人组的小剧场no2: 宋灏君(面瘫脸):神马节奏?这货居然可以左拥右抱?本王一直以为这种设定在这个作者的里是不可能定律! 大延陵(翻桌子):我感觉到了作者君森森的恶意,原来她一直都在歧视我,我娶一个都一波三折辣么难,好想劈了作者嘤嘤嘤! 白奕(星星眼眨啊眨):举手举手!我虽然没有左拥右抱,但是我结婚两次,我娶了俩啊啊啊! 上面两只飘白眼:傻逼!最后折腾的还不是你自己! 一直在给闺女梳辫子的湛湛(高冷面瘫,内心独白一万匹草泥马):尼玛,你们好歹都顺利结婚了,可是老子闺女都这么大了,我的婚礼呢婚礼呢婚礼呢? 岚宝(弱弱的,对手指):我给办过了啊…… 湛湛(吐血):砸场子的也算? 岚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2章 谁比谁毒? “小姐,怎么了?”蒹葭本来是要过来扶她下车的,见状,就探头看过来。 循着沈青桐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另一边离着比较远的岔路口那里,刚好一辆马车拐过拐角处,很快跑得没了踪影。 “怎么了?”木槿见两人堵在车门那里不动了,就也凑过来问道。 “刚才……”沈青桐沉吟,“从那边过去的马车,看着很眼熟,怎么像是咱们府上的?” 木槿皱了下眉头,却是不以为然:“不能吧,没听说老夫人今天有进宫啊!” 那不是老夫人的马车,而是她以前出的时候经常用的那一辆,沈青桐十分的确定。 却也正是因为这才,也才会觉得更加的奇怪。 西陵越没有出城公干的时候,是每天都要早起上朝的,沈青桐犹豫着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见那宫门之内一个熟悉的人影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 “是云翼!”木槿道。 沈青桐看见云翼就心里不痛快,便就飞快的收摄心神,下了车。 云鹏让车夫把马车暂时停到旁边等候,自己跟着沈青桐一起进宫。 好像从一开始沈青桐这里就养成了习惯,西陵越凡事都我行我素,但凡是沈青桐进宫,他都安排自己的人随行。反正宫里的是非多,沈青桐也不和他计较,就也不带着木槿和蒹葭一起了。 “是王爷叫你过来的?”双方碰了面,云鹏就问云翼。 “是!”云翼点头,“早朝过后,王爷被皇上叫去御房议事了,不过这会差不多该完事了,他叫我过来,陪你们一起直接先去永宁宫!” 他似乎也是知道沈青桐不待见他,说着,就有点儿讨好的冲沈青桐一笑,露出森森的一口白牙。 沈青桐的眼神很嫌弃,云翼已经缩脑袋了,沈青桐却是突然问:“刚才你过来的时候,可有迎着什么人?” 云翼一愣,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然后,过了一会儿才摇头:“没有啊!” 沈青桐心里却是觉得奇怪,又走了两步,直接过去问皇宫门口守门的侍卫道:“刚才是不是还有别人从这道门进宫去了?知道是什么人吗?” 那侍卫看她一眼,却是面有难色,道:“这个……奴才眼拙,方才是有一位夫人进宫去了,可是奴婢并不认识贵人,所以并不知道是哪一家的!” 他是不敢说,有人进宫,肯定是要先表明身份,然后递名帖的,侍卫们传给宫里的主子,如果主子肯见,这人才有资格进宫去。 当然,有权放行的主子,除了帝后二人,也得是妃位以上的。 这侍卫明显是不想为了沈青桐的一句话就去得罪人,沈青桐心里明白,就不为难了,淡淡一笑,继续举步前行。 云鹏是何等的目光锐利,已经察觉了异样。 待到进了宫门,沈青桐再等个宫里轿子来接的时候,他就主动问道:“方才说出什么事情了吗?二小姐是在怀疑什么?” 沈青桐的目光落在远处,随后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奇怪,方才我在宫门口刚下马车的时候,看到有一辆车子从另外的方向离开了,很像是我们家的。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应该不是的!” 她看似不经意的一提,云鹏却马上记在了心上,面上表情不禁严肃了起来。 云翼却是个不靠谱的,还在旁边左右张望,一副二愣子模样。 不多一会儿,轿子就被抬来了。 “二小姐请吧!”云翼道,立刻上前去掀开轿帘—— 这个沈家的二小姐虽然难搞,但是他也要努力,不能破罐破摔啊。这可是他们王府未来的祖母,不讨好,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可是沈青桐只要看到他那亮得不同寻常的两颗眼珠子就有种想大耳瓜子抽死他的冲动,根本不领情,直接面无表情的弯身钻进了轿子里。 云翼觉得自己很冤枉,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内侍们抬了轿子,就往后宫的方向走。 云翼刚要跟上去,云鹏却是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打道:“你别跟了,去打听下,今天都什么人进宫来了,还有是得了哪一宫的传唤!” “啊?”云翼刚才一直在走神,就没听见沈青桐的话,此时还一脸的茫然。 云鹏是真怕自己有一天会被这货坑死,黑着脸,再重复:“叫你去你就去,别磨蹭了!” “哦!”云翼这才应了声。 云鹏也不想搭理他了,转身匆匆跟着沈青桐的轿子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这边沈青桐在前往永宁宫的路上的时候,三夫人已经率先一步到了凤鸣宫,陈皇后的寝宫。 彼时各宫前来请安的娘娘们也不过刚散,陈皇后净胜有些倦怠,本来沈家三夫人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求见她是不想见的,但是因为卫涪陵的肚子里没货了,这件事沈三夫人母女都知道,多少算是个把柄,陈皇后也不敢对她过分的冷淡,就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叫人把她给接了来。 这会儿她就坐在主位上,疲惫的揉着眉心,听到有人通禀,也没抬头。 三夫人走进来,暗暗为这凤鸣宫里金碧辉煌的布置咂舌,想着却又唯恐自己失态,赶紧收摄心神跪了下去:“臣妇林氏,见过皇后娘娘!” 陈皇后抬起眼皮,给古嬷嬷使了个眼色。 古嬷嬷会意,马上就挥退了殿内其他人。 三夫人跪在地上,一脸的喜色。 陈皇后看见她就心烦,不耐烦的道:“你突然求见本宫,还说是有要事,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本宫不是说过了吗,涪陵最近的心情一直不好,你家闺女的事情先缓一缓。” 西陵钰被迫丢了那么大的人,他们母子两个都不待见沈青音,说会接她进东宫,只是敷衍的权宜之计,这个林氏却为了这事儿自不量力的上门来威逼,那就实在是过了。 陈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满心满脸的不高兴。 三夫人看在眼睛里,心里却没心情计较,直接喜滋滋的给陈皇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娘娘大喜,臣妇此次进宫,是特意来给娘娘和太子殿下报喜的!” 上次因为西陵钰和沈青音的事情,西陵钰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最近情况也一直都没见缓和的,哪里会有什么喜事? 陈皇后的眉头越皱越紧。 三夫人却是满脸的喜色,掩都掩不住的又再继续说道:“音儿怀孕了,是太子殿下的骨肉!” “什么?”丛皇后却是一惊,勃然变色。 这算是哪门子的喜事?西陵钰又不缺儿子,东宫里名正言顺的庶子都有,现在这沈青音算个什么东西?她怀孕了,能算是喜事吗?如果让皇帝知道了,西陵钰指不定又要跟着遭殃。 陈皇后这时候甚至是一瞬间就起了杀心的,心里飞快的权衡着怎么能把三夫人母女不动声色的锄掉还能不给西陵越留下把柄的。 三夫人却一直都沉浸在女儿即将一飞冲天的幻想里,根本就没看到她眼神里的杀意。 古嬷嬷见着陈皇后的脸色不好,赶紧过去把殿门都关了。 三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就又再看向了陈皇后,喜滋滋道:“娘娘,音儿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好事?”陈皇后冷笑,“太子的处境本宫又不是没跟你们说过,上回就因为你家闺女的事,太子被陛下很是责难了一番,这时候都被昭王压制的死死的,翻不了身。现在沈青音怀孕的消息如果再抖出去,岂不是火上浇油?我看你们两个是巴不得把太子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然后守着一屋子的妻妾平庸度日,这样你们就都痛快了吧?” 三夫人其实有想过太子此时的处境的,也想过正常来说沈青音怀孕,陈皇后和太子都不可能太高兴,但是来时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件事却可以扭转局势的。 可是这时候陈皇后劈头盖脸就是一番冷嘲热讽,着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是忍不住的面上一阵尴尬。 “娘娘——”三夫人张了张嘴,脸上委屈的很,“臣妇没有这个意思的啊!臣妇知道最近太子殿下的日子不好过,殿下他毕竟是音儿下半辈子的依靠,臣妇这个做做娘的,自然是希望她过得好了。臣妇此次进宫,也不是逼迫太子殿下履行当初的诺言,迎娶音儿的。殿下他的处境不好,音儿也愿意为了殿下,先缓一缓,即使暂时太子殿下不方便及接她过府也没有关系的。” 这个女人,居然会这么识大体起来了? 陈皇后打从心底里是不信的。 只是这一刻,三夫人脸上的表情太逼真,这倒是让陈皇后想要怀疑都打了折扣了。 “那你是要干什么?”陈皇后试着开口味道,语气仍然不见缓和。 三夫人就叹了口气,一脸的疼惜叹惋之意道:“音儿虽然不介意为了太子殿下委屈求全,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就这个一直跟着她住在外面,将来就算殿下的处境有所好转,能接着他们母女入府了……那么在世人看来,小皇孙的身份也要受到质疑和诟病的。就算不为着音儿,小皇孙都是皇室血脉,如若委屈了他,那么这对小皇孙来说,就都太不公平了!” 陈皇后总管后宫几十年,城府哪里是她能比的?自然早就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于是冷冷的道:“别给本宫兜圈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于是缓和了一下,继续道:“咱们都是自己人,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三夫人现在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兴奋的忘乎所以,根本就不会去想她的话里有多少的恶意和看不起。 “是!那臣妇就直说了!”三夫人深吸一口气,又在心里把整个计划整了一下,觉得简直完美了,这才正色道:“音儿暂时委屈一两个月,等风声过去了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再过两个月就会显怀,到时候肯定就瞒不住人了,而退一万步讲,即使还能瞒着外人,可是孩子都已经在了,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孩子一坠地,就还是要被人怀疑的。所以臣妇是想,与其这样,不如这十个月就先让音儿一直在外面住着,等她生下了孩子,那时候太子妃娘娘也该气消了,殿下再寻个机会,把她接过去?” 谁在乎沈青音有没有脸,或者是个什么下场的? 即使三夫人说得再如何的天花乱坠或者善解人意,陈皇后都始终冷着脸,一语不发。 三夫人瞧见她的脸色,也就跟着心虚了一下,随后赶紧打起精神来,直言道:“娘娘,这样一来,小皇孙那里,就还是得要请你费心,给他个好的出路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皇后早就没了耐性。 三夫人咬咬牙道:“太子妃不是小产滑胎了吗?” 试探性的提了一句,她就闭了嘴,低下头去,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陈皇后的反应。 陈皇后震了一震,随后反应过来,便就诧异的把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手指用力的抓着桌子的边缘,一字一顿道:“你是说——” “太子妃娘娘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到时候为了堵这个窟窿,娘娘您肯定少不得要找个婴孩儿来顶替!”三夫人道:“既然音儿现在不能入府,她的孩子也就注定了不能有个体面的身世,再怎么说那也是太子殿下的血脉,娘娘舍得让他那么受委屈吗?再者说了,从别处弄个孩子来偷龙转凤,娘娘真的放心和安心?万一将来拗不过来,或者是太子妃养着孩子养出了感情,舍不得放弃了,那么她闹起来,难道娘娘您和太子殿下还要再纵容她?再妥协一次?把大越的江山交到个来路不明的人手里吗?当时的时候娘娘不是就说,实在不行,到时候就从殿下后院的庶子里选一个出来顶替吗?这样一来,不如就用音儿的孩子吧!那孩子殿下的骨肉,一则能拿来堵住了太子妃娘娘那里的窟窿,二来也能她一个明正言顺的身份,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娘娘觉得不好吗?” 如果沈青音能生了儿子,那么送到卫涪陵的膝下去养,养出来的就是太子西陵钰的嫡长子。 这个身份,可是非比寻常的。 一旦西陵钰得继大统,这个孩子就是太子,将来可以做皇帝的。 至于卫涪陵—— 那有什么打紧的,看她那个样子也是不会怎么把跟别人的孩子当回事,到时候她对那孩子还能真的视如己出?隔着一层肚皮呢,回头只要沈青音想认,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有认不回来这个儿子的道理? 这一次,三夫人的脑袋转得十分灵活,也是得益于当初陈皇后在安抚卫涪陵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给了她启发。 回来的路上她整个人都忍不住的要飘起来了,只要想想将来她的外孙能做皇帝,就一阵的激动。 这个女人不靠谱,陈皇后看着她,几乎忍住的嘴角抽搐。 可是 三夫人还在滔滔不绝的发誓:“娘娘,臣妇这也真的是为了小皇孙考虑,绝对没有私心的!” 这个林氏,是昏了头了! 哪怕只重着她,和沈青音那么个下作的生母,陈皇后还真能由着他们上天去吗? 只是——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陈皇后道,语气却故意拖得很慢,一直在迟疑。 三夫人见状,不由得喜出望外。 她赶紧爬起来,凑到陈皇后身边,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献殷勤道:“娘娘,这一切都是为了小皇孙的,音儿就算不能养他,我们沈家难道还能不靠着他的吗?” 陈皇后一愣,这时候是真的有几分意动了。 三夫人就又继续说道:“娘娘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昭王殿下将要娶的那个,她在我们沈家,其实是不得宠的。虽然我家老爷没有大伯的那些能耐,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肯定都是做一条船的,我可以保证,和那个沈青桐想比,在沈家,音儿绝对有着更重的分量。我会说服我家大伯的,让他弃暗投明,站到太子殿下的阵营里来,一起扶持小皇孙的。” “沈和吗?”陈皇后笑了笑,面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道:“这些话可不是儿戏,沈和在北疆领兵,身份本来就敏感,你拿什么来保证,可以确定他一定不会选择昭王的阵营?” “哈!”听了这话,三夫人就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娘娘难道忘了,现在要嫁给昭王的人并不是我家大伯的女儿,他犯不着为了那个丫头做什么。只要娘娘和太子殿下主动示好,再加上有小皇孙在,我大伯又不傻,何必去帮沈青桐那个丫头?” 沈和和沈青桐之间,又没有捆绑在一起,的确是犯不着为了沈青桐就去死抱着西陵越不放的。 “既然咱们都是自己人,那本宫也不瞒你,其实当初太子和本宫私底下也有对你家大伯示好过的,奈何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心里飞快的思忖了片刻,陈皇后的面色又再缓和了三分。 能争取到沈和,不仅能打压了西陵越的势力,更能替西陵钰增加筹码,这个条件才是三夫人说了这么多话里面最动人的。 “有我们沈家门里的人给您牵线,自然会事半功倍的!”三夫人道,说着就神秘的笑了笑,顿了一下,又再继续说道:“而且今时不同往日,我家大伯好像是在北疆那边纳妾连孩子都老大了,我家大嫂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赶着过去了。虽说他纳妾不算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可是瞒着发妻这么多年,还是很不地道的,这么算下来,虽然不至于被定罪,但是至少也算德行有失。太子殿下是储君,在朝中人脉广阔,一呼百应,如果殿下稍微用些手段,多叫几个御史联名弹劾他,那么……” 陈皇后灵机一动,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你是说让钰儿鼓动御史造势,先把沈和逼到走投无路,然后再出面替他解围,这样一来,他为了保住声明地位,就极有可能就范了!” 三夫人被她噎了一下,撇撇嘴道:“我家大伯还是有几分脾气的,他会不会就范这个我不敢保证,不过如果他因此被拉下了马,那么沈家的爵位一旦传给了我家老爷,整个镇北将军府就肯定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的了!” 原来如此! 她是真的敢想? 陈皇后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是不屑—— 沈和之所以能在北疆掌握兵权,那可是皇帝给沈竞的面子,又不是非他们沈家人不可的。沈和这个镇北将军就做得很牵强,如果爵位再移一步,换个人来做—— 以皇帝的为人,绝对是会趁机收回沈家人手里的兵权的。 所以沈家这个三夫人做的,简直就是春秋大梦。 不过,她的话的确也是给了陈皇后不少的提点。 陈皇后笑了笑:“你说得都有道理,好像是个好主意,不过此事本宫还要显跟太子商量一下,你……” “娘娘放心,沈家那边的消息,臣妇会封锁的,不会叫音儿有孕的消息外传,以至于坏了咱们的大计!”三夫人忙道。 两人说着话,却全然忽略了万一沈青音生的不是男丁怎么办。 三夫人无非打着欺上瞒下,李代桃僵的主意。 而陈皇后—— 知道她的小算盘,却不点破。 打发了三夫人,陈皇后脸上表情就一点一点沉淀了下来。 “娘娘,这个女人可没安好心啊,她可真是敢想,还把那些小把戏拿到娘娘这来丢人现眼?”古嬷嬷不屑道。 “送上门来的,用一用又何妨?不知道还有卸磨杀驴这一说吗?”陈皇后道,一字一顿,语气冰冷。 ------题外话------宝贝儿们抱歉,今天有事外出回来晚了,虽然使出了洪荒之力,也只能更这些了,明天的章节里多更一千,做补偿,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3章 下马威,打脸好痛 古嬷嬷盯着院子里三夫人的背影看了会儿,眼神神色也带了几分不屑:“那现在娘娘打算怎么做?” “面上先敷衍着她,就当是本宫已经接受了她的建议。”陈皇后对头摆弄了一下手上的金丝甲套,“你叫丁永寿去传个信给钰儿,让他却核实一下北疆那边沈和的事情……” 古嬷嬷心头一紧,“娘娘的意思是……” “沈家除了那个段敏鬼的沈竞,剩下的全都是一帮庸才,皇上如今还会用着沈和,也只是因为对当年沈竞惨死边关的事情过意不去,毕竟他立了那么多战功,如果不给沈家人补偿,难免会叫军中将士们寒了心。”陈皇后道:“这些年,也好在是北魏国内忙着内斗,所以北疆那边的局势一直稳定,才勉强让沈和在那里守成了,皇上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担待不起这样的重任。这个林氏是拎不清才会觉得北疆是没了他们沈家不行的,殊不知皇上也时时盯着机会,想撤了沈和下来呢。这种情况下,本宫傻了才会去拆沈和的台。不过沈和这事情的确是做得不地道,让钰儿先叫人去核实一下,如果情况属实的下,咱们就相当于是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在,到时候要逼迫他就范,不就轻而易举了吗?” “是!”古嬷嬷也就怕是陈皇后被三夫人撺掇着昏了头,听了这话方才放心。只是想了想,她就又试着问道:“那么沈家那个五小姐那里呢?那母女两个不堪大用,娘娘难道还要留着她们吗?” 提起这茬儿,陈皇后也是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不悦道:“我又合唱不知道那两个女人败事有余,只是……涪陵生辰那天东宫里发生的事,昭王心里有数,如果这个时候就叫那母女两个横死,必定就会马上引起昭王的怀疑,如若再被他因此而拿住了什么把柄,就得不偿失了!” 西陵越对西陵钰那可是怀揣着满满的恶意的。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提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在意沈青音那小人物的一举一动,可是如若沈青音母女突然横死,他就肯定要怀疑的,到时候如果真被他拿住了把柄,对西陵钰来说就又是个巨大的危机。 陈皇后疲惫的使劲捏着眉心,缓和了半天的情绪,然后才重新睁开眼,看向了古嬷嬷道:“她们那边暂时就先这样吧,横竖这主意是林氏那蠢货自己想出来了,就让她以为本宫是答应了她了,这样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不会起什么幺蛾子。就先稳住她们,回头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寿宴上那天的事情被人忘得差不多了,本宫再一次解决了她们就是。” “嗯!林氏还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呢,利欲熏心之下,这一时半刻的,绝对醒不了!”古嬷嬷回忆着方才三夫人的那般神情语气,也是对这个女人放心的很。 太聪明的人,你防备起来不容易,但是对这样的蠢货的心思,拿捏起来却是方便的很的。 “事不宜迟,你赶紧让丁永寿去东宫送信,这件事,要尽快核实了,把沈和争取过来,绝对不能让昭王得到消息,如果让他捷足先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陈皇后道。 “好!”古嬷嬷点头,再不敢掉以轻心,赶紧的就转身下去办了。 * 永宁宫。 沈青桐的轿子在宫门前停下来,抬轿的内侍刚刚打开轿帘,她探身出来,就看到了身穿紫金朝服的西陵越步履从容的自另一个方向的御道上行来。 他脚下步子明明不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路走来,仍是给人一种十分从容的感觉。 眼光之下,面容冷峻的男子踽踽独行,走在开阔庄严的宫廷御道上,远看—— 确实可以称之为风景的。 这人的皮相气度其实都是相当不错的,沈青桐心里感慨,却是连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就冲着西陵越这先天的条件,本来是该有一大票的贵女千金趋之若鹜,使劲的献殷勤的,可是就冲着这位昭王殿下那个不近人情又翻脸无情的臭脾气,即使有人肖想他…… 那也真的只是随便想想而已,还真没几个人有胆子往上凑的。 这么一想,沈青桐就又郁闷了—— 她也没往上凑啊,可是最后凭啥就活该她倒霉了?跟这人绑在一起,那还不是一般的倒霉,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么一想,同样也是脾气不怎么好的沈二小姐就也没控制住表情,整张面孔上面都一眼悲愤了。 忽然不觉,昭王殿下已经到了眼前了。 西陵越在她面前站定,见她居然在这时候走神,再看她脸上的那副表情,顿时就是嘴角一抽。 “你又在心里骂我?”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知道你还问?会不会聊天啊? 沈青桐回过神来,未知可否,直接岔开了话题道:“贤妃娘娘做什么又要见我?” 西陵越面无表情。 沈青桐只能抬头仰视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清冷寡淡。 她的,则是清澈无暇的。 云鹏从旁边看着—— 这画面,好歹也是豺狼虎豹……哦不,是男才女貌的什么的,可是落在眼睛里,就是无比的违和啊,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奇怪,就是两只张牙舞爪披着羊皮的狼的既视感好么…… 云鹏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可是没办法,脑海中自然成型的画面感太强了,挥之不去啊! 尴尬之余,只能低头做掩饰。 这边两只对望半晌,最后还是西陵越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应该是只想见我!”他说。 “诶?”沈青桐一愣,直接就没听明白。 待要追问的时候,他已经面无表情的转身,率先举步往台阶上面走去。 又装大尾巴狼! 直接说一句叫人能听得懂的人话,会死是吧? 盯着他的背影看的两眼,沈青桐就也跟着走了进去。 “黄嬷嬷,殿下来了!”院子里洒扫的宫婢瞧见,赶紧往里面通传,然后才屈膝行礼,“见过昭王殿下!” 西陵越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殿内黄嬷嬷闻言,已经亲自迎了出来,笑逐颜开道:“殿下来了啊!” “嗯!”西陵越略一颔首,举步进殿,“母妃呢?” “娘娘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去了,看这个时辰……应该就快回来了!”黄嬷嬷道,把两人让进去。 皇帝已经赐婚,沈青桐这个昭王妃的身份就等于是定下来了,黄嬷嬷说着,便也就满怀善意的和她打招呼问了好:“有段时间没见,二小姐瞅着气色越发的好了!” 沈青桐腼腆的笑笑:“嬷嬷莫要那我打趣了!” 西陵越带着她刚坐下,外面陆贤妃就被人拥簇着回宫了。 沈青桐赶紧站起来。 西陵越随后才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抖了抖袍子也跟着站起来,道:“母妃!” “嗯!”陆贤妃点头,跨进门槛,瞧了两人一眼,“来了很久了吗?本宫在皇后娘娘那里多坐了会儿,回来的晚了!” “还好!我们也刚到!”西陵越道。 好歹是未来的婆婆,沈青桐就也规矩的上前,也屈膝行了礼:“见过贤妃娘娘!” “以后都是自家人,就不要拘礼了,都坐吧!”陆贤妃道,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宫婢很快的上了茶。 西陵越就主动开口问道:“不知道母亲传召我们进宫来,是有什么话要告诫的吗?” “也没什么!”陆贤妃喝一口茶,面上表情一直慈爱温和的道:“就是你们这婚期眼瞅着就在眼前眼前了,婚姻嫁娶,可是人生头等的大事,本宫人在宫里,出入也不是那么的随意,想着纵觉得不怎么放心,就叫你们来问问了。桐桐那边,沈家老夫人是过来人,事事有她操持,想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是!”沈青桐本分的回道:“一切都有祖母在替我打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些事情我都不太懂,具体的也不知道,如果娘娘不放心的话,那是不是我回去给祖母传个话,让她进宫来一趟,仔细的都跟您说说?” 她真要装模作样起来,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的确是让人看了都不会多想的。 沈青桐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就是……怕叫娘娘操心受累!” “你这孩子,净是说些见外的话!”陆贤妃就笑了,想了想道:“明天可能不行,那你回去给沈老夫人捎个信,后天如果她得空,就让她进宫来一趟吧。你们儿女的事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跟着操心,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以后你也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们将军府那边,本宫还是要跟沈老夫人亲自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是!”沈青桐应了,就中规中矩的不再多言。 陆贤妃这才又转向了西陵越道:“你府上那边呢?说起来你那里本宫才是最不放心的,你府里的人虽然都还算得力,可也毕竟是头次操持这样的事情,本宫总是怕他们会粗心出什么纰漏的。” “我办事,母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西陵越却是不以为然的调侃了一下。 “说得轻巧,要不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以为本宫愿意为旁人的事情怎么操心吗?”陆贤妃嗔他一眼,随后就又正色道:“你别给我耍贫嘴,大婚的事情可马虎不得,万一哪里考虑不周的,是会影响运道的,你别给本宫不当回事。明天不叫礼部去个人,逐一的给你核实一下!” “嗯!”这一次,西陵越倒是从善如流的应了声。 沈青桐捧着茶碗,默默地听着这双母子说话,总觉得陆贤妃今天叫他们来的目的不单纯,而现在这个轻来轻去的局面,就是在憋大招的。 果不其然,那边的陆贤妃沉思良久,终于抬眸对门口站着的宫婢道:“雪意呢?把她给我叫来!” 西陵越没做声。 沈青桐更管也不管。 “是!”那宫婢应声,转身去了。 不多时,外面灵芝就扶着柳雪意翩然而至。 “见过娘娘!”柳雪意进来就先给陆贤妃行了礼,然后站直了身子,又转向了西陵越:“殿下!” 最后便就客客气气的和沈青桐略一屈膝:“沈二小姐!” 现在俩人都没过门呢,平起平坐,沈青桐不能这么受了人家的礼,虽然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什么都没说,也起身,象征性的还了一礼。 等她重新落座之后。 柳雪意就对陆贤妃道:“娘娘叫我过来,是有事吩咐雪意去做的吗?” “嗯!”陆贤妃点头,又喝了口茶,这才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眼这殿中的几个人道:“越儿,你那府里的几个要紧的管事都是男人,你大婚的事情本宫是真的不放心全部交给那些大老粗,虽然礼部的人能去指点一下,但是有些细微之初,也怕是不容易注意到。为了保险起见——横竖雪意都是要进你的王府的,她跟了本宫几年了,是个心细又周到的丫头,本宫想了想,还是你先把她接过去,让她给你盯着点儿府里的事吧!” 因为太了解自家儿子那半点不由人的脾气,陆贤妃说着话的时候就多了个心眼,完全没用商量的语气,直接强势的一锤定音。 其他人都没没用反应,柳雪意就先是面色一红。 她娇羞的低下头去,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的去看了眼旁边西陵越的反应。 彼时西陵越正在垂眸饮茶,没抬头,眼底的具体神色看不分明,但是那张清冷俊逸的面孔上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因为拿捏不准他的具体情绪,柳雪意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不安的,又移开目光去看沈青桐—— 沈青桐也低着头在默默的喝茶,看不到表情。 但是这件事,想都不用想就是刚好戳在了她的痛处,柳雪意想来,心里就是不无得意。 但她红着脸,面上的表情却很谦卑的小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在娶妻之前没几天的时候就突然的先要纳妾,而且还妥妥的是个侧妃,这还和收通房丫头的意义完全不同的,无疑是往沈青桐脸上打了一巴掌。 柳雪意觉得自己都听到响动了。 陆贤妃的面色泰然,道:“都是自家人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都是为着大婚的事情不出差错,还是大局为重。” 她说着,就又看向了沈青桐:“桐桐你是个识大体的,本宫是没把你当成外人才直接这么跟你说的,不管你以前知不知道,这时候都得心里有数,越儿他现在地位得来不易,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不怀好意的人盯着想使绊子呢,不仅仅是这一次的大婚,以后你和雪意进了王府,也都要事事谨慎小心,千万不要让人钻空子,捏了把柄去,知道吗? 这一番话,当真是少一个是语重心长。 明明是甩了一击耳光过来,还要让她感恩戴德的接过去。 不就是个下马威么?敲打她呢! 沈青桐才不在乎,站起来,仍是恭谨有礼的应下:“是!臣女记下了!” 陆贤妃瞧着她这个不温不火的表情—— 虽然在她对沈青桐的认知里,沈青桐大抵也就只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可是这会儿看着,却没来由的觉得不舒服。 失神了一瞬,陆贤妃就又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满意点头道:“你是个懂事的,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言罢,她就又转向了西陵越,道:“越儿,母妃也告诫你两句话,你现在还是公事为重,不要过分的沉溺儿女私情,桐桐和雪意都稳重懂事,有她们两个服侍,你以后在朝中走动,想必也能更安心一些!” 这便是告诫西陵越,一时半会儿的不要忘后院里拉人了。 西陵越自始至终的不置一词,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淡淡的勾唇一笑,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是!母妃一切都替儿臣考虑的周到,儿臣哪里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既然是母妃的打算,那儿臣都招办就是。”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来。 沈青桐才刚坐下,还没反应过来。 西陵越就含笑看着陆贤妃道:“离着儿臣大婚,没几天了,这个时候先纳妾,总归是不太好的,未免被人戳脊梁骨——” 他的目光,移到了柳雪意身上。 柳雪意的心头没来由的剧烈一跳,用力的捏住了手中帕子。 西陵越面上含笑的表情不变,仍是淡淡的说道:“母妃既然是让你去帮着准备本王大婚的一应事宜的,那么事不宜迟,你回去简单的收拾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一会儿本王叫人在宫外等人,你简单收拾几件衣裳,今天就跟着过去吧。” 这话,琢磨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柳雪意还没反应过来,陆贤妃却先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果然,就听西陵越继续道:“横竖都是一早就说好了的事,你先搬过去住着,等本王大婚之后,给王妃上玉牒的时候,顺带着一起加上你的名字去,也可以省去一道麻烦了!” 现在搬过去,到时候直接给个名分? 这也就是说,连嫁娶的仪式都免了? 那么她柳雪意成什么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陆贤妃本来是要给沈青桐一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西陵越更绝,直接一个更响亮的耳光甩了回去。 即使是他的母妃,大概他也忍受不了这个女人对他颐指气使,在他面前耍手段吧? 沈青桐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暗暗心惊。 西陵越已经抬脚往外走。 “臣女告退!”沈青桐赶紧跟上。 柳雪意愣在原地,几乎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宁宫出来,沈青桐仍是跟在西陵越身边,落后半步的距离一路心不在焉的慢慢往前走。 西陵越侧目瞧见她神游在外的模样,早就见惯不怪了,就是胸口那里还习惯性的有点气闷。 两人一路默默地走了一阵,沈青桐才慢慢的集中了精神,终于侧目看向了身边的西陵越,好奇道:“你在贤妃娘娘身边安插了眼线在?” 话音未落,身后跟着的云鹏已经面皮一僵,心里一片惨不忍睹—— 姑奶奶啊,你明知道他脾气不好,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的放雷点火? 藏拙!藏拙知道吗? 这么职来职往的,他娘的简直就是逼着人随时院子自爆,不想被你们连累啊! 云鹏的脑袋使劲的垂下去,挂在了胸前。 前面,西陵越的脚步一顿,他倒是面色如常,看着沈青桐,一挑眉:“何以见得?” “贤妃娘娘今天传我进宫,不就是为了柳小姐的事吗?这事儿的确是只和你说就可以了,你不是提前就知道了?”沈青桐道。 之前忘永宁宫里走的时候,西陵越就扬言陆贤妃其实是要见他的。 沈青桐是真心觉得奇怪—— 他们是母子啊,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西陵越在陆贤妃身边埋暗线?这似乎,犯不着啊! 她是真的好奇,所以才问的:“是谁啊?这种事情知道,应该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吧?” 西陵越又盯了她半晌,方才冷嗤一声:“你想知道?” 沈青桐点头。 一个动作还没做利索了,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 西陵越往她面前逼近一步。 眼见着鼻子要撞他胸口了,沈青桐下意识的一步后退。 西陵越一抬手,一只手啪的拍在了她身后的一株大树上。 那树身震了震,纷纷扬扬的叶子落了两人一身。 沈青桐被他卡在那里,顿时面色一僵。 西陵越的面容冷肃,还是俯视她的面孔,一字一顿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本王一定不会杀你灭口吗?” 有时候,知道多了,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西陵越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不单纯的就只是一句玩笑。 沈青桐的心里其实没怕,面上表情却是僵硬的半天没变。 两个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就见身后永宁宫的方向,云翼一窜一跳的满脸喜气的飘了过来,一边兴奋的道:“王爷您在这里啊,属下可算追上来了!” 西陵越不耐烦的侧目扫过去一眼。 云翼平时听怕他的,这会儿却因为兴奋过度,根本就直接忽略了他的眼神,凑过去,一脸崇拜的冲着沈青桐道:“二小姐你没看错啊,我去宫门那里问了,后面又去凤鸣宫特意查证过,的确是你们家还有别人进宫来了,就是你那个三婶,好像……叫林氏?” “她?”虽然早就猜到了,如果是有人进宫,必定只能是林氏,但是这会儿沈青桐还是有些奇怪。 西陵越对这件事事先并不知情,闻言,脸色就又突然黑了几度。 云鹏还是想要自己的脑袋的,于是赶紧上前一步,解释道:“之前我们进宫的时候,二小姐说看到了疑似沈家的马车在附近出现,觉得怪异,属下就让云翼去查了下!” 西陵越收回目光,又看向了沈青桐。 沈青桐也不瞒他,直接道:“听说沈青音病了,我三婶应该是昨天下午就去了城外的庄子上的,我进宫那会儿天色还早,所以……” 三夫人会进宫来,这本身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 可是—— 一个本来应该在城外庄子上的人,却连夜赶着回城,还没回家,而是直接来了宫里,去拜见了陈皇后? 那么这件事就有的琢磨了。 西陵越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不点就通的,这时候自然马上就料到此事是和庄子上的沈青音有关的,和沈青音有关,她又能说服了皇后肯于传召她的,能是什么事? 西陵越莞尔,重新再看向沈青桐的时候,整张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奇迹般的瞬间缓和了下来。 他的唇角扬起,勾起一抹笑。 明明红唇妖娆,笑得格外赏心悦目,沈青桐看在眼里,却是一阵的毛骨悚然。 而更可怕的却不是他瞬间变脸,而是变脸的同时,他压在树干上的那只手突然顺势挪过来,动作很是温柔的摸了摸她肤如凝脂的腮边,深情款款的道:“看来你还是挺有用的!” 上一回是卫涪陵小产的内幕,这一次又是和沈青音有关的一段真相已呼之欲出…… 都是沈青桐随意的一两句话,就提点了他,让他少走了许多的弯路。 西陵越这一笑的“温柔”,至少沈青桐自认为凡夫俗子,是吃不消的。 她的手指轻轻蹭在她腮边,她就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翼觉得这种画面,他这种汉子不宜,于是自觉的两手捂住了眼睛。 云鹏忍了半天,才没把他踹翻在地。 西陵越就那么盯着沈青桐,后又一字一句慢慢的道:“本王突然觉得,好像娶了你,也没亏得那么厉害了。你好好表现,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没准这日子咱们还真能能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呸! 谁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想着跟你这种人长久呢。 不过这话沈青桐是肯定不敢说的。 她紧绷着唇角,脸色涨得通红。 片刻之后,西陵越就顺势抬手拿掉落在她肩上的一片落叶,继续往前走去。 永宁宫里。 打发了柳雪意之后,陆贤妃黑着脸,面上表情近乎狰狞的死死抓着桌角,眼神阴鸷。 ------题外话------ 昨天差的一千,今天没写出来,明天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4章 母子隔肚皮,自毁长城 黄嬷嬷瞧见她这个样子,赶紧走过去先关了殿门。 回身重新走回来,黄嬷嬷才尽量语重心长的安慰道:“娘娘您也别动气,殿下他的脾气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半点不由人,就是一时兴起的那么随口一说,难道您还要和他真的置气不成?”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陆贤妃一掌拍在桌子上。 她本来是个极其能沉得住气的人,此时发怒起来,却也是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这会儿有气没出撒,她就目光愤恨的盯着黄嬷嬷,咬牙道:“送雪意过府,当初也是他默许并且亲口答应了的。这些年,本宫是掏心掏肺的对他,他也很清楚,他和陆家息息相关,谁离了谁都不行!可是现在呢?本宫不过就是要他提前接了雪意入府,他居然就方面反悔,这么公然的给本宫没脸?他这根本就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嘛!” “唉!”黄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有些话,奴婢原是不该说也不想说的,可是这次的事,也似乎的确是您做得欠缺考虑了!” 陆贤妃心头微微一震,不悦的,脸色就又更加沉郁三分。 黄嬷嬷走过去,把她手边冷了的茶水拿到一边,继续的好言相劝:“其实就算您想要把表小姐提前送去王府占位置,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和殿下绕弯子呢?就像是娘娘您方才所说的,您和殿下母子,这些年来都视为一体,这件事,您要真想这么办,大可以把殿下找来,背地里开门见山的和他说。反正都是之前就说好了,想必殿下也不会驳了娘娘您的面子。” 陆贤妃没说话。 黄嬷嬷就又从茶壶里倒了半杯温水递给她,继续道:“可是今天,您还刻意的把沈家小姐找来,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要逼迫殿下就范?就咱们殿下的那个脾气,皇上要用他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往,不会挖了坑逼着他跳的,何况娘娘您——您可是和他最亲的母妃,这事情落在殿下的心里……娘娘,不是老奴我危言耸听,这样的事情,如果多发生几次,怕是真的会损伤了娘娘您和殿下之间的母子感情啊!” 陆贤妃听着她说,慢慢的屏住了呼吸,面上表情却竟是慢慢的缓和了下来,陷入沉思。 黄嬷嬷继续道:“娘娘您处理其他的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收驰有度的,却唯独在对待殿下的这些事情上……是不是因为当局者迷?老奴总觉得您是太过谨小慎微了,就这样总是患得患失的,才容易拿错了主意的。” 两个人是母子,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按理来说,有什么话是不能私底下一起商量着一起说清楚的? 可是今天—— 陆贤妃的一系列举动,细究起来,不难发现,她其实就是打着给沈青桐下马威的幌子,在借故来给西陵越施压,来逼迫西陵越就范的。 西陵越那人从来都强势,他会逆来顺受才怪。 陆贤妃用力的抿抿唇,神情懊恼,却是半天没说话。 半晌,黄嬷嬷又道:“娘娘,这类似的事情,是真的不能再有了,绝对不是老奴危言耸听,一次还好,如果这样连着两三次的下来,恐怕您和殿下之间就真的要离心了!” 陆贤妃的心头猛地一震,突然生出了很重的危机感。 她缓缓地抬头,看向了黄嬷嬷,最后,却是苦笑,“嬷嬷,本宫也不是故意要和他生分的,可是……难道就真的是因为隔了那一层肚皮的关系?越儿他一出生就是我带着的,他也听话懂事,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回遇到棘手的事情,本宫这心里……” 陆贤妃抬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眉头深锁,似乎是在寻找那种怪异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她就再度苦笑:“这些年了,和他之间,本宫也总觉得是隔了那么一重的。也许你说得对,如果是亲母子,本宫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患得患失的画蛇添足了,可我就是……” 就是因为潜意识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在对待和西陵越有关的事情上,她就总是容易患得患失的出昏招,反而把本来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弄得复杂了。 虽然这个孩子是从甫一出生起就被抱养在了她的膝下,并且皇帝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渠道,严禁任何人走漏风声,可就是她自己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一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忍不住的想,这到底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要怎么样才能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牢靠的绑在一起。 这是她的心结,她也不是没试过,就是打不开。 “唉!”黄嬷嬷叹了口气,最终也是无计可施的。 陆贤妃兀自失神了好半天,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她,担忧道:“很熟不该发生,现在这件事也都已经发生了,黄嬷嬷你说本宫还能用什么法子补救?” “咱们殿下是个有主意的,他心里既然已经开始膈应了此事,那就扳不回来了,娘娘您也别再费心想着掰回来了,只是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一意孤行了。”黄嬷嬷道,神色严肃。 见着陆贤妃脸上还是一片忧虑之色,想了想,她就又缓和了面色,安慰道:“娘娘,就算抛开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不提,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何况这些年里,殿下他和陆家之间的利益已经拴在了一起,密不可分,只要您后面不要再走错,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说着,她又扭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道:“至于柳家小姐到底能有多大的造化,也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就算娘娘您从现在开始,什么事也不做,以咱们殿下的本事,和陛下对他的纵容宠爱之心,最后他登临帝位,您都是稳坐太后的宝座,母仪天下的。横竖以后您凡事多顺着他点儿,今天的这件事,到底是小事,慢慢的也就淡下去了。” 陆贤妃听她说的有道理,思忖权衡着,就满满的点了点头,同时用力的掐着手心,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 同样的错误,以后断不可谓一再犯了。 这边柳雪意红着眼睛回到住处,直接就扑到床上痛哭了起来。 灵芝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赶紧反手关上了房门。 这个变故,始料未及,灵芝的心里又何尝能痛快了?可是不痛快了又能怎么办?横竖不该发生也都已经发生了。 咬咬唇,六神无主的想了半天,灵芝才鼓足了勇气走过去,坐在了柳雪意的床边,试探着道:“小姐,您要是这就先没名没分的搬去了昭王府,回头一定会沦为笑柄的,就算昭王殿下大婚之后会给您名分,这个污点也是洗不掉的,这样实在是太掉分子了,要不……您还是再去跟娘娘说说,就不要这个时候过去了,您的福气在后头呢,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回头登昭王殿下大婚之后……” 她的话到一半,冷不防柳雪意的哭声已经戛然而止,突然翻身坐起,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 灵芝只觉得冷风扑面,然后就是眼前一花,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胡说什么!”柳雪意怒斥。 灵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在了她脚边。 柳雪意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是勉强表情却现出一种晦暗的刚毅,死死的盯着她,斥责道:“我进宫几年了,表哥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她今天这分明就是恨得贤妃娘娘自作主张,要打她的脸的,他们母子之间正在置气斗法,这个时候你叫我去说反悔?” 她的眼神锐利,刀子似的。 灵芝捂着脸跪在那里,只觉得一颗心在不停的抖啊抖,嗫嚅着道:“奴婢……奴婢只是不舍得小姐受委屈!” 柳雪意当然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个丫头懂什么? “你懂什么!”她怒斥:“贤妃娘娘刚别昭王殿下驳了面子,她和殿下是亲母子,不能把这笔账去找殿下算,势必要不分青红皂白的记在我的身上的,我这个时候反悔,再去找她,这不是上赶着往6她的枪口上撞吗?” 灵芝听了,这才有所顿悟,登时就是面色一白。 柳雪意冷笑了一声,眼睛落在屋子里阴暗的一个角落里,语气冷飕飕的继续道:“而且他们母子因为我的事闹僵了,这也就已经成了我能进昭王府的唯一机会了。你以为我拒绝了今天表哥给出的提议,回头等他大婚之后,他还会再答应接我入府吗?” 她是真的没想到,陆贤妃那么个精明人,居然会在这件事上犯了蠢。 本来她去提议提前进府的时候,也就是想让陆贤妃私底下去和西陵越说一声,谁曾想陆贤妃居然会蠢到把这十拿九稳的一步棋给走废了。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雪意的心里,现在是满腹怨言。 可是事已至此,她就是埋怨陆贤妃也没用了。 她用力的擦掉脸上泪痕,站起来,面上表情居然奇迹般的瞬间平复了下来,目光坚定的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你马上收拾一下东西,时间仓促,多余的也不讲究了,就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和细软,我们这就跟着表哥回昭王府去。我在贤妃娘娘身边伏低做小的伺候了她这些年,为的就是这一次的机会,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如果这一次放弃了进昭王府的机会,那么很有可能,以后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而现在过去,虽然不体面,但是她柳雪意早就是尝过人间冷暖的了,难道还惧于一步一步的再慢慢伺机往上爬吗?就那个沈青桐?可真是未必能挡的了她的路。 过程怎样都不重要,只要最后能赢,那么之前的过去再不堪—— 等她登上高位的时候,也能一起抹杀。 “是!”灵芝刚惹了她,这时候就再不敢怠慢了,赶紧去给她整理行李。 这边柳雪意主仆匆匆打包了几件行李,就还是硬着头皮去正殿给陆贤妃辞行。 “雪意谢过娘娘这段时间的栽培,我能有今日,都要多谢娘娘的调教和提携,今日雪意即将辞去,特来给娘娘磕头谢恩!”努力的控制面部表情,把心里对陆贤妃埋怨的那部分情绪隐去,柳雪意情真意切的跪地磕了个头。 陆贤妃的心情也是刚经历了一番发起大落,这会儿面上表情有难掩的脾气。 她靠坐在美人榻上,略一颔首,虚扶了一把,淡淡道:“起来吧!自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柳雪意直起了腰板,却还是端端正正的跪在她面前,等她训话。 陆贤妃没什么精神,却也还是勉强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你去了王府,本宫能帮你的就有限了,本宫还是那句话,好生服侍越儿,只要你老实本分,如果再争气一点,早点生个一男半女的下来,后面总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她都不敢再随便惹西陵越了,这时候再次跟柳雪意强调这件事,是真的不希望柳雪意走岔了路。 “是!雪意谨遵娘娘教诲!”柳雪意又在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灵芝才上前扶了她起身。 两人拜别了陆贤妃,从永宁宫出来,彼时大门口已经有轿子等着了。 柳雪意回头,又看了眼身后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她在陆贤妃身边的这几年,任劳任怨,为奴为婢,都没有怨言,为的就是这一天。 虽然这个结果不尽人意,但是到底她也还是借着陆贤妃做跳板被跳出了家道中落之后那种清贫的生活。 这个局面还不算太差。 她柳雪意,是一定要出人头地的。 用力的攥着袖子底下的拳头,柳雪意抿抿唇,眸子里有一瞬间光芒极盛,然后,她一弯身,钻进了轿子里。 被圈在这宫里好几年了,这还是她头次出宫,并且迈入一种崭新的生活里去。 柳雪意的面色看着平静,却难以掩饰心中雀跃和激动的心情。 她坐在轿子里,听着宫门沉重的缓慢开启又闭合的声音,终于是觉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徐徐落地,整个人都身心舒畅的缓缓吐出一口气。 轿子落地。 抬轿子的内侍打开轿帘。 柳雪意弯身下轿,灵芝扶着她朝等在宫门外的那辆马车走去。 “表小姐!”车夫带着一队侍卫等着,见她过来,态度十分礼貌的行礼,然后转身开了车门。 柳雪意主仆走过去,见那车内空无一人。 灵芝当即就皱了眉头:“昭王殿下呢?” 柳雪意刚刚飞扬起来的心情,也有了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悬空。 那车夫闻言,面上表情纹丝未变,只道:“请表小姐上车吧,殿下命小的先送表小姐回府!” 柳雪意此时脸上的正个表情都是僵的,她似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扯动了一下嘴角,然后点头:“好!” 很轻的一个字,吐露的却分外艰难。 灵芝扶着她上车了,自己也跟着爬上去。 那车夫抬手去关车门,这时候才笑容厚道的提醒柳雪意道:“表小姐,咱们府里的规矩严,王爷御下的手段更是出了名的严厉,您的这个婢女,是要一起带着进府去的吗?” 灵芝一愣—— 自己是柳雪意的贴身丫鬟,柳雪意这也算是过门了,难道还连个陪嫁的丫头也不带吗? 这个车夫,是什么意思? 灵芝一脸的茫然。 就是柳雪意,也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皱眉道:“怎么?是殿下留了话,他不想我……” 哪能这样子的限制她? 难道西陵越还想把她弄回去软禁起来吗? 虽然这个想法荒唐,基本也是不可能的,柳雪意毕竟初来乍到,还是忍不住的心慌。 那车夫面上带着憨厚得体的笑容,也没看灵芝,就是冲着柳雪意道:“殿下倒是没说什么,如果是表小姐一定要带过去的人……那么小的可得给您提个醒儿,咱们王府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主子,咱们王爷更是说一不二的,他的去向和行踪,甚至于哪怕是平日里饮食起居的一点小事,都不需要任何人置喙。表小姐的丫头,如果要带在身边,那就希望她不要连累了表小姐受过。” 说完,他就关上了车门,留下车厢里被他一番话绕得还没拐过弯来的柳雪意主仆。 诚然,方才灵芝会问西陵越的去处,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想逾矩的意思,只是—— 这样的口误,在昭王府里,好像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这车夫,是狐假虎威的在恐吓她吗? 灵芝心里一阵愤怒。 但事实上,她是真的误会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这车夫的话,虽然看着没给主仆两个留情面,但事实上真是一番好意的提醒,而且用词里面更是半点也没夸张的。 “小姐!”灵芝缓过神来,挪到柳雪意身边,愤愤的开口:“这个车夫好大的架子,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给小姐您的下马威吗?” 柳雪意的脸色也不好,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沉声呵斥道:“谁叫你嘴快的?昭王府又不是永宁宫,咱们初来乍到,后面你尽量收敛点儿!” 这时候她更担心的是,如果只是这个奴才狐假虎威的下马威还好,万一和事情是西陵越嘱咐他做的,那反倒是麻烦了。 灵芝还是气不过:“奴婢就是不舍的小姐你受委屈嘛!” 柳雪意看她一眼,却只能是把心里所有的不安都勉强压下去,道:“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着什么急?” 现在她先一步进府,这就是她的优势。 何况听说沈青桐在沈家的时候就不怎么会笼络人,以她的手段,当然是要利用这个优势,尽快的把阖府上下的人脉都笼络在手的。 明媒正娶的嫡王妃又如何?架空了她,最后不过就是个摆设的架子王妃罢了。 柳雪意定了主意,就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了。 现在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就只能是在这条路上,一直的向前,再向前。 车夫掉转了方向,驾车折返昭王府,启程之前,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车门,一声叹息—— 这世上的蠢货真是多啊,这位表小姐八成还以为他们昭王府是什么富贵窝呢,殊不知,这一步踏出去,她就等于是进了龙潭虎穴了。 唉!自求多福吧! * 皇宫虽然很大,但是因为各宫的势力交错十分的复杂,一般的消息,都瞒不住太久。 还没等柳雪意的轿子走出宫门呢,陈皇后那里就得了消息。 本来因为三夫人给的那个消息,她一直在琢磨着沈和那事的真假,一上午都焦虑不安的,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愣了半天没有反应。 古嬷嬷见她不动,就试着又叫了她一声:“娘娘?奴婢的话,您在听吗?” “哦!”陈皇后回过神来,再一想,就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畅快淋漓,就连眼角提前出现的鱼尾纹也跟着浅淡了许多的讽刺道:“贤妃是吃错药了吧?怎么一大早的就犯糊涂?” 古嬷嬷可不敢小瞧了陆贤妃,面上表情始终凝重道:“她那应该也不是冲着昭王的,特意叫了沈家姑娘进宫来,因为为着就是敲打她的,但是昭王那边她可能是忘了提前叫人去通气儿,结果就让昭王的心里也跟着不痛快了。” “半路母子到底是半路母子,就算西陵越是打小就被养在她的膝下的又怎么样?皇上都替她把路铺好了,她也能走出一步臭棋来?”陈皇后的目光冷了冷,不屑道:“如果照着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她再做这么三两次的蠢事,就能把昭王彻底得罪了。这真是人犯蠢起来,就连皇上都保不住她!” 提起皇帝在这件事上是所作所为,陈皇后那是咬牙切齿的—— 恨只恨陆贤妃怎么就那么的命好,居然能得了皇帝亲自为她铺路。 这些年,只因为皇帝勒令严密封锁和西陵越的身世有关的一切线索,她们这些宫里知道内情的老人们哪个不是对陆贤妃又嫉又恨的?却奈何,谁也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虽然全都舌头发痒,跃跃欲试,却也到底没人敢去触皇帝的这块逆鳞。 转眼都二十多年了,那些知情的人都最这件事麻木,乃至于习以为常了,而至于后来进宫的新人和绝大部分的朝臣,却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的。 为了这件事憋屈了这么久,乍一听见这个消息,陈皇后是真真的觉得解气的。 “唉!”古嬷嬷只是个下人,虽然也有私心,却到底也没往里投入会那么多的感情,仍是不怎么乐观的道:“就算贤妃她走错了路,自毁长城,可是娘娘,您和太子殿下真正的敌人可从来就不是她啊。” 换而言之,就算陆贤妃和西陵越真的闹崩了,下了台,也是和大局无关的。 她只是跟在西陵越身边捡便宜的一个附属品,半点价值也美誉。 西陵钰面前最大的绊脚石—— 是西陵越! 只要皇帝还宠爱扶持西陵越,他们母子的地位就始终是岌岌可危的。 陈皇后眼底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了下来,恨恨的一拍桌子,“那双母子,真的都是天生的丧门星,好不容易那女人死了,偏生的还留下这么个小的来继续作妖!” 他们母子,简直就是欠了那对儿母子的! 说起来可能没人信,西陵钰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却只有陈皇后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她的皇后之位,和西陵钰的太子之位都坐得有多憋屈。 而—— 让他们母子整日里提醒吊胆不能安生度日却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夫君和父亲!是当今的皇上! 这种明明可以恨又不能恨的心情,真的不指望其他的任何人能够理解的。 * 镇北将军府。 大门口,马车停下来。 俩人闷声不响的对着坐了一路,车厢里的气氛简直不能再诡异了。 马车一停,沈青桐就迫不及待的想下车,逃离这里压抑的氛围,不想才一欠身,对面西陵越的动作却比她更快,直接探身过来,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压。 沈青桐只能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她皱眉,抬头看向了西陵越,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开口道:“谢谢殿下特意送我回来,殿下公务繁忙,就不请您进去坐了!” 西陵越一听就知道她是言不由衷。 “哼!”他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目光盯着她的脸。 他手压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一直都有点儿大,沈青桐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肩膀移开。 这时候,他便是再刻意的用力将她往下一压,挑眉道:“本王先走!这是你们家的马车,你没事多坐会儿!” 沈青桐:…… 说完,他就转身推开车门,先头也不回的跳下了车。 “王爷!”云翼赶紧行礼。 西陵越也没理,直接一把夺过他还给手礼马鞭,翻身上了马,一打马就潇潇洒洒的绝尘而去。 沈青桐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的坐在车厢里,心里的情绪千回百转,又扭曲成了麻花—— 不就是我那次顺手给你提了个醒么?你男子汉大丈夫的,要不要这么小气记仇?这么点儿小事都记在心上?简直了! “小姐?”木槿见她半天不动,忍不住开口催促。 沈青桐这才回过神来,下了车。 木槿扶着她的手往们里走。 “二小姐回来了!”李婆子满脸谄媚 因为看到是西陵越送她回来的,态度就更是殷勤了。 沈青桐本来没想理会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顿住了脚步,聊做不经意的问道:“你不是说三婶去庄子上了吗?回来了吗?” 三夫人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吧?而且应该是想办法去忽悠老夫人了。 果然,李婆子笑道:“回来了,早您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哦!”沈青桐点头,于是不再多问,直接往里走,一边道:“这么看来,五妹妹的病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说是风寒,但是挺严重的,留了大夫在那边了!”李婆子道。 沈青桐没再接茬,微微一笑,就慢悠悠的朝后院的方向走去,同时眼睛眯了眯,去看天上的太阳—— 三夫人进宫,肯定是去游说皇后了。 她会跟陈皇后说什么?但是老夫人不比陈皇后,她和陈皇后之间还还能虚以委蛇的彼此算计撒谎,他现在又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老夫人呢?真是叫人好奇的很!可惜啊,还不能去偷听,以三夫人那个脑子,她真的能有办法说服老夫人么?好像不太可能呢! 那么,这一局,她到底要怎么走下去啊? 沈青桐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最近是太无聊了,居然还关心起这些鸡毛蒜皮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5章 好彻底的背叛 红梅堂。 三夫人自然是一回府就马上去见的老夫人。 彼时老夫人才刚看完沈青桐陪嫁的嫁妆清单,正要闭眼歇一会儿,外面铃兰就进来通报:“老夫人,三夫人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得马上见您!” 方妈妈刚拿了条薄被给老夫人盖在了膝盖上,闻言,就抬眼去看老夫人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才抬了抬眼皮道:“叫她进来吧!” 她坐直了身子,方妈妈又塞了个软枕给她靠着。 片刻之后,三夫人就神情略显紧张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看过去一眼,没说话。 三夫人被她这一眼扫过来,心里就先是本能的一个哆嗦,不过她也算有备而来,在回府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拿来应付老夫人的对策,于是很快的定了定神,有些为难的道:“母亲,我有两句私房话,想私底下跟你说。” 说着,环视了一遍屋子里。 彼时外间正有几个丫头在忘桌上摆膳。 老夫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方妈妈留下来服侍就行!” “是!老夫人!”这院子里的丫头都很老实,低着头直接就都退了出去。 走在后面的铃兰顺手带上门。 既然是三夫人有话要说,老夫人就也不主动开口,只是看着她。 三夫人绞着手里的帕子,面色十分的尴尬。 老夫人不耐烦的道:“有话就直说!你昨天不是又去庄子上看五丫头了?是她又出什么要幺蛾子了?” “母亲!”三夫人扑通一声,直接就跪了下去,开始拿着帕子擦眼泪,“的确是音儿出事了,要不是她……我,我也不用这么着急。母亲,您给拿个主意吧,音儿……音儿她怀了身孕了!” 方妈妈闻言,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老夫人只是眉心一跳,脸上表情居然都没有大起大落的明显变化。 三夫人嘤嘤的哭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听到老夫人说话,就忍不住的抬起眼睛,偷偷的看过去。 老夫人的面容平静,就只是看着她哭。 三夫人突然就觉得尴尬了起来,继续装哭也不是,这么突然挺了也不好,心不在焉的又抽搭了两声,方才使劲的那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母亲,我知道这件事不体面,可是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您看这到底要怎么办啊?” 三夫人这个人,城府实在是不深,她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老夫人这种段数的人,很容易就一眼看穿了。 老夫人盯着她,好整以暇的冷冷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没有发怒! 也是!沈青音怀的是皇孙龙子,这是非比寻常的,虽然目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这也和别的未婚先孕有所区别。 三夫人自我安慰了一番,不过在老夫人跟前说话,她还是很谨慎的,面色犹豫着道:“我让大夫给看过了,大夫说音儿毕竟年纪小,这一胎的胎像也不是特别好,如果贸然拿掉,怕是她会有危险……” 老夫人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所以,你的意思是要留了?” “儿媳本来也是不想的,可是……”三夫人叹了口气,扭扭捏捏的道:“可是太子之前明明答应了会接音儿进府去的,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没个音讯。母亲您是知道的,音儿既然已经跟了他了,后面就怎么都没办法再另嫁他人了,否则就是大不敬。可是这个情况,咱们又不能舔着脸再上门去催促,刚好……音儿这一胎又不太好拿掉,所以……所以我就想,要不然就叫她生下来吧。回头等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太子也就不好再推脱这门婚事了,他们母子都好有个去处!” 说这话的时候,三夫人其实很紧张,唯恐老夫人会答应的。 “哦?”没想到老夫人的反响一直平平,这时候反还是面色不动如山的稳稳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五丫头瞒着太子和宫里先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再拿孩子去逼宫吗?” “这也不能说是逼宫这么难听吧!”三夫人到底也是心虚,嗫嚅着小声的反驳,“横竖这孩子都有了,音儿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母亲,要不是大夫说她落胎会有危险,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说着,三夫人就又拿了帕子抹眼泪:“母亲,您也看到了,浩二如今那个样子了,我已经是分外揪心了,这时候,万一再叫音儿有个什么好歹,我……我就真的不要活了!” 她这演戏的工夫,实在不怎么样。 老夫人看着就来气,直接开口道:“既然你都有主意了,那又何必再来问我?” “母亲!”三夫人的哭声再度戛然止住。 老夫人居然没有直接驳回她的提议,她便就十分意外的抬起眼睛看过去。 老夫人道:“最近府里的事情多,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三夫人意外之余,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地。 不过她自己一个人头次筹谋这么重大的一件事,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和忐忑的,紧张不安的捏着帕子想了想,还是不很放心的道:“那母亲,我就传话下去,先让庄子上面全线的封锁消息,那地方挺好的,周围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人盯着,一直等到年后音儿生产了之后再接他们母子回来吧!” 老夫人根本就懒得掺合她这些异想天开的计划,冷着脸,干脆不吭声了。 三夫人又等了一会,也知道她不会为这事儿有多高兴,察言观色之余就小心翼翼的站起来,“那儿媳就先下去安排了,母亲您先歇着吧!” 老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没做声。 三夫人也不多留,满心雀跃的就下去安排她的“大事”去了。 老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方妈妈是了解她的,当即就是了然,心神一凛道:“老夫人,真就由着三夫人这么异想天开的去胡闹吗?”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那一点上没动,冷冷的道:“去马房问问,这一天一夜她都做什么去了!” 无论心机还是人脉,在这府里,三夫人是远不能和大夫人比的。 “是!”方妈妈应声去了,几乎也没费什么事就问出来了三夫人的动向。 “回府之前她进了宫!”听过之后,老夫人不过了然的一声冷笑,“这个蠢货,居然会蠢到以为与虎谋皮最后她还能得了好处吗?” 既然三夫人过来给她的是这一套说辞,那么不用想也知道她和陈皇后之间会说什么了。 她去告诉陈皇后沈青音怀孕的消息,回来又试图蒙蔽自己,让自己答应好生的养着沈青音,让沈青音生下这个孩子来,很显然—— 林氏这个女人,就是在拿这个孩子做筹码,在谋算呢。 “皇后娘娘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以三夫人的谋略,哪能和她共事,老夫人,这事儿您似乎不能袖手旁观,省得三夫人闯了祸事,连累了咱们将军府啊!”方妈妈也是一脸的如临大敌。 “二丫头大婚在即,这个时候,别冲撞了!”老夫人道,却是断然的拒绝:“看林氏那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宫里估计也是在打的什么主意,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先缓一缓!” 老夫人本来是个不信邪的人,可越是心狠手辣的人,有时候往往会更容易瞻前顾后,别的时候,她信奉弱肉强食,可是—— 稚子无辜,沈青音肚子里的那块肉和普通的人命还不一样,赶在沈青桐大婚的这个当口上,老夫人的心里就隐隐的犯嘀咕。 杀人放火都不怕,却唯独会对沈青音肚子里这还没成型的一块肉心生敬畏? 这样的话,听起来荒唐,但是对做多了亏心事的人,是真的会疑神疑鬼的—— 作恶的时候,他们会用各种理由个借口来自欺欺人,却唯独对这世上最纯净美好的东西,找不出理由来亵渎。 “那……好吧!”方妈妈见到她的态度坚决,就只能是答应了,顿了一下,还是不放心:“那奴婢安排两个人,还是让他们暗中盯着点三夫人和五小姐那边吧,以防万一!” “嗯!”老夫人点点头,手指捻过两颗佛珠,脸上表情一直都是阴云密布的。 说实话,三夫人来自作聪明,她虽然没看在眼里,但是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 这时候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更是皱紧了眉头问道:“冯氏她们此时应该是已经到北疆老大那边了吧?那边……没动静?” 以大夫人的性情和脾气,她能忍了沈和这么多年的欺骗和背叛? 这在老夫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应该是到了,不过暂时大老爷还没写信回来!”方妈妈道,“奴婢也有传话下去,如果那边有信,就第一时间给您送过来!” “嗯!”老夫人点点头,想着自己下在大夫人身上的毒,嘴角就缓慢的蔓延出一抹诡异而冰冷的笑容来。 * 北疆地界之内的泗水县,因为一条泗水河绕城北的边缘而过得名。 这里是地处大越版图最北边的一个城镇了,以此再往北,翻过一座山头,再走二十里,就是大越军队驻扎的军营。 再往北,那就是大越和北魏两国之间对峙多年所守的古战场了。 如今虽然已经是五月初了,但是这北境之内的气候也依旧透出几分清冷的寒意来。 大夫人拢着身上游戏而厚重的披风,掩这嘴巴又咳了两声。 彼时沈青荷正皱着眉头,十分不悦的从窗口往外看,心里十分的焦灼,根本就没发现大夫人有所不适,只是老大不高兴的抱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一路上走过来,除了过路的商人,像点样子的马车都没几辆,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个鬼地方住下来吗?” “唉!”大夫人也不想委屈她,想安慰她两句,可是呛了冷空气,就又咳嗽了起来。 “夫人,这里面是薄荷,您喝一口,润润喉!”杨妈妈不满的看了沈青荷一眼,却碍着身份,没能说什么,只递了刚泡好了的薄荷茶给大夫人。 一边服侍大夫人喝茶,她才一边对沈青荷道:“大小姐别看了,您是大家闺秀,这个地方的都是粗人,被瞧见了不好!” 沈青荷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总之是不怎么高兴的。 “你别管她了!”大夫人喝了口茶,把咳嗽了压下去了,就转向了杨妈妈道:“这是最北边的一座城池了,以前老爷来信的有说,他的府邸就设在这里。他是驻军的主帅,这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你下车去找个人问问,看那府邸建在哪里了!” “是!”杨妈妈应了,叫车夫停车。 她下了车。 果然,这里的人都知道泗水县里将军府的位置,很快就问了出来。 杨妈妈把具体的地址报给了车夫,自己就又上了车。 “问到了?”大夫人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神情疲惫。 刚从京城出来,她怕老夫人会叫人拦截,所以日夜兼程的赶了两天路,没想到引发到了旧疾,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被沈青荷气得吐血那次之后,大夫说她肺管子伤着了,时长会复发,大多数的时候只是咳嗽一阵,严重了的时候就疼。 横竖是老毛病了,她又防范着老夫人,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没在路上找大夫看。 “问到了!”杨妈妈道,坐回车上,又偷偷的抬眸看了她一眼,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的道:“夫人,月前的时候大老爷来信的时候说北魏朝中的局势又开始震动了,所以边关这边形势也不稳定,这段时间他八成是人在军中的,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军中寻他呢?这里……” 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他们来了有什么用?以大夫人的这个火爆脾气,如果那府里真住着别的女人,她会直接活扒了那女人的皮吧?到时候,可怎么收场啊! 这地方,毕竟不是她们的地方,杨妈妈想着就先胆寒了起来。 大夫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看了她一眼,却是苦涩笑道:“你怕什么?我们路上这都走了多少天了,你以为以老太婆的精明,她会不先不传信给老爷知道?” “啊!”杨妈妈闻言,就更是惊讶,“这么说来,府里老爷也应该是有了防范了?? 那这样一来,大夫人根本就不可能占到便宜,她们杀过去的前景就更是叫人堪忧了。 杨妈妈张了张嘴,心里是真的打了退堂鼓,可是看一眼大夫人的脸,却什么都没敢说。 大夫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却也是没说话,又靠回了车上,闭目养神。 马车拐过两条街巷,就进了前面挺宽的一个胡同,在两扇有士兵把守的朱漆大门前面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拉开了车门:“夫人,大小姐,到了!” 大夫人睁开眼。 一路的颠簸,她有点浑身乏力,却还是强打精神下了车。 泗水镇毕竟是个小地方,即使是当朝镇北将军的府邸,这院子从外面的围墙看来,占地面积够宽敞,到底也不似京城里那么华丽,看着反而有点老旧和萧条的。 沈青荷被两个丫头扶着下了车,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这个地方,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大夫人没理她,守门的士兵已经呵斥:“这里是私人的府邸,闲杂人等赶紧走!” “这不是镇北将军的府邸吗?”杨妈妈走上前去,鼻孔朝天,“是夫人到了,还不开门!” 那士兵却是不吃她这一套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被人叮嘱过,所以态度也不算恶劣,直狐疑的打量了众人一眼,语气还是冷硬的道:“我不认识你们,先等着,我进去通传一声!” 大夫人没说话,他转身进了门里。 沈青荷身上穿着件花枝招展的绸布裙衫,被风一吹,就冷的打了个哆嗦。 她走上前去,抱住了大夫人的胳膊,不悦道:“母亲——” 刚想抱怨那士兵的态度,大夫人却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士兵去了不多一会儿就重新折返,走在他前面的却是大夫人比较熟悉的一张面孔—— 周义!沈和当年的替身随从。 此时的周义也有四十多岁了,穿了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袍子,料子不错,举止也很有几分贵气了,一看装束就是这府里的管家了。 沈和为了应付她,居然特意把周义安排在了这里? 大夫人暗暗捏了捏袖子底下的帕子,眼底有寒芒一闪而逝。 “小的见过大夫人和大小姐!”周义迎出来,直接就周到的先给大夫人母女请安了,“前几天收到老夫人从京城的来信,说是您二位的大约是在近日就能到了,老爷军务繁忙,脱不开身,所以特意遣我回来,等着招呼夫人。这一路长途跋涉,路不好走吧?夫人和大小姐辛苦了!” 他直接就把话都说明白了。 沈青荷失望道:“怎么父亲不在府里啊!” 大夫人却是心知肚明—— 沈和,是真的今非昔比了。 他根本就没怕自己,也没准备对自己遮掩解释什么,就是一开始就给了个下马威,态度强硬的借着周义的口对她宣布谁才是沈家真正的主人。 这么一想,都不用进去看了大夫人就知道—— 之前三夫人跟她嚼舌头透露的那些小道消息都是真的。 “是啊,老爷坐镇军中,关系重大,很少有时间回府的!”周义还在兢兢业业的回着沈青荷的话。 这时候的大夫人,却在袖子底把她抱养的很好也留得很长的指甲生生的掰断了一根。 有那么一瞬间,急怒攻心,她险些就一口气没上来,但是—— 艰难的忍住了。 这时候,周义应付完了沈青荷,已经再度转向了大夫人道:“夫人舟车劳顿,快进府休息吧,院子和房间,接到消息,小的就让人打扫整理好了!” 周义也跟了沈和几十年了,对这位夫人强势霸道的个性十分清楚,别看他此时面上镇定,心里也是颇有几分紧张的在应付。 可是没想到,大夫人居然很好说话。 她点头:“好!” 然后仪态端庄,贵气十足的往里走。 周义心里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硬着头皮把两人引进去。 沈和在这里是戍边的,即使手里不缺银子,但是为了不被人诟病,也不敢把府邸修建的太奢侈华美了,所以这一路走过来,沈青荷的眉心就直接拧成了疙瘩。 她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不该答应大夫人跟着她出来了—— 大夫人的意思,是要她来这个地方重新开始,可是这个荒芜的破烂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呆的。 周义把两人带到了后院,引进了一个十分敞亮的院子里,道:“这里不比京城,条件是差了点,这个院子里正好两间大屋,就委屈夫人和大小姐了!” 沈青荷是娇生惯养的,这时候就抢着去看屋子了。 这边大夫人却是心平气和的微笑,也不说话,就是望定了周义。 周义面对她,多少是有压力的,慢慢的,后背就起了汗。 他也不能伸手去擦。 大夫人就那么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双方对峙半晌,就连杨妈妈都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周义终于扛不住了,勉强的扯了下嘴角道:“二公子年前开始就跟着老爷常驻军中了,这些天北魏朝中有些变动,战场上不得不防,老爷应该不能回来,夫人您看……二夫人和六小姐还有小少爷都在,是改日等您休息好了还是现在……小的叫他们过来给您请安?” 有些话,一次说明白了,总好过藏着掖着的彼此较劲。 虽然是早有准备了,听到这些话,杨妈妈也是当场失控,上前一步,脱口质问道:“你说什么?二夫人?” 夫人这个称谓,可不是随便用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妾室,就只能称之为姨娘! 也就是说—— 沈和在这边娶的是平妻? 没过发夫人的手,就娶了个和大夫人平起平坐的二夫人?而且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别说是大夫人这样强势的人,就是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也都绝对接受不了的。 杨妈妈怕极了,生怕大夫人会直接被气出个好歹来。 这边周义还是硬着头皮,面色略有尴尬的解释道:“夫人您在京城的将军府里,要操持那么大的一家子,老爷实在不忍心您再受累,但是……您也知道,是不能不给小公子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的,老爷这也都是无奈之举,夫人您……” 大夫人的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仿佛是在听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外人的事情,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用了怎样惊人的意志力支撑,才没叫自己尖叫出声,而是把涌上喉头的那一口腥甜的液体都生咽回了肚子里。 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住的咆哮,几乎癫狂—— 沈和!沈和!你好啊!背叛也就算了,你居然是背叛的我好彻底。 二十多年的夫妻,我为你沈家操持,殚精竭虑,你便是这样的回报于我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大夫人简直就觉得是笑话一样。 “夫人?”周义见她不语,就试着又叫了她一声,仍是尽量的缓和气氛,解释道:“二夫人是个很本分的人,也很好相处,当初娶她的时候老爷就有言在先,长幼有序,家里还是以您为尊的,这件事,老爷真的也是不得已,横竖木已成舟,夫人您就多担待,千万不要伤了和气了吧?” 他们这是料定了她现在赤手空拳,抗衡不过他们沈家的滔天权势是吗? 大夫人咬着牙隐忍,自始至终都只能通过沉默来压制即将爆发泛滥的情绪。 这时候沈青荷刚好看完了屋子出来,听得一头雾水的狐疑问道:“什么二夫人?哪儿来得什么二夫人?” 沈青桐那个死鬼的娘吗?那女人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提她做什么? 杨妈妈心里苦涩不已,却是半刻也不敢分神,就是盯着大夫人,唯恐哪一刻她急怒攻心,突然倒下了,本来想要先伸手扶住她,可是探手到半途又缩了回来—— 大夫人最要面子,这会儿她自己都在忍,杨妈妈也不敢让她难堪。 场面正在僵持,一脸茫然的沈青荷突然再度皱眉,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道:“你是什么人?谁叫你进来的?” 那女人的穿着不是下人,手边还有丫头扶着,走起路来也是仪态万方,很得体的。 她父亲的府邸里,几时会有这么一号人物的。 院子外面那女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款步而来。 周义一愣,随后赶紧问候:“二夫人!” 话音未落,大夫人脑中就是轰然一声,炸开了。 ------题外话------ 解锁新夫人,我还在想这位的段位定在哪个档次,是一刀秒杀,还是给大夫人解解闷呢,嗷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6章 情信 大夫人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结在了血管里,骨骼僵硬的,半天也没能回转身去,仿佛自己都能遇见—— 只需要稍微一动,她已经冻成了块的心脏就会四分五裂的全部碎掉。 那女人从院子外面款步进来,看模样,还不到三十岁,虽然一直生活在这边塞苦寒之地,却保养的很好,样貌不说就是有多美,但是一眼看过去却是贤淑端庄,看着十分顺眼的。 “你是什么人?”到了这会儿,沈青荷整个人已经全懵了,趾高气昂的上前一步。 “大小姐!”周义刚想解释,那女人已经温和一笑道:“你就青荷吧?” 居然,是直呼其名的? “你算什么东——”沈青荷脱口就要怒斥。 那女人却似是早有准备,直接绕开了她,含笑走过来,站在了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一直在隐忍。 她面上乍一看去,就只叫人觉得气色差一点,并看不出别的情绪来,实际上袖子底下的手指已经在手心里掐出了深深色血痕来了。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那女人便就很是熟稔的主动笑道:“是大姐吧?早知道您要来,妹妹我原是应该亲自去门口迎你的。” 说着,她就转向了周义,不悦道:“大姐到了,你怎么也不叫人去告诉我一声?结果让我这么怠慢了大姐?” 这一番话下来,她不算多严厉,却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大夫人心里五味陈杂,具体的,其实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 “这……”周义满面的难色。 他是知道大夫人唯我独尊的脾气的,本来还在担心这两个女人万一撞在一起了要如何收场,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位新夫人胡氏居然主动出击,这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大夫人一直没说话,胡氏也不觉得尴尬,就重又看向了她,解释道:“大姐你也别怪周管家,他这也是怕出事,毕竟——” 说着,她便就低头,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腹部,叹道:“大夫说这一胎的怀相不是很好,要格外的小心些,他也是怕我出事!” 挑衅也就罢了,还是连环击! 杨妈妈都窝了一肚子的火,立刻就忍不住的要发作了。 这边沈青荷蒙了半天,突然一个激灵,冲过来,“你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你——” 隐隐的,她的心里也有了种猜测,可也只是怪大夫人对自己的手段太自信,故而这些年都把沈青荷保护的太好了,致使她过分的天真,又跋扈好冲动,当即就要冲上去和胡氏理论。 大夫人这时候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手,不动声色的拦了沈青荷一下,目光却是落在胡氏嚣张跋扈的脸上,面无表情的冷淡说道:“既然是该养胎的时候那你便就呆在屋子里好生的养胎吧,要不是我的身子不好了,又为着老爷的子嗣,原也不该把你安置在这个偏僻简陋的地方的。好在你也是个懂事的,既然肚子争气,那就更该好生的养着了,可别是辜负了老爷和我的期望!” 沈和娶了平妻的事,她原是全不知情的,但是大夫人不愧就是大夫人,哪怕是突发状况,也哪怕她内心早就被打击的一片狼藉,面上也是游刃有余,随便的几句话,就把面子和里子全都拉回了自己的这一边—— 言下之意,胡氏,不过就是沈和和她一起用来借腹生子的工具,而且很明白的告诉了对方,这些年,她才是在京城里坐镇将军府,风光无限的正牌将军夫人,胡氏和她比?那就太亏了。 胡氏原就是有备而来,却是全没想到她的反击力度居然如此迅捷惊人,面上表情不自在的一阵僵硬。 大夫人已经不屑的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冷冷的看着周义道:“她都怀了身孕了,还让她到处乱跑吗?说是为了接我的,她的心意,我知道了就好,还是老爷的子嗣要紧,还不叫人送她回去歇着!” 自从胡氏进门,这边的府邸里就是胡氏的天下。 周义哪里是敢命令她的?顿时就满面的难色。 胡氏被大夫人贬得无言以对,还在失神,大夫人却是热络的抓过她的一只手握了握,感慨道:“我的福气薄,这些年了,就只生了清荷一个女儿,想来也是诸多遗憾的。这些年,老爷又常驻边关,府里那边顾不上,已经许多年没有添丁了,得亏了有你。这一胎你好好的养着,我也知道你辛苦,前面不是已经有三个了吗?孩子都还小,回头如果这一胎还是男丁的话,就抱过来,我来带也是一样的!” 这个女人,不是说强势霸道,是个一点就着的吗? 胡氏过来,就是为了激怒她,进而抢占先机的,没曾想这个女人居然不中计,非但没和自己冲突,也不撒泼,就是连一句重话也没有,反而是处心积虑的已经在算计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胡氏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机感。 几乎是烫了一样的,她脸色微微发白,一把甩开大夫人的手,护着肚子后退了两步。 大夫人挑眉,微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胡氏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出一个笑容来,僵硬着嘴角说道:“老爷最近人都在军营,姐姐你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先休息吧。我过来,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周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做事也周到,你有什么需要吩咐她去办就行了!” “嗯!”大夫人点头,却一直是满面欣慰,目光盯着她的肚子,道:“你是小的,进门时候的那杯茶我还一直惦记着呢,不过这会儿你身子重,老爷又不在,这事儿就先不着急了,回头再说吧。不过几个孩子呢?要不先叫过来,让我见见?我也准备了见面礼给她们!” 这女人,居然就是不死心的惦记着抢她的孩子吗? 胡氏脸色煞白,脱口拒绝:“别了,孩子太小,也不懂什么规矩,怕闹着您!” “哦!”大夫人却也没勉强,又道:“正好我也准备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今儿个要收拾整理一下,那明天你叫人送他们过来,正好我可以教教他们规矩。咱们沈家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孩子们的礼仪最是不能有个差池的,否则只能是被人耻笑。” 胡氏已经撑不住下去了,再也不能继续呆下去,防贼一样的盯着大夫人,道:“那姐姐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可把手交给了婢女,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周义一直紧张的注意着大夫人的表情和反应,见她居然一直没有发作,一颗心却始终是悬在半空的。 这时候,他硬着头皮上前道:“二夫人是本地一位驻将家里的,这地方的民风教化当然都不及京城,二夫人也就是心直口快了些,没有别的意思的,夫人您多担待!” 没了外人在场,大夫人也不屑于演戏了。 她面上表情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了之前刻板冰冷的模样,盯着周义,咬牙切齿的冷冷道:“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担待吗?” 以大夫人的脾气,没当场把这个胡氏抽筋扒皮—— 她的确是已经有够担待的了。 周义面上一阵的尴尬,但见大夫人居然一开始就是这个态度,那似乎便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如果真是这样,大家才是皆大欢喜的。 于是,他的态度就更显得良好和谦卑的对大夫人道:“夫人,不孝有三,老爷这也是无奈!唉,横竖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二夫人生了小少爷和小姐,也只有您和老爷才是结发夫妻,在沈家,您和大小姐该得的还是一份也不会少的,她……是不能和您比的!” “结发夫妻?”大夫人用齿关碾压,缓缓地品着这四个字,最后,只是自嘲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她没再说话,但是面色却是明显不好的。 周义叹了口气,也不再试图多开解她什么,举步朝院子外面走,一边道:“夫人您先休息,小的先给老爷去个信,告诉他您和大小姐已经到了!” 大夫人站在那里,没动也没有回头,重新咬紧了牙关。 沈青荷从方才听着大夫人和那胡氏之间的对话的时候起,脑子里就不断的有惊雷阵阵,这时候见大夫人居然就这么心平气和的放了周义走了,当场就急了,义愤填膺的上前一步,拉着大夫人的手臂使劲的摇晃:“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女人她到底是……难道是父亲他……” 说着,就语无伦次的混乱了起来。 大夫人咬着牙,眼睛死死的瞪着这院子里的某个方向,一张脸孔上面的表情木然。 她伸手去,拉开沈青荷的手,举步往屋子里走,因为心里有太多的愤恨情绪,所以手下的力道很大。 沈青荷被她推了个踉跄,站稳了身子,就又一跺脚,又追上去,拦在她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气急败坏的使劲摇晃着质问问道:“母亲,你说话啊?父亲在这里怎么还有别的女人和孩子?你以前都没有跟我说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她也是发了狂,满心的怒火,倒不是心疼大夫人被欺骗,而是—— 如果沈和又有了别的儿女,那么她在府中的地位又要受到影响的。 大夫人已经忍了许久,此时就是咬紧了牙关,紧绷着唇角一语不发,她再次试图甩开沈青荷的手,奈何沈青荷抓她太紧,她也没甩开,却是因为用力过猛,一直卡着压在喉头的那口老血被晃得再也绷不住了。 沈青荷再一用力摇晃,她便是噗的喷出一口黑血来,刚好渐了沈青荷一脸。 浓烈的叫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沈青荷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大夫人却是瞬间泄了气,翻着白眼,身子就往下软倒了下去。 “夫人!”杨妈妈惊呼。 天竹和佩兰两个也赶紧冲过来,三人合力架着大夫人的身体,这才没叫她摔在地上。 大夫人其实没有晕过去,瞪着眼,眼睛还直直的看着高远的天空,唇角带着苦涩又自嘲的笑容。 “夫人?夫人您还好吗?说话啊?”天竹着急的去掐她的人中。 可大夫人就是个活死人一样,完全的没有反应。 佩兰左右环视一圈,道:“我去让周义请大夫!” 说着,提了裙子就要起身。 杨妈妈已经落下了眼泪来。 她是知道大夫人的心思的,连忙伸手拉住了佩兰,坚决的道:“别去!都别声张,快来帮忙把夫人扶进去,不要告诉任何人夫人吐血和生病的事!” 大夫人是最要强的,她会撑着去和胡氏周旋,为的就是给自己留面子。 这时候,哪里能叫人知道,她被气得吐了血? 这会儿沈青荷的那两个丫头都还在外面搬行礼,这院子里,也就杨妈妈这三个冯氏的自己人。 沈青荷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在那里发愣,三个人就手忙脚乱的把大夫人抬进去,安置在了床上。 桌上有茶具,只是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 佩兰也顾不得,赶紧过去倒了杯水来,喂大夫人喝下去。 杨妈妈坐在床头,紧紧地握着大夫人的手,心疼的喃喃道:“夫人,横竖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就看开一点吧,不要再自苦了,哪怕是为了大小姐,您也要保重……” 话音未落,大夫人麻木了许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 她艰难的回转头,朝院子里看去,声音沙哑无力的道:“青荷——” 说话间,沈青荷正好魂不守舍的从院子里走进来,见状,她这才被大夫人惨白的脸色吓到了,也顾不上擦脸上的血迹,赶紧扑过来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她握了大夫人的手。 大夫人想要回握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却也不想让沈青荷知道,只是勉强的摇了摇头。 沈青荷是见惯了自己的母亲运筹帷幄又无坚不摧的模样的,顿时也就放宽了心,脸上又露出愤恨的情绪,抱怨道:“母亲,刚才的那个贱人是父亲又纳的妾?提前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趁着你人在京城——” “青荷!”话音未落,大夫人突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喝止她。 沈青荷吓了一跳,瞬间噤声。 大夫人看着她,强压下心里所有愤恨和不甘的情绪道:“这样的话,以后都不准说了!” 沈青荷一愣,是真的不能理解大夫人这一刻突然的情绪转变。 “母亲——”她意外的呢喃。 大夫人苦笑:“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本以为,能挟制住他,就能把沈家最好的一切都留下来给你,可说到底却是我太自负了,居然是没想居然还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大夫人是真的宠爱沈青荷的,沈青荷对她除了依赖和信任,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明明是父亲不对!”她这样替大夫人鸣不平。 “算了!”大夫人叹一口气,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脸,语重心长道:“胳膊拗不过大腿,青荷,事到如今,已经是没办法了。这是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你就当不知道好了,以后也千万别为了这件事去当面的顶撞他。就算那女人生了几个野种出来,毕竟都有还乳臭未干,他们跟你是比不了的。这么多年,你是沈家的嫡长女,只要你乖巧一点,你父亲总归还是疼你的,别再任性了。你放心,那个女人,你母亲还是不看在眼里的,为了你,我就是忍她一时又何妨?”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就是突然一厉。 那一抹幽光,突然的就让沈青荷兴奋了—— 就好像是她以往熟悉的那个强势霸道的母亲又回来了。 “母亲要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以后多去讨好父亲吗?”沈青荷问道。 “嗯!”大夫人点头,想着她和西陵钰之间的事,又忍不住的心头一堵,却还是强打精神:“你大了,已经懂事了,难道和那几个乳臭未干的野种比起来,还不知道怎么讨好你父亲吗?” “那母亲的意思是,我们真的在这里住下,和那个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再回京城了?”沈青荷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居然是要她们和那个女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行了!总之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顾好了你自己就行,回头等你嫁了人,母亲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大夫人道,眼睛里有灼灼的烈火燃烧,最后,森然一笑,“迟早,我会好好的跟他们算一算这笔账的!” 沈青荷还是不怎么高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夫人道:“好了,你先去洗一洗,换了衣裳休息吧,旁的事,都不用你管!” “哦!”沈青荷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道:“那母亲您也好好休息吧!” 说完,先施施然的举步离开了。 大夫人盯着她的背影,满面的忧虑之色。 杨妈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夫人,真的不需要找大夫看一看吗?” 大夫人收回了目光,摇头。 她挣扎着,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杨妈妈赶紧扶她,又拿枕头给她在身后靠着。 大夫人闭眼缓了会儿,重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光芒就已经恢复了一片冷静的模样道:“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沈和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沈和了,前面他既然能和老太婆一起里应外合的摆了我一道,这时候如果叫他知道我对他另娶的事这么介意,就难保他不会趁火打劫的直接对我做出点什么来了!” 杨妈妈听的胆战心惊,想着当年沈和那个老实木讷的模样,怎么都觉得难以想象:“夫人您是说老爷他有可能会对您下手吗?” “不得不防啊!”大夫人道,说着就又自嘲的再度讽笑出声:“说起来也是我自己蠢,一直以为笼络住了老太婆,再拿着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几十年的情分做筹码,就能哄着他们掏心掏肺的对我,现在看来,真是蠢死了!” 老夫人那样的人,天生就是薄凉的。 倒是沈和,居然和老夫人一起做局这么久,这一点才是最叫大夫人恼怒和震惊的。 杨妈妈唉声叹气。 大夫人小心眼,她知道,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人就又转向了她,忧虑道:“我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应该就没事了,到时候你叫周义过来,青荷的事……让他过去跟沈和说一下,得尽早的定下来!” “啊?”杨妈妈十分的意外,“奴婢瞧着大小姐对京城那边……” “就因为她还惦记着京城里的那个人,我才必须快刀斩乱麻,赶紧把她的婚事定下来,好叫她死心!”大夫人态度强硬的打断她的话。 为了沈青荷,她愿意忍! 可是——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了,沈和做得这件事,已经严重的冲破并且挑战了她的底线,她不确定自己到底还能忍耐几天。 她可以去和沈和甚至老夫人那些人同归于尽,可沈青荷就是她的软肋,她舍不得拿女儿去陪葬。 如今最为两全其美的方法—— 就是找个稳妥的人,把沈青荷嫁了,嫁过去沈青荷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才能放开手脚去和老夫人还有沈和那些人拼命。 大夫人刚刚吐了血,面色寡白,但是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冷厉的锋芒。 这边沈青荷回了房,就着水把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又换了衣裳。 等两个丫头把她的行李都带人搬进来,正要收拾整理往柜子里放的时候,她却拉过了紫苏道:“先别弄了,给我找笔墨来!” “天都晚了,小姐要看练字也等明天吧,路上累了好多天了!”紫苏道。 这大小姐,平时除了衣裳首饰,可不见她怎么喜欢读习字的。 “我要写信!叫你去你就赶紧去!”沈青荷立刻就冷了脸。 她烦躁的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着这里的家居摆设,脸上就露出更加抓狂的表情道:“我才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回京城去,这个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呆。” 老夫人现在恨不能叫她死,她指望不上,而大夫人又铁了心的想要她在这里找个人嫁了,可是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就算是沈和军营里的部下,也不过就是个莽夫,难能跟一国储君的西陵钰相比?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要争取西陵钰那里的门路,想办法求对方接她回去的。 “这……”紫苏却是犹豫,“夫人她……” “你敢跟母亲透露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沈青荷警告道。 紫苏也知道这个大小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没办法,就只能是照办了。 沈青荷脸晚饭都没吃,花了半夜的时间,洋洋洒洒写了整四页的信纸,然后给了大把的赏银,让紫苏去泗水镇上驿馆的人送回京城。 最近边城的局势一堵动荡,信使来往的周期也短,快马加鞭的六天之后,沈青荷写得那封情真意切饱含相思之意的情信就被太子妃卫涪陵拆阅拜读了。 有别的女人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的夫君,并且写了缠绵露骨的情信过来诉说衷肠,作为嫡妻的女人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别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姑且不论,反正卫涪陵是侧卧在榻上,一字一句津津有味的读完了,看完之后,面上还能带着平和温婉的笑容品评一番:“信是写得蛮煽情的,就是这字迹丑了点,有点不太拿得出手!” 青青从旁看的,脸都黑了,不过知道卫涪陵对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介意,也就没动气,只是鄙夷的的抱怨道:“沈家这都教养出来的什么货色?怎么一个比一个都淫荡不要脸?” 为涪陵将那信随手一扔,还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沈家的姑娘,也有争气的啊,可惜我现在的身子不能出门,要不然,明天也想去宫里观礼,看他们大婚的!” ------题外话------ 大夫人战斗力还是杠杠的,一般人完全不是对手,只可惜荷花姐。唉,又犯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7章 大婚 皇室的大婚是在晚上。 虽然这天天还没亮沈家上下就都忙碌了起来,沈青桐也没早起。 和平时一样的时辰起床,沐浴之后,外面已经等着的喜娘们就捧着衣物首饰鱼贯而入,把她按在了妆台前面,开始开脸,上妆的忙开了。 沈青桐盯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瓶瓶罐罐。 她平时不用这些东西,虽然没什么兴趣,倒也觉得有几分新奇,就用指甲从几个盛放口脂的小罐子里挑了一点儿最艳的大红色出来细看。 旁边的喜娘拿了胭脂正要给她涂,一边笑道:“这个口脂是宫里的姑姑们最先调制出来的,颜色最正,今儿个王妃大喜,这天底下也就只有您才趁得起这个颜色了,用上了一定好看!” 沈青桐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指尖上—— 那口脂的色彩妖冶,的确是红的张扬,艳的跋扈! 如果用了这样浓重的色彩掩饰,当是能盖住这世上许多的血腥和罪恶吧?她见过的,那一天,艳阳高照,北境过来的狂风肆虐,包括她父亲在内的三千边疆将士的血,都没艳过此时她指尖的这一点红。 十年了!死去的那些人,鲜血已干涸,肉身成白骨,都成了葬在千里之外的孤魂野鬼,故土难归。 她告诉世人说,她忘记了,可是她即使骗过了天下的所有人,也始终骗不到自己的。 她记得!她都记得! 那一天,她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母亲,天真无邪的整个童年都在那一夕之间被碾压的粉碎成灰。 那段往事,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前尘了,可是于她而言,却是永远也不能抛弃和遗忘的,不管时间过得多久,也不管她走得多远,只要一回头。 一切—— 历历在目! 木槿见她失神,并且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不免担忧的叫了一句:“小姐?您怎么了?” 说着,就拿帕子裹住她的指头,给她去擦手上的口脂。 沈青桐猛然一惊,思绪瞬间回笼。 她的目光一闪,却是突然起身,一把推开了那个正要给她描眉的喜娘。 “哎哟!”那喜娘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小姐!”木槿也是吓我了一跳,惊呼。 沈青桐此时的眼里却没有任何人,她走到屏风前面,一把抓过上面的外袍穿上,直接就提着裙子跑出了门。 “王妃!” “小姐!” 后面的喜娘和丫头们都吓坏了。 木槿出了一身的冷汗,感激道:“你们都别生张,我去追!” 说完,就也提着裙子往外跑。 她家小姐可是不待见昭王殿下的,这么一跑,可别不是逃婚吧? 木槿一想,冷汗都出来了,可是一路追过去,却发现沈青桐居然是跑去了老夫人的红梅堂。 她才梳妆到一半,彼时头发还都散着,沿路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惊讶不已,最后却见她冲进了红梅堂,二话不说的直接朝老夫人的屋子跪了下去:“祖母!孙女有事求见!” 老夫人为了她大婚的事情,忙了一夜没睡,这会儿才刚眯了会儿,听见动静,就心慌意乱的赶紧出来。 木槿追过来,见她面容严肃的跪在那里,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敢上前。 “这个时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没有梳妆准备?”老夫人匆匆走出来,见到她素面朝天发丝披散的样子,受惊不小。 即使她再怎么不待见沈青桐,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老夫人弯身,赶紧过来搀扶。 “祖母!”沈青桐执意的跪着没动,面上表情肃然的抬头看向了她,认真说道:“今日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回来这里几次,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祖母。” 老夫人和她之间并不亲厚,对她这样情真意切的模样很有些不适应。 心里微微怔愣片刻,老夫人才道:“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桐桐福薄,父母早逝,无缘承欢膝下,今日我出阁,又不方便去他们灵前拜祭,所以想请祖母抽空替我去沈氏的祠堂,给我父母上炷香,告诉他们,是他们的女儿不孝,不能亲自过去给他们辞行了。” 沈竞夫妇去世已经十年了,而且那时候沈青桐又小,再加上后来出了意外大病一场…… 一直以来,她其实是鲜有提及自己的父母的。 毕竟当年她也就只有五岁,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这么多年了,即使血浓于水,想必印象里对自己父母的记忆也都不会有多少了。 老夫人也早就不计较了。 可是此刻,她突然跑过来…… 老夫人的心头剧震,甚至连脸色都跟着僵硬的凝固了片刻。 然后,她再度弯身下去,把沈青桐拉起来:“我知道了,你先起来,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还这样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沈青桐抿抿唇。 她低头又抬头,仍是正色看着老夫人道:“祖母,替我在父母的灵前说声对不起!” 好在这些年,老夫人一直忌讳,不到族里大的祭典,一般不会叫她去祠堂,而事实上,纵然那里供奉着她父母的牌位,沈青桐其实也不愿意去看的。 如此清清静静,一过就是十年。 “嗯!”今天对沈家而言,虽然是个荣光无限大日子,可是骤然提到沈竞,老夫人的心头就也跟着瞬间笼罩上一层阴云。 只是此刻,这院子里人多眼杂,老夫人也不敢叫情绪外露,拉着沈青桐的手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今儿个府里要宴客,明天一早我会去祠堂给你父亲上香,将此事告知的!” “嗯!谢过祖母!”沈青桐感激的连忙又要行礼。 老夫人给拦下了:“你快回去准备吧,别耽误了上轿的吉时。” “好!”沈青桐点头。 木槿这才敢走过来,从老夫人手里接了她的手,扶着她出了红梅堂往回走。 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之后,沈青桐的情绪马上就已经冷静了下来,面容沉静的沉默着慢慢往回走。 可是木槿感觉的到—— 她今天的心情其实很糟! “小姐你是想起老爷和夫人了吗?”忍了又忍,最后,木槿还是开口问道。 沈青桐的容色不改,仍是目不斜视的往回走,语气平静的道:“已经很多年都不想了。” 她其实是一直对和自己父母有关的事情讳莫如深的,今天本来也没准备多言,可是话都已经咽下去一半了,最后还是苦笑出声,讽刺的道:“可是自欺欺人没有用啊!” 那年二夫人带着沈青桐北上的时候,木槿和蒹葭,一个七岁,一个四岁,说是沈青桐的丫头,其实不如说是玩伴,因为路途遥远,路上又不确定会不会有危险,二夫人没办法带着三个孩子一起上路,就把两个小丫头留在京城了。 后来两个月之后,沈青桐被北疆军中信使顺道捎回来的时候,沈竞夫妇已经罹难,都不在了。 那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木槿也是提到此事就心情恍惚,那么小的孩子,真的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她都还记得很清楚,两个月前二夫人带沈青桐离京的时候,蒹葭太小,舍不得,两个人追出去在大门口拉着二夫人的裙裾又哭又求的,那时候二夫人还温和的笑着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拿帕子亲自把蒹葭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那个女人,有一副素雅又端庄的面孔,虽然平时话不怎么多,但是真的给过她和蒹葭太多过于深刻美好的记忆。 而那突然之间,那个英伟不俗的年轻将军和那个温和端庄的女人,和他们有关的一切就突然空白,成了永远都无法补上的缺失。 她和蒹葭都姑且耿耿于怀了许多年,更何况是沈青桐这个做人家女儿的。 回想起往事种种,木槿忍不住的鼻子一酸。 “小姐,您一定不要难过,老爷和夫人虽然走得早,没能看着您嫁人生子,可是他们在天有灵,都会知道的。这一世,也许只是彼此之间的缘分浅了些,下辈子……”这样的好日子,木槿知道不能哭,可是脸上挂着笑,声音却忍不住的带了几分哽咽,勉强的安抚道:“下辈子有缘,还能再续上的!” 沈青桐侧目看她。 木槿对上她的视线,就更是卖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坚定而更加用力的点点头,仿佛是要把这种信念通过这一眼对视时候的目光传递给她。 沈青桐看着她眼底诚挚的情感,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漫上一层比一层更加荒凉的感觉。 于是最后,她笑了笑,淡淡的开口道:“可是木槿,如果还有来生的话,我不会再做他们的女儿了!” 说完,情绪看上去仍是没有任何起伏变化的,又移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木槿脚下的步子却是下意识的迟缓,落后了两步。 抬头,盯着她踽踽独行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木槿才赶紧快跑两步跟上了她—— 沈竞夫妇遇难的时候,沈青桐才只有五岁,在一个孩子的心里,应该只会觉得是自己被抛弃了吧,何况,这些年在沈家,沈青桐还是被大房和三房的两位嫡出小姐挤兑,她会心存怨怼,也是顺理成章的。 木槿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安慰自己—— 今天总算是可以从这座乌烟瘴气的沈家后院里脱身了,虽然那位昭王殿下的架子和脾气都大了点儿,好歹应付他一个也强过要应付沈家的这一家子啊。 权衡比较一下,木槿倒是不觉得沈青桐今天嫁人是件什么坏事了。 主仆两个回到锦澜院,蒹葭和喜娘早就急疯了,要不就在门口扯着脖子张望,要不就是在院子里团团转。 “小姐!您可是回来了,跑哪儿去了!”见到两人回来,蒹葭隔着老远就跑过去,嗔道。 “没什么,突然想到一点事情,就去了祖母那里一趟!”沈青桐道,给她一个笑容,“回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蒹葭没敢说,看到沈青桐突然冲出去,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家小姐要逃婚,简直吓尿了。 嗯!没事了!人回来了就没事了,他们的小命都保住了。 “王妃!”沈青桐进了院子,那十几个喜娘也是一股脑儿的全部冲上来,拥簇着她又进了屋子,在妆镜前坐下。 这么一耽搁,时间就有点紧了,喜娘们七手八脚的开始继续给她整理上妆。 沈青桐坐在镜子前,由着他们折腾。 铜镜里,她能看到自己那张有点模糊的脸孔上面缓慢的变化,披散肩头的青丝被束起,挽成造型别致的发髻,红宝石镶金的全套头面,配上大红喜服上振翅欲飞的金线凤凰,习惯了素面朝天的沈青桐也会觉得这种装大尾巴狼的变化很神奇啊…… 一瞬间,心情就跟着好了那么几分—— 虽然西陵越其人,并不是叫人觉得十分值得期待的,好歹这种高高在上,能借势耀武扬威的感觉还不错,比起在沈家,人前人后都要夹起尾巴做人,毕竟去了昭王府,以后大约也许可能就只需要在西陵越一个人跟前夹起尾巴了吧? 忍辱负重啊! 细算下来,其实也不算亏的。 这边沈青桐的思绪飞扬,倒是逐渐找到点儿作为新嫁娘的喜悦的心情来了,正在失神的时候,就见喜娘沾了红艳艳的胭脂正要往她脸上蹭。 沈青桐皱眉,当机立断的侧头躲开了,道:“别给我用这个,这颜色,我不喜欢!” “啊?”喜娘的手擎在半空,一愣,然后还是扯出笑容来,解释:“这口脂和胭脂才衬王妃您身上的这一身啊……” “我不用!”沈青桐没理,转而盯着她的眼睛,打断她的话,语气冷硬强势的又重复了一遍。 这位准王妃,跑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的气势就有点吓人了。 那喜娘被她盯着,忍不住就心里发毛,心里就赶紧安慰自己—— 不用就不用吧,反正一会儿盖头一盖,她这张脸也只有等晚上洞房昭王殿下拆包的时候才能看见,应该也不会惹什么麻烦。 “是!奴婢知道了!”定了定神,那喜娘赶紧答应着,让带了人继续给沈青桐上妆。 太艳的口脂和胭脂这些沈青桐都不让用,可就算再怎么天生丽质的,新娘也没胆子让她就这么素面朝天的上轿的。虽然从这位准王妃平时的装扮上来看,极有可能是昭王殿下好的就是清汤寡水的这一口,几个喜娘也不敢马虎,一层一层,给她擦了好些粉。 沈青桐虽然喜庆不好,却也知道她们都为难,所以倒是也算配合。 前后折腾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她这一身行头才算拾掇完毕。 彼时天色已暮,无内无外却都是一片灯火辉煌,红烛高照,灯笼高高的,前院宴客的喜庆声音也偶能传过来。 待到夜幕初临,外面突然一片七彩斑斓的烟火齐齐窜上天空,轰然炸开,绽满了天幕。 院子里奔走忙碌的丫头们齐齐被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瑰美的天宇给镇住了,也忘了手里的活计,纷纷驻足观望。 彼时沈青桐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对门口的大床上。 眼前的房门大开,她听闻了动静,直直的抬眼看过去,就看到正个天地变色,恍如不是在人间的这一幕。 太子和其他皇子大婚的排场都是不一样的,而西陵越和西陵钰处处争锋,在规制上,他肯定是不能逾矩的,但是今天这天幕一炸,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幕,想必足以叫满城的百姓记忆犹新的记上一辈子了。 沈青桐是没什么意见的,虽然她就是个捡漏的—— 凡事都是白来的,不捡白不捡吗? 烟花乍起,所有人都敛声屏气的仰望苍穹,直至随后惊天动地的炮竹声和锣鼓声响起,才有喜娘如梦初醒,一拍大腿,高呼道:“是昭王殿下迎亲来了!吉时已到!快,盖头!扶王妃上轿!” 接下来人仰马翻。 反正沈青桐被盖头一蒙,就事不关己了,被人推攮着,木偶一样的听摆布。 从锦澜院出来,先要去当着观礼宾客的面拜别双亲,她这要拜的自然是老夫人了,行了礼,又走了几个过场,木槿和蒹葭就左右搀扶着她出门。 彼时那大门外,昭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等着了。 西陵越也是穿一身大红的喜服,金冠束发,整个人金光灿灿的高坐在马背上。 沈青桐虽然看不见,但是想也能想到此人此刻的那种神气,在盖头低下冷嗤一声。 因为观礼的客人多,裙裾和袍子的拖尾都很长,她走路其实是很小心的,很仔细的盯着脚下,眼见着就要跨过门槛,却发现正扶着她手的木槿脚步突然顿住,缓了一下。 沈青桐诧异,但是看不见,周围的人群又吵闹的利害,她就用力捏了下木槿反对手指。 木槿不经意落在巷子口那边的目光便赶紧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扶着她,过门槛,下台阶,但是莫名的,心里却有几分不安—— 自从那次的“私奔”闹剧不了了之之后,听说陈康梁是回了任上去了,整一年都没再听他的消息,木槿几乎都忘了这个人和之前的那件事了,可是今天,他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场合,木槿就忍不住的不安,心烦意乱。 西陵越接了自己的王妃,一路上又是敲敲打打,声势浩大的往宫里去。 在宫里,百官和后妃观礼,一对新人按部就班的行了礼,然后拜见帝后,听帝后训话之后,陈皇后就亲手把昭王妃的印鉴等物都交给了沈青桐。 忙忙碌碌的来回折腾了又是一个多时辰,总算礼毕,西陵越就又带着沈青桐打道回府。 跨过王府门口的火盆,沈青桐被送去了洞房,西陵越却直接去了前院那边宴客。 朝中昭王的风头鼎盛,就是太子一党的官员也不得不给面子,前来道贺,府里宴客的排场也是惊人。 外面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半夜都不消停。 沈青桐端端正正的坐在宽大的喜床上,低头看着自己描龙绣凤的裙裾和衣摆,心情很有几分忐忑和纠结——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是这样运气,前后两世,成个婚都是赶鸭子上架。 虽然她这个人随遇而安,从来就不过分的矫情和挑剔,可是这感觉也总是怪怪的。 喜娘和丫头们分立两边,一屋子里的人,却都莫无声息的等着,只能偶尔听到蜡烛爆裂的灯芯爆裂的细微声响。 就这么枯坐,一直过了三更,西陵越才过来。 彼时前面的宴会似乎还没散,隐约的还能听到丝竹之音和人们的谈笑声。 西陵越喝了酒,面色较之往常多了几分红润,但是目光清明,人还是十分清醒的,以至于连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冷傲气场都没变,一进门就把一众的喜娘震得不轻。 大家屏息敛气,谨小慎微的,按部就班的引他掀了盖头又伺候新人喝了交杯酒,因为喜娘们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所以一切的过程都已经不能只用顺利来形容了,简直—— 堪称完美啊! 沈青桐是看到他的脸就不怎么高兴的,可是为了配合气氛,脸上还是恰如其分的全程都带了几分小娇羞的笑容。 她的容貌清丽,模样本来就生得不差的,如今大红的嫁衣映衬之下,略带几分娇羞的略一垂眸,小模样是真有几分撩人的。 西陵越看在眼里,却意外的发现自己估计是酒喝多了,根本就带入不了肠镜,脑中不自觉的就跳出她冷着脸,憋屈不已盯着自己的那一副表情。 这是太了解了,搞的现在连自欺欺人都不能啊! “喝了交杯酒,王爷和王妃娘娘长长久久……”喜娘说着吉祥话,把酒杯给收了。 没曾想,本来还温吞有礼的昭王殿下突然甩出一张臭脸来,倒是没发怒,只是很过来那一眼的目光冷飕飕的道:“行了都下去领赏去!” 喜娘的话到一半,整个人都怔住了。 西陵越见他们不动,又一眼扫过去,一群人立刻做鸟兽装散,顷刻之间,就连木槿和蒹葭这两个没胆的陪嫁丫头也一溜烟的跑了。 洞房里的视野开阔,入目都是一片叫人眼花缭乱的红。 沈青桐瞪眼看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身边的西陵越正在盯着她看的时候,顿时就的紧张的面皮一僵。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让自己缓缓地回转头去对上他的视线:“王爷……” 话音未落,西陵越突然就伸手来捞她。 沈青桐一惊,出于本能的反应,马上就跳起来,闪身躲开了。 西陵越手下落空,一愣。 诚然沈青桐方才也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再一回过神来,就瞬间尴尬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纠结的咬了咬嘴唇,正想要解释点儿什么,没想到才刚张了张嘴,那边西陵越居然没计较? 他起身,转身走到外间的盆架旁边,洗了两把脸,然后再转身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宽衣解带。 沈青桐眼睁睁的看着,脸上在慢慢的烧红,“你——” “怎么?”西陵越挑眉。 沈青桐皱眉,最后还是忍不住的试着开口商量道:“我记得之前我们有约法三章的!” 西陵越侧目看她,顺手把扯下来的腰带扔了,挑眉,淡淡的道:“哦?里面有约定这一条?” 这个话题拿出来这么说,沈青桐着实有点尴尬,下意识的稍微别开了视线,继续争取和他讲道理:“说好了约法三章的,我记得我当时只提了两条?现在补一条?” 心里却知道,西陵越这种人,会跟她讲什么君子协定才怪。 果不其然,说话间西陵越手下的动作也没闲着,已经是把外袍都一并脱下来,随手扔了。 他走过来。 已经行过礼了,此时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虽然沈青桐想躲,到底也还是没敢,硬着头皮站在那里,身体有点僵硬。 西陵越走到她面前站定。 他的身形颀长,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题外话------ 混合双打四人组的小剧场(独家): 越越(傲娇脸):嗯本王终于顺利大婚娶上媳妇了,举国同庆,勒令作者评论区发红包…… 麻将四人组(斜眼,赤果果的嫉妒):是大婚又不是开荤,高兴个毛! 彭渣渣和苏晋阳表示:老子人生赢家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嘤嘤嘤!”一辈子都没开上船的火火哥和端木美人儿,抱团哭晕在厕所~o(>_<)o~ 岚宝说:边关告急,国库空虚,红包我坚决不发哒! 越越(强行抢麦插播):尼玛,老子裤子都脱一半了,作者你丫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88章 一切为了面子,好尴尬! 昭王府。 柳雪意站在朝向前院的一闪敞开的窗户前面,半天没动。 今天西陵越大婚,需要招待的客人太多,不仅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去帮忙了,还从宫里借调了一部分人来才能勉强应付。 白天的时候,柳雪意就没露面。 灵芝在前面一直忙到这会儿才回,本以为她是应该早就睡了,走进院子,见她还站在窗前,就是眼眶一热,赶紧快走两步推门进来道:“都这个时辰了,小姐怎么还没睡?” 柳雪意站在窗户前面没动,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很冷静的问道:“前面的喜宴都散了吗?” “差不多了!”灵芝道:“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回去了,还有几位年轻的王孙公子喝高了,还在前面划拳呢。王爷有吩咐下来,说今天是大喜的好日子,不要赶人,由着他们闹去了!” “大喜!”柳雪意这才合上了窗子,面上表情意味不明的讽刺笑道:“今天这场大婚的盛况,完全是冲着给太子添堵的目的去的,这排场,也算是亲王大婚的仪典里史无前例的头一份了,的确是够喜庆的了!”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虽然知道西陵越大办婚事并不是为了沈青桐的,可是十里红妆,盛世花嫁是每个女子都渴盼和期望的,这么大的一个便宜,还是让沈青桐出尽了风头。 可是那个沈青桐,明明不过就是个样样都不出众的孤女,凭什么这一切就都该是她的? 反观自己,为了不丢面子,今天却要躲起来,在这里连面都不能露。 灵芝倒了杯水给她,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安慰道:“小姐您跟她计较什么,她这也就是勉强捡了个便宜罢了,就算暂时的让她先分光一下又如何?您可是有贤妃娘娘撑腰的,日后到底是谁得势,谁风光,还得要一步一步走着瞧呢!” 那个沈青桐,真的是看着哪里都不出彩的。 倒也不是灵芝对自家主子太过自信,实在是—— 如果西陵越娶的人换做是郭愫,灵芝都还会忌惮几分,但是这个沈青桐,那就真是个不起眼到可以直接被忽略掉的角色了。 柳雪意当然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闻言,却还自嘲的苦笑了一声道:“那又怎么样?怎么说她都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嫡王妃!” 嫡庶有别,尊卑这回事,真是最无奈的,却又可以把人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灵芝接不上话,索性就沉默了,有些局促的目光四下里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道:“小姐,您是不是还没用晚膳?奴婢这就去给你去厨房拿!” 今天所有人都忙翻了,谁又会注意到柳雪意这个暂居于此的没名没分的外人。 柳雪意的心里也不是不生气,只是人在屋檐下,根本就没办法。 灵芝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柳雪意厉声何止她,“别去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灵芝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小姐,奴婢只是……” “我不饿!”柳雪意惯常都是个善于隐藏自己脾气的人,察觉失态,就马上缓了缓情绪道:“别去了!” 灵芝不敢再招惹她,点点头,就去打水,伺候她梳洗上床休息了。 柳雪意躺在床上,一整天粒米未进,饥肠辘辘,这一刻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可是听着前院方向偶尔传来的谈笑声,就总是忍不住的在想,这一刻主院那边的新房里会是个什么场面。 她是个曾经被人踩入泥泞里的人,从来都知道权势比所谓的情情爱爱更重要,但是西陵越那样一个高高在上无可挑剔的人摆在眼前,她又是近水楼台,其实打从心底里,她对他是真的存着几分爱慕之心的。 为了迎合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阖府上下的灯笼都换成了红色的,包括她廊下的两只。 此时透过窗纸,摇曳的暖红色灯光透进来,就越是叫人容易联想到此时这府邸里的某一处,被翻红浪,两个人抵死缠绵时候的画面。 柳雪意越想就越是心烦意乱,最后干脆一下子甩开被子,坐了起来。 灵芝忙了一天,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就先被惊醒了。 她蹭的从外间的睡榻上跳起来,点了一盏灯捧着进来,见到柳雪意黑着脸坐在黑暗中的侧脸,心里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您……怎么了?” 柳雪意也不说话。 灵芝又不傻,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 她把宫灯放在旁边的小几身上,弯身捡起地上的被子,又赛回柳雪意床上,轻声的劝道:“木已成舟,小姐就想开些吧,要往长远里看,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是——”柳雪意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大床里边黑暗的一个角落道:“那个沈青桐的云起实在是太好了,好到——” 她说着,眼底就有阴暗的冷光一掠而过,一字一顿的继续道:“我都开始有些忌惮她了!” 沈青桐她何德何能,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成了让人羡慕的赵王妃? 虽然陆贤妃已经给她指明了要走的路,可是她也不由的害怕—— 万一沈青桐的运气好,再次捷足先登了,那她就真的完全处于劣势了。 陆贤妃和西陵越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更不会忌惮沈青桐什么的,所以她要只靠着陆贤妃替她撑腰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的前程,还是要自己谋划的,绝对不能再给沈青桐继续走运的机会。 几乎是一瞬间,一条计策已经跃入柳雪意的脑中。 只是—— 西陵越御下的手段极严,她在这里又毫无根基,完全的被动,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做点儿什么,实在是不容易啊!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灵芝见她半天没反应,就试着推了她一下。 “哦!没什么!”柳雪意猛然惊醒,看了她一眼,就又若无其事的躺下闭了眼:“很晚了!睡了!” 灵芝见她没什么精神,倒是没多想,拉过被子给她盖上,重新又熄灯回了外间的榻上。 这一晚,柳雪意彻夜难眠,心里在不停的盘算—— 她不是耗不起的人,机会她可以慢慢的等,只希望是这一次老天爷别站在沈青桐的那一边,给她一点时间吧! * 然则主院的新房里,场面却并非是柳雪意臆想之中的那样和谐。 西陵越一步步走到沈青桐面前。 他的身形颀长,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 沈青桐微微仰起头来看他,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是她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紧张归紧张,而这种紧张的心情很纯粹,和一般新嫁娘洞房花烛时候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一样都是准备迈入一段新的人生,可是—— 她却很冷静,早就在心里把利益和退路都鸡苏散的很清楚,所以这一刻,无论是对这段婚姻还是眼前这个可以可称之为她夫君的男人,都是没有抱着任何幻想和期待的。 她之所以会紧张—— 不过就是因为眼前要和她搭伙过日子的这个混蛋很难搞,而且又不怎么可靠。 一时间想的事情有点多,沈青桐便就有了片刻失神。 西陵越见她居然没跑,心里倒是颇为满意的,伸手蹭上她腮边,却摸到满手滑腻的脂粉,他便有些不高兴了,沉声命令:“去洗了!” 沈青桐闻言,简直就是如蒙大赦,立刻就转身去外屋找脸盆。 今天她一身嫁衣里外加起来足有九层,为了参加仪典,无论是外面的袍子还是里面的裙摆都很长,拖拖拉拉的堆了一地。 她那身量本来就没有完全长成,甚至还有点瘦弱,被这么繁重的一团嫁衣裹着,她走路的时候又怕绊着,就把一堆裙摆都尽量车过来在怀里抱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 西陵越从后面看着,就觉得她这背影分外滑稽,有点哭笑不得—— 他这是娶了个媳妇吗? 他这是娶了个媳妇回来的吧? 可是这洞房花烛夜的画风,怎么看都有点别扭不对劲啊! 真怀疑,一会儿就算扒光了,他到底睡不睡的下去? 可是费这么大劲才折腾回来的媳妇,不睡又觉得亏得慌! 这会儿刚刚上位的王妃娘娘并不知道其实昭王殿下心里其实挺嫌弃她的,并且也正在为了睡还是不睡这个傻逼的问题纠结呢。 她就是故意磨磨蹭蹭的,花了半天时间才把脸上那厚厚的一层洗掉,又慢吞吞的擦了手,再拖着那一身嫁衣一步一步的往回挪。 这边昭王殿下还在艰难的抉择,一抬头,瞧见她那一副明显是不怎么乐意的表情,登时就更不乐意了—— 他嫌弃她是一回事,几时轮到她这么憋屈不情愿的了? 这么一想,昭王殿下也就气愤的坦然了,也没了耐性等她走近,直接抢上去两步。 沈青桐只觉得眼前眼花缭乱的红色影像一闪,下一刻已经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已经莫名其妙的被拖过去,按在了床上。 被子上面撒了满床的花生莲子和桂圆等物,硌得她龇牙咧嘴。 西陵越欺身而上。 床帐压下来,隔绝了大片的光线,他那张俊美到有时候近乎妖冶的面孔压下来,无限放大的出现在她面前。 那一瞬间,气息交融。 沈青桐突然心跳如擂鼓。 她干吞了口唾沫,想说话,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就是眼神明显带了几分紧张和无措的尽量往一边飘去。 “呵——”西陵越瞧见她咬着嘴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的哑然失笑。 他强行掰过她的下巴,也不客气,直接俯首吻了下去。 也不知道在前面喝了多少酒,此时他的唇舌间还弥漫着些微醇厚的酒香气息。 沈青桐手抓着身下的被褥,心思烦乱的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手从她腰际上移,胡乱的一番动作,已经将她身上层层叠叠的嫁衣拆开了几层…… 搭伙过日子归搭伙过日子,可如果真要赤身*的睡在一起,她还是觉得别扭和不适应,忍着忍着就还是想去推他。 一抬手,触到他中衣下面肌肉紧致结实的胸膛,脸上一热,突然就找到了自欺欺人的借口了—— 好歹她才是正牌的昭王妃啊,虽然西陵越这人是混蛋了点儿,可是现在他府里还住着个雄赳赳气昂昂,摩拳擦掌等上位的好表妹呢! 就算她这夫君是个不靠谱的混蛋,可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也得睡了啊! 想办法把他气走她倒不是办不到,可如果回头人让柳雪意捷足先登了,她不是更吃亏?以后还不得被嘲笑挤兑死啊? 对的!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睡了很亏,但是不睡的,不仅亏,还会很丢脸! 一切为了面子—— 所以,必须义无反顾的先把这厮给睡了! 虽然知道这样自欺欺人其实很没有骨气,但是我们的王妃娘娘就是靠着她那颗强大的内心,用这么强大的理由把自己说服了…… 说干就干! 定了目标,沈青桐就不再扭捏迟疑,顺势就去扯西陵越的领口。 西陵越的喜服可没穿她这么多层,何况外袍提前就已经脱了,此时她倒是十分容易上手的,三两下就扒开对方的衣裳,探手往里面摸去。 西陵越被她微凉的指尖一碰,登时动作一僵—— 这画风不对啊! 虽然他也想忽略不计,可是真的很难想象这丫头都嫌弃他成那样了,居然会投怀送抱,主动求欢吗? 怎么想,都觉得瘆得慌。 “你做什么?”一时没忍住,昭王殿下怒喝一声,按住了他媳妇不安分的主子,一骨碌的翻身坐起,黑着脸把衣襟拢上了。 然后…… 然后两个人四目相对,当然是尴尬了。 沈青桐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一张笑脸涨得通红,这会儿是真的脸都没了,藏都没地方藏。 西陵越自己吼完了,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刚才情急之下是失态了—— 被自己八抬大轿娶回来的王妃摸了两把而已…… 主要是,他现在拢领口的这个姿势也太丢脸了。 沈青桐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顺水推舟,爬起来夺门而逃…… 可明明她才是被人推开的那一个,怎么一跑—— 她眼睛往门口瞄了瞄,那里陆贤妃宫里派出来等着收元帕的嬷嬷可还杵在门边呢,她这一跑,相都不敢想后面的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而现在的西陵越也纠结,想再扑一次又没太有脸,但是不扑吧—— 新娶进门的媳妇不睡?他这是有病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正在床上互相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守在门口的嬷嬷十分意外,赶紧走下台阶迎上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王爷歇了吗?”云鹏道,声音听上去很有些着急。 “这——”那嬷嬷为难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云鹏只能解释:“北疆连夜有紧急战报入宫,陛下口谕,传王爷马上进宫!” 屋子里,西陵越和沈青桐各自都已经顾不上尴尬了。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西陵越已经一步迈下床,捡起地上的一件袍子披上,走过去开了门:“北疆起战事了?” 说话间,他顺手关上了房门。 听到北疆的字眼,沈青桐的心里就格外关注几分,想了想,就也跳下床挪去了门口。 可彼时西陵越已经跟着云鹏往院子外面走去,偶尔的几句说话声传进来,已经听不出重点了。 沈青桐默默地走回桌旁坐下,虽然已经马上四更了,这会儿她也已然是睡意全无。 今天是她和西陵越大婚的日子,可是皇帝居然都等不得天明就叫人来宣了西陵越进宫,这就说明,北疆那边一定是出大事了。 可是北魏那边,自从裴影夜回朝之后,虽然摄政王把持朝政不放,双方在较劲,他国中局势却也算是稳定了的,这几年北疆那边也都没有开战了。 难道是北魏房门的争权又有所动荡了?所以影响到了北疆边境的局面? 沈青桐坐在灯下,直至红烛燃尽,彻夜未眠。 西陵越一夜未归,次日一早,木槿和蒹葭打了洗脸水过来才得了消息,又见到沈青桐坐了一夜,不免心疼。 “小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木槿道,小声的安慰。 沈青桐这才回过神来,一回头,却见阳光撒进屋子里,竟然天亮了。 “天亮了!”她喃喃的一声,神色凝重。 两个丫头服侍她洗漱,刚换下了身上的嫁衣,外面云鹏却匆匆的赶回来,敲门道:“王妃,您起了身了吗?” 沈青桐使了个眼色,木槿赶紧去开门,见到只有云鹏一个人,不禁奇怪:“王爷还没回吗?” “北疆战事告急,王爷要马上去边关督战,来不及回府打点了。”云鹏道,也顾不上擦额头上跑出来的汗水,只是神色有些忐忑为难的越过木槿去看屋子里的沈青桐道:“王妃和王爷才刚新婚,王爷马上要出征,王妃您……” 好歹也去送一送啊,就算作息也好,给王爷圆圆面子。 只是他家王妃这脾气…… 云鹏着实也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 ------题外话------ 麻将四人组的小剧场no3: 白奕(牛内撞墙一万次):兄弟们,为毛这哥们这么好命,他居然第一卷就大婚了啊啊啊,老子可是整本进度过了三分之二名分都没定啊! 宋灏&大延陵,默默的蹲墙角画圈算戏份,做对比分析图。 湛湛(淡定的继续冰山脸):重点是,我们的娃都能打酱油了,这货连媳妇都没搞定! 上面三只满血复活:大哥!你毒! “尼玛,闲着没事说毛的大实话啊!摔!”越越一口老血,倒地不起…… ps:我也发现了,每回桐妹儿在越越面前夹起尾巴装乖的时候,的确萌萌哒,怪不得越越会有种睡不下去的感觉。桐妹儿实力防狼,不解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69章 舍不得本王走啊? 自家王爷的人缘不好,这一点,云鹏是心里有数的。 所以为了弥补这一劣势,此时看着沈青桐时,他的表情就尽量显得真诚。 “小……”木槿和蒹葭也都一脸紧张的回头看着沈青桐,“王妃……” “北疆起了战事了?很严重?”沈青桐抬手扶了扶鬓边的一根步摇,“他怎么走得这样急?” “说是十万火急,军方的事情,一向都是机密,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属下还不知道,只是皇上硬钦点了五百禁军,并勒令铁骑营的五千骑兵整装,跟着王爷一起北上了。时间紧迫,王爷也没时间回来收拾行李了,所以——让属下回来跟王妃说一声!” “嗯!”沈青桐点头,又低头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裙摆,并没有半点不甘愿的意思,提了裙角就往外走:“我去!” 轻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虽然她没太看好西陵越这个人,可是嫁都嫁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必要把他们夫妻不和的事实都摆给外人看?让所有人都觉得西陵越和她关系不好,甚至不待见她?这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个权贵圈子里,本来就是捧高踩低最厉害的地方,她的身后,沈家是完全指望不上的,现在就算豁出去脸皮不要也必定牢牢地抱住西陵越这棵大树的。 云鹏松一口气,赶紧侧身给她让路:“属下已经让管家准备啊马车里,王妃请!” 沈青桐一步跨过门槛。 两个丫头赶紧跟上。 一行人匆匆赶到大门口,刚要出门,柳雪意也得到消息,带着灵芝匆后院匆匆的过来。 “表小姐?”在门口等着服侍沈青桐的管家往上迎了一步。 “我听说边关告急,殿下要出征了是吗?”柳雪意焦急的问道。 她是真的着急,一则战场上刀剑无眼,西陵越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过去,实在叫人不放心。 二来—— 打仗这种事,谁都说不准要打多久的,本来她无名无分的住在昭王府里就尴尬的很,现在西陵越这么匆忙的一走,不知道归期几何?在他回来之前,她岂不是要一直的这么尴尬下去? 这一句话说完,柳雪意才察觉自己情急之下失态了—— 沈青桐在这里,她的面色略一僵硬,赶紧垂眸迎上来,施了一礼:“见过王妃!” 沈青桐对她,本来就没怎么上心,不提的时候几乎都忘了还有她这号人,而她人一出现,也就想起来了,这个柳雪意现在的确就是住在昭王府里的。 沈青桐对她,没有敌意,至于吃醋?那就更谈不上了。 “免了吧!”沈青桐淡淡一笑。 柳雪意刚一直起了身子,就听她话锋一转,继续平静的笑道:“好歹你也是殿下的表妹,都是自家人,其实不必这么拘束的,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表嫂也行,也省得生分了!” 柳雪意就是冲着这家女主人的身份来的,她非要把人家往表妹的死胡同里逼? 柳雪意是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沈青桐会第一次见面就突然发难,诧异之余,面上表情就更加显得僵硬了。 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使劲的捏了捏帕子,面上表情还是一样的温顺,谦卑道:“殿下是皇族,雪意和殿下之间虽是因着贵妃娘娘的关系而格外的亲近了一些,但也还是不敢逾矩,以免亵渎!” 同时,她的心里却隐隐的对沈青桐起了几分戒备之心—— 之前在陆贤妃那里见过这女人两次,她都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一副模样,该不会全是装的吧? 她这都还没正式进门呢,这个沈青桐就开始率先发难了? 沈青桐看了她一眼,却是没再说话,扭头下了台阶,往停在门口的马车那里走去。 云鹏可是知道他家王妃的黑历史的,这会儿面上表情一片严肃,一语不发。 旁边的管家等人一见这个见面就掐的架势,全都替他们家王爷和他们自己都捏了把汗水。 “王妃!”柳雪意追上去两步,拦住了沈青桐的去路,看着她,诚恳的道:“王妃是要去给王爷送行的吗?王爷此去,归期不定,我也该去当面道个别,送一送的,能不能带上我?” 她已经是放低了姿态,态度十分的良好。 沈青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未知可否。 那边管家正在替自己将来的日子发愁呢,冷不防就收到她飘来的一眼目光,当时就是浑身肌肉紧绷的一下子站的笔直的脱口对柳雪意道:“这马车是王爷的座驾,按照品阶规制……表小姐要过去,就麻烦您等一等,小的这就叫马房给您重新准备车驾!” 不管是皇亲贵族还是官员,不管是府邸的规模,府兵的数量,乃至于他们出行所用的车马轿子的规制都是有明确的规制和区分的,逾矩越阶的话,轻则被弹劾,重则是要被治罪的。 本来沈青桐要过去,有她这个正派王妃在车上,顺路捎上柳雪意这不算什么的。 可是—— 她既然不肯,那就谁都没有办法。 柳雪意是没想到她会连着给了自己两次下马威,面上表情再度僵硬,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是没能反应过来的。 就这一来一去的工夫,沈青桐已经踩着垫脚凳上了车,由云鹏带人护卫着,扬长而去。 虽然已经是五月,可是清晨时候的风还很是透着些凉意的。 柳雪意站在迎面掠过的冷风里,脸色明显是有点不好看。 管家倒是真的吩咐下去,叫马房的人给她备车去了——、 打狗看主人,就算只是个表小姐,那也得给陆贤妃的面子。 昭王府的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很快就有人从旁边的小门里赶了马车出来。 “车备好了,让表小姐久等了!”管家道。 柳雪意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的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道:“多谢雷管家!” 顿了一下,又道:“殿下此行十分的匆忙,行李应该随后需要打点好了再送过去吧?边关的军营之中不比京城里安逸,虽说殿下是去打仗的,但是殿下千金之躯,需要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还是不能马虎的,有劳雷管家,先叫人整理着吧!” 不得不说,跟了陆贤妃几年,她的细心周到程度都是非同一般的。 雷管家也忍不住的暗暗佩服,点头道:“好!小的会安排下去的,表小姐有心了!” “应该的!”柳雪意温和的笑了笑,转身被灵芝扶着上了马车。 西陵越北上,走的是北城门。 马车出了巷子,直奔北城门。 而自从刚一上了车,柳雪意面上表情就已经忽的冷凝下来,看上去阴沉沉的。 灵芝也是早就看不惯沈青桐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了,撇撇嘴道:“这才刚嫁过来呢,就开始摆谱了?端着她王妃的架子给谁看呢?要不是贤妃娘娘和昭王殿下需要拉拢沈家的关系,谁知道她是哪根葱?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昭王妃了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腰!” 如果说昨天晚上柳雪意还能自欺欺人的压住脾气,这时候也是当真的闹了。 她冷笑:“以前倒是我小瞧了她了,一直以为她会是个安分胆小的,没曾想她胃口居然这样大,原来也是个不安分的呢!” “这么快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她这是找死呢!”灵芝不屑的说道。 他们彼此都清楚,就因为控制不住西陵越,所以陆贤妃才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想要把他的后院抓在手里,如果知道这个沈青桐行事居然这么样的嚣张跋扈—— 甚至都不需要柳雪意出手做什么,陆贤妃就会出手收拾她! “哼!”柳雪意冷笑了一声,虽然没再接茬,那眼神却始终阴测测的。 就在昭王府房门,两拨人马相继往城门赶的时候,西陵越策马出宫,已经先到了一步。 皇帝点给他的五百禁军是夜里就得到调令,提前就整装待发的,但是骑兵营那里则是有人临时带着虎符过去调兵了。 西陵越先到一步,坐在马背上等。 彼时城门已开,迎面旷野吹来的风掠过他耳畔发丝,身后镶金线的黑色斗篷猎猎翻飞。 大概是因为唇角紧抿的关系,他那张平时看上去总是精致冷傲的面孔上,莫名的,就多添了几分凛然而沉稳的气势。 西陵钰得了皇帝的口谕,带着朝中几个举足轻重的朝臣代替皇帝起来送行。 一行人都等在清晨微冷的风声里,个顶个的神情凝重而悲壮,却唯独—— 太子西陵钰的脸色看上去悲愤的过了头,看着不怎么协调。 盯着西陵越的侧影看了半天,最后西陵钰还是忍不住的打马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两个人,并肩而立。 西陵钰的目光却是冷冷的盯着城外的风向,开口道:“此去北疆,山高路远,老三你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可是是要小心了!” “是啊!这趟苦差事,最后还是要本王这个做弟弟的来替皇兄你分担了!”西陵越也没回头看他,只是语气感慨着轻声一笑。 西陵钰闻言,脸色不由的微微一变—— 皇帝掌权的手段其实是很强悍的,别看六部之中他默许了西陵越和西陵钰瓜分了其中五部的权利,也极少限制他们拉拢朝臣,但事实,却有十分严格的控制,绝对禁止他们直接插手军方了。 这么多年,虽然定国公公认是支持太子的,但实际上,不管是太子西陵钰还是昭王西陵越,他们谁对没有机会直接染指军方的。 这一次北疆边境的战事起来的十分突然,导致皇帝原来放在那里的监军重伤不起,性命垂危。 沈和那人虽然挂着主帅之名,皇帝对他可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再加上开展以来连遭两场败绩,监军重伤之后,军中士气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情况紧急,已经不仅仅是重新派一个监军过去顶缺的事情了,而是需要一个身份贵重有威望的人过去,重新稳定局面。 总管如今朝野上下,能领兵打仗的名将还是有两位的,但是考虑到北魏朝中的立场还要适当的争取,皇帝也不想只是莽撞用兵,所以在这个人选上,最合适的就只有太子西陵钰和昭王西陵越了。 昨晚皇帝临时宣了两人进宫,又加上几个栋梁之臣,大家一起来商量此事。 然后不出所料,两人为了这趟差事,当场就掐起来了。 西陵钰很体谅的表示,昭王才刚大婚,新婚燕尔的,实在不宜远行,何况还是去上战场,那样太凶险了。 而西陵越这个做弟弟的也十分礼让,当场表示,太子和太子妃成婚数载,太子妃好不容易有孕,听说胎像又不是很稳固,太子才应该留在京城,方便照顾。 两个人互不相让,打了一晚上的口水官司,最后皇帝好像好像还是关心他的嫡长孙更多一些,最后敲板,定了让西陵越去走这趟差事。 其实西陵钰也知道,皇帝会这么偏心,大抵还是为了月前沈青音的那件丑闻而余怒未消,但是忤逆不了,也只能认栽了。 所以这一趟过来给西陵越送行,他是憋了一肚子气的。 如今再被西陵越言语上一挤兑,西陵钰梗是怒火中烧,他的心头一怒,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突然无所谓了,把玩着手里马鞭,朗声笑道:“既然老三你如此大义,本宫自愧不如,不过你说得也对,涪陵她有孕在身,本宫的确是不舍得远行的,倒是你,新婚燕尔,就要远征北疆,实在是不凑巧的很。战报上说,那边的战况凶险,不知道战事几时休止,你可千万保重了。” 沈青音那次的事情上他吃了大亏,还阴错阳差的在皇帝那里撞了一鼻子的灰,一直都怀恨在心的。 而且沈青桐那个臭丫头,居然敢拿茶碗砸他的头?简直就是反了天了。 西陵越抢了这趟差事,他虽然不服气,但是想想—— 要修理对方,他也有的是办法的。 他不是处心积虑的娶了沈青桐作王妃吗?刚大婚就把新娶的王妃一个人留下了,回头有他哭的时候! 西陵钰的这份心思,其实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现在,他当面挑衅! 换个人,一定要暴跳如雷的,不想西陵越闻言,不过就是四两拨千斤又是淡淡一笑。 他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向了西陵钰,道:“二哥放心,本王一定会保重的,待到我凯旋之日,希望是还能赶得上回来喝小侄女儿的满月酒!” 卫涪陵的这一胎,必须得生儿子! 他这简直就是触霉头呢! 西陵钰脸色一沉,刚要反驳的时候,身后内城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车马声。 西陵钰一愣。 西陵越已经早知如此的冲他挑眉一笑,然后回头看过去。 片刻之后,人群散开,昭王府的马车如期而至。 “王爷!”云鹏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拱手一揖:“王妃听闻您要远征,特意赶过来送行的!” “哦!”西陵越淡淡的应了声。 那边车夫已经开了车门。 两个丫头先后下车,把沈青桐扶了下来。 本来她和西陵越刚刚新婚,就算昨晚的洞房被搅和了,今天一早起来也该是进宫去给皇帝皇后还有贤妃谢恩和敬茶的,所以沈青桐今天就是特别用心装扮过的。照着王妃朝服雷同的款式,特别绣的一身大红色的衣裙,长发全部挽成髻,本来准备的那一整套纯金的头面没来得及全部戴上,就只斜插了两支步摇。 下车的时候她一低头,穗子上面镶嵌的一串七彩小宝石扫过微红的面颊。 一般的女子,但凡是挽了发髻之后多少是会显得老气的,或者至少看上去会叫人觉得稳重些,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是未施粉黛的缘故,这位昭王妃,哪怕是梳了老气的妇人发式,一颦一笑间都还是带着明显稚嫩灵动的少女气息。 而她这一身的红衣实在太抢眼了,西陵钰瞧见了,不由的一愣。 沈青桐下了车,也有点意外他居然会和西陵越一起等在这里,不过也只是淡定的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径自朝马背上的西陵越走过去。 西陵越翻身下马,倒是端着一副大尾巴狼的架势,负手而立,稳稳地站在原地。 他不往前走,沈青桐也不计较,就挪着小碎步主动走过去。 她看着他,勉强让自己摆出一副可以说是依依不舍的留恋的神情来,道:“听说王爷要奉皇命出征,这就走吗?怎么这样急?” 西陵越站着没动,语气平静的点头:“是啊,军情紧急,刻不容缓,等骑兵营那边点齐人马,就要启程出发了!” 沈青桐抿抿唇,期期艾艾的又问:“那几时能回?” 心里却忍不住的在想—— 柳雪意什么时候能赶来救场?她实在快装不下去了,再不想昧着良心跟这人在这里扮什么恩爱夫妻了。 “还不一定呢,快的话两三个月,如果战事不能马上平定下来,就要久一些了!”西陵越道。 “哦!”沈青桐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还能再说点儿啥的时候,内城的反向,柳雪意终于不负众望的赶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昭王府的一辆马车当众停下。 柳雪意匆匆的下了车。 西陵钰就乐了,甩了甩手里马鞭,幸灾乐祸道:“老三你这牵绊也不少啊,早知道,这趟差事本宫还是该跟父皇请命,替你去的,省得你这牵肠挂肚的,这么多放心不下!” 西陵越的面色不变。 那边柳雪意下车刚看到他,才往这边走了两步,城外就有两骑快马飞驰而来,很快到了城门前。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两个骑兵打扮的人翻身下马,单膝点地道:“启禀两位殿下,骑兵营的人马已经点齐,昭王殿下可以启程了!” 西陵越略一颔首,然后却是又重新收回目光看向了沈青桐。 沈青桐和他四目相对,居然破天荒的看到他面上缓慢的绽开一点似乎可以勉强称之为温柔的笑意。 “好了!本王要出发了,你先回吧!”他轻声的说道,抬手,以手指轻触她的腮边。 沈青桐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出于本能的反应就抬手去挡了一下。 两个人的指尖一触,西陵越也没当众再有什么过分的动作。 然后,他转身,冲身后严阵以待的五百禁军一扬手,高声道:“启程!” “表——”柳雪意匆匆奔来,都还一句话也没说上呢,一着急,就又往前奔来。 可是才刚抬脚,就见那边被西陵越甩在身后的沈青桐突然扑过去,扑到他身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新婚夫妻—— 这女人,居然厚颜无耻到使这种手段? 柳雪意又惊又气,脚下生根,直接又定在了原地。 这边沈青桐简直要炸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混蛋,刚才故意摸她的脸,又笑得那么反常暧昧,引她防备去挡他的手,然后趁机就往她尾指上套了跟细丝线。 然后他又故意的转身一挥手,这大力一拽,沈青桐扑过去撞他背上,简直差点就把鼻子撞没了,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她怕摔了,当然只能顺手抱住他了。 云翼站在旁边不远处,当众的又不能捂脸,几乎就要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了。 那边西陵越被自家媳妇“冲动不舍”的一抱,也是身子震了震,顿住了脚步。 然后,他拉开她的手,缓慢的回头回转身来。 沈青桐站稳了身子,直接就想咬死了他,他却知道她的臭脾气,转身的同时,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压,险些把沈青桐闷死的透不过起来。 他的手,轻揉她的发顶,垂眸下去又用唇蹭了蹭,轻声的道:“怎么,舍不得本王走啊?” ------题外话------ 那些害怕分局两地的妞儿,你们真的想多了,难道你们忘了,桐妹儿是属于得被越越拴裤腰带上才能老实的人物么→_→ ps:临走还撒了太子一大把狗粮,实力心疼单纯只是想睡一睡兄弟媳妇的太子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0章 本王不想当鳏夫 沈青桐被他按在怀里,憋了半天,等到终于挣扎着站直了身子的时候,一张小脸已经通红,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她愤愤的抬头瞪他一眼。 西陵越却还是“眉目含情”的款款垂眸与她对视。 他眼底的光芒璀璨如星辰,那是一种明亮耀眼到几乎能叫人怦然心动的光彩。 可是沈青桐不会,她只是冷静而清楚的感知到了他这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里夹带的威胁意味。 他就那么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有城外吹来的风掠过她的耳际,鬓边碎发扑在脸上,微微的有些痒。 两个人,四目相对。 半晌,沈青桐咬了下嘴唇,微垂下眼睛,很小声的问:“一定要今天就走吗?” 那副神情语气,是真的楚楚动人,语气温柔软糯的当真一个不舍得夫婿远行的新嫁娘。 这时候,柳雪意已经压着脾气快步走了过来。 相较于沈青桐的“不识大体”,她就懂事多了,微笑道:“国事为大,表哥这也是没办法,王妃纵然不舍,也姑且忍忍吧,相信很快的,表哥就能带回来好消息,等边疆的战事了结之后,也就可以团聚了!” 说着,她就又转向了西陵越,微微屈膝一福道:“表哥你这次走得匆忙,府里那边我让雷管家去给你收拾行李了,今天是赶不及了,回头叫人给你送过去!” 柳雪意是陆贤妃要送去昭王府的人,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秘密,再加上她提前已经住到了王府去了,大家就更是心照不宣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昭王殿下本来就成婚很晚,谁还指望他会守着一个嫡王妃过一辈子么? 所以,人家有个贤良淑德的表妹关心,在场的包括几位朝臣在内,全都不觉有异。 西陵越没应声。 倒是西陵钰,觉得这场面很有意思。 他笑了笑,还是漫不经心的打趣道:“老三你真是好福气,柳姑娘深明大义,想必即使你不在,她和三弟妹之间也能相处的十分融洽的。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早起程吧。” 陆贤妃也是昏聩糊涂了,居然这么上赶着的就往西陵越的王府里塞人? 他得要提醒沈青桐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知道—— 跟了西陵越,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沈青桐始终低着头,一副不情愿放人的模样。 而事实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为是她小女儿情长,纠缠着不舍得西陵越走,却没有人细看,其实却是西陵越一直捏着她的指尖没放的。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本王该启程了,快回去吧!”西陵越用另一只手,又去蹭了蹭她的腮边,语气温柔。 沈青桐就是赌气的不抬头—— 其实是真的在赌气,唯恐一抬头再看到他那张脸就直接冲上去咬死他了。 西陵越说完,倒是很干脆的松开了她的手,再度转身。 柳雪意面上也是一副不舍的表情,心里却是冷笑,往前凑了一步,就要去握沈青桐的手:“王妃,殿下他远征在即,即使再不舍,您也别叫他操心了,咱们先回府吧!” 沈青桐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姐妹情深,和和气气的,当众就没给她留脸,嫌弃的往后一抽手,刚想避开她的时候,已经感觉西陵越转身的瞬间,又牵动了扣在她尾指上的透明细丝线。 沈青桐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了。 未免再次“当众失态”,她干脆一咬牙,主动失态,躲开柳雪意的手之后就直接追上去,扯住了西陵越的袖子,急切道:“王爷!” 西陵越止步,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仰头看着他,纠结不已的低声开口道:“我——” 她知道他想让她想怎么表现,可就是打从心底里想造反,完全没办法勉强自己照办啊。 如今整个队伍都整装待发,西陵越也不想落人口实,便也就不再浪费时间。 “唉!”他无奈的仰天长出一口气,然后便是妥协,伸手握住她的手指道:“算了,一起过去吧!” 西陵钰始料未及,还没等反应过来—— 当然,沈青桐也没反应过来,西陵越已经顺手把她扔马背上了,然后自己也跟着利落的翻身上马,面色肃然的一挥手:“出发!” 话音未落,便是一扬鞭,绝尘而去。 “表哥!”柳雪意勃然变色,本能的追上去两步,却只吃了两口马蹄灰。 “王妃!”木槿和蒹葭全傻眼了,也跟着去追。 可是两个小姑娘的脚程,哪能跟特殊训练过的战马相比?还没追过城门口,就被彻底的甩下了。 两人急的跺脚,回头看到云鹏,木槿赶紧跑过去:“云鹏!” 云鹏也是拿他家那俩不靠谱的主子没办法,只能拍了下她的肩膀道:“走吧,先回去,整理一下主子们的东西,我们晚点再启程。” “嗯!”知道能跟过去了,木槿总算是放心了。 彼时,柳雪意还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西陵钰是真没想到西陵越和沈青桐会来这一出,已然是黑了脸。 后面跟随的朝臣里有他派系的,见状,就凑过来,愤愤不平的道:“这昭王殿下也太胡闹了,军国大事,战场上又是刀剑无眼的,岂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怎么就能带着昭王妃一起过去了?” 西陵钰攥着手里马鞭,一语不发。 那人察言观色,就又说道:“殿下,回宫复命的时候——” 完全可以将此事夸大,参上西陵越一本的。 西陵钰这才扭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的目光,实在是不怎么友善。 那人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 然后,就听西陵钰嘲讽的冷冷说道:“老三新婚燕尔,本来父皇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他出征就已属不该,比较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西陵越别在战场上为了儿女私情误事,那么就算他带着沈青桐一起过去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现在如果他们要是添油加醋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参西陵越,反而会成了计较私利,小题大做! 那人被他训的灰溜溜的。 西陵钰对这里的一切已经没了兴趣,率先打马往内城的方向折返:“父皇那里本宫就不过去了,你们回去复命吧。北疆战事告急,兵部需要储备粮草武器,本宫先过去处理!” “是!恭送殿下!”一众的朝臣纷纷应诺,待到目送他离开之后,就也都原路返回了,只是周围还有些围观的百姓迟迟没有散去,冲着城门这边指指点点的议论。 “昭王妃也真是可怜,昨儿个才大婚,今天就要送夫君出征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边关的战事几时能停!” “听说那边战场上打了败仗了,希望昭王殿下能扭转局势,把那些北魏人赶走吧!” “是啊!” …… 即使是千里之外,也即使是平头百姓,在战争和人命面前也无心去议论别人家的家务事了,在一点上,他们反而比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达官贵人更有人情味。 满城的人都议论纷纭,倒是没人再注意城门这里滞留的几个人了。 云鹏让木槿二人先上了车,回头,见柳雪意还站在那里,就走过去,试着提议道:“表小姐,王爷出征,事出突然,贤妃娘娘那里得到消息可能会担心,属下奉王爷之命,这就要进宫去跟娘娘说明一下,您看——” 云鹏说着,就面有难色的顿了一下,然后又道:“王爷和王妃都不在,王府里最近一段时间难免冷清,如果表小姐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回宫去和贤妃娘娘做个伴的!” 云鹏的性格沉稳,本来是绝对不会随便插手主子们的事的,但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见识过沈青荷和柳雪意这俩女人见面就掐的架势,现在都还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柳雪意能想开了,趁机改了主意,以后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点儿。 他这话虽然说得隐晦,柳雪意也是一点就通的。 她被甩在这里,本来就觉得没面子,此时又听了云鹏隐晦的暗示,就更是怒上心头。 旁边的灵芝也是心里不是滋味,见状,就抢着上前一步:“哎!” “不了!”掐了掐手心,柳雪意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是不动声色的拦下了灵芝,对云鹏道:“殿下和王妃都不在,万一有个要紧事,府里要没个人盯着也不方便。你进宫去见娘娘吧,我先回王府,帮着雷管家整理殿下的行李去!” 既然她就是执迷不悟,云鹏也不能过分勉强,就点头道:“那好吧!” 说完,拱手一揖,然后转身上马,直奔了皇宫。 “走吧,我们也回府去!”柳雪意目送他离开,就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等到上了车,灵芝才愤愤不平道:“大庭广众的,为了粘着王爷,那个沈青桐还真是没脸没皮,亏她做得出来!” “别说了!”柳雪意黑着脸,冷冷的道:“她能做得出来,那也是她的本事!” “可是奴婢就是看不惯她,才进门就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宠,亏得她也还算是名门出身,居然就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还有那个云鹏,狗仗人势的东西!”灵芝还是气不过,骂着,就更是不满的再度看向了柳雪意道:“小姐,您刚才干嘛不让奴婢说?反正回头府里是要往北疆去给王爷送行李的,既然沈青桐她能死乞白赖的纠缠着让王爷带了她去,她能去,小姐您也能!她不是想使手段霸着王爷吗?小姐您干嘛这么便宜她?” 柳雪意这次是真有点烦了她的聒噪了,加重了语气,再次重复:“都说了叫你不要再说了!殿下他是去打仗的,沈青桐和他是新婚燕尔,勉强跟了去了,虽然不合规矩,到底也算有情可原。方才你没看见太子那些人的脸色吗?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本来我在王府住着,就已经惹人非议了,如果还要追着去北疆,那岂不是贻笑大方?再叫太子那些人抓住把柄,参殿下一个治家不严,公私不分的罪名,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西陵越那人她虽然不太了解,但是陆贤妃的底线在哪里,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无论如何,陆贤妃都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妨碍到她儿子的前程。 虽然柳雪意也是痛恨和嫉妒沈青桐的,但是为了长远做打算,她却也必须忍了的。 灵芝撇撇嘴,终于是没再说什么。 这边云鹏进宫去求见陆贤妃,陆贤妃那边已经得到西陵越奉旨出征的消息了,因为事出突然,她便是心惊肉跳的。 “这怎么说上战场就上战场了?那地方凶险,越儿又提前没个准备的……”陆贤妃正在寝宫里坐立不安。 “听说是北疆战场上的监军受了重伤,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陛下一直都严格控制,不叫殿下和太子的势力往军方发展的,这一次的情况特殊,机会千载难逢,殿下能去,这是好事啊!”黄嬷嬷也是担心,却只能好言安抚。 “我知道,可是我着心里——”陆贤妃还是一筹莫展。 正在说话间,外面就有宫婢引了云鹏进来:“娘娘,云侍卫到了!” 陆贤妃赶紧收摄心神。 “属下见过娘娘!”云鹏跪地行礼。 陆贤妃往他身后没看到别人,就仍是忧虑的眉头深锁:“越儿呢?已经出发了吗?” “是!”云鹏道:“已经出城有半个时辰了吧,因为事出突然,殿下说不能来和娘娘辞行,所以特意让属下过来和娘娘说一声,殿下说他会万事小心的,请娘娘安心等他的好消息。” “这个孩子!”陆贤妃此时的忧虑并非是谁的一句话就能安抚下的,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又看向了云鹏道:“战场凶险,你怎么没跟着去?” “殿下的行李没来得及带走,属下一会儿回去带了行李就会过去了,殿下身边现在有云翼贴身保护,陛下又钦点了禁军保护,不会有差池的,请娘娘放心!”云鹏道。 “那你快去吧!”陆贤妃赶紧的挥挥手:“越儿的安全,本宫就交给你和云翼了,不管前方的战事如何,你们都要把他给本宫安稳的带回来!” “是!”云鹏拱手应下,略一停顿,就又继续说道:“还有——王妃那里,王爷不放心,就把手王妃也一起带着去了北疆了,也让属下和娘娘说一声。” 陆贤妃闻言,又是一怔。 黄嬷嬷脱口道:“王妃也去了?” 这不是添乱吗? “是!”云鹏点头:“这趟差事是王爷从太子手里硬抢过来的,双方又起了争执,嫌隙更深了,虽然王府这边会有娘娘照应,但是娘娘人在宫中,有些事情有时候处理起来也难免受限,不是那么的得心应手,所以殿下说,他直接把王妃带过去,会跟稳妥些!” 陆贤妃想了想,也是没话反驳,何况反驳也没用了,横竖沈青桐人已经被西陵越带走了。 “嗯!本宫知道了!”最后,陆贤妃只是点头。 “那娘娘还有什么话要属下带给王爷的吗?”云鹏问道。 “没事了,你去吧!”陆贤妃心不在焉的挥挥手。 “属下告退!”云鹏起身告退。 陆贤妃想起了什么,就又说道:“千万把他给本宫照顾好!” “是!属下明白!”云鹏还是本分的应了,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陆贤妃的手抓着桌子的边缘,咬咬牙,面上还是一副忧虑之色。 “娘娘就放宽心吧,咱们殿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既然去了,那就说明对此行的胜负是有把握的。”黄嬷嬷安慰道。 “本宫知道!”陆贤妃叹一口气,抬头看向了他,“本宫不是信不过他,只是他那个媳妇,也是娶得太累赘了!” 可是没办法,为了拉拢沈家的关系,这个媳妇是非娶不可的。 主仆两个,相顾无言,最后也只是各自叹了口气。 而此时西陵越和沈青桐已经奔驰在火速赶往北疆的途中。 西陵越很,出城之后就策马疾驰,并且他带的又全是骑兵,没有步兵拖拉速度,一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般从城外开阔的官道浩荡行过,迎面过路的行人纷纷避让。 沈青桐憋了一肚子气的气,可是他这么个赶路法,她就是再有意见也不至于轻重不分的这时候和他闹别扭,扯后腿。 西陵越拿披风裹了她,一路上也无言语。 一行人清早出城,要不是马匹中途需要休息,午饭都没准备吃。 一上午的策马疾驰,等到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已经把那座繁华帝都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西陵越下马的时候,顺手把沈青桐也拎下来。 他是昨夜仓促进宫的,身上还穿着昨天大婚时候穿的喜服,沈青桐虽然换过衣裳了,却是描金绣凤的一身红。 虽然郎才女貌,看着十分的般配,可是就冲两人这样的装束,混在一身铁甲的铁骑营中,就实在是太亮瞎了。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带来替换的马屁只有两千,半个时辰之后,五百禁军,再从铁骑营里抽出一千五百人,随本王继续赶路,其他人先缓一缓,待到前面的驿站,更换了马匹再加速赶路!”西陵越回头给云翼吩咐了一声。 “是!”云翼接过他手里的缰绳。 然后随行的侍卫里,马上就从马背的褡裢里掏了干粮和水,又利落的抖开了一件披风在地上。 准备好了之后,两个侍卫就沉默着推开了,三五成群的聚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啃干粮。 西陵越有些挑剔的皱了下眉头,却也还是一撩袍角在那披风上坐下。 沈青桐跟过去。 跟这个祖宗一起出门在外,她还是有自觉性的,见他拿了水囊喝水,就自己动手,把摆在披风上的几个纸包都打开。 里面有包子馒头,还有几样肉干,总之都是方便携带又能顶饿的东西。 显然不是御房出来的,但是比起其他人的伙食,这已经明显是优待了。 沈青桐在沈家说是不得宠,但也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这样风餐露宿的赶路,她一时是不适应的,不过她识时务,肯定不会在西陵越跟前抱怨。 两个人都不挑剔,沉默着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西陵越就闭眼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沈青桐把吃剩下的东西重新用纸包包好,暂且推到一边,心里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接下来我们要一直这么赶路吗?” “哼!”西陵越没睁眼,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又不用你的两条腿走路,本王姑且还没嫌你累赘,你还挑剔?” 他这是以为她抱怨吃苦呢! 沈青桐的确是不想吃这个苦,本来就一肚子火了,却奈何又不能发作,只能压着脾气,尽量和气的道:“云鹏没跟着,应该是先回去拿行礼了吧?要不后面到了驿站,你先暂时把我放在那里,等云鹏追上来再捎上我。” 她说着,就是神色有些凝重的回头看了眼后面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拧眉道:“你们着急赶路,带着我,省得拖累!” 沈青桐承认她是有私心的,但是看到这所有人都马不停蹄一脸严肃的兼程赶路,也没办法完全的置身事外,想着西陵越这么带着她,的确是个累赘,多少是带了几分心虚的。 她这真的是体谅他的一番好意。 然则西陵越并不领情。 他闻言,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那一眼的目光并不怎么友善,上下的打量她。 沈青桐的心头蓦然一紧,下意识的警觉。 然后就见西陵越略一勾唇,冷冷的道:“不必了!云鹏太老实,本王怕他看不住你!” 沈青桐:…… 沈青桐被他一下子噎得半死,面上表情都僵硬起来,半天没有反应。 西陵越盯着她,也不想睡了,就是不留口德的继续冷冷说道:“你真当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区区一个太子——即使本王不在京城,也不觉得他能把你怎么样了。” 太子就是再怎么贼心不死,其实只要他留几个妥当可靠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盯着沈青桐,然后限制她出府,那么就冲他昭王府的防卫,西陵越也实在不相信西陵钰还真能冲进他的王府里去把他的王妃怎么样。 沈青桐被他盯着,干脆就冷着脸不说话了。 虽然西陵越对她的那点花花肠子一清二楚,可是每回当面确认了之后都还是忍不住的要上火,尤其是看她这一副屡教不改的模样,就更是被憋得肝儿疼。 沈青桐很乖的没有还嘴。 西陵越却是越看她越上火,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脸上,道:“柳雪意有几斤几两本王也很清楚,她在你的跟前绝对讨不到便宜,可怕就怕是你会顺水推舟,真叫她占了便宜去。本王为了娶你,可是一波三折,花了不少的力气和心思的,这才刚娶进门,万一本王这一走,还没为国捐躯呢,回来王妃就先香消玉殒了……” 这丫头的本事他知道,是真的不担心有人能把她怎么样,可是他不在眼前盯着,却真是保不准她就顺水推舟的利用了那些意图对她不利的人。 到时候给他来个金蝉脱壳,他又远在边关,鞭长莫及,回头等过几个月回来,还不得把肺给气炸了? 沈青桐特别讨厌他这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脾气上来了就冷冷的顶回去:“王爷你也未免看得起我了!” “没办法!”西陵越冷笑:“本王也不想这么快就先当了鳏夫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1章 登堂入室,夫君好体贴 沈青桐闷声不语。 西陵越就有点不高兴了,道:“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嫁都嫁了,换个人也许早就认命了,可是西陵越就是知道,这丫头的心里可是从没存过要安分带在他身边的心思。 他是真有点拿不住她的心思了,而—— 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他又很不喜欢。 于是,说起话来,也就格外的刻薄。 沈青桐被他一再的咄咄相逼,终于也是有了几分怒意。 她抿抿唇,缓缓地从新把目光定格在他脸上,面上表情鲜有的认真的问道:“那你到底又是为什么一定要娶我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却有一种意外郑重而冷静的情绪浮现。 西陵越不屑的冷嗤一声,傲慢的别开了视线,“本王需要给你解释吗?” 沈青桐的目光定格在他轮廓完美的侧脸上,却没有就此罢休。 她也是冷笑了一声,继续自顾的说道:“人都道你是要拉拢沈家的关系,这才一定要娶沈家的女儿,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和在北疆的一举一动你根本就早都掌握了吧?虽然我家大伯母的性格霸道,很不讨喜,但是沈和的所作所为也是背信弃义,让人不齿的,你要拿捏他,只要抓着这个做把柄就可以了。你昭王殿下在朝中手眼通天,只要将此事大肆渲染,要把区区一个沈和拉下马,根本不在话下。在这种情况下,和沈家之间的联姻就显得很鸡肋了。以你堂堂昭王殿下的为人,实在没有必要费这么多的周折,一定要娶我的!” 从之前她怂恿大夫人北上的事情被云鹏听到了,而随后西陵越方面却选择了沉默,既没有来找她求证此事的真伪,也没利用这个漏洞对沈家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的时候沈青桐就隐隐的有了这种猜测—— 沈和和老夫人隐藏的秘密,西陵越根本就是一早就知道的。 那种情况下,其实他只要威胁沈和就好,根本就没必要和西陵钰正面冲突,还一定要和沈家联姻。 也就是因为那件事,就让沈青桐对两人的婚事更加疑心和防备,总怕他背地里还有谋算,毕竟她是不想就这么被人卖了的。 这个丫头的精明程度,西陵越是早有领教的。 其实当时云鹏把她说过的话带回去的时候,西陵越就已经料到她会起疑。 但是这么开诚布公的被她质问,对金尊玉贵的昭王殿下而言,真的是很堵心的一件事。 于是,西陵越缓缓地又把目光移回她脸上。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盘膝坐在披风上,冲他勾了勾手指。 沈青桐傻了才会靠近他,只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下身子。 西陵越干脆直接长臂一拦,强行把她拖过来了。 沈青桐跌在他怀里,又被他收紧的手臂限制住了,动不了,慌张的就只是扭头去仰视他的容颜。 彼时西陵越也刚好是俯首看下来。 他的容貌,的确是俊美到无可挑剔,此时红唇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来,目光深刻的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道:“毕竟脑袋这么灵光,甚至能窥测到本王这么多的秘密的人,这世上是真没有几个的。你问本王为什么一定要娶你?你说呢?” 他的语气,带了一种几乎可以蛊惑人心的低醇和温柔。 可是,沈青桐就只听得汗毛倒竖。 远处又没有睡觉的侍卫眼睛发亮的不住的偷偷往这边瞄—— 以前他们家殿下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还以为他就是个专门为了做大事的人呢,可是这么一看,也是禽兽一个嘛! 就算王妃是明媒正娶的,好歹这是荒郊野外,又是在行军途中,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这边沈青桐都没心思注意周围人的眼神了。 她只是被西陵越盯的汗毛倒竖—— 可别说因为她的心思格外活络一些,所以才格外的让他惜才,如果说他是怕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事回头放出去了会祸害他,这才非要把她拴在身边看着,这还比较靠谱一点。 而且主要的是,如果他就只是为了看着她那都还好,怕就怕他哪天一不高兴了,直接把她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了那就糟了。 这是头一次,沈青桐觉得自己脑子转的太快了也不是件好事。 而梗可怕的是—— 这一瞬间,强权压迫之下,她的思维再次告诉运作,甚至都超出了自身掌控力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就无比严肃的脱口道:“其实,你是根本就从来就没打算来拉拢沈和吧?” 他真要控制沈和,那么应该早就得手了。 而就他后来在京城,在沈家这几个嫡女之间挑挑拣拣的折腾来看,沈和根本就不是他的盟友。 放着那么大好的机会不用,这对一个一直以来都垂涎于军权的皇子来说,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沈青桐的心口一凉,瞬间了悟。 她愕然看着他的脸孔,突然开口问道:“皇上这次到底为什么要派你来北疆督战的?” 西陵越莞尔—— 太聪明的人,他看着都不顺眼,但是无可否认,即使不顺眼,也比成天对着一群自作聪明的蠢货强。 “你说呢?”他反问。 此时沈青桐的脑子里已经混乱成一片了。 她已然是顾不上自己摔在他怀里的这个暧昧而诡异的姿势,只是飞快的把一切事情的经过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一骨碌爬起来,跪在他面前,近距离的直视他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开口道:“北疆军中的监军受伤,此事有猫腻?” 西陵越也不答话,唇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算是默认。 沈青桐的神情突然就恍惚了一下,又一屁股跌坐回了地上。 “呵——”她不可思议的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低低的浅笑,“怪不得皇上会派了你来监军,。我原还以为他是因为太子妃有孕,或者还要考虑年终年终南齐皇帝做寿的事情才把太子留在京城的,现在看来,却是太子走了一步蠢棋。” 她说着,就重又肃穆了神色,抬头对上西陵越的视线道:“北将军中监军重伤一事,是太子所为的是吗?冯氏去了北疆的事情不可能不惊动太子和皇后他们,以前是他们远在京城,没有想过要关注北疆这边沈和的私事,可沈和二度娶妻生子的事情,又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只要他们想查,很快就能拿住把柄了。所以,是太子利用了沈和,在两军开战的时候做了手脚?这些年,军权都是由皇上一手把持的,太子想要借机染指,甚至不惜使出了非常手段,这就触了皇上的底线?就因为太子激怒了皇上,所以,皇上为了惩罚他,一怒之下才顺手把这个差事给了你了?” 西陵钰太急功近利了,拿住了沈和的把柄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运作起来了。 论及对皇帝的了解—— 西陵越比他,绝对是要略胜一筹的。 不管是当初逼皇帝就范给他们赐婚,还是这一次,谋取来北疆督战的机会,其实西陵越用的都是同样的战术。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他强势而睿智,却又好冲动,事实上好像还有那么点儿的狭隘,所以在有人触动了他逆鳞的情况下,他就会本能的报复。 上回西陵钰和沈青音之间有了苟且,他认为对方德行有失,又是不择手段的要拉拢沈家的关系,所以为了报复西陵钰,顺手就指婚给了沈青桐和西陵越。 而这一次,又是一样—— 一直一来他都禁止皇子染指军权的,偏偏西陵越又过了他的底线,又是为了报复对方的不安分,他就是要对方鸡飞蛋打,故意的又把这差事给了西陵钰的死对头,西陵越。 这其中的弯弯绕子,即使满朝的文文武也未必会有人看得清楚。 可是,这个丫头,她做到了。 西陵越面上露出微微愉悦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父皇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他这半生,居于高出,早就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地位,这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可以赐给你,但是,在他不想给的时候,你也绝对不能去抢。老二那种人,庸庸碌碌,相较于本王,其实他是更容易在父皇的跟前求存的,可偏偏……唉!” 如果他不是咄咄逼人的一直在给西陵钰施压,西陵钰就真的会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太子的,那样一来,终有一天也能顺风顺水的坐上皇位。 以前沈青桐还有点儿不理解,西陵越这么高调的和当朝太子争锋,是不是有点过分的嚣张了? 现在才明白,这才是他最高的策略啊。 逼迫之下,西陵钰才会忍不住的一次接着一次的犯错,如果不逼着他犯错,皇帝又怎么会厌弃甚至废止了他? 这么一想—— 和西陵越这种阴险的家伙撞在一起,太子殿下也着实是可怜的很。 沈青桐看着他面上一直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就越发觉得这人的用心阴险,深不可测。 “所以,沈和在这边的种种,皇上那里其实是一直都知道的,是吗?”她问。 “当然!”西陵越点头。顿了一下,又道:“所以,这个把柄就算早一步落在本王的手里,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在这件事上,谁先动,谁就要倒霉!” 而现在,西陵钰名副其实的倒霉了,便宜被他捡了。 沈青桐慢慢地就沉了脸,质问道:“虽说你要和沈家联姻就直是个幌子,但其实当初定下来要娶沈青荷的时候你就有做过这样的打算了是吧?回头找机会,借沈青荷的口把沈和在这边的情况透露给冯氏和太子知道?” 这也就难怪他非要给太子和沈青荷牵线了。 其实不止是为了用那顶绿帽子来引人质疑太子的德行,同时也可以用沈青荷做桥梁,引导太子犯下别的过错,以便于他趁虚而入,染指北疆的兵权的。 前世的时候,因为沈青桐一直都是个混吃等死的心态,所以进了东宫之后就基本上没关心过朝局的变化,所以并不曾注意到北疆兵权最后的归属。 但是想来,那个空有美貌的沈青荷却是被利用的十分彻底的。 面前的男人,还是那一张惊艳天下的面孔。 可是和这样的人相处,真的每时每刻都像是踩在悬崖边上,让人提心吊胆。 西陵越是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让对方有了心理阴影了,见沈青桐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便就轻轻的勾唇一笑,顺势把人拉过来,揽在臂弯里。 他往后,重新靠在了树干上,闭目养神。 沈青桐坐在他身边,却是睡意全无。 她低着头,独自想了很多的事情,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重新抬头看向了他。 彼时正值午后,阳光灿烂,大把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落在他轮廓精致的眉宇间,一看看过去,仍是有种足以惊艳了山河的美。 可是这个人,隐藏在这一副完美的容颜之下的,究竟是怎样强大又可怕的一颗心脏? 沈青桐就这样盯着他,看了许久。 西陵越被她烦的根本就养不了精神,就又重新睁开了眼,垂眸看她道:“你还有话要说?” 他皱了眉,神色之间很有些不耐烦,这幅表情,生生的打破了前一刻完美的画面。 沈青桐的目光闪躲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掐了掐手心,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的?是为了做戏给皇上看,让他以为你就是想要通过联姻来拉拢沈家的关系的?” 西陵越是没想到她会纠缠执着于这个问题,盯着她的脸孔看了许久,最后就洋洋洒洒的笑了出来:“要不然你以为呢?” 沈青桐的确也没期待什么别的更了不起的答案,其实听他这么说了,她反而是彻底安心了—— 这个男人简直太恐怖太可怕了,他猜得没错,她就是从来没打算安分的在他身边呆着,既然他没在她身上加别的更重要的筹码和算计,那么回头她如果真跑了,他应该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吧。 沈青桐定了心,就也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 西陵越见她不动了,反而奇怪,忍不住的又再侧目看了她一眼,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这丫头就已经睡得很香了。 她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长长的睫毛卷翘,在眼底打下一小排的影子。 当年西陵徽刚出世的时候他有去看过,那时候就无意中注意到那小胖子呼呼大睡时候的样子,睫毛长长,脸蛋滑腻手感是真的不错。 那东西,当年那么软绵绵的一团,抱在手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这么想着,昭王殿下突然就好奇心作祟,想要重温旧梦。 他试着抬手,去捏了捏沈青桐的脸。 她本来就有些瘦弱,所以即便年纪不大,脸蛋一眼看去也不是暗中婴儿肥的圆润了,只是这么随手一捏才觉得其实肉不少,也是软软的弹弹的。 头天夜里一晚上没睡,又被他拎着赶了一上午的路,沈青桐这会儿是真累得完全没精神,一睡就睡得很沉,居然这都没醒。 旁边那株大树上,云翼本来是蹲在树枝上放风的,呃……顺带着偷听他家俩主子说“情话”。 这时候默默地看着他家王爷偷摸媳妇的举动,居然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觉得他家光芒万丈,霸王之气十足的王爷身上透出十万分猥琐的气质来了。 沈青桐这一觉睡得很沉,可是时间一到,还是被西陵越强行拎上了马背,继续赶路。 因为边关战事紧急,他们这一行人是真的没日没夜的赶路,每天至多休息三个时辰,其他的时间都是在马背上颠簸,披星戴月的。 预定是七天半的行程,第六天的傍晚一行人就已经抵达泗水县的地界。 “王爷!前面五里外就是泗水县了!”云翼打马过来,擦了把脸上的浮尘,“要去军营,我们就走另一条路,如果从镇子里穿行,就得过河了!” “安排他们原地休息两个时辰,你点几个人随本王进城!”西陵越道。 说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沈青桐。 沈青桐也刚好是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正在诧异的时候,就见他过后唇一笑道:“沈家大夫人和大小姐都在城里呢,军营重地,本王带着你过去多有不便,正好他们都在这里,可以和你做个伴,你也不会无聊了!” 说完,率先打马,继续前行,都没给沈青桐反对拒绝的机会。 彼时大夫人等人都已经被提前叫出来,正在城门外等候。 从午后一直等到傍晚,才见远处一队人马声势浩大而来。 ------题外话------ 晕死,发错文了,发王妃那里了,我才看见~那边你们别订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2章 刺 几十匹快马,惊起旷野的古道上大片的烟尘。 身后跟随的都是银甲的禁军或是穿着统一蓝色袍子的侍卫,一行百余人拥簇,路上西陵越也换了轻便的银甲,只有被他拥在怀里的沈青桐着一身艳丽的衣裙,裙裾翻飞。 一眼看去,十分的醒目,夺人眼球。 大夫人一行站在风中,沈青荷抬头,远远的看着那一行人逼近,有史以来的头一次,会觉得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居然是有些羡慕和嫉妒起沈青桐来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沈青桐会有今天,会这样的春风得意,前呼后拥,风光无限。 而本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那是昭王殿下的仪仗吧?马背上的女人是谁?不会是把王妃也带来了吧?”胡氏扯着脖子张望,一边喃喃自语。 他们府里得到的消息是说西陵越今天要进城,他们便随同泗水县的县令一起出城迎接了,提前却不知道,沈青桐也有随行。 大夫人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康复,只是又不想在人前露出颓势,所以一直紧绷着唇角,忍着不叫自己咳嗽,这时候也只当是听不见她的话。 西陵越那一行人来得很快,转眼已经逼近城门。 “臣泗水县令白承安恭迎昭王殿下大驾!”泗水县令率先带头走上前来行礼。 大夫人等人紧随其后。 大夫人倒是坦然,直接提了裙子跪下去,沈青荷的脸色却是明显难看,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马背上的沈青桐,几乎是恨不能在对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让她给那个死丫头下跪?她就是膝盖僵硬,说什么也跪不下去的。 大夫人如何不知道自己女儿心中所想的,不动声色的伸手拉了她一把,强行拉着她跪了下去。 膝盖落地,那一瞬间,沈青荷屈辱的几乎当场就落下泪来。 这边胡氏也带着一双儿女喜滋滋的跪下了。 马蹄声呼啸而来,西陵越顺势收住缰绳,神情冷酷又倨傲的扫视了众人一眼。 “殿下一路辛苦,府衙之内已经备下薄酒,请殿下移步休息!”白承安道。 说话间,就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坐在他马背上的女子。 沈青桐的容貌其实也生得不错,五官精致,十分的清秀俏丽,只是因为年纪不大,就少了些妇人的雍容之态,这么被西陵越圈在怀里,便就是个小鸟依人的模样。 西陵越在朝中能与太子抗衡,本来就是能呼风唤雨的传奇人物,白承安偏居一隅,见了他,自然是诚惶诚恐,一心想要巴结的,所以态度就十分的恭敬。 西陵越高居马背上,并没有下马的打算,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接风宴就不必了,本王此行是有公干在身,马上就要赶往军营。” 说着,他这才看了大夫人一眼道:“沈大夫人,王妃本王就暂时交托给你了,这地方苦寒,气候也不比京城,怕是她住不惯。好在你们是本家,有你们家人照应着,本王还比较放心!” 字里行间,他是没太把沈家当回事的,倒是十分关心他那新王妃的。 沈青荷一听沈青桐要过去,立刻就皱了眉头。 大夫人却很镇定,点头道:“是!昭王殿下说这话就见外了,桐桐本来就是我们镇北将军府的人,这里山高路远的,她过来,刚好也能给青荷一起做个伴。这里的条件虽然不比京城的王府,咱们也当尽力照应,不会委屈了王妃的!” “原来是王妃娘娘,下官眼拙,怠慢之处,请王妃莫要见怪!”白承安忙道。 沈青桐没答应,只是扭头看向了西陵越道:“你不是急着去军营吗?我跟大伯母他们一起坐他们的马车过去就行了!” 她是心宽,脸皮也够厚,但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的被人围观—— 如果只是她自己那就算了,和西陵越一起,她就浑身别扭了。 西陵越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就故意不紧不慢的抱着她没松手,垂眸笑道:“不用本王送你过去吗?边关现在不安定,本王这一入营,就不定几时能回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故意的放轻,却又没有刻意的遮掩,看着是堂堂正正不惧被人听的,却又与同旁人说话时候的语气大不相同,看着模样是真对这位昭王妃在意的很。 沈青荷掐着帕子,脸都木了。 沈青桐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两个人,四目相对,她虽然很想把他那张假笑的脸拍一边去,但是有利可图的时候,她也是逢场作戏的高手,当即也是露出几分温软娇羞的神色来,道:“战场凶险,妾身不便跟随,王爷您万事小小心!” 他都不嫌恶心,她自然也扛得住。 西陵越承认看她这副做戏的模样就心里不痛快,不过却也是不动声色。 他把她拎着放到地面上。 沈青桐仰头看他。 他就又回头一招手,把云翼唤了过来,瞬间恢复了那张冷峻的面孔道:“你留下,点几个人跟着,这里不比京城,务必要保证桐桐的安全!” 云鹏又还没赶过来…… 沈青桐一愣,脱口拒绝:“不用了,我在城里,能有什么事,而且云鹏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了,还是让云翼跟着你吧!” 西陵越身边其他人的底细她不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云翼和云鹏这两个侍卫是忠心可靠的。 这会儿她是没心思想西陵越留云翼下来是为了看着怕她跑了的,而是战场凶险,真是觉得他不该把云翼留在这里。 “云鹏最迟晚一天就跟上来了!”西陵越道。 他的语气不重,言语之间却就是有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力度。 两个人,你推我让,颓然心思可能并不单纯,但是在大夫人和沈青荷之流看来—— 那就实在是恩爱缠绵的很了。 沈青荷低着头,使劲的攥着手里的帕子。 云翼那缺心眼的,是对他家王爷唯命是从的,当即已经从西陵越的侍卫里点了四个人出来,带着退到了沈青桐身后。 西陵越这才又最后看了沈青桐一眼,道:“好了,你进城吧!” 说完,却没等沈青桐反应,自己径自调转马头,一招手:“走!” 身后的队伍里众人也跟着匆忙转身,同时往两边散开,给他让了路出来。 沈青桐盯着他的背影片刻,犹豫着,最终却是忍不住的追上去两步,大声的叫他:“王爷!” 西陵越的身形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震,然后收住缰绳,转身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彼时他已经走出去几丈外了。 沈青桐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相望,她看着他,眼中神色真挚,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别扭,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视线坦然的开口道:“你小心点儿!” 他们两个人之间,虽然没什么真情实意,但至少迄今为止,西陵越带给她的还是利大于弊。 沈青桐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虽然他那脾气性子不讨喜,但是这一趟北疆之行,她还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的。 西陵越看着她眼中破天荒的认真的神色,微怔。 沈青桐就有些不自在了,匆忙的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 却只是在那一瞬间,变故突生—— 西陵越身后严阵以待的禁军队伍里,突然有寒光乍现,有人趁乱射出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袖箭,直刺西陵越的背心。 “王爷小心!”他身边有侍卫惊呼,要拔剑抵挡已然是有些迟了,情急之下,干脆飞身扑过来,以血肉之躯替西陵越挡下了那支暗箭。 袖箭刺入他胸膛,几乎是一瞬间,那侍卫的脸色就变成了青紫色,高大的身子重重的跌落在地,当场气绝。 其实方才西陵越原是有反应的机会的,却因为一瞬间的失神而迟缓,好在这个侍卫替他挡了一下。 而袖箭被射出的同时,隐藏在禁军当中的两名刺客也是瞬间曝气,拔剑出鞘,齐齐朝西陵越扑了过来。 西陵越的目色一寒,顺手抽出腰间佩剑,反手一横,挡住了最先扑过来的那个刺客的一剑。 两剑相撞,铿然一声,激起细碎的火花来。 本来正是拼内力的的时候,那刺客却突然撤了手下力道,迎身而上。 西陵越始料未及,手中长剑刺入他的胸膛的同时,却见那人唇角牵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另一只手往前一送,自袖中又吐出一把短刀,直接往西陵越的胸膛刺入。 西陵越的心头一紧,应对能力也是相当惊人的立刻侧身。 不想那人却徒手抓住了他已经插入自己胸膛的剑锋。 西陵越的动作受限,那人就稳稳地一刀刺中了他。 “王爷!”附近的侍卫吼叫出声,飞身而起,一脚将那刺客自半空中踢飞,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而西陵越本来正和他缠斗在一起,被这股冲击力一带,再加上受伤的缘故,也是身体失衡,跟着一起坠下了马,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队伍里,瞬间乱成一片。 沈青桐受了惊吓,仓促的回头,就刚好是看到西陵越被刺坠马的那一幕。 他的身体从高处坠落,激起地面上的一片尘土,一只手压着胸前的伤口,指缝间有鲜血溢出。 愕然之余,沈青桐的一颗心瞬间上提,下意思的就想跑过去,可是刚一抬脚,却被身后的侍卫拽了回来。 那边一看到西陵越落马,禁军的队伍里就又飞身窜出来三个人,每个人都不要命的全部朝西陵越扑来。 这样惊险刺杀的场面,沈青桐还是头一次经历,即使不是针对她的,她也已经在瞬间白了脸,脑子浑浑噩噩,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西陵越好像是伤得不轻,直至一个侍卫跳下马去扶他的时候他才捂着胸口踉跄着站起来,腰身不是很直,胸前软甲伤已经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 几个刺客一语不发,使的全都是不要命的杀招,目标明确—— 就是冲着他的。 离着西陵越最近的几个侍卫迎上去阻拦,双方杀成一片。 胡氏的两个孩子还小,看到这个场面就吓坏了,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 沈青桐被侍卫拽着,感觉自己已经有半天不会呼吸了,就见身后人影一晃,云翼的身形轻飘飘的,迅捷却鬼魅般的掠过去。 沈青桐这才惊愕的发现,云翼的速度居然快的几乎不像人,身形飘忽不定的卷入战圈,游戏观光一般的走了一圈,那里面就一片鬼哭狼嚎,倒下去了几个人。 当时还在最外围的那个刺客见势不妙,扭头就走。 云翼一回头,足尖一挑,勾起地上的一把刀就朝他踢飞了过去。 那人听到身后呼啸的风声,想躲都来不及。 那刀锋逼近,哧的一声刺入他的后肩,险些将他的半边膀子直接卸掉。 “啊——”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马上就有禁军侍卫上前,把他按住了。 这边大夫人和沈青荷等人都还处在惊吓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西陵越已经奇迹般的缓缓站直了身子。 两个留了活口的刺客被拖过来,扔在了他的脚下,就见他顺手拔掉插入胸膛的那柄短刀,眉头都没皱一下,而他受伤的那个位置—— 说是胸口,实际上却离着心脏很远,根本就不是要害。 旁边的侍卫已经掏出金疮药,粗略的先给他洒在胸口上。 那个废了半边手臂的刺客被按在地上,惊恐的抬起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道:“你是故意被刺伤的?你——你早知道?” 他早就知道禁军里会藏了刺客?要不然就犯不着使这出引蛇出洞的苦肉计了! 西陵越虽然没有被伤到要害,但身上的伤也是实打实的,因为失血,她的面色就显得格外苍白。 此时他居高临下,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冷冷的道:“如果不假装中计,叫你们觉得是有机可乘,你们怎么可能倾巢出动,这样的孤注一掷?本王可不想回头上了战场还要腹背受敌,随时防范着你们这些人!” 这就是苦肉计! 包括他故意把身边最得力的云翼留给沈青桐,都是其中的一环,为的,就是为了造成此时他身边防御最弱的契机,引那些刺客出手的。 试问,哪还有比云翼和云鹏都不在他身边更容易得手的时机? 本来就算云鹏不在,他身边只有云翼一个的时候,那些刺客都还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出手,他要把云翼留在泗水县,就等于送上门来了,何况刚好那会儿他被沈青桐干扰,失神了。 而本来最先出手的刺客就只有两个,为得也是保留实力,万一这一次失败了,那么剩下的人还能继续隐藏伺机而动。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我总是高高在上的昭王殿下居然是如此狠绝了的一个人物,居然不惜以身做饵,真的受伤来引得其他人都跟着孤注一掷。 而这从头到尾,就都只是他算计之中的一场戏。 两个侍卫都受了重伤,闻言,脸色就更是难看的无话可说。 云翼龇牙咧嘴,走过来,嫌尸体碍事,就顺脚踹开一边,冲着西陵越谄媚说道:“主子,要留活口带回去对质吗?还是把他们人头割下来,送回去?” 西陵越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道:“不用了,都处理掉吧!” 这些刺客是谁派来了,不言而喻。 不能把人头送回去恐吓太子,云翼觉得很没趣,但是西陵越的话他又不能不听,直接转身,踏着两个活口的胸口走过去,留了两具尸体下来。 侍卫和禁军开始清理现场。 白承安是个文臣,一边抹着吓出来的冷汗走过来,一边看着在死人堆里跳来跳去的那个奇葩侍卫就双腿继续打颤,小心翼翼的对西陵越道:“是下官的失职,让殿下受惊了,下官该死!” 西陵越没理他,却因为察觉这边沈青桐一直拧眉神色复杂的盯着他,就也越过人群来看她。 白承安看着他胸前血淋淋的伤口,试着道:“殿下的伤口需要处理包扎,还是先进城去处理一下再走吧!” 西陵越还是没做声。 他就一直盯着沈青桐这边在看。 沈青桐看懂了他的意思,就举步走过来,一把夺了侍卫手里的金疮药,一边道:“去马车上包扎一下再走吧!” 说完,她转身。 西陵越却并没有移步的打算,却是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青桐止步,迟疑着,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头,西陵越却是手下发力,把她给拽了回来。 他的手掌宽厚,但可能是因为失血的缘故,此时指上透出来的温度微微发凉。 沈青桐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她抬起眼睛来看他。 旁边的白承安还算有些眼色,见状,就缩着脖子先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西陵越的目光却是始终落在沈青桐脸上,他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流露,语气平淡的开口道:“说实话,方才那一刻,你有没有希望那些刺客能就此得手的?” 沈青桐的眉头隐约一皱—— 她是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是彼此之间更是无冤无仇的,她想脱身,想脱离他的掌控也是真的,可是她真的就该是那么自私自利又冷血的一个人吗? 沈青桐的心里有些不痛快,却没有回答他话,只是冷冷的顶回去:“我想什么有用吗?横竖着一切都在王爷您的算计和掌握之中。” 皇权大位之争,到底能有多惨烈,沈青桐不知道,但是无可否认,方才的那一幕情景却是真的震撼到她了,而再看着西陵越这样一副泰然处之的表情就知道,类似的事情,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字眼来形容这个人,可是想想他们皇室之中明争暗斗的种种,却是真的觉得心里堵得慌。 对这种事都完全的无动于衷,要知道,哪怕他凡事都尽在掌握,可那些刺客却是实打实冲着要他命的目的来的,稍有不慎,他都有可能命丧当场的。 这个人,是真的叫人望而生畏的。 她态度有些恶劣。 西陵越也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他倒是也不太有所谓的,略一勾唇,点头道:“你说得对,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和算计之中,也——” 他说着,一顿,唇角的那个笑容就梗深刻了三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包括你!” 这是警告? 沈青桐的心头剧震。 西陵越已经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所以,你也最好不要试图成为那个例外!” 和他对着干,那是绝对不行的! 沈青桐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起来。 远处的城门底下,大夫人等人就只能看到两个人在拉着手“惜别”呢,再加上西陵越又受了伤,所以就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西陵越的目光移过去。 沈青桐顺势回头,也看过去一眼。 然后他就挑眉道:“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新婚燕尔,本王此次上战场可是九死一生的,王妃就不表示表示?” 这种情况下,还有秀恩爱的必要吗? 沈青桐发现自己有时候是真的跟不上他思维转换的速度,皱眉与他对峙了半晌,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在西陵越的逼视下僵硬的探出自己的手指,缓慢的凑过去,抱了她一下。 这一个动作,她做的其实十分的僵硬和犹豫,凑上去短暂的一顿,刚要退开的时候,西陵越的手却突然往她背心一按,又把她压回了怀里。 沈青桐不知道该不该退开—— 经过方才那一场血腥的震慑,这会儿她的反应速度还有点慢。 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西陵越的声音在头顶很轻的响起:“这段时间先老实的在这里呆着,本王希望前面你的那句话是出自真心!” 说完,也没给沈青桐反应的机会,他便就松开了他,转身上马,策马扬鞭而去。 在这世上,不是没有人盼着他能平安归来的,可是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和算计,那种期盼也就跟着变了味了。 即使沈青桐不喜欢他,但是那一瞬间她盯着他眼睛嘱咐要“小心”的时候,才应该是最没有利益算计的。 很可笑是不是?走得明明是一条孤家寡人的路,有时候却居然也会留恋这些虚妄的琢磨不定的情感。 ------题外话------ 这两天手速不太得劲,码字速度好慢,都更得少了点儿,嘤嘤嘤,好捉急~ ps:要虐越越的宝贝儿们,这章拿去拿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3章 一把火 西陵越走得果断干脆,再没有回头。 云翼溜达了一圈又跳回来。 沈青桐不待见他,问:“他走了,你不跟着去?” 云翼眨眨眼:“王爷不让我跟!” 沈青桐皱眉。 云翼似乎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倒是破天荒讨好的一咧嘴,示意远处的大夫人等人道:“沈家的水深,王爷让我留下来保护王妃!” 沈家的水深?再深也深不过他们西陵家! 沈青桐知道他只听西陵越的,干脆就懒得浪费口水了,转身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大夫人面上表情严肃。 沈青荷就明显透着敌意了。 倒是胡氏,两眼精光的盯着她,见她过来就主动迎上前来道:“王妃也不要太担心了,王妃此行是去军中的,那里那么多人,哪里用得着王爷千金之躯去亲自冲锋陷阵的,何况还有我家老爷照应,不会有事的!” 胡氏笑得谄媚,明显就是个示好的意思。 沈青桐顺势大亮了她两眼—— 这女人的姿色算是中上,大夫人如今是上了些年纪了,年轻的时候应该绝对不输她,就更不要说府里的那位韩姨娘了。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个女人急功近利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却又偏偏她自己不自觉,还在那里自作聪明的沾沾自喜? 沈和这次选的女人,明显是不太拿得出手是吗?就这样的秉性脾气,怎么跟其他的妻妾斗? 沈青桐觉得很有意思,直接就没多想的顺口问道:“你就是小伯母吗?怎么没见大伯父其他的妻妾过来?” 诚然,她就是好奇,想要看一看沈和的女人们到底都是什么德行。 胡氏闻言,瞬间就垮了脸色—— 这个昭王妃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和京城来的这个黄脸婆是一伙的,见面就打她的脸,当众给她难堪? 胡氏手里捏着帕子,黑着脸半天没反应。 沈青桐是真觉得这女人在大夫人手下走不过三招,还是一脸好奇的左右观望。 大夫人自己还生气呢,自然不可能替她解惑。 最后没办法,只能是周义硬着头皮上前,尴尬的道:“老爷过来这边是戍边打仗的,娶了二夫人也是为了照顾起居,府里并没有别的夫人和姨娘的!” 没有别人?那就怪不得胡氏还能有命在了。 大约沈和是被大夫人和韩姨娘那样心机深沉八面玲珑的女人吓怕了?所以来了这边,别的都不挑了,就找了个和她们截然相反的女人来找平衡了? 不知道大夫人看到这女人之后是怎么想的,不得气炸了肺啊? 这么一想,一路上的郁闷心情就慢慢的扫空了—— 果然,人和人是不能比的,相形之下,她现在的处境也算不错了,好歹还能狐假虎威的扮大尾巴狼啊。 这边沈青桐一直不怎么说话,态度看上去就明显有点高傲冷淡了。 大夫人道:“都别在这里站着了,桐桐舟车劳顿,都先回府吧!” “是!”周义应了声,招呼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这些人是没想到沈青桐会跟着来,所以出来的时候就只有两辆马车。 胡氏本来是想要讨好沈青桐的,这会儿心灰意冷,也就歇了心思了。 沈青荷一直面色不善的死死盯着沈青桐的脸。 老夫人暗暗叹了口气,只当没看见,转而对沈青桐道:“不知道你要来,就没多准备马车,这个镇子小,回府也没几步路,你就委屈一下跟我和青荷一起挤一挤吧。” “大伯母说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沈青桐笑笑。 只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大夫人也不能托大,就站在那里等着。 沈青桐也不谦虚,第一个先上了车。 沈青荷终于忍不住的扯了下大夫人的衣袖,跺脚道:“母亲!” “回去了!”大夫人冷着脸,回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就也上了车。 冯氏看了这边两眼,就也撇撇嘴,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上另一辆马车。 “大小姐,该回去了!”杨妈妈见沈青荷一直站着没动,只能好言相劝。 沈青荷瞪她一眼,也没办法,这才不怎么情愿的上了车。 周义打点好这边,就转身走到白承安跟前,拱手道:“既然昭王殿下没有进城,那今天这里,咱们就先散了吧,今天心苦白大人了!” “哪里哪里!”白承安赶紧推辞。 周义就又看了眼城外的方向道:“方才昭王殿下遇刺的事,殿下并没有给出没明显的指示,要不要奏禀京城方面知晓,但是看殿下的反应,似乎并不想声张的,回头——还是麻烦白大人差人过去问问,此事要如何善后吧!” “好!”想起方才那惊险刺激的一幕,白承安还有点心有余悸,“这件事本官会叫人去请示殿下的。” 顿了一下,他又追着沈家马车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两眼道:“昭王妃在此处落脚,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本官效劳的地方?” 周义也看过去,想着沈家几房之前的关系,也是头疼。 “哦!”片刻之还,他马上收摄心神道:“暂时不需要了,后面如果有什么事再说吧,不过——” 周义说着,顿了一下,面色忧虑道:“王妃在此处落脚的事情,还是尽量的不要声张了,这泗水镇的守兵有限,这里离着战场又近,省得招惹什么是非!” 白承安明白他的意思,也是心神一凛,赶紧点头:“好!消息我会尽量封锁的,那——府上的府兵够用吗?要不本官再从府衙派些人手过去?” “不用了,省得节外生枝!”周义道,“昭王殿下留下来的几个侍卫都很得力,有他们在,应该也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白承安看外面衙役把刺客的尸体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两人也就分道扬镳,各自散了。 沈青桐跟着去了沈家的宅子。 胡氏被她刺激的不轻,告了声身体不舒服,就带着一双儿女先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大夫人让杨妈妈带人去给沈青桐整理住处,但是又不能都在院子里站着,一行人就先去了花厅。 坐下之后,大夫人就看向了沈青桐,笑道:“桐桐你大婚的时候我没能在京城,没赶得上观礼,在这里还要给你道一声恭喜了!” “大伯母就不要取笑我了!”沈青桐笑笑,神色坦然。 大夫人看着她光彩大盛的脸庞,再想想自己女儿的境况,心里就一阵的不是滋味。 可是木已成舟,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尽量的示好道:“这一路上过来很累吧?怎么就你一个人跟着王爷来了?” “边关的战报去得仓促,来不及准备!”沈青桐道,“云鹏和木槿她们带着行李在后面,应该过个一两天就到了,贸然来打扰大伯母,大伯母不要嫌我麻烦!” 严格说来,大夫人待她虽然不亲热,甚至让她在沈家的时候受了不少的委屈,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是没什么解不开的仇怨的,之前的几次冲突也只是因为沈青荷闯祸,大夫人为了维护女儿,她又不可能吃闷亏,这才呛起来的。 重归于好是不可能了,沈青桐却不介意和她逢场作戏。 大夫人见她没有穷追猛打,心里松一口气,继续笑道:“这样的话——那么佩兰,这几天你就先跟着桐桐,服侍她的饮食起居吧。” “是!夫人!”佩兰上前一步,屈膝行礼。 沈青桐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 沈青荷看不惯,一直冷着脸坐在旁边,一语不发,一直坐了有小半个时辰,杨妈妈才回来复命:“王妃,夫人,王妃住的地方奴婢都带人整理好了。” 大夫人看向了沈青桐:“这里地方简陋,你先将就一下吧!” “没关系!”沈青桐站起来,笑道:“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我也实在是有些累了,改天再来和大伯母说话吧!” “好!”大夫人点头。 佩兰赶紧过去,扶了沈青桐的手出门。 大夫人站在厅中没动,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沈青荷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也是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恶狠狠道:“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她这是得意给谁看?母亲,您又何必委曲求全的这么哄着她?” 大夫人是真的被沈青桐刺激到了—— 甚至都不用沈青桐言语上故意的刺激她,只要看到沈青桐如今光鲜亮丽的处境,再想到自己的女儿,她的心里就翻江倒海的各种不是滋味。 偏偏这时候沈青荷都还拎不清! “你少说两句吧!”大夫人怒道,鲜有的板起脸来,回头冷冷的斥责道:“要不是你不争气,今天这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如果你做了昭王妃,那我自然事事如意,当然也就不用这么第三下气的在这里讨好这个丫头了。” 沈青荷被她骂得脸色涨红。 “母亲!”半晌,她眼圈也红了,捏着帕子,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大夫人看着她的脸,越发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就更是没好气的说道:“当初我是费了多少力气给你铺路,偏偏你自己不长进,现在好了,煮熟的鸭子都落入了别人口中。你还在这里给我耍大小姐脾气?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沈青荷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骂,顿时就羞愤难当。 “母亲——”她的眼泪滚下来,哭着叫了大夫人一声,然后就忍无可忍的夺门而出。 “小姐!”紫苏和紫苑两个匆忙去追。 “哎!”杨妈妈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大夫人的手道:“夫人,奴婢知道您最近心里不好受,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您就是再生气,大小姐也是拐不过这个弯来的,又何必这样,省得坏了你们之间的母女感情!” “我就是恨铁不成钢!”大夫人道,面部清冷。 这时候,她脸上的怒气居然奇迹般的瞬间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目光深不见底的盯着院子里道:“现在还有我护着她,我就怕是将来如果我不在了,她能怎么办!” 所以,有时候,是总要让沈青荷吃点亏,她得了教训,才能懂事些吧。 最近这些事情发生了之后,大夫人是真的有检讨过,后悔自己当初是将这个女儿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将她宠成了这样的性子。 “哎!”杨妈妈也只能是叹气了,“谁知道边关会突然起了战事了,事情还是这样的紧急,给大小姐说亲的事,老爷也顾不上了,也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大夫人本来就是急着把沈青荷嫁了,等她没了后顾之忧,那就能好好好的跟沈和还有老夫人那些人算算账了。 可是现在沈青荷一时半会儿的嫁不出去了,这个包袱她就还是得要自己扛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最后,大夫人道。 这边沈青荷跑出了院子,直接奔回了住处,冲进门去,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两个丫头气喘吁吁的追进来,只能是劝道:“夫人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夫人最近也是被胡氏那贱人闹得心情不好,说话重一点也在情理之中的。夫人那么疼您,就算说了两句重话,小姐您难道还要计较吗?” “滚!都滚出去!”沈青荷抓起枕头就砸过来。 两个丫头赶紧避开,却不能退,还是硬着头皮过去劝:“小姐,您快别哭了,这宅子不比京城,就这么一丁点儿的地方,如今又住了这么多人,被人听见了,不好的!” “这是我父亲的府邸,难道离了京城,我连哭都不能了?随便说两句话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吗?”沈青荷一骨碌爬起来,又抓起被子也往地上扔去。 “小姐!”紫苏还要再劝的时候,就听到院子外面两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院子是真的不大,两个人从大门口跑过去时候随口说了两句话就能传进来。 “你慢点儿,等等我!” “感激的啊!是京城里来的王妃娘娘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身份尊贵的贵人,一定要去看看!” “你急什么啊?不是说是本家的小姐吗?管家又没说是王妃娘娘!”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本家的二小姐就是嫁给了昭王殿下的,而且大夫人还那么客气的捧着的人,除了王妃还能有谁啊!” “是吗?可是那会儿在门口的时候我远远看了一眼呢,那位小姐的气度是极好的,但是样貌看着可没有大小姐好看呢!”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那是大小姐没福气!”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就跑远了。 屋子里,沈青荷早就不哭了,脸上挂着泪痕,目光阴冷的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 两个丫头都吓坏了,大气不敢喘,只都缩着脑袋,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她的脸色。 这边沈青桐回了住处。 这院子的确是不大,别说昭王府比了,就是比她在镇北将军府住的锦澜院也是差了一大截子。 不过她这个人向来随遇而安,并不怎么在意,再加上连着几天赶路,几乎要累垮了,所以回去吃了点儿东西垫肚子,天没黑就洗了个澡早早的上床歇了。 路上的那几天,都是风餐露宿的,又是一直被西陵越拎着在马背上赶路,她浑身散了架一样,好不容易能有张床睡了,这一觉是睡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舒服。 半宿无梦,正睡得香甜,半夜翻了个身,鼻子一嗅却是嗅到一股浓厚的焦糊味道。 沈青桐浑身疲乏,一时半刻的实在不想动,但是她这人疑心病重,忍了下,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眼前的光亮有点不寻常的闪烁,根本就不是烛火。 沈青桐一惊,刚要翻身坐起,不想刚一翻身,就见她床头蹲了一庞然大物—— 娃娃脸,大眼睛,正双手托腮,一脸谄媚笑容的看着他。 沈青桐觉得自己简直瞬间就要炸,顺手抄起颈下的枕头就狠狠朝他砸去—— 你家主子我不敢砸,还治不了你了?这一家子的混蛋啊啊啊! ------题外话------ 桐妹儿:妈蛋的,才刚出个门就想放把火把老子烧了?这日子还能不能好好过了? 岚宝:对手指,火又不是我放的,是谁放的你找谁去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4章 这么找死吗? 云翼是来救驾的! 莫名其妙挨了枕头,云翼很无辜! 可是作为一个一心想要讨好主子的好侍卫,沈青桐那一枕头飞过来的时候,云翼就很纠结的没有躲。 好在这边屋子里用的不是瓷枕头,云翼被沈青桐一枕头轮了还没毁容。 沈青桐翻身坐起来,黑着脸就冲他吼:“这怎么回事?” 这火应该是烧了有一会儿了,大门那边整个儿连成了一片火海,指定是出不去了,就连后窗那里,火苗也烧上了窗纸。 整个屋子里,都闪烁着诡异的光影。 云翼很老实的回:“有人放火!” 沈青桐见他那规规矩矩一副受虐小媳妇的模样,就恨不能直接拿枕头敲晕了他。 也是没办法,抓过旁边的外衫披上,一面跳下地去穿鞋一边道:“愣着干什么?想办法走啊!” “哦!”云翼挠挠头,想着尊重一点吧,又觉得这是他家王爷的媳妇,他不好随便沾手,最后只能道了声:“属下失礼了!” 然后就拖过床上的被子把沈青桐一卷。 沈青桐才刚跳下床去站稳了,紧跟着就是头晕眼花,再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裹成了粽子扛在了肩上。 沈青桐气得简直就想直接晕过去,可是倒挂在他肩上,不经意的一扭头,就见外间的榻上还有个人在呼呼大睡。 是大夫人给她的那个丫头佩兰! 云翼扛了沈青桐,就要蹿起来去撞那屋顶。 “哎!”沈青桐赶紧叫了他一声,示意:“她是怎么回事?” 火烧这么大的,这丫头怎么都该醒了。 云翼看过去,老实道:“被人下了药,我又拍了一下!” 沈青桐这个人,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是从来不伤无辜的。 云翼眨巴着眼睛扭头脖子看她。 沈青桐被他用被子卷得死死的,动也动不了,黑着脸问:“火是大夫人放的?” 云翼摇头:“不是!” 沈青桐也实在是受够了,真不想这么和他说话了,忍不住的又吼他,“你瞎啊?那就把人一起带走!” 他家王妃不是挺喜欢看别人倒霉的吗?今天这是转了性子了?要大慈大悲了?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云翼很郁闷。 “哦!”他闷闷的应了声,扛着沈青桐走过去。 对佩兰,他就实在不怎么费心了,直接提了腰带,然后飞身一冲,破开屋顶就蹿了出去。 这火已经烧了有一会儿了,前半边屋子已经烧得快垮掉了,他这飞天一冲,直接震动了房梁。 外面大夫人等人匆匆赶到,才刚走到院子外面,就听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坍塌声,火星瓦砾飞溅,落了满地的废墟,连救火都来不及了。 大夫人一惊,脸色瞬间惨变。 “夫人!”杨妈妈也是吓得魂不守舍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当时可是西陵越亲口嘱咐,要他们帮忙照顾沈青桐的,这才一个我能上不到,万一人真的会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根本就交代不了的。 大夫人愣了片刻,紧跟着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匆忙的进了院子里。 彼时那房屋已经塌了半边,火光蔓延,把整个屋子都包围了起来,一眼看去,里面的人绝无生机。 大夫人的冷汗都出来了。 周义紧跟着赶到,也是一瞬间魂飞魄散,大声道:“救火!快救火!” 后面跟着的家丁和侍卫,担着水就往火场里浇去,却奈何夜里这边塞之地的风大,火苗窜得就更是欢快,根本就压不住。 “夫人,这怎么办?里面已经进不去了,王妃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周义道,额头上冷汗直冒。 大夫人是这没想到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脸色阴沉的十分可怕。 她的面目,在火光的映射下都现出了几分狰狞,恶狠狠的道:“这府里的都是死人吗?王妃的院子里走水,为什么不早报?还有——这好端端的,为什么又会突然走水了?” 本来沈青桐这尊大佛住在这里,周义就格外小心的,还特意吩咐巡逻的家丁,晚上多往这边走两趟。 且不说这里的火起得突然,就说这整个屋子烧成这样,哪怕是洒了火油了,没有超过一刻钟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谁都没有发现? 说出去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周义也知道这件事是赖不掉的,焦头烂额的也黑着脸扭头问道:“今晚巡逻守夜的是谁?王妃院子里走水了,为什么不早报?” 家丁们也都没先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严重,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暗地里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马上就有两个人跪了下去,磕头道:“大夫人,管家,这……这不关小的们的事啊,是……是二夫人!” 大夫人皱眉,一时却是没有做声。 周义则的倒抽一口凉气,过去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把人拉起来,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苦着脸,也是吓得面无血色,一个字也不敢隐瞒的赶紧道:“入夜之后,小的们巡逻经过花园,刚好遇到在那里散步的二夫人,二夫人说王妃娘娘的脾气大,平时喜欢安静,让小的们巡逻的时候尽量避开这个院子的。小的们也怕冲撞贵人,又想王妃身边有侍卫在的,所以……所以这才……” 这些家丁也根本就没想到会出事。 这些年胡氏就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大家巴结讨好她成了习惯,而且府邸的外围也都有守卫的,这些家丁是想着就沈青桐这个院子,绕着点儿走也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就没当回事。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大意,就出来掉脑袋的事。 如果王妃真的因为他们的疏失而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这时候,就谁也不敢替胡氏隐瞒了—— 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生死关头,谁不是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周义闻言,顿时就是心口一凉,不可思议道:“你说是二夫人?” 那个胡氏是没怎么有脑子,可周义也是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蠢到做这种事的。 那可是昭王妃啊,这不是找死吗? 主要是沈青桐初来乍到,和胡氏之间实在没什么利益冲突的,也难怪周义根本就没想到这一点。 大夫人黑着脸,一时没说话。 杨妈妈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会不会是白天在城门那里的时候,王妃随后问了句有关老爷妻妾的话,二夫人不爱听?奴婢记得当时二夫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就为了一句无心之失,她就敢火烧当朝昭王妃? 这胡氏到底长没长脑子? 周义也拿不准胡氏到底会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一时间就没说话。 大夫人那边思忖着那家丁的话,却是四下里环视一圈,思忖道:“情况有点不对,昭王府里留下的那些人呢?怎么都没露面?” 当时看到这里一片废墟,她也是吓坏了,这才没来得及多想,这时候被人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昭王府的那些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其他人被支开了,他们总不能看着沈青桐被活活烧死的。 如果沈青桐没事,那么这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周义灵机一动,也跟着四下里看了眼,“是啊,那几个侍卫呢?” 两人正在面面相觑的时候,院子外面围观的人群里突然起了骚动。 众人回头。 就见人群里让开一条出路,沈青桐面容冷肃的带着云翼款步行来—— 云翼手里还提着昏迷不醒的佩兰。 大夫人等人悬着半天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王妃?”周义脱口道,当真是喜出望外。 沈青桐举步走进院子里,淡淡的扫视众人一眼道:“大家都是在找我吗?” “王妃您没事就好!”杨妈妈见大夫人没动,就欣喜的赶紧代为迎上去,道:“您这屋子里走睡了,方才咱们都吓坏了呢,唯恐王妃您会有个好歹,您没事就好。还有王妃您这是——” 杨妈妈说着,就看向了被云翼提在手里的佩兰。 云翼把佩兰往地上一扔。 沈青桐冷冷的道:“她被人下药弄晕了,你们都好奇我这里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也是好奇的很!” 说着,她也不等任何人反应的直接看向了周义道:“周管家,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本王妃这里整个院子都要烧没了,二夫人好歹是个主人家,这都避嫌,不来问候一声,也不对啊!” 胡氏今天的作为的确是反常的,沈青桐这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这这个府邸也没多大,她不可能听不到动静的,这么躲着—— 如果说刚才周义还不确定此事是不是真的和她有关,那么此时也要怀疑她是做贼心虚了。 如果这事真的是胡氏做的,那麻烦就大了,谁都能给她擦这个屁股? 周义的心里一阵不安,却又不能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冲着门外围观的丫头道:“去个人,把二夫人请过来!” “是!”有个丫头答应着就飞奔而去。 这院子里,沈青桐面上并无怒色,也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站着,明明不很高挑的身影,落在众人之中却是分外醒目,叫人望而生畏。 大夫人站在她旁边暗暗的观察,却也不得不承认——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如今的这个丫头,真的是已经一飞冲天,再不是当年镇北将军府里那个总是寄人篱下,默默无闻的孤女了。 她的这份荣耀,是西陵越给她的吧? 但是却又似乎不完全是的!那种冷傲又高高在上的眼神气度,或是与生俱来,或是日积月来的磨炼凝聚,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模仿着学来的。 怎么说呢?也许这就是命该如此,注定了这个丫头不是池中物,所以明明是她替沈青荷铺还的路,最后还是到了这个丫头的脚下。 若说是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大夫人却是个能输得起的人。 很快的,她就镇定了下来,关切的冲沈青桐道:“桐桐,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青桐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头看她,直是态度冷淡的道:“不劳大伯母亲问了,我还好!” 语气疏离又透着冷淡。 大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点不确定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沈青桐既然摆出这样一副明显拒绝交谈的架势来,她也不自讨没趣,干脆就闭了嘴,只是于无形中,用力的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这边胡氏的院子里,她半夜没睡,一直都在坐立不安的等消息。 身边的婆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拉了她的手劝道:“夫人,您还是先歇了吧,当心别动了胎气!” “我不放心!”胡氏道,还是扯着脖子往张望:“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昭王妃可千万得给我争气啊,可别是个纸老虎。冯氏那个贱人,真以为她早进门两年都能踩到我的头上来作威作福了吗?做梦!” “性命攸关的事,昭王妃就是再没有脾气也不能善罢甘休的!”那婆子说道,“这会儿应该是已经掐起来了吧?说起来那个大小姐也真是个没脑子的,都不知道大夫人是怎么调教女儿的,白长了那张脸了,居然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夫人您随便挑拨两句,她就受不住了。” “哼!”胡氏还是有些得意的,冷哼一声道:“也是活该,都是沈家的姑娘,她的出身还还比赵王妃好,最后那么好的婚事却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她就是再没心气儿也受不住的,不过——” 胡氏想着,也是露出焦虑的神色来,咬了咬指尖道:“也好在是我早有准备,她后来怎么就又本路收手了呢?” 之前回府之后是她叫人故意去沈青荷的门口传闲话的,为的就是刺激沈青荷,让她对沈青桐出手。 周义以为她可能是因为沈青桐说的话小心眼了,实际上却不是的—— 她之所以这么做,却是为了要借刀杀人,故意挑拨了沈青荷对沈青桐出手,然后沈青桐吃了亏,哪能善罢甘休?这样双方冲突起来,她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借沈青桐的手去把大夫人母女全部解决掉了。 那个大夫人冯氏心机太深,做事又滴水不漏,她前面一直忍着不敢轻举妄动,但实际上,谁又能受得了自己的地盘上突然来了入侵者?而且还要自己压制的死死的? 胡氏也是忍了好些天了,终于盼来了机会—— 昭王妃的身份尊贵,大夫人是聪明,看是她生了个会拖后腿的女儿,这就怨不得别人了。 叫人去刺激沈青荷之后,胡氏就叫人盯着她了,果然入夜之后就看她派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出来,带着火油等物要去沈青桐那里放火。 就在胡氏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又好像是沈青荷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打发了一个丫头去把她那俩心腹拦回去了。 胡氏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要收渔人之利的,自然不能功亏一篑,于是情急之下,就一咬牙,叫了自己的人照计划去放火—— 横竖最后嫁祸给沈青荷就好了。 并且她最终的目的又不是针对沈青桐的,所以叫人放火之后,又马上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假装是不经意的巡视经过沈青桐的院子附近,到时候好及时提醒,防止火势蔓延。 这样一来,同时还能减轻自己的嫌疑。 她自认为是把一切都安排的万无一失了,但也到底是头次做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在屋子里等着消息的时候也很忐忑,总是担心那边别出了纰漏。 这时候她正焦躁不安的等着,外面传信的丫头就到了。 ------题外话------ 荷花姐表示:尼玛,终于有个智商能给本姑娘垫底的了~~o(>_<)o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5章 算账 “二夫人,您睡了吗?”外面有丫头敲门。 胡氏有点打出所望,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她和自己身边那婆子梁妈妈互相对望一眼,然后赶紧转身上了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了。 梁妈妈整了整衣服,正色过去开门,冷着脸道:“三更半夜的,什么事?” 前门的是院子里当差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让到一边,后面就另有一个丫头走过来道:“梁妈妈,周管家让传信,请二夫人过去一趟,王妃娘娘住的院子走水了!” 她知道胡氏忌讳大夫人,所以压根就没敢提大夫人,直接说的周管家。 “王妃的院子里走水,叫二夫人过去做什么?”梁妈妈不悦道,也不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砰地一声合上了房门,“告诉周管家,夫人动了胎气,身体不适!” 那丫头碰了一鼻子灰,转身走了。 院子里的小丫头却是急了,觉得不妥当,犹豫着再次来敲门。 “又做什么?”梁妈妈不悦的开了门。 小丫头瑟缩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指了指外面隐约有火光晃动的方向,“王妃娘娘是府里的贵客,现在出了事,好像大夫人他们都过去了,如果咱们夫人避而不见——会不会太失礼了?” 梁妈妈皱眉。 以前因为这府里胡氏最大,梁妈妈跟着她,自然也养成了目中无人的习惯。 这时候想想,她才是心头一紧,转而扭头对胡氏道:“夫人,大夫人对咱们未必就怀着好意,如果您不在当场,到时候她为了替大小姐开脱,可保不准就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胡氏想了想,这才觉得心中后怕。 她便又重新爬下床,找了件披风披着就往外走。 小丫头松一口气。 梁妈妈赶紧快步跟上去扶她。 那边那丫头碰了壁,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周义一见是她一个人回来的,顿时就心一沉,“怎么?” 那丫头不敢抬头,只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道:“二夫人好像是动了胎气,正在卧床休息!” 说胡氏动了胎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周义当然是不信的,心里想着胡氏的为人,顿时就开始莫名的心虚。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青桐才不管这些,直接看向了大夫人,强势道:“今天这件事,不说清楚是不行的,胡氏那里,是大伯母去请,还是我叫人去?” 周义那样的身份,现在要和她直接对话都不够资格,她也从来没打算给这一家人面子,而是直接就冲着大夫人去了。 周义也看出来了她神情语气之间的敌意了,手心里就开始隐隐的冒冷汗,却又不敢贸然插嘴。 大夫人沉着脸,捏着帕子略一忖度,道:“杨妈妈——” 刚一扭头,却见胡氏做出一副孱弱不堪的模样,被人搀扶着从院外走进来,倒是煞有其事,真像是动了胎气的模样。 “见过王妃,大姐!”胡氏走进院子里,声音虚弱的屈膝行礼,然后才看到院子里已经烧成灰烬的屋子,便是脸色一白,露出明显惊恐又心虚的表情来道:“我听说王妃这里走水了,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来得晚了,这里……这怎么会这样的严重?” 这会儿她是真的怕了。 说着就暗中给梁妈妈递眼色—— 她明明提前安排了人,好及时的救火的,现在沈青桐虽然没事,可是房子烧成这样,也是叫人心有余悸的。 梁妈妈和她一样的惶恐,缩着脑袋也不敢贸然答话。 沈青桐冷冷的看着胡氏,开口道:“我觉得你现在还是自觉点,跪下去说话比较好,我这个人的脾气不太好,回头保不准就会推你一把,或是踹你一脚的,你是无所谓——” 她说着,便就是勾唇冷笑,盯着胡氏的肚子道:“你要是磕了碰了,可别指望我会负责!” 明明她说话的语气都不重。 可是胡氏听在耳朵里就是一阵的胆寒。 她下意识的抬手护住腹部,倒退了两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跪?”沈青桐却是不答反问。 胡氏是真没想到她这看着貌不惊人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的气势,一时间进退不得,尴尬不已的防备着站在那里。 沈青桐于是略一侧目,给云翼递了个眼色。 云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为难—— 他可不屑于动女人,尤其是孕妇。 想了一下,他就又勾勾手指头,叫了另一个侍卫来。 那侍卫就不含糊了,直接面无表情的大步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梁妈妈惊呼,就要扑过去往胡氏的跟前挡,却被那侍卫直接一脚踹翻在地,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牙口破了,嘴里都是血。 胡氏惊恐的护着肚子后退一步。 那侍卫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堵在她面前,一手扯过她的胳膊,顺带着往她膝盖后面一顶。 “啊——”胡氏惊呼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夫人面上表情严肃,却一直没开口说什么。 周义等了半天没见她的反应,只能上前一步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要包庇她?”沈青桐半点也不含糊,冷然挑眉。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二夫人之前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也有可能只是无心之失……”周义赶紧解释。 沈青桐冷笑:“误会吗?不见得吧!” 话音未落,她没给任何人反应机会的,已经扬声道:“都带进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往院子外面看去,就见四个侍卫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里都还提小鸡似的提着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丁。 将那八个人全都掼地上,堆在了胡氏的面前。 胡氏本来正在揉磕疼了的膝盖,此时便是勃然变色,也顾不上疼了,神情拼命的闪躲。 “如果说之前被她支开的那些护院就只是她的无心之失,那么她胡氏难道有通天的本事,能未卜先知?居然是我这里火势一起,就已经又派了人来,准备救火?”沈青桐冷冷的说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胡氏当时就以为她派出来的人都在帮忙救火,所以这几个人没回去复命她也没多想。 可是这会儿沈青桐肚子里全是火—— 胡氏叫人来放火做戏也就罢了,云翼明明发现了,还让他们放,并且也没叫这些要救火的人发挥,赶在他们叫嚷起来之前就把人全部拍翻了,全部扣留了。 你要留证据,留证人而已就都算了,可是好死不死的居然让她在火场里烤了那么久。 不过因为说到底云翼都是她的救命恩人,沈青桐不好把他怎样,就直接把这笔账都算在胡氏身上了。 “王妃,我没有!”胡氏脱口争辩,“几个奴才的话怎么能当真?王妃莫要只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就随便的来冤枉我哦!” 之前的八名家丁,这里又是八名! 这就是铁证如山好么? 就是周义,此时都不敢替胡氏开口说话了。 不想沈青桐闻言,却也根本就不和她理论什么,直言不讳道:“我就是要信了他们的闲言碎语,你又能怎么样?胡氏,你真当本王妃有那么好的脾气,在这里听你东拉西扯的撇关系吗?你自己说吧,这件事,要怎么办?” 她居然是强横霸道,完全不给人迂回和解释的机会的。 胡氏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人,更没想到她原来自以为是毫无漏洞的计划居然破绽百出,还被人一次拿住了这么多的把柄。 她也慌了,目光凌乱的四下里乱瞥。 突然瞧见了大夫人,她便是灵机一动,勉强镇定了心神,大声的道:“王妃您也真是奇怪,这里走水了,您既然是有所怀疑,也该是去抓那放火之人,就算是我发现了这里起火,也是好心好意的叫了人来救火,王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以德报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放火的人?”沈青桐沉吟,像是这才想到了这一点。 胡氏赶紧递了个眼色。 那些正倒在地上哀嚎的家丁里马上就有耳聪目明的人领会其意,大声道:“是大小姐!奴才看到了,是大小姐的屋子里的那两个丫头鬼鬼祟祟的从这院子里出去的,然后紧跟着这院子就起火了!” 胡氏的心里十分庆幸,庆幸沈青桐拿到的只是来救火的人,而不是来放火的人,这样至少还给她留了一线的余地和机会。 旁边的大夫人一直冷眼旁观,手里死死的捏着帕子—— 是直到了这一刻,她的心里才有些懊恼了起来,后悔自己不该小看了沈青桐的—— 她既然都能拿到来救火的人,怎么可能拿不到来放火的?可是她故意给胡氏留下了这一点生机,以此来引诱胡氏狗急跳墙,好拉沈青荷下水的。 这个丫头的心机之深,已然是叫她始料未及的。 大夫人的心里,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在隐约的浮动。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是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沈青桐先设置的套路直接走下去了。 于是,她冷冷的道:“青荷?你哪只眼睛看到是青荷的丫头做的了?” “小的就是看到了,我们——我们都看到了!”那几个家丁里,已经有了三五人连续附和。 毕竟,在这座府邸里,还是胡氏的地位根深蒂固,死忠于她的奴才也多,这时候,大家便很自然的同仇敌忾了。 “胡说八道!”杨妈妈怒喝一声,上前踹了一脚,把一个家丁又踹翻在地,指着他怒道:“你说是大小姐的丫头行凶,那么倒是说说,她们是什么时候行凶的?而且既然被你们撞见了,你们又为什不把人当场拦下来?也好叫她们无从狡辩?” “我们……我们只是不想得罪大小姐!”那家丁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们都看见了,那两个丫头偷偷摸摸从这院子里出去之后,这里的火势就马上起来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倒是说,你是几时看到的?”杨妈妈再度质问。 “就是起火那会儿,大概——大概是三更刚过!”那人一边想,一边为了壮声势,就很大声的说道。 “简直一派胡言!”杨妈妈啐了一口,“今儿个晚上大小姐和她的丫头根本就都不在府邸里,你们要冤枉人,也不提前查清楚?用这样蹩脚的谎言欺骗王妃?这种伎俩,亏得你们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我都替你们害臊!” 胡氏一惊,脱口道:“你别巧言狡辩,说大小姐不在府里?眼下这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大姑娘家的,不在府里又会再哪里?” “哼!”杨妈妈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向了沈青桐,郑重其事屈膝福了一礼道:“王妃,今天白天出门的时候,夫人一直用着的一根她陪嫁的簪子不见了,找了半夜也没看见,大小姐见夫人着急,就带着两个丫头去城门那边找了,她们三更不到就出的门,这件事,做不得假,谁也不能冤枉谁,叫人去门房问一问就知道了!” “什么?”胡氏始料未及,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但是同时,又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便就觉得小腹一阵坠痛。 她咬牙按住了腹部,还是大声的争辩:“不对!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会?就说沈青荷的两个丫头怎么会临时被叫了回去,难道……难道竟然是她阴沟里帆船,法尔是被沈青荷那个没脑子的大小姐摆了一道吗? 胡氏觉得好笑,可是调整了半天的表情都没笑出来。 沈青桐就只是看着胡氏和杨妈妈两个争执,始终没有表态。 这时候,她才看向了周义道:“这件事,你觉得还有求证的必要吗?”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具体的事情进过,周义大致的也猜到了*分。 他的脸色铁青,也是恨死了胡氏的自作聪明,可惜骑虎难下—— 胡氏自不量力,不管她最终的目标是谁,但是她将堂堂昭王妃置于险地,甚至险些酿成大祸,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了。 周义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 最后,他却没有询问大夫人的意见,而是直接走到沈青桐面前,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是咱们府上的疏失,让王妃受惊了,这件事,小的会马上休给老爷,一定会给王妃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是吗?”沈青桐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问道:“你家老爷知道怎样的答复才能叫我满意吗?” 她好歹也是沈家的女儿,而沈和又是她的长辈,周义是没想打搜自己伏低做小最后也直换来她的不留情面,面上神情尴尬的半天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沈青桐似乎也并不想为难他,紧跟着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算了,最近也别叫这个女人再出现在面前了,你要去给我要交代,就带着她一起去,把他送去给大伯父吧!” 西陵越可还在军中呢。 就冲着胡氏做的这件不知死活的事,她就不信沈和能舔着脸当着西陵越的面说网开一面。 不过胡氏这会儿怀着孩子呢,她倒是又动了坏心思—— 就想知道这烫手的山芋丢过去,西陵越到底会怎么接。 云翼觉得他家王妃简直和他家王爷人一样的不厚道,张了张嘴,最后看着沈青桐冷酷玩味的侧脸,就佯装吞口水,又把话咽下去了。 周义背上冷汗直冒,却不敢有意义,最后只能咬牙道:“是!” 胡氏那女人还不知死活呢,根本都没想到军中此时沈和也是寄人篱下的,真正的还杵着一尊大佛,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周义黑着脸站起来,招呼了两个看热闹的丫头,“扶着二夫人!” “是!”马上有两个低眉顺眼的丫头进来,扶着胡氏往外走。 劫后余生,胡氏双腿发软,但是又不甘心,和大夫人错肩而过的时候又狠狠的瞪了眼,自己还觉得得意洋洋。 大夫人面上表情却是完全的封冻,紧抿着唇角,就像是完全没看到她的挑衅一样的完全无动于衷。 待到周义等人出了院子。 此时着院子里已经是一地废墟的了,可是沈青桐和大夫人却都各自站在这里,一动未动。 沈青桐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直接一招手。 外面于是又进来一个侍卫,手里拽着个正在死命挣扎的小厮。 沈青桐看也没看,直接淡淡的开口:“处理掉!” “啊!”那人这才惊讶害怕,愕然瞪大了眼睛才要喊饶命,那侍卫已经刀锋出鞘。 哧的一声,血光飞溅。 这个之前放火的小厮瞪着眼不甘的倒下了,血水洒了大夫人满满一绣鞋。 温热的血水浸透鞋袜,大夫人还是一动不动。 沈青桐笑意绵绵的看着她道:“我替大伯母把眼中钉处理掉了,大伯母还满意吗?现在,咱们也来算一算今晚的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6章 机关算尽,弄巧成拙 大夫人咬着牙,一语不发。 沈青桐左右观望一圈,笑道:“怎么大姐还没回来吗?大伯母需不需要让人去把她叫回来?在那么一起当面好好聊聊,也好叫她知道,大伯母为了给她长记性,是多么的用心良苦?” 那件事,虽然种种迹象就都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胡氏,甚至于连胡氏自己也都是那么认为的,可惜啊—— 不管是胡氏还是沈青荷,那些蠢货,怎么有资格和她沈青桐直接来过招? 说到底,一个个的都不过就是自作聪明又自不量力的棋子罢了。 而沈青桐这个丫头—— 大夫人一寸一寸的缓缓转头,看向了她。 这个丫头的行事乖张,手段又极其的犀利稳妥,在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身上,真是不可多得的。 大夫人承认自己不喜欢她,但是这一次次的交锋下来,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可惜啊—— 立场不同,这么蕙质兰心又聪明绝顶的一个丫头,终究还要树敌了。 深吸一口气,大夫人就是沉着冷静的轻声笑了笑道:“桐桐,有时候疑心病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知道,是我治家不严,一时疏忽,才导致胡氏对你做了这样的事,还险些连累你吃亏,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都不会和你计较的!” “大伯母,既然这件事不管大姐沾没沾手,你都知道我肯定要给你算上一笔了,这个时候,你还拼了命的想要把大姐摘出去,觉得有意思吗?”沈青桐和她的视线正面接触,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反正胡氏做的事,大夫人是提前知道却又故意放任,或者更有甚者,她是在引导胡氏这么做的。 本来沈青桐和她之间是没什么直接的仇恨的,可是经此一事,就算彻底翻船了。 沈青桐是个小气记仇的人,所以,大夫人和她之间,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大夫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面色不由的微微一变。 沈青桐看着她,同时一招手,指了指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佩兰道:“拿水把她泼醒!” “哦!”云翼应了声。 这院子里的火势反正的压不住了,来救火的家丁早就完全放弃了,所以院子里的水是现成的。 云翼抄起一桶水,兜头泼在了佩兰的脸上。 佩兰一个激灵,皱了眉头,又过了片刻,才浑浑噩噩的张开了眼。 她原是头晕目眩,脑子里空荡荡的,可是一睁眼就被身后的火光刺激到了,同时短暂断片了的记忆也都瞬间回笼,彻底醒了过来。 “啊!”她低估一声,一骨碌爬起来,起身就往人群后面躲去。 沈青桐面上表情冷淡,斜睨她一眼,开门见山道:“还记得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佩兰脸色惨白,神情畏惧的盯着眼前冲天而起的火光,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恐惧表情,她咬了咬唇,然后下一刻,突然激动的大声尖叫了起来:“是大小姐!” 大夫人勃然变色。 佩兰却是太激动了,拉着身边另一个丫头玉竹的手,眼泪直掉:“晚上那会儿,我去厨房送二小姐用过的餐具,刚好遇到大小姐身边的紫苏了,那会儿因为二小姐已经睡了,她叫我一起去吃茶,我就去了她那儿,后来她还送了我一包花茶。然后……然后半夜房门外面突然起火,我想要起来叫人了,可是浑身没劲,脑子里又昏昏沉沉的,我……我……”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回来的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佩兰的大夫人的心腹,又是大丫头,所以平时和沈青荷的丫头之间就相处的极好,自然不会有防备的,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紫苏会突然下毒手,在给她的茶里面做手脚。 这一场生死大劫走下来,佩兰已经是吓得快疯了,此时就忍不住的痛哭流涕。 这件事,是连大夫人和杨妈妈都始料未及的。 杨妈妈脸色一沉,就要冲上去:“你这贱蹄子,到底是发的什么疯?这么往大小姐头上扣屎盆子?” 她挥手,就朝佩兰脸上掴去。 玉竹和佩兰是有些感情在的,又见佩兰瑟瑟发抖,实在可怜,就下意识的挪步上前,替佩兰挡了一下,神色乞求道:“杨妈妈!” 佩兰缩在她身后,还是哭。 大夫人就是脸色阴沉,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的反应。 沈青桐砍看着她,冷笑:“大伯母应该已经看明白这是这么一回事了吧?” 大夫人不蠢,不仅不蠢,甚至是机关算尽,精明无比的,只听佩兰一说事情的经过,她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死咬着牙关,因为用力过猛,腮边肌肉都在痉挛抖动。 沈青桐看着她,继续道:“真难得,你的女儿总算是聪明了这么一次,只可惜你这个做母亲的都只把她当成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蠢货,进而导致你忽略了这一环,而没来得及掐断她这一环的打算,进而留了佩兰这个赖不掉的认证下来!” 说着,她又回头看了佩兰一眼。 佩兰面上挂着泪痕,却是一脸恐惧且迷茫的神色。 沈青桐道:“沈青荷她受了胡氏的挑拨,要对我下手,可是众所周知,在这座宅子里,唯一和我不和的人就是她了,如果我出事,她就是现成的凶手,于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她就难得的聪明了了一次——大伯母你和她母女情深,这是不争的事实,佩兰又是跟了你多年的心腹,如果是她要行凶,自然要顾忌你身边的人,放佩兰一条生路的。为了证明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所以她就只能多做一重保证,牺牲掉佩兰来给我陪葬了,这样就算到时候有人要怀疑她,她至少是能拿这个来说说事儿的,尽管力度也许有限,但也是聊胜于无的。” 原来如此! 佩兰听得,目瞪口呆,哭声也戛然而止。 杨妈妈却是急了,大声的反驳道:“佩兰这个丫头也是口说无凭的,她的那些话,不足以取信,她说是紫苏给她的茶有问题,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现在这院子里的几间房子被都付之一炬,说什么都是空,王妃也不能只听她的片面之词!” 佩兰下意识的就想分辩。 沈青桐却是笑了。 可是这个笑容,只浮于表面,她的眼睛里却是全无笑意的,看起来就有点阴森森的。 杨妈妈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沈青桐根本就是懒得和她废话的,而是再次直接的看向了大夫人道:“大伯母和我,咱们都是聪明人,我知道我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揣测,口说无凭,也定不了任何人的罪,可是——谁在乎呢?只要我自己知道并且相信,这不就行了吗?” 谁还指望拿着证据和沈青荷那蠢货去对簿公堂吗? 她要真想弄死沈青荷,以前在镇北将军府的时候,近水楼台,就有的是机会。 今天她要和大夫人挑明此事—— 只是为了要清清楚楚的告诉大夫人,大夫人这样用心良苦的借刀杀人之后,他们之间也正式结仇了,再不是之前的井水不犯河水了。 大夫人对此,一直的不予辩驳。 杨妈妈却是听得胆战心惊的,咬着牙道:“王妃,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等大小姐回来,还是听她怎么说吧,佩兰这丫头的话,不足取信的!” 沈青桐却只是看着大夫人,笑道:“没这个必要了吧?” 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大夫人面色铁青,还是一语不发的看着她。 沈青桐就又说道:“既然大家都闹到这一步了,好像我继续住在这里,就会有些人尴尬了,大伯母你如果觉得有必要,那么——我可以马上就搬出去的,你想要我这样做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破裂是一回事,可是—— 一旦沈青桐从沈家的宅子里搬出去,那就意味着昭王府摒弃沈家,和沈家彻底翻脸了。 大夫人虽然已经不在乎沈家的荣辱了,可是给沈家造成这样致命性的打击,那么她和沈青荷以后在沈家就是真的没有半点的立足之地了。 沈青荷还要仗着沈家的门户来说亲,她—— 在受了老夫人和沈和之间的联手欺骗和打压之后还没报仇,更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弄死,或者直接被扫地出门的。 堂堂赵王妃呵! 这身份,真是即风光又霸道,就算是要仗势欺人起来,都叫你只能把要吐出来的血水往肚子里咽下去。 大夫人不仅连腮边的肌肉抽搐,就连额角的青筋都在忍不住的跳动。 这院子里的场面剑拔弩张。 沈青桐一脸表情高傲的负手而立。 大夫人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但是人在屋檐下,她已然是走投无路,她也知道是怎么说服自己的,总之是一步一步的慢慢挪过去,走到了沈青桐的面前。 “夫——”杨妈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她要和沈青桐呛起来。 不想,下一刻,一向强势的大夫人却是弯下膝盖,一点一点,缓慢的跪了下去,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以一个卑微的姿态,匍匐在了沈青桐的面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见了鬼一样。 云翼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她家王妃威风凛凛的高傲表情,张了张嘴,下巴险些直接砸脚背上了。 杨妈妈半天反应过来,眼眶就开始湿了。 沈青桐居高临下,坦然的受了这一跪,最后,却也不觉得有多少成就感的叹了口气,道:“何必呢!” 然后就不再理她,转身走了出去。 “夫人!”杨妈妈终于忍不住凄厉的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大夫人,嚎啕大哭。 大夫人被她冲撞的,身子晃了晃,却像是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一样,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那双眼睛里,散发出毒蛇一样森冷又幽暗的光芒来。 佩兰看在眼里,一颗心狂跳不止。 她不想死,也更不想接受大夫人的报复,情急之下,转身就追着沈青桐跑了出去,大着胆子扯住了沈青桐的袖子,含着眼泪道:“王妃——” 大夫人根本就没管她—— 经此一事,她很清楚,就算她不追究佩兰,佩兰和她之间也必定离心,留着弊大于利。 云翼并没有马上把佩兰隔开,而是去看沈青桐。 沈青桐低头看一眼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没说什么,继续举步往前走。 佩兰如蒙大赦,赶紧快步的跟了上去。 那边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大夫人主仆三个,待到沈青桐走后,杨妈妈就和玉竹合力把大夫人撑起来,慢慢地走回了住处。 大夫人一直木偶一样的随他们摆布,要不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太摄人,几乎要让人以为她是个没有知觉的死人了。 两人合力把她扶到床上,靠着软枕坐好。 “杨妈妈,热水!”玉竹跑出去,去水房打了热水回来。 杨妈妈接过了杯子道:“看着夫人的脸色不好,你再去熬一碗参汤过来。” “好!”玉竹答应着,带上门走了出去。 杨妈妈捧着热水回到床边,喂给大夫人喝。 大夫人喝了半杯水,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 想起刚才她给沈青桐下跪的那一幕,杨妈妈就心里发酸,一边搁了杯子,一边拿袖子去抹眼泪道:“夫人您也是的,横竖二小姐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呵——”本以为大夫人不会有反应,不想大夫人却是声音沙哑的笑了起来。 她闭上眼,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唇角带着自嘲的笑容,恶狠狠的道:“我这是活该!自以为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却是百密一疏,给自己挖了坑。” 下午的时候,她故意的那么骂沈青荷,其实是故意的。 沈和和老夫人如今都不待见她,又对她防范的很,她是恨透了胡氏的耀武扬威,可胡氏怀着孕,她根本就不敢直接出手算计,现在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但凡胡氏有什么损伤,沈和就一定会找到她的头上来。 可是沈青桐来了! 好比瞌睡的时候有人送了枕头,她马上就心生一计—— 利用沈青桐来借刀杀人! 胡氏痛恨她,却又因为忌惮,这阵子也一直都在伺机而动,胡氏没胆量对她直接出手,她知道对方这些天一直都盯着沈青荷的,于是趁着在城门口迎接西陵越一行的时候沈青桐和胡氏一言不合的机会,故意对沈青桐示好,来刺激胡氏。 胡氏果然不负众望,马上就孤注一掷了。 而为了让沈青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极力的配合,她又故意痛骂沈青荷,本来只想让胡氏看到沈青荷身上的破绽,好来捡漏,没想到胡氏还加了一把火,沈青荷果然起了杀心。 当然,大夫人很明白,沈青桐现在的身份是她绝对惹不起的,不会真的让沈青荷去下手的,所以计算着时间,二更一过就让杨妈妈和玉竹去盯着,沈青荷的人一出来,马上就去拦下来,后面为了替沈青荷洗掉嫌疑,她随后又瞒着胡氏的耳目,把沈青荷主仆都支使出去了。 本来环环相扣,万无一失的,就算出事,也很明显是胡氏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却是全没想到,沈青荷又拖了后腿,居然在佩兰那里留了这么明显的破绽出来。 杨妈妈想着这整个计划,也是惋惜:“佩兰那丫头,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大夫人惨笑一声,“也不怪她!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那个丫头肯在人前配合我演戏,没有直接当着周义的面就把真相抖出来,这本身就是在给我留余地了,她既然肯让一步,不跟我当众翻脸,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造化了。只是——” 大夫人说着,终究还是懊恼的叹了口气,一捶床板道:“我本来还想尽量的拉拢她,以后好歹看我的面子,让她别再为难青荷了。可到底也是我太贪心了,又想借她的手去对付胡氏,果然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话音未落,杨妈妈却是突然眉头紧皱,想了半天,还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道:“夫人,这天都快亮了,大小姐……是不是还没回来?” ------题外话------ 胡氏和荷花姐都是渣,大夫人才是boss级别的,只可惜遇到了桐妹儿,唉!默默点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7章 马车撞树上了?! 大夫人一愣,随后蹭的坐直了身子,愕然道:“什么?她还没回来?” “好像……是吧!”杨妈妈扯着脖子往门口张望了两眼,也是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站起来往外走,“夫人先别急,奴婢过去看看!” 大夫人手抓着床单,手指却在忍不住的微微发抖——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了。 果然,杨妈妈去了不一会儿回来,却是一筹莫展的慌张道:“夫人,奴婢去偏厢看了,大小姐她们确实是人不在!” 沈青荷如果回来了,那就不可能不露面的。 大夫人心里一凉快,突然就泄了气。 杨妈妈也是记得团团转,道:“夫人先别急,这城里白大人管制得很好,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而且大小姐出门的时候,您不是也叫人跟着了吗,可能就是不知道家里出事,所以没来得及回!” 大夫人却没这么想,匆忙的穿鞋下地就往外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怒道:“青荷真是太不懂事了,气死我了!” 她匆匆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刚好迎着玉竹端着一碗参汤从外面进来,险些迎面撞上。 “夫人,您这是……”玉竹赶紧让到一边,把手里的托盘稳住。 大夫人也没工夫和她多说什么,直接就绕开她出了院子。 杨妈妈赶紧喊:“去备车!” “哦!”玉竹应了声,随手把参汤搁在了台阶上,就也扭身跑了出去。 这边的大门口。 周义带着胡氏等人早到一步,也是在等着马房备车。 梁妈妈牙口磕破了,嘴里漏风,这会整张脸都木了,难受的很,却又没办法上药处理,就只能硬撑着,扶着胡氏的手,一起等在黎明时候微冷的风声里。 胡氏的手一直护着肚子,半天都没从之前受到的惊吓里缓过来。 周义看着,不免担心,也是盯着她的肚子看:“二夫人,您还好吗?有没有动了胎气?” 胡氏扭头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么没用,就算我和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你还能替我们做主不成?我早就看出来了,自从冯氏那老女人来了之后,这府里早就没了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了,现在倒是好了,我还怀着老爷的孩子呢,这就直接被人扫地出门了,哼!” 她是不甘心的,这么多年,这座宅子里一直都是她的天下,随她为所欲为的。 大夫人突然杀过来,她就莫名其妙的从正室夫人变成了不受待见的小的。 这些她都忍了,现在更好,沈青桐那么个外人一来,还直接把她扫地出门了? 想想就是一肚子的气啊。 这会儿她也就只能拿周义撒气了。 周义的嘴角痉挛似的扯了下,干脆没说话—— 要不是她自己蠢,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吗?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又脑袋被驴踢了的居然敢火烧昭王妃? 这种蠢货,这是死了都活该! 可是没办法,这胡氏怎么都算是他的主母,周义心里就是再多怨言,也不能和她顶撞的。 胡氏等得心烦,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一拍脑门:“对了,玉儿和韵丫头!梁妈妈,快去给我把两个孩子带来,我可不能把他们放在冯氏那毒妇的眼皮子底下。” 这会儿,她倒是想起来自己的一双儿女来了。 可是—— 他还当自己是去军中省亲或是观光的吗? 这一趟过去,会是个什么下场都难说。 周义也是服了她这样心大的人,木着一张脸,只能尽量的好言相劝:“夫人,您这一趟走得匆忙,而且老爷那边又在打仗,完全不比寻常时候,军中可能会有危险的,三少爷和六小姐都还小呢,跟着过去,恐怕不妥当。而且您现在又有了身孕,恐怕顾不上,还是把他们都留在府里会更妥当些岸吧?” 胡氏皱眉。 周义赶紧的又接着说道:“大夫人不受老夫人和老爷的待见,她自己都心里有数呢,这个时候也不敢对少爷和小姐怎么样。而且现在前方战事吃紧,如果您这拖家带口的过去,会对老爷的名声有妨碍的,到时候怕是老爷怪罪!” 胡氏对沈和这个夫君,还是忌惮和仰慕的。 她敢不把大夫人看在眼里,也全部是因为有沈和做后盾,她是真的不敢去触沈和的底,和妨碍他的前程的。 这么想了想,胡氏也就顺便的打消了念头,勉强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了面孔对周义道:“你可给我把他们都照顾好了,少了一根头发丝我也拿你问罪!” “是!”周义赶紧答应了。 说话间,里面马房的人就赶了马车出来。 “周管家,马车备好了!”车夫从偏门把马车赶了出来。 彼时天色还没全亮,杨妈妈往外看了眼,心里有点发憷,迟疑着又对胡氏道:“夫人,咱们真的这就走吗?” “不走干什么?难道还留在这里等着看别人的脸色吗?”胡氏没好气道,直接举步下了台阶。 梁妈妈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往外走。 “夫人……唉!”周义张了张嘴,最后却是欲言又止的走开一边。 毕竟这些年,沈和待她还是很不错的,沈青桐要把她送给沈和处置,胡氏很有把握,沈和一定会大事化小的,毕竟—— 她这还怀着孩子呢! 所以这会儿,她已经从之前的恐慌情绪里走出来了,根本就不怎么当回事了。 梁妈妈扶了她的手。 胡氏神态自若的上了车。 周义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却是有苦难言—— 昭王西陵越可是刚去了军中的,临行前特意嘱咐他们府上,让照看着王妃一些,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了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 如果沈青桐直接处置了胡氏都还好,现在这样送去给沈和—— 不是明摆着让沈和为难吗? 可是沈青桐既然开了口,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照办了。 胡氏上了车。 周义也是想着她有孕在身,怕她别是会有个什么闪失,除了车夫,又安排了八名得力的家丁护卫,嘱咐道:“路上仔细着些,务必保证夫人的安全!” “是!总管!”家丁们应了,一行人护卫着马车出了巷子。 周义目送,一直到马车拐过了街角,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又进了门,招招手:“关门吧!” 话音未落,一抬头,就见大夫人被杨妈妈扶着,行色匆匆的走过来。 周义下意识的警觉,连忙收摄心神迎上去:“大夫人,您这是……” “我要出门一趟!”大夫人道,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道:“你去再多叫几个人过来,青荷出门了,一直没回,跟我出去找一找,我怕她别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今天晚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的? 周义也是焦头烂额,诧异道:“大小姐?” 还待要细问的时候,门里玉竹已经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道:“夫人!” “嗯!”大夫人点头。 玉竹就有点为难的道:“府里像样的马车就两辆,一辆大小姐用了,另外一辆车是被二夫人用了,马房那边在准备,不过夫人这会儿要出门,恐怕是要受点委屈了。” 这个宅子本来就不大,以前就胡氏一个正经主子在,马车自然不必太多。 以前大夫人在京的时候讲究排场,这时候已经是顾不上了。 她也不计较,点头:“没关系!” 周义见她面上表情凝重,就知道这事情可能非同小可,赶紧进去找人和备马。 不多时,马房那边就送了一辆油篷车出来。 “就只有这样的马车了,委屈夫人!”车夫不好意思的道。 大夫人是真的顾不上了,提着裙子直接就上了车。 也等不及周义过来。 她带了玉竹上车,又扭头对杨妈妈道:“你在这等周义,玉竹和我先过去!” 然后,又转向了车夫道:“快点,去南城门!” “是!”车夫放下帘子,跳上车,驾车一路狂奔。 马车赶到南城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堂了起来,二夫人的马车已经出去了,而此时又有不少的过往客商都在等着过关。 城门刚开,那里聚集了不少人。 大夫人下了车,看到自家马车停在城门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匆忙的走过去,同时—— 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那边四个侍卫和一个车夫正倚靠在马车上休息。 大夫人走过去,众人赶紧站直了身子,“夫人!” “你们怎么都在这?大小姐呢?”玉竹问道。 大夫人却是顾不得的,直接过去一把拉开了车门。 马车里,紫苏一个人窝着,本来就是紧张不已的,这时候突然见到大夫人的脸孔,登时就惊得白了脸。 “夫……夫人……”她嗫嚅了一声。 大夫人的目色一厉,质问道:“青荷呢?” “大小姐……”紫苏的目光闪躲,根本不敢去看大夫人的眼睛,很小声的道:“大小姐在附近给夫人找簪子呢,让奴婢在这里等着!” 这明显就是谎话。 大夫人刚要发作,后面周义已经带了一些人,和杨妈妈一起赶来了。 杨妈妈听到这边紫苏的话,也是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箭步上前,爬上车就把她拖了下来。 “杨妈妈饶命!”紫苏惊恐的惊呼,摔在地上。 杨妈妈二话不说先给了她两巴掌,怒喝道:“夫人面前,你还敢说谎?信不信我活扒了你的皮?” 本来跟着这马车出来的几个护卫都蒙了—— 他们是真的以为沈青荷去找东西了,虽然耽误的时间久了点儿,也确实是没多想。 这时候,大家都迷惑且惊愕的看着大夫人等人。 紫苏是知道大夫人的手段的,自知瞒不过去,痛哭着直接就招供了:“大小姐……她,她回京了!” “什么?”杨妈妈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大夫人则是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 “夫人!”玉竹赶紧扶了她一把。 大夫人知道自己此时一定能不能倒下,强撑了片刻,愣是缓了过来,又上前一步,盯着紫苏道:“她怎么走的?” 沈青荷是吃不了苦的,让她徒步跋涉回京,这是不可能的。 “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紫苏道,已经不须要等大夫人逼供,就全部都招了,“之前小姐让奴婢在这里拖住护卫,怕他们起疑,回去告诉夫人,小姐带着紫苑去城里的车行租用了一辆马车,直接出城了,说是要回京去!” 这泗水县到底只是个小地方,沈和那样的人在这里就可以只手遮天,所以沈家的小姐说要找东西,守城门的士兵就二话不说的开门让衙门找。 而同样的,沈青荷回头换了马车,说要出城—— 自然也没人敢拦着她。 大夫人只觉得心跳加速,心跳紊乱,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几乎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她的脸色铁青,咬牙咬的额角青筋暴起。 杨妈妈一回头,看到还在那里发愣的周义等人,就当先怒斥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哦!好!”周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答应了。 再一想,就又嘱咐:“不要声张!大小姐一个女儿家,她要回京,坐马车只能走官道,你们就沿着官道去追,把人截住,赶紧带回来!” “是!”几个护卫应了声,转身去牵马。 周义过去和守成的士兵打了招呼,那些人也极好说话,听说是沈家的人有急事要出门,二话不说,就疏散了行人,先给让了路。 大夫人黑着脸,忧心忡忡盯着城外的方向。 已经是有人频频侧目往这边张望了。 周义实在要是怕被人揣测着传出什么丑闻来,就走过去劝道:“夫人,这里人多眼杂,要不您还是凶险安回府吧,大小姐一个姑娘家,应该也走不了多远,应该很快就能找回来了。” 大夫人最怕的是沈青荷的名声受损,自然也不想张扬。 即使再不放心,她也只能是勉强点了点头,先上了车。 周义留了个不起眼的家丁在这附近盯着,自己亲自护送大夫人一行人回去。 因为泗水县北边是被泗水河围住的,所以北城门出城,要去军营就得坐船,很麻烦,更多人就宁肯多花费两个时辰,从那南城门出,再绕路往那边走了。 胡氏一行是刚开城门就从城里出来的,直接去军营。 军营方面,要经常往来城里运送粮草,那段路修得很好,虽然受到战乱的影响,附近人烟稀少,比较荒芜,但也还算太平。 家丁们护卫着马车匆匆而行,一路看着风平浪静的。 马车上,胡氏闲着无聊,就不断是咒骂着大夫人解恨,大家都正惬意的时候,突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空中急射出两颗小石头,一颗砸在了车轮轴承上,随着车轮转动,虽然没有马上断裂,却从内里发出咔嚓一声细微的声响。 而另一颗石头则是射在了马股上。 那马嘶鸣一声,突然直立起来。 车上传来女人的惨叫声,那几个护卫还聊着天呢,那马却突然疯了一样的撒开蹄子往前面冲去。 “夫人”一群人待到马车冲出去好远才反应过来,惊呼起来,赶紧去追。 可是那马屁吃痛,车夫根本驾驭不住。 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给他家王爷添麻烦呢? 云翼蹲在树杈上,看着沈家的一群人鬼哭狼嚎的追马车,待到他们人走远了,他便从一跃而下,嘴里叼了根毛草,愉快的哼着小调,高高的仰起头颅,大踏步的回去了。 这边城里,大夫人等人疲惫的回府,刚下了马车,身后就有人策马匆匆的追了进来。 一个家丁屁滚尿流的翻身落下,苦着脸道:“管家!快派人去看看,帮忙啊!二夫人,二夫人的马车撞树上了!” 说着,就急的几乎哭出来。 胡氏出事,他们都在劫难逃的! 众人:…… ------题外话------ 话说宝贝儿们,今天不逗逼,严肃的说点正事。 你们觉得这现在的名点题吗?是不是辨识度不太高?因为手机推荐时候的数据不咋地,我有点点方,想考虑换个名。 两个字,三个字,或者四个字的,大家有好的建议咩?速度报来,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8章 装什么贞洁烈女啊! 周义匆忙的迎上前去一步,道:“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那家丁回道:“就是走到半路,拉车的马似是受惊,突然发了狂,车夫驭不了它,就冲出去了。我们几个去追,大概是那马狂奔的时候车轮卡到哪里了,其中一个轮子就卸掉了,马车失衡倾翻,滚到山沟里,撞到树上了。二夫人……二夫人的情况不是很好!” 胡氏怀着身孕呢,这家丁所谓的不好,周义自是一目了然。 他脸色刷得一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头去看大夫人:“夫人,您看这……” “你去吧!”大夫人一心惦记着沈青荷,根本也无心搭理旁的事,直接不耐烦道。 “快走!”周义道,一撩袍角,才要上马,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回头道:“去太和堂请李大夫,一起带过去!” “是!”家丁应了声。 周义就也顾不上别的了,匆匆的出城去了。 那家丁也爬上马,带着那辆油篷马车去请大夫了。 杨妈妈一直盯着这边,待到他们都离开了,就凑近大夫人身边道:“夫人,您看……这事情会不会是二小姐做的?” 大夫人也觉得此事蹊跷,一直眉头深锁,这时候才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冷声的道:“不要多事!” 不管是意外还是天灾,总归胡氏出事对她来说都不是坏事。 杨妈妈却是不放心,小心谨慎的道:“奴婢是怕她暗中使坏,万一她把这事儿栽到夫人您的身上,那么……” “呵——”大夫人却是自嘲的苦笑一声,不能苟同道:“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个丫头今非昔比,现在岂会把我看在眼里?何况如果她真要对我不利,晚上那会儿直接就当众揭穿我了,哪怕没有证据在手,以她现在的身份,真的把我折进去,你还指望着沈和跟老太婆他们会为我说话吗?她现在,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对付我?” 沈青桐如今昭王妃的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好的杀人利器。 杨妈妈想着,就遗憾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二小姐真是好造化!” 本来,这一切应该都是沈青荷的。 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大夫人的心病? 可是—— “不提也罢!”大夫人叹了口气,却是彻彻底底的放弃了,感慨道:“就青荷的那个性子,就算当初没出岔子,让她进了王府,她也不一定能获取陆贤妃和昭王的欢心,而和皇家挂上钩了,那就要如履薄冰的过日子,我反而要更替她操心!” 虽说这话就是不得已之下的自欺欺人,但是想到另一个人在此事上面的算计,大夫人却是真的幸灾乐祸,突然心旷神怡了起来道:“不过比起我来,沈家的老太婆此时才应该是最堵心的,虽然把这个丫头推上了高枝,却也等于是把风筝放上了天,她未必就能沾到一点的好处!” 沈青桐可不是个容忍驾驭的人!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大夫人私底下就只觉得她有时候行事过于乖张和狠辣了,而现在看来—— 这丫头却桀骜不驯,更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 老夫人把希望寄托于沈青桐的身上?只怕最后只能是两手空空。 主仆两个说着就先回了住处—— 其实也没多少心思看别人的笑话,毕竟大夫人自己就焦头烂额,焦虑不已的等着沈青荷的消息。 这边周义匆忙的出城北上。 泗水县去军营就这么一条路,他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滞留在半路的沈家人。 只是远远的还没走近,就先听到梁妈妈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夫人!夫人您要挺住啊,大夫很快就来了!” 周义的一颗心,瞬时堵在了嗓子眼。 他打了个寒战,赶紧打马过去。 胡氏到底也是主母,虽然她的情况不太好,可是随行护卫的家丁却没人敢过去碰她,都等在路边。 “周总管!”见到周义过来,一群人如是见到了救星。 “夫人怎么样了?”周义翻身下马,大步的走过去。 “好像……不太好!”几个人拥簇他过去。 彼时胡氏是连人带马车,摔在了路边的一个小斜坡下面的。 拉车的马匹已经不知所踪,马车撞烂了,梁妈妈脸上都是擦伤,抱着胡氏在水沟里嚎啕大哭。 胡氏此时还有知觉,但是脸色苍白,看着气若游丝。 她身上也看不出明显的伤痕,只有手腕上的一点擦伤,但是人躺在那里,沟里的杂草上细看之下都是肮脏的血水。 “周管家!周管家来了!”梁妈妈欣喜的大叫。 周义走过去,一看胡氏的身下,就先是到抽抽一口凉气。 他也不好去碰胡氏,就道:“夫人怎么样了?可有伤在了哪里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梁妈妈拼命的摇头,“周管家,救命啊!快救命!” 周义想了想,就招呼了两个人道:“先把夫人挪到路边来,大夫一会儿就来!” 说着,先脱下自己的外袍扑在了地上。 两个家丁下去把胡氏抬上来。 胡氏腿脚发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梁妈妈也从山沟里爬出来,还是守在她身边。 周义也束手无策,一行人就只能是等。 好在这里离城还不算太远,不多一会儿大夫就到了。 周义赶紧把他让过去给胡氏诊脉,果不其然,大夫随后就摇了摇头:“小产了!” “啊!”梁妈妈一惊,随后就呼天抢地的痛哭了起来。 周义几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眉头深锁的问道:“那我家二夫人怎么样?” “夫人暂时只是失血过多!”大夫道,擦了擦手,“不过得尽快给夫人灌药,催她把体内的浊物排出来。” 显然这里也不是地方。 周义叹了口气,“先送夫人回府吧!” 然后,有嘱咐:“都小心着点儿!” 几个家丁小心翼翼的合力把胡氏扶上了车子,周义又安排他们先送胡氏和大夫回城了,他自己却是没着急,又下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弯身去查看那那车轮轴的断裂处。 那里没有任何锯过的痕迹,木材的外表也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甚至于断裂的缺口处都参差不齐,一看就是受了撞击断裂的。 “管家,小的们已经查过了,这个没有任何认为的迹象,应该只是意外!”身边的家丁道。 “那马呢?”周义又问。 “那马受惊,后来夫人又受了伤,我们就没顾上追,要不小的这就带人去找找,应该无外乎就跑到这附近的山里去了吧!” 周义本来想点头,可是想了想,却又作罢。 “算了,回去吧!”就算查出有猫腻了又有什么用? 现在战场上的战事吃紧,沈和本来就焦头烂额,再叫他分心来处理后宅这些乌七八糟的琐事,有什么好处? “那……”那家丁犹豫道:“二夫人小产了,这事情可不小呢,要不要叫人去跟老爷说一声?” “哼!”周义没怎么当回事的冷嗤一声:“算了,等回头再说吧!” 现在沈和又不缺儿子,长子沈良臣八岁,已经跟着在军中历练了,小儿子沈良玉年纪小,所以就一直跟胡氏住在泗水镇上,说白了,既然已经后继有人了,胡氏这一胎就真的没那么重要了,犯不着在这个时候给大家都添堵。 那家丁闻言,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周义上了马,带着一行人打道回府。 胡氏出了事儿,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当时是沈青桐让把她送去给沈和的,现在又挪回来了—— 周义虽然为难,却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沈青桐。 沈青桐之前住的院子烧毁了,她就自作主张,搬到了前院空置的房里。 周义过去的时候,她补觉才刚醒过来。 “王妃,不是小的们要忤逆,实在是事出突然,没有办法!”周义跪在地上,一脸的谦卑,“二夫人的马车路上出了意外,小产了,如果不送回来,很可能会连累她的性命的。” 沈青桐没什么精神,坐在椅子上也懒得应付他,直接道:“随便吧!” 周义闻言,立时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拜了拜,这才起身往外走。 他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刚走到院子里,迎面一个穿粉色衫子的小丫头已经冒冒失失的提着裙子冲了进来。 沈青桐恹恹的一抬头。 蒹葭就喜出望外的大呼一声:“王妃!” 沈青桐本来是没怎么睡好,见到她,也是瞬间就不困了,笑了笑道:“你们来得还真是快!” “可不是!”蒹葭跑进来,行了大礼,磕头之后又爬起来,“几天没见到王妃了,奴婢和木槿姐姐都着急呢!” 沈青桐笑了笑:“路上都还顺利吗?云鹏送你们来的?他和木槿人呢?” “木槿姐姐看着下人搬运行李呢,云鹏没进城,带着王爷的一些东西直接去军营了!”木槿道。 沈青桐就有点不高兴了—— 本来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云鹏来了好把云翼那个不靠谱的活宝换走的,云鹏居然直接就去军营了? 这是西陵越那个混蛋的意思,要整她的吧? 主仆两个正叙旧呢,周义见没什么事,正要往外走,就听身后蒹葭一咋呼的道:“对了王妃,您猜我们路上遇到谁了?” “嗯?”沈青桐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大小姐!”蒹葭就兴奋的说道:“今天一大早,我们在城外那个岔路口刚要和云鹏分手,刚好遇到几个土匪劫了一辆马车,车上的女眷求救,云鹏就顺手把人截下来了,一看——” 蒹葭到底是孩子气,没什么心眼,说着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大小姐呢!” 沈青桐是不知道还有沈青荷私自回京这一说,一时微愣。 外面周义则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转身问道:“大小姐现在人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丑事了,那这一家子就都不要活了。 蒹葭根本就不认识他,盯着他眨眨眼。 沈青桐懒得管沈青荷那些破事,就冷着脸,挑眉看向了周义。 周义面上一阵尴尬,就不敢问了,匆匆的走了出去,身后就又继续传来沈青桐主仆的说笑声。 这边的大门口,大夫人闻讯匆匆赶来。 彼时木槿正带着人往里面搬沈青桐的行李,手里捏着帕子紧张的道:“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是王爷的,你们手脚利索点,千万别磕了!” 大夫人冲出门来,左右看了眼,没看见沈青荷的人,不由的着急,质问道:“青荷呢?不是说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了吗?” “大夫人!”木槿是很周到的,先给大夫人行了礼,见她两手空空,就面色有些问难的道:“大小姐在马车上!” 大夫人见她神情古怪,却也没在意,只是一心顾念着女儿,匆忙的下了台阶,冲过去,一把拉开了车门。 然后—— 就瞬间傻了眼。 那马车上,沈青荷主仆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看到车门打开的光亮,更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畏惧的往里缩去。 大夫人一看她披头散发的模样,顿时就是眼前一晕。 “母亲!”沈青荷抖了一路,这时候才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一下子扑了出来。 她是劫后余生,什么也没多想,大夫人倒是想拦,却根本就都都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她扑了个人满怀。 “母亲!母亲!”沈青荷死死的抱着她,委屈的大声痛哭。 门口本来就十多个下人在忙着搬行李呢,一件她这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模样,眼珠子都几乎要掉地上了。 杨妈妈的反应很快,赶紧挪了一步,用自己宽大的身板把车门那里想拥的大夫人母女挡住了,一面冷着脸呵斥道:“紫苑到底出什么事了?居然吓成这样?” 可是这宅子又没多大,所有的下人都是认识沈青荷的。 大家心领神会的低下头去,心里却是激荡不已的各种揣测满天飞—— 怪不得昨晚昭王妃差点被火烧死都没见到大小姐现身,大小姐这是一晚上都没在府里?这一晚上她人又去了哪里?现在衣衫不整的被带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毕竟—— 大小姐生得美啊! 杨妈妈只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情已经圆不过去了,但是为了沈青荷的名声,也只能是假装视而不见了。 这边一群下人赶紧的搬着东西往里走,找地方去议论去了。 木槿刚要跟着进府,杨妈妈却是怒了,冲过来一步扯住了她的胳膊,喝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啊?”木槿面上表情惊诧的看着她,不解其意道:“杨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知道大小姐这个样子不雅,你不知道提前找件衣裳给她换了吗?”杨妈妈恶狠狠道。 木槿还是一脸的纯良,道:“可是——大小姐没说啊。杨妈妈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和我们王妃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后面的马车上是带着王妃的衣裳的,奴婢还以为她是不屑于索要呢,哪里敢勉强!” 木槿不是个坏心眼的姑娘,但是——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去主动维护沈青荷的,杨妈妈这指责,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杨妈妈见她居然这么坦然的顶嘴,更是吃了苍蝇一样的心下愕然。 这时候沈青荷已经哭哭啼啼的下了车,见到木槿这个说风凉话的模样,也是怒上心头,冲过来就抬手往她脸上打去:“你这个贱婢!” 当时她差点被人轻薄的丑态,木槿是当场看见了的,沈青荷只要想来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她恶狠狠的一巴掌甩过去,却没有听到预期中的巴掌声。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桐带着两个侍卫从门内跨出来。 一个侍卫飘身上前,抓住了沈青荷的手腕。 沈青荷定睛一看,顿时又是心里一怒,骂道:“你这狗奴才,居然敢沾我的身?” 沈青桐见状,就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调侃道:“你都已经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装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是要糊弄谁?” 她一步跨出们来,面上笑容灿烂。 沈青荷循声看去,一瞬间,脸色铁青。 ------题外话------ 荷花姐再次实力坑娘~大夫人你辛苦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099章 会心一击,枉做小人 “沈青桐!”久别重逢,看着沈青桐金尊玉贵又神清气爽的一副模样,沈青荷直接就红了眼,咬牙切齿的叫出她的名字,随后就尖叫了起来:“让你的侍卫把脏手拿开!” “拿开?”沈青桐冷笑,“他们要是不出手,你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吗?别不识好歹,信不信你再这么闹,我叫他们从哪儿把你捡回来的就再丢回哪里去!” 之前她们的马车被劫,还险些被两个土匪侮辱,沈青荷想来就后怕的一身冷汗。 她倒是不觉得沈青桐敢这么做,可是自己出丑又给撞破了,本来就已经恼羞成怒了,这时候沈青桐光鲜亮丽的样子又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大夫人是唯恐女儿要闯祸,赶紧走过来道,板着脸道:“青荷,不可以对王妃无礼,还不谢过你妹妹的援手?” “母亲!”沈青荷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她不能和大夫人怎样,登时就目色一厉,就要朝沈青桐扑去,“她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存心看我的笑话的,我为什么要谢她?我——” 见到她这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大夫人想去拉,沈青桐身后又一个侍卫已经撞开了她,上前一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沈青荷架住了。 “放手!你们放开我!”沈青荷挣扎着大叫起来,却是完全的无可奈何,最后无计可施,只能是愤恨的又朝沈青桐看去。 “我是无所谓,你要死要活都轮不到我管你,可是——难道你都不想想你娘吗?”沈青桐看着她,语气讥诮的冷冷道:“她为了你,眼见着就要性命不保了,你非但不领情,还这样有恃无恐的不断拖后腿,都不会觉得于心不忍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青荷大声的叫嚣。 这段时间她没见到沈青桐了,虽然对方已经今非昔比,可她一时之间就是无法适应这种云泥之别的身份逆转,也做不到低声下气的委曲求全。 “沈青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母女的感情,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开的!”沈青荷拗不过侍卫的钳制,就只能刻薄的大声叫骂:“你自己命硬,克死了爹娘,那是你活该,你自己没福气,就也见不得别人好吗?你分明就是嫉妒我!” “青荷!”大夫人见她口无遮拦的,心头一个劲儿的猛跳。 可她不是沈青荷,她知道现在的沈青桐已经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了,所以也不敢妄动,只是严厉的试图喝止沈青荷。 根本就不带这么揭人疮疤的! 蒹葭眼睛一红,就要冲上去理论,“你——” 不想沈青桐已然目色一寒,先举步走到了沈青荷的跟前。 沈青荷瞧见她眼底封冻的神色,心头莫名的剧烈一跳,想躲,却又躲不开,最后,只能强作镇定,大着胆子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你想做什么?” 沈青桐看着她,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的怒意,只是很冷静的注视她的眼睛。 最后,她抬手,掐住了沈青荷的下巴。 有点尖锐的指甲刺在皮肤上,沈青荷这才有点怕了,死命的缩着脖子想要往后躲。 沈青桐却是没让,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冷静而缓慢的说道:“你说得对,我是没有你这样的福气,没有像是大伯母这样一个可以拿自己的性命给你挡灾的好母亲。她如今已经时日不多了,所以沈青荷,我奉劝你一句,你可千万要惜福,再这么继续作下去,怕是你的好母亲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的!” 沈青荷其实挺怕她的,所以一开始就是拼命的防备,可越是听到后面,这才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对劲来。 她怒目圆瞪,梗着脖子道:“你别危言耸听,你说什么?” 沈青桐有些神秘的笑了笑,却没理她,而是转向了大夫人,道:“大伯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大夫人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血色全无。 她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因为用力过度,枯瘦的手指上,关节也惨白一片,看着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手。 杨妈妈一脸的茫然,看看沈青桐,又看看她。 大夫人咬着牙,震惊过后,便是神色复杂的盯着沈青桐的脸,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道:“你说什么?” 语调听着稳健,却是分外的虚弱无力。 沈青桐和她四目相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最后却是兴致缺缺的把目光又移回沈青荷的脸上,用手很大力的拍了两下她的脸,又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道:“醒醒吧!你真以为你做了辱门楣的事情,祖母她会既往不咎?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的好母亲替你挡了灾,你这时候都已经更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我看她那样子,已然是毒入肺腑,活不了多久了,沈青荷,你就当是可怜她,以后也要多长点脑子,别再拖累她了。” 说完,她便一个眼神暗示过去。 两个侍卫松了手。 沈青荷目瞪口呆的站着,明显还是在消化她这段话的意思。 沈青桐懒得再搭理她,转身往门里走去。 杨妈妈愣了半天,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夫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替大小姐挡灾?什么毒入肺腑?”杨妈妈惊恐的抓住大夫人的手臂。 可是大夫人全无反应,只是木愣愣的,木偶一样的站着。 杨妈妈被逼急了,终于忍不住的追过去,拦住了沈青桐的去路,还是神情恐惧万分的往确认道:“王妃,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那个意思么!”沈青桐反问,面上毫无悲悯之心的一挑眉:“杨妈妈你在沈家那么久,你是不了解祖母还是不了解大伯母?沈家嫡出的大小姐与人私通,这是何等的大事?你真以为你家夫人有多大的能耐,能直接压制住她的脾气和怒火吗?别这么天真了!” 说完,一把推开了杨妈妈,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杨妈妈被推了踉跄,脑中惊雷阵阵。 是了,老夫人哪里是个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沈青荷当初不仅是犯了她的大忌讳,更是毁了她筹谋多年的计划,就算有大夫人严防死守,她都是不该那么随便就妥协了的。 杨妈妈隐约的已经信了沈青桐的话—— 大夫人当初带人过去和老夫人起了冲突,老夫人怀恨在心,又加上沈青荷那一笔,如果说都把怨气泄在了大夫人的身上—— 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杨妈妈觉得天都塌了,不自觉的又倒退了两步,险些被门槛绊倒。 沈青荷却是恐惧不已的。 她愣了半天,这时候突然转身扑过去,抓住了大夫人的手臂使劲的摇晃,大声的道:“母亲,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真的是不是?她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太可怕了! 那个沈青桐,她是真敢说啊! 说什么大夫人替自己挡了灾?这样的诛心之言,也就只有那个狠毒又丧心病狂的丫头才说得出来。 沈青荷的心里一遍遍的安慰自己,沈青桐就是故意吓唬她的。 所以她拼命的摇晃着大夫人,想要听她开口打破这个谣言。 大夫人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一截木头桩子一样的由着她大力的摇晃自己的身体。 杨妈妈回过神来,也转身奔了回去,见着大夫人的脸色不太对劲,就赶紧把她从沈青荷的手里抢了出来,“大小姐,夫人的病还没好,您轻一点!” 说完,就心疼的把大夫人往怀里揽,一边喃喃的道:“夫人您别听二小姐危言耸听,她和咱们一直都不和,就是胡说八道来吓唬人的!” 但是这话,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大夫人,还是安慰她自己的。 大夫人一直没有言语。 杨妈妈絮絮叨叨的说了两句话,突然察觉大夫人靠在她手背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低头,却见大夫人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身子软软的落了下去。 “夫人!”杨妈妈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去扶,却根本就撑不住她身体的重量,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母亲!”沈青荷也慌了,匆忙的扑过去。 这边沈青桐一行先进了院子,虽然已经走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了,但是身后杨妈妈等人哭天抢地的声音还能清楚的听到。 蒹葭因为对大夫人被下毒的事情太过震惊了,还在一直的失神。 木槿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眼底神色复杂的感慨道:“大夫人的性格一直都很要强,如果知道老夫人对他下了这样的黑手,一时的急怒攻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就有个好歹!” 沈青桐本来是对一切无动于衷的,此时闻言,便就自嘲的勾唇一笑道:“她不会有事的!” 木槿见她如此的笃定,就更是疑惑,诧异的抬头看她。 沈青桐侧目看她一眼,笃定道:“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啊?”木槿一惊,这次是真的吃惊到彻底愣住了,脚步都停住了,然后又赶紧追上来。 沈青桐看她一脸大惑不解的表情,就叹了口气道:“我原来以为她可能是一时疏忽才着了道,可是看她刚才的那个反应,她是早就对这件事心里有数了。” 木槿回想了一下—— 的确,沈青桐当众揭穿那件事的时候,大夫人虽然脸色不好,但是自控力却是很好,几乎就没有露出任何意外或者是吃惊的表情。 木槿一时哑然,陷入了沉思。 就听沈青桐感慨着继续说道:“也许她都不仅仅是知道而已,或者——从一开始,这就是她自甘入局做的戏吧!” “小姐您说说——”木槿倒抽一口凉气。 沈青桐的唇角勾了勾,眼底神色多了几分寂寥:“祖母的个性我都看透了,何况是她,也许她早就知道祖母心里的那口气如果不泄出去,沈青荷就永远都在危险当中,或者包括当初闯入红梅堂去大闹,她都是故意的!” “就为了引开老夫人的注意力?”木槿突然明白了,但同时却又更加的震惊:“因为大小姐激怒了老夫人,所以大夫人才更过分,故意更大限度的激怒她,好把老夫人的怒意全部引到她的身上来,这样一来,老夫人就不会再那么针对大小姐了?” “可能吧!”沈青桐道,说着,又是摇头一叹:“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根本就是枉做小人了!” 说实话,她其实挺佩服大夫人的,为了沈青荷,居然能舍生忘死到那种地步。 沈青桐其实是个不会被轻易感动的人,但是这一刻,也多少是觉得大夫人有些可怜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夫人爱女心切,虽然沈青荷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夫人做出再大的牺牲和努力,最终都只能是徒劳,可是—— 谁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能让她放弃沈青荷呢? 在女人当中,大夫人这样的人,本该是刚烈决绝的一代枭雄的,但是为了她的女儿—— 结局已定,最后是必定只能惨淡收场的。 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这样的情绪低落了,沈青桐突然觉得这样的心情很恼人。 于是她强行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统统抛掉,再左右一看,才觉得怪异:“云翼呢?我怎么今天好像没见到他了!” 这个云翼,就是个奇葩,明知道她不待见,还总是喜欢拼命的往她跟前凑,好像多刷脸几次,她厌烦习惯了也就不会计较了一样。 沈青桐问完,又兀自郁闷—— 那么个不靠谱的东西,看不见不是正好,她找他做什么? 木槿回头,给侍卫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侍卫忙道:“没见了,好像昨晚的事情解决之后就没了,可能——休息去了吧!” 沈青桐于是就没再追究,回了住处。 木槿把她的东西都匆忙的收进箱子里带来了,而云鹏急着去找西陵越,匆忙中就只带走了一个箱子的衣物和用品,这边还有几个西陵越的箱子都被抬了过来。 一下午沈青桐就看着两个丫头带人归置行李,自己欢欢喜喜的剥瓜子逗鸟。 红眉是个大嗓门的,又惯常不会看脸色,扑腾着翅膀,满屋子就听它骂“傻鸟”的声音。 “奴婢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它傻傻的蹲在架子上,怕是我们都走了,王府里的人不知道过去找管它,就一起带来了!”木槿一边把箱子里的衣裳拿出来,折叠好了放进柜子里,一边笑着解释。 “我赶路都觉得有点水土不服,它倒是精神,这么聒噪,烦死了啊!”蒹葭抱怨。 沈青桐倒是挺喜欢和这只傻鸟斗嘴的—— 逗它都比去斗沈青荷那样的蠢货有意思啊。 这边她正和红眉欢快的分吃瓜子呢,外面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影子跳过门槛,满脸喜气的进来了。 “王妃,他们说你找我啊?”云翼笑眯眯道。 沈青桐一看到他就没了心情,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道:“路上一直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问,北魏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边关这里最近几年不是一直都很安稳的吗?为什么会突然打起仗来了?” 这个不靠谱的侍卫,她见一次就闹心一次,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白白的心里不痛快啊。 沈青桐看似问得随意,实际上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紧张—— 北魏朝中,太子和摄政王势均力敌的争锋,这一次边关的战事又这么突然,怎么想都应该是北魏权力核心出了大问题了吧。 而与此同时,这边大夫人的屋子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的景象。 叫大夫来施了针,大夫人已经转醒,只是脸色奇差,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沈青荷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默默垂泪:“母亲,你快说,你告诉我,沈青桐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祖母她——” 刚才他们已经特意让大夫诊过了,大夫是说大夫人被人下了慢性度,脾脏内毒素堆积,已然十分的严重了。 沈青荷突然就会觉得恐惧,这个时候,心里已经颤抖成一片。 ------题外话------ 大夫人真挺不容易的,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章 荣归 如果大夫人要有个什么闪失,那她怎么办? 沈青荷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 大夫人抿了抿唇。 沈青荷见她默认,眼泪就落得越发汹涌了,拼命的摇头道:“这不是真的,母亲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 “青荷!”大夫人苦笑了一下,用干瘦的手指反握住她的手,道:“这些都不怪你,是我不好,是我想岔了,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以前总以为有我在,就不忍让你也跟着落入后宅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里,这才养成了你今天这样天真的个性,我……” 大夫人说着,就因为气血逆涌,又大声的咳嗽起来。 杨妈妈赶紧过去给她拍背:“夫人您还好吧?” 大夫人咳得厉害,却还是撑着摇了摇头。 沈青荷看她这个样子,便是心中愤怒难当。 她蹭的站起来,大声道:“祖母她简直丧心病狂,我要去找父亲,告诉他这件事,请他为母亲做主!” 说完,就提了裙子要出门。 大夫人咳嗽得直不起腰来,匆忙的伸手,却没来得及抓住她,身子一歪,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杨妈妈也顾不上了,连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沈青荷的腰,焦急的叫嚷道:“大小姐,您别乱来!” “杀人偿命!”沈青荷哪里听得进去,眼睛都红了,死命的要从她手下挣脱。 杨妈妈没办法,就脱口道:“大小姐您真以为老爷都不知道吗?” “啊?”沈青荷如遭雷击,一惊,又是一愣。 见她终于放弃挣扎了,杨妈妈才松一口气,放开了手。 沈青荷一寸一寸的缓慢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眼睛,恐惧不安的道:“妈妈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父亲他——你是说父亲他——” 那太可怕了啊! 老夫人冷血无情也就算了,可沈和和大夫人是结发夫妻啊! 杨妈妈转身回去,扶大夫人坐好,一边叹着气道:“大小姐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老爷既然能和老夫人联手瞒着夫人在这里纳了胡氏又养了儿子,那么在他的心里,夫人和老夫人到底谁轻谁重?不管夫人的事老爷知情不知情,老夫人都是他的亲娘,如果您要找过去,他也永远都只有维护老夫人的份儿。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也觉得老夫人的作为欠着妥当,您还指望他能怎么做?难道还能指望他打杀了自己的亲娘吗?大小姐,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要再拎不清……” 杨妈妈原来也是忌讳的,这时候看着大夫人咳得通红的脸,也终于不得不狠下心肠来,咬牙道:“你是要夫人死不瞑目吗?” 沈青荷震了震,不由得后退两步。 她看着大夫人,面露惊恐。 大夫人瞪了杨妈妈一眼,终于压下了无止境的咳嗽声,招招手道:“青荷你过来!” 沈青荷迟疑着,慢慢挪过去,眼泪就又重新落下来,“母亲,那现在要怎么办?您要怎么办?” 大夫人拉她坐下,伸手去擦她脸上泪痕,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的女儿,母亲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件事,真的不怪你,你也不必有负担。只是青荷,我这身子眼见着是不行了,你还没有一个好归宿,没个妥实的人照顾你,我终是放心不下的!” 沈青荷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愕然的张了张嘴,心里的抵触,几乎一瞬间就写在了脸上,再看向大夫人的时候,眼神里也满是防备。 大夫人看她这个样子,就又是心头一堵,却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道:“太子的后院就是虎狼之地,我知道你是真的对他有心,可是就你这性子,你怎么去和他的妻妾们斗?青荷,母亲这一生,为人正妻的,一朝恩宠散尽,也只能是落得这样的下场,何况是给人做妾的?不是母亲要为难你,实在是不想看你后半生吃苦。如今这时候,我还能勉强护着你,可是万一有一天我走了,总希望你已经安顿下来了,可以安稳的过日子。你的样貌生得好,原也是我的不对,总想着你嫁入皇家,能谋一份好前程,可是现在——你找个老实人嫁了,就凭着这份好颜色,随便笼络一下,夫婿还不是拿捏在手里的?人前显贵,比不得自己踏实,安心,你看母亲这一生,还不足以吸取教训吗?” 她是真的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沈和?又为什么为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和虚荣,就那么放心的让沈和一个人出来建功立业了,以至于到了今天,落得这样凄凉无比的下场。 沈青荷听着她说,明明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可是到最后,却还是本能的心里抵触。 她霍的站起来。 大夫人一看,就是心里一沉,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她。 沈青荷却是飞快的退后两步,躲开了。 她看着大夫人,无比坚定的摇头:“不!我才不要这样碌碌无为的过一生!” 主要是,如果她就这么屈服了,那么以后就注定了要永远被沈青桐踩在脚下了。 她生来就比沈青桐那个死丫头高了不知道多少等的,怎么甘心被她压着? 沈青荷一扭头,夺门而出。 “青荷!”大夫人着实有再好的修养和脾气,这时候也完全失控了,声音凄厉的大喊她的名字。 可沈青荷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直接冲了出去。 大夫人手扶着床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夫人!夫人您息怒!”杨妈妈给她拍着后背顺气,也是真的拿这个心比天高却脑子手段全无的大小姐完全没有办法了。 大夫人被喂了半杯水,才又慢慢地缓过来了。 这时候,是真的愁云惨雾,完全没办法了。 此时沈青桐这边,气氛也有点微妙。 云翼听了她的问话,挠了挠头,有点为难的样子,龇牙咧嘴。 沈青桐知道他不是牙疼,但就是莫名的手痒想抽他。 可是随便动手太损她一家主母的形象了,于是隐忍之下,就还是摆着一张高傲冷淡的面孔盯着他。 “那个……”云翼支支吾吾的。 “怎么,你不知道?”沈青桐问道。 真是不比不知道,比了才知道云鹏的好—— 好歹云鹏实在啊,知道就是知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哪里有这么磨别扭的? 云翼倒是不在乎被人怀疑他无知,可是自家主母,那还是要讨好的,于是就慢吞吞的道:“早几年北魏太子失踪期间,他们朝中不是诸多藩王争位么,内讧僵持了许多年,后来宁王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坐了摄政王的宝座,但是几年的发展下来,其他人的地位也是根深蒂固,期中有梁王和陈王的势力最为强大,前面不知道是北魏太子和摄政王之间有了什么猫腻,似乎是要联手对梁王下手了,梁王狗急跳墙,一怒之下就逃到了这边的军中。” 沈青桐马上了然:“这边军中,是梁王的势力?” “本来我们都不知道是,至于北魏太子和摄政王到底知不知道那就不知道了!”云翼道,这么拗口的话,他却说得很顺溜,“是梁王一个爱妾的兄长在这边军中做副将,据说那人十分英武,是个不要命的,建立了不少的军功,在士兵中间很有威望。他突然出其不意的刺杀了主帅,王妃您也知道,边境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何况北魏朝中前面连年都在闹内讧,朝廷对边关军队的掌控度更是有限,这名叫余杭的副将一杀成名,又迅速屠戮了几个不肯屈服的将领,直接取得了军中最高的统帅权,梁王私自入军营,那些人全部拥戴,北魏的驻军就成了梁王的私兵了!” 沈青桐没有马上说话,但是略一思忖,便就明了。 “是……”她沉吟,“是北魏太子有密信呈送我朝陛下?” 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云翼十分的意外,眨眨眼睛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沈青桐挑眉:“梁王私自夺取军权,这只算是他们北魏朝中的家务事,要镇压,也是他们朝廷派兵平乱的。而且梁王既然知道北魏太子和摄政王要联手对付他,那么在军中称霸之后,也该重点防范着自己身后,又怎么会不知死活的挑起战事,先和我们对上了?闹得这么僵,腹背受敌,对他有什么好处?” 云翼目瞪口呆。 沈青桐继续道:“其实这次先挑事儿的也是咱们这边吧?” 云翼已经没话说了,心里那点儿活络的心思全部老实安分了下来,咧嘴道:“王爷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皇上没说!” “那就是了!”沈青桐冷笑,神思却是有些游离在外的,半晌,似是感慨着慢慢的叹了口气,喃喃的由唇齿间玩味着念了一个名字:“北。魏。太。子。” 云翼和两个丫头都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木槿忍不住道:“王妃,您在想什么呢?” “哦!”沈青桐回过神来,低头把玩着手上银镯上镶嵌的饰物,慢慢的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上位者谋算彼此的心机手段也是十分的不易的。” “这话怎么说?”木槿还是听得糊涂。 沈青桐这会儿的心情倒是不错的,往椅背一靠,然后慢慢的解释道:“梁王之乱,本来就只是北魏朝廷内部的家务事,于军中斩杀主帅夺权,这就是对上位者最大的挑衅,是无法忍受的侮辱,可是因为这里是在两国边境,北魏太子就不可能亲自出兵镇压,因为这边有咱们大越的军队虎视眈眈,一旦他朝廷内部出兵清理门户,那么极有可能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时,大越就要趁虚而入了。所以,他干脆提前就先联络大越,我想他应该是许给了咱们陛下一定的好处,这才能顺利的说服了大越方面替他率先发难,把梁王一党肃清。毕竟那军中的梁王虽然反叛,可是士兵却也都是北魏的子民,他还没正式登基为帝,这时候就展开这么大面积的杀戮行动,也是对他的名声极为不利的。” 这么一想,甚至极有可能裴影夜他是一早就知道了梁王和军中的关联,这才故意逼他就范的。 毕竟—— 在军队里安插下这么一颗毒瘤,任凭是谁都不能安心的。 现在梁王被逼就范,这支军队一旦在对大越的战场上战败,那么这个麻烦就彻底没有了,最高妙的是—— 他裴影夜的手上可是没沾自己人的血的。 等到梁王大败之后,只要北魏朝廷装模作样的出兵过来支援就好。 这时候,大越人经历了一场战争,也正是人疲马乏的时候,只要他们后面的支援跟上,那大越人基本上也不能趁虚而入,占到什么便宜。 这一个布局,也算是深思熟虑之后最稳妥的了。 只是—— 不知道他给大越的皇帝陛下开出了怎样的条件,居然是成功诱使了皇帝出兵配合他演了这场戏。 不过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北魏朝廷要公然和大越开战,那么以西陵越的能力—— 那个所谓的梁王这么容易就被裴影夜摆了一道,逼得阵脚大乱,孤注一掷了,那么西陵越对付他?应该是会迟早拿下的。 当然—— 前提是,期间北魏方面别捅刀子。 总之是问到了这些内幕之后,沈青桐就放心多了。 既然这场战祸不太可能继续的扩展蔓延,那她就在这里等着西陵越打完仗,再一起回京就是。 至于西陵钰—— 都不知道这件事里有皇帝在谋算利益,还不怕死的在这边做手脚,他也是纯粹的坑自己呢。 想一想,都叫人觉得惨不忍睹。 沈青桐想了想,就又抬头问云翼:“我们出来了,京城里太子方面有什么大的动静吗?” 云翼想了想,摇头:“没有!” 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这个差事太子很眼红,这次被我们王爷捷足先登了……王爷人在这里顾不上,如果不能赶在年底之前回去,南齐那边的状况就不好说了。” “未必!”沈青桐闻言,却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不以为然道:“大越和北魏既然已经兵戎相见,虽然你我都揣测到了其中的内因,不过就是里应外合的一场戏,对于南边不明真相的南齐人而言,这却是个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如果运作的好,就能让大越腹背受敌。在这种情况下,皇帝陛下是绝对不可能让太子前往南齐,就是以贺寿为名也不可以。” 几个人里,还是木槿的脑袋转的最快,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王妃您的意思是,如果太子出使,南齐的皇帝有可能会扣留太子,作为胁迫我朝陛下就范的筹码?” “至少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吧!”沈青桐点头,“据闻南齐的皇帝性格软弱,没什么建树,他朝中几乎是太后在独掌大权的,且不说到了这种大事上,男人处事都是兵不厌诈的,更何况是一介妇孺……你还指望她会跟你讲究什么君子协定吗?” 前世的沈青桐,是真的对什么事都全不关心的,会知道南齐国中是太后当政,还是偶然听到卫涪陵身边的人议论,这才顺带着记下来了。 据闻—— 卫涪陵之所以会被指和亲,也全然拜这位太后娘娘所赐。 好像是说…… 她因为什么原因,而不怎么得这位太后娘娘的欢心,所以才被发落的。 “如果太子走不成了,那王爷就没后顾之忧了!”云翼暗暗咋舌。 沈青桐确定这边的事情不会太凶险之后,就打发了他,以后也是能不见就尽量不见了的。 边境上,和北魏军队对峙的战场上,这一仗一打就是大半年。 这半年,西陵越没再回泗水县,也没有只言片语送回来,反正沈青桐坚信,他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了,也懒得去打听他战场上的战况和细节,天天窝在沈家的宅子里,高兴了,无聊了,都横着走出来,作威作福的晃一晃,不高兴了就躲在院子里,以取笑红眉的智商为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遂意,顺风顺水啊。 大夫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低调的养病,调理身体,有她看着,沈青荷也没能起什么幺蛾子。 胡氏小产之后,据说身子就不怎么好了,而且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好像也学乖了,基本上就是躲在院子里,所以半年多下来,沈青桐几乎就没再见过她。 眼见着天气转冷,年关将近。 就在沈青桐做好准备要在这个冷清的边关小镇上一个人过年的时候,战场上却意外传来大越军队大捷的好消息。 那一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 因为西陵越要搬兵回朝,沈和也亲自回来送,一大早天上就飘起了清雪,阳光却很好,沈青桐穿了很厚的棉夹袄,又裹了件厚重的白色狐球出来,大门口那里,大夫人已经早一步到了。 想必是尽心调理了,相较于半年前,大夫人的气色要好了许多,只是人看上去十分的疲惫和苍老。 而沈青桐这一出门,第一眼就险些被沈青荷亮瞎—— 这位大小姐,真的是盛装出席,一身色彩明艳的锦绣华服,妆容精致,美艳不可方物,罩在外面的紫貂斗篷,阳光下更是显得华贵无比,在这个草鸡都没几只的边塞小镇上,真的是次成一道风景。 “王妃!”大夫人强打精神,率先打招呼。 胡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后面,神情有些畏惧的不敢往前凑,甚至不敢直视沈青桐的脸。 沈青桐似笑非笑的看了沈青荷一眼。 “哼!”沈青荷便就挑衅似的哼了一声,眉毛一扬老高。 沈青桐好脾气的笑笑,直接错开她上了马车,道:“我们启程吧,今日大军凯旋,去得迟了就不好了!” 说完,就先钻进了马车了。 “走吧!”大夫人吩咐了一声,一行人各自上车,由府里的家丁护卫着直奔南城门。 北边持续了大半年的战事了结,又赶上要过年了,百姓们也都松了口气,所以这天便都自发的聚集在城门外,等着一睹昭王殿下的风采。 沈家的马车在人群的最前方停下来,一行人下了车。 毫无疑问,沈青荷万众瞩目,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一身素净寡淡的沈青桐反而成了陪衬。 县令白承安一早就在了,赶紧迎上来,拱手道:“这天寒地冻的,王妃辛苦了!” 沈青桐淡淡一笑,“应该的!”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这里地处北境,冬天要比京城里给外的又添了几分寒意。 一行人站在猎猎北风之中,即使阳光再好,也是没一会儿就冻得腮帮子都僵了。 “要不要奴婢给您换个手炉?”木槿忍不住摸了摸沈青桐的指尖。 沈青桐微笑了一下,摇头:“不用!” 说完,仍是面向远方,身姿笔直的站着。 不多时,天上又开始隐隐的飘雪,细碎的半透明的雪花被北风夹着扑面而来,偶尔落进衣领里,冷飕飕的。 沈青桐面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思绪却忍不住的飘了很远。 那一年,也是这一天,四野荒芜,雪花飞扬,母亲拉着她的手站在驿站的门前翘首以盼…… 阳光很好,天气很冷。 远处天地交接的地方,突然出现大片闪亮的银甲。 本来是模糊的一片,随后就能听见隆隆的马蹄声,再又很快的,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人影逐渐清晰。 马背上,现出那个熟悉的轮廓,有一个人,身姿挺拔,骑着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场奇妙的幻觉,仿佛时间倒转,又回到了十年前,一瞬间,手心里都是可怕的冷汗。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沈青桐的身子一颤,使劲的缩了下手,因为用力过猛,惊醒的时候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当场失态。 “王妃!”木槿低低的唤了一声,伸手扶了她一把,“您怎么了?” 沈青桐的一颗心在心脏里乱跳。 她偷偷的把手心里的汗水在衣物上擦干,然后若无其事的冲木槿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有点儿冷!” 说话间,再抬头,马背上那人的面目五官已经清晰呈现。 还是飞扬跋扈的那副眉目,只是战甲峥嵘,血迹斑斑,却已经不再是他走的时候的那般光鲜亮丽了。 “下官白承安,带泗水百姓恭迎昭王殿下凯旋!”白承安带着众人,虔诚的跪拜。 沈青桐还有点精神恍惚,随后才也跟着跪了下去:“恭迎殿下荣归!” “保家卫国,是本王的职责所在,都起吧!”西陵越的目光淡淡扫过,开口的语气铿然中又透出几分散漫。 白承安执意带人磕了头,这才爬起来。 木槿扶着沈青桐起身。 西陵越见她就没看自己两眼,顿时就是心里一堵,目光中就不觉得掠上几分凉意。 木槿和蒹葭都感觉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使劲的拽了沈青桐一下。 沈青桐一阵的莫名其妙,下意识的抬头,这才发现那人居高临下俯视她时候的神情很是透着几分凉意,就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儿招她了。 西陵越扯了下嘴角,一挑眉,凉凉的道:“除夕的国宴是肯定赶不上参加了,咱们直接启程?” 众人俱是一愣。 沈青桐还没反应过来,却是白承安急切的上前一步道:“这大半年来,殿下征战沙场,实在是辛苦了,泗水城的百姓全都感念殿下恩德,微臣府中已经备下薄酒,请殿下务必赏脸,让臣代全城的百姓略表心意。” 白承安笑得殷勤谄媚。 沈青桐侧目看一眼这个长着一张老实人脸孔的知县大人,虽然觉得这就催促西陵越舟车劳顿的启程回京很不厚道,但她总有种直觉,觉得这位白大人的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儿什么叫人耐人寻味的东西。 既然觉得没好事,那就别蹚浑水了。 沈青桐定了主意,刚要说话,不想沈青荷却抢先一步开口道:“就算急着回京,也要抽出时间来整理行李的,何况殿下才刚从战场上下来,劳累的很,既然白大人热情想邀,是不是就请殿下暂居泗水县,歇息几天?总好过是把这个年过在路上的。” 她说这话,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这个荒凉至极的地方,她是真的一天都不能多呆了,不管大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一趟,她也必须想办法蹭着西陵越他们的队伍回京去。 没办法,上回独自上路已经受了教训,真的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自家王爷和王妃说话呢,有这大小姐什么事? 蒹葭不悦的垮了脸,刚想说什么,不想西陵越却是玩味的抿了抿唇,欣然点头:“既然是盛情难却——那——好吧!” 言罢,他也没下马,仍旧是策马而行,错过沈青桐的等人率先打马进城了。 沈青桐皱眉,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缓缓地转身看他——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般在这人这么少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在他不乐忠于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对象的打脸的时候…… 绝对有事儿! 沈青桐的心里,瞬间就起了很重的防备心思。 可也是没办法,他说要留,她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只能妥协了。 ------题外话------ 打仗的细节就不写了,反正楠竹金手指,不会死,嗷呜,回来继续虐媳妇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 献美? 北疆的战场上,基本战事已结,这一趟,沈和是亲自陪同西陵越回来的。 西陵越直接打马进城,他从后面跟过来,迟疑了一下,到底也还是翻身下了马。 大夫人的面色如常,静默的站立。 沈青荷却没有这么好的气量和演技,冷冷的看了沈和一眼,就一扭头,直接上了马车。 沈和一愣,眉头不由的一皱。 沈青桐是觉得好笑,却是很后道的没让自己发笑。 “大伯父!”他冲沈和略一颔首。 沈和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看着当初的小女孩儿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便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云鹏已经过来低声的催促:“王妃,该进城了,别让王爷等!” “嗯!”沈青桐略一颔首,就没再管沈和那一家子,转身先上了马车。 沈和走过来。 先是面容严肃的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露出一个笑容来:“老爷辛苦了!” “嗯!”沈和模棱两可的略一点头,看着大夫人明显有些消瘦的脸颊,道:“听周义说你病了?可有好些了?” 杨妈妈也是对老夫人下毒一事痛恨的很,用力的掐着掌心忍住了情绪。 大夫人迎着风,一张嘴,就又咳嗽了两声。 “没……没什么!”他勉强的应了。 沈和本来就是个庸庸碌碌的老实人,他对自己的这个夫人,不能说是全无感情,毕竟是少年夫妻,早些年他不得志的时候,仰仗大夫人娘家的地方也有,后面就算大夫人强势—— 如果不是因为子嗣的事,他也没想过要这么骗她。 所以此时,他便多少有些心虚和烦躁的。 大夫人是了解他的,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鄙夷的冷笑,然后道:“咱们也先进城吧,别让殿下他们久等!” “嗯!”沈和回过神来,握着她的手,却没有马上松开。 大夫人已经不再看他,把手抽回来,径自上了车。 “父亲!”沈清韵和沈良玉两个孩子这时候才飞跑过来,声音响亮的唤父亲。 大夫人走到马车前面的脚步微微顿住,只觉得耳朵被刺激的难受极了。 那边跟着沈和一回来的沈良臣也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给胡氏行礼:“母亲!” 胡氏方才是碍着大夫人在场,根本不敢冒头,这时候走过来站在沈和面前,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轻声的道:“老爷!” 府里发生的事,周义提前都叫人传信过去说了。 沈和其实真不是个有多大脾气的人,以前胡氏不知轻重的,大家关起门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 这一次,她居然没脑子的算计到了堂堂昭王妃的身上? 沈和本来就因为自己已经跳入太子的阵营里,这些天在西陵越面前就十分的谨慎小心,惴惴不安,又被胡氏这蠢货拖了后腿,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的火。 他黑了脸,也没应声,只拍了拍小儿子沈良玉的小脑袋,然后就移开了目光道:“都进城去吧!” 说完,就转身重新爬上了马背。 这边大夫人上了车,想象着外面那“一家人”久别重逢的场面,狠狠的闭着眼,苦笑出声。 “夫人——”杨妈妈在旁边,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沈青荷则是冷着脸,一语不发,表情愤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城吧!”大夫人道。 杨妈妈吩咐了一声,马夫就调转了方向,马车穿过熙熙攘攘围观的人群进了城门。 沈良臣已经有十二岁了,可能是因为很早就跟着沈和去军中历练的缘故,人看上去很坚朗也很精神,似乎—— 相对的,也比同龄人更懂事一点。 大夫人的马车转头的那一瞬,他抬头看过来,刚好窗帘被风卷起,他看到了那窗帘后面大夫人双目紧闭的阴沉面孔,眼底眸色就跟着不由的沉了沉。 “二公子?该进城了!”周义过来催促。 沈良臣收回目光看向了他,笑道:“刚才我过来晚了,没来得及给大娘和大姐请安,会不会太失礼?” 胡氏闻言,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周义也有些尴尬的扯了下嘴角道:“大夫人最近都在病中,心情不是很好,也不是很愿意见人,难得二公子有这份孝心!” “是么?大娘病了?那回头我更应该问候一声了!”沈良臣笑道。 他小小年纪,言谈举止却十分的镇定从容,看着很干练。 周义又说了两句话,就去忙别的了。 胡氏忍不住把儿子扯到身边,斥责道:“那个毒妇根本就没安好心,害得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还要上赶着去她跟前伏低做小吗?你是要怄死我吗?” 沈良臣却是笑面虎一样的一直保持表情不变,并不理会胡氏的脾气,圆滑道:“母亲,她进门比你早,就算是平妻——至少在父亲面前,您可别拿错了主意!” 胡氏皱眉—— 以前沈和算是很宠她的,她在府里基本没受什么气。 可是大夫人来了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每天都觉得心里膈应,非常的不舒服。 “进城吧!”沈良臣也摸了摸最小的弟弟的头,转身上了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直奔了白承安的府邸。 西陵越这人素来目中无人,一路打马疾驰,等沈青桐等人的车驾到时,他早就进府去了。 一行人相继下车。 大夫人刚从马车上下来,沈良臣就赶紧快赶两步迎过来,恭敬的拱手行礼道:“臣儿给大娘请安,方才在城门的时候人太多了,没顾上,还请大娘不要介意!” 大夫人倒是有些意外的。 她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皮肤微黑的少年,飞快的打量一遍,却是全没想到胡氏的儿子会主动向她示好。 但是显然—— 他不可能是受到胡氏指使的。 大夫人从来都是个镇得住场面的人,当即就露出慈爱的笑容来,道:“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拘束!” “儿子给母亲请安,这本就是应当应分的礼数!”沈良臣道。 沈青荷从旁看得牙痒痒,盯着他的侧脸,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恶毒情绪。 那沈良臣,人精一样,自然感觉到了,却只当没看见,理都不理,还是很殷勤的对大夫人道:“听说大娘病了,军中有位姓刘的随军大夫,医术十分的高明,回头我叫人请来,给母亲您瞧瞧!” “你有心了!”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以大夫人老辣的手段,应付他这样的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即就母慈子孝的寒暄了起来。 “我先进去了!”沈青荷看不下去,甩袖而去。 沈青桐临进门前还不住的扭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的那一幕。 “这个二公子主动跟大夫人示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木槿忍不住的问道。 沈青桐笑笑:“是挺有意思的!” 停顿片刻,又道:“不过他也横竖不会抛开自己的亲娘不要,反而来投靠大夫人!” 要不都说高门大户的水深呢,十二岁的孩子而已,哪儿来得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横竖是事不关己,沈青桐也没多理会,转身进了白府的大门。 彼时已经接近晌午,一行人才刚进了花园,就闻到了诱人的饭香,足见白承安是真的有有所准备的。 宴客的地方在前院一处最大的花厅。 白承安亲自引着西陵越和沈和进去,一边x陪着小心道:“舍下简陋,承蒙昭王殿下和将军赏脸,荣幸之至,为了庆祝大军凯旋,略备薄酒,一会儿还请殿下和将军都多喝几杯,就算是微臣替泗水县的百姓聊表心意了!” 西陵越的心情高傲,即使人在京城,跟那些一品大员都不怎么露笑脸的,这时候可见他那张脸看上去就不会叫白承安好受了。 沈和侧目偷偷打量西陵越的神色,瞧着他可能是不太喜欢的,就道:“殿下千金之躯,而且这一战数月,劳累的很,白大人这席庆功宴摆得有心,只是一会儿开宴的时候还是尽量清场吧,省得闲杂人等太多,冲撞了殿下!” “是!”西陵越未知可否,白承安就赶紧的应了,转身去门口叫了在那边张罗布置的管家过来交代下去,让他直接把这个院子里都清场。 西陵越径自走到主位上落座。 沈青桐从门外进来。 一抬头,就见他眉尾轻轻挑起一个弧度,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沈青桐面上表情一僵,硬着头皮走过去,问候道:“此战持续数月,都还顺利吧?王爷有没有受伤?” 她站着,犹豫着要不要坐。 西陵越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讽刺的凉凉道:“本王要是有个好歹,不是刚好如了你的意,你就能躲在这边直接不回去了是吧?” 他这娶的什么王妃?又没离着有多远,这大半年里,你说你懒你胆子小,不想去军中探望也就算了,可是这混账东西,还真是自己窝在沈家好吃好喝,信没一封,御寒的冬衣也不知道叫人捎一件过去? 他这也叫娶了媳妇的人?光棍的时候反而不至于这么堵心! 真不知道娶她回来是做什么用的! 西陵越想来就心里堵得慌,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 沈青桐却没觉得怎样,就是规规矩矩的小媳妇似的,低眉顺眼的站在他面前,尽量好脾气的道:“哪有,战场凶险,本来我是该问候王爷的,这不是怕叫您分心吗?” 西陵越一看就知道她是言不由衷的敷衍,当即冷笑:“叫本王分心?你还真瞧得起你自己!” 沈青桐知道他不好伺候,为了防止自己的暴脾气上来要顶嘴,干脆就不说话了。 沈和等人都以为人家小夫妻俩要说悄悄话,这时候就识趣的都远远的站在门口,也巧是沈青桐站在前面,刚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和西陵越的那张冷脸,倒是没人看见这俩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不协调。 午膳的时辰已经到了,很快的大夫人等人就也都过来了,大家就也都按部就班的入了席。 西陵越身上还是那身战甲,半年下来,已经磨损的厉害,实在是不怎么光鲜了,沈青桐又穿的素净,挨着他坐在一起,那场面说不上的怪异。 因为白承安的官职不高,未免冲撞了贵人,他就只带了自己的原配夫人入席。 而且又没请别的客人,席上倒是不怎么吵闹的。 为了助兴,他倒是安排了歌舞。 十来个舞娘鱼贯而入,水袖轻扬,翩然舞动的身姿柔韧妩媚,配上袅袅丝竹之音,可谓美不胜收的。 白承安毕竟官位有限,在西陵越的面前很拘束,再加上西陵越顶着那一张生人勿近的高贵的冷脸,他甚至都不敢随便的没话找话。 “好看!那个姐姐真好看!”胡氏的小女儿沈清韵不懂事,拍着一双小手欢快的笑了起来。 沈和不悦的看过去。 胡氏赶紧把她抱过来,低声斥责道:“别闹!” 孩子盯着她看了两眼,就不敢再吵闹了。 沈青桐本来就对歌舞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就自顾着用膳呢,这时候忍不住的循声看过去一眼,却是一眼就猜到了沈清韵指的是哪一个了。 平心而论,这几个舞娘的姿色都不差的,只是因为太过艳俗了,便叫人不怎么喜欢,其中却有一个省得眼里脱俗,举手投足间很有几分翩跹又轻柔婉约的韵味儿在的。 一曲舞罢,这酒席也用了将一半。 舞娘们退了出去,不多时,之前献舞那女子却又换了身装束,携琴而入。 这一次,她换下舞衣,已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打扮。 胡氏等人都意外的怔了怔。 那女子微微含笑,已经盈盈拜下,道:“臣女白卉,仰慕殿下征战沙场的胸怀和气度,愿献《塞上》一曲,为殿下助兴!” 说完,便就落落大方的落座,指尖流过琴弦,音律动荡,流畅的奏了一曲,功底颇深。 大夫人间或往上首的沈青桐那里看不过去一眼,流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待到一曲终了…… 西陵越没做声。 白承安夫妇又不好自夸,场面……突然就尴尬了。 沈和对音律不怎么精通,但是他和白承安是旧相识了,不得不出面打圆场,赞道:“献侄女才貌双全,嫂夫人教导有方!” “将军谬赞了!”白夫人客气的笑了笑。 因为西陵越没做声,白卉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要丫头过来搬走了她的古琴,又扶她起身,往席间落座:“小姐,这边坐!” 这厅中气氛莫名的有点尴尬。 西陵越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了身边的沈青桐一眼,就见他的王妃对着一只清蒸螃蟹吃的津津有味,虽然还算风度气质都有了,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眼角的余光盯着沈青桐,终于开口应付了白承安一句:“白大人有心了!” 白承安听他开口认同,顿时心里就多了几分勇气,和自己的夫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白卉于是又站起身,走过去来,亲自给西陵越斟酒递过去,眉目微垂,羞怯的道:“殿下谬赞,臣女受宠若惊。这段时间一直听我父亲提起殿下征战沙场的英姿,臣女甚是仰慕。” 她把酒杯双手递过去。 西陵越垂眸看了眼。 因为有香氛味扑鼻,沈青桐这才不再继续奋斗她的螃蟹,抬了抬眼皮。 眼前那女子粉面含春,禽兽未垂,那半截白生生的脖子分外醒目。 沈青桐看看她,又扭头去看看西陵越。 然后就听白承安笑道:“小女仰慕殿下之心,由来已久,希望有机会可以追随殿下,服侍左右,不知道……” 云翼和云鹏都站在门口,闻言就扯着脖子上下打量那位白小姐一遍,不屑的砸砸嘴,嘟囔道:“我们王府又不缺舞娘!” 他跟云鹏的功夫好,万里挑一,这才有几乎追随他们家王爷的,在他看来,这位白小姐舞跳得不错,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可是他们府里养的舞娘也不差,还不至于要千里迢迢带一个回去的。 诚然云翼是太实诚了,真的就是有啥说啥,那位白小姐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面色微微一变。 她双手捧着酒杯。 西陵越低头看着杯中酒水,却迟迟没有去接。 只是白承安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却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只是唇角勾了一下,未置可否。 沈青荷心里鄙弃的上下打量那位白家小姐一眼,一边在心里鄙弃,这样的姿色白承安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一边更是带着看好戏一样的心态在等着看沈青桐的笑话。 这位白小姐站出来自荐枕席之后—— 说实话,沈青桐是真的有点蒙了。 本来她就猜测白承安邀请他们饮宴的目的不单纯,却没与想到是为了大张旗鼓的献美。 “王——”白承安有些急了,才要开口,西陵越却是扭头看向了沈青桐,随口问道:“王妃意下如何?” 白卉一阵紧张,偷偷的抬眸看了沈青桐一眼。 作为昭王的正妃,沈青桐只要带入角色就会对这种事本能的膈应,可是西陵越这副找事儿一样的语气就惹她不高兴了。 她咧嘴笑了笑,面不改色:“都听王爷的!” 反正都有一个柳雪意了,她还怕再多这一个两个的?女儿多了都是事儿,他们沈家的后院就是前车之鉴,西陵越都不怕,她干嘛要跳出来做恶人,担恶名? 白家人闻言,一颗心就落回了实处,都松了口气。 沈青桐说完,就又捏了筷子,低头又去挑那蟹壳里的肉。 西陵越看着她就觉得堵心的厉害。 白卉红着脸把酒递过去,他却突然冷笑了一声,直接避开了,伸手拿过沈青桐的那个杯子,仰头把半杯酒灌了下去,冷冷的道:“本王和桐桐才刚新婚,有些事,缓缓再说吧!” 他谁能缓,可是一旦离开泗水县,白家可就摸不到他的边儿了。 “殿下——”白卉连忙就要说话。 沈青桐其实不想阻挡别人攀龙附凤走上人生巅峰的豪情壮志的,可是这些人一再的拿她当软柿子和摆设,她是不能忍的。 于是放下筷子,沈青桐突然抬头看向了白卉,问道:“白小姐芳龄几何?” 白卉一见她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也没多想,本分的回:“十六了!” “哦!”沈青桐玩味着叹了口气,接了木槿递过来的帕子擦手,点头道:“那是该着急嫁了。” 白卉脸一红。 她就又感慨着又再说道:“不过你跟着我们也不合适啊,回京着一趟跋山涉水的……” “臣女不怕吃苦的!”白卉看她的样子就觉得她好说话,而且这个语气,分明像是已经答应了,赶紧的道。 沈青桐又道:“我怕白大人和白夫人舍不得呢!” “女大当嫁,总归是没办法的事!”白承安也没多想,就顺势情真意切的叹了口气。 沈青桐却是突然咧嘴一笑:“不过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而已,何必舍近求远,我大伯父府中也几年没有添丁了,而且又是近水楼台,能免你颠沛之苦,白大人和白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这个转折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猛然坐直了身子。 沈良臣的眉头皱了下—— 这是祸水东引吗?他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姐姐,他开始也没多看一眼,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难缠的一个人? 白卉却是脸都白了,诧异又茫然的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变了脸的昭王妃。 “两位伯母的身子最近都不大好,大伯父才是正需要人服侍的,而且他的府邸就在着城里,白小姐还能经常往来娘家来尽孝,岂不是大好的归宿?”沈青桐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仍是我行我素的继续道。 她面上表情认真,没有一点携私报复的怨愤表情,但是出口的话却很强势,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白卉看一眼年纪跟她老爹比肩的沈和,急的脸通红。 “我——”她开口就要拒绝。 沈青桐却是突然变脸,眉毛一挑,目光凌厉的盯着她道:“你大还是我大?别跟我说这里不能听我的,还非得要你想怎样就怎么样的。你不是仰慕军功卓著之人吗?镇北将军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可谓劳苦功高,你还觉得她配不上你?” 她这样咄咄逼人起来的气势—— 是连大夫人都望而生畏的。 白卉又羞愤又着急,求救的看向了西陵越,却发现西陵越正兀自品酒,根本就看都没看她一眼。 “沈青桐!”沈青荷一见沈青桐居然把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贱货往自家里头引,忍无可忍的突然拍案而起,怒目圆瞪的大声道:“我父亲怎么都是你的长辈,他的事,几时轮到你来做主了?” 沈青桐朝她看过去,哪里会听她吼,反唇相讥道:“哦,镇北将军的事,我这个昭王妃不能说话,他却要听你这个做女儿的指手画脚?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沈家还有这条规矩在的?” 她是昭王妃,跟她顶嘴?这是连沈和都不敢做的事,沈青荷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和黑着脸,自然就把这算成了大夫人的管教不当,冷着脸呵斥:“青荷,不准没规矩,还不给王妃赔罪?” 让沈青荷给沈青桐服软赔罪? 那怎么可能! 可是沈和冷下脸来的模样也着实吓人,沈青荷心里一抖,不想屈服又更不敢再争执什么,就愤愤的瞪了沈青桐一眼,提了裙子夺门而出。 “小姐!”紫苏低呼一声,赶紧追了出去。 这边白卉焦急的扑到了白夫人怀里,哭了起开:“母亲!母亲!” 她是不介意给西陵越这妖孽的皇族王爷做妾的,可是沈和已经老的和她爹一样了,她本来就仗着是本地父母官的女儿自视甚高,别说沈和已经有俩夫人了,就算要娶她做正妻,她都死也不肯的。 这个昭王妃,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白夫人心疼女儿,也是慌了,抱着白卉,赶紧的给沈青桐赔罪:“王妃,这孩子没什么心眼,心直口快的,她是仰慕王爷,这才一时情不自禁了,并没有——” “我也只当是白小姐一时情不自禁了,可是这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她还活不活了?”沈青桐立刻就顶回去,“我只是给她个出路和退路,怎么,你们不领情?” 这些人要攀龙附凤,巴结西陵越,她一点意见也没有。 可是—— 当众打了她的脸? 她沈青桐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被狗咬一口,也一定要还嘴咬回去的,这真的跟争宠或者吃醋什么的都没关系。 白夫人怎么都没想到这昭王妃看着弱质纤纤,撒泼起来居然全不忌讳昭王殿下在场的。 她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看西陵越:“殿下——” 西陵越这会儿的脸色已经十分的冰冷的—— 沈青桐是个什么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懒得管和他有关的任何事,却为了她自己的那一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死活不饶人? 要不是觉得乱七八糟的女人弄回后院去会有很多麻烦,他是真的恨不能就把人带回去,看她是个什么德行。 白承安的头上已经冷汗直冒。 西陵越突然抬头,却是看向了大夫人,问道:“不知将军夫人意下如何?” 那位白小姐,年轻又漂亮。 胡氏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心焦不已。 “殿——”白夫人汗毛倒竖,刚要再求情,大夫人已经开口道:“是啊,女儿家的名声要紧,我家老爷和白大人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自然也不忍看着他的女儿自毁前程,正好我和胡氏的身子都不好,老爷身边也的确是需要人服侍的!” 本来沈和年轻的时候就纳过妾,这种事,她其实不太在意的,更何况是现在了。 “不行!”胡氏却是想都不想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凄厉的尖叫。 那边的白卉直接傻眼了,也忘了哭,她眨眨眼,突然有了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西陵越冷漠以对,沈青桐咄咄逼人,大夫人顺水推舟,沈和和她自己的家人又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咬着嘴唇,白卉突然心一横,一把推开了白夫人,拍起来,扭头就朝门口的珠子上撞去。 “啊——”厅中服侍的几个丫头凄声尖叫,全都忘了反应。 云鹏就站在门口,随手拉了她一把,然则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紧跟着,院子外面又是一叠声的凄厉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啊——” 有沈青荷的,也有紫苏的,还有其他人的,顷刻间就乱糟糟的闹成一片。 并且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听到有兵器相撞的冲突声。 ------题外话------ 荷花姐…你真是多灾多难! ps:字数有点多,耽误时间了,越越的烂桃花,桐妹儿掐起来那叫一个顺手啊,秒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2章 请君入瓮,倒霉催的 “出什么事了?”众人齐齐的站起来。 沈和左右看了眼,然后提了袍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外面起了厮杀声? 那这事情就非比寻常了。 沈青桐心中警觉,下意识的回头—— 却见身边就只有西陵越一个人还正兀自不动如山的坐着,唇角轻哂,带一个讥诮微凉的弧度。 沈青桐越发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 他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看这家伙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 八成又是在他的意料和算计之内的。 外面的冲突声似是十分的厉害。 白承安一家子都白着脸,隐隐的在发抖,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沈青桐心里没底,也隐隐的有些不安,就盯着西陵越,再次重复道:“你到底又在这里谋算了什么了?” 白承安邀请他们过府赴宴,是别有居心,这不假。 可是西陵越明明看出来了,还心甘情愿的入局,这就更有问题了。 他肯顺水推舟,只能说明是在这里面有利可图的。 西陵越动也不动,就端着那杯子慢慢的又饮了一杯酒,冷嗤了一声:“败事有余的东西!” 沈青桐皱眉,不解的扭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西陵越却是理也没理,径自一抖衣袍,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冲突声愈演愈烈。 大夫人早就冲出去了。 沈青桐想了想,就也起身往外走。 门口那里,云翼早就奔出去看热闹了,只有云鹏还在尽职尽责的守着。 沈青桐走过去,只冲他一挑眉毛。 云鹏面皮略有尴尬的僵硬了一下,微微垂眸道:“昨夜我军终于攻破敌军的大营,可是等到破营而入的时候,却发现北魏梁王和余杭等人都不知所踪。他们是北魏朝廷的叛臣,北魏朝中定然是没了他们的容身之所了的,所以……” 云鹏说着一顿,更有些良心不安了道:“王爷推断,他们瞒天过海潜入我朝境内的可能性很大,所以……” 所以在白承安提出邀请的时候,他将计就计,故意拖延不去的在泗水县城里滞留,为的—— 就是请君入瓮,把不知所踪的余杭等人引出来? “他放出来的饵呢?”沈青桐问。 她了解西陵越,这个人的心思深沉细密,绝对不会只凭着一种揣测和可能性就大张旗鼓的布局折腾。 云鹏到底是个老实人,低着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沈青桐自己马上就心里有数了,不过她却是无所谓的,抬脚就要往外走。 “王妃!”云鹏心里一急,忙出声叫住了他。 沈青桐回头看他。 和她的视线对上,云鹏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张脸马上憋得通红,又垂了眼睛道:“王妃您千万不要多想,可能您不知道,云翼的身手远在我之上,王爷把他留下,王妃您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他嘴拙,要他给西陵越说好话,他也着实是说不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花样来,急的舌头都打结了。 沈青桐闻言,怔了怔—— 一直以来她在意的就只是西陵越把云翼留在她身边监视这件事的别有居心,却根本就没分心去探求别的。 的确,半年前他们初来此地的时候,在诱杀西陵钰派出来的那批刺客的时候,她很是被云翼的身手惊艳到了,只是事情过后,就没再深究了…… 云翼这么个绝顶高手,如果带到战场上,绝对大有可为的。 用来监视她—— 的确是小题大做了。 所以,她应该相信云鹏的话,为了西陵越有心的安排而感动一把吗? 沈青桐面上神色,瞬间就微妙的变了几次。 云鹏拿不准她的心思,赶紧道:“王妃,王爷的为人您还不了解吗?他是算无遗策的……” 沈青桐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关系!他这人本来就是这样,无孔不入又滴水不漏的!” 说完,顿了一下:“我出去看卡!” 然后就举步走了出去。 云鹏赶紧跟上。 彼时那院子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基本上停了下来。 只是整个花园里,狼藉一片,白家的侍卫家仆死伤不少,血腥味扑鼻。 那花园中间的位置,一行二十余人做了寻常百姓的打扮,被白家的家丁和西陵越带来的亲兵围在战圈的最里面。 为首的一人,穿着深色的粗布旧衣服,四十来岁的年纪,样貌生得还算周正,却是一脸的凶相,一看就非是善类。 他手中一柄特制的半长尖刀,上面血迹斑斑,此时染血的刀锋就架在沈青荷的脖子上。 沈青荷被她揪在手里,花容失色,整张脸上血色全无,人抖得如同漂浮水中的枯叶。 这边的沈和,脸色铁青。 大夫人是一力的想要往前冲的,被杨妈妈和玉竹死命的拉着才勉强的拽住了。 白承安是跟在沈青桐身后匆匆跑出来的,见到这个阵仗,顿时就是眼前一晕,指着那人道:“你……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跑到本官的府邸里来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人冷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开了眼睛,挑衅的看向了西陵越,扬声道:“大越的昭王殿下?您这位在战场上总是隐居幕后的高人,咱们虽然没有直接会过面,但也是数次交锋,这就不需要额外的再做介绍了吧?” 西陵越的容色淡淡,唔了一声:“哦!余杭余大将军,久仰大名!” “呵——”余杭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看来昭王殿下是没准备和我装糊涂的,这样甚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就开门见山吧!” 他说着,就把手里的沈青荷提着往前一送,道:“您的人在我手里,如果不想她有事的话,那咱们就来做一笔交易!” “交易?”西陵越沉吟。 其实他不过就是淡淡的自语了一句,很明显,那人势在必得,却是会错了意了。 “我也不想为难殿下,我知道,有些事你做不得主,所以只要您出面引荐,让我家主子和贵国的皇帝陛下见个面就行了,这样的条件——应该也不算为难您吧!”余杭道。 沈青桐的眸子微微一闪,突然就明白了余杭和梁王等人的意图了。 这时候,西陵越还没表态,爱女心切的大夫人已经忍无可忍的凄声咆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快放了我的女儿!” 余杭冷蔑的看她一眼,根本就不屑于与她交谈,仍是望定了西陵越道:“昭王殿下是聪明人,现在我朝之中太子和宁王实在欺人太甚,引荐我家主子给贵国的皇帝陛下,这绝对是个美差,事后对昭王殿下您也大有益处,您真的不必犹豫的。何况——现在您的王妃在我手上,听闻殿下和王妃成婚也才刚只有半载吧?就算殿下您在战场上再如何的威风八面,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事后也一定还是会沦为天下的笑柄的,您这又何必呢?” 梁王失去了兵权,在北魏国中又被太子和宁王逼迫到走投无路。 这种情况下,他想要让西陵越牵线,和大越的皇帝见面—— 无非就是想要借大越皇帝之手去替他回国夺位的。 而在他两手空空,只有一个北魏皇族头衔可用的前提下,所呈现给大越皇帝的就是一个可以开口漫天要价的机会,只要大越肯与他合作,十有*,以后的北魏落在梁王手里之后都要以大越马首是瞻,甚至沦为大越政权操纵之下的傀儡。 这样优渥的条件,对那个弄权者来说,都是极具诱惑力的。 并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梁王也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如果西陵越出面把梁王引荐给皇帝,一旦条件谈拢了,西陵越就要居头功的。 这个诱惑,绝对举足轻重。 余杭也是很清楚自己抛出来的这个条件的力度,也料定了西陵越肯定会妥协,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公然现身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势在必得的。 西陵越看在眼里,却是哑然失笑。 余杭被他笑得,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哪里算漏掉了什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西陵越已然耸耸肩道:“本王要的人,不是你,所以你还没有资格,也不配和本王来讲条件,至于——” 他说着,终于是漫不经心的把目光落在沈青荷身上扫了眼,轻曼说道:“至于她的话……你要拿她做筹码威胁人,那么,你找错对象了。不过也无妨,镇北将军就在这里,你大可以问问他,他愿不愿意给你牵这个线!” 他的态度过分冷淡和漠不关心了。 余杭心里直觉的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却又有点摸不清头绪。 他低头看了沈青荷一眼—— 前几天他突然得到秘报才知道,西陵越新娶的王妃当初是居然和他一起来了北疆,并且人就在泗水城里的沈家大宅里住着,只是因为这位王妃太过低调和小心了,这半年来居然丝毫也没张扬,甚至足不出户,以至于他们居然一直都没发现,她人是在泗水县城里的。 最近年底这阵子,连番的几场战役下来,他们北魏方面的军队已如强弩之末,败相已定,所以趁着最后的几天时间,他就和梁王一起合谋,金蝉脱壳了,准备来抓泗水城里西陵越留下来的漏洞。 只是因为他的人潜伏在附近窥测的时候发现沈家宅子的附近有隐藏的暗卫出没,并且他们又没见过昭王妃其人,就算孤注一掷冲进去,也不太确定能不能准确无误的拿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人。 最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就继续等待时机。 然后今天,西陵越返程。 昭王妃果然出城接驾了。 当时沈青荷和沈青桐是站在一起的,西陵越又没下马,夫妻两个随便的说了两句话,现场围观的百姓那么多,他们的人挤在外围,很难清楚的看到当时具体的细节。 但是他们又都不眼瞎—— 沈青荷的姿色艳丽,装束打扮也华丽,更是当众就甩了堂堂镇北将军沈和的脸子,理都不理的先上车了…… 所以毫无疑问,这就是昭王妃啊。 余杭只以为这次是行事万无一失了,被西陵越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人就蒙了。 他低头,狐疑的看了沈青荷一眼。 沈青荷花容失色,瑟瑟的抖,绝望的看着沈和,几乎是崩溃的哭诉道:“父亲,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余杭只是大致的知道,昭王西陵越娶了镇北将军沈家的姑娘,但是其中具体的关系就不是很清楚了。 此时听沈青荷叫沈和父亲,他也只是觉得迷茫困惑。 沈和脸色铁青,死咬着牙关,腮边肌肉僵硬的抽搐。 大夫人痛苦不已的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哀求道:“老爷!我求求你,你救救青荷!青荷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老爷!” 西陵越的面前,哪里有沈和说话做主的份儿? 余杭紧皱着眉头看过来,看得还是西陵越,这时候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才看到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弱质纤纤的女子。 那女子一看看去不怎么起眼,可是细看之下—— 这整个院子里,却是只有她的神情最为镇定和冷静,是唯一能搭得上西陵越气场的人。 其他人多少都有点紧张或是畏惧的,就这俩人,闲适自在的很,完全拿这生死攸关的事当是在看一场猴戏一样。 难道…… 余杭的心里咯噔一下,再低头看一眼手里哭得梨花带雨,烂泥一样的沈青荷,居然就本能的没了底气。 西陵越见状,就又气死人不偿命的扭头对沈和道:“人之常情,本王知道镇北将军爱女心切,有些事,都是有情可原的。而且……” 他说着一顿,紧跟着伸手一捞,把沈青桐拖过来,扣在了怀里,含笑道:“沈大小姐是桐桐的堂姐,算是看桐桐的面子,本王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网开一面,要不——你们谈,我们回避?” 说着,他便作势要揽了沈青桐转身往身后的院子里走,一转身,就半边身子都压在沈青桐肩膀上了。 他那人高马大的,沈青桐被他一靠,险些闪了腰,感激用力挺直了腰板,撑住,忍得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西陵越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肩上,见她憋得满脸通红,就是很受用的,吐气如兰的在她耳畔道:“本王不胜酒力,喝多了,王妃多撑着点儿,陪我先回避进去醒醒酒?” 不胜酒力?不胜酒力你算计起人来还这么狠? 如果你脑子清楚的时候,是不是就要直接上天了? 沈青桐觉得心里堵得慌。 后面的余杭则是想当场吐血—— 看着这俩人亲亲密密的模样,他就是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能了,没想到他费尽心机冒险掳到手的居然是个一文不值的废物? 沈青荷这个时候已经快吓疯了,恐惧的尖声尖叫:“你快放了我,你们抓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昭王妃,有本事你们抓她去啊!” 不是昭王妃,你却招摇过市,穿得比王妃还像王妃? 这女人吃饱了撑的,找死呢吧? 眼见着自己的谋算扑了空,余杭满心怒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仍是不死心的冲着西陵越的背影喊:“就算这女人并非昭王妃,可是我方才说的事情,昭王殿下真的不考虑吗?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西陵越脚下步子不停,根本就完全的不为所动。 “本王受到的皇命,只是来这里打仗平乱的!”他说:“至于其他——并非职责所在,那便都与我无关,你们随意!” 机会再好,他也不会拿,毕竟—— 皇帝已经和北魏朝中的太子或者是摄政王之间有了盟约了。 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事…… 西陵越不会蠢到去让皇帝难做。 也许余杭不相信,以为他是假装清高,为了继续哄抬价码的,可是沈青桐却很清楚,他是真的对对方开出来的条件没兴趣。 这边他半个人都压在沈青桐肩上,强迫她扶着他往里走。 余杭扯着脖子观望,确定他是真的没法算让步的,登时就孤注一掷的起了杀心。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恶狠狠道:“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大开杀戒,今天这里的人,多少一个,咱们就多赚一个!” 根本就不给沈和说话的机会。 “父亲!你说话啊!”沈青荷惊恐的大叫。 她还抱着希望,等沈和出面主持大局好救她。 可是—— 西陵越不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当着西陵越的面,就算西陵越装模作样的放了话下来,难道他还能为了自己的一个女儿就犯过绞杀敌军叛将的机会吗?回头还不得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除非是他不想要自己的仕途了。 沈和咬着牙,也是完全的无动于衷,盯着余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余杭,这半年来,你带人杀了我大越多少的将士,亡者英灵在上——” 大夫人听着他大义凛然的字字句句,心里瞬时已经冰凉一片。 “不——”她惊呼一声,突然爬起来,慌乱的抢过旁边一个白府家丁手里的大刀,疯了一样就胡乱挥舞着朝余杭等人冲了过去。 这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余杭的人都没想到这里会有这样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是见一个疯子挥舞着大刀扑过来,挡在余杭跟前的三四个侍卫本能的避让,居然是真的让大夫人冲出一道缺口来。 她劈刀砍下去。 余杭也始料未及,手臂上就被她划了一道,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他手一抖,恰是在沈青荷颈边拉开了一道血口子。 “啊——”沈青荷失声惨叫。 大夫人又受了刺激,扔了手里大刀,又一把抓起余杭的手臂咬了下去,嘴里立刻就见了血。 “你——”余杭闷哼一声,恼怒的一挥手就将她甩出去老远。 沈青荷失去支撑,一滩烂泥一样的跌坐在了地上。 大夫人摔在地上,发钗落了一地。 “夫人!”杨妈妈和玉竹全都尖声惨叫,待要扑过去的时候,沈和已经大声下令道:“来人!还不动手,给我把这些贼人拿下!生死勿论,一个都不准放走!” 本来这些人就是被堵死了在这花园里的—— 余杭是仗着他有软硬兼施的资本,所以根本就没太在意这个,没想到最后软的硬的都没能压住西陵越。 这时候四面八方的大越人蜂拥而上,他就那区区二十余人,就算都是高手,也抵挡不了多久。 两边打起来了,西陵越就也不醉酒了,拖着沈青桐一起,靠在最外围的院子围墙边上看热闹。 花园里一片兵荒马乱的场面。 沈青荷屁滚尿流的爬过去,扶起了大夫人,抱着她眼泪鼻涕哭了一脸的大声喊:“母亲!母亲你怎么样了?” 大夫人疼她,她是知道的,却还没想到,千钧一发,大夫人会不关乎生死的冲出来救她。 而反观她那个据说是位高权重的父亲—— 这一刻,沈青荷的心里是恨急了的。 大夫人本来是被摔得晕死了过去,这时候被她晃得悠悠转醒,无力的靠在她怀里,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问道:“你没事吧!” 沈青荷脖子上的伤口只是蹭破了皮,血都没流多少。 “没事!我没事!”沈青荷苦着使劲的摇头。 花园里杀得昏天黑地,她们母女两个被遗忘在一角,根本就没人在意。 沈青桐却一直盯着那边,面上表情僵硬,眼底的神色却隐隐透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西陵越看了半天热闹,见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低头看了她一眼,再瞧见她那神情语气,就悠然的往墙壁上依靠,调侃道:“可别跟我说你这是心软要同情他们了!” 他的王妃啊—— 绝对心狠手辣,可不是个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的人。 沈青桐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微微勾唇笑了下道:“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只是——” 她说着,一顿,然后抬头迎上了西陵越的视线,看着他的眼睛,半真半假的问道:“你说我大伯母这样的,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西陵越看着她这副戏谑的表情,眼底揶揄的笑意就慢慢的收敛了。 那女子眸子里的光芒清澈明亮,在这样晴好的日丫头下,几乎是闪闪发光的,那种潋滟的光辉,几乎是可以一直荡漾到人的心坎里去。 他从没见她这样明媚却真实的一副表情面孔,有那么一瞬间,居然是心里紧张了起来,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着她的眼睛,久久的不说话。 沈青桐其实也是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回应的,就又笑了笑,继续说道:“有时候觉得她很可恨,有时候又觉得她很伟大,至少对沈青荷——” 说着,她的眼底,就带了深刻自嘲的味道:“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被保护的感觉? 西陵越觉得这问题很可笑—— 期待这种感觉的人,期待依靠着别人的保护来求存的人,能活到现在?恐怕坟墓里早就烂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可是沈青桐眼底的光芒太耀眼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烦意乱,有点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聊作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避开,冷冷的道:“真正的强者,是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的!” 这话说完,他又兀自觉得嘲讽。 其实也不是有意的回避,而是—— 这样的问题,他也回答不了。 没有经历过,所以也无法回答,被人呵护保护着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习惯了依靠自己的人,其实也已经不在意那些弱者会有的心态了,他这样人,总之是永远不屑于回头去走那样的一条路的。 一开始是别无选择。 而现在—— 是自己的选择! 他要做自己和这天地间的主宰! 仅此。而已。 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完全你也是沈青桐意料之中的。 她笑笑,心情似乎比之前更加欢畅了不少,又再调侃道:“不过今天沈青荷算不算是替我顶灾了?我该谢谢他吗?” 这女人,又是说话带刺的挤兑他吧? 西陵越扭头对上她的视线,一笑,道:“如果不是这个蠢货被抓去顶包了,你落他们手里,总能捅捅刀子,和本王里应外合,要拿住他们,好歹能省下本王好些的麻烦。” 沈青桐:…… 所以,他之前骂沈青荷是个成事不足的蠢货,就是怪沈青荷“强出头”,代替她被人抓走了是吗? 简直就是没天理了,她怎么会嫁给这种人? 风度没有,义气没有,道义没有,就连做人的底线他都没有! 前一刻,沈青桐还有点同情沈青荷遭了无妄之灾了,可是这会儿她却不那么想了…… 和她比起来,沈青荷命好多了,她这才是倒霉催的才会嫁给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和他搭伙过日子,真是能多活过一天都要烧香还原感谢菩萨和各路神仙保佑。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的表情整个僵在脸上。 恰在此时,听云翼在喊:“王爷!” 彼时那站圈里胜负已分。 西陵越越是这才松开搭在沈青桐肩上的手,从容的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举步走了过去。 ------题外话------ 作死新境界,越越这毒舌作死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了,简直惨不忍睹,我捂眼睛不看了,你们随意→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章 大礼 余杭被云翼一脚踩在了地上,使劲的试着挣扎了几次都没能顺利翻身。 西陵越举步走过去。 他的身姿颀长,再加上天生卓然的贵气,往那里一站,便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给人很大的压力。 余杭算是个枭雄,战场上腥风血雨十几年走过来的,自然不惧生死。 他爬不起,也不示弱,当即啐了一口道:“今天落在你手里,老子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就两眼一闭,当真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呵——”西陵越一笑,淡淡的道:“如果只是为了要你的命,你以为本王会平白的浪费这么多时间来与你周旋吗?” 余杭冷哼一声,闭嘴也不搭话。 西陵越道:“把贵国梁王殿下的落脚之处交代出来吧!” 余杭自是不肯说的。 西陵越也不动怒,仰天长出一口气道:“你藏着他有什么用?今天你已经栽了,现在他身边护卫的又能有多少人?难道后半辈子都要如丧家之犬一样的到处游荡讨生活吗?把他交出来,现在——本王可以带他回京,让他和父皇见上一面,好好地聊一聊了!” 他这姿态摆出来,很有些盛气凌人。 但是成王败寇,他就是有这样的资本。 余杭有些诧异的蓦然睁开眼。 他被人踩在地上,仰起脖子的姿势就有点怪异和艰难,迟疑道:“你——” “成王败寇,这是不变的道理,在战场梁王他已经败北,你以为他又有什么样的资本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的和本王,甚至是和父皇谈条件?”西陵越道,说着,也没等余杭接话,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继续道:“现在你把他的下落交代出来吧,本王会给你们一次机会,送他进京,去和父皇见上一面!” 梁王想要占据一定的主动权来和大越皇帝谈判,显然—— 西陵越觉得他补不够资格。 而现在,以傀儡的方式押解他进京—— 那对大约而言,才是更有利的。 余杭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不可思议的冷笑出声:“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个主意,为了引我们入局,才抛出了昭王妃做诱饵的吧?” 西陵越笑笑,未知可否,算是默认。 然后,他道:“机会本王只给你们这一次,横竖梁王他大势已去,就算你守口如瓶的藏着他,以后他带着几个死忠的侍卫躲躲藏藏的过日子,这也未必就比跟着本王回地区去更安逸。本王倒是无所谓的,就算留着他的活口,他也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样的风浪来了,所以——我的耐性有限,你现在就拿主意吧,到底要不要把人交出来!” 梁王的确是没什么本钱来继续蹦跶了,战场上全军覆没,他已经穷途末路。 现在他逃出来了,以后也只能苟且偷生,但是如果肯和大越合作,甘心做大越皇帝手中的傀儡的话—— 虽然名声肯定不好,至少后半辈子锦衣玉食的安逸生活是有了。 两者相互比较—— 余杭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心动了。 “你真的肯引荐梁王殿下进京,面见大越的皇帝陛下?”咬咬牙,他问。 西陵越勾了勾唇,却是未知可否,只道:“你也可以选择不要相信本王啊!” 余杭当真是他气得要死。 可是这个时候,死马也当活马医吧。 心中只是再又略一权衡,他就点头,“好!我告诉你!梁王殿下此时并不在泗水城中,此处出城往东南五里,那里有两个废弃的庄子。” 怎么想,梁王都落到这样的地步了,西陵越是真的不能在他的身上再算计什么了,所以余杭是真的没多想。 西陵越听了,面上神色也没多大的改变,只冲云翼一抬眸:“记住了吗?” “是!”云翼点头。 “你亲自去,多带点人,把不相干带人全都处理干净了,只把北魏的梁王一个带回来就好,再把他也捆吧捆吧,回头一起给北魏太子和摄政王送回去!”西陵越散漫说道:“咱们大越哪儿来得这么多闲米养闲人!” 他这话说得轻巧,就好像前面那些循循善诱的承诺都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余杭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看着他红唇妖娆不断吐露出来的字字句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出现了幻听? 云翼得了别的命令,终于高抬贵脚,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两个侍卫上前,把余杭拖起来。 余杭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胶着在西陵越身上,最后,啼笑皆非的试着道:“昭王殿下,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西陵越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这不明摆着么?你们是北魏朝中的叛臣,不送回去给你们的自己人,难道还要本王养着?何况——这机会多好,本王没理由不送个顺水人情给贵国的太子殿下和摄政王啊!” 如果扣留了梁王,他们的确能以北魏皇族之名谋划点儿什么,可是人家朝廷里的掌权者又不都是草包—— 一个朝廷,一种政权,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操纵和颠覆的? 西陵越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他自己站得越高,头脑就越是清晰冷静,不会被那些海市蜃楼一样的江山画卷迷惑了双眼。 “西陵越!你出尔反尔!”余杭终于肯预计相信,自己是被骗了被坑了,于是目赤欲裂,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西陵越面不改色,淡淡的反问:“谁跟你说本王一诺千金了?” “你!”余杭气结。 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亲王,居然当面就翻脸无情,说话不算的。 “你这个小人!”余杭纵横军中十几年,是个相当狠辣的角色,但是到了真正厚颜无耻的ren mian前却是全无发挥的余地,所有骂人的话都觉得表述不了自己此时的心情,憋了半天就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西陵越反正是不在乎的,挑眉道:“横竖本王也从来没有自诩为君子!” 言罢,他一挥手:“押下去!等云翼把北魏的梁王捉拿到案,再一并打包给他们送回去!” “是!”云鹏一挥手,侍卫就强行把余杭拖起来,拽着往花园外面走去。 余杭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是西陵越这人脸皮厚成这样,又油盐不进的,他是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连骂他都觉得是浪费时间,索性就不浪费口水,只是不甘心的死死的回头瞪了西陵越两眼。 如果眼神能sha ren,沈青桐觉得,她家的王爷夫君此时身上一定已经千疮百孔了。 沈和神色凝重的从后面走上来,拱手道:“王爷!” 西陵越挑眉,侧目看了他一眼,“怎么?这还用本王再教你吗?咱们借了白大人的地方办事,事后总要给人家把院子清扫干净的!” 白承安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推诿,可他一介文人,本来就胆子小,再一看这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几乎当场就要吐出来了,哪里还敢大包大揽的。 他们一家三口缩在后面不说话。 西陵越忙完了,突然发现他家那个从来不怕事儿大的王妃也半天没声音了。 他心里奇怪,回头找了一圈,就见她还站在那边的墙根底下,面上表情严肃,若有所思的盯着这边横躺了满地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和转身去吩咐人打扫残局。 西陵越款步折回沈青桐面前。 他人往那里一站,隔绝了视线。 沈青桐立刻回过神来,抬起眼睛看向他的脸孔。 西陵越眉毛一挑,随口吩咐云鹏道:“一会儿云翼回来,你跟他换一换,云翼随本王回京,北魏方面,余杭等人你亲自押解,带上本王的帖子,把他们移交北魏,告诉北魏太子,这是父皇和本王送他的一份过年大礼。” 虽然拿下梁王,应该是皇帝和北魏朝中一早就有的约定,但是生擒了这些人,大越也就有了更高的资本,甚至都可以考虑坐地起价的。 这是事关重大的一件事,他居然只是交代云鹏把人送过去就算了事? 沈青桐嘴贱,脱口问道:“你不亲自去?” 西陵越看着她,冷然勾唇:“怎么?本王几个月没空管你,你这是连家都不想回了?” 他以为她想跟着去北魏逍遥了是吗? 沈青桐也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脱口说了那么一句,现在回过神来,自是不会再提,所以也就闭了嘴。 “没有!”沈青桐道,低下头去。 西陵越可不会觉得她是真的乖巧,就是盯着她,目光动也不动的审视打量。 最后,还是云鹏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提醒:“王爷,这里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您看……我们是在这里小住几天,等年后再行启程回京,还是这就吩咐上路?” 毕竟再有几天就过年了,这是一年里最大的一个日子,需要讨个好兆头,如果是在半路上过了,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白承安一家子这时候就只想着送瘟神了,压根不开口留他。 诚然,西陵越也从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他又看了沈青桐一眼,就当机立断的命令道:“吩咐启程,马上回京!” 说完,就动作优雅的弹了弹袖口的上的一点浮灰,转身款步往院子外面走。 沈青桐对他,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一声不吭的举步跟上。 旁边白承安一家子看得简直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这个昭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人啊?他自己男人大丈夫,又是经过战场磨砺的,不在乎这里的小场面,可是像他们这样第一次经历的人,胃里翻江倒海,简直都要把隔夜饭呕出来了好吗?他自己大大咧咧的没事,都不知道体谅一下他那小王妃?这就急着颠簸上路? 这边一家子正在腹议不已。 突然,西陵越却又顿住了脚步。 “哦!”他沉吟一声,抬手一指靠在白承安身边的白书卉。 白书卉小脸一白,惶恐的,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就往白承安身后缩了缩。 西陵越似是想叫她的名字,又不记得怎么称呼了,干脆就忽略不计道:“本王这就班师回朝了,脏了你们的院子,也有些过意不去,你不是——” 白书卉简直吓疯了—— 那昭王妃本来就是个吃起醋来就会发疯的神经病,当众撒泼,昭王殿下还不管她,何况这个王爷乍一看去风采绝佳,实际上却心狠手辣,是个做事随心所欲的变态啊! 白书卉就算再怎么想攀龙附凤,也就这两口子退避三舍了。 “我——”她张了张嘴,险些当场吓哭起来。 白承安大抵也是同样的想法,赶紧道:“此去帝京,路途遥远,小女自幼就娇生惯养,怕是吃不得这样的苦。” 西陵越立刻就不高兴了。 他的唇角微一上扬,白承安就腿软出了一身的冷汗。 白书卉躲在他身后,筛糠似的抖。 白夫人见状,马上也跟着开口道:“还请王爷体谅,臣妇和我家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要她远去京城,实在的舍不得!” 虽说当面打昭王殿下的脸无异于找死,可如果真要让女儿跟了他走—— 那恐怕到时候死了都不止,骨头都找不回来一把了啊。 西陵越面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果然是瞬间崩盘,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即使那张脸仍然俊美犹如神祗,却还是叫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发虚发寒的。 白夫人简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无计可施的之下看到不远处正在忙碌的沈和,脱口道:“之前王妃娘娘的提议甚好,谢谢王妃替我的女儿做主,承蒙镇北将军不弃,给了卉儿一个好归宿!” 比起西陵越来,沈和也就是老点儿丑点儿,然后再其他的方面那简直就好的无可挑剔了。 白书卉已经完全不敢有任何的想法了—— 跟了谁都比落他们两口子手里的强啊。 白夫人拿手肘杵了白承安一下。 白承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快走两步,过去拉住了沈和的手,无比感动的说道:“下官和将军共识十余年,以后小女就仰仗拜托您了!” 沈和铁青着脸,一脸的茫然。 胡氏一口心头老血往上顶,当即上前一步就要开骂,却被沈良臣拽了一把。 西陵越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再为难,冷嗤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青桐跟着他出了门,外面他在京城时候专用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大军凯旋,这是大场面。 沈青桐以为他至少要骑马撑门面的,自己刚要上车,没想他却抢先一步,先埋头钻进了车里。 沈青桐一愣,这才也跟着上了车。 云翼还没回来,云鹏就暂时留下来,等着他回来好两人交接。 “启程!”车子里,西陵越下了命令,车驾缓缓启程,往南城门方向进发。 西陵越上车就三两下把那一身满是束缚的铠甲都脱了。 但凡有他在场,沈青桐的那俩丫头就都没了义气,压根就不敢跟着上车。 沈青桐还是有自觉性的,赶紧从最里面的柜子里翻了件舒适的锦袍出来,服侍他换了。 西陵越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舒坦,懒洋洋的由着她服侍。 待到换好了衣裳,沈青桐会要退回桌子的另一边去,不想西陵越却是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没让。 沈青桐一愣,抬头看向他的脸。 这一刻,车厢里没有外人,她才错愕的发现他面上居然是显露出来了明显的疲态,完全不似之前在白府之前时候那般的耀武扬威,神采奕奕。 细看之下,甚至能看到眼底的乌青,和略显干涸苍白的嘴唇。 沈青桐眨了眨眼,很是有些意外,问道:“王爷要喝水吗?” 西陵越见她的眼神明亮,这一刻倒是没有敷衍应酬的意思,就点了下头:“嗯!” 他松了手,沈青桐拿过桌上的茶具,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就一副二大爷似的的表情,靠在那车厢上一动不动。 沈青桐有点发懵,斟酌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这是……要她喂? 真是得寸进尺! 沈青桐僵硬着一张脸,尽量保持态度良好的伺候她家夫君喝了水。 西陵越大概是觉得她今天没气他,很值得表扬,于是态度难得和蔼了几分的缓了缓语气,问道:“你对北魏的朝局很关心?” 他的语气闲散,虽然没有任何质问追究的意思…… 沈青桐闻言,也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正端着杯子的手指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顿,然后努力的克制情绪,就当是若无其事的把杯子放回了桌上,心里却马上就明白过来—— 想起了之前她问过云翼的那些话。 不用想也知道,她又被完全彻底的出卖了。 放下杯子,沈青桐道:“就是觉得这场战事起得有点蹊跷,所以胡乱揣测的!” 说完,她也爬过去,挨着西陵越,靠着车厢坐好,然后侧目看向了他,问道:“最近这段时间,两军交战,北魏内部一直都没有派兵镇压梁王……难道真的是他们和陛下之间早有预定吗?” 西陵越能够感觉到她落在他侧脸上的那两道目光,心里莫名的带了几分浮躁之意。 最后,却勉强自己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不怎么高兴的道:“不该是你关心的事就别问了。” 沈青桐也知道是她知道的太多了,其实有时候也不是故意显摆,就是脑中灵光一闪,就没什么防备了。 “哦!”她很乖巧的应了声,就默默的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西陵越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彼此沉默了一阵,他却又突然伸手把她捞过来,拢在了怀里靠着。 沈青桐起初是惊了一下子。 他却再没有了别的更过分的举动,就只是把她拢在怀里抱着而已,不多一会儿,沈青桐就听到头顶的呼吸声慢慢匀称了下来。 回程的路上,前面三天西陵越绝大多数的时间几乎都在睡觉。 他似乎真是累得很,睡下去就昏天黑地。 沈青桐还记得他那了不起的起床气,所以他睡着的时候她就谨小慎微的,躲的他远远地,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找本书出来翻翻,总之是尽量的不招惹他。 路上的第四天就是除夕了。 西陵越是不睡了,沈青桐本以为他好歹停个两三天,等把这个年过完了再继续赶路,没曾想他却全不在乎,就当是没这个特殊的日子,仍然指挥大军若无其事的赶路。 自然,回去的路上不似来的时候那般着急,拖拖拉拉的走了小半个月。 元月初九,繁华鼎盛的帝国都城赫然在目。 时直新春,北疆战场上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绝对是双喜临门。这件事,不可能草草了之,皇帝坐镇帝京,是必然要有所表示的。 所以,虽然大军赶得及连夜进城,当天下午西陵越也下令原地扎营,在离城二十里外暂住一晚,次日一早再拔营进城。 他有意的避开了沿途的城镇,以免百姓围观带来的麻烦,大军就在野外驻扎。 沈青桐和他一起在车上等着云翼带人扎帐篷。 车厢里,宫灯明亮,透着丝丝奢华的暖意。 西陵越心无旁骛,坐在桌旁一封一封的拆阅信函,偶尔提笔批复几封。 沈青桐坐在他对面,心不在焉的把一本游记翻得哗啦啦响。 好在西陵越太专心,根本就没在乎她的小动作。 夜幕缓缓降临,云翼终于过来敲门:“王爷王妃,帐篷搭好了!” 沈青桐下意识的抬眸去看对面的西陵越。 西陵越也搁了笔,也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撩袍角就先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路上沈青桐都习惯了,爬过去把桌上铺开的信函全部整理好,打包,等着云翼进来搬,然后才跟着慢吞吞的下了车。 “王妃,慢一点!”两个丫头一过来扶她。 沈青桐下了车,一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一阵马蹄声飞驰而去,再看,就见西陵越正就着云翼手里的火折子在拆阅一封信函。 唇角,带着揶揄的一点笑意。 但凡他会这样子的笑,那就必定没有好事的。 沈青桐好奇的走过去:“怎么了?刚才那个是京城来的信使吗?” 西陵越随手把那信纸丢给她,却也没等她细看,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点叫人发毛的说道:“京城里刚来的消息,太子妃——生了!” 沈青桐一愣,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 的确!从日子上算,太子妃卫涪陵的肚子是该足月了。 料想这对西陵越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沈青桐就很自觉的感慨着叹了口气:“太子的嫡长子终于有着落了!” 这,必将是要为西陵钰在夺嫡的斗争中又加上一件砝码的。 西陵越唇角还是挂着那种一成不变的揶揄的笑容。 他抬手,以指腹蹭了蹭她肤如凝脂的脸颊,有些暧昧的微笑道:“别担心,咱们也还有机会!” 云翼闻言,脸一红,使劲低头把脑袋挂在了胸前。 沈青桐被他盯着,笑得心里一阵尴尬,然后他已经转身,同时心情愉悦的说道:“真遗憾,太子妃‘生’的不是皇孙,是郡主!” 郡主? 这怎么可能! 谁都知道,太子妃卫涪陵的这一胎举足轻重,一定要生了儿子才有分量的。 虽然关于卫涪陵那个肚子的真假,后来西陵越一直没有明说,可是沈青桐不傻,心里早有自己的揣测—— 那里面应该是有玄机的。 既然横竖都是作假,想来太子和陈皇后也不应该白白冒险的,难道不应该一步到位吗? 可是—— 卫涪陵居然只是生了个女儿? 这—— 这是不是太闹着玩儿了? 沈青桐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左思右想的,倒是一时没能弄明白东宫这一次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而彼时的东宫之内…… 一言难尽! ------题外话------ 你们要坚定的相信,越越的不要脸,绝对不只是针对桐妹儿的→_→ ps:好久没看到太子妃,怪想的,嘿嘿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章 先发制人,太子妃生了?! 太子妃突然临盆,打了太子和陈皇后等所有人都是一个措手不及。 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正赶上西陵钰去上朝了。 家事大不过国事,所以也没人敢去前朝打扰,管家火急火燎的进宫去,找到了在殿外等候的来宝。 “你怎么来了?”来宝一见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立刻就吓了一跳。 “快!快!”管家满头大汗,跑的生气不接下气,扶着他的肩膀道:“娘娘……娘娘要临盆了,快去禀报殿下知道!” “啊?”来宝惊了一跳。 关于卫涪陵的那个肚子,来宝是那少数几个知qing ren里的一个。 本来孩子早就小产流掉了,就是陈皇后和太子联手起来瞒天过海的一个局,现在掌控全局的陈皇后还没发话—— 太子妃怎么能自己就临盆了? 她那个肚子是假的,要完美的将此事遮掩过去,是需要精心的布置和安排的。 这太子妃,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一出了? 来宝也是吓得够呛,顿时就出了浑身的冷汗,“这——可是这还没下朝呢——对了,皇后娘娘!你快去凤鸣宫,先跟娘娘说一声,让娘娘赶过去吧!” “好!”管家点头,转身又奔了后宫。 可递了牌子之后,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凤鸣宫里的太监总管丁永寿。 连古嬷嬷都没找到。 “丁公公?怎么是您?娘娘在吗?小的有要紧事!”管家焦急道。 丁永寿左右看了眼,确定四下里无人,这才神色凝重道:“这一大早的,你这到底又出什么事了要求见娘娘?” “十万火急!”管家道:“公公您快传个信儿,请娘娘赶紧去东宫一趟,太子妃——太子妃娘娘要生产了!” 丁永寿也不知道那件事的内幕,但只就太子妃临盆一事,那就真的是十万火急的。 管家抓着他的手臂,满心的焦躁不安:“这会儿太子殿下正在前朝议事,我也不敢去打扰,还是先请娘娘过去吧,这府里没个做主的人可不成啊!” “这……”丁永寿却是一脸的为难,支支吾吾的不动。 “公公!太子妃娘娘要生了!”管家催促。 丁永寿也是没办法,只能咬牙道出了实情:“我知道十万火急,可是……可是这会儿皇后娘娘也不在宫里啊!” 管家闻言,大为意外。 丁永寿道:“娘娘有点急事,天还没亮就出宫去了,连今儿个一早各宫的请安都找借口推了,这都还没回来呢!” 陈皇后是乔装出宫的,也是隐秘的很。 要不是东宫这边来人这么急,丁永寿也不敢轻易透露的。 管家也顾不上多想陈皇后这时候出宫有多不合情理,只是记得跺脚:“这可怎么办啊?前朝那边好像今天需要商议的政事也很多,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太子殿下也脱不开身。公公,娘娘去了哪里了?您受累,还是赶紧去传个信吧。” 陈皇后去了哪里? “这……我也不知道娘娘去哪儿了!”丁永寿也是一脸的急色,想了想又道:“娘娘不在宫里,这事情也不能外泄,这边我盯着,总之一旦娘娘回宫,我马上就请娘娘过去,你在这里太扎眼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管家也是无奈,想了想就又去前朝那边嘱咐了来宝,回头一下朝就赶紧的请西陵钰回去,然后自己就先回了东宫。 这一来一去个把时辰的工夫,等管家赶回东宫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太子妃卫涪陵已经顺利生产,大小平安。 这边宫里,陈皇后的去处,丁永寿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他要留在宫里支撑场面,以防备突发状况,于是就安排了陈皇后的一个心腹大宫女琳琅出宫送信。 能惊动陈皇后,并且让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宫的,必定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此时的陈皇后,人就在沈家位于城外的庄子上—— 昨夜沈家三夫人叫人送信进宫,说沈青音早产,提前生了。 当然,上天眷顾—— 生的,是个儿子! 陈皇后一开始是没准备留下沈青音的,只是上半年那段时间东宫里再没有x好消息,她左右权衡—— 既然需要偷龙转凤的玩伎俩,那么倒是送到卫涪陵身边的至少也要是西陵钰的亲骨肉才好。 这样,就算将来有人怀疑了,孩子真实血统在那里摆着,事件会比较容易平复。 再者—— 经过上次小产的事情之后,卫涪陵和他们母子都起了嫌隙,偏生的那女人又是南齐的郡主,打不得骂不得,威胁她又不听,与其冒险送个假皇孙到她身边,以那女人的性子,等到后面再需要她配合把这个假货扫地出门的时候,如果她不肯,这也是个巨大的麻烦。 所以思来想去,陈皇后最终还是没动沈青音。 这会儿那庄子上,三夫人已经下令封锁了前后院之间的通道,前院看着冷冷清清,一切如常,后院沈青音住的院子里却是喜气洋洋的。 古嬷嬷手里抱着个新出生的婴孩儿,笑得慈爱,一脸的褶子:“这孩子真是乖巧,额头饱满,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陈皇后身份尊贵,自是不会亲自沾手的。 三夫人在旁边,陪着笑,也是一脸的满足道:“就是这孩子音儿怀得没足月,块头不是很大。” “小孩子长得快,养得好的话,没两天就和足月生产的孩子差不多大小了。”古嬷嬷笑道。 三夫人附和了两句,说话间却是眼角的余光一直胶着在陈皇后的脸上。 陈皇后坐在椅子上,动作优雅的品茶,迟迟没有表态。 三夫人实在不是个有很多耐心的人,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的走过去,紧张的干笑道:“娘娘,您看这……音儿已经顺利生产了,小皇孙看着也健朗……” 陈皇后最恨的就是她的自作聪明,此时抬眸,不冷不热的看着她,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了?” 三夫人心头一惊,随后就有些愧疚的道:“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了,最近这天寒地冻的,这里又不比城里,昨儿个过午,音儿在庭院里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 陈皇后不悦的脸色微微一沉。 三夫人瞧见了,赶紧改口道:“好在有惊无险,小皇孙还是顺利生下来了,说起来也是苦了音儿了,稳婆说差一点难产,从下午到晚上,折腾了四五个时辰呢。说到底还是黄天保佑,小皇孙自己带着福气呢。” 陈皇后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也没接茬。 三夫人心里不安的很,犹豫着又再试探开口:“娘娘,宫里太子妃娘娘的肚子,算算也该足月了,这刚出生的孩子和养过几天的还是有些差别的,您看这……” 古嬷嬷抱着孩子,回头看了眼。 陈皇后还是没有马上表态。 屋子里静悄悄的,沈青音气血不足,恹恹的躺在床上,一则没力气,二则也是三夫人嘱咐了,不叫她乱说话的,但是此刻她的心情远比三夫人要更紧张一些。 陈皇后半天没做声,三夫人的一颗心就砰砰乱跳,“娘……” 陈皇后这才放下茶碗,抖了抖衣裙站起来,态度强硬又冷淡的说道:“孩子本宫就抱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古嬷嬷赶紧拉了襁褓给孩子遮住了脑袋,跟着就也往外走。 “孩子!”沈青音挣扎着爬起来,惊慌道。 这一折腾,就险些从床上栽下来。 三夫人赶紧过去扶住了她,冲她隐晦的摇了摇头,又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沈青音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又忍着不敢哭,就使劲的伸长了脖子,看着陈皇后那一行人把孩子抱着离开了。 这边陈皇后等人才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就见一个丫头引着琳琅匆忙的走了进去。 “你怎么过来了?”古嬷嬷皱眉问道。 “娘娘!”琳琅屈膝一福,也没时间废话,直接道:“丁公公请您马上回去,一大早东宫传出消息,说太子妃娘娘临盆,快生了。” 屋子里,三夫人母女俱是一愣。 陈皇后也是勃然变色。 “怎么回事?”古嬷嬷倒抽一口凉气,抱着孩子快走两步迎上去。 “不知道呢,一大早东宫那边就去了人,娘娘快回去吧!”琳琅来。 陈皇后面上表情,一瞬间已经森寒至极,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卫涪陵!” 然后,脚下健步如飞,直接冲出了门去。 一行人风卷残云般的匆忙离开了。 屋子里,沈青音欠了欠身,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压抑着哭道:“孩子!母亲……我的孩子!” 三夫人抱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刘妈妈去把房门关了。 “你哭什么?”然后,她扳过沈青音的肩膀,用力的掐着,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没听见吗?东宫那边连太子妃都按耐不住的出昏招了。孩子就算被抱走了,也还是你的,你的福气都在后头呢,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哭什么?” “我……我就是舍不得!”沈青音哽咽着,神色间又颇多迷茫。 刘妈妈走过来道:“夫人您是说,太子妃那边是听到五xiao jie要临盆的消息,所以急了,这才决定先发制人,自作主张的宣布了要生产的消息?” “哼!”三夫人冷笑,“她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自然惧怕别人的孩子会动摇了她的地位,她以为她这样自作主张,就能改变什么吗?胳膊扭不过大腿,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能由着她胡来?最后她还不是要妥协,按照娘娘和太子殿下交代她的去办?可是她现在这么和太子殿下他们对着干,又要惹了殿下他们的厌恶……那女人,简直就蠢死了,她这分明就是自掘坟墓!” 沈青音听着她说,是慢慢地反应了一会儿才逐渐有点明白了。 她暂时的也忘了哭,想了想,却还是有些紧张不安的抓着三夫人的手道:“可是皇后娘娘要把我的孩子送给太子妃养,她如果怀恨的话,会不会……会不会……” “她不敢!”三夫人冷冷的打断她的话,语气笃定,“那可是小皇孙,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就算她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敢随便对孩子怎么样的,否则的话,一条残害皇嗣的罪名压下来,就足够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可不觉得那女人会有那样的心气儿,为了赌一口气就不要命了。” 卫涪陵就算身份特殊,可是在这里,也就只是区区一个女子罢了。 只要她不想死,就绝对不敢做出出格的事儿来挑战皇权。 沈青音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但是转念一想,眼泪就又流了下来,痛哭道:“可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自己本来也都不怎么懂事,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样,三夫人是真的没想到她会对生下来的孩子这么在意,不过却是被她哭得心烦,于是就站起身来道:“好了,不过就是暂时的,太子妃那么不识趣……回头我找机会再和皇后娘娘说说的,等你进了东宫,不就又能见到了吗?” 说完,她又转向了刘妈妈道:“好生的照顾着她。” 然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从沈青音那里出来,三夫人就没叫别人跟,自己三拐五拐的去了东南方向最偏僻的一个院子。 鬼鬼祟祟的推门进去,就见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闭目捻佛珠。 “老夫人,三夫人来了!”方妈妈回头道,把三夫人让进来。 三夫ren mian上表情带了几分讨好,道:“母亲!” 老夫人也没睁眼,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嗯!”三夫人点头,“皇后娘娘已经把孩子抱走了,不过……中间出了点差错!” 老夫人皱眉,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她。 三夫人还是有点怕她,赶紧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就是太子妃……大概是察觉到了威胁,突然就自作主张的宣布了临盆将要生产的消息,皇后娘娘已经赶回去了!” 这会儿她的心里是苦不堪言的—— 本来她是打算好了要自己操纵这整件事的,并且这几个月下来,也都一切顺利,没曾想就上个月,老夫人却突然把她叫过去,都没给她解释和敷衍的机会,就直入正题,挑明了她谋算的一切事情,甚至还猜到了太子妃卫涪陵怀孕的消息有假。 老夫人本来就强势,三夫人完全不是对手,在她的强压之下,只能是将什么都招了。 然后—— 莫名其妙的,这整件事的掌控权就落到了老夫人的手里,没连三夫人都成了陪衬。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果然也没太当回事:“那应该没多大的关系,她一个外来的媳妇,看着也不可能翻出个大天去。行了,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就先回去了,五丫头那里,你管着点儿她,别再出幺蛾子了。” “是!”三夫人忙道,亲自扶了老夫人起身,送她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犹豫道:“母亲,音儿对那个孩子似是舍不得的很,要不然——” 话音未落,老夫人已经狠狠的横过来一眼。 三夫人感觉自己的声音被人从喉咙里割断了一样,立刻噤声。 “这件事有多严重,你心里有数,如果你不能管好自己的嘴巴,那我现在就帮你闭嘴!”老夫人道,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这就是**裸的威胁。 三夫人被她盯着,浑身的汗毛倒竖,被蛰了似的赶紧松开她的手,远远的躲开了。 老夫人盯着她,又看了两眼。 方妈妈走过去搀扶,主仆两个就径自走出了门去。 老夫人这一趟出来的隐秘,只用了府里下人用的油蓬车。 主仆一行上了车,低调的往回赶。 方妈妈不太放心的回头看了眼:“老夫人,三夫人这性子,奴婢总觉得靠不住,她那么没轻没重的……太子妃到底也是因为她们母女才小产的,心里能不记恨?那孩子送过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三夫人一直想不通老夫人怎么就知道一切的内幕了,事实上道理却很简单—— 老夫人从一开始就料定了陈皇后不会放心把沈青音和三夫人留活口的,可是左等右等,却一直没见她下手,这就很奇怪了。事实就清楚的摆在眼前,陈皇后留着她们是有用的,再综合这段时间东宫里太子妃闭门养胎的事情…… 老夫人本身就是个敢想敢做的人,放开胆子一想,大致的就有数了。 然后,再把三夫人叫过去,软硬兼施的一逼…… “她要实在容不下,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老夫人道,面目阴沉,“二丫头去了昭王府,我又拿捏不住她,虽然我还是不看好太子,但是——” 能有什么办法呢?沈和之前被太子抓住了把柄,已经上了太子的船了,就算她再不看好,也必须是要坐两手准备了。 老夫人说着,就是一筹莫展的揉了揉眉心,“算了,横竖事情都已经是这样子了,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方妈妈知道她心烦,遂就不再说话了。 这边陈皇后匆匆回京,一面回宫换了装束,一边又命古嬷嬷把那婴儿wei zhuang好,安置在放补品的大篮子里,带着一起赶去了东宫。 从城外一个来回,浪费了很多的时间,所以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彼时,刚好西陵钰也才忙完了,听了来宝的禀报也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陈皇后的车驾到时,正好西陵钰黑着脸要进府。 “母后!”西陵钰的脚步顿住,等着她下车。 母子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是当着下人的面,又不能表现出来。 陈皇后就满面焦灼的道:“听说涪陵要生了,快,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进去!” 说着,就拉了西陵钰的手往里走。 西陵钰侧目,一眼瞧见古嬷嬷提在手里的大篮子,心里就又有所顿悟。 母子两个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没叫多余的人跟着,疾步往后院去。 彼时卫涪陵那里却是十分热闹的。 听说卫涪陵生了,黄氏等人都匆匆赶过来,名为道喜,实则都是忧心忡忡的来确认男女,唯恐太子妃一举得男,断了她们后面的机会。 并且十分意外的,从来就待人冷淡的太子妃居然还真就好脾气的让她们进来了。 “哎呀,你们瞧这孩子,生得真是可爱啊。”奶娘抱着孩子,黄氏等人都不敢随便沾手,却是围成一圈,口沫横飞的赞美。 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太子妃会生啊,怀胎十月,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了十个月,最后生了个小郡主! 这真真的是皆大欢喜,怎么看这孩子就怎么顺眼啊。 黄氏几个笑得真心诚意,赞美之词更是毫不吝啬。 “瞧这个孩子,一看就知道将来是个美人儿胚子,这是随了咱们娘娘呢!” “我倒是觉得这耳朵和额头,跟殿下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啊是啊!咱们小郡主,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可不是,现在就这么可爱了,再过几天等五官长开了就更可爱了。” …… 一群人围着卫涪陵和孩子叽叽喳喳的。 陈皇后和西陵钰刚一进门,各自就是被气得心里一堵,几乎要当场背过气去—— 这个卫涪陵,先发制人不说,居然还这么不留余地的大肆宣扬,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闹什么!”西陵钰一步跨进门来,看到这些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严厉的出声呵斥。 “见过殿下!皇后娘娘金安!”黄氏等人连忙行礼。 本来是想奉承几句,但是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是对太子妃生了儿子极其不满,一个个就都识趣的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全都给本宫滚出去!”西陵钰怒斥。 “是!”几个女人赶紧应诺就要往外走。 可是陈皇后挡在门口,她们又走不了,就都不由的紧张起来。 陈皇后神色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眼,训斥道:“涪陵才刚生产,她是好客,你们也不怕吵了小皇孙吗?” 听她前面一句,众人还准备告罪的,可是听到后面一句—— 就齐齐的懵了。 太子妃明明生的是郡主啊,虽然她们不好意思掀开尿布看,但是太子妃亲口承认的是女儿,怎么到了皇后娘娘这里就变成小皇孙了? 这些女人也都不傻,当时就明白了陈皇后的暗示了,紧张之余,全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都变了。 这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 然后就听靠在床上的卫涪陵淡淡的道:“母后是高兴的糊涂了吧,我生的是女儿,而且这孩子看着也是个好性子的,倒是不闹,本宫也是高兴,这才叫了几个i一起过来说会儿话,母后怎么还亲自来了?” 陈皇后那话,其实最主要是说给她听的,却完全没想到她直接当成了耳旁风。 太子和皇后齐齐一愣,脸上表情僵硬。 西陵钰恶狠狠的盯着她。 卫涪陵迎着他的视线,也是不避不让的,道:“孩子累了,先抱下去吧,本宫和母后还有殿下说说话,就不招待你们了!” 一众的女人却还是不敢贸然离去,全都在等陈皇后和西陵钰的反应。 陈皇后冷着脸道:“都管好你们的嘴巴!” “是!”众人如蒙大赦,这才逃也似的赶紧离开了。 待到房门关上,西陵钰就怒不可遏的一步冲到床边,把卫涪陵拽下了床,逼视她的眼睛,恶狠狠道:“卫涪陵,今天你必须给本宫一个解释,这么拆我的台,你是故意的吧?” 卫涪陵迎着他的视线,不卑不亢的冷笑:“臣妾不过一介妇人,殿下您有野心有抱负,大可以自己去实现,别拉我下水。我的孩子早就没了,母后和殿下却秘而不宣,这样欺君的重罪最后都是落在我的头上的。这件事,非同小可,我要真是生了儿子,只怕马上就要成为众矢之的。本来就都是假的,到处都有迹可循,到时候您这后院的妻妾甚至是您的兄弟们穷追猛打的追究起来……一项混淆皇室血统的重罪落下来,我可是百口莫辩的。现在这样正好,如果我生的只是个女孩儿,那么一切就和大局无关,也不至于会招来其他人的嫉妒和毒手。臣妾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求一日三餐,一生平安罢了。我这样解释,殿下应该也清楚了吧?” 她的话里虽然都是道理,却不是西陵钰想听的道理。 “你——”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刚要说话,陈皇后已经款步走上前来,拉开了他揪着卫涪陵胳膊的那只手,完全无视卫涪陵存在的兀自吩咐道:“马上传你的口谕下去,就说之前是太子妃欣喜若狂,报错孩子的性别,堵住那几个女人的嘴巴,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手里的孩子是沈青音生的,可以确保是西陵钰的骨肉。 如果卫涪陵敢闹,她都不怕把孩子推出去滴血认亲。 卫涪陵,她绝无胜算。 不过就是府里闹了一场乌龙而已,只要孩子的血统没问题,就算有人怀疑那又能怎么样? 本来西陵越才刚立下了卓著的战功,这就极大的威胁到了西陵钰的地位,这时候,他的嫡长子就更是不可或缺的筹码了。 “嗯!”西陵钰点头,转身就要下去安排善后。 卫涪陵站在那里,也没拦他,这时候便是冷冷的说道:“殿下能控制住黄氏等人,能堵住他们的嘴巴,可是您确定,您能连带着把父皇的嘴巴也都一并堵死了吗?” 西陵钰和陈皇后如遭雷击,齐齐一震。 西陵钰隐隐的明白了什么,一寸一寸的回转身,朝她看过来。 卫涪陵面上表情一直很冷静的说道:“殿下回来的晚了,大概是和我派进宫去报喜的人走岔路了,这个时间,想必父皇也已经知晓了你我喜得郡主的好消息了。如果殿下就是觉得是我看错了孩子的性别,那么——可能要麻烦您,现在就赶紧进宫去,也跟父皇解释一下,把事情说清楚了。毕竟——咱们府里没什么大不了的,父皇那里,知道了也许也能掰回来,可万一消息已经在后宫传开了,甚至父皇的动作如果快一点的话,也有可能已经昭告天下了——” 卫涪陵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就事不关己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继续慢慢的说道:“殿下觉得,这样合适吗?” 也许不是掰不回来,但是事情闹得这么多大,以后有可能会发展成为一个长期的麻烦。 卫涪陵这么步步紧逼的抢先动作,横竖就是表明了她的立场态度—— 她就是不甘心作为棋子,被西陵钰利用和垫脚的! ------题外话------ 嗷呜,太子妃威武,继续圈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章 新来的奶娘 “卫涪陵,你到底想干什么?”西陵钰咬牙切齿道。 卫涪陵倒了杯水,却也不喝,只是垂眸盯着手中杯子里潋滟的水波,露出嘲讽的笑容来道:“自从来了大越,进了这东宫,这世上还有我想什么做什么的权利吗?” 她喃喃的,似是嘲讽的低语了两声。 但是也是片刻,就重又收摄了心神,正色道:“我不想妨碍殿下的前程,但是蝼蚁姑且偷生,只盼着殿下能看在这几年夫妻的情分上,不要拉我下水了。卫涪陵一介女子,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所求所想,不过是这苟且度日里头的一日安生罢了!” 西陵钰刚要说话,却是陈皇后上前一步,冷冷的道:“你说这话,难不成还是要和太子,和本宫都花开界线了吗?卫涪陵,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自从你进了这东宫的大门,咱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了。你现在这样拆太子的台,对你有什么好处?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朝一日,太子真的地位不保,你觉得你又能得什么好处?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卫涪陵抬起眼睛看她,却是完全的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如果殿下败了,我也无话可说,自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只是现在——我只是个女子,不是政客,希望母后和殿下网开一面,就不要什么事都把我算计在内了。” 横竖她就是这个态度,摆明了不配合。 陈皇后说一句,她就铿锵有力的顶回来一句,直把陈皇后顶的胸口隐隐作痛。 陈皇后咬着牙,一时间也拿她没办法。 西陵钰的脾气早就压不住了。 他两步冲过来,再次把卫涪陵拉起来,恶狠狠的逼视她的面孔道:“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是南齐的郡主,南齐就始终是你的退路是吗?你以为就算本宫失势,父皇看在南齐皇帝的面子上,仍会保全于你的是吗?别做梦了!历来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且不说父皇他将来的态度会是如何,单就本宫——你以为本宫会放了你独自去逍遥快活吗?” 卫涪陵迎着他的视线,丝毫也不回避,却是早知如此的勾唇笑道:“看吧,现在都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殿下您这个为人夫君的就能与我说这样的话?我若是再不为自己打算,还指望出了事您会管我的死活吗?反正今天不管怎么说,就算您的心里再怎么样的不痛快,这件事已经是这样了。不该做不能做?反正我都做了,你要有本事能掰回来,那是您的本事,横竖就算是您强迫与我——真的到了父皇的面前,了不起——” 她说着一顿,紧跟着就是目光冷漠又嘲讽的扭头看向了古嬷嬷提在手里的篮子。 不知道为什么,古嬷嬷心里突然一阵发虚,几乎是下意识的,倒退两步。 陈皇后和西陵钰都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卫涪陵冷冷的道:“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母后和殿下你们最清楚了。就为了这么个贱种,当初你们压着不让我追究,真要把他留在我这里——” 话到一半,她眼底的神色就突然变得森冷无比,半真半假的笑道:“殿下你们就不怕我当场掐死了他吗?” 这便是母性吧?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做。 如若她不提,陈皇后和西陵钰都极有可能会忽略这一点,毕竟当时出事之后,卫涪陵是没哭没闹,很平静的。他们操纵她成了习惯,反而逐渐忽略了事实—— 卫涪陵是因为沈青音和西陵钰才小产的,她其实是有资格恨的。 西陵钰看着她—— 自己的这个太子妃,虽然性子冷傲了些,但基本上还算知书达理、温良端庄的,这是头一次,他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恶毒的表情。 西陵钰心里打了个寒战。 卫涪陵盯着他,继续道:“总之我是不会替沈家的那个贱人养野种的,我怕我的孩子死不瞑目,在地下不安。母后和殿下若是一定要逼我——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她说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每一个字都狠辣决绝,掷地有声。 陈皇后和西陵钰这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却是真的不敢再强逼她就范了。 卫涪陵拿开西陵钰扣住她手腕的手,从新又慢慢的往里面的卧房走。 西陵钰贵为太子,一直都是金尊玉贵,被人供着捧着的,如今被自己的太子妃这样的威胁,心里总也不是滋味。 盛怒之下,于是他就霍的转身,冲着卫涪陵道:“你占着本宫正妃的位子,却又迟迟不能为本宫诞下嫡子。” 卫涪陵转身看她,淡淡一笑:“别人的孩子,要不要养,全看我的心情,不过咱们是夫妻,我也不想断了殿下的前程和后路,殿下就是心心念念的想要个嫡子的话——我不拦着,您大可以再抬一位正妃进府,与我平起平坐。” 这话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上床躺下了,只留给陈皇后等人一个冰冷的背影。 西陵钰被她气得简直七窍生烟—— 他知道,即使他抬平妻,卫涪陵是真的完全不会在意的,可问题是,他不能。 就算他普通的皇子都还好说,可他是储君,是太子! 他的正妃,就是做将来的guo mu来看的,纵观历史上下,就算是史上最昏庸的君主,也没有过册封两位皇后的先例。 而偏偏,卫涪陵又是南齐的郡主,是维系着大越和南齐之间政治关系的纽带,即使她生不出儿子来,也不能真的休了她。 所以,这条路,根本就是走不通的。 卫涪陵已然摆出了一副拒绝交谈的架势,即使这样离开会很没面子—— 陈皇后和西陵钰也都知道多说无益。 陈皇后黑着脸,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西陵钰咬牙盯着卫涪陵的背影又看了眼,就也拂袖而去。 两人这一走,去的自然就是西陵钰的书房。 进门,西陵钰就怒不可遏的一拳压在了几案上,咬牙切齿道:“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和本宫作!”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陈皇后黑着脸,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昭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两天就该回朝了,他本来就好抢风头,这一次战场上又立了功,他派系的那些人已经在歌功颂德的造势了,这一次他回来,必然又要更进一步。本来还指着卫涪陵的这一胎能替你挽回一点颓势,现在——全被这个女人给搞砸了。” 陈皇后说着,眼底也暴露出明显深恶痛绝的冷意来。 “她以前就是性子冷傲了点儿,谁想到会这么疯。”西陵钰道,一筹莫展的坐下来,随后又忧虑的再次抬头朝陈皇后看过来道:“母后,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哎!”陈皇后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哇”的一声—— 古嬷嬷提着的篮子里,婴儿声音尖锐的啼哭起来。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古嬷嬷赶紧把篮子放下,打开带了透气孔的夹层板把孩子抱出来哄。 西陵钰拧眉看过去—— 看到这个孩子,就马上让他想到了一些不怎么愉悦的经历,所以虽然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他都没有看一眼的冲动,只是看向了陈皇后道:“那现在,这个孩子要怎么办?” 卫涪陵不肯养,但是是他的骨肉,又不能随随便便的送人或是直接扔了,想想就叫人觉得头疼。 陈皇后又何尝不头疼?尤其是被孩子扯着嗓门这么一嚎,就更是心烦意乱。 “沈家的那个丫头,你有什么打算?”勉强把思绪拉回来,陈皇后问道。 西陵钰的眉心一瞬间就拧成了疙瘩,不悦道:“之前母后您是说为了这个孩子才先没有动她的……” “可是现在这孩子……”陈皇后迟疑。 虽然说西陵钰不缺儿子,但是虎毒不食子,已经生下来的孩子,总不能真的掐死了吧? 而且,就算只是放在外面,都也不妥当的。 西陵钰于是不做声了。 陈皇后思忖片刻,道:“这个节骨眼上,朝中的局势本来就对你颇多不利,既然卫涪陵那里的路子走不通了,那么这孩子的事暂时也绝对不宜张扬的,你先别管了,本宫会安排,找个地方妥善的将他安置起来,等风头过了……以后再说吧!” 那边孩子大概是饿了,本来带他过来的时候是准备直接留下来的,所以古嬷嬷全无准备,这会儿抱在怀里哄着,虽是暂时哄住了,也还在抽抽搭搭的。 陈皇后回头看了眼,道:“先抱走吧!” “是!”古嬷嬷应了,又把孩子放回篮子里,匆匆的离开了。 西陵钰沉默的看着,待她走后,就重又抬头看向了陈皇后,“那个沈青音……” 陈皇后的面容一肃,站起来道:“本宫会处理,你就别沾手了!” 林氏和沈青音,就是两个异想天开的短视妇人,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麻烦,自然是要尽快的处理掉才能安心的。 西陵钰被卫涪陵气得,这会儿还一肚子的火气,没什么心思。 陈皇后从书房里出来,也没了多少心情,就准备直接回宫了,不想人还没到大门口,就见那里闹哄哄的,人头攒动,堵了很多人。 她贵为皇后,自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 “琳玉你去看看!”琳琅扶着她,顿住了脚步。 “嗯!”另一个大宫女琳玉快走几步到门口,不多时,却是东宫的管家擦着汗赶了过来,满面难色道:“娘娘……” 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陈皇后本来就满心的不悦,这会儿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管家本来不敢麻烦她的,但又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娘,沈家的五xiao jie在外面闹呢,嚷嚷着要见太子殿下,还说什么孩子的……小的怎么说都没用,现在太子妃娘娘正在坐月子,小的又不敢去打扰……” 至于西陵钰那里,就更不敢去了。 “沈青音!”陈皇后倒抽一口凉气,随后就是目色一厉,怒骂道:“这个成事不足的蠢货!还不把她给本宫带进来,就由着她在外面闹,丢人现眼吗?” “是!”终于有人做主了,管家总算松了口气,赶紧答应着就转身出去了,遣散了围观的人群,把沈青音带了进来。 沈青音拖着产后的身子,又是瞒着三夫人赶路,这一路下来,早就虚弱不堪。 被两个侍卫拎进来,她就直接瘫在了地上,抬头,看到陈皇后冷着脸站在面前,就先是虚弱的抖了抖,瑟瑟的道:“娘……娘娘!” 陈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不善的冷冷道:“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本宫的?这就出尔反尔?你真当本宫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沈青音哪里敢惹她,身子又抖了抖。 但是她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就知道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又是还是大着胆子爬过来,扯着陈皇后的衣角,哀求道:“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舍不得孩子。求您了,求您开恩,就让我和孩子待在一起吧?我求您了!” 她哭得声泪俱下,披头散发的模样,看着是真有几分可怜的。 陈皇后这样的人,自是不会起什么恻隐之心,只是此时盯着沈青音,她的脑子里却突如其来的蹦出来一个念头。 她眼中神色诡异莫测的微微一变,随后便是软了语气,叹息道:“之前本宫就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本宫把孩子抱走,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你他的前程。你却这样的沉不住气,跑过来拆本宫的台?” “我……我不是!”沈青音忙道:“娘娘,我只是想见到我的孩子,我舍不得。” 陈皇后皱眉,面色为难:“可是那孩子本宫已经交给太子妃了。” 沈青音一惊,身子就又瑟瑟的抖了抖。 她想到了之前连累卫涪陵小产的事,忍不住的又打了个寒战—— 虽然三夫人说太子妃不敢动她的孩子,可是她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才明白,女人为了自己大孩子能有多疯狂。 万一卫涪陵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呢? “娘娘!”沈青音越发的紧张,抓着陈皇后的裙摆不撒手。 “你只是想要和孩子在一起?”陈皇后沉吟片刻,问道。 沈青音见她的面目平和,就没了戒心,使劲的点头。 卫涪陵这边,陈皇后母子一走,她也就重新起身,让奶娘把孩子抱了来。 刚出生的因而嗜睡,只要不是饿了尿了,一天里的大多数时候都在睡。 襁褓里的娃娃,粉嫩嫩的,卫涪陵那指头戳了戳她的脸蛋儿。 青青从外面端了补品进来,瞧见她的模样就笑了:“这孩子挺乖巧的,吃饱了就睡,还没哭闹过呢!” “女孩子嘛,安静一点好!”卫涪陵笑笑,早就把前面陈皇后等人疾言厉色的指责抛诸脑后了。 她低头去逗弄怀里的婴孩儿,目光难得的柔软且明亮。 青青凑过来,看着那粉嫩嫩的娃娃,就也跟着笑了:“不似是昨晚刚抱回来那时候皱巴巴的样子了,真可爱呢!” “她倒是睡的香!”卫涪陵感慨一声,拿手指碰了碰婴儿软软的脸颊。 孩子的小嘴儿咂了咂,在襁褓里扭动了一下,仍然兀自睡得香甜。 青青看一眼卫涪陵,看到她眼底柔和的光辉,便又是心里突然一酸,叹气道:“真可惜,这娃娃却不是主子您的亲骨肉!” 卫涪陵眼底的光芒一滞,但是她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并没有明显的显露出来,仍是若无事的逗着孩子,一边随口问道:“叫个人去看看,皇后走了吗?” “嗯!”青青应了,转身出去,吩咐了心腹的丫头去探听消息。 重新关门折回来,再看床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青青就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的试探道:“主子,您真的准备养着这个孩子吗?” 卫涪陵低头看着身边的婴儿,头也没抬的淡淡道:“就先养着吧,横竖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有她在,好歹算是个消遣。” 青青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心里却是黯然心惊—— 她了解卫涪陵,很清楚她的个性,别人看到的也许是一个性情有些高傲冷淡的太子妃,可是她的风骨背后…… 那也是有脾气的。 青青看着她那温he ping静的神情,却是心惊不已的,只是忧心忡忡的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就转身去把放在桌上的血燕窝端过来道:“主子今天都还没正经用膳呢,吃一点吧。” 卫涪陵把孩子放在了床上,伸手,正要去接那碗,就听外面有丫头敲门道:“娘娘,您在休息吗?管家求见!” 卫涪陵手下动作顿住。 青青也瞬间警觉,朝她看过来。 卫涪陵使了个眼色。 青青放下碗,走过去开了门,问了两句,就转身把管家让了进来。 “打扰娘娘休息了,小的该死!”里面是卫涪陵的卧房,管家不能进,就直接站在了门口的地方,隔着一闪屏风说话。 “什么事?”卫涪陵问道。 “娘娘才刚生产,皇后娘娘也很关心,特意叫人送了个奶娘过来,方便照顾孩子!”管家道。 陈皇后会这么好心? 这么快又去而复返,必定是没安好心的。 青青的脸色微微一变。 里面的卫涪陵不知道是作何感想,沉默了片刻,倒是没又为难,道:“是吗?母后真是有心了!” 管家见她首肯,就冲外面招招手:“进来吧!” 青青扭头看过去,就见神色急切的沈青音脚步凌乱的“冲”了进来。 这就是所谓的奶娘? 青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管家道:“这妇人才刚生产,养的也白净,娘娘您看看,是不是能留下?这人毕竟是皇后娘娘送来了,小的好去复命,回个消息。 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他自是看不到卫涪陵的。 当然,卫涪陵也看不到这边的沈青音。 可是这个陈皇后,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青青满心的怒火,当即讽刺的冷笑:“看着的确是白净,可就怕手脚不干净!” 沈青音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场就想发作,可是想到陈皇后嘱咐她的话,又想着自己的孩子,便就掐着手心忍下了,使劲低头站在那里—— 母亲说的对,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但就是了这样的后福,她更不能直接放弃,就把儿子的放在卫涪陵这个女人的手里,眼见着孩子和自己生分了。 青青见她居然能忍,就更是如临大敌,后再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镇北将军府现在居然是没落的如此不堪么?堂堂将军府的xiao jie,居然也沦落到卖身来东宫做奶娘的地步?也不嫌寒碜吗?” 陈皇后把这个女人公然打发到卫涪陵这里来,就是为着恶心人的吧? 这不明摆着要给人添堵吗? 沈青音被奚落的满脸通红。 青青还想说什么,就听里面的卫涪陵开口道:“本宫这里不需要,人你给母后送回去吧!” 沈青音着急的猛然抬头。 管家也是意外—— 按理说,就算太子妃看不上,也只需要是把人留下来,大不了就是不叫她在眼皮底下晃悠就是了,好歹是全了陈皇后的颜面。 她这一拒,管家也为难了。 然后,就听那屏风后面婴儿哼哼唧唧的呜咽声。 沈青音浑身都绷紧了一根弦,目光灼灼的看过去。 青青见他们站着不动,就横眉怒目的斥责:“听不见我们娘娘的话吗?还不走?” 管家也没办法,只能是拽了沈青音往外走。 屋子里,那婴儿饿了大哭起来。 守在隔壁屋子里的奶娘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接了孩子,“该喂奶了,奴婢先抱下去吧?” “嗯!”卫涪陵点点头,把孩子交给了她。 院子里,沈青音本来就不想走,一步三回头的瞧见奶娘抱着孩子出来,突然一咬牙冲了过来。 那奶娘哪有防备?孩子竟然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沈青音抢了孩子,本来就只想死死的抱着不撒手的,激动的热泪盈眶,就听那奶娘大叫:“你做什么?快把小郡主还回来!” 她生的,明明是儿子的! 沈青音一愣,立刻就扒开襁褓和尿布去看,然后便是如遭雷击,手一送,骤然倒退两步。 “啊!小郡主!”奶娘惨叫。 好在青青正好抢了过去,趁着她松手之前,已经一把又把孩子夺了回来,交给了奶娘,命令道:“还不把小郡主抱走?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本来孩子被抢,奶娘魂都飞了,没被追究,自然如蒙大赦,抱着孩子赶紧躲进了旁边的厢房里。 沈青音脑中一阵空白之后,想着她和卫涪陵之间的过节,顿时如遭雷击,手脚冰凉。 她疯了似的突然冲进了屋子里。 青青赶紧也跟着冲过去,将她拉住了。 屋子里,卫涪陵靠在床上,面色雍容安静的坐着。 沈青音大声尖叫了起来:“我的儿子呢,你把我的儿子弄哪儿去了?你这个毒妇,你到底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她拼了命的挣扎着要扑向卫涪陵。 青青一脚踹在她腿弯上,把她踢翻在地。 沈青音单膝跪在地上,仍在不断的挣扎扑腾。 青青想说话,卫涪陵已经不徐不缓的的慢慢开口道:“本宫生的是郡主,不管你怎么闹,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你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攀龙附凤的,你若是老实本分,本宫可以给你条路走,可你要就是一定要闹,继续这么不识好歹的话——” 她说着一顿,语气就又更加冷厉了三分道:“你应该知道,就算本宫不动手,殿下和母后,他们也不会轻饶了你!到底怎么做才是对你最有利的,我相信你清楚。说吧,现在就决定,你到底要不要这个机会?” 她这话说得漂亮,看似是怕沈青音闹大了会妨碍她自己甚至东宫的前程,实际上—— 青青却是听得心惊肉跳的。 陈皇后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她根本就没留下,显然,陈皇后是刻意误导,没跟沈青音说的,想要造成这种误会,让沈青音以为是卫涪陵弄死了她的孩子,进而怀恨的。但是卫涪陵,明明可以把话说清楚的,可是—— 她偏也不说! 就这么配合着陈皇后,别有居心的诱导沈青音步步深入的往这个坑里走。 青青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恶趣味的用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莫名觉得堵得慌。 沈青音只当自己是孩子没了,也没了继续发疯的力气,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卫涪陵见她不折腾了,就一抬眉毛道:“带她下去吧,找个院子安置好,回头叫人去沈家说一声,就说本宫替太子殿下做主,收了他家五xiao jie了,就……先给她个良媛的位分吧。” 这便算是怀柔局的安抚政策了,虽然—— 只有青青一个人知道她的用心不纯。 沈青音是恨她,可是孩子已经没了,这时候她当然要从长远的方面替她自己的前程打算了,只是哭着,不点头,也不说反对。 青青不想在看到她,就走到门口冲管家道:“还不把她带走?娘娘已经开了恩了,她还赖着像什么样子?” “是!”管家冷汗直冒,赶紧招呼了两个院子外面围观的婢女进来,把沈青音拖了起来。 沈青音也不反抗。 卫涪陵又冷冷的说道:“管好你自己的嘴巴,规矩一点!” 沈青音的身子震了震,回头,毫不掩饰眼中恨意的盯着她看。 青青走过去,横在中间挡住了她的视线,又对管家道:“安排个离这里最远的院子,最好不要让她出现在娘娘的跟前晃悠!” 说完,就赶苍蝇一样的挥挥手。 沈青音哭得浑身虚软的被架了出去。 青青叫人进来把弄坏的屏风也收拾走了,待到房门关上,面上表情就无比凝重了起来,斟酌着对卫涪陵开口道:“娘娘——” 她张了张嘴,还没等说什么,卫涪陵已经打断她的话道:“你别管我!” 她的面容冷肃,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明显的讥诮。 青青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了几次都没能忍住,还是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您这又何必要跟他们置气呢?皇后娘娘把这个女人送来,的确是居心不良。他们碍着南齐的关系,不能对您怎么样,居然能想到用这种不知死活的女人来生事,郡主您都看出来了,避开了就是,又何必……” 顺水推舟的误导了沈青音,那么失去了孩子的沈青音会做什么? 十有是要想方设法的坏卫涪陵的事,甚至是对她养在身边的这个孩子下手吧? 青青满面的忧虑之色。 卫涪陵看着她,仍是事不关己一般的冷漠说道:“我做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做啊?要怪就怪他们一个个的机关算尽,不肯消停。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谁能笑到最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家的老夫人,三夫人,还有陈皇后和太子西陵钰,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才是在后的黄雀,殊不知…… 就算他们算无遗策,这世上也总有他们会忽视和算计不到的地方。 青青见她的意志坚决,只道多说无益,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是放弃了。 这边的沈家,老夫人先是收到东宫送来的消息,说西陵钰要纳了沈青音,意外之余都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可能会有的关联,外面方妈妈就神色凝重的走进来,慌张的关了门道:“老夫人,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劲,奴婢刚得到消息,说东宫报喜,太子妃娘娘诞下了小郡主!” “什么?”老夫人一惊,猛地拍案而起。 ------题外话------ 奶娘…奶娘…自行理会吧,突然觉得这画风好违和,嗷呜~ ps:今天我又多更了,所以推迟更新神马的,还是继续可以被原谅滴o(n_n)o~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章 亏心事 西陵越挑眉,看过去一眼:“不行?” 这件事,沈青桐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但是只要想想两人之间目前的这种关系就浑身别扭。 她闷了声音不说话。 西陵越一看就一肚子的火气,冷讽道:“看来你是到现在都还没定下心来要和本王长过!” 明知道陆贤妃另有安排,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在昭王府里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冲击? 以沈青桐的性格和心机,她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西陵越是越来越纳闷了—— 她嫁都嫁了,这种情况下,难道还会有更好的出路不成? 沈青桐不想被他质疑和逼问,据理力争的当场顶回去:“本来你我之间就没人看好,贤妃娘娘就是第一个不想看到咱们长久的人吧?” 西陵越的面色微微一变。 沈青桐也不等他开口就继续道:“贤妃娘娘是王爷您的母妃,她是不会为难您,或是和您过不去,可是我人微言轻,哪里敢自不量力的去挡他的路?就是王爷您——若是您还指望着我能有点别的正经用处的,那么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该是把我往风尖浪口上推的吧。” 陆贤妃的确的另有打算,却不止于会管到她和西陵越到底要不要圆房这件事上来。 为了找借口推脱,沈青桐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西陵越并不揭穿她,只是冷然的一勾唇角道:“说来说去,本王倒是想不明白了,我下这么大本钱娶了你回来,你除了会跟我顶嘴——本王到底要你这王妃何用?” 他的嫌弃,就明摆写在了脸上。 沈青桐的面皮略有几分僵硬,回嘴道:“我们之间有言在先的……” 好吧,当初的约法三章里头并不包括不侍寝的。 沈青桐闭了嘴,也是把那副不情愿的表情直接写在了脸上。 两个人,面对面。 这屋子里的气氛沉寂的有点过了头,只有完全弄不清状况的红眉扑闪着翅膀在鸟笼的架子上跳来跳去的。 沈青桐就是不松口。 僵持半晌,西陵越突然一撩袍角站了起来。 本来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张桌子,沈青桐还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警觉的后退一步。 西陵越看在眼里,又是胸口一闷。 他盯着她,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语带嘲讽的冷笑道:“小郡主的满月酒,届时东宫一定会大办,那天你和本王一起过去。” 说好了不用她应酬的! “我——”沈青桐脱口就要拒绝,但是瞧见他脸上那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就只能作罢。 在陪他睡和配合他人前做戏之间—— 沈青桐毫无疑问的就选择了后者。 西陵越见她终于没再顶嘴,那口气终于喘得顺了点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门外木槿和蒹葭刚好带人端着饭菜过来,才走进院子里,就见他脚下生风的冲出来,诧异之余,赶紧的都让到一边:“王爷!” 西陵越目不斜视的直接出了院子。 木槿和蒹葭等他走了,还是带人进去把饭菜都摆在了桌上,等到打发了传膳的丫头,木槿才试探着开口问道:“王妃,王爷他——这又是怎么了?” 这俩人,一旦碰面,马上就是势同水火啊,就没有哪一次是能不红脸的,两个丫头想来就胆战心惊的。 沈青桐心里也正不怎么高兴的,一屁股坐下,捡起筷子就吃饭:“别管他!” 蒹葭从旁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道:“那……晚点儿王爷还回来吗?” 沈青桐心里一堵,黑着脸瞪她。 蒹葭缩了下脖子,担忧道:“之前王爷回府的时候已经传了话下来,已经正式给了柳小姐侧妃的位分了,周管家已经照着吩咐下来,让府里的下人都改称呼。” 真本来就是内定的事情,沈青桐听了也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吃饭。 “王——”蒹葭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话,却被木槿拽了一把给按下了。 木槿冲她暗暗地摇头。 蒹葭心里有点儿委屈,最后也只能忍下了,两个人却都忍不住的替他们家主子着急—— 柳雪意刚被许了位分,西陵越还从这边夫妻而走了,想来今晚他是要宿在柳雪意那里了,这个巴掌打得可是够疼的,以后沈青桐在这王府里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两个丫头全都忧虑不已。 沈青桐根本就管也不管,吃饱喝足就早早的上床睡了。 这边西陵越从她这院子里出来,陆贤妃留在王府的那个嬷嬷是十分意外的,失神片刻,就小跑着赶紧追了出去。 西陵越冷着脸回头横了一眼。 那嬷嬷只觉得颈后一凉,脚底立刻就生了根,再挪不动半步了。 西陵越先去了趟书房,转了一圈再推门出来的时候云翼已经听了消息赶了来:“王爷!” 本来以为他家王爷今晚不需要守夜了,云翼都准备提前睡了,衣服脱到一半,就又匆忙的赶来了,一脸好奇的问:“您不睡王妃那儿了啊?” 真是奇了怪了! 费那么大劲儿娶回来的媳妇,之前是忙着上战场没工夫睡,现在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转了个圈又出来了? 西陵越显然对他逾矩过问自己的私事很不满,周身的气场瞬时就又冷了几度下来。 云翼见状,赶紧闭了嘴,埋头跟着他走。 西陵越冷着脸从书房出来,却没回后院,而是直奔了大门口。 云翼看得一脸懵懂,又忍不住嘴贱道:“不去侧妃娘娘那儿啊?” 他家王爷这也太稀奇了好么?老大不小的才娶媳妇,结果王妃不睡,侧妃好像也没准备临幸?这天都黑了—— 难道还要舍近求远的出去找花酒喝吗? 云翼是个藏不住话也藏不住心事的倒霉孩子。 西陵越脚步一顿,扭头吐出一个字:“滚!” 云翼的脚步瞬间刹住,差一点就当场躺地上滚了…… 西陵越又一抬脚,直接出了门。 这边的西苑里,柳雪意是高兴也不高兴,心情是既郁闷不平又期待紧张的。 堵心的是,果然如她之前料想中的一样,西陵越没再正式举行纳妃的仪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把她纳了,而终于可以放宽心的是,她总算是有了正式的名分,名正言顺的是西陵越的女人了,从今以后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这件事会有什么额外的变故了。 灵芝有些惋惜的在柜子前面把一套玫红色的华丽衣裙摸了又摸,恋恋不舍的回头看柳雪意:“虽说没有摆喜宴,今天也是侧妃娘娘的大喜日子,您真的不换了这身衣裳,讨个好彩头吗?” 彼时柳雪意正坐在妆镜前描眉,闻言,头也没回的道:“王爷的脾气就是唯我独尊的,他在外面要烦心和操心的事就已经有很多了,必然不希望再看后院妻妾争锋的戏码了,我不想给他留下我要强出头的印象,你就别添乱了!” “哦!”灵芝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也还是答应关了柜子,走过来帮她梳头,一边道:“听说王爷从王妃那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的不好,小姐您说她会不会是因为您的事和王爷闹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绝对会借机讨好,怎么都把丈夫留在自己的房中的。 柳雪意这时候也有点摸不清头脑—— 她可不觉得沈青桐会蠢成这样,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把西陵越往外推,但事实上那女人就是蠢的这么做的,想来也是叫人啼笑皆非的一件事。 她抿了抿唇,没做声。 灵芝就变得洋洋得意起来,喜滋滋的道:“这样一来就更好了。奴婢打听过了,头半年王爷和王妃在北疆,一个在军营,一个住在泗水城里,来回赶路的时候又都很匆忙,他们绝对好没有圆房呢,这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小姐您呢。就算她是正妃又怎么样?如果您能先生下小王爷来,她就得靠边站。” 这到底也算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柳雪意微微羞红了脸,低声的叹了口气:“孩子这回事,是要看缘分的!” “小姐您一定行的!”灵芝坚定的道。 主仆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柳雪意就换了寝衣熄灯上床了—— 她不能让西陵越觉得她是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刻意的在等他,所以就假装不知道他和沈青桐闹翻的事,早早的歇下了。 灵芝躺在外面的榻上,主仆两个却是竖起耳朵,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流逝,二更的更鼓响过,随后又是三更…… 灵芝终于按耐不住的翻身坐起来道:“小姐,要不奴婢悄悄的去前面看看吧!” 她是怀疑,是不是后来沈青桐又开窍了,就又把人哄回去了。 柳雪意担心的也是这个。 她拥着被子做起来,斟酌了一下,嘱咐道:“别叫人察觉了。” 同时,却是暗暗咬牙,心里又开始不安和紧张—— 虽然她一直在告诫自己,沈青桐是正妃,不管怎样她都应该隐忍,不能嫉妒,也不能去争,可这到底也是正式成为昭王侧妃的第一天,意义非常,如果今天西陵越都不过来,那么她以后要怎么在这座王府里抬起头来做人? 夜色寂静,虽然才刚过完年,这座昭王府里其实没有被沾染上多少节日的喜气,到了后半天,就越发叫人觉得冷清了。 柳雪意抱着被子,心烦意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灵芝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出去一趟,是费了好多的周折才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等她慢吞吞的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柳雪意扭头朝门口看过去,心里早就冷成一片。 “他又回去了?”她问,语气冰冷,却掩饰不住带了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有!”灵芝闷声道:“王爷没回王妃的那边去!” 柳雪意一愣,有些始料未及。 “咱们王府的人都不传闲话小姐您是知道的,奴婢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的,”灵芝道,点了一盏灯,捧着走过来,一脸的疑惑不解:“王爷出去了,好像是从王妃那里出来之后不多久就直接出府去了。” “出去了?”柳雪意这才有了点儿精神,坐直了身子,“是宫里传召吗?还是有什么紧急的公务要处理?”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灵芝摇头:“王爷好像是一个人走的,连云翼都没带,所以出了周管家和门房的人,府里的其他人大概也都不知道他不在呢,奴婢也是特意去马房看了眼,发现王爷的坐骑不在,然后我又偷偷摸去王妃那边确认过,王爷也确实不在那边!” 西陵越大晚上的出去了?而且还是一个人? 灵芝不怎么高兴的道:“看这个架势,也不像是去公干了,今儿个……” 这样的日子,西陵越人不在,这对柳雪意而言也是明显的冷遇。 柳雪意心里不痛快是真的,但是西陵越出去了,也总好过是睡在沈青桐那里了。 “算了!”半晌,她道,重又躺回了被窝里:“睡吧!” 主仆两个各怀心思,这后半夜自然也是睡不安稳的,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 两人起了床,柳雪意去洗脸,灵芝正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奴婢来给侧妃酿酿道喜,娘娘您起了马上?” 主仆两个俱是一愣,不由的互相对望一眼。 灵芝想了想,就是恍然大悟:“是刘嬷嬷!” 柳雪意也马上明白过来—— 看来这刘嬷嬷是也不知道西陵越夜里出府的事情,所以赶着过来取元帕的。 那边灵芝灰头土脸的,刚要过去开门。 柳雪意的眼珠子一转,连忙一个过去,拦下了她,沉声道:“等等!” 灵芝不解。 柳雪意的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紧张和不安的,但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不再迟疑,转身从妆台上抓起一根发簪,想了想,扎在手上太明显了,就挽起袖子在手臂上刺破了一个伤口。 灵芝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挤出两滴血涂抹在洁白的元帕上,等到反应过来,吓得脸都白了,低呼道:“小姐,您这是……” “你闭嘴!”柳雪意压低了声音呵斥,一边等着血干一边道:“贤妃娘娘代我本来就没有几分真心,还是利用的成分居多,既然没几个人知道王爷不在府中,那就再好不过了。贤妃娘娘那里还是要给她交代的,绝对不能让她觉得是我无能或是不堪大用,省得她再做别的打算。如果她觉得王爷不喜欢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再送别人来的,我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昭王府住了大半年,她已经将这王府的底细摸透了—— 西陵越御下的手段极严,他府里的下人全都本分规矩,背地里没有一个人会随便一轮主子的是非的。这种情况下,她几乎都不怎么担心这件事会曝光。 “可是……可是……”灵芝还是觉得她胆子太大了些,嘴唇忍不住的发抖。 外面刘嬷嬷等了有一会儿没听到反应,就又再度敲门:“侧妃娘娘?您起身了吗?老奴奉了贤妃娘娘之命,来取元帕的!” 见那血迹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柳雪意就使劲的把东西揉皱了,然后又折整齐了,硬塞进了灵芝的手里。 灵芝如坐针毡,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把东西交给了刘嬷嬷。 刘嬷嬷隔门又道了喜,就捧着东西走了。 这边柳雪意收拾妥当了,穿戴整齐,就早早的过去正厅等着给沈青桐敬茶。 沈青桐本来就没和她计较什么,喝了茶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雪意自己做了亏心事,这一整天下来都有点紧张和神情恍惚,更是害怕和西陵越见面,怕在他面前不小心露出破绽来。 忐忑了一整天,可是入夜之后西陵越还是没出现。 此后连着两天都是这样。 一开始柳雪意还满怀希望,后面慢慢的心都冷了,然后等到第四天,他接了个督建皇陵的差事,干脆直接卷包袱出京去了。 他人不出现,沈青桐就很自在,甚至都完全懒得打听有关他的行踪和消息,所以是一直又过了两天之后她才偶然从周管家那里听说西陵越出城公干去了。 反正她不管事,柳雪意则的兢兢业业的处理庶务,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一时之间日子却是过得十分和睦的。 好吃好喝好心情,沈青桐混吃等死了二十多天,就在她几乎要忘了还有西陵越这号人的时候,他家夫君就赶着东宫小郡主满月酒的头一天回京了…… ------题外话------今天有点卡文,只憋了这么多,先凑合吧。 然后临时状况,明天一早又要早起出去办点事,所以明天的更新应该也不会太早,大家也稍安勿躁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章 想我放你走? 沈青桐本来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事儿,晚上才要上床休息,木槿就匆忙的过来传信。 “王妃!王爷回府了!” 沈青桐一愣,这才想起来上回见面的时候他刻意交代的事,问道:“明天是初几了?” “初九!”木槿道:“就是太子妃的小郡主拜满月酒的日子了。” 沈青桐想着要在那样的场合露面就忍不住的心烦,冷着脸道:“他倒是记得清楚!” 木槿和蒹葭都不敢作声。 沈青桐兀自在桌旁坐了会儿,才又问道:“小郡主的满月酒是陛下亲下的口谕让大半的,届时所有身份够了的人都应该会出面的,知道宫里的娘娘们都有哪几位过去吗?” “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女,皇后娘娘肯定会过去的,至于其他的娘娘们——”木槿道,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都有谁会去呢!说是够得上资格出宫的,也就是贵妃娘娘,宸妃娘娘,还有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了。贵妃娘娘不合群,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又不好,应该是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宸妃娘娘和大皇子殿下都在封地上,过年也没回来。如果明天要去东宫吃酒席的话,应该也就是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了。” 毕竟,宫里的嫔妃们想出宫也不是件容易事,只有妃位以上的女人才能获此殊荣。 沈青桐自己的心里也清楚,明天大致都会碰到谁,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忌讳,可她就是不乐意。 西陵越虽然回府了,但是这晚倒是没有自讨没趣的过来露脸。 因为一大早太子夫妇要抱着孩子进宫去接受册封,如果赶在午间设宴会比较仓促,所以小郡主的满月酒就是摆在晚膳时分的。 过午之后,沈青桐就换了衣裳,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自觉的往前院去。 西陵越果然也是这个时间出来。 两人在花园的出口处走了个对面。 “王爷!”沈青桐屈膝行礼,再就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了。 西陵越冷着脸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还是不施粉黛,穿的素净,倒也没什么,直接一声不吭的就抬脚往大门口走去。 沈青桐赶紧跟上。 “王爷!王妃!马车都备好了!”周管家一早就等在了那里。 西陵越的脚步顿住,盯着他道:“礼物呢?” 周管家被他问住了,表情尴尬的去看没事人似的跟在他身后的沈青桐,“礼物是要送给小郡主的,这是和东宫的后宅打交道,而且又是这么要紧的场合,小的以为……以为王妃会准备的。” 西陵越侧目,朝沈青桐看过去。 沈青桐就觉得自己很冤枉了,直接面不改色的道:“府里的庶务都不用我管的,库房的钥匙也不在我手里。” 这件事是她和西陵越就一早说好的,她不替他出门应酬,也不想和陆贤妃作对,争什么管家权的。 所以虽然这本该是个她这个嫡王妃该操心和负责的事,沈青桐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她这个锅甩得那叫一个顺手。 周管家心里直叫苦,却又不能公然和她这个主母叫板和互相推卸责任,就冷汗直冒的赶紧跪下去请罪:“王爷赎罪,是小的的疏忽,小的领罚!” 这时候,就见柳雪意带着灵芝匆匆的赶了过来。 “王爷!”她快走过来,一脸的歉疚:“您别动怒,这件事真的不怪周管家。小郡主的满月酒,本来就是大场合,何况又是要给女娃娃准备礼物的,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随便插手的。礼物妾身提前已经叫人准备了,只是不知道您和王妃这就要出门,所以来得晚了。” 说着,她倒是态度极恭敬的接过灵芝手里的锦盒,呈到沈青桐面前道:“王妃您请过目,看妾身准备的这份礼物可还妥当?” 沈青桐冷着脸,压根就不准备去接。 柳雪意面上略有尴尬,却还是好脾气的再把盒子打开—— 里面一对儿玉如意。 灵芝又把另一个盒子送上前打开了,里面则是特别请工匠打造的一套小物件,金镶玉的项圈,长命锁还有小镯子,无论做工和成色都是极品,绝对不掉分子的。 沈青桐斜睨一眼,就嫌弃的把那盒子啪的一声合上了,道:“那套玉如意带上,表示个心意就好,孩子用的东西也敢随便送?到时候要出了什么问题就摘不清了!” 木槿上前一步,从柳雪意手里抱走了那个盒子。 柳雪意被奚落的满心不悦,却又不能发作,就只能强行维持表情道:“王妃真会说笑话!” 就算西陵钰和西陵越之间水火不容,也就算这件事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现在沈青桐当着下人的面就这么口无遮拦的也是不妥当。 “我没说笑话!”沈青桐才不给她面子,连表面上的和气都不维持,直接冷冷的反驳道:“等真出了事,你哭都来不及!” 说完,就脊背笔直的先从柳雪意的跟前走了过去。 周管家等人都使劲的低着头,算是头一次领教到什么叫“后院”了。 他家王爷一个人就很难伺候了,现在还搞到妻妾不和?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柳雪意脸色的表情整个僵住了。 西陵越越没有任何表示,也款步的下了台阶,走向了停在那里的马车。 “王——”灵芝心里愤愤不平,刚想说话,却被柳雪意拦了一下。 灵芝不甘的闭了嘴。 待到目送马车出了巷子,周管家就叫人关了门,转身回来冲柳雪意道:“外头天冷,侧妃娘娘回去歇着吧!” “好!”柳雪意冲他略一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端庄的笑容来,带着灵芝又回了后院。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灵芝就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眼,不满道:“小姐您刚才为什么不让奴婢说?您嫁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没摆喜宴,好歹趁这个机会跟过去,也算是在大家面前正了身份!” “一个妾室而已,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柳雪意自嘲似的冷笑一声,“他肯给我多少脸面,那就说明我只配得到多少,再强出头要求的多了,那就只能是自不量力,要惹他反感了。” “可是方才王妃也太不给您面子了!”灵芝道。 对于沈青桐不分场合地点的目中无人,柳雪意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她倒是已经习惯了,只是冷冷的道:“至少有一句话她还是说对了的——对昭王府而言,东宫就是个十分之所,如果是别的场合也就罢了,东宫的宴会,我躲开远远地,这未必不是好事!” 万一去了那边,一个不慎被卷进了什么阴谋算计里,到时候真是哭都来不及。 这个道理灵芝也懂得一点的,只是怎么想都还是觉得能露脸的机会被扼杀了,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边前往东宫的马车上,气氛其实也没有那么糟,西陵越并没有追究沈青桐之前故意找茬挑事儿的行为,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阵,他倒是难得的主动开口道:“你最近也没关心一下沈家的消息?” 沈青桐一愣,诧异的抬头看他。 西陵越道:“沈和的家眷都回京了。” 这段时间沈青桐自己过得惬意,几乎都把沈家那糟心的一家子全部抛诸脑后了。 她是真没注意到大夫人回京的消息,失神了片刻,才又确认道:“我大伯的家眷?” 那就是说,不仅仅是大夫人和沈青荷,应该是连胡氏和她的子女也都一起回来了吧? 西陵越自然不会回答她这些琐碎的问题。 沈青桐仔细的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就再度确认道:“北疆的战事不是暂时平定了吗?只是我大伯母他们回来了?怎么陛下没有传召我大伯回京省亲吗?” 这十年,沈和就只回京了两趟,而且还都是三两天就走的。 以前还能说是北疆军中离不开人,可是现在,一时半会儿都无仗可打了,皇帝都不传召他回来和家人聚一聚?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西陵越的眉毛一挑:“是啊!回京复命的时候,本王还特意跟父皇奏请,镇北将军劳苦功高,应该传召他回京当面论功行赏的!” 可是,皇帝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以沈和的能力,北疆那边真的不是没他不行的。 本来西陵越也没多想,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却是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盯着沈青桐,神色打量。 沈青桐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那个——”西陵越张了张嘴,但见她两道小眉毛拧成一团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打住了话茬儿。 于是他又往旁边别过了脸去,闭目养神,一边道:“今天东宫的客人多,一会儿到了你可别犯浑,好好的给本王把这个王妃的角色扮演好。” 不过就是配合他演戏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沈青桐又不蠢—— 她是不待见他,可一旦到了人前,就算他不乐意,她也铁定死乞白赖的赖着他,毕竟—— 叫外人觉得西陵越和她的关系不好,这对她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后半程,两人都没再说话,等马车终于在东宫外面的停下来的时候,那条巷子,已经驶不进马车去了。 “王爷,客人太多,咱们的马车只能停在这里了!”车夫跳下了车。 “那就停这里吧!”马车里传出西陵越冷淡的声音。 然后车门被推开,他直接跳下了车。 车夫马上就要去搬垫脚凳。 沈青桐弯身从车厢里出来,却被她拦腰一勾,就顺势给带了下来。 这会儿他们身后也有几家的马车刚到。 “是昭王殿下和昭王妃呢!” “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 “本来两个人也都不容易嘛,之前才刚大婚,第二天昭王殿下就出征去了北疆,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派出气了。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嘛,这话铁定是不假的。” “以前看着昭王殿下,总觉得不近人情,其实也不是嘛!” “那是王妃有手段!” …… 前面西陵越已经携着沈青桐进了府,外面的巷子里,几家的夫人小姐还在津津乐道。 郭愫和郭夫人的马车也是这会儿刚到,不料目睹了这一幕,未免又被牵扯出了旧事而难堪,母女两个干脆就先躲在马车里没下来。 郭夫人见女儿的脸色不好,就叹了口气,握住她的一只手道:“其实也没什么的。” 本来也不关他们的事,这真遭了无妄之灾了,现在反而遇到西陵越在的场合就得忌讳。 郭愫冷笑:“是啊!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的,我们这是心虚的什么劲儿?” 本来以为当初那件事的风声很快就会时过境迁,可事实上,只要她还在京城的这个圈子里,那件不光彩的事似乎就永远都不会被人遗忘,时不时的就会被作为谈资想起来,又从背后指指点点。 “唉!”郭夫人叹了口气,“之前你父亲的那个门生人品和能力都不错的,人又懂事,知道上进,京城的这个圈子水浑,你嫁得远一点能少了许多的是非。” 郭愫看她一眼,还是和往常一样冷冷的道:“我又没做错事请,为什么要躲?” 说完,就撇开郭夫人不管,先下了马车。 这会儿时值傍晚,宴会还要个把时辰才开始。 西陵越一进花厅就被同僚给围上了,一群人谈笑风生的寒暄,沈青桐则是带着两个丫头捧了礼物去后院求见太子妃—— 小郡主的满月酒,她好歹是个做婶婶的,总不能不去看孩子一眼的。 卫涪陵的性子孤傲,再加上又是个外来者,其实她在大越的权贵圈子里人缘和人脉都不是很好,能被她让进后院来的人,除了有身份的皇室宗亲—— 剩下的真是寥寥无几。 沈青桐过去的时候,她那里的气氛就和前院的i热闹喜气不同,安安静静又冷冷清清的。 她人靠在床柱上正在吃补品,床边的摇篮里,粉嫩嫩的娃娃正睡的香。 “娘娘,昭王妃来了!”青青亲自引了沈青桐推门进去。 卫涪陵抬眸看过来,笑道:“快请进来!” “见过嫂嫂!”沈青桐走过去,屈膝行礼,“我来得冒昧,没有打扰嫂嫂和小郡主休息吧?”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卫涪陵虚扶了一把,“坐吧!” 有婢女搬了椅子过来,沈青桐客客气气的坐下了,又道:“恭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嫂嫂喜得郡主,本来我该早些过来的,可是我家殿下一直有公干不在京城,我一个人就也没好意思冒昧打扰。” 卫涪陵笑笑,“没关系,正好我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就算你之前来了,还怕没精神招待你,反而会怠慢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两句,卫涪陵就让人把礼物收了。 她看了一眼那盒子里的玉如意,眼底掠过一丝隐晦的笑意,赞道:“这对儿如意的成色是真的不错!” “我也是头次遇到这样的场合,也不知道该给小侄女儿准备些什么礼物得当!”沈青桐道,就只当自己不懂这些应酬和礼物上的往来,探了脖子去看摇篮里的婴儿:“刚过来的路上听说父皇赐封了小郡主的封号为宁舒,宁静和缓,事事舒心,足见父皇对这孩子是真宠爱的紧。” 她就是一脸的天真懵懂,即便卫涪陵在暗中不住的打量观察她,得到的印象和初次见她时候的那种印象差不多—— 西陵越娶的这个王妃,要么就是真的天真烂漫,要么—— 她能隐藏本性,逢场作戏到这种程度,那便就十分的可怕了。 “小郡主都还好吗?看着白白胖胖的真可爱,嫂嫂真是好福气。”沈青桐这边仍是兀自欢欣。 “也不见的就是福气!”卫涪陵笑笑,语气中却是不无落寞。 她们两个之间,是真的不该掏心窝子的,她这么说话,明显是不合时宜的。 沈青桐一直都知道她是个睿智的人,闻言,便是讶异不已的抬头看向了她。 卫涪陵却并不避讳她,面上仍是带了几分苦涩的表情,看着她道:“咱们做女人的,这一生里,真正能自己做主的事情真是少之又少的,尤其是进了皇家,就更是万般不由人了。即使你我之间的身份立场已定,注定了不可深交,可也总算是同病相怜的。沈氏,别羡慕我,这样的日子,真是不值得羡慕的。” 这到底又唱得哪一出? 卫涪陵这一招出的,沈青桐突然就有点应接不暇了。 一时间她也摸不清对方的真实意图,索性就直接装懵懂,不说话。 卫涪陵看着她,眼底神色却一直很真挚的再次说道:“趁着现在新婚燕尔,一定把昭王的心抓牢了,男人不可靠,但是至少要赶在他有了新欢之前把儿子生了。” 这番话,倒是正经的道理,可是从卫涪陵的嘴里说给她听—— 沈青桐就怎么听都觉得诡异了。 于是她也扯出一个笑容,道:“小郡主很可爱呢,而且嫂嫂也还年轻,一定很快就能生下小皇孙的!” 她不肯领情,卫涪陵也不怎么计较,又再温和的笑了笑,就她趴在摇篮边逗孩子。 因为卫涪陵明显有示好的意思,沈青桐不好驳她的面子,就在这里多待了会儿,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告辞离开。 她人一走,青青就打发了丫头们收拾了茶具下去,不解的问卫涪陵道:“娘娘,这昭王妃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您今天这是——” 这会儿卫涪陵面上的表情已经十分的平静冷淡了。 她说:“我只是可怜她罢了!昭王可不是太子,她那天真如果是真的,就这性子,在皇家的这个圈子里,能得什么好下场,而如果是装的……” 她说着,便就意味深长的露出一个笑容来,缓缓地道:“以后,可能会很有意思!” 太子西陵钰是没设么指望了,而且这东宫后院的戏码她也早就看腻了,却不知道昭王府里能不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卫涪陵兀自思索着,倒是毫无负担的笑了。 青青看着她的样子,面露担忧之色,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却还是作罢,什么也没说。 晚宴开始之前,宫里的来人才到。 淑妃说是刚好七皇子西陵徽有点发烧,她人走不开,来的就只有陈皇后和陆贤妃。 这两个女人,明争暗斗了半辈子,进门的时候也一样是谈笑风生,彼此都热络的很。 因为是小郡主的满月酒,所以孩子必须在场,卫涪陵就让奶娘把孩子抱着在她旁边加了个位子。 皇帝刚给孩子册封,这对东宫而言就是莫大的殊荣,众人免不了的一阵恭维。 西陵钰红光满面的一一应对,沾了孩子的光,更是久违的意气风发。 西陵越也不抢他的风头,这天倒是安安分分的低调饮酒旁观。 他半边身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十分的随意。 旁边的沈青桐却是正襟危坐,不动声色的稍稍和他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近不远,外人也许只是觉得她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矜持,但是落在西陵越的眼里就有点膈应了。 “沈青桐!”他突然开口叫她。 沈青桐下意识的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西陵越也不言语,先是慢吞吞的坐直了身子。 主位上分别坐着陈皇后和陆贤妃,还有西陵钰夫妇那两桌人,几乎是同时的,陆贤妃和西陵钰就都注意到这边两人之间的互动了。 西陵越朝她靠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沈青桐就不好故意的躲了,只能硬受。 “本王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对本王一直存有敌意啊!”然后他的手臂圈住她单薄的肩,将刚刚抿了一口的佳酿递到她唇边。 酒气弥漫间,他红唇微启,一个笑容绽放中,满殿生辉。 而他彼时大半个身子都似没骨头似的压在沈青桐肩上,说话间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又媚眼如丝,定定的望着她,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举止暧昧非常。 似乎—— 这昭王爷和昭王妃之间的关系真挺不错的啊。 事有反常必为妖。 沈青桐的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面上却是强作镇定的挤出一个笑容,敷衍道:“王爷你多想了。” 说着,她稍稍偏头,试图推开他递到她唇边的酒杯。 西陵越却固执的没有动,只就眉目含笑,风情万种的看着她。 众目睽睽之下,沈青桐也不能和他太过剧烈的争执。 她看着眼前清洌的酒水,也不知道是被这酒气熏的,还是被身边这人口鼻中喷出来的微热的气息烘烤,素来处变不惊的面孔上,自耳后开始,慢慢攀爬上来一点不甚明显的红晕来。 西陵越大半个身子还靠在她肩上,自是瞧见她耳后泛起的薄红。 再看这女人强作镇定,端庄又平静的面孔,顷刻间,心情倒是莫名好了许多。 他执意把酒杯送到她唇边。 沈青桐拗不过他,这样连体婴儿似的黏在一起久了,她浑身不自在,背上都起了一层薄汗,最后着实无奈,便是一咬牙,劈手夺过那酒杯,一饮而尽。 她不常饮酒,酒量倒是尚可。 西陵越看着被塞回手里的空酒杯,见到那杯沿上一点不甚明显的口脂的樱红色,忽而心猿意马的愣了一瞬。 这只酒杯是他的,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想着逗逗她的,没承想这女人居然真把那半杯酒抢过去喝了。 沈青桐见他对着空杯子发呆,心中只是无奈,试着动了下肩膀道:“王爷,大庭广众的,大家都在看着呢,您又何必这般与我为难。” 她是真的一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反而以为他的靠近,如坐针毡,不自在的很。 西陵越突然也就没了兴致,把玩着手里空杯,莞尔一笑,调侃道:“又过了一个月了,你还是没能定下心来老实的和本王过日子吗?” 这个问题不太好答,沈青桐干脆就不说话了。 西陵越难得的也不动怒,只靠着她,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很想我放你走?” 沈青桐一愣,整张脸上的表情都瞬间僵硬,隐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她有些僵硬的缓缓扭头看的。 彼时两人紧靠在一起,西陵越的下巴又搁在她肩上,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回头,他的唇便是自她腮边若有似无的蹭了一下。 不很真实的触感,突兀的叫人一阵心惊。 这女人向来不施粉黛,这一刻遗留在唇边的触感好的有点出奇。 那一瞬间,西陵越突然一阵的心猿意马,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顺势就想探过去再仔细的摸一摸,可是明显的这不是时候。 于是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开,稍稍离开她身边一点,坐直了身子。 沈青桐如释重负,才刚要松一口气,却是脚下一轻,在他起身的同时被他揽着肩膀一并给带了起来。 其他人都坐着,他两人这一起身就实在是太惹眼了,正个大厅里,数百道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射过来。 “那便配合本王来做一场戏吧。”他说,手臂坚如磐石,死死的将她的肩膀束缚住,于万众瞩目之下就这么坦然的走了出来。 ------题外话------ 目测,越越又要作死了,惨不忍睹,捂脸撤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章 刺客现身,牛鬼蛇神 人家府里摆宴,这昭王殿下站出来抢风头? 这就有点过了。 西陵越本来就对他心存戒备,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沈青桐原就不喜欢过分的引人注意的,可是脱不开身。 西陵越就揽着她,径自朝坐在上首的陈皇后和陆贤妃走过去,笑道:“太子哥府上添丁,是天大的喜事,难得母后和母妃也出宫来了,儿臣和桐桐还没给您二位敬酒呢。” 旁边服侍的婢女马上就端了酒杯上来。 沈青音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各自执杯在手。 陆贤妃也有点没明白他这是唱得哪一出,反应了一下就有点明白了—— 太子妃这一胎生了女儿,这本身就不是陈皇后和太子所期待的,所以哪怕今天小郡主这满月酒的排场再大,实际上也还都是表象。 他这是变着法的出面来给西陵钰添堵的! 陈皇后的眼底掠过一点不易察觉的冷色。 陆贤妃却是不动声色,端庄的给出一个笑容道:“今儿个大喜的可是你母后,本宫就是个陪衬的,你们理应单独敬她一杯才是。” “是!”西陵越这会儿倒是从善如流的勾唇一笑:“儿臣和桐桐敬母后一杯!” 说着,他便又有恃无恐的看向了太子和太子妃夫妇,道:“也顺便给太子哥还有嫂嫂道声恭喜!” 西陵钰知道他不安好心,就没给什么好脸色,只是当众又不能随便翻脸,便就冷着脸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卫涪陵才出“月子”,不能随便沾酒,也以茶代酒,抿了一口。 因为今天满月酒的事情是皇帝亲口吩咐下来的,陆贤妃是怕极了西陵越会砸场子,赶紧就打圆场道:“你这孩子就是嘴巴上的功夫,关顾着说别人呢,什么时候桐桐也有了好消息,本宫的心事才算是了了。” 沈青桐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陆贤妃虽然没有察觉,站在旁边的西陵越略一侧目就看了个清楚明白。 这女人这是个什么表情?就算不娇羞尴尬,也好歹别像是看了一场猴戏一样吧? 沈青桐本来并没有当回事,察觉他的视线,就赶紧垂下眼睛做娇羞状道:“母妃就会取笑臣妾。” 陆贤妃笑了笑,刚想含糊过去,就听西陵越往她身边侧了侧,轻声的道:“母妃这是着急呢。” 众目睽睽之下,似是耳语,明晃晃的就透出几分暧昧来了。 沈青桐有种浑身长毛的感觉,正满心戒备的思忖他这一番折腾的真正目的呢,这边陈皇后却不能任由他们夫妻喧宾夺主,抢了东宫的风头。 “把宁舒给本宫抱抱,早上见着的时候不方便,本宫今天都还没抱过她呢!”陈皇后冲卫涪陵那边招招手。 奶娘是卫涪陵的人,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卫涪陵的反应。 卫涪陵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点点头,奶娘这才起身。 古嬷嬷迎过来,把孩子接过去,抱给了陈皇后。 陈皇后接了手。 古嬷嬷一边探手去整理了一下孩子的襁褓,忍不住的赞道:“小郡主醒了呢,也不吵闹,瞧着眼神,可激灵呢!” 襁褓里的婴儿,再加上卫涪陵养得好,这时候五官长开了,的确是人见人爱的。 哪怕是一直心存抵触的陈皇后,嘴角也露出和蔼的笑容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到了陈皇后和襁褓中的宁舒郡主身上。 沈青桐抬眸看向了西陵越。 西陵越面上却始终是那种意气风发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就此鸣金收兵的意思。 沈青桐心里的芥蒂越发的深了,正在狐疑不解的时候,忽听得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厉喝:“你是什么人?” 门口把守的侍卫,伸手要去拦一个端着托盘正要埋头往里面走的大个子的婢女,不想那婢女却是没停,顺手从托盘的夹层里抽出一把短刀就朝那人劈去。 那侍卫下意思的侧身躲开,同时大喊道:“刺客!有刺客!快抓刺客!” 话音未落,院子里已经起了此起彼伏的冲突声。 因为已经是晚上,外面具体的情况不明,西陵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整个厅内的客人也都被惊吓的不轻。 门口那个伪装成婢女的刺客已经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侍卫随后冲进来阻拦,双方就在大厅中刀光剑影的打成一片。 “岂有此理!”西陵钰怒骂一声。 外面连着又有四五个人冲了进来。 “刺客!有刺客!”在坐的文臣和女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些人仓皇的逃窜,场面瞬间失控。 “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我东宫来行凶!来人,给本宫把这些刺客拿下,一个也不能放过!”西陵钰大声的命令。 东宫的人手还是够用的。 虽然一时疏忽让那些刺客混了进来,但是闻讯赶来的侍卫人多势众,很快就把刺客全部缠住了,双方打在一起,不可开交。 陈皇后和陆贤妃等人都齐齐的白了脸色,仓促间,被身边的人护着,全部和西陵钰,卫涪陵等人都退后到了最里面的墙根底下,被几个在殿内的侍卫挡在了身后。 事发的时候,西陵越和沈青桐不在座位上,后来被惊慌奔走的人群一冲撞,俩人就被挤到了稍远的地方,没有和陈皇后等人在一起。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皇后不悦的大声斥责。 好好的办个满月酒也能出这样的幺蛾子,简直就是晦气。 西陵钰也是紧张又气愤的,黑着脸也解释不了,只道:“安全起见,大家先退到后面去避一避吧!” “嗯!” 陈皇后点头,侍卫们全神戒备的防范着破门而入的那批刺客,一边护卫着众人往后堂退去,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可是不想众人才刚转身走到门口,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无数的砖石瓦砾从天而降。 屋顶上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四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啊——”丫头们尖声尖叫。 陈皇后的手里本来还抱着宁舒郡主的,惊慌失措之下,她突然转身,强行把孩子塞到了旁边陆贤妃的手里。 陆贤妃本来也是被突如其来闯进来的刺客吓得惊慌失措,冷不防手里被塞了一个婴儿。 并且因为受了惊吓,本来安安静静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了气啦。 陆贤妃受惊不小,出于本能的反应就想把孩子扔了,可还好她的反应够快,及时反应过来手里的是太子的嫡长女—— 谋害皇嗣的罪名,一旦落到头上来,任凭她是谁她也吃不消的。 这个陈皇后—— 既然这样的丧心病狂。 陆贤妃心里紧张的情绪还不曾消退,瞬间又跟着起了一股子无名怒火,可她只能是强压着情绪,稳稳的抱着那婴儿。 这里刺客从天而降,直接将几个人的退路封死了。 并且他们挡在去路上,而护卫着西陵钰等人的侍卫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大厅之后,这时候根本就没有防备。 那几个黑衣人落地,就朝这边冲了过来,其中为首的一人,徒手就抓了过来。 几个女人都吓得面无血色,慌张的闪躲。 推攮中,卫涪陵往前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落他手里,不想千钧一发,她是面色发白的突然腿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一手抓空。 只这一眨眼的工夫,后面的侍卫已经挤过来,横刀就砍,将他给强行逼开了。 “啊!娘娘!”青青尖声惨叫,跟着弯身下去扶卫涪陵,却见她面色扭曲痛苦的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满脸都是冷汗,尤其是印在嘴角的暗红色血迹分外的明显。 “娘娘!”青青魂飞魄散,一边护着她怕被人踩伤了,一边突然就哭了出来,绝望的大声叫嚷:“娘娘中毒了,太医!快请太医来!” 可是这时候到处都乱成一片,且不说没人注意到这边,就算注意到了,太医也凑不过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自己的太子妃,西陵钰赶紧上前一步帮忙把卫涪陵扶住了,瞧见她痛苦的神色和唇边的黑血,下意识的就心慌了起来。 这一来一去的工夫,已经又有侍卫过来支援,强行阻开了那几个黑衣人。 只是场面越发的混乱,本来还站在一起的陈皇后、陆贤妃还有太子夫妇都被各自的冲撞开了。 陆贤妃手里抱着个孩子,尽量的往墙边退,心里叫苦不迭,正在魂不守舍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被什么人大力的推了一把。 今天宴会的主位本来就设在最里面的台阶上,几层的台阶虽然不算高,可她脚下失衡,尖叫着就往下扑去。 “娘娘!”黄嬷嬷也是尖声惨叫。 陆贤妃手里的襁褓脱手而出,所有人都吓得白了脸。 黄嬷嬷都顾不上陆贤妃的死活,匆忙的去抢孩子,然而她的体型臃肿,身体笨拙,根本就来不及。 彼时西陵越和沈青桐就站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西陵越显然没准备动。 沈青桐心里一急,就一把推开了他,抢上去两步。 可是她到底一个寻常的女子,仓促间哪里接得住飞出去的婴儿,眼见着孩子要掼地上了,才觉得背后有风声掠过。 西陵越一把扯着她的衣裳把她往后一甩,同时上前一步,顺手一捞—— 襁褓里的婴儿啼哭不止。 他也不看,顺手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丫头。 那丫头捧着孩子,如临大敌,捧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一样,是半点也不敢马虎怠慢的。 而方才眼见着孩子差点遭殃,已经有侍卫冲过来了,几个人把那丫头和婴儿都严密的护在了身后。 沈青桐的精神却一刻也没有放松,事发那一刻,匆忙中她就目光锐利的往陆贤妃身边搜寻,纵使这厅内众人奔走,人影混乱,她也还是看到了那个人了。 而这一刻,那人见着功败垂成,眼底漫上恶毒的一抹冷色,转身就融入了茫茫人海中,火速的隐没了踪迹。 “娘娘!”黄嬷嬷见着孩子没事,这才跑过去把陆贤妃扶起来。 陆贤妃养尊处优惯了,这一搅摔得不轻,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来。 西陵越像是因为陆贤妃的事情激怒了,这时候便冷着脸,扬声道:“云翼!” 云翼蹲在门外的角落里看了半天白戏,这时候蹭的就飞身掠了进来。 西陵越的目光凌厉的四下里一扫,然后定格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 云翼也不用他开口吩咐,抽出腰间软剑就冲了过去。 彼时那黑衣人正以一敌二,同时在应付两个侍卫,云翼飞身过去,毫不客气也毫不费力的把正在苦战的两个侍卫都迫开了。 那黑衣人明显的感觉到了杀气扑面,一时间集中精神。 云翼一剑刺过去。 铿的一声,黑衣人横剑一挡,虽然早有准备的运了内力抵抗,也还是被震得胸口一痛。 他面上蒙了黑巾,露出的鬓角上瞬间有青筋暴起,直接被云翼逼着连退了两步,眼见着要撞到身后的墙壁,附近的另一个黑衣人低吼一声:“主子!” 然后也顾不得正对自己穷追猛打的侍卫,直接飞身扑过来。 他斜刺了一剑,本来是想要挑开云翼的剑锋的,却没有想到几乎没能撼动。 云翼的攻势不减,只是剑身被他的内力冲撞,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和那个为首的黑衣人手里的剑身摩擦出一串火花,然后相抵的姿势脱离开去—— 哧的一声,刺头衣衫,直接贯穿了那人的肩头。 “主子!”后来扑上来的黑衣人目赤欲裂,又是一声怒吼,这时候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居然用了野蛮人打架的昏招,干脆弃剑,孤身扑了上去。 云翼应付习惯了的都是高手,一个始料未及,就被他按在了地上,滚做一团。 被云翼这一打岔,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几十个侍卫蜂拥而上,齐攻那个为首的刺客。 前后两拨闯进来的刺客有十多个,这时候大家就全力以赴的冲过来,奋不顾身的挡在那黑衣人的面前,铸起一道保护墙。 “主子!今天怕是不行了,先走吧,来日方长啊!”他的一个心腹凑过去,看着他肩头汩汩流出的血,劝道。 那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始终都没吭一声。 闻言,他便是忽而回头,朝着被人群隔离开的西陵钰的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 西陵钰如临大敌,倒抽一口凉气。 那人却很有决断,已经拿好了主意,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撤!” 他的手下全都松了口气,瞬间抖擞精神,护着他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往大门口退去。 可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东宫的侍卫已经越积越多,这时候重重人墙都是铁血壁垒,就凭他们几个人,想要杀出去,悬得很。 西陵钰看见颓势已经扭转,就把卫涪陵交给了下人们看护,自己在侍卫的保护下又回到了大厅里。 他站在高处,气势凌人的大声道:“给本宫留活口!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跑到我东宫来行刺。” 为首的黑衣人不断的失血,这种情况下要活捉他们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西陵钰势在必得。 这里的局面,似乎大势已定。 沈青桐回头去看西陵越。 西陵越容色淡淡,只是很平静的盯着眼下的战局,没有任何的反应—— 西陵钰以为是他派出来的刺客,可是以沈青桐对他的了解,她却很肯定的知道,绝对不是。 如果不是,那么这些刺客到底又都是些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闯入东宫来行凶?还是这么大张旗鼓的闹在了宴会上? 可是因为对前朝的事情了解的有限,一时半会儿沈青桐实在也理不清楚一个头绪来。 西陵钰势在必得,忽而扭头看过来,嘴角带着讥讽的弧度。 西陵钰从站圈里收回目光。 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交锋之下,似乎有火花迸射。 然后,西陵越也勾唇露出一个笑容。 他低头,看了沈青桐一眼:“你先站到旁边去!” 然后,就径自举步朝西陵钰走了过去。 沈青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他本是揽在她肩头的手突然下滑至背心…… 下一刻,背心那里就被人大力一推,给送了出去。 沈青桐本来就和他一起站在台阶的边上,即使一直很小心脚下,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身子一歪。 “呀!”身后的人群里,有人捂住嘴巴低呼一声。 身体失重的那一刻,沈青桐突然明白了他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所谓的演戏,其实—— 是指的这个吧? 她居然傻乎乎的,提前都没联想到这上面来! 而可笑的是—— 那一个踉跄,她往前扑的匆忙,竟像是自己惊慌失足,从那台阶上踩蹭了脚,以至于她错愕回头的时候,台阶上的西陵越甚至是探了手出来,一副想要拉住她,却失之交臂的姿态。 若不是方才那一刻清清楚楚感知到他平推在她背心上的那一股力道,沈青桐甚至都要信了自己眼前所见。 台阶下面,都是刺客制造出来的乱局,她这“一脚踩偏”的结果可想而知—— 几乎完全没等她做出反应,喉间就先是一紧,被一人沾满鲜血的五指捏住。 ------题外话------ 喂,妖妖灵么?这里有个坑货又要花样作死了—_— ps:出门一个月,越越憋出了个大招,这章的章节序号也真的是量身打造了╮(╯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章 被掳,她死在外面才好! 西陵越今天的目标,是这个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沈青桐心中瞬间明了。 “都住手!”那黑衣人卡在她喉间的手指一发力,冷声喝道:“如果不想她死的话,就全都给我住手!” 那一刻,沈青桐突然就有点想笑。 然后她却是狠狠地闭了眼,没有所有人期待之中的慌乱无措或是大喊大叫,从事发开始,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就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自始至终没有给西陵越哪怕只是最微弱一眼的目光。 没有怨恨,也没有乞求! 只是——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个男人有野心有耐性,更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内心,他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从上辈子开始她就领教的深刻。 何况—— 她就只是空占着他王妃名头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 这个时候,他会推她出来,简直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 这里西陵钰人多势众,他要拿到这个人的希望微乎其微,所以只能出奇招,先断了西陵钰将这些人一网成擒的机会。 因为昭王妃突然落入刺客手中,所有的侍卫都瞬间停了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西陵钰怔了怔,明显的始料未及。 他上前一步,怒喝:“都发什么愣,还不给本宫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都拿下?” 侍卫们迟疑着才要动手。 西陵越也跟着抢上前来一步,冷声道:“谁敢轻举妄动,别怪本王对他不客气!” 他发起怒的气势远比西陵钰更骇人。 侍卫们本能的心生畏惧,就迟疑着不敢上前了。 西陵越也没闲着,居高临下的盯着为首的那名刺客道:“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是逃不掉的,把人给本王放回来,我保你们不死!” “不必了!”那黑衣人也不废话,又抽出腰间佩戴的一把短刀,横在了沈青桐惊变,冷冷道:“叫你的人让开,我会自己平安的走出去!” 他甚至都没有正面讲条件。 西陵越这会儿却没看他,只是盯着被他限制在手的沈青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就趁着他失神的这个空当,西陵钰已经忍无可忍的再度下令道:“你们都聋了吗?听见本宫的话?给我把这些刺客拿下,今天但凡放走了一个,本宫唯你们是问!” 在场的到底都是他的府兵,见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立刻就有人心生敬畏。 围着那些黑衣人最近的一个侍卫举刀就砍了过去。 那黑衣人却似是视死如归的,只见他不慌不乱,握着短刀的手指微微一紧。 西陵越的目色一凝,突然一个闪身过去,从半路拦下了那个侍卫手里正要砍下的长刀。 他捏着那人的手腕,指间稍一用力,那人便是手腕一软,大刀铿然一声落地,同时,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沈青桐对这里的局面发展并不关心,一直就没有再睁开眼睛来看。 西陵越的凤目凌厉扫过,字字清晰的道:“都让开!放他们走!” 本来他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当众好好唱一出戏的,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兴致缺缺,甚至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的心情这一不好,就自然导致了出口的语气森寒刺骨,极具威胁的意味。 一众的侍卫都被他喝住,踟蹰不前。 西陵钰怒火中烧,冲上前来,怒喝道:“老三,这里是本宫的府邸,几时轮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发号施令了?” 西陵越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 他足尖一挑,顺势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大刀,一反手,就把刀锋压在了西陵钰的颈边。 西陵钰贵为当朝太子,几时享受过这种待遇,当场就白了脸,虽然知道西陵越不敢把他怎么样,也还是难堪的面皮僵硬,咬牙道:“老三你——” 西陵越并不听他说,再次冷然的下了命令:“全都给本王让路,放他们走!” 他的刀,架在西陵钰的脖子上,这时候再说话就明显更有力度了。 侍卫们迟疑着,纷纷往后退开,让了一条路出来。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剩下的一行六个人,挟持着沈青桐慢慢的从这厅中退了出去。 西陵越扔了那长刀,一撩袍角,大步跟了出去。 侍卫们虽然放行了,却不敢放松,还是步步紧逼的以一道人墙压着那一行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往门口挪去。 其中一个黑衣人飞快的从门口的车马里挑了两匹马牵过来,递了缰绳给那领头的,“主子!” 那人接了缰绳在手。 西陵越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扬声道:“你可以走,把本王的人留下!” 那人回头看他一眼,却是一语不发,顺手把沈青桐扔上了马背,自己再一翻身上马就匆匆离开了。 西陵钰随后从院子里追出来,暴跳如雷的喊:“还不给本宫追!” “是!”侍卫们这才敢动,剑拔弩张的冲出门去,但是留下来善后的那五名黑衣人却挡住了去路。 这大门口本来就停了许多的车马,堵住了路,他们随便一阻挡,缠斗之下远处的马蹄声已经消失不见。 “撤了!”有人冷静的下了命令,随口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于是一行人且战且退,在被砍杀了一人之后,剩下的四个人就四下的逃窜了。 东宫里的侍卫头领带着人匆忙去追,西陵钰也匆忙的往前一步,面色愤怒到近乎扭曲。 来宝见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就献殷勤的赶紧安慰:“殿下别急,咱们人多势众,他们跑不掉的。大不了就全城戒严的搜捕,不信他们还能逃出生天了!” “这黑灯瞎火的,这座帝京里住了不下两万户的人家,要大海捞针的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西陵钰满面通红的怒骂。 他忽的又转向了西陵越,恨声道:“老三,放走了意图行刺本宫的刺客,今天你非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可!” 西陵越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二哥你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还要什么交代?” 说话间昭王府的侍卫已经牵马走了过来。 西陵越再就没搭理西陵钰,快步下了台阶,翻身跨上马背。 “走!”他一扬手。 “是!”今天他从昭王府带出来的一队侍卫就也齐齐的翻身上马。 他身上一剪墨色的披风舞在夜色中,张狂跋扈的很快消失不见,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回荡着越走越远,追着方才刺客逃离的方向而去。 一场宴会,弄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东宫的管家凑上来道:“殿下,您看这……现在要怎么办?” “马上传本宫的口谕给京兆府和步兵衙门,让他们出洞所有的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翻出来!”西陵钰道。 这时候时过境迁,他也隐隐的有几分怀疑—— 方才那些刺客虽然来势凶猛,但就是因为太冲动刚猛了,却居然没有得手伤到在场任何的一个重要人物的性命? 按理说,但凡行刺,尤其还是出洞了十多人,这样大规模的行刺—— 再怎么样也不该失利到这种程度的。 他甚至有点怀疑—— 这些刺客的真正目的,到底—— 是不是真的是为了行刺的? 如果不为了行刺,那他们冒这么大的险潜入东宫,又是为的什么? 有一重疑云当空笼罩下来,一时间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西陵钰烦躁的从远处收回目光,这边管家吩咐了人去京兆府和步兵衙门传信,就又追上来。 西陵钰道:“去安抚一下今天过府的客人,大家都散了吧!” “是!”管家答应了,又道:“殿下,还有太子妃娘娘那里,大夫已经过去了。” 想起卫涪陵中毒的事,西陵钰就更是心烦意乱。 “知道了!”他应了声,直接奔了后院。 彼时陈皇后人也正在那边,忧心忡忡的守在卫涪陵的床前。 “殿下!”门口的丫头屈膝行礼。 彼时大夫已经下去开方子抓药了。 卫涪陵的面色明显带了几分中毒后的乌青色,眉头深锁的睡着,睡梦中却是不很十分安稳的样子。 “她怎么样了?”西陵钰一看陈皇后的表情就知道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大夫看过了,也给施针放血,先把毒素排出去了一部分,还好是她中毒不深,只是余毒还要留着慢慢的清!”陈皇后道,心里也是暗暗庆幸—— 好在是有惊无险,否则卫涪陵如果真的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没办法给皇帝和南齐方面交代。 “她到底是怎么会中毒的?”西陵钰还是气闷,沉着脸问道。 “本宫已经叫人去查了!”陈皇后道。 说话间,外面就见古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查到了吗?”陈皇后问道。 “没!”古嬷嬷一筹莫展的摇头:“前厅那边乱糟糟的,当时的几案都被撞翻了,杯盘狼藉,奴婢带人找了一圈,倒是找出几样几位主子才能用的餐具。可也分辨不出哪件是太子妃奶娘沾手过的了,而且让大夫查验之下,也没验出有被下毒的痕迹来!” 如果不是刚好有刺客闯进来大闹一场,卫涪陵具体中毒的原因应该还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现在—— 真的不怪古嬷嬷怠慢,而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陈皇后的脸色也不好,正在沉默间,一直守在卫涪陵床边的青青突然一转身,跪了下来,道:“殿下,娘娘!这次真的是我家娘娘的福泽深厚,这才侥幸逃过一命,但是那个下毒的人也未免太歹毒了,请殿下和皇后娘娘做主,一定不能姑息,无论如何也要把谋害我家娘娘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不能留着他再继续在背后作恶了!” 连太子妃具体的中毒途径都无迹可寻了…… 陈皇后和西陵钰其实已经都不愿意做无用功了。 陈皇后道:“是那些刺客所为吧,回头等拿到了人,本宫会下令让他们刑讯的。” 青青本来也是因为看出来了他们就只想糊弄过去,这才忍不住的站出来了,这时候就又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可是方才大夫已经说了,娘娘中的毒就是普通的药铺里就能买到的砒霜,这种砒霜,一般都是百姓买回家去做老鼠药的,毒药都被掺了杂物在里面,所以毒性才没那么强的。试问——如果是刺客所为,他们既然都能有本事在宴会之上往殿下和娘娘跟前的器皿里下毒了,又怎么会只用这样劣性的毒药?冒这么大的险,他们会在毒药上这么儿戏吗?” 这些,都是最拙浅的道理。 西陵钰和陈皇后互相对望一眼,沉吟:“请殿下从东宫的后院着手,彻查!” 几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西陵钰微微的倒抽一口凉气。 陈皇后却是抢先一步,否决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挑拨太子后院的关系,你要替你家主子争宠,也要先分清楚了场合时间。今天闯入府里的刺客嚣张至极,本宫回宫就会奏请皇上,请皇上下旨,全力捉拿!” 那些刺客,公然行凶是事实! 并且—— 他们是被西陵越放走的,这也是赖不掉的事实! 如果说东宫之内没有伤亡,那么要借机参本西陵越,力度就会大大的虚弱! 这种情况下,真相并不重要,公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卫涪陵中毒的事情大肆渲染,全部推给那些刺客,这样一来,他们就有理由可以攻击西陵越,并且对西陵越发难了。 青青是个聪明的丫头,而且跟在卫涪陵身边又是耳濡目染,当场就明白了这母子两个的打算。 她心里怒火中烧,愤愤不平。 可是—— 再争执,公然忤逆的结果就只能是让陈皇后和西陵钰对她也起杀心。 而这个时候—— 卫涪陵正需要她。 青青的心里忍了又忍,使劲的掐着手心,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强迫自己恭顺的垂下头去:“是!原来是奴婢想岔了,多谢皇后娘娘和殿下做主,请务必要拿到刺客,替我们娘娘出了这口气。” 卫涪陵的这个丫头和卫涪陵是一条心的,她转弯这么快,西陵钰其实打从心底里就不信的。 只是横竖卫涪陵他都能容,更不会容不下这么区区的一个丫头。 不过这会儿他本就心情不好,再和这主仆两个待在一起就更是心里发闷,于是就道:“本宫还要去前面看看,好好照看着太子妃!” 说完,就一撩袍角,转身走了出去。 陈皇后留在后面,盯着床上的卫涪陵看了两眼,叹了口气道:“古嬷嬷你留下,太子妃醒了就赶紧回去知会本宫一声,本宫要马上赶着回宫去向皇上禀明此事!” “是!娘娘!” 古嬷嬷恭敬的应了。 陈皇后也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东宫偏僻一隅的院子里,沈青音正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的贴身婢女都是上回三夫人过来的时候顺便捎来的,因为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被老夫人处置了一批老人,这两个丫头只能说是伺候的尽心,但是算不得心腹。 之前她借口去前院看热闹,一个人换了婢女的衣裳混了进去,当时也是凑巧了,孩子尿了,青青随手指了个婢女回去取尿片,那丫头手里本来正端着茶水呢,就顺手塞给了她,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她往卫涪陵的茶水里下了毒,后来闹了刺客,又趁乱推了陆贤妃。 这一天之内,她做了两件大事,势必要把那一大一小两个害人精都杀死了,为她死去的儿子报仇。 可是—— 关键时刻,沈青桐和西陵越跳出来多管闲事,而且—— 她总是有种感觉,当时在人群里,沈青桐似乎是看到她了。 后来她匆忙的讨回来,只对丫头说是前面闹了刺客,她吓坏了,又让丫头去打听状况,自己就在屋子里等消息。 虽然没能如愿弄死卫涪陵手里的野种,就算只毒死了卫涪陵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难掩的兴奋激动。 她的丫头是去了好半天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的。 沈青音听到脚步声就迎上去开门把她让了进来,道:“打听清楚了吗?前面的情况都这么样了?太子妃呢?” “刺客已经被杀退了,管家也已经在安排送客了,除了几位夫人小姐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意外,几乎没什么人受伤!”丫头道。 “太子妃!我问你太子妃怎么样了?”沈青音焦躁的打断她的话。 反正她骄纵惯了,脾气不好,丫头也不以为意,如实道:“大夫去看过,好像说没有生命危险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过去看过,也都离开了,想来是真的没什么事的!” “没事!”沈青音突然就变了脸,一巴掌压在了桌子上。 怎么会没事呢?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居然都没能要了那女人的命? 丫头知道她对太子妃不喜,却也绝对没想到她敢去给太子妃下毒,所以也没多想,见着沈青音不高兴,就尽量的想说点什么讨好她,于是就道:“不过小姐,昭王妃被刺客劫持了!” 沈青音本来正在兀自气恼,闻言,不由的抬起头来:“你说谁?沈青桐吗?” “是的!”丫头献宝一样的道:“本来太子都要拿住那些刺客了,可是昭王妃突然踩偏了脚,从台阶上掉下去,就被刺客挟持了。刺客以她威胁,昭王殿下和太子都吵起来了,最后就把刺客放走了,只是昭王妃还是落在他们手里了,听说昭王殿下已经带人去追了!” “呵——”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沈青音忍不住就失声笑了出来。 沈青桐啊沈青桐!你居然也有今天? 活该啊!真是太叫人痛快了! 丫头见她终于不发火了,赶紧趁热打铁,撇撇嘴道:“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追不追的回来,不过就算追回来了,她也再没脸见人了吧?” 沈青音的唇角泛起死死冷笑,阴测测的道:“她死在外面才好呢!” 沈青桐那个女人,之前不是还很得意吗?嫁给了昭王西陵越?只可惜她福薄,无福消受吧! 而且—— 如果她能就此死在外面,那么不管之前在事发现场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她沈青音也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所以—— 那个女人还是死在外面好了。 这边沈青音正满怀恶意诅咒自己堂姐的时候,西陵钰才刚回到前面就听到步兵衙门送来的消息。 “什么?刺客已经潜逃出城了?”西陵钰震怒。 “是!”来报信的士兵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之前,城门还没关,突然有人从城内骑马冲杀出来,守城门的士兵没有防备,被砍伤了两个人,那人就夺门而出了。当时马背上两个人,驭马的是个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他马背上还扔了一个人,是个女人,生死不明,后来没多一会儿昭王殿下也带了一队人马出城去了。” 正是因为东宫闹了刺客,步兵衙门不想担责任,所以就派人过来,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形都说得很清楚。 “那么看来,是那个刺客挟持昭王妃出城了!”来宝在旁边小声的道。 西陵钰本来正在失神,这时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问道:“他们走得哪个城门?” “南城门!”那士兵道。 西陵钰略一思忖,就下令道:“回去跟你们将军说,就说是本宫的口谕,昭王妃被刺客劫持出城了,让他马上加派人手,出城追击,务必要将刺客给本宫拿下!” 他刻意的没提沈青桐的死活,看来是无所谓的。 那士兵听出了言下之意,却不多说,领命起身告辞了。 彼时的南城门外,那刺客携带沈青桐出城之后,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只从官道上一路打马南下。 沈青桐被他倒挂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恍惚间能感觉到他肩膀处的伤口溢出来的鲜血有时候会随风飘落,砸在她的脸上身上,那种血腥味,实在是叫人觉得不很愉悦的。 她一路忍着,不试着挣脱,也不吭声。 那黑衣人策马狂奔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从官道上下来,从一个小的岔路口下去,又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走了好一段儿。 要不是知道他是取道南城门出城的,这时候沈青桐简直就认不清东南西北。 待到马速迟缓了些的时候,他就又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料,粗略的把肩上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遍。 荒郊野外,慢慢泯灭了人声,只有刺骨的北风刮过脸庞。 沈青桐被挂在马背上半天,肩膀都僵直麻木了,忍不住正要试着活动活动的时候,却察觉那人骤然收住了缰绳,跳下了马背,然后顺手一抬手,拎小鸡一样的把她也提下来,扔在了地上。 沈青桐本来就半边身子麻木,再这么一撞,顿时就觉得浑身要散架了一样。 她挣扎着爬起来。 那人却不再管她,一弯身就坐在了枯草地上,靠着一棵大树休息起来。 这里死野空旷,他们身后就是一片小树林,一眼看过去,黑洞洞,阴森色的。 沈青桐揉着酸痛的肩膀扭头看过去,忍不住的眉头紧蹙。 半晌,又忍不住的回头看他:“你不急着逃命吗?为什么停在这里?” 其实原因不言而喻—— 八成他是在等接应他的人。 而这一回头,沈青桐也这才发现他蒙面的黑巾不知何时已经被扯去,露在苍茫夜色中的侧脸,轮廓刚毅,面容居然很有几分英俊不俗的。 这男人,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吧,通身的气派很冷。 却又不同于西陵越的那种傲慢,他很沉稳,沉稳中又透出些微压倒性的气势。 而这时候,他的心情不好,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森森的。 出于在面对危险时候的本能反应,沈青桐稍稍挪开一点,离着他远了些。 “怕吗?”那男人本来没心情理会他,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 沈青桐微垂了眼眸,默然不语。 男人靠在树干上缓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听她的声音,这才偏头看过去。 彼时那女子正螓首低垂,大半张脸孔都掩盖在夜色中,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可是这样的境况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被来历不明的男子掳劫出来,怎么都应该慌张畏惧的。 男人注意着她的神色,心中微动,忽而想起之前那大殿上发生的一幕。 他笑了笑,唇角弯起的弧度苦涩,再开口的语气却带了调侃,道:“还是伤心呢?” 她是该伤心的吧?危急关头被自己的夫君亲手推出来挡刀。 当时那一幕的情形他有注意到—— 以沈青桐当时站的那个位置,要不是外力所为,她几乎是不可能失足踩偏的。 沈青桐此时的心里的确是十分不快,甚至于隐隐埋藏了很盛的火气急待发泄,只是么—— 却算不得伤心。 只是倍觉荒凉和孤立无援的寒冷罢了。 她和西陵越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可言,甚至于连交情都无从谈起。 那样的境况下,那男人将她推出来,本也无可厚非。 “你又是为了什么?”苦笑了一声,沈青桐就重新整肃了神情,扭头朝那男人看去,道:“冒险闯宫,又是在国宴上公然行刺,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行刺吗?” 那男人的神情一滞,随后眼中就布满戾气,满满的都是浓厚的杀意。 “一个人,太聪明了,大多数的时候,并不是件好事。”最后,他说。 沈青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摩挲在刀柄上的手指,自然清楚感觉到了他话中警告之意。 “也许你不相信,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倒宁肯自己的是个蠢的。” 她叹一口气,站起来,脸上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来。 那男人一时不解,只狐疑的看她。 “你看!”沈青桐笑笑,手指从腰后的腰带下面勾出一个小的香囊,用手指挑着在空中晃了晃。 那东西很小,所用的布料也不很起眼,没有香味飘起,但是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便是窸窸窣窣有些细碎的光影坠落,仿佛是一场幻境中不断陨落的星辰一般,美不胜收。 “荧光粉?”那男子的眉峰一敛。 沈青桐莞尔,便算是默认。 这东西,大约是之前在席上西陵越故意与她亲近时候顺手塞到她腰后的。 就说是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突然有了兴致当众演戏。 原来——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至于西陵越推她出来的原因—— 他如果就只是为了要她死,想在自家后院里动手,就有千百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根本犯不着冒着自己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还要借刀杀人。 那么—— 他推她出来,就只能是为了一个原因—— 那就是—— 以她作饵,来对这黑衣男子下套的。 当时一经事发,沈青桐就想到了这一点,再发现身上被偷偷藏了这样东西,她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从内城方向的官道上就已经有一阵庞大而急促的脚步声奔袭而来。 “来的——好快!”那黑衣男子感慨着似是苦笑了一声。 很显然,对党追兵的数量相当可观,他要凭一己之力脱困,无异于螳臂当车。 既然结局已定,他的举止倒也泰定,拍拍身上草屑站起来,目光幽深看着内城的方向道:“既然明知道这是一个局,也明知道你这样出来会有危险,当时你为什么不反抗也不求救?” 这话,他自是问的沈青桐。 这个女子,眼光通透,不可多得。 “你问我肯随你出来的原因吗?”沈青桐反问,说着,也不等他接茬,就又兀自叹了口气:“因为凭我的一己之力和当时的情况,我根本反抗不得啊,而且——” 沈青桐说着一顿,唇角竟又牵起了之前那点略显诡异的笑。 她侧目,与那男子对望一眼,然后一个字一字道:“我也想出来!” 那男子闻言一愣,却是没懂她话间的意思,刚想开口发问,对面西陵越已经带人杀到了。 他立刻收摄心神,手中长剑一横,稳稳地压在了沈青桐的颈边。 ------题外话------ 岚宝今天好勤奋,嗷呜,快夸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章 盖茶碗升级版 那人揪着沈青桐起身,不多时,远处那一队人马已到眼前。 是—— 西陵越亲自带队的。 他带着人,有之前从东宫直接跟着他出来的那几个,另外还有他让云翼提前带出来在城外接应帮忙的三十人。 这个阵容,虽说在人数上并不算太庞大,可是连夜千里奔袭,就为了拿一个刺客? 阵容就是相当惊人了。 “昭王!”持刀押着沈青桐的黑衣人提了口气,率先开口:“如此纡尊降贵的千里奔袭,到底是为了你的王妃还是冲着本宫的啊?” 他自称本宫? 这个身份设定,是叫沈青桐始料未及的。 沈青桐脑中瞬间一空—— 那么这个人是…… 对面西陵越态度山漫的甩了甩手里马鞭,然后翻身下马,闲庭信步一样的款步行来,一边勾唇笑道:“都是!反正都是要一起解决的事,齐太子何必要与本王分得这么清楚?” 沈青桐暗中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 这个人,是南齐太子?! 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带人闯入东宫的所谓刺客,居然是南齐太子齐崇! 可是他又是为什么? 他千里迢迢潜入大越的帝都,闯进东宫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着行刺的?那么他冒这么大的险,又是为了什么? 沈青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是有点不够使了,思维混乱成一片,但是有一点却很明确—— 无论齐崇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里面都必定掺合了西陵越的手笔,别的不说,就只冲着他在东宫宴会上那运筹帷幄的重重策略和反应来看,起码他是一早就料到了齐崇今天会有的行动了,或者更大胆的揣测一下—— 这个齐崇,不会也是中了他的诡计,给他引来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人是到底要算无遗策到什么地步? 即使沈青桐也不愿意相信他能把手伸到南齐那么远,可就着目前的种种状况显示,怎么看这件事都是和西陵越的算计逃不了关系的。 这么想着,沈青桐都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心里微微的发冷。 而这同时,西陵越也没闲着,仍是面对齐崇道:“齐太子是聪明人,这里是我的地方,既然您来都来了,就不要辜负了本王的一番良苦用心,请您移步,一起进城小住几天吧!” 他是势在必得的。 齐崇冷嗤一声,道:“有关涪陵的消息,是你透露给本宫的?” 半个月前他突然得到密报,说卫涪陵在大越的东宫里居然兵行险招,在大越太子西陵钰的子嗣上动了手脚。 齐崇自己就是皇族,他很清楚混淆皇室血统是什么罪责。 而他的探子又把卫涪陵的状况说得很严重,说她自从上次小产之后就和大越的皇后还有太子闹翻了,并且还屡次作对。 齐崇和卫涪陵差不多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了解卫涪陵那种刚刚烈又冷酷的个性的,被逼急了走极端,鱼死网破,这的确是她会做的。 于是,在所有人看来都很不可思议的,这位南齐的太子殿下居然会为了区区这样的事情,瞒过了他国中的所有人,乔装一路杀进了大越的帝都。 西陵越却是对此毫不意外,仍是气定神闲的接口道:“有点夸张其词,但大致上的实情也差不多。想着我二嫂和齐太子到底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有那么一份情意在,本王也是一片好心,才把她的近况告诉你知道的。没想到齐太子如此的重情重义,居然还真的不惜千里奔袭的赶来了。依照本王方才所见,我二嫂她应该也认出了太子殿下了吧?虽然众目睽睽之下没能说上话,但只就这样看来,齐太子到底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就是他安排的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为的就是活捉南齐太子齐崇的。 他费劲心思布下的局,怎么可能让西陵钰捷足先登的把人拿下? 可是今天这出戏的舞台在东宫之内,本身就是西陵钰占优势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连沈青桐的作用他都是提前算计好的。 他的王妃被掳劫,那么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和西陵钰对着干,并且从他手里把人抢出来了。 话说到这个分上了,一切都已经明了。 核实了这一切,沈青桐的心里反而一派轻松,甚至于也过分去纠结思量齐崇和卫涪陵之间的确切关系了。 西陵越的那些调侃,落在此时的齐崇的耳朵里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本宫是不是不虚此行姑且不论,但就昭王殿下你的这番安排,就甚是用心良苦了!”齐崇冷冷的说道。 他说着,低头看了跟前的沈青桐一眼,眼底的神色嘲讽至极:“就为了诱捕本宫,你都不惜把自己的嫡王妃推出开做诱饵了,如果这一局都叫你无机可乘,那就实在对不起你这苦心孤诣的一番安排了。” 至于西陵越要诱捕他的目的,都不需要明说了—— 这天下,从来就不太平,最近这十多年,因为大越的国力日益增强,南齐太后送了卫涪陵来和亲,这本来就是两国统治者之间各怀鬼胎的权宜之计。本来最近这半年,观望着大越在北疆战场上的战事的同时,南齐方面已经是在思量着打算了,现在西陵越会代表大越方面率先出手,也无可厚非。 南齐太子,扮成刺客夜闯东宫—— 但就这一条,就能让南齐朝廷上下无法自圆其说。 齐崇也不废话,直接冷然说道:“本宫的主意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技不如人,我可以认赌服输,不过你打算的那件事就还是算了吧。咱们就不废话了,昭王西陵越,你的王妃现在就在本宫的手里,只要你点头说舍得,那么这场大戏咱们就提前谢幕,到此为止!” 他是宁死也不会叫西陵越如意的,这一点,关乎尊严和气节,是他身为一国储君所不能妥协的地方。 说话间,齐崇便是将沈青桐又往前推了小半步出去,横在她靖边的刀锋越发的醒目了。 沈青桐被他挟持,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西陵越再次出现之后她也没求救,反而这时候被齐崇推出开,不得不和他正面相对的时候会觉得很难堪。 她尽量的把视线移开,一直没有和他的目光正面接触。 “你觉得她重要吗?”西陵越似乎也没看她,只是面对齐崇冷冷的道。 “寥胜于无!”齐崇道:“重不重要的,一试便知!”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是走投无路,既然是个必死之局,就算只是多拉一个人垫背也是好的。 对于齐崇此时的心态,西陵越是一目了然的。 齐崇却不愧为南齐的储君,面对这样的处境仍是临危不乱。 他的唇角牵起一点揶揄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等着看西陵越的反应。 双方对峙。 却是沈青桐突然开口,很冷静的说道:“齐太子,我与你无冤无仇,就算你们双方有什么恩怨,累及了我这区区一个无辜之人——虽然你们都是人上人,为成大事不拘小节,更不会把这区区一介女子的性命看在眼里,可是于我本身而言,我还是十分珍惜我的这条性命的。”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却是从头到尾逻辑清晰,十分的冷静克制,说话间只是语重心长的和齐崇讲道理,也没去在意西陵越的神情举止。 两个男人都有点意外。 沈青桐面上表情却是一板一眼,极为认真的。 她停顿着缓了一瞬,继续道:“横竖我夫君他今天人多势众,八成你都是要死的了,不如死之前做件好事,就不要拖我垫背了吧?毕竟,我是一点也不想死的,而您贵为一国储君,多杀了我这一个,又不是什么值得留名史册的功勋事迹。所以,何必呢?” 这个人情不好讨! 可她就是一本正经的讨了。 对面的西陵越脸色铁青。 齐崇也愣了下,竟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位昭王妃真乃一朵奇葩啊! 被陌生男人连夜掳劫出城,她不哭不闹,一开始他还误以为这是她的风骨,毕竟—— 能和昭王西陵越匹配的女人,应该是有资本多几分傲气的。 可是现在—— 她跟他讨人情的时候,却又毫不脸红,十分坦然的把姿态压得很低,真的就是个不骄不躁又朴实甚至可怜的普通姑娘的样子。 齐崇一开始下意识的感觉就是—— 这女人在配合西陵越演双簧。 可是他也观察的仔细,从头到尾就没见她和西陵越之间有过任何一点的暗示和交流。 她似是真的就没指靠着西陵越。 四野茫茫,天地苍苍。 在杀鸡弥漫的双方对峙之下,这个小女子的存在感,居然是完全不可忽视的。 虽然弱小,却又凌厉倔强。 有那么一瞬间,齐崇的心中,突然微微的起了震撼,以至于导致了他在这关键时刻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而也正是这刹那工夫的失误,西陵越已经瞅准了时机给了云翼一个暗示。 云翼身形迅捷如电,直接以一个豹子捕食的姿势扑了上去,手中软剑挽起一朵剑花,精准的往齐崇的刀下一挑。 齐崇只觉得虎口一麻。 他的反应速度也是极快的,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云翼的内力震废了手臂,只是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能弃了兵刃,连忙一咬牙,稳稳地握住了刀柄。 不想这一次一根筋的侍卫云翼居然没有出岔子,虽然察觉齐崇的内力不弱,手很痒,很想跟他拼一拼,也是抓心挠肺的先忍着了,用空出的另一只手一把扯过了沈青桐,甩手抛向了身后。 沈青桐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就是呼呼的风声。 然则也只是那么一瞬,西陵越已经飞身把她接住,一起落回了地面上。 这边沈青桐刚一脱手,云翼就抖擞了精神,迫不及待的又提剑朝齐崇攻去。 他的功力,齐崇已经领教过两次了,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全力应付着后撤,同时心里却是暗恼—— 他果然还是被那个女人骗了!还真以为她和西陵越之间有什么隔阂呢,到最后,居然还真是一出双簧。 这夫妻两个,里应外合的手段狠绝了,又是当真的叫人防不胜防。 云翼是个武痴,遇到可以勉强交手的对手就眼睛贼亮,这时候明显是把齐崇当成练手的靶子了,步步紧逼的攻势猛烈。 齐崇虽然也是自幼习武,但毕竟各人在这方面的天分不同,再加上他贵为南齐太子,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能分心用在这方面钻研的工夫有限,哪里会是云翼这个专攻此道的侍卫的对手?几招之内已经连连败退,简直要被逼到吐血。 云翼卯足了力气强攻,只想和他交手。 西陵越却知道机不可失,扬声道:“云翼!本王要活口!” 齐崇夜闯东宫,这就是先天性的理亏,这时候杀了他,南齐必定反咬一口,而如果活捉了他,他们一方面有了人质在手,另一方面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南齐朝廷发难了…… 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其中,人和这一点,尤为重要! “哦!”云翼正在兴头上,不怎么高兴的应了声,突然转了攻势,猛地封了齐崇一剑,将他逼退半步,紧跟着就要冲上去拿齐崇的肩膀。 这时候,西陵越头顶的树梢上突然一阵响动,随着几片枯叶落下,两条黑色的人影也从天而降,手中剑锋雪亮,直刺西陵越和沈青桐两人的天灵盖。 “王爷小心!”身后的大声嘶吼。 西陵越也是一时疏失,没有想到来接应齐崇的人会绕到了他的背后下手。 那两个明显都是高手,下的又是杀手,以他本身的速度,要成功的躲避不成问题,可是千钧一发—— 沈青桐和他在一起。 拖着她,他的无论是速度还是身手的灵活度都要受限的。 情况凶险。 一瞬间,他的眼底漫上一层恼意。 这边云翼于仓促间回头,直接运足了内力把手中长剑推出。 寒光如虹,自空中带起的光芒摄人,一剑将凌空落下的一个刺客的胸口刺穿。 鲜血如红雨,自高处泼洒出来,落了沈青桐一身。 旁边的西陵越再闪电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拽。 自她头顶刺下的长剑,自她背后削落她一缕发丝,直插入地。 前面被云翼击飞的刺客,身体重重的摔在了不远处,血洒了一地,再就一动不动了。 而这后一个人落地,却不气馁,立刻接力再次一跃而起,挥剑再刺。 西陵越一手扯着沈青桐,动作明显受限,很难收放自如,好在云翼这一打岔,后面的侍卫也已经冲了上来,几个人将那刺客团团围住了。 而齐崇这边,同样也是这一打岔的工夫,他身边已经多了十几个穿着夜行衣的暗卫。 “主子恕罪,属下等救驾来迟!”一个领头的黑衣人告罪,也是十几个人围上来,把他护在了身后。 齐崇的心思稍定,透过人群看了这边的西陵越和沈青桐一眼,讽刺的冷笑道:“好一出请君入瓮的双簧!昭王,昭王妃,你们夫妻此番招待的大礼,本宫记下了,来日方长,一定会如数奉还的!” 西陵越放了卫涪陵的内幕消息,引他现身,他是没得选,而这一刻—— 他却是更恼了沈青桐的!要不是这个女人当面演戏博同情,方才他也不会被逼得这样狼狈。 沈青桐这会儿离着他远,虽然看不到他脸上表情,但是只听声音也是憋屈又郁闷的—— 真是造孽!平白无故的又阴错阳差的因为西陵越这个混蛋树敌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的想要解释,可是—— 无论立场、时机还是身份都不对,即使心里再憋闷,她也只能是选择闭嘴了。 “这些场面话,不说也罢,总也要你有机会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西陵越对齐崇是报以同样的冷笑的,顺手把沈青桐往身后一甩,一边又已经下了命令道:“给本王拿下!” 他的人冲上去。 齐崇的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紧跟着就迎上来,双方迅速打成一片。 沈青桐被西陵越一把甩到身后,并不反抗,只沉着的看着前面两拨人缠斗不休。 前来接应齐崇的黑衣人个个身手不俗。 西陵越片刻也不敢放松的紧密盯着战圈里的战况,然后瞅准了一个时机,抽出腰间佩剑就要加入战圈。 紧要关头,沈青桐突然心一横,后退两步,操起地上落着的一把钢刀,两手稳稳的握了。 她和西陵越身后都还留有护卫的死士,以防万一,这些人里有人已经瞧见了她的动作,只有些意外和困惑。 沈青桐却是握着那大刀两步冲上去,毫无征兆的将刀背往下一劈,正中西陵越的后脑勺。 她虽没下杀手,但那一下子也是用了力气的。 彼时刚往前奔了半步的西陵越当场闷哼一声,身子一晃,就又往前一个踉跄。 “王爷——”他的死士这才如梦初醒,涌上来就要扶他。 西陵越摇摇欲坠的蓦然回首,浓眉深锁,用一种见鬼一样的眼神瞪着沈青桐,咬牙切齿道:“你——” 他的后颈受到撞击,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不清,要不是自幼练就的体魄强健,这会儿早就该翻到在地了。 彼时沈青桐的手里还稳稳的握着那把刀,竟也是半点也不心虚,眼见着他的死士要围拢上来,当机立断的竟然又往前迎了一步。 西陵越摇摇晃晃的,分明已经意识到她的意图了,竟然全无还手之力。 沈青桐冲上去,就着他的后背就又是一刀背砍下去。 西陵越这回当真是再也撑不住,轰然往前跪倒了下去。 就是齐崇那些人也都被震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 沈青桐弃了刀,脚下步子不停,却是连看都没看西陵越一眼,直接和他错身而过,迎面朝那些刺客所在的方向奔去。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翼等人全都懵了。 他们原都以为王妃是被人劫持的,可是眼前的这个架势—— 却难道是她早就和那些刺客里应外合了吗? 居然连对着王爷都能下毒手? 西陵越的死士义愤填膺,最先反应过来的两个人,立刻抛开那些刺客不管,转身就过来拦截沈青桐。 沈青桐踉跄往前奔了两步,眼见着有人将去路堵死,她的面上似是无措的连连后退,神情戒备。 西陵越跪在地上,强撑着意识不叫自己倒下,目光幽深的扭头看过来,死死的盯着她。 鲜血从他脑后的发丝里面蜿蜒而下,没入衣领。 他却是全然顾不得,只就目光死死的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明明眼神镇定,却刻意做出慌乱的表情。 沈青桐看似是在那些死士的围堵下无路可走,连着往后退了十几步,然后就是绝然的一转身,跌跌撞撞的往不远处西陵越等人留下的战马那里奔去。 她的脚步凌乱,看似惊慌失措,西陵越却看的分明—— 她那不是惊慌,而是因为兴奋激动。 如是一只被囚困在笼子里的鸟儿,终有一日破开枷锁,一飞冲天。 他想要拦下她,脑袋里却是一阵一阵的发晕,再不敢多动一分,唯恐立刻就狼狈晕倒。 沈青桐的动作很快。 大约是承袭了她那个镇西将军的父亲的衣钵,她的骑术竟是相当了得,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一夹马肚子,狠甩了两鞭,绝尘而去。 她倒是精明的很,那里分明停着西陵越的汗血宝马,她却弃而不用,只自他随行侍卫的马队里随便牵了一匹出来。 毕竟—— 有灵性的坐骑,都是会认主的。 万一她夺马奔出去,随后那畜生又掉头跑回来,就真的是白忙活了。 那一人一马,转瞬已经奔出去十几丈,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再也无迹可寻。 而西陵越突然遇袭,也叫那群黑衣人找到了契机。 “主子,我们走!”随从瞅准时机,扶了齐崇,然后吹了一记口哨,黑暗中就也奔出几匹快马。 一行人翻上马背,匆匆南下逃窜。 ------题外话------ 被盖了茶碗算什么?太子真该去烧香拜佛啊,谢谢我桐妹儿对他手下留情,人家对自己老公那都是直接动刀子的…… 嗯,升级版盖茶碗,越越你作死这么多章,嘚瑟这么多章的报应终于来了→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章 王妃跑了啊! 那群黑衣人迅速的从他身边撤离了,云翼还是有点懵—— 王妃和刺客都跑了,到底该去追谁? 这边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围着西陵越,却都因为知道他死要面子的臭脾气,并不敢主动去搀扶他。 西陵越这会儿要被这群蠢货气疯了—— 妈的!这个跪地上远比被人扶一把更丢人好么? 可是侍卫们太没眼色了,西陵越脑门上正在冒黑烟,沉声道:“扶本王起来!” 这才有两个侍卫敢于上前,把他扶了起来:“王爷!” 云翼赶紧跑过来,掏出金疮药给他胡乱的往后脑勺抹。 西陵越咬着牙,医生也不吭,只是脸色阴沉的十分可怕。 云翼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的余光瞄他,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小声道:“齐太子跑了,要追吗?” 西陵越本来就有气没出撒,霍的扭头瞪他一眼。 云翼脖子一缩,估摸着是自己穿侧错了重点,以至于说说错话了,赶紧改口道:“王妃也跑了!” 话音未落,西陵越简直想一掌把他劈了。 旁边的暗卫要有眼力劲儿的多,赶紧不动声色的把云翼拽开一边,一边态度恭敬的冲西陵越一拱手道:“王爷,那些人,应该南下逃遁了,我们要南下追击吗?齐太子带了伤,不一定有体力直接反南齐的。” 西陵越也想把自己那个糟心的伤口捂住了不叫外人看见,当即就冷冷的道:“我们北上回京!” “可是王妃她?”难道不管她了吗? 云翼大为意外。 不追刺客就算了,连王妃也不追了? 他这积极找死的态度,真是叫人想拦也拦不住的。 其他人都汗了一脸。 云翼一脸认真表情的眨眨眼。 “本王说——回京!”西陵越道,一字一顿,每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真的是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没和他计较。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西陵越翻身上马,扯着缰绳,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满面阴霾的转身,眼睛里带着戾气狠狠的环视众人一眼,冷冷的警告道:“都管好你们的嘴巴,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谁也不准提。” 他当众被自己的王妃暗算又抛弃,对他这样一个凡事运筹帷幄,又无比骄傲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丢脸的一件事。 众人会意,连忙应诺。 云翼还是纳闷啊—— 王妃跑了啊!她跑了跑了啊!他家王爷很丢脸的又成光棍了,难道真的不需要把媳妇找回来吗?难道—— 是想趁机直接换掉?可是他家王爷那么挑剔,又品味很特别,再换一个的话能换谁啊?难道他又要重复走上一条讨好主母的狗腿之路了吗? 这个活儿,可比打架杀人都难多了,云翼郁闷的就快疯掉了,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也跟着爬上马背,追随西陵越一行回京。 这一晚上,帝京之内起了不小的动荡。 先是太子东宫的宴会上惊现刺客,大打出手,让不少的宾客受惊,太子妃中毒,才刚满月的小郡主都险些遭殃。 再然后东宫的侍卫围剿刺客,又适逢昭王妃意外被掳,昭王和太子当场动了刀子,闹得不欢而散,亲自带人追刺客去了。 昭王出城之后,京兆府和步兵衙门又同时收到太子的口谕,命令他们封锁各处城门,全城搜索刺客踪迹,后来发现刺客行踪,又有大批士兵出城追击去了。 当天的黎明时分,不少在城门外等候开城门的百姓都被堵在了那里,已经比平时多过了半个时辰了,城门还迟迟未开。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城门啊?这菜再不担进去就来不及卖了!” “不知道呢!那边的告示说,昨天城里出了刺客,这会儿衙门正在封城拿人呢,说是不得到上头的领命,城门暂时的不能开了!” “那怎么办啊?这我总不能再挑回去吧?” …… 城外被堵的百姓不明所以,倒是不似城内的气氛那般紧张,三三两两正在互相一轮的时候,就听身后的官道上传来一大片声势浩大的马蹄声。 “昭王殿下和王妃回程,速开城门!”有人大声的呼喝。 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那官道上尘土飞扬,一行人风驰电掣,很快就逼近眼前了。 守卫的男子样貌英俊,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锦绣华服,高高在上。彼时那的那张脸上表情全无,面孔清冷的像是一尊寒意逼人的冰雕,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颈后发凉,并且再不敢看第二眼。 “见过昭王殿下!”城门口上的守卫几乎不用看脸,只看这个声势浩大的阵仗就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假冒的。 “开城门!快开城门!昭王殿下回城了!”守城官赶紧下令。 随后里面人仰马翻,匆忙的一阵动静,片刻之后,沉重的城门就被缓缓地推翻了。 百姓们都很轨迹,并不敢抢行,本分的让出路来。 西陵越冷着一张脸,直接策马穿过门洞进了城。 彼时他的马背上,用他的披风裹着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娇小的身影在被宽大的披风包裹的几乎看不见,又似乎十分的依赖他,坐在他身,手抓着他的衣裳,使劲贴靠在他被背后。 看不到脸,但是只看这个娇小的身材和昭王殿下给她的位置就知道,这人必定就是昭王妃无疑了。 西陵越一行人毫不低调,穿街过巷,直接回了王府。 彼时,天也才刚蒙蒙亮。 “王爷!”等在大门口的周管家赶紧走下台阶,满面焦灼之色的道:“小的听见外面喊着捉拿刺客,又叫人去东宫问了消息才知道主子们出事了……” 说着,他又扯脖子看了眼西陵越身后:“王妃顺利脱险了吗?” 刚要歇口气,如坐针毡坐在西陵越马背上的那个各自娇小的暗卫已经滑下了马,带着浑身的冷汗赶紧的躲一边去了。 周管家也看得傻了眼。 西陵越已经翻身下马,把马鞭甩给了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王妃没事了,就是受了惊吓。给我备车,本王要赶着进宫去上朝!”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废公的人,何况夜里他的王妃遭刺客掳劫,这样的事本来就容易吸引眼球,成为他人的谈资…… 现在,包括太子西陵钰在内,有无数双眼睛正都盯着他这里的一举一动呢,他就更不能松懈,露出任何的破绽给人去钻研,而必须是做出一切如常的样子。 周管家是从他出来建府就已经在给他当管家了,为人的反应能力自然也是极为强大的,当场就明白了—— 他家王爷这是把王妃给弄丢了? 匆忙的就应了声:“是!” 答应过之后,就又懵了—— 他们家王爷把王妃丢了? 王妃丢了? 王妃?丢了?! 丢了…… 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无稽之谈,怎么可能会发生?尤其还是发生在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爷身上啊? 周管家突然觉得,他可能是一夜没睡,这会儿出现幻觉了,正想掐一把自己的脸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刚好云翼追着西陵越也冲上了台阶。 “哎!”周管家一把拽住了他,一边命人关了门,一边把他拖到无人处,神色凝重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王妃被刺客掳了?王爷亲自去追也没能追回来吗?” 这可就坏事了啊! 他们家冰清玉洁的王妃落在刺客手里了,以后这名声…… 但是看他家王爷的反应和安排,他是没准备就这么把王妃舍弃的。 云翼挠挠头,也是满腹的牢骚道:“追上了,也抢回来了,可是王妃大概不想和咱们王爷过了,自己又跑了。” 周管家就更是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了,嘴巴张了张,下巴险些落地上。 不过他可没有云翼那么多奇葩的小心思,只想着王妃暂时没了,要完全彻底掩人耳目的把此事遮掩下去,这阖府上下他都必须去紧密的安排一下,于是也顾不上多说,一撩袍角就先匆匆的往花园里走去。 云翼垂头丧气的去了西陵越住的院子。 彼时西陵越先到一步,已经有婢女给他找了朝服出来。 西陵越黑着脸坐在桌旁,正好府里的大夫提着药箱过来,他就阴阳怪气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那婢女如蒙大赦,躲瘟神一样的就飞奔而去。 到这里就不得提一下昭王府里的一个奇葩现象—— 换做别家的府邸,年轻美貌的小丫头们一定争先恐后的想来男主人的院子里当差,好近水楼台的爬个床什么,直接草鸡变凤凰,一飞冲天,可是昭王府里的婢女却都把他家王爷这里当成洪水猛兽,恨不能躲他十万八千里,没有一个愿意来他院子里服侍的,倒是也没有什么谁爬床事败的惨烈教训在前,只是这位昭王殿下天生就带着浑身生人勿近的王八,哦不,是带着天生生人勿近的霸王之气,那些小身板柔弱的婢女们天生忌讳,谁都不敢往他身边凑。 这个人,在他们的眼里,是神祗又是修罗,仿佛天生就高不可攀,让人压根就不可能生出非分之想来。 当然了,领教过两次他那臭脾气之后,就更是叫人敬而远之了。 反正这王府里的丫头都没有愿意来王爷的院子里做事的,最后把周管家愁的没办法—— 干脆轮班制吧! 反正他家王爷院子里的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打扫收拾衣物之类的,他又不挑人,随便谁都会做的。 大夫背着药箱进来:“王爷!” 西陵越也不做声。 大夫更不多言,麻利的从药箱里取出工具和药粉,又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半碗清水出来,融了些消炎止痛的药粉在里面,就着给他处理伤口。 沈青桐以前没砍过人,虽然手下留情了,但也是在他头上留下了近两指长的伤口,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此刻血块凝结,看上去很有些触目惊心。 大夫埋头处理伤口。 云翼走过来,扒在门口抠门框,无聊的在等。 西陵越回来的本来就晚了,大夫也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匆忙清理上药之后就退下了。 西陵越换了衣裳,还是黑着一张脸大步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外面就见木槿脸色雪白的跑进来,也是忘了怕他了,惊慌失措的就冲过来,抓着他的衣袖道:“王爷,我家小姐呢?周管家说王妃她——” 西陵越本来就被沈青桐气得要发狂,压了半天的火气,这会儿一见她的婢女,当场就压不住了。 周管家从后面追着木槿进来,满头大汗的赶紧来拉她:“木槿姑娘,凡事都有王爷在呢,现在这件事不宜声张,为了王妃的名声,这道理你都懂的。” 西陵越捏着木槿的手腕,将她一把的甩开,盯着她,冷冷的道:“丢她回去!嘴巴不严的奴才全都给本王打杀了,谁也不准坏我的事!” 他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木槿听出了太多血腥和冷酷的味道,即使为了沈青桐,她其实不怕死,这会儿也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心肝儿抖了抖。 西陵越于是就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带着云翼径自走出了院子。 “王——”木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想要再追他的时候,就给周管家紧紧的拉住了,劝道:“姑娘,王妃下落不明,和这件事干系最大的就是咱们王爷,这会儿王爷的心里比谁都急呢。你要是信我,就快别烦他了,先回去等着。你也知道,王妃流落在外,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旦这消息散出去,那么日后就算王妃回来了,也没法做人了。这件事,王爷一定会妥善处理的,他的性情你可能不知道,他是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所以你千万别闹,就听我的,先回去等消息。” 木槿也知道自己这是干着急,可是沈青桐下落不明,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周管家的话是有道理的,木槿劝了自己半天,最终也只能擦干眼泪,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再三的叮嘱道:“如果王妃有了消息了,周管家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周管家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木槿这才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了。 这边西陵越已经坐上了进宫的马车,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再加上进宫路上耽误的时间,他指定是赶不上上朝了,但是可想而知,昨夜发生的事情,西陵钰必定会竭尽全力往他身上泼脏水。 早朝上,太子一党联合起来,狠狠的参了他一本。 不过皇帝素来公证,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也不会听信片面之词就给他定罪,而且因为西陵钰义愤填膺,闹得太难看了,皇帝又是个要面子的人,就提前结束了今天的早朝,带着西陵钰一起回了御书房。 西陵越的车驾到了皇宫门口就有小太监已经等在那里给他传信了,然后安排了轿子,直接去了御书房。 彼时那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 太子西陵钰见他过来,立刻就发难:“老三,你可算是舍得出现了,本宫可是等了你半天了,你放走了闯入本宫府邸行刺的刺客,这件事,你非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可!” 皇帝不悦的皱了下眉头。 因为受伤,西陵越的面色有种异样的苍白,他的容色冷静,却是丝毫不损他平时的气质和气势的当即反唇相讥:“昨夜本王去二哥府上做客,你却连累本王的王妃被刺客掳劫,险些丧命,就算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这件事,你不觉得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他居然这样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 西陵钰眉头紧皱:“你还敢说,要不是那个沈青桐添乱,刺客早就伏诛了……” “本王才不管你的刺客不刺客呢!”西陵越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也是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我倒是奇怪了,东宫到底是什么地方?混进去一个刺客也就算了,居然赶在宴会的当天让那么多人闯了进去?二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而且那么巧,让他们挟持了本王的王妃?”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西陵钰简直气炸了。 “我什么意思二哥你心里明白!”西陵越道,说着,也不等西陵钰再开口,他就又往前走了几步,冲案后的皇帝一拱手,正色道:“父皇,昨天儿臣连夜追击,虽然侥幸把王妃追回,但那些刺客个个都是亡命之徒,绝非一般的刺客,儿臣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指使,这件事是不容小觑的,还请父皇降旨,将此时交给二衬全权负责,继续追击那些刺客的同党,将此事背后的阴谋查明!” 他这分明是赖上自己了! 西陵钰是没想到他出了这么一招,三两句话就把自己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受怀疑的幕后黑手…… “你别强词夺理在这里混淆视听!”西陵钰急切的上前一步,也是据理力争的道:“你是王妃被掳劫你就要怀疑本宫?那本宫的太子妃还被人下了毒,命悬一线呢!这么算下来,本宫是不是也要怀疑是你所为了?” 西陵越也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当着皇帝的面就道:“我有说这是二哥所为吗?我只是怀疑那些刺客背后还有阴谋而已。二哥你却指责是我投毒毒害太子妃?咱们兄弟之间,二哥你……” 西陵钰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被他将了一军,懊恼之余就也马上改了话锋,转而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也是担心涪陵的安危这才一时情急,老三说的对,那些刺客的势力似乎强大,不容小觑的,请父皇容许儿臣彻查此事……” “父皇!”西陵越哪能让他请命成功,也跟着上前一步。 眼见着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了,皇帝终于忍无可忍的怒然拍案,道:“都给朕闭嘴!你们一个太子一个亲王,这样当着朕的面就互相攻击中伤,成何体统,你们是气死朕吗?” 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终是不甘心的跪了下去,请罪道:“儿臣一时情急,请父皇息怒!” 话是这么说,私底下却在较劲。 皇帝只看两人的头顶就知道他们是还斗着呢,片刻之还又冷着脸道:“老三你皇陵那边的差事不是还没做完?既然沈氏已经脱险了,你就别留在京城掺合了。既然刺客是冲着老二去的,那这件事就交给他继续追查!” “父皇!”西陵越忙道。 皇帝已经不容多说的一挥手道:“这是朕的旨意,你们都退下,各忙各的去吧!” 他是个很强势的皇帝和父亲,向来说一不二的。 西陵越咬着牙,一脸的不甘心。 西陵钰眼底颇多得色,磕头谢恩道:“是!儿臣领旨,已经尽快彻查此事,回来给父皇复命!” 说完,就很乖的先告辞离开了。 皇帝摆出来拒绝交谈的架势,西陵越拗不过他,也只能黑着脸转身出来了。 方才跟西陵钰争执,就只是为了刺激西陵钰,引西陵钰来抢这个差事的,现在他哪有心思去查设什么刺客? 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缘故,阳光晃的眼花。 他匆忙抬手扶了下门框,视线朦胧间,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 这座御书房,他进出无数次,却唯有其中一次的印象深刻,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的从里面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空旷冰冷广场尽头的那一剪人影。 那一天,那一幕—— 她娉婷而立,仪态端庄的站在那里等他。 而昨夜,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她却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错肩而过的时候,他分明听到她说:“别再找我了,你若不想丢人现眼的话,就最好马上昭告天下,说我死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 还以为能逃的了吗? “昭王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抱恙?”旁边的内侍见他状态不好,问了一句,要来扶他,西陵越却已经站直了身子,冷淡的挡开了他的手,“没事!” 然后就站直了身子,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带着云翼出宫,云翼问:“回王府吗?”这个状态,可能不能去衙门的。 西陵越钻进马车里,冷冷的道:“直接出城!” ------题外话------ 云翼这样的,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嫌多,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章 借力 东宫小郡主的满月宴被刺客闹了个底朝天,这已经够轰动的了。 结果,太子妃当场中毒,命悬一线,昭王妃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刺客掳走了。 这些消息加在一起,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就都炸开了锅。 东宫的宴会,沈青荷虽然没有办法去参加,但是因为这件事的风声实在太大,第二天一早她就马上得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沈青桐那个小贱人被刺客掳走了!”当时她正在用早膳,闻言,就砰地一声放下瓷碗站了起来,抓着紫苑的手臂追问。 “是的!”紫苑被她抓的皱眉,“早上过来送菜的菜贩都知道,说是昨夜京兆府和步兵衙门的人全部出洞,全城戒严了在大肆的搜捕刺客。” “哪儿来的刺客?”沈青荷想想又觉得奇怪,但是她最关心的毕竟不是这个,又问:“那沈青桐现在怎么样了?” “昭王殿下连夜出城,说是把人追回来了,不过这次的事情不小的。”紫苑道。 沈青桐倒霉,自是沈青荷最愿意看到的。 她手压在桌面上,想了又想,最后便是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站起来道:“走!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她。” “啊?”紫苑吓了一跳。 自从他们回来之后,老夫人只顾着宠爱她的好孙儿们,已经不怎么理会沈青荷了。 只是大夫人,为了怕她再闯祸,就盯她很紧。 紫苑还是惧怕大夫人的,当场就打了退堂鼓。 沈青荷进里屋换了衣裳,正要往外走,迎面又见紫苏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您这是……要出门?”看到沈青荷的装束,紫苏诧异道。 “怎么?”沈青荷不耐烦的就要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紫苏追上去一步道:“小姐,奴婢才刚听到一个大消息,太子妃中毒了!” 这个消息,是远比沈青桐遭人掳劫更叫人振奋的。 沈青荷先是一愣,随后就连瞳孔都在发亮。 紫苑也追上来一步,不可思议道:“你这是哪儿得到的消息?消息可靠吗?” “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说是昨天在宴会上被刺客暗算中的毒,当场都吐血不省人事了!”紫苏道:“还有人说她不一定能熬过去了,昨天晚上又是大夫又是太医的传。” “小姐!”紫苑也有点激动了起来,扭头去看沈青荷。 沈青荷用力的咬着下唇,心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雀跃,仿佛—— 只要太子妃一死,她就马上会有机可乘一样。 “小姐?”紫苑见她失神,就又唤了她一声。 “哦!”沈青荷回过神来,就又对紫苏道:“再去打听一下东宫方面的具体消息。” “好!”紫苏答应着,转身跑了,因为跑得太快,冲出院子的时候差点撞到从门前刚好路过的一个人。 “二公子!”紫苏赶紧行礼。 “这个莽撞的,不知道小心点儿么?”沈良臣道。 他小小年纪,为人处世却都极为老练,这时候说话的时候却也并无苛责之意。 “是!奴婢知道了!”紫苏低着头,赶紧认错。 沈良臣就也没计较,继续几步前行。 院子里的沈青荷和紫苑都没做声,等他走过去了,紫苑才松了口气,问道:“小姐,昭王府那边,您还要过去吗?” 沈青荷对太子妃的死活更加关心,这时候显然是没什么心思去看沈青桐的笑话了,而且—— 如果太子妃真的毒发身亡了,那么在这前后,她的言行举止上就更不能再有差池,给人抓把柄了。 可是奚落沈青桐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就这么放过了,想想都可惜。 沈青荷的脑子飞快一转,忽而就有了主意。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却是一声不响的快步出了院子。 彼时沈良臣也才刚走过去没几步,她就快走几步追上去:“二弟留步!” 沈良臣止步回头,见她打扮一新的模样就道:“大姐这是要出门吗?” 沈青荷的眼神不自在的闪躲了一下,面上竭力维持自然的笑道:“没有啊,就是刚用完早膳,想着出来走走。” 说着,她一顿,又再问道:“不过我刚听了消息,不知道二弟知不知道,听说昨夜东宫小郡主的满月宴上闹了刺客了。” “哦?”沈良臣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我今天还没出门呢,才刚去给祖母请安回来,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是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刺客,这样的大胆!”沈青荷道,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据说昭王妃被掳劫了,后来虽然侥幸被救回来了,她应该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虽然嫁人了,她也到底都是我们沈家的女儿,二弟你要不要去跟祖母提一提,咱们府上是不是该叫个人过去探望一下?” 老夫人肯定不会亲自去,而沈家的其他人又都不够身份,要去的话—— 就只能是大夫人,三夫人或者胡氏了。 但是明显—— 胡氏也不能去啊!沈青桐上回把她吓破了胆,她哪里敢往上凑。 至于三夫人—— 也是私心很重,做事很不靠谱的。 沈青荷是只当沈良臣初来乍到,还不到京城沈家各姐妹之间的弯弯绕绕。 沈良臣垂眸思忖了片刻,果然是没多想的点头:“这么一说,咱们府上是该去探望一下,略表心意的,那我去问问祖母吧!” 说完,他就又原路返回,往红梅堂走去。 沈青荷看着他的背影,得意的笑了笑。 紫苑却是担心:“小姐,事后二公子不会起疑吗?” “管他呢!那只能怪他自己蠢,这才被我利用了!”沈青荷满目得色的一挺脊背,紫苑以为她要回去,不想她也是过门不入,而是去了大夫人的沐云楼。 从北疆回来之后,大夫人也没掌权,而且她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还不能倒下,所以就格外的注重休养,多数时间都闭门养病的。 而经过北疆一行之后,沈青荷也是懂事不少,每天至少过探望她一次,表现的极为孝顺。 “大小姐来了!”杨妈妈道,给了笑脸把她迎进去。 “母亲起身了吗?”沈青荷边往里走边问。 “起了!不过夫人今天的精神不很好,用了一点粥,就又养精神呢!”杨妈妈道,担忧的叹了口气。 沈青荷上了二楼,果然就见大夫人脸色不怎么好的靠在软枕上,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母亲,杨妈妈说你不舒服?”沈青荷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大夫人睁开眼睛看见她,就露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昨晚没太睡好,有点累!你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沈青荷避而不答,看着大夫人的脸,担忧道:“叫大夫过来看看吧,母亲你今天的脸色真的很不好。” “没事!我休息好了就没事了!”大夫人还是拒绝,说着就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沈青荷正给她拍着后背顺气呢,楼下就玉竹就领了个人上来,禀报道:“夫人,方妈妈来了!” 大夫人也没太当回事,坐着没动,缓缓地扭头飘过来一眼。 方妈妈福了福,也当是没看见她的脸色道:“夫人,奴婢冒昧过来,您别介意。老夫人那里刚得了消息,听说昭王妃那边出了点儿意外,可能是受了惊吓,于是就让奴婢准备了一些补品,能不能劳烦夫人亲自走一趟,给送过去,算是咱们府上的一点心意吧!” 沈青荷悄然垂下眼睛,掩饰自己的情绪,唯恐被人看出了破绽来。 大夫人盯着方妈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她的面色很差,目光又浑浊黯淡,虽然那眼神没什么威慑力,方妈妈这样资历的人还是觉得有点古怪和吃不消了。 脖子略有几分僵硬的,方妈妈再次扯出一个笑容来,再开口:“奴婢知道夫人您最近的身子不爽利,可是昭王府毕竟不是其他的地方,其他人去都不合适,只能请夫人您受累了!” 沈青荷想跟着劝,却知道一定不能暴露,于是就使劲的低着头。 听了方妈妈的话,大夫人这才松口。 “好!”她点头,倒是十分痛快的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你先叫人把要带过去的礼物搬上车,杨妈妈你跟过去拿礼单,我换了衣裳就来!” “那就有劳夫人了!”方妈妈松一口气,可是莫名的心里又有点不踏实。 自从大夫人回来之后,彼此遇见的机会就越发的少了,而每一次看到她,方妈妈都会有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人明明还是那个人,就是给人的感觉越来越陌生,陌生的—— 有时候甚至会叫人觉得隐隐的发毛。 这边杨妈妈送了方妈妈出去。 玉竹留下来帮大夫人换衣裳,沈青荷走去帮忙。 大夫人道:“不用你!我要出去一趟,你回去吧!” “母亲你今天不是不舒服吗?我陪你一起去吧!”沈青荷道,面色担忧。 大夫人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口莫名的就被一口气一顶。 可是自己的女儿就是个死脑筋,拐不过弯来她也没办法,于是就只能说道:“太子妃出事了,而且我叫人打听过了,之前她和太子之间也起了不小的冲突,早是被太子和皇后娘娘厌弃了的,只是碍于她南齐人的身份而不能废黜她,可是这一次,她元气大创,却是个好机会。我的话,你懂吗?” 沈青荷是没想到她会语重心长的突然和自己摊牌说这些,当场便是愣住了。 大夫人却是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很认真慎重的说道:“你的心思母亲都知道,以前我愿意你进东宫,是舍不得你给人做妾,但是如果这一次的机会得当,母亲还是会全力以赴的替你打算的。所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你就更是不能出半点的差多,不能给人诟病你的机会。所有的事,你都别沾手,母亲都会替你打算好的,你只管在府里好好的呆着就是。” 比起看沈青桐的笑话,还是她自己的前程比较要紧。 沈青荷虽然对大夫人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十分的意外,但结果正是她想要的,她就容不得多想,马上就喜出望外。 “回去吧!”大夫人温和的道。 “嗯!”沈青荷这才满面红润的用力点点头,转身一步步的下了台阶。 大夫人盯着她的背影,目送,随后,那目光却突然沉淀下来,冷的刺骨。 她换了衣裳,就被玉竹扶着直接出门去了门口。 杨妈妈扶着她一起上了马车,往昭王府的方向去。 马车上,大夫人精神不济,继续闭目养神,杨妈妈也低着头,不说话,神色却莫名有点凝重,总之是气氛十分的诡异。 马车去到昭王府的时候,小厮开了门,听说是沈家的大夫人,就不能直接拒之门外了,还是把人让进了花厅,一边找人去给周管家报信。 周管家上午已经打发了几拨的客人,但那毕竟都是趁机送礼物来巴结昭王殿下的人,王妃不需要纡尊降贵的亲自接见。 可是现在—— 王妃的娘家人登门,就有点不好应付了。 “人呢?”周管家问道,深觉得此事棘手。 小厮道:“小的不敢怠慢,请去花厅奉茶了!” 周管家思忖了一下,就抬脚往花厅的方向去,刚走到花园里,正好迎着进宫去给陆贤妃请安回来的柳雪意。 “侧妃娘娘!”周管家拱手。 “周管家这是要出门吗?怎么走的这么急?”柳雪意问道。 “不是!府里来了客人,小的过去招呼一声,不耽误侧妃娘娘的工夫了,您请便!”周管家道,侧身先给她让了路。 柳雪意微微一笑,也没客气,径自走过去。 这边周管家就也匆匆的继续往前走去。 柳雪意只往前走了几步就又顿住,重新回转身来,盯着周管家走的方向,慢慢的拧起了眉头。 “小姐您怎么了?”灵芝不解的问道。 “那个方向是去花厅的!”柳雪意道,却不是个询问的意思。 “是啊!”灵芝也没多想,只是不解其意。 “他要去接待的是女客吗?”柳雪意又问。 灵芝这才发觉不对—— 如果来的是男客,肯定不会把人请到后院的,可是为什么请来后院的女客还要周管家去招待。 柳雪意突然灵机一动,吩咐道:“方才门口不是有访客的马车?你注意到是哪家的没有?” “没有啊!”灵芝道,“奴婢这就去问!”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不多时就打听清楚了回来复命。 “是王妃娘家的沈大夫人?”柳雪意沉吟,“她就算是受了惊吓,也不至于不能见人吧?居然……还是周管家去应付的?” 这件事,似乎是有点儿蹊跷的啊。 其实沈青桐被掳之后了柳雪意就一直在关注消息,可是后来却说西陵越亲自追出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回来了,她也就只能遗憾放弃了。 横竖一早沈青桐就先表明了态度,不待见她,她自然也不会去自找没趣,所以都没想过这件事里会有什么猫腻。 可是现在—— 她却突然开始起疑了,正色对灵芝道:“王妃那边……” “就说是受了惊吓,闭门休养呢!”灵芝道。 府里的下人个个守口如瓶,她不会自找麻烦的去打听消息,可是这个情况,真的很诡异。 柳雪意心里飞快的思索着,随后就有了主意,脚下转了个方向往沈青桐的院子方向走去。 “侧妃娘娘!”门口的两个护卫面色如常的行礼。 柳雪意道:“我刚从外面回来,看到王妃娘家的沈大夫人过来拜访,顺便过来说一声!” “是!奴才会回禀王妃的!”侍卫道,一切都如常。 柳雪意的心跳却突然慢了半拍—— 周管家根本就没叫人过来穿过信?沈青桐家里来人了,他一个管家,凭什么私自做决定,连招呼都不打的代为接待了大夫人? 柳雪意可不觉得周管家会是个随便逾矩的人,她大胆的揣测,马上就有个大胆的想法—— 或者,沈青桐根本就没找回来吧。 心里因为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而雀跃,柳雪意的面色尽力保持不变,笑了笑,又不动声色的转身往回走。 只是这还是她的揣测,需要验证的。 并且她为了不惹怒西陵越,也不敢闹的…… 正好,现在有人现成的送上门来了。 柳雪意一笑,就又举步往前院走去,直奔大门口。 彼时周管家正敷衍了大夫人人两句,说沈青桐精神不济,不想见人,把人打发了出来,刚送她进了前院,就见柳雪意又从外面进来。 “这是沈大夫人吗?”柳雪意道。 “侧妃娘娘!”大夫人也客气的打招呼,“您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嗯!”柳雪意点头,“我刚落了点儿东西在马车上,出来拿,您说来探望王妃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嗯!王妃身子不适,我也不好过分打扰!”大夫人道。 “哦!”柳雪意道,倒像是早知如此一样,面上表情一派自然,略一颔首就错开她身边继续往里走。 大夫人出了门,上了马车,面上表情却一直很凝重。 “夫人!您怎么了?”杨妈妈狐疑问道。 大夫人先是没应声,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早上你跟我说,一大早是昭王带着桐桐从城外回来的,当时……有人看到她的脸了吗?” 杨妈妈并没多想:“夫人怎么这样问?” “昭王府的人,太奇怪了。周管家说桐桐身体不适也就算了,可是那个柳雪意,也好像是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大夫人道。 整个昭王府的人的表现都太默契了,就是这种默契,反而叫人生疑。 杨妈妈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登时心口一凉,赶紧推开车门,招呼了一个随行的侍卫过来问了两句话,再退进门来的时候就道:“好像说当时王妃的脸捂的严实,没人看到全貌吧,夫人您是怀疑——” 昭王又被皇帝遣去皇陵了,这时候人并不在京城,或者更大胆的揣测—— 他没继续和太子闹,就是为了急于遮丑,出去寻她的王妃去了?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可是—— 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否则闹起来,一旦不是,那就麻烦了。 大夫人只略一思忖,就道:“拿纸笔来!” 杨妈妈赶紧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大夫人提笔,写了个纸条,又递给她道:“找个眼生的人,送去定国公府!” 她是不会吃力不讨好的去闹的,可是如果陈皇后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则的她的身份,可以允许她杀过来提及检查,二来—— 闹出了这场风波,陈皇后有利可图,就算只是个匿名的消息,她都不应该放弃的。 而这样的话,就算出了事,也是陈皇后的事,而如果一旦查出沈青桐不在府里,那么—— 这里就必将天翻地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章 木槿姑娘的攻击力 杨妈妈吩咐了下去。 随行的一个侍卫就单独离队,折道去了定国公府。 他也很谨慎,并没有直接露脸,而是随便在街上找了个乞丐,给了两个铜板,让人把那纸条递进了定国公府。 陈老夫人得了纸条,看过之后就是脸色突变。 旁边的耿妈妈狐疑的凑过去:“老夫人,出什么事了?” 如果昭王妃昨夜被掳劫之后就一直没有被找到,那这个事情就严重了。 她看了耿妈妈一眼,也没直说,只道:“吩咐备车,我要马上进宫一趟!” 耿妈妈心里狐疑,却不敢多问,赶紧的先下去吩咐备车了。 陈老夫人匆匆进宫求见陈皇后。 这个老太婆强势霸道,又经常的不讲理,陈皇后昨天因为刺客的事情一夜没睡,其实心情烦躁,很懒得应付她。 古嬷嬷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娘娘,老夫人说她有很要紧的事!” 具体什么事,却没多说。 陈皇后只当她又是为了陈家的鸡毛蒜皮,又斟酌了片刻方才说道:“宣进来吧!” 古嬷嬷使了个眼色,宫女马上转身出去,又过了有一会儿,陈老夫人才进了凤鸣宫。 陈皇后勉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道:“母亲来了,坐吧!” 陈老夫人也不多说,直接走过去,先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纸条递给了她道:“你先看看这个!” 陈皇后恹恹的将那纸条展开来看了,起初还心不在焉的表情一瞬间就化作肃然。 “什么?”她猛地一震,半晌没了呼吸之后又再抬头看向了陈老夫人道:“母亲你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我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就是上午的时候,一个乞丐送过去的,想来是什么人不想暴露身份偷偷摸摸做的吧!”陈老夫人道,自己想了半天也是纳闷:“我就是奇怪了,这到底会是什么人,会大费周章的把这样纸条送到我那里去了!” 事情很明显—— 这个告密的人,要么所言属实,是要害西陵越的,要么就是胡编乱造,想陷害陈皇后和太子的东宫一门的,毕竟陈家和陈皇后母子息息相关,这消息分明就是借着陈老夫人的送来给陈皇后过目的。 因为不明真假,这殿内的气氛一度凝重。 古嬷嬷想了想,打破了沉默:“娘娘——” 还不等说话,陈皇后却是已经拿定了主意,突然一下子站起来,道:“给本宫更衣,去昭王府!” 陈老夫人紧张的也跟着站起来,“你真要去?万一是什么人设下的陷阱呢?” “哼!”陈皇后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昭王妃昨夜遇险,据说受了不小的惊吓,本宫只是过去探望的,能出什么事?难道还有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昭王府里设下埋伏,把本宫怎么样的吗?” 她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保障。 不管她真实的目的怎样,只要是打着探望的名义去的,那么沈青桐就没理由避而不见,更没人能找到攻击她的把柄,毕竟她真的是“一番好意”的。 陈老夫人想想也是,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陈皇后道:“母亲先回去吧,我今天马上要出宫,不能和您说体己话了,改天再宣您进宫来说话!”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陈老夫人也无意多留,先行出宫去了。 这边宫婢们伺候陈皇后更衣的时候,古嬷嬷就去库房找了几样补品用锦盒装好备着了,随后一行人就打着探望的名义出宫,直奔昭王府。 这边的永宁宫里,昨夜陆贤妃也是受惊不小,再加上被沈青音推了一跤,险些摔了小郡主,她一度受惊过度,回来之后就全身虚软的病下了,太医看过,说是感染风寒,兼之受惊,发了点儿高热。 陈皇后为了不在时候被人抓住把柄攻击,自然不肯隐藏行踪,出宫是光明正大的。 而皇后出宫,这不是小事情,贤妃本来就盯她很紧,几乎是马上的就得到了消息。 “什么?她出宫了?”陆贤妃撑着身子做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关节处更是酸胀的利害,脑子里更是浑浑噩噩的:“知道是做什么去了吗?” “凤鸣宫里的人口风严,而且古嬷嬷也没往下透露,只是走的时候带了几样挺名贵的补品的!”黄嬷嬷道:“奴婢已经叫人去侍卫那边查了,皇后仪仗出宫,总得交代个出去,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她这个节骨眼出宫,必定是为着什么大事的!”陆贤妃按着额头,精神倦怠。 黄嬷嬷刚要扶她躺下,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问到了吗?”黄嬷嬷道。 “是!”那小太监单膝跪下去,语气干脆的道:“皇后娘娘的仪仗是去昭王府的,据说因为王妃是在东宫太子那边受了惊吓的,娘娘她过意不去,特意过去安抚探望的!” “啊!”黄嬷嬷大为意外。 陆贤妃本来正头痛欲裂,昏昏欲睡,这时候就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她去了昭王府?” “是!”小太监道。 黄嬷嬷就更觉得奇怪了:“那会儿柳侧妃过来探病的时候说,一大早殿下就奉命去皇陵接着当差去了。” 说着,她就猛地一惊,看向了陆贤妃道:“皇后娘娘这时候冲着王府去了,恐怕来者不善吧!” 可是这平平白无故的,陈皇后就算去找茬,又能找出什么茬儿来? 陆贤妃却是不敢掉以轻心的,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快给我更衣!” “娘娘!太医嘱咐您要卧床休息两天的!”黄嬷嬷连忙就要拦她。 陆贤妃却是满心焦灼,顿时觉得脑子跟着清醒了不少,摇头道:“不行!那个女人是个无利不早起的,她会突然冲着王府去了,必定就所计划和图谋的,尤其越儿还不在!我不放心,必须要过去看看,省得她搞鬼!” 黄嬷嬷也是觉得陈皇后此行的目的不纯,于是也就不劝了,赶紧叫人给她梳妆更衣。 这边陈皇后先行一步,自然是更早一步到的王府。 “皇后娘娘?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守门的小厮赶紧开门,齐齐的跪地行礼。 所有人都面上看着镇定,实际上—— 心里却是全慌了。 因为—— 好巧不巧的,周管家刚有事出去了。 “不知娘娘大驾光临,奴才们有失远迎,请娘娘恕罪!”那小厮说道。 “都免了吧!”陈皇后淡淡的说道,直接就往里走。 也没有人敢拦她。 她却是面容庄肃的边走边道:“昨夜昭王妃在太子府里受了惊吓,本宫一个晚上都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听说她平安归来了,就过来看看。她住哪里,引路吧!” 沈青桐此时不在府里。 但是陈皇后既然来了,这里的人却也是没一个有资格多说一个字的。 那小厮也知道挡了都没用,一边急得背后直冒冷汗,面上却只能故作镇定的起身,毫不迟疑的引路带她往里走。 陈皇后倒是有些奇怪了,仔细观察这昭王府里一众下人的反应,突然就有些不确定那纸条上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厮带着陈皇后一行慢慢的往后院走。 同时,已经有人飞奔去给木槿送信了。 木槿和蒹葭听了消息,全都傻了。 “木槿姐姐,怎么办?王妃她人不在啊,一会儿皇后娘娘过来看不到人,那就完蛋了!”蒹葭急得就要哭出来。 木槿在屋子里一遍遍的来回走动,也是束手无策。 正在旁边擦拭多宝格的佩兰抿唇思索了一会儿,迟疑着建议道:“要不……一会儿找个人躺床上去伪装一下,就说王妃受惊过度,在养病。皇后娘娘的身份尊贵,到时候碍着面子,也不能掀开被子查看吧?” 蒹葭想了下,马上附和:“对对对!我们就说王妃受惊发烧了,神志不清,那样的话,就算不起神请安也都有情可原的!” 万般无奈之下,这算是个可以试着一用的方法。 蒹葭和佩兰都盯着木槿,等她点头拿主意,最后,木槿却是神色凝重的坚决摇头:“不行!太子和咱们王爷是死对头,皇后娘娘这个时候登门,明显就目的不纯,没准就是听了风声,冲着揭穿王妃目的来的。这会儿王爷又不在,我们要冒充,必定会当场就被她揭穿,到时候不仅王妃的行踪瞒不住了,就连我们几个敢糊弄她的人也会马上被当场处死的!” 明知道不可能瞒得住,他们还想鱼目混珠的糊弄皇后,这罪名跟欺君大嘴没两样,最后只能是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蒹葭两人一细想,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了动静。 “见过皇后娘娘!”守门的侍卫跪地行礼。 屋子里三个丫头刷的白了脸。 陈皇后抬眸看了眼院子里和最里面紧闭的房门,抬脚就要往里走,侍卫刚要开口阻拦,却是柳雪意闻讯匆匆赶来,隔着老远就高声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凤驾来此,婢妾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她是故意来阻拦,救场的。 本来灵芝是不同意的,可是柳雪意却有她自己的打算—— 陈皇后这一来的目标明确,是一定不会白跑一趟的,她这样的身份,人微言轻,横竖想拦也拦不住,既然横竖最后沈青桐都要被揭穿,那么她为什么不走一趟,装模作样的挡一挡,做一场戏给西陵越看,也告诉陆贤妃,她是真的一心一意为西陵越着想,在尽力的帮他补窟窿? 陈皇后斜睨过来一眼,根本就没打算理会她。 柳雪意也早就在意料之中,仍是快走两步追上来,不好拦她,就用身体挡在了她面前,当面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本宫是过来看望沈氏的!”陈皇后冷冷的道。 柳雪意面上略有几分尴尬,却还是站在那里没让,有些歉疚的道:“婢妾代王妃谢过娘娘的关心,可是娘娘,我们王妃昨夜受了惊吓,病了。” “哦?”陈皇后见她挡着不让,就冷笑了下。 柳雪意继续道:“王妃满脸病容,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所以娘娘还是去花厅奉茶吧,至于娘娘前来探望的一番心意,婢妾会代为转达,届时等到王妃的病好些了,再进宫去给娘娘谢恩!” “你倒是真懂事!”陈皇后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话音刚落,古嬷嬷已经冷着脸上前,毫不留情的一把将她拨开一边。 柳雪意被她推了个踉跄。 “侧妃娘娘!”灵芝赶紧冲过去搀扶。 陈皇后使了个眼色。 古嬷嬷就也懒得搭理柳雪意这样无足轻重的货色了,直接趾高气昂的就要走过去推门,不想她人才上了台阶,一伸手,里面却有人先把门打开了。 木槿一脸懵懂诧异的站在门口,随口咕哝道:“这么这么吵?” 再抬头一看,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陈皇后,她便又是一惊,赶紧跪了下去:“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娘娘莫要见怪!” 屋子里另外的两个丫头也跟着跪下了。 陈皇后抬脚就往里走。 “娘娘,您——”柳雪意低呼一呼,又要阻拦,古嬷嬷就往旁边一步,宽大的身板一挡,把她给隔开了。 陈皇后径直进了屋子。 那屋子内外两间,布置的很简单,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只中间一扇巨大的屏风,隔开了里面卧室的视线。 “昨夜沈氏受惊,本宫过来看看她!”陈皇后的神情高高在上,开口的语气也很威严。 木槿跪着没动,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她。 陈皇后就更不高兴了,皱眉道:“怎么,她的架子这么大,本宫都亲自登门了,也不出来送杯茶?” 古嬷嬷附和着就冷笑道:“昭王妃这样的怠慢我们娘娘,真是好没道理。” 说着,已经绕过木槿几人,直接绕过屏风进了里面。 院子外面,柳雪意没跟进来,嘴角隐晦的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来—— 她知道,沈青桐完了! 从此以后,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而这边古嬷嬷冲进了里面的寝殿之后却是有些意外的—— 沈青桐真的不在,更奇怪的是,这几个丫头应该先听到外面的动静了,知道陈皇后要来,床上居然被褥整齐,连伪造一下的迹象都没有。 进去左右看了一圈,古嬷嬷就又满心狐疑的走了出来。 陈皇后递过去一个眼神。 古嬷嬷就心不在焉的开口道:“娘娘,昭王妃似乎并不在府中,那里面没人!” 柳雪意听了这话,也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来,如释重负。 “她人不在?”陈皇后顿时就沉了脸,刚要发难,院子外面就又是一阵骚动—— 陆贤妃被人拥簇着匆匆赶到了。 “见过贤妃娘娘!” 柳雪意也有些始料未及,赶紧掩饰情绪,也跟着行礼。 陆贤妃却是谁都没看,直接就面色不善的进了屋子。 陈皇后心里略有几分得意和痛快,看着她,讥诮的挑眉:“贤妃你气色不佳,不在宫里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陆贤妃一看她的表情,再看跪了一地的木槿等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不过她素来稳健,当即也是不依不饶的顶回去道:“娘娘来干什么我就是来干什么的。” “是吗?”陈皇后笑了下,继而就又看向了木槿几人,凉凉的道:“既然贤妃和本宫一样都是来探病的,那么现在我们要探望的病人不翼而飞,她的下落,你们这些奴才给个交代吧!” 沈青桐不见了?居然是沈青桐不见了? 陆贤妃如遭雷击,脑中瞬间就过了惊雷阵阵,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就恍惚的想要混到。 “什么?”她倒退一步,然后一转身就冲进了屏风后面。 后面果然床铺整齐,空无一人。 沈青桐真的不在?难道是—— 陆贤妃今天生病,脑子便格外的迟缓些,这时候才想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样瞒天过海的谎话,别人也许不敢说,可是她了解西陵越,知道他只要想的到,那就绝对敢做。 所以,这就是说,昨晚沈青桐没刺客掳走之后,根本就没找回来? 这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让她和刺客摞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就算以后或者找回来,也只能休掉,并且就算是这样,这也会让西陵越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成为他身上一辈子也抹不掉的污点。 陆贤妃悲愤交加,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好几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屏风后面冲出来,不死心的还是当面质问道:“你们主子呢?” “主子她不在啊!”木槿道,还是跟之前一样,一脸的懵懂和茫然。 陈皇后隐晦的冷笑了一下,刚要发难,就听木槿话锋一转,继续道:“一大早王爷叫人回来把王妃接走了!” 陈皇后唇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拾,就僵在了脸上。 陆贤妃却像是在火盆里被人浇了一瓢凉水,瞬间就有了精神,“你说什么?你说沈氏怎么了?” 话音未落,陈皇后却是不甘心,声色俱厉的脱口道:“这绝不可能!” 话已出口,见众人齐刷刷的朝她看过来才顿觉失态,脸色就更加难看了起来。 “王妃被王爷借走了啊!”木槿道。 “娘娘您知道,昨天夜里我家王妃受了惊吓,王爷很不放心,所以一大早就叫云翼回来,把王妃接过去了。毕竟——据说这京城之内,还隐藏着那些刺客的余党,不太安全!”木槿说话的语气四平八稳,不卑不亢,实则袖子底下手指用力的攥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是说沈氏跟着昭王去了皇陵?”古嬷嬷盯着她,沉吟问道。 “奴婢只知道王爷是出城公干去了,至于王妃和王爷现在何处,并不清楚!”木槿道。 瞧着她的话说的,就是个规规矩矩,只管伺候的人的木讷奴才,可陈皇后却给她噎得胸口生疼。 陆贤妃也顾不上去研究木槿的话是真是假,但是无论真假,今天这事儿绝对是应付过去了。 她于是振奋了精神,走到陈皇后的面前,笑道:“那真是不凑巧,越儿这孩子也是的,带着沈氏走了也不去跟本宫说一声,那样我就能给娘娘提个醒,也省得要害娘娘白跑一趟。不过娘娘您也知道,他们新婚燕尔,越儿对他那媳妇是真宝贝的紧,上回去北疆的时候就舍不得的顺手就给捎上了,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陈皇后扑了个空,又被反将一军,脸色已经阴沉的几度难看。 她死死的咬着牙,盯着面前笑得神清气爽的陆贤妃。 古嬷嬷也是气不过,左右看了眼,道:“王妃真的是被昭王殿下借走的吗?那为什么方才柳侧妃要说王妃正在养病,还拦着不让我们娘娘进?就好像王妃这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似的!” 众人的视线,一瞬间齐齐聚焦于柳雪意身上。 柳雪意的脸色一白,本能的后退一步,惊慌的张了张嘴:“我……” 却是完全的无法自圆其说。 当着陆贤妃的面,她又不能拆木槿的台…… 这时候,木槿却是不依的了,微蹙了眉头道:“云翼回来接王妃的时候,侧妃娘娘您不是刚好从宫里回来,还遇到了吗?怎么方才您没先跟皇后娘娘说吗?” 陆贤妃勃然变色。 柳雪意是领教过沈青桐的泼辣彪悍的,怎么能想到她的婢女和她一样,撒谎起来脸眼皮都不动一下的。 陆贤妃的冷眼锐利如刀子。 柳雪意整张的面皮都僵在脸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盯着木槿,眼神怨毒又委屈的泫然欲泣道:“谁说我遇到他们了?你……” “哦?那就是说这个丫头撒谎了?”陈皇后找到发泄口,立刻再度发难。 她上前一步,满面的冷肃神情道:“沈氏到底人去了哪里?看来今天是有必要把这个丫头绑起来,好好的问问了!” 是柳雪意不配合,这是昭王府里的自己人内讧,她没理由不趁火打劫的! 古嬷嬷会意,一挥手,马上就有两个身体强壮的嬷嬷上前,要来拿木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章 童养媳啊! 陆贤妃当然不能任由他们在西陵越府上胡来,立刻一步上前,挡在了木槿跟前。 陈皇后微微变色。 陆贤妃道:“皇后娘娘,这个丫头是昭王府的奴婢,且不说她不曾犯错,就算她真的有错在先,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就真都轮不到你我在这里滥用私行吧?” 她倒不是有多看重木槿,而是立场问题—— 她保了木槿,就等于保住了木槿前面的说辞。 这个时的陆贤妃,甚至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沈青桐到底是落在刺客手里根本就没找回来,还是真的如木槿所言,是跟着西陵越出城出了,因为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只能选择相信木槿,只有这样才是对西陵越最有利的。 “这个丫头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和柳氏自相矛盾,本宫只是想要问个究竟而已!”陈皇后道。 这个时候,她就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也是绝对不能妥协服软的,冷着脸环视了木槿和柳雪意两人道:“这两个人,总有一个是在说谎吧?” 柳雪意紧张不已,嘴唇动了动,可是当着陆贤妃的面,又不敢强辩什么。 木槿却不心虚,干脆利落的开口质问:“侧妃娘娘是说我们王妃在养病是吗?王妃她昨夜受了惊吓是真,可是敢问侧妃娘娘,您是亲眼见过我们王妃有卧床养病的吗?” “我——”柳雪意连忙就要解释:“因为王妃她惊吓过度——” 木槿却没让她说完,就强行打断了道:“侧妃娘娘您一大早就赶着进宫去给贤妃娘娘亲敢尽孝去了,都没有时间来问候我们王妃一声,又怎么敢一厢情愿的到处去说我们王妃是在卧床养病?” 沈青桐到底是正妃,可是这个柳雪意,却是似乎只是一心讨好陆贤妃,连规矩都不守的。 而且,这样的事,在外人看来,就是陆贤妃纵容她的。 柳雪意是真的没想过要来探望沈青桐,毕竟两个人不和,她也懒得做样子,有那工夫不如进宫去多讨好一下陆贤妃了。 可是此时的这件事,却也明显是叫陆贤妃脸上无光了。 陆贤妃的脸色阴沉的极其难看。 柳雪意可不敢再算计自己的那点利益了,赶紧跪下去道:“是婢妾一时糊涂!” 她也不敢再说,她根本就没看到云翼回来接沈青桐。 而有了她的口供,这整件事就演变成了昭王府内部的妻妾之争了,性质都完全的不一样了。 陈皇后是不甘心无功而返的。 她盯着柳雪意,那目光锐利,如有实质,再次确认道:“这么说,真是昭王接了沈氏过去了?” 柳雪意不想点头,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低着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陈皇后的目色一厉,刚要发作,陆贤妃已经不想再和她纠缠了,站出来一步道:“臣妾知道娘娘您对沈氏是一番关心,回头等那两个孩子回京了,臣妾定会叫他们进宫去给您谢恩的。柳氏不懂事,臣妾自会教训她,如果您就是不放心沈氏,那不妨臣妾给安排个昭王府的人引路,您叫人亲自去越儿那边看看!” 让陈皇后找人亲自去找西陵越验证沈青桐的下落? 陈皇后能趁机突袭昭王府,还能打着长辈关心晚辈的旗号,但是如果咄咄逼人的去找西陵越质问了—— 那就把她的居心不良表现的太明显了。 而且到时候西陵越必定只拿一句话打发她的,还指望能叫她的人在正个皇陵翻找,去寻沈青桐的下落吗? 沈青桐可能落在刺客手里没回来,这毕竟只是她们单方面的揣测,而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皇后已经完全不占优势了。 身后的大宫女上前后,稍稍用力扶了下她的手臂提醒:“娘娘!” 陈皇后忍了又忍,却知道无凭无据的,自己如果一意孤行的闹,最后搞不好要自食恶果的,于是就只能勉强压下脾气,冷笑道:“沈氏有你这个正牌的婆婆时刻惦记,本宫还多管闲事做什么?既然她没事就好,毕竟昨天是在钰儿府上出的事,如果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本宫和钰儿都会过意不去!” 说完,一抬手。 古嬷嬷赶紧退回去,扶着她的手。 一行人又是趾高气昂,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恭送皇后娘娘!” 陆贤妃带人目送,一直到目送他们主仆一行出了院子,陆贤妃这才冷着脸收回了目光。 她先是看了木槿一眼。 木槿端端正正的跪着,神色谦卑。 虽然陆贤妃对沈青桐的真实去处还是心存怀疑,却知道这时候就算她从木槿嘴里要出来另一个真相,这真相也只会让她更闹心。 横竖如果沈青桐真的还没找回来,西陵越自己也肯定会将此事妥善的处理,于是陆贤妃也懒得再问,直接抬脚往外走。 柳雪意低着头跪在那里,呼吸都刻意的敛去。 陆贤妃走过她面前的时候,还是头也没回的开口:“跟我出来!” 柳雪意心中陡然一惊,却只能是硬着头皮爬起来,双腿有点发软的被灵芝扶着往外走。 她知道陆贤妃的脾气,更能预料到自己落她手里,接下来的下场,忍不住的就一阵胆寒,就这么心不在焉的,过门槛的时候脚没抬起来,冷不防就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 动静有点大。 “小姐!”灵芝赶紧大力的搀扶她。 柳雪意仓促的扶住门框,挂在门廊上的鹦鹉受了惊,突然扯着嗓子,声音尖锐的叫嚷起来:“笨鸟!笨鸟!” 那鸟儿的大嗓门,声音十分的尖锐刺耳。 柳雪意更觉得头皮发麻。 骤然抬头看去。 那鸟儿站在鸟笼上,扑闪着翅膀跳来跳去。 蒹葭唯恐她拿鸟儿出去,赶紧抢出去,把红眉的鸟笼取下来,抱在怀里,解释道:“侧妃娘娘别介意,王妃的这只鸟儿迟钝的很!” 说完,就宝贝似的抱着红眉躲开了。 这时候也不是她和一只鸟儿计较的时候,柳雪意咬咬牙,还是继续迈过门槛走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屋子里的三个丫头才都各自松了口气。 “姐姐,他们不会再来找茬了吧?”蒹葭抱着红眉进来,一不小心就没捂住它的嘴,那鸟儿就又扯着脖子尖叫起来:“笨鸟!笨鸟!” 丫头们看着它那蠢样,全都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最后,木槿稍稍敛了神色道:“现在就只能祈祷王妃她一个人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求她个平安就好了,至于这府里——” 木槿说着,眼底就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来,跟着又是一叹:“横竖王妃是在外面不见的,就算她不回来,也没人会追究我们几个的责任的!” 后来因为她一直缠着周管家追问,周管家扛不住,也就告诉她了—— 其实,沈青桐是已经从刺客的手里脱险,只是后来又摆脱西陵越,自己跑了的。 木槿知道沈青桐就从来没想着要跟西陵越长久的过日子,所以知道了实情,反而不那么担心了。并且她也十分的事情,其实早在以前,如果沈青桐要跑,也并不是没有机会的,只是都没有那么好的契机。比如在泗水县的时候,西陵越大半年不在眼跟前,她想要涮一个傻大个的云翼,还不跟玩似的?可是那期间沈青桐却一直没动心思,木槿知道,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想连累自己和蒹葭。毕竟他们两个丫头一直都贴身跟着她的,一旦王妃不见了,首当其冲,西陵越就要拿她们两个开刀的。 而现在—— 她终于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 虽然心里舍不得,木槿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不盼着再见到她。 另外的两个丫头也是隔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木槿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道:“你们再收拾一下,我去门房等着周管家回来,今天的事情得跟他交代一声。” “好!”蒹葭二人点头。 木槿提了裙子先出门去了。 这边陆贤妃把柳雪意带着去了花厅。 柳雪意低头跟在她身后,想了一路的对策,心不在焉的刚一脚跨进门来,陆贤妃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转身,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她脸上。 柳雪意始料未及,就往旁边栽去,额头撞在门框的边上,顿时血流如注。 “小姐!”灵芝低呼一声,却是神情畏惧的不敢上前去扶她。 柳雪意滑倒在地,捂着额头,剧痛之下,脑子里反而无比的清楚了。 “娘娘!”她抬起头,神情悲戚的看着陆贤妃:“您别听那个贱婢的片面之词,是她挑拨离间,故意陷害我的,我根本就没遇到云翼,也没见过王妃,我——” “你少在本宫的面前自作聪明!”陆贤妃哪里会有耐性听她说完,直接就恶狠狠的打断了,“从一开始本宫就提醒过你,要以大局为重,这个节骨眼上,你却为了那么点儿蝇头小利,耍那些小聪明给谁看?” “娘娘!我真的没有!”柳雪意大声的道:“只是因为皇后娘娘来者不善,我也是想着帮殿下和王妃解围,这才出面想拦下她的,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陆贤妃冷嗤一声:“你为了解围?这就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沈氏不在府里了?就算本宫信了你是要出面阻拦皇后的,可你也是蠢笨的可以,最后居然还是一个丫头的三言两语平息了局面?这么没用,看来本宫还真是看走了眼,抬举了你这么个废物,最后都还不及一个丫头的段数,本宫要你何用?” 柳雪意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坐在地上,也只能咬紧牙关的受着,一个字的反驳也不敢有了。 陆贤妃骂得痛快了,可是稍稍松懈下来,就又开始觉得头目森然,难受的厉害,就也好像和她再多说了,还是盯着她,恶狠狠的警告道:“你就好自为之吧,再有下一次,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又瞪了她一眼,匆匆的回宫了。 这边柳雪意瘫坐在地上,血水糊了一脸,左眼完全睁不开。 灵芝这会儿才敢凑过来扶她:“小姐快起来,赶紧回去找大夫包扎一下!” 柳雪意咬牙站起来,闷声不响的被她扶着回自己的院子。 灵芝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的道:“都是木槿那个贱人怀的事,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当众信口雌黄的给您穿小鞋,我呸!” 柳雪意自始至终一声不吭,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表情森然,目光阴寒,再配合上另一边脸上的血迹,整个人看着,像是从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恐怖。 陈皇后从昭王府出来,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古嬷嬷撇撇嘴道:“娘娘,那个丫头的话也不可信,要不要叫人去皇陵悄悄的求证一下?” “就算她的话不可信,那些话也八成是西陵越交代给她的。如果沈氏真的还没找回来,现在最紧张的就应属西陵越了,他会毫无准备的让你去查吗?去了也是白去!” “可如果这是个机会的话,就这么放弃了,就太可惜了!”古嬷嬷叹气。 陈皇后的心里又何尝不遗憾,一筹莫展的沉思半天,突然道:“母亲带进宫去的那张纸条呢?还在吗?” “好在!”古嬷嬷道,忙从袖子里掏出那纸条递过去,“娘娘您要这做什么?” 陈皇后将那字条展开来又仔细的看了几遍,却见那字条上的字迹工整娟秀,很有几分功底的。 “应该是出自个女人的手笔!”最后,陈皇后冷笑,“能识字读书又写得一手好字的女人不多,想办法给我查一查,这个暗中报信的人是谁!” 就算扳倒了西陵越,得益最多的就是他们母子,可是送纸条进宫的这个人,却分明是有意推动操纵此事的。 她是断没有理由去给别人做枪使的。 “好!回宫了奴婢就马上去办!”古嬷嬷谨慎的将那纸条重新收好。 因为西陵钰怀疑刺客的余党还有人陷在京城里,所以这一整天的时间,各处城门都处于全线戒严的状态,衙役们大街小巷上的逐一盘查行人百姓,搜寻刺客,相形之下,昭王府里的一场风波就不值一提了。 帝都往北,七里之外,有一处渡口,是货商们往来东北海域的捷径,但是因为造船的工艺有限,所以每天的客船供不应求,十分的紧张。 沈青桐穿了一身半旧的衣裤,裹着一件同样半旧却明显偏大的花棉袄,窝在一辆马车的旁边躲风。 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和她靠在一起,手里拿着块绣工精致的帕子,宝贝似的摸了又摸,一边羡慕道:“姐姐你的绣工真好,回头一定教我!” “干嘛?急着绣嫁妆,嫁人了?”沈青桐调侃。 那姑娘蓦得红了脸,有些黝黑的脸蛋上浮现一抹红晕,却是憨实的没有否认:“我手笨,又整天跟着爹娘他们走江湖,其实也没什么时间做这些的!” 这是一家四口,走江湖杂耍卖艺的。夫妻两个带着一双儿女,姑娘大些,今年十四,还有个顽皮的六岁男孩儿,这会儿正围着马车去摸那匹马。 沈青桐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带着一辆牛车的。 沈青桐很爽快的把自己的马借给他们拉车,然后谎称自己是富户家里的绣娘,被人逼婚才逃出来,这一家都是老实人,见她一个姑娘家,有点儿可怜,就带着她一起了。 因为京城里解严,他们怕惹麻烦,就直接避开京城,准备北上了。 前面隔着不远的地方,江流滚滚,声势隆隆。 沈青桐盯着那江水看了半天,虽然身上有点冷,心里却是莫名的好,于是就也和那姑娘凑趣道:“那你跟你爹娘商量一下,反正我暂时也地方去,你们就带着我吧,别的我做不了,回头你的嫁妆我都帮你绣了,你看行吗?” 那姑娘是有点心动的,想了想,又不好意思:“你以后不再回来这里啦?” “嗯!我把那人头打破了,怕他找我算账!”沈青桐点头,十分的爽快坦白。 那姑娘就奇怪了:“那恶霸到底是什么人啊?这里是天地脚下,他怎么这样无法无天?” 沈青桐干笑了一声,没回答,仍是怂恿她:“你跟你爹娘说一声,你们带着我,管我个温饱就行,那匹马我也不要了,等过了江,就卖了,好歹能卖个几两银子,你看这样成么?” 几两银子,够这普通的一个四口之家两三年的开销了,数目不小的。 姑娘是个老实人,有点不好意思,正在迟疑间,六岁的男孩子就蹦蹦跳跳的凑过来,直接扑到沈青桐面前,笑眯眯道:“好啊好啊,小姐姐你真好看,等我长大了,你给我当媳妇吧。等我长高了,这么高,那恶霸再来欺负你,我就打跑了他。” 那孩子省得很可爱,虎头虎脑的,说话的时候比划着满手是泥的小拳头,又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 沈青桐笑得不行,正要逗他两句,就见那孩子眨巴着眼睛,盯着她身后看个不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章 这个恶霸好可怕 沈青桐扭头看去。 下一刻,灿烂如花的笑容就生生僵硬的挂在了脸上。 西陵越黑着脸,冷面神一样的站在马车的另一边。 和这两破烂马车比起来,他身上那件明显已经尽量低调简洁的袍子,看上去就实在是太华贵,太金光闪闪了。 她身边的姑娘也跟着狐疑的扭头。 看到这么个高大英俊的贵公子站在身后,一瞬间—— 差点哭出来! 吓得! 这人身上的气势也太可怖了,明明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可是—— 不敢看啊。 那姑娘哆嗦了一声,扯了下沈青桐的袖子,很小声的问:“姐姐,这……谁啊?” 沈青桐是真没想到西陵越这么快就找到她了,因为这条河过去,因为土壤的原因,那边有很大的一片土地都十分的贫瘠荒芜,百姓生存的条件艰苦,要一直走很远才能到富庶的沿海地带。而且那片地方对她来说,也是完全的陌生,她在那边无亲无故的。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多半会觉得她是南下逃命了,或者去了北疆吧,毕竟那边她已经走过一趟了,会比较的熟悉。 所以这会儿见到西陵越出现,沈青桐瞬间面如死灰,自然也没心思再和那姑娘逗乐了。 云翼看到他家王妃,高兴啊,这一高兴就容易太随和,太平易近人了,于是就很好心的代替俩主子回了那姑娘的话,眼睛里面笑眯眯的,语气却是干巴巴的尽量严肃的道:“恶霸!” 小男孩儿是初生牛犊,还眼巴巴的看着这来势汹汹的几个人呢。 那姑娘却是要吓哭了,一把抢过自家弟弟抱着,爬起来就跑——、 怪不得沈青桐要逃,这恶霸,是真的恶霸啊,好可怕。 这会儿也不是讲义气的时候,真是顾不上这么倒霉的沈青桐了。 西陵越也不说话,一抬手,他身后的侍卫就递过来一个包袱。 他直接把包袱往沈青桐怀里一甩,冷声下了命令:“把那破棉袄给我换了!” 这个混账女人! 他锦衣玉食的养着她她不要,穿着个破棉袄跑到这里吹冷风。 他那表情,简直就是要原地爆炸。 沈青桐也是有脾气的,虽然想和他顶,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边神情惶惶不安的一家四口,未免累计无辜,却是只能妥协。 她也不说话,抱着那包袱爬起来,转身朝后面不远处的二层客栈走去。 云翼一脸喜滋滋的表情,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家王爷的屁股后面一起进了客栈。 太好了,他家王爷的媳妇找到了,终于不需要再娶一个了。 * 客栈二楼的窗边。 沈青桐冷着脸看外面江面上的风景。 西陵越负手而立,站在旁边相邻的另一扇窗户前面,脸色也是明显不好的看着外面。 沈青桐始终一声不吭。 天色渐晚,眼见着夕阳西沉,西陵越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耐性终于耗尽。 他扭头看过来,语气强硬的命令:“跟我回去!” “我不!”沈青桐头也不回,却是语气干脆的拒绝。 西陵越觉得自己胸口的位置被一口气顶着,就快炸开了。 他咬着牙,用了所有的力气克制,才能勉强没叫自己发作,只是语气硬邦邦的沉声道:“沈青桐,别考验本王的耐性。” 沈青桐闻言,终于从窗外收回了目光。 她看着他,略一勾唇,露出嘲讽的一抹的笑容来,淡淡的道:“京城之内,多少人有多少双的眼睛在盯着,王爷你又何必勉强,带了我回去,也不过是给人徒增笑料罢了。” 她的语调徐徐而冷淡。 这一次重逢,西陵越发现这个女人是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她不再在他面前口是心非的伏低做小,反而一板一眼的强势的和他对抗。 这个女人的胆子大,他知道;可是他更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那条小命的,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她委委屈屈勉强在他身边呆着的原因。 可是现在—— 她似乎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这个丫头的脾气也不好,现在她就是不答应,西陵越也拿她没办法。 何况—— 他也知道,昨夜的那件事,他是真的做的有点过头了。 可是—— 最终他也没叫她有任何的损失不是吗? 反正就算是有点儿小小的心虚,昭王殿下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唯我独尊的,想让他给媳妇认错道歉? 哼!你还真敢想啊。 于是,昭王殿下就是冷嗤一声,反诘道:“他们要戳脊梁骨,先戳的也是本王。只要本王承认你,你昭王正妃的地位就不可撼动,别人说什么,本王都不在乎,你又何必计较?” 被刺客劫持,又整整一天的时间下落不明,就算西陵越想捂,陈皇后和西陵钰那些人会不借机发难,在这上面做文章? 沈青桐虽然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具体情况,但是只靠想的也能揣测出个大概—— 这会儿京城里肯定也不太平。 就算事后西陵越会去跟皇帝解释,说她一直和他在一起,但也绝对挡不住世人的猜测和议论之声。 西陵越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多少要被推到风尖浪口上一阵子。 可是—— 沈青桐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就这么落跑了算这么回事? 他这态度,也是强横的毋庸置疑了。 沈青桐和他对峙半晌,见他实在是油盐不进,于是,她的面色便就是更加郑重三分,看着他的脸,突然问道:“平心而论,你觉得我欠你的吗?” 西陵越没想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不由的微微皱眉。 沈青桐看着他,面色一本正经的甚至有些严肃,继续道:“这一次你将我推出来作了引诱那些刺客现身的饵,而我也下重手伤了你,我们就当是两清了,谁都不要计较了。可是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王爷,你有雄心伟略,千般算计,可是我——我不过就是平庸寻常的小女子罢了。如果是因为我占据了你昭王妃的头衔,你要我陪你人前做戏,这没问题,可是——我没有义务以身犯险,每每去做您手中的棋子。” 也许就是因为她平时嘴巴厉害,又总是不知死活的和他对着来,他的心里便习惯性的以为她本身就是那么个没有感情也没有感觉的不怕死的铁人。 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 如果能够活着,谁会想不开的自己找死? 哪怕他们就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可是众目睽睽,被自己的夫君推出去做了诱饵的滋味也不好受。 当时她不吵不闹,他便就以为她无所畏惧,其实谁能想象,当那个男人染了血的手指卡住她喉咙时候,她心里的颤抖和恐惧。 那个瞬间,她怕极了,怕那男人走投无路之下会恼羞成怒,拉着了她垫背,同归于尽。 只是—— 她忍着没有开口求救而已。 因为那整个宴会大厅里,唯一和她有关系,她能够求救的人就是西陵越这个所谓的“夫君”,可偏偏,却是他亲手推她入虎口的。 那时候她能怎么做?还是死乞白赖的回头向他乞求怜悯吗? 不!她沈青桐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骄傲和自尊,都不允许她那样做,当时的她,已经那样狼狈了,又何苦再让别人看到她那夫君对她的冷酷无情,让在场的那些人再平白的多看她的一场笑话呢? 沈青桐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不重,情绪也没见出这么样的起伏。 这不是控诉! 她只是—— 在很认真的和他讲道理。 西陵越看着她面上冷静的表情,看着她那张明显还透着几分稚气的脸孔,心头突然莫名的震了震,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开始正视她所说的话。 当初他为什么娶她?其实其中一时兴起的成分占了一半。 就因为她那样的混账性子,时长和他顶嘴对着干,被逼急了就伏低做小的从不抱怨,以至于让他都没有认真的思考过,也许他就只是一时兴起,可是这个女子,却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而且,她也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子而已。 那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他推她出去,她是会觉得很难堪吧? 心里那微弱的一点心虚的感觉,微微的放大了几分。 可是—— 昭王殿下怎么可能给自己的媳妇低头认错? “其实那时候——”西陵越皱眉,开口想要解释。 “别跟我说你那只是运筹帷幄,请君入瓮的一个计!”可是沈青桐不想听,她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开始有些咄咄逼人,“西陵越,你自己扪心自问,那天的晚宴上,在你推我出去那个瞬间,你的心里真就有十成十的把握,那些人不会为难我?” 心虚的感觉,又再莫名的放大。 西陵越唇线紧绷,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不由的捏紧在掌心里。 “怎么样?不能吧!”沈青桐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会回答,随后就又嘲讽的笑了。 她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重新看向了窗外,讽刺道:“你连自欺欺人都不能,现在就更不必睁眼说瞎话的来欺我了。” 她是有几分胆识和气魄的,可是凭什么要贡献出来,去给这个毫不在意她的人做棋子? 她沈青桐和西陵越都是一样的人,无利不早起! 西陵越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搞得心烦意乱—— 这女人矫情起来,真是要人命。 这时候,他又好像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家王妃的好处—— 哪怕这丫头在他面前的逆来顺受都的被他压迫出来的,那也好过她这一腔哀怨不平的来跟他“讲道理!” 毕竟—— 堂堂昭王殿下是需要跟个女人讲道理的人吗? 不想讲道理,可是这媳妇也还想要。 西陵越的眉头深锁,恼怒的把视线移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的开了口:“因为这——你怨我也是应该!” “不!”沈青桐听了这话,倒是不痛不痒,也没多想,她只是摇头,“我不怨你!” 西陵越闻言一愣,愕然再次扭头看向了她。 彼时已经临近傍晚,天光已经不那么明媚了,窗外的视野开阔,那女子坐在窗前,一张清丽容颜妆点定个成了那窗棂中间的一幅画。 西陵越原也只当她是气的狠了,这才置气与自己说的狠话。 这样看过去,才惊觉她的勿论是面容还是目光都平和安定,一副十分淡漠的姿态,并无半分的怒意,更遑论悲伤失落等等情绪。 被自己的夫君推出去做了挡箭牌,换做是任何的一个女子—— 她都有愤怒发泄的权力。 就是在这一刻以前,西陵越也一直以为那天晚上她下狠手拍了自己的那两刀就是盛怒之下为了报复自己对她的弃之不顾。 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恍悟—— 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女人,她对那件事,似乎是真的没有太过介怀的。 西陵越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沈青桐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再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就无所谓的笑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如是你也不会因为自己利用了我而觉得心虚或者愧疚一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怨恨你?你有你自己的目的和打算,凭什么要为了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心慈手软,面面俱到的去考虑打算?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己清楚的很,不会平白无故就去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欠我的,合该围着我转,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真要说起来,也就只能算是我的运气不好。” 丈夫保护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责任。 她能这么大度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明显是真的没有将两人对号入座,摆在夫妻一场的位置上。 因为没有把他当做夫君来看,所以半分也不稀罕,更不计较他的怜惜和保护。 西陵越虽然是一直都知道当初他抬沈青桐入府的时候,这女人并没有多少期待,甚至是一度抵触。 但是这段时间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相处下来—— 哪怕只是这个昭王妃的头衔和名分,他也一直以为她该是已经逐渐适应并且认可了的。 是直到了这一刻他才骤然发现—— 这个女人,是真的半点心思也没往他的身上用,甚至于—— 从头到尾都视他们之间的这一场婚姻都视为一纸空谈。 甚至是方才的这一刻以前,他都觉得她拍他的那两刀理所应当,但是这一刻,却突然觉得那伤处竟是突然隐隐的开始发疼。 她伤他,并不是为了泄愤的,而只是单纯的为了逃走,为了远远的离开他身边。 西陵越愣在那里,脸色阴沉,已然是难看到了极致。 沈青桐也不介意,再度开口道:“我知道最后是我坏了你的事,可是同样的,你也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两件事,就这么扯平了吧。而且,现在你要是带我回去了,不过自找麻烦罢了。这次的机会,太子和皇后不会轻易放过的,我的去向,您准备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的议论?” 堂堂昭王妃,被陌生男子掳劫,就算不追究她这一整天的去向,她的名声也差不多全废了。 前世的时候,因为沈青荷的背叛,西陵越最后连自己这个身不由己的棋子都要羞辱折磨,今生—— 他会自取其辱的惹麻烦上身吗? 还是直接昭告天下,她沈青桐死了才是最有利的。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西陵越却是早就没了耐性听她的这些废话,语气强硬的冷声道:“你是本王的女人,只要本王承认你的这重身份,那么不管现在外人要怎样议论,有朝一日——本王自然有办法将这一切抹去,不会再有人旧事重提!” 果然,道理这玩意儿,跟他说得再多都是废话。 沈青桐心里苦笑一声,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正视他的存在,字字清晰的道:“如果——是我不肯跟你回去呢?” “那也简单,你不回去,我就只能昭告天下你的死讯才能了结此事,可是你该知道——我是不会随便留下把柄给人抓的!”西陵越道。 也就是说,要么就是真的香消玉殒,要么就还是跟着他回京,继续去做那个身不由己的昭王妃。 西陵越这人,绝对是说到做到的。 而沈青桐,虽然在和他置气叫板的时候也曾放过豪言壮语,但不到真的走投无路的前提下,谁会就为了赌一口气就主动求死? 这个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沈青桐冷着脸,满面的怒气却不得发作,只死死的盯着他。 西陵越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 果然还是纸老虎一只。 于是,他冷笑:“本王都姑且不曾追究你暗算于我的过失,想要讨价还价?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 沈青桐一口气顶在胸口,散不出去也压不下来,只剩眼睛里那目光冷厉的近乎能射出刀子来。 她猛地拍案而起,愤怒道:“你到底想要怎样?明知道我跟你不是一条心,留我在你身边除了自找麻烦,还能得什么好处?” “你说呢?”西陵越反问。 “恕我直言,王爷您可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明明就是赔本买卖,他偏就要留自己在身边添堵?这人完全是在颠覆她的认知。 沈青桐的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见寻找到蛛丝马迹解开疑团。 西陵越知道她的想法,就坦然由着她看,过了好一会儿,忽而勾唇一笑,举步朝她走了过去。 沈青桐皱眉,警觉的立刻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西陵越看在眼里,又是心口一堵,就冷着脸道:“沈青桐,你是本王用八抬大轿抬进昭王府的王妃,横竖这昭王妃的位子是一定要有个人来坐的,与其是换一个不明事理,总和我计较些鸡毛蒜皮的女人,还不如就让我来给你占着,是不是?” 西陵越如今的这个年纪,皇帝总不能看着他打光棍的。 而且陆贤妃那边早就塞了个柳氏在他的后院里等着了,一旦她沈青桐腾了地方出来,马上就会有人趁虚而入。那些女人,成天到晚的除了争宠和一些蝇头小利,根本就不会计较别的。 相对而言,还是她沈青桐无欲无求,摆在那里最合适,也最能叫他省心。 追了她半天,合着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这人真耍狠起来,沈青桐自知自己完全不的对手,就是气鼓鼓的瞪着他,也不甘心就这么妥协了。 两个人斗鸡眼一样的互相对峙。 外面一阵冷风吹过,码头那边突然热闹了起来。 西陵越侧目过去看了一眼,是一艘船进港了。 乘船的客商百姓陆续从船上下来,等在那里接货的商人也指挥者各家的下人忙着搬运货物,早就等在岸边的客人也凑过去,准备登船,那码头上,一时间就嘈杂的沸腾了。 这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万一藏了谁的眼线就不好了。 西陵越也不再耽误时间,扭头对探了个脑袋在门口的云翼道:“吩咐下去,马上启程回京!” 他伸手就要去捞沈青桐。 隔着一张桌子,沈青桐忙又后退两步,躲开了,皱眉道:“我不回去!” 西陵越快被她气疯了,黑着脸刚要绕过桌子去拉她的时候,沈青桐的目光不经意的刚好往窗外扫了一眼,盯着那码头上的某一处顿住片刻,然后就是咬了下嘴唇,然后就一扭头,拍开西陵越刚伸过来的手,头也不回的冲下了楼梯。 她这逃跑的也太没技术含量了点儿。 西陵越当然不会觉得她这只是顶风作案的要逃走,只是觉得方才她看外面的那一眼太不同寻常,就也狐疑的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彼时那码头上十分的拥堵,有几个刚从船上下来的客人却极醒目。 几个穿着深蓝色衫子的随从拥簇着一个人,那人只穿了件很普通的黑色袍子,混在人群里,明明该是很不显眼,却是莫名的就叫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因为距离有点远,姑且还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沈青桐飞快的充下楼梯,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些压制不住狂烈的心跳声的。 那个人……那个人…… 会是她的错觉吗? 可是虽然看不清容貌,那一眼看过去的感觉却叫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她从客栈里出来,一直沿着门檐下的回廊跑过去,脚步飞快。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人的轮廓样貌也越来越清晰,被晚风洗礼,却回溯着岁月的脚步,一点一点还原成了她记忆里的样子。 那回廊上的板子都是年久失修,又经过江上冷风和湿气的侵蚀,早就不怎么坚固了,她跑得太快,以至于脚下吱吱呀呀的动静有点大。 那边那男人下了船,正沿着栈桥往岸上走,不期然的一抬头。 他在栈桥上,她在游廊下。 两人远远相望,视线交融。 那男子似是略一怔愣。 沈青桐压抑住因为跑得太急而略显急促的呼吸,看着那男子的眉目,率先展颜一笑。 男子亦是定定的回望她,思绪似是游离了一瞬,但在看到她这灿烂至极的一个笑容时,也是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不加掩饰的笑容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8章 她又咬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 夜幕缓缓落下的天色里,江面上过往的风声明明很冷,彼此交融的视线之间却有软软的东西浮动。 前后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交集,那男子身后跟着从船上下来的随从见他驻足,就奇怪道:“主子?” “嗯!走吧!”男子回过神来,继而收回了落在沈青桐处的目光,继续举步往前走去。 沈青桐的双手抓着面前木制的栏杆,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却不知道是因为方才跑的太急了,还是只因为胸中某种特殊的情绪涌动。 那男子从栈桥上下来,刚好有两个提前等在岸边的部从迎上去向他禀报什么事,他便顿下步子,听他们说。 西陵越从客栈里跟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沈青桐的身影。 他有些烦躁的四下观望一眼,却见她并未走远,而是站在客栈右侧回廊的尽头,正在眺望远处江边的某个位置。 他下意识的也跟着看过去。 因为船刚靠岸,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但是一眼望去却还是重点鲜明—— 离着那栈桥稍远地方的一株柳树下,被众人拥簇着一个黑袍男子。 其实他身上衣物的颜色并不起眼,而且那江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但也许只是因为气质卓然的缘故,西陵越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笃定的知道沈青桐就是在看他。 甚至于,之前她突然招呼也不打的冲下楼—— 就是冲着这个男人的? 西陵越的心中顿时就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扣住了沈青桐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回走。 沈青桐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就连忙去掰他的手,“你做什么?” 西陵越的表情有点冷,唇角那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上去竟然透出几分诡异来,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两人正在对峙不休的时候,栈桥那边的黑袍男子也察觉到沈青桐这里的情况有异,就撇开部下,匆匆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快,袍角卷起一阵风,转瞬就隔着老旧的栏杆,站在了眼前。 “桐桐!”他唤她,声音醇厚又稳重,不见得怎样亲昵,却是莫名的叫人觉得踏实。 西陵越的眸光微微一沉,心里就越发的不痛快了。 沈青桐却是尴尬,有些仓促的回头看向了他,微笑道:“师兄!原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那男人的目光已经暗中自西陵越面上掠过,飞快的打量了一遍。 本来他是以为沈青桐遇到了什么麻烦,但见她脸上的笑容,也就放下了戒备,只还有些疑惑的盯着西陵越扣在她腕上的手:“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 “这是我夫君!”沈青桐察觉他的目光的落点,便就开口解释。 虽然面上带了几分不合时宜的腼腆,但只从她的神情语气上来看,她倒是似乎也没有怎么的不情愿去承认这个身份。 西陵越这才觉得憋在胸口的闷气散了些许。 那黑袍男子似是略有诧异,显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意外,面上表情略一迟缓,也是很大方的冲西陵越略一颔首。 沈青桐没有主动给他介绍西陵越的身份姓名,他心中立刻就明白了几分,也识趣的没有刻意深究。 表面上的功夫,西陵越做起来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他也是同那男子略一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但那表情态度,却带着明显的冰冷和不耐烦。 两个人的目光分别从对方脸上一错而过,看似不经意,实则却已经是将对方从头到脚的仔细审视了一遍。 西陵越的态度傲慢,他不主动开口问候,那男子也识趣的不主动与他寒暄,只是再次把目光移回了沈青桐的脸上,微笑道:“桐桐长大了!你大婚的时候师兄没赶上前去观礼,回头我定叫人准备一份厚礼给你补上!” “有机会的话,自是再好不过了。”沈青桐道,跟他一样说话随和又客气,顿了一下,就又问道:“师兄你今晚也在这里留宿吗?” “恐怕不行!我有点急事要处理,马上还得赶路。你是要回京城吧?过几天我得空再去找你?”男子说道。 “好!”沈青桐点头,还是没报自己此时的名号。 那男子也不多问,略一点头,就再次转身朝等在远处的车马随从走去。 沈青桐站在原地目送。 他走了两步,却又顿住,似是迟疑了一下,片刻之后再度转身,目光在昏暗的天色中专注的盯着少女俏丽的脸庞。 “桐桐!”他开口,却是欲言又止,“这些年——” 千言万语不成,目光却不似前一刻的纯粹,变得复杂难辨。 “我过得很好!”沈青桐领会其意,再次展颜一笑:“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叙旧,师兄你万事当心!”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那男子眼底的光芒突然就又明亮了几分。 他点头:“嗯!后会有期,等我回京城找你!” “好!” 她似乎是不想让这人和西陵越过多的接触,话里话外的都是点到为止,也不挽留。 那男人再度转身,等在远处的七八个随从各自牵着马迎上来,一行人上马之后,直接取道官道南下。 江面上浪花翻卷,天地间一片苍茫。 马蹄声风,抛下一片烟尘,一行人,很快就在天幕中走得没了踪影。 重逢的喜悦,似乎都还没来得及细细领会,就这样被冰冷的夜风吹散了。 沈青桐的心情,突然无比的失落起来。 她回转身来,看一眼西陵越还扣在她腕上的手,蹙眉道:“我不回去!你要是非得勉强,那么——抬我的尸体回去吧!” 抛开那些人那些事,是她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勉强说服自己所做的决定? 真的不能再回头了! 这一条回头路,一旦走回去,她就真的不确定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了。 裴影夜出现了!有很多她之前可以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突然都变得不堪一击,这个人的出现,让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希望和力量。 还好,方才这一刻,赶上西陵越在她身边了,否则—— 鬼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甚至于,这一刻,胸膛里的血液都还在雀跃的燃烧…… 沈青桐说完,也就不管西陵越的反应了,甩开他的手,先进了客栈。 西陵越的手,落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方才缓缓的垂下。 云翼做贼似的从门边摸过来,“王爷,咱们还回吗?” 西陵越面上神情冷漠,负手而立,站在江面吹来的冷风中。 他没理云翼,而是招呼了另外的一个侍卫过来,凉凉的道:“去查一下那些人的身份去处!” “既然他自称是王妃的师兄,那——”直接问王妃不就好了? “她要肯说,本王还用叫你去做吗?”西陵越没好气的冷嗤一声。 沈青桐这个女人奸猾,方才双方不动声色的一番对话,她既没有在对方面前暴露他的身份,但同样—— 也是在有意回避,巧妙的含糊着隐藏了和那男人有关的所有信息。 她分明—— 就是故意的。 这同时也说明了,那个男人的身份有猫腻,可能不简单。 沈竞的关门弟子吗?能和当年的沈竞攀上关系的人家,应该本身就不简单。 “是!”那侍卫应了,匆忙的退下了。 西陵越却没有回那客栈里,一直面无表情的临江而立,在冰冷的夜风里站了许久—— 那个黑袍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人一出现,就叫沈青桐那个混账女人态度大变,突然就又有底气和自己叫板了?前面她明明已经有软化妥协的迹象了…… 这个混账东西! 夜风再冷,昭王殿下的心里都在持续不断的冒火。 一直过了又有一个多时辰,那侍卫才匆匆折返。 蔫蔫儿的抱着根柱子在抠木头的云翼立刻抬起头,眼睛贼亮。 “王爷!” “嗯!有消息了?”西陵越问道。 那侍卫面上掠过些微尴尬的表情,仓促的单膝跪了下去:“属下无能!那些人几位警觉,我们的人只跟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察觉了,然后就被他兜着圈子给甩开了。” 西陵越闻言,却也没觉得失望。 “是吗?”他冷笑了一声,嘲讽道:“若真叫你们顺风顺水的跟下去,那才奇怪呢!下去吧!” “是!”王爷今天的脾气真是出奇的好啊,那侍卫腹议着爬起来,刚要退下,西陵越却又再沉吟了一声道:“既然是沈竞的关门弟子,那么不妨就去问一下陈康梁,他们隶属同门,或者他会知道些什么!” “这个人这一年一直在外续职!”云翼道。 “写信!”西陵越道,冷冰冰的丢下两个字就先转身进了客栈。 这间客栈,是渡江前的最后一站了,平时如果赶上大风天或是雨雪天气,都会人满为患,但是平时—— 因为住宿费比较高,一般的过客都尽量避免在这里落脚,所以这夜,除了西陵越和沈青桐一行,再就是一个货商带了俩伙计,要了一楼的两个房间,二楼的五间房全被西陵越包下了。 沈青桐从外面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最里面的房间,明明天已经晚了,却也不点灯。 侍卫们觉得应该给她送饭,又碍于身份,不敢冒犯,犹豫着,西陵越就从外面进来了。 “王爷——”一个侍卫赶紧往上迎了一步,刚要询问王妃晚膳的事儿,西陵越已经冷冰冰的开口问道:“人呢?” “在楼上!”侍卫忙道,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西陵越闻着这间破客栈里的味道就心烦,可是沈青桐那臭脾气他是知道的,她要就是不肯配合,他就是动强都没用,想着京城方面的事,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王爷,晚膳——”侍卫还是怕饿着了王妃他要担责任,试探着再开口。 “不吃了!”西陵越直接出言打断,任何便是冷着脸,一声不吭的上楼去了。 这小破客栈里的东西,是能入口的吗?何况他现在还一肚子的气。 侍卫张了张嘴,又看了两眼沈青桐的房门,最后到底也是没敢吭声。 西陵越上了口,选了靠近楼梯口的第二间房间,摔门进去,一屁股坐在桌旁,还是生闷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云翼才探头探脑的来敲门,“王爷,周管家有飞鸽传书的信件刚收到!” 他等了会儿,西陵越没吭声,他才走进去,把事情的经过大致的说了。 西陵越听完,却是半天未置可否。 云翼想了想道:“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吃力不讨好的让人去皇陵验证虚实的,可是王爷您要是一直不过去,那边迟早出事,风声应该很快就传回京城去了!” 这件事里的利害关系,西陵越比他要清楚的多,奈何沈青桐不配合,非要在这个时候和他抬杠唱反调。 西陵越心里气闷的厉害。 云翼从旁盯了他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心的建议道:“王妃不就是生气呢么,王爷您哄哄呗!” 西陵越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度,吼出一个字:“滚!” 云翼收到他极度嫌弃的眼神,脖子缩了缩,就默默地关上门滚了。 西陵越自己在椎旁坐到半夜,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和他家小媳妇来硬的,可是这件事,夜长梦多,也真是多拖一刻就多一刻的风险和麻烦,他耗不起。 犹豫再三,他还是站起来,再次推门走了出去。 彼时夜色已深,整个客栈里,只有楼下的柜台上有一盏油灯摇曳的光芒在闪烁,再就只剩江面上呼啸而过的风声了。 他沿着回廊走到沈青桐的房间外面,手指探出去,却又迟疑着顿在空中半天,心里越发的烦躁恼怒,这一辈子,头次这样的矛盾别扭,不干不脆。 几次想要退回去,但转念想想,他又告诉自己他是因为怀疑那男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才不得不要来问一个清楚明白的。 这么想着,他便不再犹豫,再次探手出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那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但是骤然入眼,却是正对门口的床榻上什么东西泛起的温润而柔和的浅浅微光。 沈青桐随身带着的荷包里藏了一把豌豆大小的夜明珠,十来颗的样子,本来是一串手串,后来串连珠子的绳子断掉了,她就将那些珠子收到荷包里了。这包东西,她带了许多年在身边,尤其是小的时候,每个晚上都要宝贝的掏出来,一颗一颗的数,那时候,总是觉得,有那些微微的光亮透出来,夜色才不显得那么漆黑可怕。 后来渐渐长大,胆子大起来了,这个习惯她也就弃了,只是今天重遇故人,隐隐的牵动了许多往事重现,晚上睡不着了,便就掏了那些珠子出来玩。 她那房门,本来是从里面上了门栓了,但可能是因为客栈老旧,模板的搭扣松弛,西陵越一推,门就开了。 这三更半夜的,骤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沈青桐自是吓了一跳。 她蹭的坐起来,就要去手边摸东西,奈何因为西陵越的侍卫就在隔壁,她根本就没有准备,随手一捞,就只抓到一个软塌塌的旧枕头,但是慌乱之中扯到褥子,那些珠子就蹦蹦跳跳的落了满地,有一颗直接从破旧地板的缝隙里掉了下去。 沈青桐一急,赶紧跳下床。 谁想那些地板年久失修,再加上她跳下去时候的脚劲儿有点大,一脚踏在那块已经一端松弛的木板上,木板翻转,吱的一声,她就身子失衡,一只脚往下陷落。 沈青桐一惊,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西陵越也察觉她这里不对劲,当即反扣上房门,一个箭步冲进来。 他的身形一闪,动作奇快的伸手一把拦住她的腰肢,把人带到一边,抱了个满怀。 沈青桐和他打交道的次数不频繁也不算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认出他来了。 可是这人三更半夜的闯进她房里来了?! 本能的就是心里一怒,沈青桐抬脚就使劲往他鞋面上跺去。 却奈何—— 她忘了自己没穿鞋…… 这一脚下去,西陵越没怎样,她自己倒是硌得脚板生疼。 西陵越也觉出了她的恩将仇报,顿时也是一肚子气,掐在她腰上的手猛地加大力道。 他那手劲儿,哪里是沈青桐这种身娇体弱的小姑娘能受得住的,沈青桐疼的哇的一声,登时满脑门的汗水。 她也不吃亏,知道从他手里挣脱不出去,趁着踩在他脚背上,垫高了身高,再一踮脚,就一头撞他怀里去了。 西陵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觉得肩上一痛。 这个混账东西她又张嘴咬人! “松口!”西陵越气疯了,沉声喝道,盛怒之下刚要失手把她从窗口丢出去,隔壁屋子里的侍卫被沈青桐的惨叫声惊动,已经举着火折子破门而入。 “王妃!”几个人,匆忙的披着外袍一脚踹开了房门。 然后—— 瞬间傻眼了! 那屋子里,俩主子紧抱在一起,王妃还打着赤足,整个人都挂在他们王爷身上的。 这会儿沈青桐身上是只穿了中衣的,西陵越觉得自己的脑门上都在冒青烟。 “滚出去!”他怒吼,当机立断的一个旋身,背对大门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怀里的沈青桐。 侍卫们也是始料未及,这个三更半夜摸进王妃房里的人会是他们的王爷,当即就恨不能自己是个瞎子聋子,一声不吭的赶紧退了出去。 好在那门本来就虚掩着的,门板还没被踢坏,顺手就再把们掩上了。 房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沈青桐也懵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赶紧就从西陵越脚上跳下来,扭头就要往床上扑。 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西陵越伸手又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后背撞上他坚实的胸膛,沈青桐就大力的挣扎:“你放手!” 方才西陵越一手压过去,将她的身体整个人压在怀里控制,好巧不巧,那只手下裹着的就是某处柔软。 方才混乱之中没有在意,这一刻冷静下来,就只觉得掌心里灼热一片。 理智上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要赶快放开她,但事实上,他却是用了所有的自控力把持,才能勉强克制,没叫那只手再做出其他更进一步的举动来。 而这会儿沈青桐这一挣扎,衣襟就整个散开了。 沈青桐吓坏了,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都烧着了一样,僵着身子就不敢再动了。 “你——”她的舌头打结,颤声开口。 这种事,她并不陌生,即使自己没有经验,上辈子见着西陵钰和沈青荷那对狗男女之间做的也不少。 那时候她虽然熟视无睹,但真有这么一天,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无措和紧张。 “你还是本王的王妃,不是吗?”西陵越的唇瓣微热,突然埋首吻在她腮边,声音压抑沙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章 我怕,我会杀人! 沈青桐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是了,两人之间有那一纸婚书的关系在,有些事,就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她连拒绝的余地也没有。 何况—— 两人之间这次闹得这么僵,西陵越明显是恼了她的,这会儿要是再冲突起来,而他如果就是要动强的话,她也抗衡不过,反而就只会更难堪而已。 西陵越的呼吸火热。 温香软玉在怀,这一刻,谈理智都属奢侈。 但他确乎还是迟疑着判断了一下,确定沈青桐没有明显过激的反应,就拥着她挪到了床边。 男欢女爱的事,沈青桐从来都看得极淡,她虽不到心悦对方的程度,但也不至于会为了和自己名义上这个夫君的一场肌肤之亲要死要活。 心里紧张无措是有的,但好在借着夜色遮掩,反而少了许多尴尬。 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摸黑办事的缘故,虽然她已经尽量配合了,但西陵越那里却有些手忙脚乱的,摸索了半天都还险险的没入正题。 沈青桐本来就抵触紧张,耐性耗尽了就抬手去推他:“你——” 黑暗中,西陵越背上是一层的汗。 闻言,他就冷着声音低吼:“你闭嘴!” 沈青桐是真的反悔了,抬脚就去踹他:“你放开我,我……呜……” 都到了这一步了,西陵越要是肯听她的废话那才是见了鬼了。 他庞大的身躯压着她,唇瓣封住她的嘴,大力的碾压而过,沈青桐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就是不高兴了,后面就死活不肯配合了。 然后…… 就妖精打架呗! 而且昭王殿下拿出驰骋沙场的体力和气魄,那种绝对性的优势还真不是沈青桐这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能抗衡的,没几个回合就彻底败下阵来。 两人成婚大半年,头一次同房,大半夜的折腾下来…… 唉!一言难尽!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青桐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是浑身难受,再加上这木板床实在硌得慌,她睡也睡不安稳,再转醒的时候也不过才是刚刚早上。 西陵越这会儿人已经不在了。 她自己穿了衣裳起来,看到放在枕头边的荷包就想起昨天弄丢的珠子了,赶紧蹲下来找,几乎翻遍了这屋子的所有角落,原来的十一颗珠子也只找回了九颗。 心里又把西陵越骂了一遍,沈青桐把荷包收好,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拍了拍裙子,推门出去。 一抬头,刚好西陵越的房门也被从里面推开。 她一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就碰了个正着。 尴尬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过好在夜里天黑啊。 沈青桐做了强大的心理建设,就直接对他熟视无睹的走过去,对云翼道:“有吃的没?” “哦!”云翼应了声,刚要说话。 西陵越却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扣住了沈青桐的手腕。 沈青桐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她拽进了房里,同时语气冷冰冰的吩咐云翼道:“早膳送到房里来!” 然后,随手就合上了房门。 这客栈本来就不大,屋子里的空间就更是有限了。 两个人各自的站着。 沈青桐心浮气躁,就还是率先抬头看向了他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都已经把话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又何必非要这样的和我为难?” 话是这样说,可她对这人基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横竖这个主儿霸道惯了,油盐不进。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腹怨气。 可是西陵越生的气也并不比她少,因为—— 他是越来越摸不透这女人的心思了,嫁都嫁了,睡都睡了,她这是对身份名誉都全不看在眼里的。 他这一辈子,还从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却偏偏,拿这个女人也是完全的没办法。 她就是死不肯低头。 最后,昭王殿下也只能是把自己心里的火气全部压下去,勉强缓和了语气道:“如果你就是因为前天晚上的那件事介怀,那么本王跟你保证,那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看吧!就说跟他说话说不通,完全的牛唇不对马嘴。 沈青桐气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予理会。 西陵越就有点恼了,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度,道:“沈青桐,别再考验本王的耐性了,你知道,我西陵家不是普通的人家,我不管你是情愿的还是屈从的,总归你进了我昭王府的大门,领了本王王妃的头衔,这就是不容变更的事实了,就算你不接受——那么以后,你也只能是试着去接受。还有那些要死要活的话,也不要再搬出来说了,也许你是真的不怕死,也不介意沈家的下场,那就至少想想你的那两个丫头。跟我回去,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即使你不信我,也应该相信,本王今天既然是给了你承诺了,就绝对会说到做到,我还不屑于对你这一介女子失言。” 他这样的人,不答应则以,而一旦妥协,就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的。 沈青桐信他的话,可是—— “我信王爷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只是——”她定定的望着他的脸孔,认真的说道:“我不想回去,不管你给我怎样的承诺,在你身边的那种生活都不是我想要的。” “沈青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女人,还是软硬不吃,西陵越突然就怒了,“本王给你三分颜色,你还要借机托大吗?” “沈青桐何德何能?我在王爷心里有多少斤两,自己有数,还不至于自不量力的不识抬举!”沈青桐自嘲的苦笑。 西陵越是真的没有耐性再跟她耗下去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怒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跟着本王,你到底有什么不情愿的?我说过了,之前那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 “王爷——”沈青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作罢。 他掰开他的手指,转身往桌旁走去:“算了!既然没得选,那就一起回吧!” “沈青桐!”西陵越再次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不依不饶的质问道:“你把话给本王说清楚了,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打算?别说本王没提醒你,你再心口不一的给我耍花招……” “西陵越!”沈青桐也是被他逼得没了脾气,她仰着头去看他的脸,突然语气平静的开口,又一次这样的对他直呼其名。 以前两人争执的最激烈的时候,她是会口无遮拦的顶撞他,但是在清醒理智的时候,却是绝对没有的。 他的身份最贵,是大越王朝最炙手可热的掌权皇子,不仅如此,他还是她的夫君,是压在她头顶上的那片天,无论从哪一种身份入手,她都不该这样的对他直呼其名的。 西陵越皱眉,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沈青桐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突然就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那张芙蓉赛雪的面孔就会越发的清丽明媚。 西陵越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眉头越皱越紧。 沈青桐踮起脚,她抬手,指尖抚过他的眉峰,微微的叹了口气道:“诚如你方才所言,你们西陵家不是普通的人家,所以——对我而言,你与其他人也都是不一样的。你说得对,你的出身好,样貌才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要配我,绰绰有余,我是最没有资格挑剔的那一个。说实话,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我是会愿意掏心掏肺,尽量的试着跟你过日子的,我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多大的野心,有些时候,甚至也不介意适当的妥协和让步的,可惜——你不是!” 这些话,她以前从来不说,也从没有打算要说出来,只因为她一直以为有一天她能走得掉的。 可是现在西陵越这样一再的咄咄相逼,就是不肯给她脱身的机会。 兜兜转转,其实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吧。 沈青桐兀自笑得自嘲,再一次鲜明的感受了这命运对她的深深地恶意。 西陵越看着她脸上表情,却也只是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或者潜意识里,他是真的为了前天晚上的事情心虚了吧,于是竟然就没再发脾气。 他伸手,捉住她的指尖,也是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本王的天下,自己会谋,你不想掺合,以后就尽管在后院呆着就是。” 他以为她惧怕的是朝堂之上,男人之间的那些惨烈的战争。 “或者,我只是不信我自己!”沈青桐笑了笑,却像是真的妥协了。 她拉开他的手,转身坐在了桌旁,自嘲的道:“其实,我什么都不怕。你知道,在骨子里,我其实真的不是个安分的人,而身在局中,有时候又难免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怕有一天,我终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因为我的心里有恨,并且时时刻刻这仇恨都想要冲破理智的束缚,成为杀人的利刃! 我只想在我彻底失控和疯狂之前,强迫自己远远的离开!如果够不到了,或者我还可以继续昧着良心自欺欺人,可是你偏要把我留在这里……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或者!必然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面上神色淡淡,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明显的冷静下来。 西陵越拧眉盯着她的侧脸,总觉得她这些话像是和他说的,却又好像不是,待到再继续细品深究的时候,外面已经穿来云翼的开门声。 既然抗衡不过,后面沈青桐果然是不再勉强,很配合的吃了饭,就跟着他下楼去了。 彼时云翼已经带着侍卫准备好了马匹等在那里。 “王爷!王妃!” “回京!”西陵越道,径自走过去。 “回京?”给他牵马的侍卫一愣,不解道:“王爷,皇陵那边……” “叫人去跟父皇说,王妃身体不适,本王提前带她回京了,皇陵那里让他另外派人去吧!”西陵越冷声说道。 侍卫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敢恭顺的吐出一个字:“是!” 西陵越翻身上马,继而又朝马下递过一只手。 沈青桐心里不情愿,却还是伸出手去,被他拉上了马背。 一行人于是不再滞留,匆匆的策马回京。 云翼故意落在后面。 方才那个侍卫凑近他身边,面色忧虑的小声问道:“王爷像这样招摇过市的真的好吗?会被人看见的。这根本就不是去皇陵的方向,万一太子的人借机发难……这要怎么解释啊?” “哈!”云翼却是不以为意,笑得无比欢乐的道:“王妃的心情不好,王爷带着出来遛遛江边,散散心,太子管得着啊?” 不就是个说瞎话吗? 到了皇帝面前都能随意发挥的胡诌,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太子吗? 云翼是个不操心的,那侍卫盯着前面俩共骑的背影,还是满心的忧虑:“可是王爷这样因私忘公,万一皇上怪罪,这对王妃的名声也不好吧?” 云翼是受够了他的聒噪,挑眉看他一眼,道:“是你媳妇啊?” “啊?”那侍卫不解其意,被他问的懵了。 云翼撇撇嘴,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道:“不是你媳妇你操什么心?” 那侍卫就郁闷了—— 他们家翼哥你完全没办法和他说人话啊!这货在他们出了名坏脾气的王爷手底下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简直就是天下未解之谜啊!跟这么个凡事不操心的头头做事,突然亚历山大,好担心自己的脑袋啊!云鹏云鹏你到底啥时候才回来啊?兄弟们的脑袋挂这货的裤腰带上,真的是很不放心啊。 这侍卫怨念了一路,一张脸都扭成了苦瓜样。 路上倒是顺畅,走了有两个时辰就抵达了北城门。 “见过昭王殿下!”守城的士兵赶紧跪地行了大礼。 西陵越目中无人,直接打马进城。 云翼扭头看那侍卫:“你进宫还是我进宫?” 王爷的吩咐,他却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的。 那侍卫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突然顶的不那么安稳了,赶紧道:“我去!还是我去吧!云鹏不在,翼哥你还是跟着王爷比较好!” 云翼想想也是,也没跟他抢这差事,欢欢喜喜的打马跟在他家王爷和王妃的马屁股后面回府去了。 那侍卫目送一行人的背影,面上表情—— 还是一言难尽。 最后,叹了口气,打马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他这种身份,自然是没资格当面面见皇帝禀报的,只让侍卫传了信就回去给西陵越复命了。 侍卫把消息送进内宫,又辗转告知给了路晓。 路晓亲自去御书房禀报,将事情跟皇帝说了。 彼时临近晌午,这天的奏章不多,皇帝刚好传唤了常贵妃来御书房伴驾。 常贵妃侍候笔墨,皇帝则是奋笔疾书的再练习书法,两个人,相得益彰,御书房里的气氛也难得的不似往常那般的庄肃紧张。 听了路晓的话,皇帝的笔锋未缓,倒是忍俊不禁的调侃了一句道:“老三是从什么时候也开始解风情了?” 语气闲适,真听不出什么来。 他要打趣自己的儿子可以,常贵妃和路晓可都不敢随便接话的,两人各自本分的垂眸沉默。 皇帝的雅兴似乎并不曾被打扰,一直把那副从石碑上拓写下来的对联临摹完毕这才搁笔。 常贵妃招招手,马上就有宫婢捧了用温水打湿的帕子来。 皇帝往椅背上一靠,由她伺候着净手,一抬头,看到还站在当前的路晓,就挑眉道:“还有别的事?” “哦!没!”路晓连忙收摄心神,道:“五月的雨季,皇陵祭天的仪式不能耽搁,现在昭王殿下府里有事,不能继续当差了,那皇陵那边……陛下是不是要换个人去盯着?” “唔!”皇帝像是这才想起了这茬儿,沉吟着思索片刻,道:“还是老三的差事,既然他自己撂挑子了,那就让他从礼部指个人过去吧!” “是!”路晓领了口谕,这才躬身退下。 皇帝靠在椅背上,常贵妃给他净手之后,又从宫婢手里接过茶碗递过去:“午膳御膳房已经在准备了,陛下先喝两口参茶提提神。” “嗯!”皇帝接过茶碗,手里不徐不缓的的拢着茶叶,却是迟迟没往嘴边递。 常贵妃也很规矩,就站在他身侧,看着宫婢们收拾桌子上的文房四宝。 “那个沈氏……”半晌,皇帝突然开口,“朕好像只见过她两次,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 严格说来,沈青桐和他正面近距离的接触一共有三次,第一次是在陆贤妃的长宁宫,西陵越当面求娶的那一次,第二次是被赐婚之后,她跟着西陵越来御书房谢恩,第三次是在大婚的仪典上,不过那次沈青桐盖着盖头,彼此没瞧见正脸。 常贵妃闻言,垂在袖子底下的指尖莫名的轻微抽搐了一下。 她低着头,也不做声。 皇帝似乎也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随后就又慢条斯理的开始喝茶。 不多时,御书房的人开始过来传膳。 常贵妃仍是亲力亲为的服侍皇帝用了午膳,待到皇帝歇午觉了,她才轻手轻脚的告退,从内殿出来。 “娘娘要回去了吗?”站在门口的路晓含笑道。 “嗯!”常贵妃点头,“陛下睡下了,卫儿应该是下学了,本宫得回去了,你记得半个时辰之后叫陛下起床!” “是!”路晓恭谨的应了。 等在旁边的嬷嬷连忙过来扶了常贵妃的手,等候在远处的仪仗也都赶紧准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行至半路,那嬷嬷瞧见常贵妃的脸色不太好就道:“娘娘是累着了吗?瞅着有些疲惫呢!” “还好!”常贵妃笑笑,又往前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那位昭王妃,你听说过吗?” 她平时几乎是不问世事的,就是宫里其他后妃的事情也很少打听。 那嬷嬷有些意外:“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在皇上那里听路晓提起,好像昭王殿下对她很是看重,之前本宫好像不记得有见过她的,所以有些好奇。想来——那姑娘的样貌应该生得极美吧?” 那嬷嬷闻言,便就抿唇笑了:“样貌倒是蛮清秀的,但也称不上太出色,不过昭王殿下的脾气本来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许是刚好对了殿下的脾气吧!” “是吗?”常贵妃笑笑,眼睛里却无笑意,反而透出些意味深长的味道来,感慨道:“那这丫头到是个有福气的了。” 随口的几句闲谈,说过也就罢了。 这边的凤鸣宫里,陈皇后手里捏着那张纸条,面上冷笑的表情却很是透出几分阴森来:“居然是她!” “应该是不会有错的!”古嬷嬷也是意外。 她叫人暗中比对了宫里收录的所有命妇进宫时候递送的拜帖,最后赫然发现,之前送到陈老夫人手里的那张纸条是出自镇北将军夫人冯氏之手。 ------题外话------ 嗯!今天冬至,饺子没吃,煮了一锅肉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章 真是活见鬼了! “娘娘!”古嬷嬷见她不语,就试着叫了一声。 陈皇后抬起头来。 古嬷嬷道:“以前昭王妃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得宠,而且据说和她家的几个姑娘之间的关系也都不怎么好,这个冯氏,莫不是异想天开的把主意打到了娘娘这里来,想要借刀杀人吧?” 陈皇后捏了捏眉心,却是不以为然的冷冷道:“那个冯氏,本宫见过她几次,心机颇深,应该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古嬷嬷皱眉,一时不解,就只是盯着她看。 陈皇后就颇为愉悦的笑出声音,玩味道:“如果她真要藏着掖着,这张纸条就大可以找人代笔的,这样才是最万无一失的,何必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出来?” 古嬷嬷一惊,这才有所顿悟:“娘娘您的说——” 陈皇后点头,露出一个颇为老谋深算的笑容来:“她这八成就是故意的!” 冯氏是故意留了把柄和线索的,想要引她顺藤摸瓜的找过去。 这个女人,看来是想谋一次和她私下接触的机会的?而且冲着这个孤注一掷的架势—— 似乎,还是势在必得的。 可是这个女人的这种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陈皇后是觉得这事情很有意思,只是一时间摸不清楚大夫人的底牌,又觉得迷雾重重。 “那么——娘娘要找机会见她一见吗?”古嬷嬷问道。 陈皇后想了下,摇头:“先缓一缓,这件事——不急。横竖现在沈和已经是和咱们坐着同一条船了,这个女人却要多此一举的再耍花招,其中的目的必定不单纯。没必要让她这么快就觉得自己得逞了,不管她握着怎样的筹码和底牌,都先晾着她!这样拖上一阵——绝对是有好处的。” 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不至于那么沉不住气。 古嬷嬷听她说得有道理,就没再多言。 陈皇后兀自沉默着思索了片刻,突然又道:“卫涪陵怎么样了?” “太子妃?”古嬷嬷反应了一下,“早上奴婢叫人去问了,说是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因为太子妃娘娘上次小产之后,身体底子垮了,一直没完全调养好,所以这一次受到的冲击不小,一时半刻的调养不回来,只能是仔细的养着了!” 陈皇后的心里早就厌恶了卫涪陵,这时候就沉了脸,没好气的道:“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到底是主子,古嬷嬷也不敢随便议论,就本分的垂手而立。 陈皇后思忖了片刻,就又岔开了话题道:“那那些刺客呢?刺客的来历追查到了吗?” “太子殿下还在城里搜索,不过暂时还没拿到人,再有昭王殿下那边的消息,他们是在城外截住刺客,抢回了王妃的,据说有几个刺客是肯定已经出城逃窜了的!”古嬷嬷道:“当时留在东宫的刺客的尸体也都全面的搜查过了,也没有发现能证明刺客身份的东西,这件事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话……怕是希望渺茫!” 陈皇后听了就觉得头大,也懒得再过问,就挥了挥手。 古嬷嬷转身刚要退下,迎面就见陈皇后心腹的大宫女从外面快走进来,“娘娘,刚得到的消息,昭王殿下带着王妃回程了。” “嗯?”陈皇后始料未及,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说是王妃身子不适,没办法在皇陵呆着,殿下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宫女道:“昭王府的人送信进宫,说昭王殿下把在皇陵的差事都推了。” 陈皇后面上表情寸寸冷凝下来。 古嬷嬷盯着她看了半晌,揣测道:“娘娘,昭王这时候又带着王妃回程,您说会不会……” “什么会不会!”陈皇后怒然拍案,咬牙道:“分明就是!” 八成,沈青桐就是刚被找回来的! 这么好的机会,她前面居然铩羽而归,再想到在昭王府里受得气,就更是胸口憋闷的慌。 而西陵越这次回京的原因发生在他身上,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这个消息就长了翅膀似的飞快的在京城之内散开了,就连奄奄一息的卫涪陵都得到了消息。 卫涪陵是一直昏睡到头天傍晚才醒的,因为体内余毒未清,所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印堂处都还隐隐透出些微散不尽的黑气来。 青青坐在床沿上,心疼的喂她喝药。 她倒是面色平静,似乎刚刚遭遇了一场生死大劫也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听青青提起沈青桐的事,反而虚弱的笑了笑道:“是吗?以前没觉得,从这件事里面倒是不难看出,昭王对她是真的非同一般的。” 一般情况下出了这种事,如果当场能从刺客手里把人抢回来那另当别论,可是沈青桐人都被掳走了,并且据说她后面这一天一夜之内的行踪也很可疑,这样的累赘,西陵越如果不想麻烦,是真的可以直接甩掉的。可是—— 他非但没把这个包袱扔掉,还一反常态,连公事都不做了的带着沈青桐回来了? 青青见她还有心情说笑,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张了张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确定门外也没窥伺的时候,这才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道:“娘娘,据昭王府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昭王在抢夺王妃的时候又和刺客大肆冲突,太子殿下,怕是伤得不轻的。” 那天在宴会上,不仅卫涪陵认出了齐崇,青青也认出来了。 卫涪陵闻言,笑容就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许久的没有作声。 青青却是忧心忡忡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他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顺利回国,万一让他落在这边的太子或是昭王手里,那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卫涪陵一直没说话,看那表情,她对齐崇的生死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只是许久之后,方才苦涩的勾了勾唇角,随后仰头往身后的床柱上一靠,就不说话了。 青青却是真的担心,忍不住喃喃的道:“殿下他也是真的傻,这样千里迢迢的,又是在这种地方,他就算追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卫涪陵一直闭着眼,看着是在疲惫的养精神,始终的不置一词。 说实话,齐崇居然会追到了大越的帝京来,这一点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都已经过了几年了,两地相隔千里,她原以为这辈子走到这里就已经是尽头了。 可是—— 那个男人,他突然不远万里的再次出现了…… 卫涪陵想着,唇角就不禁弯起一抹自嘲的讽笑来,正在失神间,外面就听有人敲门:“娘娘,您歇着了吗?” 卫涪陵快速的收摄心神,睁开眼。 她给青青递了个眼色,青青赶紧起身去开门,却见奶娘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她扯着脖子往里看了,确定卫涪陵醒着,就对青青道:“小郡主刚吃完了奶,这会儿正精神着呢,奴婢想着娘娘这些日子要养病,怕娘娘无聊,就抱孩子过来陪陪娘娘!” 一个人,绝处逢生之后,大抵是最需要血脉亲情的温暖的。 只可惜—— 这孩子却并不是卫涪陵的骨肉。 青青怕她心烦,刚要拒绝,却听卫涪陵开了口:“抱过来吧!” “是!”青青有些意外,扭头看她,但见她似是心情还好,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怀里把孩子接了过去。 奶娘本来是想抱孩子进来的,见她如此,微微怔愣之后就还是本分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青青抱着孩子回到床榻前。 卫涪陵伸手来接,她却没让,只是抱着孩子在床沿上坐下来,道:“娘娘的身子还没大好,不宜劳累,孩子还是奴婢来抱吧!” 卫涪陵也没勉强。 那婴儿她养得好,一个月下来,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瘦弱了,白白胖胖的,的确是十分可爱的。 这会儿吃饱了也睡足了,便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卫涪陵和青青看。 卫涪陵伸手碰了碰她肌肉柔嫩的小脸儿。 许是有些痒了,她就咯咯的笑了。 青青忍俊不禁的嗔道:“昨儿个差点命都没了,你倒是心宽,还笑得出来?”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只是努力的试着想要把小手儿从襁褓里往外拿。 青青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就也一扫方才忧心忡忡的心境,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笑过之后,紧跟着又是神情一凛,正色看向了卫涪陵道:“娘娘,奴婢去查过了,当时在宴会上给您和小郡主下黑手的人……虽然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但八成就是那个沈青音无疑了,因为事后有人看到过,一个像是她的人穿着婢女的衣裳鬼鬼祟祟的摸回了西院。” 卫涪陵只是气定神闲的逗孩子,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 青青的心里却是气愤又着急,“这个女人简直丧心病狂,实在太可恶了,还是还是趁早解决了,也省得她上蹿下跳的不安分。” 要知道,要不是沈青音对从药铺买回来的砒霜的药量掌握的不是很清楚,这一次,很有可能—— 卫涪陵直接就没命了。 这已经算是血海深仇了吧?更何况之前卫涪陵小产也是因她所致。 青青是对这个女人恨得妖妖切齿了。 不想卫涪陵听了她的话,却还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她能算计到我,那是她的本事,也没必要恼羞成怒,知道了她是居心不良,那以后就多防着她点儿就是。” “可是——”青青却不服气。 卫涪陵却是对此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转而又继续去逗孩子了。 青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欲言又止,随后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眼底目光复杂。 * 昭王府。 西陵越带着沈青桐回去的时候,周管家都已经失去了平常的冷静,正在急得团团转—— 虽然这一次陈皇后被打发走了,可是只要他家王妃一天找不回来,这个窟窿就随时都要漏风,根本没法补的。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见到门房的欢天喜地的跑进来道:“王爷……不……不是,王妃,是王妃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天降喜讯,周管家也是险些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扣住那人的肩膀,确认道:“真的吗?王爷把王妃找回来了?” “对!回来了!已经进府了!”小厮道,擦着汗,都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周管家确定自己没听错,赶紧撇开他就朝大门口的方向冲了去。 彼时西陵越和沈青桐已经进了门,拐过影壁正要往里走。 周管家带人迎出来,二话不说,一激动就直接给跪了:“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动静有点大,沈青桐都替他的膝盖觉得疼。 西陵越的眉心一跳,却是觉得没面子的很,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沈青桐的心情不好,就直接闷声道:“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西陵越是个什么反应,直接就撇开这主仆一大家子,独自往后院走去。 木槿那边还没得到消息,而且因为知道沈青桐是自己跑了的,十有*是不会回来了,几个丫头的情绪都很低落,各自埋头干活。 木槿抱着刚换下来的床帐往外走,一抬头,见沈青桐从外面进来,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后才吃吃的道:“小姐!” 然后便扔了东西飞奔过去。 沈青桐被她扑了个踉跄。 这两天的颠簸,她本来就没好好休息,再加上昨晚被西陵越折腾的,这会儿本来就浑身酸痛,跟散了架似的,再被木槿抓着胳膊大力一晃,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蒹葭和佩兰也听了动静,从屋子里奔出来。 “小姐,您怎么了?受伤了?”木槿吓了一跳,紧张道。 沈青桐也不好说什么,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进去说话!” 木槿扶着她往里走。 挂在廊下的鹦鹉歪着脖子看她,有两天没见到面了,它似乎是才记起还有沈青桐这么一号人,登时就扑闪着翅膀尖锐的叫嚷起来:“笨鸟!笨鸟!” 沈青桐被西陵越强行拖回来了,本来就揣了一肚子的火气,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就去砸它。 那鸟儿尖叫一声,扑腾着跳开了。 蒹葭和佩兰面面相觑,木槿走过去,捡起那荷包拍掉了灰尘又递给她道:“这鸟儿不懂事,王妃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跟它置上气了?” 沈青桐没心情多说。 几个丫头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多问。 沈青桐进了屋子,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日暮时分,本来想解乏的,没成想这一觉睡起来,浑身上下就更是散了架一样,动一下都难受。 “王妃醒了?”正在旁边整理衣柜的佩兰转头看她,“晚膳已经备下了,您现在要用吗?” “嗯!”沈青桐点头,爬坐起来,再看看这偌大的房间,又开始生闷气—— 原以为能逃出生天的,没想一圈折腾下来…… 实在太不值得了。 她穿了下鞋子下地,一边慢吞吞的往外面的餐桌旁边走,一边道:“给我准备洗澡水,还有……一会儿让蒹葭找找,我记得她那里应该有跌打酒的,我前两天不小心摔了,让她给我按按!” “好!”佩兰应了,转身出去。 不多时,木槿就带人把饭菜送了来。 沈青桐没什么胃口,拾起筷子匆忙的扒了两口饭就让撤了,然后钻进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身心都舒畅不少。 “王妃!之前那跌打酒放的日子有些久了,奴婢刚去府里的大夫那里又要了一瓶!”蒹葭推门从外面进来。 沈青桐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等木槿带人收拾打扫好了浴桶,就趴在了美欧人榻上,让蒹葭给她擦跌打酒。 刚刚出浴,她身上就只披了件白色的宽袍,随意的往那美人榻一头的软枕上一靠。 灯影下,一双*美白修长,随意的交叠,脚趾头颗颗圆润,指甲映着灯光,散发出珠贝一样柔和的浅浅光泽来。 她肩上半湿的发丝披散,落了一半在那睡榻旁边。 “小姐,这两天你不在,不知道,昨儿个皇后娘娘找上门来了呢。那个柳氏也是不安分,居然想着落井下石,好在木槿姐姐机警,再加上贤妃娘娘及时赶到,这才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蒹葭嘴里一边抱怨着一边涂了些药酒在掌心里,往她腿上揉,“这会儿您回来了,柳氏那边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随便吧!”沈青桐漫不经心的敷衍,探手从稍远地方的小几上摸了一把瓜子,细致小心的剥了一枚瓜子仁,笑嘻嘻的送过去,逗弄着旁边架子上的红眉,诱导它道:“红眉,几天不见了,你好歹是唤我一声,让我知道没白养你一场呢?” 她其实心挺宽的,一直都既来之则安之。 前面想逃跑的时候全力以赴,现在既然没走成,就也不是那么的计较了。 “小姐!”蒹葭见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加重了语气又叫她一声:“那个柳氏居心不良,这两天您不在府上,指不定她背地里要怎么编排您的不是呢,您好歹也是上点儿心。” 虽然蒹葭是坚定的相信,她家王妃没受委屈也没吃亏,可是沈青桐被刺客掳劫是事实,这件事怎么都免不了被人拿出来议论的。 “嘴巴长在别人的鼻子底下,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还能管得了吗?”沈青桐闻言,也还是跟没听见一样,就只是专心致志的逗鹦鹉。 “可是——可是这万一要让王爷心里头生出点什么想法来,奴婢怕是——”蒹葭担忧道。 他家王爷那臭脾气,真是想想都吓人。 “放心吧!他心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只会避而不提的。他要休了我,回头也还得娶别人,横竖都不是他属意的,这个昭王妃的位子是我坐?或者是换别人来坐又有什么区别?何必要费事呢?”沈青桐漫不经心道。 她是一听到西陵越的名字就气闷的,但是实在不想再吓唬蒹葭这个胆子小的了。 “小姐这都说的是什么歪理?”蒹葭却是不满了,见她还有心情逗鸟,就越发的恨铁不成钢,“这只傻鸟也是的,您这都养了它五六年了,还是学不会一句整话儿,看着也不逗趣儿,不如回头奴婢去鸟市上再给您寻一只聪明些的来养吧?” “什么傻鸟?”沈青桐嗔了一句,“我的红眉才不是傻,它就是笨点儿罢了。” 说完,她又用团扇扇柄上的穗子去逗那红眉,引诱它道:“是不是啊?笨鸟?” “笨鸟!笨鸟!”红眉扑闪着翅膀在鸟笼的架子上闪躲,同时声音尖锐怪异的嚷嚷。 “噗!”蒹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学来学去就会这么两个字,也就小姐您还有耐性天天不厌其烦的教它。” “我无聊嘛!”沈青桐生平的一大乐事就是和这只笨鸟斗嘴,继续拿那穗子去甩它,“来笨鸟,叫我一声,叫——桐桐!叫了我给你剥瓜子吃!” “笨鸟!笨鸟!笨鸟!”红眉横竖就只会这么两句,见沈青桐手里拿着瓜子仁,就是叫嚷的越发卖力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那声音—— 实在是吵嚷刺耳的很,半点也不动听啊。 蒹葭见她笑得开心,就也将前面的烦心事抛诸脑后,就乐呵呵的盯着那一人一鸟看热闹。 沈青桐诱导了半天,终是有些气急,随手就把手里团扇朝那鸟笼子掷去:“你得笨死啊!笨鸟!” 红眉这会儿倒是机敏,粗着嗓子嘎的一声乱叫就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沈青桐自是不会真的打它,扇子撞到鸟笼上,那笼子来回晃荡了两下。 红眉脚上拴着条细链子,也飞不远,凌空扑搭了两下,后头却一脚没能踩到那鸟笼的横杆,被养的有些肥硕的身子一坠,倒挂在了笼子底下,晃晃悠悠。 沈青桐被它这不争气的蠢样逗乐了,趴在软枕上笑的花枝乱颤,浑然不觉有人进来。 蒹葭也是为着自家主子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无奈,又从罐子里弄了一点雪肤膏出来,在掌心里揉匀了要帮她往腿上擦。 才不经意的目光一瞥,却见一片紫金色的袍角进了视野。 沈青桐这会儿衣衫不整。 蒹葭心里吓了一大跳,仓惶抬头,看到西陵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再听那边沈青桐还乐不可支笑的浑身打颤,顿时就觉得汗毛倒竖,赶忙起身跪了下去。 “王——”蒹葭心中甚为畏惧,刚想借故大声提醒沈青桐,西陵越却是一记凌厉的眼波横过去。 蒹葭心里一怕,立刻就像是被人剪了舌头一般,再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沈青桐逗鸟儿正逗的欢快,全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只从榻上探身过去,把倒挂在链子上的红眉捞起来,放在那睡榻边沿的木雕上,然后剥了瓜子仁放在指尖上逗它。 红眉是个馋嘴的,立刻就去啄,沈青桐便就眼疾手快的把手指移开。 红眉啄了许多次未果,甚至又几次险些从榻上掉下去,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了,抢不到瓜子仁就嗓音粗粝的大声嚷嚷:“笨鸟!笨鸟!” 沈青桐听了,就更是乐不可支,干脆就在榻上捂着肚子打滚儿。 蒹葭跪在旁边,几次想要提醒她,却又不能,急的脑门上直冒汗。 西陵越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见那女人笑的那般欢畅,和平日里或是端庄或是刁钻也或是冷傲的模样都大不相同,神情之间便就逐渐有些若即若离的陷入了沉思,随后便抖了抖袍子,弯身坐在了那睡榻边上。 蒹葭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可沈青桐却还是不争气的毫无所察。 最后把红眉折腾的心满意足了,便安静下来,趴在那里,一颗一颗的剥了瓜子仁喂它。 而红眉那只傻鸟是真的全不记仇,眼巴巴的看着,她剥好一枚,就赶紧探头从她指尖上叼走吞掉。 沈青桐的唇角带了丝闲适又恬静的笑容,喂了它二十几颗,又怕它吃撑了方才停手,一面撑着睡榻起身,一面朝身后的“蒹葭”探手出去,道:“给我帕子!再去打盆水来,把这里收拾了!” 蒹葭跪在地上,焦急之余只敢眼睛不住的去瞄放在榻尾的丝帕。 西陵越的眸光一扫,却竟然亲力亲为的捡起帕子给她递过去了,同时心里却在蹭蹭的不断往上冒火—— 这女人到底属什么的?平时牙尖嘴利,油盐不进的摆着张冷脸,这时候一转眼,却是所有的坏脾气都烟消云散,无聊的和只鹦鹉在这里逗乐子? 昭王殿下的心里,莫名的有了种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只鹦鹉的愤怒感,脸色也越来越黑。 沈青桐目不斜视的接过帕子擦手,没听见蒹葭出门打水的动静才狐疑的略一抬眸,眼前呈现的却是西陵越面无波澜的一张俊逸脸庞。 “王爷——”想着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沈青桐的面色微微一僵,但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不自在,她面上便又已经挂上一点勉强算是端庄的笑容来道:“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西陵越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那睡榻外沿。 顺手拢好衣襟的同时,沈青桐便是强作镇定的缩回横在他身侧的一双*,放到地上,顺带着拉过衣袍遮掩。 西陵越瞧着她镇定自若的动作,再看她面上虽然完美的无懈可击,却和前一刻的肆意随性截然不同的笑容,唇边忽而漫上一抹讽刺的冷笑。 他两人之间虽然已越雷池,但昨晚晚上一切匆忙,如今在灯火通明的环境下,沈青桐这份镇定的确是勉强伪装出来的。 旁边的西陵越一直盯着她,她虽然勉力强迫自己装作不在意,头皮却都没来由的一阵紧绷。 伸手过去将她头发上挂着的一片瓜子壳拿掉。 他的手指,不经意的触动她腮边的肌肤,动作甚至也可以勉强称之为温柔的。 这个画面—— 太诡异了。 沈青桐浑身的汗毛倒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如临大敌的盯着他。 西陵越慢条斯理的将那瓜子壳扔掉,重又抬头,唇角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 这屋子里明明不怎么明亮的灯光,这时候在沈青桐看来也是太过耀眼了,很不能立刻天塌下来,掩盖住这一刻四目相对的尴尬。 沈青桐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西陵越却再度伸手,又要去拿落在她袍子上的瓜子壳。 沈青桐更没料到他会有此动作,但看着他拈在指间的瓜子片时,脸色就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越发木了…… 这大晚上的,他跑这里来做什么?真是活见鬼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章 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沈青桐再也扛不住了,避开他的手,仓促的站起来,往旁边退了两步。 她勉强扯了下嘴角,干笑道:“这么晚了王爷还过来?是有事吩咐吗?” 蒹葭本来就胆子小,这会儿跪在那里,气都不敢喘了,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把脑袋埋起来。 西陵越双手搁在膝上,随意的上下打量了沈青桐一眼,目光落在她赤足站在地面的双脚上,然后就漫不经心的站起来,顺势把榻边的绣鞋踢到沈青桐脚边,一面语气散漫的吩咐道:“去准备洗澡水吧!” 他过来,沈青桐本来也没多想,听了这话,随后又反应了一下,便是不觉的“咦”了一声,猛地抬头朝他看去。 蒹葭也是眼睛瞪得老大的跪在那里没动,恍惚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里是两人大婚的新房,可是算下来,西陵越也就来过两次而已,而且每回滞留的时间更是极其有限。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次有闲情打量这间屋子。 本来正在漫不经心的踱步打量,但见沈青桐主仆两个都没动,西陵越就勾了下唇角也回头朝沈青桐看过去,道:“怎么?本王要沐浴,这也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这里是他的府邸,她又是他的正妃。 可是沈青桐就是有问题啊!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尤其是他看着她的那种理所应当的眼神,就更是叫她气愤又恼火——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昨夜的事情过去也没几个时辰,沈青桐不免想起,顿时心里就多了几分窘迫,可是同时,一张脸却黑成了锅底灰。 她不说话。 “王爷——要宿在这里?”蒹葭却是很不确定的小声道,说话间又偷偷的抬眸去瞄沈青桐。 他这弄回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主子不懂事就算了,谁让她恃宠而骄,就是觉得自己脸大呢?可是丫头也这么没有眼色…… 他过来睡自己的王妃,这有问题吗? 昭王殿下当场就不高兴了,眸色微微一冷,都还没说话呢,蒹葭就是一个哆嗦,脸都白了。 “哼——”西陵越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于是蒹葭就开始头脑发晕,直接就腿软想往地面上坐。 “王爷——”自己的这个丫头胆子小,不争气,根本顶不了事儿,沈青桐突然就也跟着急了,开口就要推脱。 西陵越却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已经冷冷的横了蒹葭一眼,道:“还不去?” 蒹葭又一个哆嗦,再不敢迟疑,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转身小跑着就奔了出去。 西陵越也不管表情僵硬杵在那里的沈青桐,兀自将这屋子打量了一遍,就开始宽衣解带。 见他扯了腰间玉带,就要去解开外袍,沈青桐是到了这个时候才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这是要来真的。 偶尔一次也就罢了,姑且可以算是权宜之计,要这么常来常往的—— 她压力太大,扛不住的。 沈青桐这会儿是真的急了,脸都红了。 西陵越抬头,似笑非笑的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浑身不自在,讪讪的又缩了手。 “王爷!”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还是硬着头皮对上西陵越的视线,好言商量道:“现在都回京来了,您又何必再与我为难?” 说好了带她回京来,继续给他占着王妃的位子的,这精神摧残已经够令人发指的了,他还这么理所应当的跑过来要占她的便宜?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青桐一瞬间觉得自己又进了虎口了,这日子可比以前都难过多了,气闷的直想掀桌子,却又知道来硬的必定吃亏,就只能是忍了。 她尽量的让自己面上表情看起来显得诚恳,又尽量的把姿态放得很低。 “哦?”西陵越却只当是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只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看着她,反问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要宿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我——”沈青桐张了张嘴,最后却发现居然是无言以对的。 他当时软硬兼施的把她硬拖回来的时候就只是答应以后不把她往前朝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卷,可是关于晚上他睡哪儿的问题…… 忘了谈了啊。 沈青桐瞬间觉得自己又踩坑里了,不满的拧眉道:“你说了如果我不想——” “呵——”西陵越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道:“公是公,私是私,本王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的。” 沈青桐气结,面上表情僵硬又愤愤的盯着她。 “而且——”西陵越看她那模样,就觉得心里发闷,仿佛是为了报复找平衡一样,他的语气一缓,忽而往前走了一步。 沈青桐哪里肯让他近身,几乎是本能的就后撤一步,却不想动作的幅度太大,砰的一声就撞在了身后的花盆架子上。 西陵越眼疾手快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没叫她跌倒,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已经卡在了花盆架子中间狭小的空间内。 沈青桐浑身长了毛一样紧张难受。 西陵越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了些,唇角牵起一个柔软的叫人觉诡异的笑容,一点一点倾近她耳边道:“也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这是——害羞呢?好像也说不过去!” 他的语气轻柔,耳语般细致缱绻。 沈青桐的脑子里有一朵又一朵的烟花不住的炸开,再被他晕染了淡淡酒气的呼吸喷薄在耳后,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一样。 这一刻,她又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这人,莫不是专门为了上门来捉弄她,找茬的吧? “王爷!”沈青桐的嘴角抽搐,假笑了一声,道:“柳侧妃那里可是眼巴巴的等着盼着呢,眼睛都要熬红了吧,王爷您今天这一脚踏进我的院子,随后就不知道要给我招惹多少是非了。看在妾身我留在这里,对王爷您来说多少还有些用处的份上,就请你高抬贵手吧。咱们就像以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的,这样不好吗?” 前面她不在的这期间,柳雪意没少打歪主意,随后最后只成了啼笑皆非的一场笑话,但是那女人用心不纯又居心不良——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西陵越本来就是每回见她都能被气得够呛,再听她居然不怕死的故意抛出刘雪要来找茬,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扣着她的手腕,面上突然染了几分清寒之色,又将她往跟前一拽,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眼睛,吐气如兰的慢慢道:“她那边在等着盼着本王,可是你这个本王明媒正娶抬进门来的王妃却是恨不能将本王扫地出门是吗?” 他不是非她不可,可是她这么嫌弃拒绝…… 那就说不过去了。 西陵越明显又是动了肝火了,眼见着再刺激两句就要摔门而去—— 沈青桐灵机一动,刚要再接再厉,就听身后的房门吱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木槿带着几个提了水桶的婆子站在门口道:“王爷王妃,洗澡水打来了!” 今天沈青桐这里本来不是她当值,而且她都已经睡下了,奈何蒹葭屁滚尿流的跑过去又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说实话,木槿本身对西陵越也是惧怕的很,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却不想刚一推门进来,就看到这房里俩主子红眉毛绿眼睛的又呛起来了。 木槿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只能大着胆子试图打圆场。 “浴桶在屏风后面,去把热水调好。”木槿道,以便吩咐了那几个婆子,一边自己快步往里屋这边走来,伸手就要去帮西陵越宽衣:“奴婢服侍王爷更衣!” 几个婆子提着水桶,鱼贯而入。 不想西陵越却是莫名其妙的突然翻了脸,怒斥道:“谁叫你们进来的!” 他顺势避开木槿的手,同时恼怒的把沈青桐往身后一甩,黑着脸就站在了灯影下。 此时的沈青桐就只穿了一件宽袍,料子不厚不薄,但是灯影下,却堪堪好是将那布料之下玲珑有致的体态以一种极为魅惑的方式展现出来。 方才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昭王殿下突然发现—— 这大冷天的,他家媳妇实在是穿的太凉快了点儿,登时就忍不住的大为光火。 几个婆子被他冰冷的语气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搁下水桶就跪了下去。 沈青桐被他推了个踉跄,站稳了身子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西陵越却是冷着一张脸,指着木槿怒斥道:“以后这间屋子,除了你,其他人谁也不准踏进来一步,再叫本王看到有人擅自出入这里,就全都拖出去杖毙。” 他这神情语气,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 木槿的胆气顿时全没了,吓的也是抖了一抖。 “是!奴婢知罪!”几个婆子更是腿脚发软,磕了个头就仓惶的退出了院子,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一群人瞬间跑了个干净,剩下七八个水桶乱七八糟的放在地上。 木槿一个人跪在那里,面上表情茫然无措。 “还愣着干什么?”西陵越的心情不好,又冷着脸叱了一声。 “是!”木槿仓惶的应了声,再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转身吃力的去提门口放着的水桶。 她是沈青桐身边近身服侍的一等一头,说是丫鬟,也没做过什么重活儿,这么一桶水是要用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拖进来。 沈青桐不悦的皱了眉头,忍不住的就想和西陵越呛起来,但是想着人在矮檐下的处境和这人的臭脾气,最终也只能是软了语气,软了语气想求情:“王爷——” “你闭嘴!”西陵越却根本没等她开口就已经冷言打断。 他今天的这个脾气,一阵一阵的,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沈青桐扪心自问,她今天是真的没想着惹他的,他这找茬找的也太莫名其妙了,最后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找出的解释就是他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然后她跟木槿就那么倒霉的成了出气筒。 这个时候,她要是去给木槿求情,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虽然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沈青桐也只能识趣的避而不谈。 木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洗澡水都调进了澡盆里,可是再想伸出手来的时候却瑟缩着迟疑,很小声的询问:“奴婢服侍王爷更衣?” “你出去!”西陵越冷声道。 木槿被他吓的一再发抖,但又担心自家主子会出状况,并没有马上推出去,只是偷偷去看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的心里虽然也是憋着一口闷气,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对木槿道:“先去睡吧,今晚我这里也不用你守夜了。” 木槿虽然还不放心,但是被西陵越的那个气势打压的,也当真是火烧了屁股一样,得了沈青桐的首肯,就如蒙大赦,屈膝福了一礼就赶紧带上门退了出去。 西陵越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沈青桐,一动不动。 沈青桐木着一张脸半天,心知横竖是躲不过了,就也不再矫情,直接咬牙上前一步,亲力亲为的替他宽衣解带。 西陵越这会儿倒是没做声。 沈青桐手下动作利落,一旦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反而是半分也不扭捏的,利落的替西陵越除去外袍,解开中衣,脱到裤子的时候她的指尖一顿,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迟疑罢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隐晦的将视线移开了。 然后,她转身把他的衣物都挂在了屏风上,又转身去衣柜里翻找。 虽然大婚之后西陵越就没在这里留宿过,但是他的衣物沈青桐这里都有,只是因为从来就没需要,所以就被俩丫头叠好了摆在了衣柜最里面的角落里。 沈青桐翻了半天才找了件居家的浴袍给他,回头往屏风上一挂,就兀自转身坐到妆台前去打理自己半湿的头发了。 她是觉得西陵越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好,就不再故意惹他了,擦干了头发就先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西陵越也是连着两个晚上几乎都没睡,这会儿有些疲惫的泡在浴桶里就半天没动,一直在闭目养神。 身后的屏风后面,他虽然一直没有回头看,但是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大致也能知道沈青桐都在做什么。 而且其实沈青桐猜得不错,他今天的心情的确的不太好的,但是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想忍的,后面却还是莫名其妙的发作了。 一切,都源于傍晚时分收到的飞鸽传书。 头天夜里他叫人给陈康梁去的信有了回音,因为当时他在信上故意模糊了有些信息,并没有交代码头上的那一幕,只是随口追问沈竞那个大弟子的身份来历。 陈康梁应该也没多想,直接如实的回了。 事实上,他对自己那位同门师兄的身世来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个家道中落的少年,比他拜在沈竞门下还早了三年,那时候沈竞驻守北疆,那少年也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追随,说是他练武的天赋极高,并且在军事上的才能也不俗,经常得到沈竞的夸赞,并且让他引以为豪。 陈康梁是以为他父亲和沈竞之间的交情,后来才被他收做弟子来调教的,并且他是官宦子弟,又是家中独子,父母都不舍得他远行,他人是一直都在京城的。 陈康梁说他和自己的那位师兄之前接触的也不多,只在有一年的春天,沈竞回京省亲的那三个月里见过几次。那时候,他那位师兄是跟着沈竞住在镇北将军府沈家的,后来沈竞回北疆军中的时候,他就也跟着离京了。 从那以后,尤其是在沈竞阵亡之后,他们师兄弟之间其实早就断了联络了。 好像还有人说,当年沈竞被敌军偷袭,战死的那一役太过惨烈,那个总是形影不离追随他的少年也不幸罹难了。 总之是—— 自那以后,那个少年就再没有出现过。 事情的原委说到这里,都还算合情合理的,那不过就是个消失多年又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 而这件事里面,真正叫西陵越警觉和介怀的—— 陈康梁说,那个少年姓裴! 虽然名字很普通,但是这个姓氏和他大致的年纪综合起来,却总会给人很不好的联想。 北魏的上一任国君,自幼身体孱弱,登基以后也是常年缠绵病榻的,所以从二十多年起,北魏朝中他的兄弟们就都暴露出了狼子野心,为了防范他这些虎视眈眈兄弟,所以从北魏太子裴影夜年纪很小的时候老国主就以历练为名,将他送出了京城…… 而这件事,众所周知,根本就不是秘密。 更有甚者,北魏太子游历在外的那数年之间,他的行踪一直都没有人能准确的掌握,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得以在自己的那些叔父的围追堵截之下险险的避过许多次劫难,直至最后,突然从暗处卷土重来,迅速的夺回了北魏的半壁江山。 西陵越也知道自己只凭借这一个姓氏做出这样的揣测很牵强,可是昨天傍晚他在码头上见过那个人。 一个人的气质是要经历多年,潜移默化慢慢的打磨形成的,那个男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很强烈,十分的与众不同。 十几年前的北疆,大越和北魏的交界处,身世模糊的裴姓少年,让沈青桐念念不忘的所谓师兄…… 这些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就有一个最为匪夷所思的真相,呼之欲出。 那个人,真的就是那个人吗? 那么这个节骨眼上,他秘密潜入大越帝都附近,这就不可能只是巧合了,很值得警觉和注意。 何况—— 现在最让西陵越耿耿于怀的却是沈青桐对那人明显过于袒护的言辞和表现。 以前的时候,她就有无意中表现过对北魏朝中局势不合时宜的过分关心…… 其实那个到底是不是北魏太子裴影夜,他只要再等两天,等云鹏回来了,交换信息之后就基本可以确认了。 可是现在,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浮气躁,因为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而耿耿于怀。 他本来是告诉自己,他过来沈青桐这里是要提前向她求证那人的真实身份的,可是来了之后,又发现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开口问她。 至于原因—— 没有原因,他也不想去细想其中的因果。 浴桶里的水,逐渐褪去了温度,西陵越过分浮躁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冷却平复。 他从水里起身,带起一片哗啦啦的声响,然后跨出浴桶,随手扯过挂在那里的浴袍穿上。 屋子里少了地龙,夜里倒是不冷,立在墙角的琉璃宫灯透出暖色的璀璨光芒来,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西陵越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再一看,床上被子底下的沈青桐就只能看到缩成了一小团的轮廓,这会儿她在被子外面就只露出一张小脸儿,赫然是已经进入梦乡了。 西陵越举步走过去。 床帐下,那个平时总是牙尖嘴利的混账丫头倒是难得的睡容宁静。 长发披散遮盖了半张脸孔,墨发如夜色流泻,越发衬得那肌肤雪白柔嫩。 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小排浅浅的影子,她那模样看着,倒是难得的乖巧柔顺。 西陵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盯着他家媳妇的睡颜看了半晌。 沈青桐睡着的是真的很乖,猫儿一样,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种情况,发生在这个丫头身上,简直可以称之为离奇。 西陵越看在眼里也觉得好笑。 于是,他的唇角不禁勾起,弯身坐下,迟疑了一下,就缓缓地抬手出去,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腮边。 手指触动落在她腮边的发丝,有点痒。 沈青桐嘤咛一声,不满的使劲抬手甩了一下。 她的真的脾气不好,这一巴掌甩出来的力度不轻。 就听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西陵越的手背上。 西陵越倒是没事,却是震得她自己的手心生疼。 沈青桐吓了一跳,蹭的就弹坐起来,睡眼朦胧的一抬头—— 面前的西陵越已经换了张冷脸,凉凉的道:“睡着了也不老实!” 沈青桐早就睡懵了,正呆呆的坐在那里反应呢,他已经掀开被子,翻身躺在了被窝里。 被窝里被灌进来一股凉风,沈青桐的脑子里突然清醒了几分,还在迟钝的整合记忆,就已经是觉得腰上一紧,直接被他拉倒在了怀里。 两个人身上都各自只穿了睡袍,衣襟松散。 结实紧致的和柔软滑腻的肌肤撞在一起,马上就有一种异样紧张又暧昧的情绪在这个怀抱里升温。 沈青桐睡到半途给闹醒,这时候浑身无力。 她本能的抬手撑着他的胸口想要翻身到一边,西陵越却紧紧的抱着她,手臂的力气太大,铁钳一般牢牢地禁锢,她只试着动了一下,就彻底败阵,扒他身上了。 西陵越的唇,落在她颈边,顺势去吻她。 他是故意的,力道很大。 “唉!”沈青桐低呼一声,这会儿是真醒了大半了。 她使劲的挣扎,试着想要抬头去看他的脸,可是被抱的太紧了,根本动不了,挣扎无果,就听西陵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就这么不愿意亲近本王?”他问。 沈青桐一直都不是很清醒,隐隐的却像是听到了他言语间夹杂的一点叹息声。 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无奈道:“王爷您——”这是何苦呢? 明明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就很好,何苦非要跨越雷池,来给彼此尴尬的添堵呢? 西陵越想都能想到她要说的话,一口闷气又瞬间顶上来,他懒得再理,干脆眼一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直接封住了她的嘴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章 沈青桐,看着我! 沈青桐被他堵的一口气上不来,顷刻之间,人是真的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身上那件宽袍,根本就形不成任何的障碍。 两个人,肌肤相贴。 西陵越的手,摸到她腰侧,沈青桐下意识的踢腾挣扎,脸色涨红,神情恐慌。 西陵越不经意的瞥见她的神情,一直压抑沉郁的心情却突然莫名的好转了几分。 其实,他并不是有多反感她的坏脾气,和有时候和他怒目圆瞪,据理力争的那些叛逆的行径,只是没见见她伪装的一本正经或是间或的气势凌人的和他公事公办的谈条件讲道理的时候,心里才回莫名的堵得慌。 这会儿沈青桐又破了功。 相形之下,头天晚上在客栈里第一次肌肤相亲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西陵越想,那大约就只是隐在黑暗中的自欺欺人吧? 于是,十分恶劣的,他的大掌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 沈青桐被他吻得喘不上气来,再一感觉到他手掌火热烙印在她肌肤上的那种灼人的温度,顿时脸就憋得通红,眼睛惊恐无措的瞪得老大。 她使劲的试图推开了他。 西陵越却扣紧十指,将她的那只手按在了枕侧。 而他的力气,又恰恰是她无法撼动的。 而事实上西陵越的猜测也没错,头天夜里沈青桐之所以那么坦然,其中一则是无能为力,二来—— 自欺欺人的成分也是占的很大的。 如今人在灯光下,她能看到这男人的脸和他的每一个眼神动作,几乎是窘迫的无地自容。 “王爷,放下床帐好不好?”不得已,她喘息之余只能低声下气的求他。 “怎么?”西陵越挑高了眉头看她,眼底带了点揶揄又妖冶的笑。 暖色的灯光之下,他的五官更加俊美出色,可就是唇角这一点明显是不怀好意的笑刺激着,让沈青桐连半点旖旎的心思都起不了。 这个混蛋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沈青桐气疯了,又不好嚎啕大哭,勉强张了张嘴,可是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就跟着泄了气,最后只能满脸通红的咬住了嘴唇。 这表情,多少是有点视死如归了。 西陵越皱眉,心里又是莫名的一门。 于是再次俯首吻下来的时候,他就恶意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没见血,却是真的痛。 “呜!”沈青桐痛呼一声,也是怒了,抬脚又去踢他。 他却早有准备,直接强行把她的腿给压下了。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不同于前一晚的手忙脚乱和仓促,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细品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所有的美好。 他的力气很大,几度失控,沈青桐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要被他掐死在怀里了。 开始的时候,痛了她还挣扎,后面干脆就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身体碰撞,肢体缠绕,他的汗水滴滴滚落,碎裂在她的皮肤上。 西陵越其实一直有注意怀里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她是有挣扎反抗,而且她的眼里也的确是没有他,但也应该不会是还留着别人。 因为她虽然是在抗拒和他之间的亲近,但却也不见得就是有多失落或痛悔。 她没有想着守身如玉,还要把这身子留给别的什么人,只不过她的眼里心里却也一直都没有他而已。 心头上,因为裴影夜的事而笼罩上来的那一层阴霾似是慢慢的散了些许,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被更加厚重的乌云覆盖—— 西陵越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这种事情而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他的心,是要用来承载大事的,只要她不背叛,不触动他的底线,他根本就无暇分心他顾,他一直以为,只要她肯安分的呆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他的王妃,这个全天底下最应该和他亲密无间的人,她的心里,居然都没有放着他的?! “沈青桐!”他的手指缓慢的摩挲着她被汗湿了的鬓角,声音带一丝沙哑的颤抖,“看着我!” 沈青桐整个脑子里混沌无力,迷迷蒙蒙中听到他的声音,缓慢的睁开眼睛。 他的面孔,染了一层薄红,很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目光,五官深刻俊美,素来冷傲幽深的瞳孔里闪动着灼热的火光。 沈青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他,但在潜意识里却能清楚的认知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一夜,浮浮沉沉,记忆时而清晰又时而恍惚。 沈青桐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总之第二天听到身边的动静睁开眼的时候,就见西陵越正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上穿衣裳。 她浑身酸痛乏力,根本就不想动,刚想闭上眼继续装睡—— 却不知道西陵越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他穿好了靴子,站起来,突然扭头看过来一眼。 这一刻,他为了看她的笑话了,就又恢复了平时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 沈青桐当场就认命了,撑着身子爬起来,翻到和被褥搅在一起的衫子套上,心里又把这人骂了一通—— 他自己得早起上朝,就也见不得别人睡了?什么人呢这是! 她慢吞吞的爬下床。 因为昨夜西陵越在这里留宿,木槿和蒹葭那几个丫头几乎是整夜待命,高度紧张的等在隔壁的屋子里,唯恐主子们夜里会有什么需要,这一大早的,更是老早就打好了热水守在门口了。 沈青桐瞧一眼映在窗纸上的人影,道:“进来吧!” “是!”木槿应了声。 蒹葭捧着床单,推开房门。 木槿埋头快走过去,把盛了温水的脸盆换到盆架上。 西陵越走过去。 她忙垂下头,后退了一步。 沈青桐恰好看见了,就道:“早膳准备好了吗?我饿了!” 木槿知道她这是替自己解围,感激之余,赶紧道:“奴婢这就去催!” 说完就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这边蒹葭也是屏息敛气,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埋头整理床铺,可是掀开被子,看到下面光洁一片的床单时,脸色突然刷的一白,瑟瑟发抖。 沈青桐坐在妆镜前瞟了眼呆如木鸡的蒹葭,心里一时困惑,就起身走了过去,随口问道:“怎么了?” 蒹葭捏着被角的手还在隐隐发抖,脸上神情惊骇,一丝的血色也无。 沈青桐狐疑的撩开被子看了眼,还是不得要领,拧眉想了想方才茅塞顿开。 她和西陵越之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 虽然她自己是不当回事的,但是想着柳雪意那些人时时盯着,到底也是不能留下任何可乘之机在外面的。 沈青桐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转身从床头的针线筐里取了剪刀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 彼时西陵越正在外间洗脸。 蒹葭几乎是吓的魂飞魄散,用一种见鬼一般的眼神看了沈青桐一眼,就仓惶回头去看西陵越。 沈青桐却是镇定自如,从伤口处挤出几滴血抹在了床单上。 这屋子虽然不小,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沈青桐还没避讳,西陵越自然也不是瞎子。 他净脸之后就又转身走了过来。 蒹葭脸色惨白,几乎随时都要昏倒,当即就是腿一软,匍匐在了地上。 看着沈青桐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西陵越却竟然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讥诮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然后就转身取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袍穿戴。 沈青桐也不管他,没事人似的去妆台的抽屉里找了金疮药出来,抹在伤口上止血,抬头见蒹葭还浑身虚软的跪在地上,就道:“赶紧收拾了吧,去看看木槿她们到底在干吗?我饿死了!” 蒹葭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还是害怕的想哭。 她倒是没往沈青桐遭劫的那件事上想,可—— 她家小姐没有落红!还是当着王爷的面做了这样的手脚,最神奇的是—— 王爷居然也没追究。 这—— 太诡异,也太可怕了! 这么大一个把柄被王爷拿在手里,他—— 这不会是觉得丢人,表面上没有发怒,随后别是就要将他们主仆两个料理了遮丑吧? 蒹葭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几乎是强忍着嚎啕大哭的冲动,爬起来,去把床上脏了的床单换下来,又抖着手整理好床铺,抱着那条染血的床单走了出去。 西陵越有条不紊的取过外袍穿上,回头,却见沈青桐还懒懒的坐在妆台前披头散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头发,眉头就忍不住的拧了起来。 这男人的气势很强,哪怕是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你,也够有压力的。 沈青桐有所感觉,挑眉看过来一眼,见他正摆着一张死人脸盯着自己,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很顺从的站起来,屈膝福了一礼,敷衍道:“妾身恭送王爷!” 她的膝盖弯下去,等着这尊大佛拂袖而去。 却不想那人居然稳稳地站着没动。 沈青桐等了片刻,不由狐疑的抬头,还在诧异的时候,外面木槿就小心翼翼的敲门道:“王妃,早膳送过来了!” “哦!摆上吧!”沈青桐道,见西陵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就越发不耐烦。只是她这个人,是分得清楚形势的,很识时务,当然不会和他对着干,于是就很是敷衍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早膳准备好了,王爷不急着走的话,就一起用吧!” 说完,就耷拉着一双绣鞋慢吞吞的往外走。 蒹葭被吓跑了之后就再也不敢进来了,木槿带着两个厨娘刚好迎接着从外面进来,发现西陵越还在这里滞留不去,一颗心顿时就又提到了嗓子眼,使劲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两个婆子匆匆进来把饭菜摆在外屋的圆桌上。 沈青桐往那桌旁一坐,取过一只瓷碗,伸手就要取汤匙。 她坐的随意,平时一大早屋子里也没外人就没有约束,身上袍子的一角散落在地,从西陵越的角度看过去,恰是可见那一截玉质般细腻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 想着晚上两人在床笫之间的纠葛,西陵越就觉得心头燥热,再看那女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浑身上下就开始冒黑烟。 他随手扯过一件外衫走过去,兜头扔给沈青桐,冷声道:“把衣服穿上!” 衣角落在桌上的汤碗里,这顿饭自然是没办法心平气和的继续吃了。 沈青桐的脾气本来这一大早就都是强忍着的,这会儿就忍无可忍狠狠的怒了。 她抓着衣服,霍的站起来,一时间也再忍,抓着手里的瓷碗砰地一声就砸在了西陵越的面前,怒骂道:“一大早的,你有病啊!” 堂堂昭王殿下,金尊玉贵,几时被人指着鼻子这样的叫骂过? 汤汁溅出来,落了一片在西陵越的袍角上。 西陵越低头看了眼,一张脸瞬时黑成了锅底灰。 木槿觉得她最近这胆子大概是被蒹葭传染了,当时就没撑住,扑通一声就仓惶的跪下了。 沈青桐一个碗摔出去,看到西陵越的脸,本来是下意识的心虚了一下,但她也是有脾气的,随后一想,干脆就破罐破摔了。 她梗着脖子,也是怒气冲冲的盯着西陵越,半分气势也不让。 而这一眼,更是火上浇油。 西陵越额角的青筋在跳,可是跳了半天,却赫然发现好像也没太有办法泄愤,于是就盯着他家王妃,恶狠狠的道:“沈青桐,别忘了,你是昭王妃,平时应该怎样着装和礼仪这些还得需要本王再来教你吗?” 沈青桐这才知道他又是抽得哪门子的风。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这里是我自己的卧房——”你不爱看你滚! 也是受够了这混蛋的臭脾气,沈青桐直接冷冷的顶回去,心里又忍无可忍的咆哮了一句—— 没事找茬,你这是有病吧? 木槿跪在旁边,也不敢劝,直想晕倒了一了百了。 “你说什么?”西陵越是真没想到她会死不悔改的和自己叫板,当场就也是怒了,咬牙切齿的就要骂。 “我今天没招惹你吧?”沈青桐恼怒的反问,冷冷的讽笑出声:“王爷你心情不好,大可以不往这里来找晦气,这么三番两次的和我为难个什么劲儿?反正我是不会哄着你顺着你的,这么闹下去,就是双方不讨好。你要寻人奉承你,去找柳氏好了。” 就知道不能跟他回来,别的都还可以姑且不论,就只冲着这人的臭脾气—— 真的是有多远就要躲多远。 西陵越也是被她惹毛了,脸色瞬间又黑了三度。 眼见着他眼睛一瞪,像是要动手,情急之下,木槿的胆气突然就又都回来了。 她匆忙的爬过去,挡在沈青桐和西陵越中间,诚恳的磕了个头道:“王爷,王妃前面才刚受了惊吓,情绪不怎么稳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说着,就是眼圈通红,好像随时准备替沈青桐挡他一脚的悲壮表情。 这一出苦情戏演得…… 西陵越看着这丫头的表情,几乎都要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了。 可是好歹—— 他不能真动手把自己的王妃给打了吧? 反正是一大早生一肚子气的气。 沈青桐就是梗着脖子,一点儿服软的迹象也没有。 昭王殿下觉得这么耗着很没面子,冷着脸又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啊! 看着他一阵风一样的卷了出去,前一刻还以为要挨一脚的木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扭头视线追逐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王爷他——” 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最后只是干打雷啊? 这不对啊!太不符合他们家王爷雷厉风行的出事作风了。 “莫名其妙!”沈青桐也是一肚子气,才不管他,一屁股坐回了桌旁,重新拿了个碗,再盛汤:“不用管他!” 她生着闷气,饭倒是吃得不少,倒是真的完全不把西陵越当回事的。 木槿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看着她的脸色,都只能作罢,只是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又擦干净了地砖就退出去了。 王爷和王妃终于圆房了,阖府上下都跟着松了口气,一夜之间,消息迅速的就散开了。 陆贤妃留在这里的嬷嬷尤其高兴啊—— 终于功德圆满,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的留在这里看昭王殿下的冷脸了,熬了快一年,终于熬出头了,简直就要喜极而泣啊。 那嬷嬷欢天喜地的过来。 蒹葭心虚的厉害,闷声不响的把已经整理折叠好的床单交出去。 那嬷嬷收了东西,就更是欢天喜地的回宫复命去了。 虽然这天西陵越出门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但是他们家王爷的脸色从来就没好过,所以阖府上下,包括周管家在内,谁都没多想,把他送出了门,一家子都喜气洋洋的。 当然了,和谐喜庆的气氛不可能渲染到昭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总有不协调的地方,而这个所谓不协调的地方—— 就是柳雪意那里了。 昨夜西陵越去了沈青桐那里的时候,她马上就知道了。 因为之前他们两个有过两次不欢而散的经历,柳雪意当时就安慰自己,在等着后续。 可是这一夜下来,却是正儿八经的尘埃落定了。 一睁眼没睡,这时候柳雪意的脸色就暗沉的有些可怕,她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眼底神色冰冷。 灵芝在院子里打了几个转儿,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推门走了进来,小声的道:“小姐,贤妃娘娘留在府里的嬷嬷已经回去了。” 话说完,她就使劲的把头垂得更低,就只等着柳雪意发作了。 不想等了半天,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灵芝心里忐忑不安,缓缓地抬起了头,就见柳雪意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子外面。 她额头上缠了绷带,脸色苍白,再加上那种明显不怎么自然的怨毒的表情,就让她此时的状态看上去分外的恐怖骇人。 灵芝心里打了个哆嗦,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姐,您……还好吗?” 柳雪意闻言,霍的扭头看过来。 她的眼底厉色很重,盯着灵芝,恶狠狠道:“你说我好吗?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好的吗?” 西陵越把沈青桐又找回来了,这样还不算,并且两人之间,也终于是有了夫妻之实了。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她又被陆贤妃狠狠的训斥了,处境堪忧…… 这种情况下,柳雪意不担心紧张,那才不对呢。 “她毕竟是昭王妃……”灵芝很小声的说道,“而且贤妃娘娘那里,也就是一时的脾气,她毕竟也是培养了小姐这么长时间,可见她还是很看重您的,小姐您也先不要灰心,回头再哄一哄她,等娘娘气消了也就好了。总归您和娘娘之间,可要比王妃和她之间亲近的多了。” 柳雪意闻言,也没受到多少的激励。 她恹恹的抬头看了灵芝一眼,自嘲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只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可是——” 可是眼前的局面怎么就会成了这个样子了?这和一开始陆贤妃和她说的完全不一样,也和她自己期待的完全不一样。 说是侧妃,可是从头到尾,西陵越就没碰过她,甚至于她进王府这么久了,他都还从来还不曾踏进她的院子来。 其实陆贤妃是否放弃她,她压根就不在乎,但是—— 在西陵越完全不把她当回事的情况下,陆贤妃那里的关系,反而成了救命的稻草了。 这么一想,柳雪意到底也是不甘心就这么自暴自弃的。 她擦了把眼角的湿痕,站起来:“给我梳妆,我要进宫!” 西陵越那边,她不敢随便的轻举妄动,那么至少—— 要把陆贤妃那边的关系先争取回来。 柳雪意打起精神,又进了宫。 木槿得了消息,本来是想跟沈青桐说一声的,可是沈青桐用完早膳之后就又睡了。 木槿想着她对柳雪意的事情向来不在乎的,就也搁置不提了。 沈青桐睡到中午才醒,这一觉睡下去,总算是把连着几天的疲乏都解了。 下午没什么事,她才打听起她不在的那一天两夜昭王府里的情况。 木槿把事情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沈青桐趴在榻上,听得倒是漫不经心。 “当时皇后娘娘虽是走了,但是心里肯定是没有全信的。”木槿道,看一眼她的脸色,忧虑道: “而且从王妃您被刺客劫持了之后,这两天京城里就到处都在议论。” 沈青桐笑了笑,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又翻身坐起来:“随便他们说什么吧,拿不到真凭实据,过阵子这流言自然也就会淡了的。” “也只能是这么想了!”木槿叹了口气。 沈青桐拿过她手里正在绣的花绷子,自己走了两针,一边却又突然问道:“不过……你说那期间大伯母过来探望过?” “是!”木槿回道:“当时是周管家去打发了的,说是老夫人听说您受惊生病了,才叫大夫人过来看望的!” 沈青桐撇撇嘴,轻笑:“他们真是有心!” 木槿看她脸上表情就知道她是言不由衷,可一时又猜不透她具体的心思,就只狐疑的看着她:“小姐……” “没事!”沈青桐还是云淡风轻的缓缓笑道:“就是想一想,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们了,怪想的,回头哪天抽个空,回去看看啊!” 大夫人会那么听话,替老夫人来探望她? 她才不信呢! 而且陈皇后的为人也算严密谨慎的,手上无凭无据的,她会突然冒险来昭王府闹? 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沈青桐思忖着,就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木槿不解其意,朝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冲她露出一个笑容作罢。 大夫人,陈皇后,还有柳雪意是吗?她沈青桐虽然没什么兴趣和她们争锋斗法,但好歹也不是随便任人搓扁揉圆了欺负的主儿啊。 一个下午,主仆两个就坐在屋子里绣花,时间过得平静又和谐。 本来早上那会儿西陵越甩袖而去,沈青桐独自生了半天的闷气,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晚上沐浴之后正百无聊赖的站在内外两屋的雕花门底下逗着红眉说话,一边等着蒹葭铺床,冷不丁身后一阵冷风袭来。 回头,却见西陵越已经冷面神一样的站在门口了。 这会儿都要睡觉了,沈青桐身上又是一件宽大的浴袍。 看到她身上装束,西陵越脸色就又在瞬间变了,直接黑成了锅底灰。 这个女人,当真是屡教不改。 沈青桐瞧见他的脸色,也只觉得头疼不已。 蒹葭转身看过来,立刻就趴地上了:“见过王爷!” “滚!”西陵越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 蒹葭爬起头,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屋子里就又剩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青桐面上神色十分坦然,明显半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 西陵越气闷不已,脸色就越发的阴沉了。 沈青桐看他一眼,西陵越正待要发作,那可恶的女人却没事人似的一转身就进了里屋,干脆利落的把他晾在外面了。 西陵越一口气顶在胸口散不出去,顺手抄起红眉的鸟笼子,推开门丢了出去:“把这只笨鸟给本王扔出去,不许它再出现在本王的视线之内,再有下一次,本王就把它扔到厨房去炖汤。” 木槿本来正要过来继续铺床,这时候也不敢进来了,赶紧抢了红眉在手:“是,王爷!” 这人又是抽的什么风?居然跟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鹦鹉较上劲了。 沈青桐在屋子里听了这动静,的心里也被他给挤兑出了火气,连脸色都懒得维持,只就阴沉着一张脸,扭头盯着他的背影看。 西陵越回头看来的时候,恰是对上她阴云密布的面孔。 他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极不适应这女人不加掩饰的情绪流露,眉头就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沈青桐只觉得是他那唯我独尊的脾气又上来了。 这会儿她自己都姑且一肚子的火,更没心思去应付他,干脆就自己转身进了里面的卧房。 西陵越被晾在那里,心里的火气更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说是一咬牙,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正好迎着沈青桐从屏风后面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穿戴妥当,三层衣物,一丝不苟的把自己从下巴往下的部位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眼瞅着这就要二更了,西陵越瞧见她的装束,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就阴沉的更加难看了起来。 ------题外话------ 宝贝儿们,圣诞快乐,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章 昭王殿下的身世 沈青桐却不管他,冷着脸坐到妆台前,拿帕子把发梢上最后的一点湿气擦掉。 明知道过来她这里就是自讨没趣儿,西陵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刚从衙门办完差回来,是要回书房的,但是不知真的,脚下步子就不受控制的又来了她这里。 好吧,他的初衷似乎并不是围着来和她抬杠的! 暗中深吸一口气,西陵越冷着脸走过去,迟疑着在沈青桐身后的一个绣墩上弯身坐下。 沈青桐从镜子里看见,眉头隐约一皱,然后就丢了帕子起身,远远的避开他,爬上床去,背对着他,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 西陵越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登时就又觉得顶得他肝儿都疼了。 依着昭王殿下的脾气,那绝对是要摔门而去的。 沈青桐已经做好了听他摔门的动静了,闭着眼装睡。 可是等了半天,却居然破天荒的没听到动静。 她又不好转身去看动静,就只能继续维持身子保持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然后……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 身后她裹得严实的被子突然被人掀开一角,沈青桐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人已经自来熟的钻进被窝里,躺下了。 沈青桐大为意外,简直好奇的就想爬起来仔细看看她家这个不要脸的夫君这么没脸没皮钻被窝之后的表情啊—— 他不是傲娇吗?不是高高在上,死要面子吗? 就冲着他方才令人发指的那张黑脸,也不该是这么快就放下身段,直接住这里了吧? 当然,就算好奇的要死,这终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沈青桐耐着性子,就是只给她一个背影,面朝大床的里侧,一动不动的继续装睡。 沈青桐的两个丫头手巧,做事又细致,她的被褥衣物每每清洗过后,蒹葭都会用一种特质的香草做的香料熏香,那味道很浅淡,但是细嗅之下,却是沈青桐独有的。 此刻同榻而眠,鼻息间充斥的就都是她的味道。 不说是有多*蚀骨,但就是那种若有似无的暗香浮动…… 被窝里面暖暖的,总忍不住的就会叫人心猿意,想起前两夜温香软玉在怀,那具身体落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西陵越本来就闭着眼在生闷气呢,这会儿就越发的心浮气躁,气血上涌,越发的胸闷了。 可是沈青桐不理他啊! 他拗着脾气,几次想要伸手去把人拖过来,但是想想又觉得太没面子,气着气着就慢慢睡着了。 当然—— 沈青桐生的闷气不比他少,可就是较着劲懒得搭理他,最后—— 比他还早入睡。 这一夜,两人同榻而眠,几个丫头都胆战心惊的熬红了眼睛,殊不知这被窝里来人却是风平浪静,就这么前所未有和谐安静的睡了一夜。 次日,西陵越仍要早起上朝。 其实沈青桐醒得比他早,但是懒得和他打交道,干脆就继续装睡。 西陵越睡了一觉,一掀被子,看到自家媳妇整整齐齐的穿戴,睡梦里刚散去的火气蹭的就又涌上心头,穿了衣裳,这回是真的不负众望的摔门而出啊。 那动静,震得整个屋顶都似乎抖了一抖。 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沈青桐胸中的郁结之气就瞬间散了个干净,简直就是神清气爽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因为一动不动装睡压麻了的肩膀。 隔壁的屋子里,三个丫头大着胆子探头出来,目送西陵越一阵劲风一样的卷了出去,都赶紧跑过来看他们家王妃是否还四肢齐全,五官尽在。 “王妃!”三个丫头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 却见沈青桐已经穿戴整齐了,正站在桌旁倒了水要漱口,脸上更是难得的喜色,容光焕发。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蒹葭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他……又生气啦?” 以前但凡是惹了王爷生气,再看她家王妃,那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十有*也是红梅毛驴眼睛的。 今天这画风—— 简直太诡异了! “不用管他!”沈青桐冷吃一声,是真的心情不错。 人家夫妻小两口之间的私房事,几个没嫁人的小丫头哪里会懂,还是纳闷不已的互相看了看就各自忙开了。 待到伺候沈青桐用完了早膳,沈青桐突然道:“去准备一下,我要进宫一趟!” “啊?”木槿有些意外。 她以前进宫基本都是跟着西陵越的,绝对没有主动一个人去的。 沈青桐见她站着不动,就是笑道:“虽说只是虚惊一场,但是现在我回来了,怎么都要过去和母妃说一声的,这是礼数问题!” 她其实不太在乎陆贤妃怎么看她,只是—— 既然还得跟着西陵越过日子,那么就总要替自己打算,起码表面上的礼数做全了,也省得陆贤妃心生不满,背地里给她小鞋穿。 不必要的麻烦—— 能省一点就是一点吧。 木槿明白过来,谨慎的点头,“好!奴婢这就让周管家去准备!” 转身刚要往外走,想了想,还是迟疑:“还有皇后娘娘那里——虽然她那时候登门是没安好心,可到底也是打着探望之名来的,而且她又是长辈,她那里——” 沈青桐笑道:“没事,我先去母妃那里,回头让她陪我一起过去凤鸣宫!” 虽然她也跟着西陵越一起尊陈皇后一声母后,可毕竟谁也不糊涂,大家就不是一个立场和阵营的,她倒也不是应付不来陈皇后,只是在明明有人可以替她出头的情况下,她又何必亲力亲为的去和那女人周旋呢? 木槿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去找周管家了。 周管家听说沈青桐要进宫去给贤妃请安,也不觉得不妥,赶紧就叫人安排了马车,并且为了保险起见,格外多加了一队侍卫护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宫去了。 沈青桐这边是有惊无险,陆贤妃这几天却是一直都病着。 听说沈青桐过来了,她倒是也没觉得意外,就吩咐黄嬷嬷道:“请进来吧!” 黄嬷嬷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引了沈青桐进来。 陆贤妃满脸的病容,精神看上去明显的大不如前,十分的倦怠,彼时正恹恹的靠在软枕上休息。 “你来啦!”见到她,陆贤妃倒是撑着精神率先打招呼。 “儿媳见过母妃!”沈青桐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是儿媳的不是,前面出了那档子的意外,连累母妃也跟着受惊了。本来昨儿个我就该进宫来探望,并且给母妃请罪的,我——” 说着,就是欲言又止,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世家女子,任凭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会被吓坏的。 陆贤妃倒是没觉得她的反应有什么不对的,只叹息着抬了抬手道:“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也受苦了,那都是意外,赖不着你!” 沈青桐面露感激,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她。 黄嬷嬷就走过去,亲自搀扶了她起来,一边也是安抚着笑道:“娘娘又不不讲道理的人,这一次王妃的确是受苦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这就是皆大欢喜的事!” 其实倒也不就是陆贤妃心宽,主要是横竖事情已经发生了—— 此时此刻,沈青桐如果死了可是远比她还活着带给西陵越的打击要大。 只要她人还完好无存的活着,那就是虚惊一场;而相反的,她这时候死了,才会被人泼脏水,极尽羞辱之能事的议论,这对西陵越的名声和影响,都是极为不利的。 “多谢母妃体谅!”沈青桐爬起来,又道了谢。 陆贤妃病着,沈青桐就尽量关切的嘘寒问暖的问候了她一阵,婆媳两个,倒是相谈正欢的。 寝殿这里,陆贤妃和沈青桐正说着话呢,刚好柳雪意就到了。 因为知道昨夜西陵越居然又睡在了沈青桐那里,今天一早起来,她的精神都还有点儿恍惚,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关心沈青桐的去向,直接就出了门。 黄嬷嬷得了消息,迎出来,将她堵在了永宁宫外。 “嬷嬷?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娘娘的身子今天好些了吗?我怕丫头们服侍的不周到,就还是过来了!”柳雪意强打精神,扯出一个笑容来。 黄嬷嬷在她面前,却是从来都高出一等的,当即也是规规矩矩的扯出一个笑容道:“侧妃娘娘有心了,总归娘娘是没白疼您一场,不过——” 她说着,就回头往院子里看了眼道:“方才王妃进宫来了,这会儿正陪着娘娘说话呢。” 柳雪意一愣,脸色就微微的变了。 黄嬷嬷于是话锋一转,紧跟着又道:“就为着之前的事儿,过来给娘娘请罪的,要不您先去偏殿坐会儿,等王妃走了……” 昭王府里,这一个正妃和一个侧妃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局面,陆贤妃这里是有数的。 知道她和沈青桐不睦,而沈青桐那丫头的性子又有时候叫人掌握不住,实在也是不宜叫她们凑在陆贤妃的病床前见面的,冲突起来,对谁都不好。 “好!”柳雪意咬咬牙,面上只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嬷嬷提醒!” “侧妃娘娘请!”黄嬷嬷侧身,把她让进了院子里,叫人送她去了偏殿,她以前住的屋子里暂候。 寝殿那边,沈青桐和陆贤妃寒暄了一阵就面色有些为难的提到了陈皇后的事。 “儿媳听说我出事之后,母后也有亲自过府探望,她是长辈,又是一国之母,实在是叫我惶恐。”沈青桐道,咬着嘴唇,略显得有些不安:“母妃您说我是不是该去给母后谢恩?” 陆贤妃是想起那件事都还心有余悸。 她胸中一闷,拧眉思索了一阵,便是点头:“这本就是应该的。这样吧,既然你今天过来了,那就本宫陪你去凤鸣宫走一趟吧!” 说着,她就掀了被子下床。 在她看来,沈青桐是还有点儿孩子气和小家子气,让这么个丫头单独去见陈皇后,实在没办法放心。 沈青桐并不拒绝,赶紧过去搀扶她。 外面进来两个宫女,伺候陆贤妃飞快的梳妆更衣,给她擦了厚厚的脂粉,把病容掩去一些,婆媳两个就去了凤鸣宫。 陈皇后心里正为了沈青桐的事情遗憾气闷呢,听说两人来了,自是没什么好脾气,但是碍着面子,也只能是让人请了进来。 “臣妾是不是叨扰了娘娘休息了?”进门之后,陆贤妃率先行礼。 “自家姐妹,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贤妃你不是还病着?这时候还过来?”陈皇后坐在上座上,手里捧着杯盏,仪态端庄优雅,高高在上。说着,就稍稍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身子好些了?”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陆贤妃道。 之前在昭王府,两人之间当面起了冲突,陆贤妃干脆就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不瞒娘娘说,这几天臣妾的身子实在是虚得很,行动不便,今儿个是桐桐进宫来了,这孩子听说娘娘曾经登门探望她,她一个做小辈的,哪里受得住娘娘这么大的恩惠,甚是惶恐感激。可是这孩子嘴拙又胆子小,臣妾怕她自己过来,激动之余不会说话,就陪着她一起过来了。” 说着,她就是满怀欣慰的笑着转身拉了沈青桐的手,将她往前拉了一步道:“这孩子说要是要来给娘娘谢恩的!” 沈青桐自进门的时候起就低着头,一副十分柔顺的小模样。 这时候她便是屈膝跪下:“之前有劳母后亲自登门探望,桐桐甚是惶恐,特意过来给母后谢恩,谢谢母后的关怀!” 陈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哪怕她的态度举止再怎么谦卑恭敬也都看不顺眼—— 本来明明可以借这次的机会狠狠的打击西陵越的,可偏偏,这个丫头居然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她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居然还真是有这样的福气和运气。 陈皇后心中情绪浮躁,面上却还是维持冷静,道:“你没事就好,本宫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盼着你们都好了,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但是——” 她说着,顿了一下,紧跟着扼腕的叹了口气:“下一次可是要注意小心了,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一旦真的出点儿什么事,那可怎么好?” 她这到底也是忍不住的绵里藏针了。 申请特也不多言,态度始终恭谨的点头:“是!多谢母后的关心!” 陆贤妃也听出了陈皇后的言下之意,心中不快之余还是微笑着上前一步,把沈青桐拉起来,一边含笑对陈皇后道:“托皇后娘娘的福,而且我也觉得这孩子就是个有福气的,这一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一句话,又是戳在了陈皇后的痛处。 陈皇后的目色微微一沉,捧着茶碗的手指紧了紧,根本也就没心思招呼两人坐下来一起演戏了,就道:“沈氏你这次也受惊不小,就不要拘礼了,回去好生的养着吧!” “是!”沈青桐本分的应了。 陆贤妃就握了她的手,笑道:“那臣妾和桐桐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说完,屈膝一福,就带着沈青桐退下了。 陈皇后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的背影,面上表情却是一寸一寸的慢慢的阴沉下来。 “娘娘!”古嬷嬷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放在一边,开解道:“这一次算是昭王妃的运气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来日方长,您也不要太介怀了!” “陆贤妃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陈皇后咬牙怒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古嬷嬷张了张嘴,本来想劝来着,可是左思右想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就只能是作罢。 陈皇后手抓着桌角,心里终究还是气不过的,左右思忖了片刻,突然又扭头看向了古嬷嬷问道:“那个冯氏那里,这两天再没有额外的动静了吗?” 古嬷嬷皱眉,摇头:“暂时没有呢!” “她都是沉得住气!”陈皇后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吊着本宫的胃口,看来她也是得意的很呢!” 语气中颇有几分恼意。 古嬷嬷不敢做声。 陈皇后又道:“卫涪陵不是缓过来了?过两天本宫再过去看看她,你去提前安排一下!” 她抬眸,意有所指的看了古嬷嬷一眼。 古嬷嬷会意:“是!奴婢明白!” 陈皇后于是就没再说话。 她本来是不想成全大夫人的算计的,可是这么想这一次在沈青桐的事情上她都是吃了闷亏的,既然大夫人要针对的极有可能是沈青桐—— 横竖西陵越的周身就是铁板一块,她轻易踢不透,也不敢贸然去踢,那么迂回一下,从这个沈青桐身上下手,这没准是一条好路子。 这边沈青桐跟着陆贤妃回了永宁宫,又坐了会儿,快到上午的时候才起身告辞。 陆贤妃人在病中,刚又去凤鸣宫折腾了一趟,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就也没再留她。 待到沈青桐走后,黄嬷嬷才道:“娘娘,柳氏又过来了,一直在偏殿等着,叫她进来吗?” 陆贤妃烦躁的皱眉—— 她生着病,其实真的没精神应付任何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也没犹豫,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 黄嬷嬷转头给站在门口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就去传信了。 这边黄嬷嬷倒了杯温水递给陆贤妃,道:“娘娘,您本来就是要拿柳氏去投石问路的,可是现在看来,咱们殿下对她是真的没懂什么心思的,而且这女人又眼皮子浅,照目前的这个局面看来,她也是成不了气候了,都这时候了,您还要继续哄着她吗?” 提起这件事,陆贤妃也是心烦意乱的,皱着眉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她不中用,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越儿那孩子,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凡是他那性子能听我一两分的劝诫和安排,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那现在——”黄嬷嬷想着西陵越后院的事,也是着急,“这会儿殿下和沈氏倒是圆房了,听说这连着两天都是宿在沈氏那里的,虽说沈氏是个外人,但若是殿下喜欢的话,您是不是……” 也试着把沈青桐笼络在手? 陆贤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要真是对沈氏有几分的兴趣或是情分那倒好说了,本宫怕就怕是……呵……” 说着,就是苦笑出声。 也许就因为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虽然是同坐一条船的母子,陆贤妃却深知,自己是从没了解到西陵越心里真是的想法的。 她其实不怕西陵越是真的对沈青桐有几分动情,毕竟于她而言,要掌握控制一个沈青桐,这可比去直接控制西陵越要方便的多。 可是她就是完全看不透这个孩子的想法,怕就怕是西陵越这又是糊弄她,在和沈青桐逢场作戏的,到时候她就算费了大的力气把沈青桐争取拉拢过来,那做的也只会是无用功。 毕竟—— 她目前是真看不出来沈青桐那个丫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叫一向眼高于顶的西陵越刮目相看的。 黄嬷嬷提及此事,也是一处莫展,“舅老爷和嘉儿小姐那边又一直的不松口,其实奴婢倒是觉得,嘉儿小姐和咱们殿下之间没准处得来呢,毕竟是打小儿就一起长大的交情,而且嘉儿小姐又聪慧的很,这可不是柳氏那种眼皮子浅的女人能比的。” 提起自己的那个侄女儿,陆贤妃的面上倒是一扫阴霾,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来。 她摇头叹了口气:“你不懂!嘉儿越是聪明,越是操着胜券在手,就更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就掺合进来了。这二十多年里,陆家的处境你又不是不清楚,说到底,本宫真正在乎的倒不是能不能控制住越儿的后院,而是——” 她说着,眼底就突然闪过一抹坚毅的光芒,顿了一下,方才字字铿然道:“本宫最终的目的,是要让陆家在我的手里,重新东山再起!” 陆嘉儿聪慧过人,是陆家最后致胜的法宝,纵然心里再着急,她也绝对不会让这颗棋子就早早的折在西陵越后院的妻妾之争里。 黄嬷嬷知道她这是为了什么,叹息道:“说得也是,嘉儿小姐这时候是真的不宜露面的,殿下那里还好说,万一让皇上洞悉了娘娘有扶持陆家东山再起的心思,那恐怕就要惹祸上身了!” 因为西陵越和陆家是拴在一起的,即使陆贤妃不能全盘掌控住他,但是心里却十分确定—— 在大的利益面前,他们之间的立场永远都是一致的。 其实她真正忌惮和防备的人,是皇帝! 二十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后,皇帝就对陆家厌恶至极,一力的打压。而这二十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叫一个世家大族的痕迹完全的冲政治的舞台上彻底抹去了。 可是—— 陆家却不可以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淹没无踪的。 这些年来,陆贤妃是无时无刻不怀揣着这个目标,寄寄的筹谋,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在运作,期待着有朝一日,陆家人重回到这座铁血王朝最荣光无限的顶点上去。 她栽培西陵越,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放纵他。 幸而西陵越也争气,一番经营下来,几乎从来就没叫她失望过。 陆贤妃的信心,就也跟着慢慢的竖立起来,并且到了今时今日,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外面就听宫女禀报:“娘娘,柳侧妃来了!” “哦!”陆贤妃赶紧收摄心神。 黄嬷嬷侧身,迎了柳雪意进来。 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三天,第四天陈皇后就以出宫探望太子妃卫涪陵的名义出宫去了。 她人去东宫走了一趟,的确是看了卫涪陵一眼,但是卫涪陵和她不对付,互相走了个过场说了两句话,陈皇后就从那院子里出来了。 古嬷嬷等在外面,赶紧迎上来:“娘娘!” 陈皇后款步往外走了,一边侧目看了她一眼:“人来了?” “是!”古嬷嬷点头:“在殿下的书房等着了!” 陈皇后于是不再说话,主仆两个直接去了西陵钰位于外院的书房。 那院子里的人都被打发了,陈皇后推门进去,已经等在那里的大夫人赶紧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她换了身粗布衣裳,打扮成下人混进来的。 陈皇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也不说话。 大夫人站在她面前,倒也不见局促。 陈皇后本来觉得她至少是该心虚的,见她如此,不由的微微诧异,面上却诡异端着架子,道:“你应该知道本宫今天为什么要找你过来的吧?” “是!”大夫人却是很坦然的直接承认了。 陈皇后文言,又是一惊,紧紧拧着眉心。 大夫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她面前,不避不让的直接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道:“臣妇此来,是向娘娘投诚的!” “投诚?”陈皇后听了笑话一样,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大夫人看着她,不卑不亢,却是正色说道:“后面臣妇会让娘娘看到我的诚意,但是在这之前,臣妇斗胆,想要和娘娘询问二十三年前一件旧事的真相!” 陈皇后不解其意,眉头皱得更紧张。 大夫人又道:“是关于——昭王殿下的身世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章 本王不来你睡不着啊? 陈皇后震了震,眼中竟是破天荒的闪过一丝慌乱。 大夫人瞧在眼里,就更是心里有数,直言不讳道:“二十三年前,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臣妇虽然不知,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当时和娘娘您先后有孕,并且生产诞下皇子的人,绝不是今天的贤妃娘娘,贤妃她——也绝对不是昭王殿下的生母!” 沈家是跟着沈竞才发迹的,那也不过才是刚刚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等到沈家混入了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西陵越都已经四五岁了,再加上当年的那件事触了皇帝的大忌讳,被他勒令严密的封锁消息,所以哪怕后来因为陆贤妃强行往西陵越后院塞人的举动引发了大夫人的怀疑,她背地里到处去和相熟的命妇打听,所探听到的就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毕竟—— 当年宫里的事情本来外人就没几个是完全知情的,只是庆幸,西陵越的生母当年太得宠,刚一怀孕就闹得尽人皆知,所以不管后来是出了什么事,让她的名字从此在宫中绝迹,但是有一点也是十分确定的—— 那个人,绝对不是现在的陆贤妃。 这件旧事,已经过去太多年了,陈皇后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提起了,这时候突然被大夫人当面戳破了窗户纸,她便是突然神情恍惚了一下。 大夫人却是没打算回避的,仍是不避不让的紧盯着她看。 因为是皇帝下了禁令的,陈皇后心里就十分的纠结不安,她用力的攥着桌角,犹豫再三,还是沉着脸道:“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提这个做什么?” “这件事里,似乎是有什么足矣触怒陛下的隐情!”大夫人道,语气笃定。 陈皇后现在提起那件事都还免不了的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听她再说,就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大夫人道:“如果这件事是娘娘您不方便再提的,那么——” 她说着,一顿,神情语气中就多了几分坚毅决绝的冷色来道:“等到合适的时机,臣妇愿意替娘娘出面,再将这件旧事翻出来,娘娘以为如何?” 这么多年了,皇帝一直不准再提这件事,那就真的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件事里,就是有他忌讳的东西在。 陈皇后的心思微动,免不了讶异的抬眸看向了她:“你——” 她的神色之间,固然是诸多怀疑的。 大夫人了然,于是苦笑了一下,道:“不瞒娘娘您说,小女青荷十分仰慕太子殿下,一直都对殿下芳心暗许,臣妇知道她资质平庸,配不得太子殿下的真龙之身,可是臣妇这个为人母亲的,也是无计可施,也就只能是尽量成全了她的。” 沈青荷和西陵钰的事,陈皇后其实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因为一直没有闹到了明面上,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懒得管而已。 却不曾想,今天大夫人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和诱饵,居然就是为着给女儿铺路的? 沈青荷是个什么货色,陈皇后是知道的,当即就有所警觉,试探道:“你想让本宫做主,把沈青荷纳给钰儿?” 沈青荷那样的女子,拿来做妾,做个玩物还可以,太子妃的位置,那可是万也不能交给那样的女人的,在这一点上,陈皇后的态度十分的明确。 可是现在大夫人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她就有点不确定对方的具体目的了。 大夫人更是了解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纵然不舍得,也只能忍了,苦笑道:“臣妇知道青荷才学资质都平庸,当不得大事,可是就请娘娘看在她对太子殿下一片痴心的份上,给她一条路走吧。臣妇就只求娘娘给她几分眷顾,护着她一生平安,作为回报,臣妇愿意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为表诚意,说话间她便是虔诚的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本来心里的怨气和戾气就已经超出一切了,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女儿,早就和沈和还有老夫人那两个人同归于尽的。 可是一番权衡之下—— 给沈青荷铺路谋个前程,还是更胜过报仇的。 不能稳妥的安置好了女儿,她死都不会瞑目的。 大夫人这次是下了狠心了。 陈皇后本来是不信她的,但是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慢慢的就放下了戒心。 大夫人见她的神情有所松动,就再接再厉的继续说道:“娘娘,青荷的性子单纯,又认死理儿,臣妇不求别的,只求日后娘娘能对她多加几分照拂,那便就足够了!” 陈皇后思忖着沉吟一声,这时候态度倒是慢慢松懈下来。 她稍稍缓和了神色,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皇帝一直把沈和放在边关,可见对他还是十分器重的,西陵钰拉拢了沈和,其实如果再娶了他的女儿,这重关系可能会牢靠一些的,这么算来,倒是一举两得的。 大夫人撑着身子拍起来。 她现在的身体不好,跪得久了,这一起身,身子就是不稳的晃了晃。 陈皇后一惊,下意识的抬手扶了她一把。 大夫人缓了缓,再看向她时,就又苦笑出声:“娘娘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生了一场重病,怕也是熬不了多少时日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青荷,所以——” 陈皇后自己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倒是能理解她这种心情,于是就势叹了口气道:“看在你一片爱女之心的份上,本宫答应你就是,只要沈青荷她能安分守己,本宫会关照她的。” 如果西陵钰真能上位,那陈皇后就是太后,但凡是她肯施以援手,沈青荷总不至于在区区宫斗之中丢了性命。 大夫人得她首肯,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是慢慢平稳的落了地。 她笑了笑,面容悲苦又透出几分释然:“那么臣妇就死而无憾了!” 陈皇后的面色略有几分僵硬,其实还有几分怀疑她那计划的可行性。 大夫人见她面色迟疑,就是心中了然,于是主动道:“如果娘娘肯把青荷许给太子,那么太子的前程就是他的前程,现在昭王敢同太子殿下争锋,名不正言不顺,明显就是有犯上作乱之嫌。这个局面臣妇都明白,女子间的内宅争斗,全都微不足道,现在,自然是要从昭王方面直接下手了,只要扳倒了他,太子殿下眼前的障碍才算扫除了,君临天下,指日可待。” 不得不说,大夫人其实是个敢想敢做,眼界十分开阔的人。 而纵观眼下的朝局,敢把矛头直指西陵越的本来就没几个人,这个大夫人,也算是胆识过人了。 陈皇后听着她一番说辞,不禁的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她又再思忖片刻,这才迟疑着开口道:“你猜的没错,当年的那件事,的确是另有隐情。贤妃并非昭王的生母,而他的生母而已早就不在人世了,但是——” 她说着,语气一顿,眼中神色就空前的凝重起来,看着大夫人的眼睛道:“因为他生母的死,是和皇上有关的,所以——既然你是诚心诚意来投诚的,本宫也不能把你往死路上推。陛下忌讳此事,所以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省得让你惹祸上身!” 她会这么好心,在乎大夫人的死活和将要付出的代价吗? 当然不会! 最起码—— 大夫人是不信她会有这样的好心的。 只是她故意藏拙不提,大夫人也不能不识抬举,赶紧道:“谢谢娘娘的体恤和关怀,可是娘娘对臣妇母女都这样好,臣妇总不能空口说白话,白白的承受了娘娘的恩典吧。” 陈皇后当然不会允许她空手套白狼,这时候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大夫人认真的又思索了一阵,便就又有了主意道:“昭王现在能这样的如鱼得水,其实也多半是仰仗了贤妃娘娘在宫里给他做内应,给了他不少的帮衬,居然娘娘有难言之隐,不便对臣妇透露当年那件旧事的详细情形,那不妨我们换个思路,就从贤妃娘娘和昭王殿下的母子关系中间找破绽吧。” “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陈皇后马上就领会其意。 其实就冲着陆贤妃和西陵越不是亲母女这件事,陈皇后就已经可以做文章的,只是她不敢强出头,一旦她抖出陆贤妃和西陵越并非亲女子的事实,西陵越能不追究自己的生身母亲的下落?这么顺藤摸瓜的闹起来,皇帝想要隐藏的那段往事就还是藏不住的,到时候皇帝要是知道是她泄密,还会轻饶了她? 可是现在—— 如果是大夫人肯出面挑拨此事,那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陈皇后心中有所意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大夫人也不计较她的私心,仍是主动说道:“昭王和贤妃娘娘之间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恐怕也不止是母子情分,更是有利益关系牵绊,轻易动摇不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说着,便就露出一个别有用心的笑容来。 “哦?”陈皇后看着她,好整以暇。 “现在昭王已经娶妻,而且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对于子嗣一事,必定十分的看重,如果我们在此事上面做一点文章呢?”大夫人道。 “你是说——”陈皇后略一思忖就完全明白了,沉吟出声。 “如果是贤妃娘娘出手,残害了昭王的子嗣,昭王能不追究?可是如果是亲母子的话,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届时昭王必定起疑,只要他去查,娘娘觉得这世上真会有不透风的墙吗?”大夫人道。 既然明着去告诉西陵越真相这一招行不通,那就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来了。 何况—— 陈皇后说西陵越生母的死和皇帝有关?如果他们父子间也就此生出嫌隙来…… 那么,西陵越就真是彻底的完了。 这个局面,远比预期中的对西陵钰更有利,大夫人的信心就又跟着坚定了几分。 “可是那个沈青桐嫁过去那么久了,都一直没动静……”陈皇后想着,又觉得这件事不太靠谱。 “那就等着看天意吧!”大夫人道:“太子殿下才是皇室正统,想必上天是会格外眷顾的吧?这件事,急不来,也看缘分,只要能坐实了昭王妃7有孕的消息,那么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娘娘插手和操心了,一切——都可以交给臣妇来办!” 昭王府是铁板一块,别说大夫人,就是皇后和太子都难伸手进去,但是如果要把目标集中在陆贤妃那里,就相对的好下手的多了。 只要沈青桐怀孕,她做一个局让其小产,同时祸水东引,泼给陆贤妃。 那么—— 陆贤妃和西陵越之间母子关系的雷点,必将一触即发。 大夫人是个有分寸的人,也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 但是这对陈皇后而言,也是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子—— 她不能对西陵越下手得太明显,因为皇帝容不下同室操戈的毒妇,可是换个外人去做,就怎么做都不过分了。 两个人这一次把话说得很开,陈皇后不能在这里滞留太久,很快就先行离开了。 大夫人随后被来宝从后门送出来。 为了不至于太扎眼,她也没让人在巷子外面等着接她,而是徒步走过两条街,才看到心急如焚等在那里的杨妈妈。 “夫人!”杨妈妈见她出现,总算松了口气。 大夫人一声不响的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府!” 杨妈妈伺候她换回了平时穿的衣裳,这才急不可耐的问道:“夫人,怎么样了?皇后娘娘怎么说?” “她算是答应了吧!”大夫人接过茶杯喝了口水,想着之前两人会面时候的情形,还是忍不住的起疑:“不过当年宫中旧事的具体真相她不肯多说,说是也不想坑我太狠了……” 大夫人忖道,随后又是冷笑:“我怎么觉得她那是心虚呢?难道在那件事里,她也有见不得人的事儿?” 陈皇后绝对不可能是为了她这个外人着想的,大夫人出来的这一路上都在思索,最后还是觉得陈皇后可能也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才不敢提的。 杨妈妈倒是不想打听那件被皇帝忌讳的事,只道:“那大小姐的事……” “她答应了!”大夫人道,眼中神色却是突然冷凝了几分,片刻之后重又开口道:“我用了缓兵之计,先拖一拖吧,虽说青荷不争气,但是……” 卫涪陵这会儿的处境也不好,万一再拖一拖,就能把这个太子妃给熬死了呢? 那么到时候—— 横竖她是孤注一掷了,只要她肯卖力,还愁不能坐地起价,再跟陈皇后去好好谈谈? 大夫人的话到一半,但是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有些心焦,倒是十分盼着沈青桐那里能早点传出好消息来。 沈青桐是不知道大夫人正拿性命做赌注的在前所未有的“关心”她,这几天她都只顾着和西陵越较劲了。 说起来西陵越那个性也真是有够别扭的,明知道来了她没有好脸,可是自那以后就每个晚上都来她房里过夜。 沈青桐于是也不做别的,就是每晚三层衣裳,都穿齐整了招待他。 西陵越回回被她气得没有好脸,反正一张床,两个人各睡一边,相安无事。 就这么叫着劲,也过了三四天了。 沈青桐平时都是二更左右休息的,这天晚上西陵越终于是没来,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她就还是穿戴妥当了才爬上床。 西陵越这天是衙门有事,回来的晚了,本来也是被沈青桐气得要命,不想再来碰钉子了,可是脚底下就是不自觉,回来去书房处理了几封密信之后,出来就又还是朝沈青桐这边来了。 彼时沈青桐也才刚睡下。 “见过王爷!”睡在外间榻上的蒹葭来开门,直接就腿软跪下了。 西陵越冷着脸跨进门来。 蒹葭很没骨气的直接就爬了出去—— 西陵越在这的时候,她们宁肯冒着怠慢的风险,也绝对不留在房里值夜的。 沈青桐本来也才刚打了个盹儿,西陵越进门的动静就把她惊醒了,于是一瞬间就又郁闷了—— 他这是吃饱了撑的吧?每天过来找茬给彼此添不自在?就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人。 沈青桐气鼓鼓的,干脆没动,就侧身躺在那里装睡。 西陵越走过去,就着朦胧的夜色看一眼她半掩在被子里的小脸儿—— 好吧,这女人也就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能不惹他生气。 他脱了靴子上床,一掀被子,登时就又怒了,真个人都抑郁了—— 他来是让她侍寝的,可不是为了剥粽子的!沈青桐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自觉?这都多少天了,一直我行我素,还没个完了? 昭王殿下盛怒之下又想原地爆炸。 沈青桐察觉身后他又没了动静,正得意的等着他忍无可忍的摔门而走呢,没曾想他居然还是砰地一声,动静明显有点大的躺下了。 这会儿换沈青桐抑郁了—— 还真是有够执着的,怎么气都气不走啊? 这边她正要生闷气呢,却没有等来和前面几天一样的相安无事,被子底下的手腕骤然被人扣住,然后西陵越用力一带,她就被扯过去,直接砸他怀里了。 沈青桐一惊,抬手就去推他。 西陵越一愣,本来压在她腰后的手就更加用力的禁锢,同时黑暗中沈青桐听到他语带轻佻的一声冷笑:“怎么,本王不来你睡不着啊?” 气息拂面,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的扑在了沈青桐耳畔。 沈青桐被他拖过来,这会儿整个人正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在他身上,再被他这一刺激,登时就红了脸。 她也不吭声,就扭动着身子使劲的试图从他手里脱困。 西陵越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一只手紧扣着她纤细的腰肢把人掌握在手,另一只手已经在飞快的剥她的衣裳了。 沈青桐气疯了,去拉他的手,拉不住,就泄愤的去咬他的肩膀,使劲的伏在他身上,不肯留下给他下手的了空隙来。 西陵越被她咬习惯了,倒是能想到她此时无计可施的恼怒样子。 相形之下—— 昭王殿下就豁然开朗的平衡了。 他也不动,就任人宰割的肥肉一样摊开了身体躺在那里由着她咬,一直到沈青桐咬得牙龈酸痛撑不住了,自己松开。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生闷气。 西陵越这才低头往怀里看了一眼,问道:“你咬够了?没力气了?” 没咬够,就只是因为没力气了而已。 沈青桐闷着声音不想搭理他。 “那换我了?”西陵越也没准备等她回答,随后就直接动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给剥了个精光。 反正在床上,无论是从体力还是力气上来比较,他都占着绝对性的优势,沈青桐根本就扛不过他,他要耍流氓—— 那么,她就只有被耍流氓的份儿。 床笫之间的那点儿事,男人都是食髓知味的,中间光顾着赌气素了好几天,昭王殿下这天就格外的折腾。 一夜*过后,次日一早,沈青桐直接就不想起床了。 西陵越自己起来穿衣服,一回头,见她趴在被褥里面,青丝披散,一片曲线姣好的美背暴露在淡淡的灯影之下,那光泽,居然迷离美好的让人有点不想移开了视线。 西陵越失神片刻,不觉得抬起手,以手背轻轻抚过。 沈青桐嫌弃的翻了个身,刚要拉过被子裹住了,他却早有防备的顺手一捞,直接把人拢在了怀里。 他是穿戴整齐了,沈青桐这会儿可还未着寸缕呢。 他温热宽厚的手掌落在她腰际,沈青桐警觉的身子猛地绷直。 然后他便以手指拨开她肩上披散的乱发,俯首下去,唇贴靠在她细腻光滑的脊背上吻了吻。 沈青桐整个人都僵硬的动不了,然后他的唇就缓慢的移到她而后,语气很轻,却明显是这不带什么温柔意味的说道:“你要是不嫌麻烦,以后大可以再多穿两层!” 反正穿多少层,最后还是不想剥就剥的么? 沈青桐本来还羞窘不好意思,闻言,一股怒火就直冲天灵盖。 下一刻,西陵越已经一抖衣袍退开了,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沈青桐怒气冲冲的回头,抓起床头的枕头就砸了出去。 彼时天色还是暗黑的一片,昭王殿下走在黑暗中,听着身后屋子里的动静,完全能想到那坏脾气的女人这会儿是怎么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啊,简直神清气爽啊。 不就是脱衣服吗?这事儿本来也就该是他来干的,想通了这一点儿,殿下也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无所谓了。 西陵越走后,沈青桐又睡了个回笼觉,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几个丫头进来服侍她梳洗更衣,刚用过早膳,周管家就来了。 沈青桐倒是奇怪:“周管家,你怎么来了?” “见过王妃!”周管家没进门,站在门口行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帖子。 木槿接了,递给沈青桐。 周管家才又继续说道:“这是刚才东宫送来的,来人是太子妃娘娘的婢女,她说太子妃因为王妃您被刺客惊扰的事情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特意让带了礼物来问候的。” 卫涪陵? 沈青桐打开帖子,看到里面清秀的字迹几乎就能想到卫涪陵冷淡又端庄的模样。 木槿也有些意外,不解的看向了周管家道:“太子妃不是中毒了吗?人没事了吗?怎么倒是有心思关心起咱们王妃来了?” “听说还在养着,情况不是特别好!”周管家道:“送过来的礼物,王妃要看看吧?还是小的叫人直接移送库里?” 沈青桐手里拿着那帖子,玩味着笑了笑道:“不看了。当时我是在东宫出了事的,太子妃是当家主母,会过意不去,送一份礼物来安抚也算正常。” 卫涪陵绝对是有意示好的,就是那天她去东宫,那女子也是在示好的。 本来是从她的言辞举止间都看不出破绽来,可是沈青桐不是个会轻易就相信人的人,更不可能因为谁的几句话就掏心掏肺,所欲包括这一次在内,都保持了观望的态度。 她的态度冷淡,周管家也不勉强,就告辞出去了。 木槿去送他出门,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却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喃喃道:“那是云鹏吗?是云鹏回来了?” 沈青桐本来没当回事,这时候就突然是目色微微一动,扬声道:“云鹏吗?叫他过来!” “哦!”木槿应了,快跑出去,追上去确认,果然是云鹏,就把人叫了过来。 云鹏其实是很有些头大的,真心的不愿意私底下和沈青桐接触,但是没办法,她是当家主母,就只能是硬着头皮来了:“属下见过王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章 王妃有了? 刚回来就被她堵住了,云鹏心里也是苦不堪言。 云鹏面上表情严肃又沉稳。 沈青桐看了他一眼,笑道:“王爷去衙门了!” 云鹏的身份只是个侍卫,西陵越做的又不是偷偷摸摸暗中去勾结北魏方面的勾当,所以虽然云鹏挑大梁的,当时真正以使节身份前往北魏的还是朝中正经有编制的官员。 那位官员去找西陵越复命,然后进宫觐见皇帝了。 云鹏要不是先回来送行李,这会儿自然也是要先去给西陵越复命的,他当然知道这个时间西陵越不可能在府里的。 王妃这么拐弯抹角的…… 云鹏的嘴角隐晦的抽搐了一下,暗暗提了口气,还是恭敬的拱手道:“属下过去北魏的时候不凑巧,那阵子正赶上是北魏太后的死祭,北魏太子年后就去了太后的祖籍,重新整修陵寝,所以属下等人就只见了北魏的摄政王!” 前几天裴影夜才刚出现在这帝京附近,沈青桐当然知道他在那期间不可能在北魏的国都之内。 她也不点破,倒是有些诧异的:“王爷当时不是交代你把人送给北魏的太子殿下吗?那——” 既然她问了,云鹏就不能不答,于是道:“人是交给了摄政王了。” “哦?”这个跟西陵越的预期是有偏差的,沈青桐皱眉:“他怎么说?” “摄政王很感激殿下出面,帮他们拿下了朝中叛臣,亲自休书致谢,同时还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让转呈陛下和咱们王爷。给王爷的礼物属下直接带回来了,王妃要过目吗?”云鹏道。 “那就算了,你交给柳氏处理就是!”沈青桐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只做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么那个梁王,北魏的摄政王是怎么处置的?” “犯上作乱,本来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摄政王下令将其贬为庶人,并且赐死了!”云鹏道。 而有些事,将要发生的都不算秘密,他偷偷抬眸,拿眼角的余光看了沈青桐一眼,然后再度开口,正色道:“北魏的摄政王十分感激陛下和咱们王爷的援手,已经递交了国书,呈送陛下,近期——他应该会亲自过来,一则当面跟陛下道谢二来——大约也是个示好的意思!” 前面的二十多年,两国的边境上一直断断续续的不太平,这一次,如果真能借着这个契机,彻底的化干戈为玉帛,彼此握手言和,倒也是不错的。 只是这个消息来得还是有些突然,沈青桐不由的微愣。 她抬头,看向了云鹏。 云鹏道:“北魏朝中一直都是这样,因为这些年摄政王的势力根深蒂固,而当时又是赶在他要登基为帝的时候太子才回朝……虽然按理来说,北魏太子才是皇室正统,可是摄政王的拥护者却并不服气,这几年双方一直都在较劲。也就是因为这样,北魏太子也一直没有登基。他们双方,现在说是各自为政的,所以——摄政王的行踪,其实是不受到太子支配的!” 所以,大越这边,他也才可以说来就来。 “原来如此!”沈青桐略略颔首,有所了悟,心里同时却不免琢磨起裴影夜有关的事情来了。 西陵越说,之前皇帝和裴影夜之间早就有书信往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次,裴影夜借故避开大越的使臣不见,故意给摄政王创造了和大越交好的机会的话…… 那么,北魏摄政王这一次的行程就极有可能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 是他故意把那个人引到大越来的吗? 如果他跟皇帝之间真的有来往的话,那么这一次摄政王前来—— 可能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吧? 所以,之前他现身京城附近,难道就是为了秘密来拜访皇帝的吗? 这么想,倒是能解释的了和他所作所为有关的一切线索了,只是—— 事情的真相真是这样子的吗? 沈青桐想着,就不免失神。 云鹏见她走神,等了片刻,就是着开口道:“王妃?您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如果没事的话,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哦!”沈青桐的思绪被打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属下告退!”云鹏拱手退下。 蒹葭端了点心过来,放在桌子上:“北魏的摄政王要来吗?奴婢之前有听过传说,据说那个人长的身材魁梧又满脸凶相,很可怕的!” 沈青桐对这个人的长相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忍俊不禁道:“你听谁说的?” “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负责采买的陈二很好打听这些,他说是听去北魏做生意的货商说的。”蒹葭道:“那个人,连北魏的皇帝陛下都怕他呢,想想也应该是个十分利害的人物。” 蒹葭的思维简单,在她的印象里,皇帝大概都是像大越的这位皇帝陛下一样,威严十足,高高在上。 而北魏的摄政王,却是位能凌驾于帝王之上的人物?想想就觉得不是什么善类吧。 沈青桐也懒得跟她细说什么。 刚好佩兰过来给红眉添水,也跟着开口道:“那位摄政王的长相奴婢倒是不确定,不过之前有和大老爷偶尔派遣回京的信使聊过,据说北魏的这位摄政王手腕是相当了得的,只是有些过分的偏好颜色了。” 蒹葭也来了兴致:“这么说的?位高权重的亲王,就算妻妾成群也不为过吧?” 佩兰就有点尴尬了,不好意思的看了沈青桐一眼,见沈青桐并没有在意,这才又开口说道:“据说他连北魏皇帝的妃子都不放过呢。早几年,北魏的宫廷新进了一批姿色不俗的舞娘,其中有一个被北魏的皇帝纳了,后来没没几个月就暴病而亡了,可是没多多久,就有人发现摄政王新纳的一房小妾和之前暴毙的妃子极为相像呢,都说是摄政王使手段从宫里偷出来的。” 蒹葭暗暗咂舌:“也许就只是长得像呢。” “不是的!”佩兰摇头:“是那个女子不甘心被霸占,假意屈从,后来趁着一次宫中宴会的机会跟着混进来宫里,大庭广众的喊冤,道是摄政王色迷心窍,强占了她。据说那天满朝文武在场,闹了很大的笑话呢!” 这种事,发生在私底下就算了。 可双方但是人是皇帝和摄政王,又闹到了大庭广众之下,这简直就是北魏王庭里的一场天大的笑话。 “还有这种事啊?”蒹葭唏嘘不已:“那后来呢?北魏的皇帝——”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可是比戴绿帽子更叫人难以接受的。 “又不是光彩的事!”佩兰道:“北魏皇帝要是追究了,那不就等于是当众承认被摄政王霸占了女人,戴了绿帽子吗?何况他本身又是受制摄政王的。” 沈青桐只是听着,一直的没做声。 这会儿就连木槿都忍不住的凑了过来道:“那最后呢?那个女人……” “能得什么好下场?”佩兰的脸色微微的变了,“都说那位摄政王最是残暴,翻脸无情的,那女子被他活生生的剥下了人皮,丢到了猎犬群里去了。那件事,明明是有猫腻的,可是最后就是不了了之,再没有人敢提了。” 蒹葭的胆子小,忍不住的就微微的白了脸:“真可怜……” “这也只是其一罢了。”佩兰道:“据说这位摄政王强抢民女的事情都少做,只是他位高权重,在北魏朝中又是只手遮天的,就没人能管,最后都只能含糊着作罢了!” 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 沈青桐对这事儿没多少兴趣,就也没再用心去听。 这天之后,西陵越礼部方面果然很快就收到皇帝的口谕,开始着手准备迎接北魏摄政王进京的有关事宜了。 沈青桐这阵子没什么事,自从被西陵越强行带回来之后她心里就一直都有点生闷气,所以也就什么精神管别的,大有点儿混日子的意思。 一晃大半个月,最近这几天木槿和佩兰背地里就开始嘀嘀咕咕的了,有时候躲在角落里小声的说话,又会来偷瞄沈青桐。 沈青桐本来也没当回事,但是这天刚从花园里散步回来,进门就见那俩丫头又凑在一起嘀咕什么,间或的还指指点点的。 沈青桐忍不住的问道:“你们做什么呢?这两天怎么都偷偷摸摸,阴阳怪气的?” 两个丫头本来正在小声的说话呢,都没察觉她回来,骤然听到她的声音,就是被吓了一跳,心虚是的赶紧道:“没!没什么!” 这话说着,却也不走,还是站在一起,私底下互相不断的交换神色。 沈青桐起初也没当回事,走到桌旁自己倒了杯水,不经意的一抬头,就见那俩丫头还是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不断的在推诿什么。 “到底什么事儿?有话直说!”沈青桐就不太喜欢拐弯抹角。 木槿又推了佩兰一下。 佩兰虽然只比木槿大一岁,但是她以前是跟着大夫人的,经历的事情要比木槿多,所以相对的脸皮也没那么薄。 犹豫了一下,佩兰还是挪过来,面色有些不自在的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最近晚上一直都宿在这啊!” 沈青桐听见这事儿就气闷,脸色瞬间就不怎么好看了。 西陵越每天都来,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她也懒得答应。 佩兰还是有点纠结,捏着衣角又再挣扎会儿,方才继续试探着开口:“那……王妃您最近是不是跟王爷说说……让……让他节制一些!” 沈青桐也没多想,就是乍一听,觉得这话怪怪的—— 我让他干嘛干嘛?这丫头是吃错药了吧?天下这么大,哪里轮得着我去让他怎么样的? 沈青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喝了口水。 佩兰也是脸憋得通红,见她还是没事人似的就急了,于是也豁出去了,脱口强调道:“奴婢是说房事!” 沈青桐一口刚含进嘴里,闻言就直接喷了,吐了自己和佩兰一身。 “哎!王妃!”木槿赶紧冲过来,两个人,一个帮她拍背,一个拿帕子给她擦衣裳上的水渍。 “王妃,您没呛着吧?”木槿担忧的道。 沈青桐这会儿脸都给了,可是对着俩丫头,却不知道说啥。 佩兰说完,其实三个人就集体的尴尬了。 沈青桐的面色纠结。 木槿看在眼里,就忍不住的道:“王妃您的小日子这次有拖了十几天都没来吧?要不要……叫大夫过来诊一诊,奴婢是想着……” 毕竟王爷最近挺有病的,一天不落的往这边跑啊,几个丫头虽然不敢听他的墙角,但是早上过来收拾换床单的时候—— 她们眼睛都没瞎啊。 沈青桐的小日子本来都是挺准时的,偏偏这次回府之后就再没来过,算日子,眼见着就过了快十天了,俩丫头又都没经历过这种事,只是一知半解的,再想想她们家王爷那没轻没重的,就实在是不能不开口了。 沈青桐哪里想到为了她的小日子,这俩丫头心里会唱了这么一出大戏,顿时也就尴尬了。 她拿了帕子擦嘴。 佩兰担忧的道:“王爷他老是没轻没重的……” 床上的事儿她们没看见就不多说了,可是木槿亲眼所见,沈青桐可是被他在马车上直接撂倒过的。 以前的时候,摔就摔了,反正那是他媳妇,又不用别人心疼,可是现在—— 万一沈青桐有了,再被他摔一次,那就非得要酿成人间惨剧不成。 木槿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越想越是不放心,紧张的道:“王妃,还是找大夫先过来诊脉确认下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沈青桐一把把她拽回来,即使再尴尬,也只能是打马虎眼道:“应该不是的!上回我在外面的那两天,受了点儿凉。” “可是——”事关人命,在这件事上,俩丫头还是很谨慎的。 沈青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要真是有了,不是都还会有些别的症状吗?我这什么感觉也没有呢。还是别一惊一乍的了,本来这王府就有无数的人盯着,容易招惹是非。” 西陵越现在膝下无子,不仅是陆贤妃十分在意他府里,就连陈皇后和东宫太子都眼巴巴的盯着呢,如果真是谎报了军情,也的确是指不定就会惹出什么风波来了。 两个丫头互相对望一眼。 沈青桐感激拍着肚皮保证:“真的没有!” 木槿赶紧按下她的手,不满的嘟囔道:“不找大夫就先不找大夫,可是王妃您也被打啊,这万一要是有了呢?” 说着,就还是满脸狐疑不信任的盯着她的肚子打量。 沈青桐知道多说无益,干脆就闭嘴了。 还好西陵越那臭脾气,丫头们都不敢近他的身,更别提主动和他搭讪说话了,要不然这事儿指定不能这么完。 沈青桐就是不让找大夫,俩丫头也不好自作主张,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西陵越过来,俩人看他的眼神就都跟防贼一样。 沈青桐十分的头疼。 好在她俩都不敢往西陵越跟前凑,而西陵越又是眼高于顶,不会主动去注意她的贴身丫头是不是鬼鬼祟祟的,倒是暂时的相安无事。 转眼又是十多天,沈青桐的小日子一直没来,但是她是真的没有出现任何孕妇会有的其他症状,俩丫头每天都还是提心吊胆的。 北魏方面,摄政王来访的日子大致的定在了四月初。 三月十七,是陆贤妃的生辰。 陆贤妃虽然已在妃位上了,在宫里地位稳固,但是毕竟不是很得宠,并且今年她四十二岁,又不是整寿,再加上宫里要准备迎接北魏使团的大事,也不怎么顾得上,所以她今年的生辰就没有大办。 只是不大办归着不大办,这个生辰却总是要正经过的。 最起码—— 自己人得过去拜寿,顺带着一起吃个团圆饭的。 西陵越要去衙门,一早上朝之后就没回来,沈青桐这天也没贪睡,天亮了就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出门了。 柳雪意最近的心情不好,脸色看上去也显得分外憔悴。 沈青桐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单薄又有点瘦弱的模样,但是和她站在一起,高下立判。 “王妃!”柳雪意早来一步,屈膝行礼。 沈青桐径自走过去,稍稍侧目看了她一眼,故意的道:“看着气色不太好,你是不舒服吗?” 柳雪意咬着牙才没叫自己发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不劳王妃亲问,没什么事,就是昨儿个夜里没太睡好!” 沈青桐本来就从来不把她看在眼里,而这种看不上,她又不屑于隐藏,总是当面表现出来,再就没看她一眼,直接出门上了马车。 她就是不屑于和柳雪意做表面功夫,也不邀她同行,是以虽然只有两个人出门,周管家那里还是备了两辆马车。 侍卫护卫着马车缓缓出了巷子,抵达宫门外的时候时间尚早。 沈青桐和柳雪意彼此也不说话,一前一后的上了轿子。 不过这阵子刚好赶上从御花园通往永宁宫的那段路在重新铺设,没办法行人,抬轿子的小太监就在连贯一处人工湖面的桥头上停了下来。 “王妃,侧妃娘娘,真是对不住,往贤妃娘娘宫里去的那条路正在重修,这会儿走不了人,要过去,最近的路就是从这桥上走了,可是这桥面太窄,也不过不了轿子,两位娘娘受累,您看……”小太监不好意思的道。 木槿问道:“这还有多远?” “过了桥,右拐,走到尽头去,就能看到永宁宫了!”小太监道:“奴才给王妃引路!” 沈青桐抬眸看了眼。 那湖面上是个拱桥,一眼看去,却是见不到对面的。 柳雪意没什么精神,上前一步道:“我认得路的!” 最近她仍是每天进宫来的,这两天往来的时候都走得这座桥。 沈青桐于是就对那小太监道:“那就不用你引路了,我们自己过去!” “是!王妃慢走!”小太监也不勉强,挥挥手,带人抬着轿子先走了。 沈青桐举步上桥。 柳雪意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 却不想,刚走到拱桥的最高处,沈青桐一抬头,就见对岸的太子妃卫涪陵正带了几个婢女在那附近徘徊。 青青颐指气使的指着几个人道:“都仔细的找找,再没有的话,就再往回找,也就这么几步路,也不可能掉在别的地方。” 彼时,卫涪陵似乎也是听见了这边的脚步声。 她回头,就也看到了沈青桐。 沈青桐倒是一点也没意外会在这里遇到她,只是马上就想起一月之前她送过去的帖子了。 “太子妃嫂嫂!”沈青桐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就主动举步下了桥,迎上去,“这么巧,嫂嫂今天也进宫来了!” “我最近身子才刚大好,趁着今天天气也好,就过来看望母后的!”卫涪陵道,见她在打量青青等人,就主动的解释道:“掉了个耳环!” 说着,手指抚过耳垂,果然是有一只耳环不见了。 卫涪陵又再看向了沈青桐道:“贤妃娘娘今天生辰,你们是进宫来贺寿的吧?要不你们先去,本宫过来的时候听说陆夫人带着陆小姐也都来了呢!” 陆嘉儿?! 沈青桐对这事儿倒是不怎么关心,却是跟在她身边的柳雪意,显而易见的微微变了脸色,心里瞬间升腾起极大的危机感。 她用力的掐了下手指,很细微的小动作,已然是被卫涪陵尽收眼底。 卫涪陵不动神色,眼底笑意却微微深刻几分,看了她一眼。 ------题外话------ 突然发现,丫头们到了桐妹儿身边都会变得可爱好多哒(n_n)~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章 她们这样算计你,你不生气? 沈青桐对陆嘉儿的事,的确是全不关心的。 可是—— 卫涪陵出现在这里,又是由她来告知这件事的…… 这位太子妃娘娘,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儿,心气儿高得好,她在自己家里都“超凡脱俗”,不屑于和太子后院的那些女人为伍的,现在却突然这么人心肠了? 沈青桐可不觉得这什么巧合。 她笑了下:“是吗?是我家殿下的表妹啊?我记得我大婚的时候她应该是有去吃过喜酒的,可惜那天我不方便,没见着。” “这是!这位陆小姐是不怎么经常回京的!”卫涪陵道,顿了一下,她便就稍稍敛了神色,又对沈青桐说道:“上回宁舒的满月宴上,我们府上连累你出了那样的事,本宫是一直想找机会当面给你道歉的。” 她是特意叫人送了礼物过去赔罪,可是—— 沈青桐装傻,就是不露面。 沈青桐道:“只是意外,过去了就过去了,娘娘不必太过介怀了!” 卫涪陵笑了笑。 她一直没开口说让沈青桐先走,而沈青桐—— 也确实是对这位太子妃娘娘很感兴趣,就也没着急。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她身后跟着是柳雪意就实在是尴尬又着急了,于是就主动开口道:“王妃和太子妃娘娘在这说话,妾身就先不打扰了,我先过去永宁宫和母妃打个招呼吧。” 沈青桐侧目,看她一眼。 关于那个陆嘉儿,沈青桐是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想法,可是这会儿柳雪意却是明显的流露出几分紧张又焦躁的情绪来了。 她心里微微有个声音在提了个醒,略一颔首,淡淡的道:“那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言罢,又转头对蒹葭道:“你也先跟着把礼物带过去吧!” “是!王妃!”蒹葭点头,招呼了一声,两个捧着丫头就都跟了过来。 “是!”柳雪意屈膝给两人行过礼,就先带了人,往永宁宫的方向去。 沈青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眼,还是没事人似的。 卫涪陵来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忍俊不禁,也是盯着柳雪意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你和昭王之间……处得还好吗?”她问,十分的突然。 “咦?”沈青桐从远处收回了目光,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卫涪陵面上表情还是带着惯常的高雅和淡漠。 她微微勾唇:“咱们是妯娌,又难得的遇上能说两句话,本宫就是随便问问。” 沈青桐只是看着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她这今年也不过才刚满十六,再加上不爱打扮,总是素面朝天的,就这么看着你的时候,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模样。 卫涪陵愣了愣,随后就抿着唇,忍不住的笑了—— 这个沈青桐是真挺有意思的,且不管她是真天真还是装出来,单就从西陵越本身来讲,他那样的人,心机太深沉,算计的又太多,如果后院里的女人又都是装模作样,面上一本真经,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利益的女人,估计他也疲于应付。 现在看来—— 他娶了这么个王妃,应该恰到好处,正合他的胃口了。 沈青桐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脱口道:“嫂嫂笑什么?” 卫涪陵的心情很好,也不回答,止了笑,就扭头对青青道:“你们给我仔细的找找,这会儿太阳大了,本宫和昭王妃去前面找个凉亭避一避。” “是!娘娘!”青青应了。 卫涪陵就又看向了沈青桐道:“走吧,我们去前面!” 沈青桐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她心里十分确定,卫涪陵今天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虽然不管对方的目的如何她都没太当回事,但是装傻这回事也是过犹不及的。 所以,待到把那些婢女甩开了一段距离,沈青桐就主动的开口道:“嫂嫂今天在这里是特意为着等我的吗?” 就冲着卫涪陵面对西陵钰妻妾的那股子淡定的气质,沈青桐的心里就很清楚,这个女人不简单。 不过—— 她也不怕啊! 齐崇那件事可是个天大的把柄,她握在手里,这个卫涪陵不管翻出任何的花样来她都不怕。 卫涪陵的心里其实也奇怪,毕竟两家的立场对立,这丫头私底下和自己接触居然都毫不带戒心的,不过沈青桐的心思她猜不透,就也不浪费精力去猜,直接切入正题道:“那个柳氏急匆匆的样子,你就不觉得可疑吗?” “她?”沈青桐扭头看着她,等她的后话。 卫涪陵道:“这会儿我没事,陪你一起走走!” 说着,也不等沈青桐首肯,还是不徐不缓的继续往前走。 沈青桐也不阻止,跟着她一路前行。 卫涪陵对这宫里的路线明显比她更熟悉,一路走过去,等到走到了小路的尽头,抬头,沈青桐看到的却是远处永宁宫的大门。 她微微诧异,回头递给卫涪陵一个询问的眼神。 卫涪陵面上笑容淡淡,半点的心思算计也看不出来,只道:“这里是贤妃娘娘的地方,我不好越俎代庖,那大门口的几个守卫你能支开吗?” 就她一个人,又是在宫里…… 沈青桐也不多想,直接扭头对木槿道:“你去附近四下里逛逛!” 木槿领会其意,点头:“是!” 然后点头,往另一边的岔路口走去。 沈青桐就也没管卫涪陵,自己径自举步朝永宁宫的方向走去。 卫涪陵饶有兴致的看着—— 这个沈青桐,看着不像是个喜欢斗心眼的样子,但是这个我行我素的作风—— 未免也是洒脱的过了头了吧。 青青不放心这边,从后面跟上来,皱眉道:“娘娘,您做什么要蹚陆贤妃和昭王他们的浑水嗯?” 卫涪陵漫不经心的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边沈青桐独自一人朝永宁宫走去。 “见过王妃!”守门的四个侍卫恭敬的行礼。 “嗯!”沈青桐点头,问道:“柳氏先过来了吗?” “是的!”侍卫道:“侧妃娘娘带着人已经先到了!” “哦!”沈青桐一边提了裙子往台阶上走,一边道:“刚才过来的路上,我的那个婢女木槿走没了,这宫里的路我不太熟悉,她人应该就是在附近走岔路了,你们去帮我找一找吧!” 大白天,又是在宫里,侍卫们压根也不觉得离开一会儿能出什么事,答应着就四下去找了。 沈青桐站在那台阶上看着。 待到侍卫们离开了,卫涪陵才带着青青款步走过来,三人一行,进了永宁宫的大门。 永宁宫里,柳雪意先到一步。 今天陆贤妃的生辰,虽然没准备大办,但是以她的身份地位,宫里也会有不少人登门道贺的,不过这事儿时候尚早,倒是没见着怎样的热闹,只有宫婢太监们来来往往的在忙碌。 柳雪意过来的时候就没见到黄嬷嬷的面。 “侧妃娘娘来了啊!”一个宫女过来迎她,看见了蒹葭等人不禁奇怪:“咦,王妃怎么没有一道过来?” “哦!王妃路上遇到了太子妃,在说话,我就先来了!”柳雪意道,目光却是忍不住的往大殿那边看:“娘娘呢?在殿内吗?” “舅夫人来了,娘娘这会儿和舅夫人在后殿说话呢!”宫婢笑道:“这会儿时间还早,其他人都还没来呢,侧妃娘娘路上辛苦,您先进去喝杯茶吧!” “我还好的!”柳雪意道,暗地里心思一动,就回头看着蒹葭等人捧在手里的东西道:“我和王妃都给娘娘带了寿礼,你带她们拿下去收起来吧!” “是!”那婢女也没多想,招招手就带着蒹葭几个往偏殿那边去了。 柳雪意面上笑容敛去,眼底神色忧虑的盯着那正殿的方向看了眼。 灵芝也扯着脖子看过去,不解道:“小姐,您看什么?” 柳雪意没说话,而是心里略一思忖就转身径自去了茶水房。 以前她在宫里,为了讨好陆贤妃,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的伺候的,这时候就过去沏了两杯茶,交给了灵芝道:“这个你端到大殿那边去!” 灵芝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还是照办了。 灵芝端着茶水进了正殿。 柳雪意随后从茶水房出来。 今天永宁宫里的事情多,黄嬷嬷还从别的地方借了人来帮忙,宫女们忙忙碌碌的,瓜果点心都忙着往正殿那边送,也没有人顾得上柳雪意。 柳雪意侧身躲过几个人,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一边瞅着时机,见到没人注意的时候,就一个闪身,快走了几步闪过回廊的尽头没了踪影。 永宁宫里的布局她太清楚了,轻车熟路的沿着屋檐下狭窄的台阶往后面摸去。 走到尽头,从种着一大丛牡丹花的花圃里穿过,跨过篱笆,从拐角那里进了后面狭窄潮湿的一条暗道里。 这里后面还有个小花园,但是因为临水,湿气重,所以就用墙壁封死了。 而砌墙之后,无景可赏,这里的一扇窗户就常年不开了…… 这扇窗户虽然很小,不起眼,又从里面用架子挡住了,但是柳雪意很清楚,那里面就是陆贤妃寝宫的暖阁。 她蹑手蹑脚的摸到窗下,竖着耳朵听,果然里面陆贤妃正和陆夫人在小声的说话。 “嘉儿那丫头,有日子没见,看着又长高了,也是越发的机灵乖巧了!”陆贤妃赞道。 “娘娘可别夸她。”陆夫人也笑,说是谦逊,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满足,“瞧着是长大了,就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我和你哥哥都降不住她。” “她聪明着呢,只要有分寸就好,嫂嫂也不要过分拘着她。”陆贤妃道。 “我知道!”陆夫人道,低头喝了口茶,心里暗暗琢磨权衡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娘娘,昭王府里的事儿……您之前答应的,都还作数吗?” 陆贤妃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了她。 陆夫人一急,连忙澄清道:“我和你哥哥从来和你都是一条心的,既然是你交代的事情,我们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嘉儿——” 陆夫人说着,就有些忧虑了起来:“她今年这也十五了,婚事一直拖着,不给定个婆家就太不像话了。” 自己的那个女儿,性子也是古怪的叫人捉摸不透。 本来陆贤妃这边有打算,才叫她留着陆嘉儿的,她是怕女儿到了年纪了会着急,有时候想着安抚一二吧,最后陆嘉儿反而是一副淡然处之的姿态,却是比他们夫妻都还沉着镇定不着急的。 陆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总归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陆贤妃看向了她:“嫂嫂,嘉儿是我的亲侄女,我还能坑了她不成?别的都好说的,只要皇上那边别起疑心,你们就不用管,安心等着就是。” 陆夫人还是觉得心里忐忑,捏着帕子道:“可是殿下他那里的态度,万一将来……” 陆夫人当然知道他们和陆贤妃是一条心又同坐一条船的,可是西陵越却不是全都陆贤妃的,谁都操纵掌握不了。 陆贤妃手里捧着茶碗,倒是不以为然:“他那里也没事,横竖打断骨头连着筋,到了最后,还能便宜了别人去了吗?” “但是殿下已经有王妃了——”陆夫人道,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有有些麻烦:“沈家的那个二姑娘我之前也有特意的打听过,听说那性子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她我倒是不担心,就是——她现在跟着殿下,万一先有了子嗣——这可是殿下的亲骨肉,到时候……” 沈青桐是可以给陆嘉儿让路的,可是如果她先生了西陵越的孩子,总不能指望着让西陵越给掐死了吧? 而别人的孩子,先摆在了陆嘉儿跟前,就怎么都是阻碍的。 陆贤妃沉默片刻,方才抬头看她。 陆夫人面上表情期期艾艾的。 陆贤妃刚要说话,外面黄嬷嬷就道:“娘娘,淑妃娘娘宫里来人给您送寿礼了!” 话茬被打断,陆贤妃放下茶碗起身,整理了衣裙往外走:“我去去就来!” “好!”陆夫人点头。 目送了她离开,旁边的郑妈妈就开口安慰道:“夫人还是忌惮那昭王妃呢?” “唉!”陆夫人叹了口气:“嘉儿那孩子你也看到了,每回我跟她说这件事,她都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这心里不踏实啊。我知道她心宽,能忍,可是万一昭王妃生了孩子,到时候放在那里,不是叫那丫头堵心吗?” 屋子外面,柳雪意用力的掐了掐手心,脸色微微发白—— 陆贤妃之前一直跟她说,为了避嫌,陆家是不可能直接和昭王府联姻的,这让她坚信,陆贤妃一定会扶持她的,所以她才会那么有信心,义无反顾的就去了。 可是现在—— 原来陆贤妃其实一直都打算陆嘉儿用作最后的筹码吗? 屋子里,郑妈妈都是全不担心的看,想着陆贤妃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回来,就略微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您多想了,娘娘的设想永远都比我们周到呢!” 陆夫人一愣:“怎么说?” “那个柳雪意啊!”郑妈妈道,神秘的眨眨眼:“那么个破落户,夫人您也不想想,娘娘凭什么抬举她?横竖所有的其他人都是幌子,最后都是咱们小姐的垫脚石,如果娘娘就只是想送个人去王府里争宠的话,那么送谁不行?非要用柳雪意?” 陆夫人想了想:“到底也是表亲,娘娘是觉得有着这层牵连,她好歹是和咱们一条心,也比较好掌控的吧?”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是豁然开朗,已经有了另外的想法。 陆贤妃之所以选了柳雪意,的确是看中了那点亲戚关系,因为这样,哄着糊弄着,柳雪意是比较容易拿捏的,只要让她觉得陆贤妃是真心抬举她的,她在昭王府里才会干劲十足。 说白了—— 陆贤妃用柳雪意去争宠是假,实际上是送了一把刀过去,用来全力攻击沈青桐的。 陆嘉儿暂时不能浮出水面,有柳雪意在昭王府里对付沈青桐,到时候如果运气好的话,就是两败俱伤,运气差一点也是一死一残吧?怎么算,最后坐收渔人之利的都是陆贤妃和陆家。 郑妈妈见她领会其意,就笑了道:“夫人真的暂时不必多想这些,有柳氏那个蠢货在呢,王妃想要顺利诞下昭王殿下的子嗣也不是容易的事。” 窗户外面,柳雪意神情恍惚,慢慢地移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墙壁后头,卫涪陵脸上却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侧目去看身边的沈青桐。 沈青桐也听了这些人的墙角,可是从头到尾,面上居然半分格外的情绪也没有。 “他们这样算计你,难道你都不生气吗?”卫涪陵十分好奇,问道。 ------题外话------(⊙⊙)!太子妃凉凉,真是超级的热心肠啊,战斗力杠杠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 卫涪陵口中的真相 “如果我生气,那么嫂嫂觉得我该怎么做?”沈青桐看着她,语气和神色都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吴波。 卫涪陵一愣,倒是被她问住了。 沈青桐道:“嫂嫂你进东宫这么久,被算计的应该不比我少吧?那么或者作为过来人,您指点我一二,告诉我,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该是如何处理?” 比起她来,她可是太清楚了—— 如果说过她不把西陵越当回事,那卫涪陵根本就把西陵钰当空气了。 因为她在西陵越身边,顶着昭王妃的头衔,好歹要担心万一西陵越倒霉了她要跟着遭殃,可是卫涪陵不一样啊,她是南齐的郡主,只要西陵钰不是犯下弑君的大罪,一般情况下,她也不至于会怎么样的。 卫涪陵被她问得,很有些措手不及。 沈青桐道:“不管怎样,我要谢谢嫂嫂今天的这一片心意,不过这个地方是个是非之所,还是不要给您惹麻烦了。” 卫涪陵怔愣片刻,随后就也是无所谓的笑了:“是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个人,也算是十分默契的。 沈青桐侧身一让。 卫涪陵举步前行,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贤妃娘娘这里有客人,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顾不上你,我们找个地方,再说说话吧!” 说完,也不等沈青桐反应,就先举步离开了。 她却是也没藏着掖着,趁着宫女们不注意,就堂而皇之的走进院子里,直接往大门口走去。 彼时那几个侍卫已经回来了,看到她都大为意外:“太子妃娘娘?” 卫涪陵面不改色,淡淡的道:“偶然听说贤妃娘娘做寿,想过来打个招呼,刚才你们去哪里了?本宫过来的时候这里可是没人!” 这些侍卫肯定不能进去跟贤妃求证什么,只能仓促告罪。 卫涪陵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里面出来了。 沈青桐想了想,也是觉得她今天的行为举止有些反常,就也跟了出去。 木槿躲在附近,见她出来,赶紧迎上来:“王妃!” 沈青桐追上卫涪陵。 卫涪陵回头,直言不讳道:“贤妃和昭王既然是母子,你就不奇怪,她为什么要算计你吗?” 沈青桐皱眉:“嫂嫂想说什么?” “永安侯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卫涪陵问。 沈青桐不解。 “永安侯府已经淡出京城的权贵圈子多年,他们家的情况你不了解也正常。”卫涪陵道,说着,就是目光别有深意,深深的看了沈青桐一眼。 沈青桐其实是对陆贤妃和西陵越之间关系的具体细节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横竖她看得出来,西陵越是从没把陆贤妃看在眼里的。这种情况下,陆贤妃这里,她就只需要敷衍应付着就好,不管将来是继续维持着面子情还是需要翻脸,那都是西陵越的事,她是懒得插手和掺合的。 所以,卫涪陵抛出来的这个话题虽然诱人,她其实也没多大的兴趣。 她面上表情始终淡淡的。 卫涪陵略有诧异,不过她既然开了口,就也没等沈青桐首肯就又继续说道:“永安后当年是先后娶过两任夫人的,侯府也刚好出过两位嫡女。” 这件事,沈青桐的确还是头一次一听说。 她虽然一直对别人的家私不感兴趣,但多少也知道永安侯府陆家的大致情况—— 陆贤妃只有一个嫡出的兄长,也就是陆嘉儿的父亲陆元山,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就都是庶出了。 如果陆家还有另外一个嫡女的话,怎么可能从来就一点有关她的消息都没有? 沈青桐深感意外,不由的稍稍敛了神色,盯着卫涪陵的眼睛看。 卫涪陵见她终于有了该有的反应,也就笑了,然后仍是不徐不缓的继续说道:“贤妃的上面,其实是还有一位长姐的,当然同父异母,那位大小姐是永安侯的原配夫人生的,大小姐刚满周岁的时候,侯夫人就生了重病去世了,永安侯就续了弦,接着又生了现在的世子爷陆元山和贤妃。” 这些事,都已经差不多是四十年前的旧事了,说是陈芝麻烂谷子也不为过,说起来和沈青桐之间是真没什么关系的。 但是卫涪陵为特意提起,又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沈青桐立刻就想到了那位陆贤妃和西陵越之间诡异的母子关系,还有—— 陆家那位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的大小姐。 她蹙眉,看着卫涪陵,试探道:“那那位大小姐呢?好像从来没听过她的消息,难道……是夭折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早就有了别的想法。 卫涪陵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这才又继续说道:“没有!那位大小姐非但没有夭折,还顺利的长大了,据说曾经还名噪一时,是出了名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永安侯府那时候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还很活跃,再加上家里养出了个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儿,哪儿能不动点儿心思?那位陆大小姐自然也是争气的,十六岁的时候就顺利通过选秀进了宫,从此一飞冲天,只用了半年时间就荣登妃位,说是冲冠六宫……” 她说着,顿了一下,眼底笑意就莫名的加深,又抬眸看了眼常贵妃寝宫的方向:“跟她比起来,现在的常贵妃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常贵妃十多年来一直独得帝宠,又已经坐到了贵妃之尊的位置上,连陈皇后都要忌惮。 如果说连常贵妃都难望其项背的…… 足见当年那位陆妃娘娘的盛势了。 沈青桐却没心思管这个,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这么一个风头正盛的妃子,后面销声匿迹了不说,没理由连半点的消息和故事都没传下来吧?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了。 她咬了咬嘴唇,不再开口。 卫涪陵跨款步踱到旁边,手指轻轻的触了下一朵早春牡丹的花苞,继续讲她的故事:“那时候陆氏被封妃,你知道,宫里四妃的封号品级都是有固定的祖制规格的,可是陛下却打破陈规,亲赐了她一个封号!” 毕竟站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惨,沈青桐越发的确定,后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十分可怕的时候,才会将这位冲冠六宫的妃子从云端打入尘埃,最后甚至连渣都不剩了。 不得已,她只能主动表现出对这段往事的兴趣了,问卫涪陵:“陛下赐了她什么封号?” “瑨!”卫涪陵道:“不是贵妃,也不是皇贵妃,却将她的位分拍在了祖制上的四妃之上,这个字的意义,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常贵妃是皇帝册封的唯一一个在四妃之上的妃子。 而当初瑨妃在时,贵妃和皇贵妃的位子上都是空着的。 瑨? 晋?! 珠玉点缀,步步高升。 皇帝没有根据俗礼来册封她,是觉得那些位子都配不上她吧?而四妃之上,仅次于皇后的位分,后又暗示了她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足见,皇帝当年对这个女人宠爱中意的程度了。 沈青桐此时就算是不想震惊也难。 她诧异的看着卫涪陵的背影,忍不住的开口道:“那这位瑨妃娘娘……她后来人呢?” “皇后出身定国公府,出身是高于她的,并且皇后娘娘并无过失……哦,如果一定要说她有过失的话,那就是大婚三年而无子,可不巧的是,瑨妃虽然得宠,可她也进宫两年了肚子都不见起色,后来还是皇后险胜,在瑨妃入宫的第三年里,先有了身孕!”卫涪陵道:“那个时候,陆家的人大概也是有些不甘心吧,于是趁着那一年选秀的时候,就把另一个女儿也送进了宫。” 不言而喻,陆家的这第二个女儿就是贤妃了。 瑨妃没能怀孕,最后是自己的妹妹捷足先登,怀上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就是这样的,可是沈青桐却有一种直觉—— 这件事,绝对不会像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的。 “后来呢?”她问。 卫涪陵耸耸肩,漫不经心的继续道:“陆家的二小姐就只有中人之姿,并且也没太有什么过任何自处,只是因为瑨妃的关系,陛下爱屋及乌,也不算冷落她,她一进宫就被封了贵人,这个起点,较之于其他刚进宫的女人,算是颇为难得的了。” 沈青桐知道她会说,于是就也不再开口了。 卫涪陵又道:“可惜啊,陆家当时还是押错宝了,就在二小姐进宫之后没两个月,瑨妃就有了身孕。那时候,陛下的眼里本来就只有她,所以可想而知,她怀的这一胎会有多受重视!” 西陵越比西陵钰只小半岁,事情到了这里,一个始料未及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青桐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卫涪陵回转身来,倒是有些故意的露出一个略显得不合时宜的明媚的笑容来,问道:“瑨妃怀的那个孩子,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还能有谁? 不过就是西陵越! 沈青桐这时候却还顾不上这个,执意问道:“瑨妃呢?” “死了!”卫涪陵说。 诚然,瑨妃之死,绝对不会是正常死亡,否则西陵越犯不着认陆贤妃为母,这宫里宫外也不会没有留下关于她的只言片语的传说。 “怎么死的?”沈青桐再问。 卫涪陵却没回答,而是继续她未完的那个故事:“皇后怀孕期间,曾经出过一次事故,险些滑胎,据说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宫里的闹得很大,只是因为过去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当初那件事的始末我也没有打听到,我只知道那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瑨妃的存在,严重的威胁到了陈皇后和她腹中孩儿的地位,且不管她出事那一次是意外还是人为,也无论到底是她自导自演还是他人所为,总之—— 既然发生了,那么毫无疑问,矛头必须是指向瑨妃的。 可是最后那件事不了了之,明显就是皇帝没有追究吧。 如果是他没有拿到具体的线索和罪证也还罢了,如果是他偏私给强压下去的话—— 那就真的可见他对那个女人是有多么的宠爱和在意了。 沈青桐的心里越发没底。 卫涪陵道:“皇后的那件事不了了之之后没多久,宫里又出了另外一件事,当时只有五岁的大皇子西陵丰突然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紧急救治了三天两夜,孩子甚至几次险些夭折,也是他的命大,最后居然挺过来了,只是——” 只是,却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成了傻子。 沈青桐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事情和瑨妃有关?” 卫涪陵笑了笑:“太子排行第二,所以那时候大皇子西陵丰是陛下唯一的儿子,而且又正是雨雪可爱的年纪,好好的一个儿子就那么毁了,必定是踩在了陛下的痛处。据说陛下当时大为震怒,大皇子的母妃又不依不饶,一番彻查之下,果然这其中是有人作祟的。” 她说着,顿了下,又道:“你应该很清楚,所有的矛头直指瑨妃!” 沈青桐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苦涩不已的道:“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 这果然也是个相当聪明的丫头。 卫涪陵略颔首:“是啊!大概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就更容不得自己眼里本来最完美的被打上瑕疵和烙印,虽然那时候瑨妃已有三个月的身孕,陛下还是当场下令褫夺了她的封号,打入冷宫待产!” 说到这里,许也是有些唏嘘的缘故,卫涪陵也叹了口气。 她抿抿唇,抬头看向远一层比一层更高的围墙,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当时皇后已经快足月了,没几天就临盆产下了陛下的嫡子,而瑨妃被软禁冷宫,又挨了六个月才早产生下了儿子,也就是在那一天,陛下下令,三尺白绫赐死了她。至于那个孩子,他当时更是厌恶到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只送了个乳母过去,仍还是关在瑨妃住过的那座宫殿里。陆贵人去求情,在他寝宫外面跪了两天他也无动于衷。直到一月之后,冷宫里却传出瑨妃的儿子病危的消息。当时陛下似乎还没气消,直接放言要他自生自灭的,这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可笑的转折……” 她是局外人,所以就真的是将这件往事只做一个曲折离的故事来看的,陈述期间都还能保持微笑。 这个时候的沈青桐却已经是笑不出来了,不是替谁心痛,只是因为这深宫重重,里面这些血腥又残酷的往事实在是太叫人觉得压抑了。 她看着卫涪陵。 卫涪陵道:“当时和瑨妃同期怀孕的其实还有一个人,说是那年刚进宫不久的一个新人,位分低,出身也不高,所以同是怀孕,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忽略的,那位常在,似乎是姓周的,说是她的宫女最后实在可怜瑨妃的儿子,就去皇帝跟前揭发了真相,那位周常在才是谋害大皇子的真凶,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和瑨妃同期怀孕,当时瑨妃圣宠优渥,她为了替自己的孩子争得机会,又兼之嫉妒瑨妃得宠,于是就起了歹心。一个大皇子,一个三皇子,等于是一次锄掉了两块绊脚石。而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作孽太深,她晚了瑨妃一月生产,最后盼来的却只是个女儿。跟着她的宫女一则觉得她没什么前途了,二则又实在是因为太心虚,听说瑨妃的儿子即将不保,终于良心不安,招认了一切。那个时候,瑨妃已死,陛下许是面对不了另外的真相,大发雷霆,既没有去查证,直接将那宫女处死了。宫里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陆贵人趁机带人强行闯入周氏的寝宫,动用私刑,逼出了周氏的口供,又顺藤摸瓜找到了配合她偷换大皇子药的医女,把人绑到了陛下面前,才逼得陛下不得不重新面对此事。” 重新面对又怎样?人死不能复生,那时候的瑨妃都已经不在了。 而且—— 这也等同于是要强行逼迫皇帝承认他自己做错了事吧? 沈青桐都不用想就知道后面的结果了—— 皇帝不可能公然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也不会为了给瑨妃正名而主动打他自己的脸,所以,瑨妃既然死了,那就彻底消失了吧。 他不再追究她的过错,也不准人再提起她,因为只有世人都遗忘了这个女人的存在,才也不会记起他这个一国之君曾经被戏耍的有多厉害,他也可以不去面前自己因为听信谗言而杀死了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的事实。 于是作为对那个女人的补偿,他善待了西陵越,甚至不顾江山安稳,给了他和太子争锋角逐的机会。 沈青桐什么也没说,她也无话可说,因为—— 她没资格,也不想去评定那个男人的对错是非。 她只是再次开口确认道:“你说周氏当初生了女儿?是晋安公主吗?” 宫里和西陵越同岁的公主就只有晋安公主一个而已。 卫涪陵点头,说着,就又嘲讽的笑了:“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生的孩子罢了,何况还是个女孩儿,那时候陛下大约是根本就懒得安排她的去处,所以在陆请求抚养昭王的时候,就顺手把刚出生的小公主也给了她。不过还好,当初那件事过去之后,陛下就对所有人都下了禁口令,无论是瑨妃还是周氏,都没人敢再提起,后面再过了十几二十年,昭王和晋安公主慢慢长大了,有关那两个女人的一切就真的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了,连渣都不剩!”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当年知道真正怀孕生子的是瑨妃的人,要么老高离京,要么官场浮沉二十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谁还会吃饱了撑的再去找皇帝的晦气,再主动去戳他的伤口? 然后就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像是沈青桐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压根就没听说过历史上来存在过瑨妃这么一号人。 而后面更多的人,就算知道当年皇帝的宠妃陆氏怀孕—— 陆贤妃和瑨妃是亲姐妹,宫里陈皇后那些人能将他们分得清楚,当初的朝臣命妇也许也知道,但这些人都只是少数而已,哪怕是对天子脚下的百姓而言,他们也未必分得清陆贤妃到底是不是西陵越的生母吧。 所以这件事,到了今天,真的早就不值一提了。 木槿在旁边听得早就目瞪口呆。 沈青桐看着卫涪陵,眼底神色复杂,又带着明显的探究之意。 卫涪陵微笑,知道她在等什么,就主动解释道:“我来京几年了,你知道,我刚来的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心里也是发慌又没底,难免要将宫里各方面的关系和势力的摸清楚了。而这件事,说它是秘密,它的确是埋藏至深的秘密,可如果我真是有心要挖,想要挖出点儿蛛丝马迹来,也不是那么难的。” 瑨妃的风头实在太盛,有关她的事,只需没人提,否则的话,问一问京城的百姓,再撬开几个老迈宫人的嘴巴又能有多难呢? 沈青桐看着她,面上神色还是不见缓和,她问:“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 踹一脚! “呵——”卫涪陵失笑,神色之间颇有几分失望,但是很快的,她就把这种情绪从眼眸深处隐去,继续云淡风轻的笑道:“说不说是我自由,就如是——信不信,也是你的自由!” 其实这前后两世算起来,卫涪陵没什么变化,沈青桐是打从心底里坚信—— 她是绝对没有帮着西陵钰谋划,并且掺合到他的大位之争这个漩涡里来的。 只是—— 卫涪陵和她沈青桐是什么关系?她也犯不着就这么掏心掏肺的信任她吧? 沈青桐并并没有表态,只是也跟着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道:“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嫂嫂你跟我说这些。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带了木槿转身。 青青有些紧张的扭头去看卫涪陵的反应。 卫涪陵盯着她的背影,见她走出去了一段距离,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开口叫住了她:“沈青桐!” 沈青桐止步,回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彼时卫涪陵眼底的笑容已经隐去,神色间是鲜有的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今时今日,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但是命该如此,我已然注定是走不出去了,你怀疑我的用心,这是对的,只是真心实意的说一句话——” 她说着,顿了一下,语气刻意的深刻三分,然后字字郑重的道:“但愿,这个漩涡,你能跳的出去!” 嫁进了皇家,不管你愿不愿意,都绝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哪怕前面是悬崖火海,你也只能是一路走到底的。 沈青桐亦是看着她,半晌,莞尔道:“是真心话吗?” 她的笑容,不灿烂,却是十分明媚的。 卫涪陵始料未及,微一怔愣。 沈青桐却没等她的回答,又径自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卫涪陵身后,青青紧张的半天忘了呼吸,这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道:“娘娘!” 卫涪陵却没叫她说下去,已经平静的转身:“走吧!” 青青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赶紧快走跟上她的步子。 这边木槿一直若有所思的跟在沈青桐身后,一步三回头的瞧着这边卫涪陵主仆,待到两人拐进了花园里这才也是紧张不已的赶紧回头去扯沈青桐的袖子:“王妃——” 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前面沈青桐突然顿住了步子。 木槿一时没有防备,撞在她身上。 沈青桐被撞了个踉跄,往前两步,却又仓促反的打住了。 木槿惊慌失措的抬头,下一刻却是心头猛然一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然后,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直接腿一软,仓惶的就跪下去了:“王爷!” 这边通往永宁宫的御道上,西陵越带着个侍卫云翼站在面前,身上紫金朝服,看上去尊贵无比,光芒无限。 彼时,他面上神色好整以暇,正定定的望着自己的王妃。 虽然从他站着的这个距离来看,之前沈青桐和卫涪陵之间的谈话他应该是听不到的,可是他却必然瞧见了沈青桐和卫涪陵之间鬼祟私会的场面了。 木槿脑中思绪飞转,正想着该怎么才能搪塞解释的过去。 对面的西陵越也才要开口说话,就见沈青桐的眸光微微一闪,然后毫不犹豫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仰着脸笑道:“王爷是下了朝直接过来的吗?今天只是家宴,您穿这身过去给母妃贺寿好像不太好,马车上我记得有带着衣裳的,我陪您去换?” 西陵越:…… 这丫头屡出奇招的本事,西陵越有阵子没领教,倒是一时间的始料未及。 沈青桐面上端着的表情神色真的可谓贤良淑德,这会儿就算说她不是心里有鬼西陵越都不信了。 他就稳如泰山的站着,嘴角扯了下,仍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刚刚走过去的那个是太子妃?你们刚在一起,多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凑巧遇见了,寒暄了两句!”沈青桐道。 这丫头撒谎的时候,西陵越基本也就不指望去窥测看透了什么。 沈青桐前面是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可是西陵越没中计,她也就不想了,便就越发的规矩起来道:“还是别叫母妃等了,我们——” 话音未落,西陵越却是忽而上前一步。 他抬手。 沈青桐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打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不想西陵越却是目不斜视的从她身旁错过,同时伸手一揽,将她压在了臂弯里,半搂半胁迫的就挟着她往那桥头的方向走去。 沈青桐措手不及,被他拽了个踉跄,整个人就小鸟依人的落在他怀里了。 她惊讶的抬头去看他的脸。 西陵越刚好也是垂眸看来,道:“王妃不是说陪本王去换衣裳吗?难得这么懂事周到了一次,本王还能不领情?” 换衣服?换什么衣服啊?这是吃饱了撑的吗? 诚然,她就只是情急之下随口那么一说好么? 沈青桐胸口被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就被他拥着大步往前走。 木槿跪在那里,则是全程懵逼状态—— 画风转变太快,接受无能啊! 不是应该大发雷霆,严刑逼供的吗?就算人在外面,多少要脸,那也该是横眉冷对,吹胡子瞪眼啊?这个亲密无间,相亲相爱,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画面到底是要吓死谁? 木槿可不信她家王爷有一天能转了性了,只觉得他这是以退为进,在憋大招,甚至担心他别是要把沈青桐拖到没人的地方去暴打一顿,于是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就追了上去。 云翼很高兴啊,看着他家王爷风骚俊俏的笑脸,心里那个美滋滋啊—— 果然夫妻感情都是睡出来的嘛,看看,这才个把月的,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就这么好了。 重点是,不用再换一个王妃,让他重新去讨好了,太省事了啊。 于是,昭王殿下揽着王妃走在前面,丫头木槿见了鬼似的在后面追,云翼昂首挺胸,骄傲啊,高兴啊,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四个人,却拉了一长串画风迥异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那石桥上走去。 * 与此同时的永宁宫里。 柳雪意从那殿后的夹道里摸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陆贤妃对她存有利用之心,但她却从未想到对方居然会做的这么绝!难道真的如陆夫人母女两个所言,陆贤妃送她去昭王府的目的,甚至都不是利用她去占位置的,而只是为了拿她当枪使,就是要用她去给陆嘉儿开路,对付沈青桐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可想而知,等到将来一切尘埃落定时,那女人也绝对会把她一脚踢开的。 枉费她忍辱负重,这些年来当牛做马的侍奉,原来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她好结果? 柳雪意一步一步从那回廊后面挪出来,脚下步子却是一下比一下更沉重。 彼时灵芝去殿内送了茶,出来没见到她,已经急坏了,刚从偏殿找了一圈出来,看见她,就赶紧跑过来:“小姐,您去哪里了?让奴婢好找!” 话音未落,就发现她的脸色不对,登时吓了一跳,赶紧握住了她的手道:“小姐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奴婢去找贤妃娘娘说,请她传太医来——” 说着,就要往内殿的方向走。 不想,柳雪意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灵芝龇牙咧嘴,险些的叫出来。 “小姐——”灵芝诧异的回头。 柳雪意的目光却也不知道是在坚定的看着什么,只是问道:“陆嘉儿呢?” 灵芝一愣,不解的左右看了眼,然后才道:“说是去御花园里散步了,奴婢也还没见呢!” 柳雪意于是缓慢的松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她一直在隐忍,脸上肌肉都因为太紧绷,看上去古怪又僵硬。 灵芝也赶紧的追上去,“小姐——” 才要说话,柳雪意却又问道:“王妃呢?过来了吗?” “还没!”灵芝下意识的回。 柳雪意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这时候才突然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灵芝只觉得瘆得慌,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柳雪意又道:“王妃的那个丫头呢?找她来?我们一起去找一找王妃!” 灵芝心里狐疑不解,却是没有多问,点头去后面找了蒹葭。 蒹葭过来的时候对柳雪意本来也是存了几分戒心的,行礼道:“侧妃娘娘找我?” “王妃一直也没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你回去看一看吧!”柳雪意道。 蒹葭一愣,心里却是不由的更加戒备:“奴婢对这宫里的状况又不熟悉——” “咱们王爷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王妃和太子妃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不妥当。”柳雪意道,眼底神色渐渐地就有了点儿看热闹的意思。 蒹葭一愣,心里瞬间就没了谱儿。 柳雪意于是又道:“这是在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得给王爷惹麻烦了,你不去是吗?那我去好了!” 说着,就当真是健步如飞的朝院子外面走去。 蒹葭是真的担心沈青桐别有什么事,一咬牙就小跑着追了上去。 柳雪意走在前面,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唇角便就隐晦的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蒹葭紧张的跟在后面,不想柳雪意从永宁宫出来,却是走得另一边的路。 蒹葭一愣,赶紧快走两步上前去拦下了她:“侧妃娘娘,不是说要去找王妃吗?” 柳雪意道:“哦,我才想起来,贤妃娘娘叫我去御膳房看看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 话音未落,她便是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一把拨开了蒹葭道:“咦,那边不是王妃吗?” 蒹葭仓促的回头,却没看见什么人。 灵芝已经明白过来自家主子的意思,赶紧也跟着道:“怎么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就往前面快走而去。 蒹葭也是关心则乱,连忙也是扯了裙角去追,可是追到前面小路的尽头,却没见到人。 柳雪意左右看了眼,沉吟道:“好像不太对劲!” 说完,就又往前走去。 蒹葭是一心想着沈青桐的,倒也不是没想到她会不会暗算自己,只是也不太怎么太当回事,就宁可信其有的跟了上去。 柳雪意在宫里住的时间长,对这御花园里的环境了若指掌,左右拐了几个弯,就已经不动声色的绕到了前面那石桥的另一端。 蒹葭擦了把汗,左右环顾:“怎么又到这里了?没看到我家王妃啊!” 说着,就怀疑的看向了柳雪意。 柳雪意面上表情有些讪讪的,却是突然改了口风道:“哦,那许是我看错了吧!” 蒹葭越发的不解,刚要说回去,就听身后的灵芝道:“娘娘,那边好像是表小姐过来了!” 柳雪意转头—— 其实她在花园里找了一圈,也正是以为刚才看见了陆嘉儿的踪迹,这才故意的在这里停了下来。 这时候,她也露出些微诧异的表情,然后就站着没动。 陆嘉儿倒是连婢女都没带,就一个人迎面走过来。 她和柳雪意见过两次,马上就认识出了对方。 见到柳雪意出现在这里,陆嘉儿倒也不见得意外,脚下步子轻快,从容的就直接走了过来。 “嘉儿,有日子没见,你是越发的标致漂亮了!”柳雪意率先打招呼。 陆嘉儿十五,五官生得不错,脸蛋还有点儿婴儿肥,清秀中,看着又有几分可爱,一眼看去,倒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 她走过来,看见了柳雪意,也是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哦!母妃的宫里有客人,我没什么事,随便走走!”柳雪意道,看了眼她身后,“你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丫头?” “我嫌她们唠叨麻烦!”陆嘉儿道,“我要回去了,就不陪你继续逛了!” 她又不傻,就算和柳雪意之间之前没什么冲突,可是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能这么巧的在这里遇到?说是巧合?谁信啊! 陆嘉儿说着,就要错开柳雪意身边上桥。 柳雪意见状,赶紧也是转身跟上去:“倒是也没设么好逛的,一起过去吧!” 说话间,她已经是拿眼角的余光给灵芝使了个眼色。 灵芝领会其意,不动声色的暗中点了下头。 这一点小动作,他们主仆两个自以为做的隐秘,陆嘉儿却是一眼看透了。 她的眸光闪了闪,却没点破。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蒹葭是有些莫名其妙,心不在焉的跟在后面。 灵芝见她失神,就刻意的又错后两步。 她们两个是跟在柳雪意身后的,而桥面就这么宽,前面柳雪意和陆嘉儿并肩的时候,蒹葭就差不多是跟在陆嘉儿后面的。 一行人慢悠悠的上了桥。 柳雪意主动和陆嘉儿攀谈起来,心里却是十分庆幸—— 真是好运气,陆嘉儿居然一个人就跑出来了,否则到时候如果多一个人在场的话,她的话想要彻底的取信于人就还要费些力气的,这样一来就容易的多了。 并且,一开始她是想设法对蒹葭下手,再栽给陆嘉儿的,这样就能让她和沈青桐结仇了,她再从旁推波助澜的煽煽风,提醒西陵越一番。只要让西陵越知道了陆家的野心,以西陵越的为人,他就势必不肯答应让陆嘉儿进门了。 这是离间计! 可是现在,她却突然临时改变了主意。 与其还要冒着风险去西陵越面前演戏,不如直接釜底抽薪,直接把陆嘉儿给锄了。 没了陆嘉儿,看陆贤妃和那陆夫人还能怎么办?到时候,他们一方面恨上了沈青桐,一方面因为没有棋子可用了,就只能是勉强的再把希望压在自己身上了吧? 主意一定,柳雪意就半分的也不迟疑了。 前面她和陆嘉儿之间说着话,后面灵芝默默地观察蒹葭,等到快走到桥上最高处的时候,灵芝突然一抬脚—— 她原是要去踩陆嘉儿的裙摆的,同时一把推在蒹葭背心,想用蒹葭把陆嘉儿撞出去。 殊不知陆嘉儿一早就对他们主仆有所防备,再加上她从小跟着兄长学了两招防身的功夫,反应也比一般的女子要快上几分。 灵芝一踩她的裙,她马上就顿住了脚步,没再往前走了。 灵芝还等着她从台阶上滚下去呢,她却突然一侧身。 蒹葭是毫无防备的,当即惊呼一声,身子一偏就往水里扑去。 柳雪意以为陆嘉儿不知道蒹葭是沈青桐的人,并且一开始她就故意的含糊没介绍,但是在西陵越大婚那天,陆嘉儿却是见过蒹葭的。 陆嘉儿本来也没准备管蒹葭的死活,横竖这丫头死了,最后是柳雪意作茧自缚,又算不到她的头上来。 可是就在她侧身躲避的那个瞬间,不经意的一侧目,却见另一边的桥头,西陵越刚好和沈青桐并肩上了桥。 陆嘉儿的心思一动。 “小心!”于是千钧一发,她果断的也是闪身一扑,探身往桥下拉住了已经坠落半途的蒹葭的一只手。 只是一个小姑娘,毕竟力道有限。 被蒹葭一带,她就也跟着一起往水面上栽落。 沈青桐一怒,但是指着她救人是不可能了,只是么—— 她一生气,那就没谱了,于是当机立断的一个箭步冲上来,抬起一脚就把个柳雪意也踹水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 俩表妹掐起来了! 沈青桐一脚踹在柳雪意腿弯。 柳雪意惨叫一声,就也往湖面上坠去。 云翼本来看着有人要落水,飞身就要去救,人才略到桥下,顿时惊慌失措,但是半空中无处借力了,直接被落下来的柳雪意砸水里了。 “小姐!小姐!”灵芝哭喊着扑到栏杆上。 沈青桐一脸煞气的站在旁边,霍的扭头看过来一眼。 灵芝一怕,哭声戛然而止,出于本能的反应,居然是仓促的往后退了两步,远远地躲开了。 下面的湖面上,已经是混乱成一片。 蒹葭本来是感激陆嘉儿,想要拖她上岸的,不想才刚要划水,就被后面惊慌失措死命扑腾的云翼一把抱住。 他这人高马大的,又被吓得没了魂儿,用力过猛,直接就把个瘦弱的蒹葭按水里了。 蒹葭被灌了两口冷水,头晕眼花,死命的想要扒开他又甩不掉,直接就想哭。 可是命总不能不要,无计可施之下,蒹葭只能用力踢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身上挂着的庞然大物云翼给拖上了岸,当场已经累残了,瘫在地上直喘气。 这边在附近巡逻的侍卫是听到灵芝的哭喊声才匆忙赶来的,过来就看见水里这一团的局面。 灵芝看到了救星一样的赶紧冲过去:“救命!快救命!我家侧妃娘娘,快救我家娘娘!” 语无伦次的苦喊一阵之后,就又着急的嚎啕大哭起来。 水里的人,一个是昭王府的侧妃娘娘,一个是永定侯府的大小姐,俩人都是身份非比寻常,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近身的。 侍卫们可不想救了人再搭上自己的小名,一时间便就犹豫迟疑。 水里的柳雪意和陆嘉儿都是旱鸭子,折腾了这么久,早就被冰冷的湖水灌得神志不清,直往水底下沉。 沈青桐冷着脸不说话。 西陵越却是忍不住的款步上前,冷声斥责道:“还不下去救人,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侍卫们还是迟疑。 沈青桐冷哼一声,直接绕开了西陵越就匆匆下桥,绕过去查看蒹葭的状况。 彼时的蒹葭已经缓过来了,只是怕死的云翼还在翻白眼,同时双手还死死的抱着蒹葭不撒手。 蒹葭掰不开他的手,就去踹他,众目睽睽之下,羞得眼圈都红了。 可是云翼不省人事,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两人叫着劲,沈青桐也无可奈何。 眼见着水里的俩人就要沉下去了,西陵钰不能再忍,就又斥责道:“人命关天,都聋了吗?还不给本王下去救人?她们两个但凡有个损伤,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好吧,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救人吧! 这时候,才有三个精通水性的侍卫跳下水,快速的把柳雪意和陆嘉儿拖上了岸。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快醒醒,别吓唬奴婢啊!”灵芝从桥上冲下去,一下子抱住了柳雪意死命的摇晃。 柳雪意本来是直翻白眼,这时候倒是凑巧,被她大力的一抱,就吐出几口水来,咳嗽起来。 旁边的陆嘉儿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地面上。 救她上岸是迫不得已,但是这会儿侍卫可不敢再近她的身去进行任何的抢救措施了。 西陵越也不想勉强,好在这里离着永宁宫不远,这会儿陆贤妃等人刚好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了。 “嘉儿!”陆夫人健步如飞,直接冲过来,但是看着女儿苍白又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一瞬间,也是面如死灰,居然是脚下生了根一样,再就不敢往前挪动半步了,像是生怕会验证了某种可怕的现实。 她身边的郑妈妈也是打了个哆嗦,然后赶紧回头嚷道:“快!有谁精通水性的,知道怎么救人的?” 陆贤妃身边的嬷嬷是有在水乡长大的,赶紧挽了袖子过来,先是去按陆嘉儿的胸口,无果之后,又赶紧把人反过来,胃顶在膝盖上去敲她的后背,一直反复三次,陆嘉儿才噗的吐出一口水,再次有了动静。 看到女儿起死回生,陆夫人热泪盈眶,连忙过去,把女儿抢在了怀里,死死的抱着住了:“嘉儿!我的嘉儿!你可吓死娘了!” 陆嘉儿茫然四顾,是反应了一会儿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她也是瞬间红了眼眶,扑到陆夫人怀里,委屈的哭诉道:“母亲!母亲我刚才好怕,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我会死!” 话音未落,陆夫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别胡说!”她赶紧把女儿从怀里拖出来,盯着她的眼睛严厉的警告:“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样的晦气话!” 旁边云翼因为最早找到救命的稻草,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晕过去,但是被呛了水,吓坏了,始终一个巨型婴儿一样死死的抱着他的救命恩人蒹葭。 蒹葭掐也掐了,踹也踹了,可就是甩不掉他,最后没力气了,就只红着眼圈,瘫坐在那里不折腾了。 云翼双手死死的搂着她,脑袋藏在她肩膀的一侧,一直用一种受了惊的无辜孩童一样的眼神茫然的四下里打量。 陆贤妃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场面,兼职纳闷疯了,同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谁能告诉本宫,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贤妃没好气的怒斥。 陆嘉儿还伏在陆夫人怀里嘤嘤哭泣,却是灵芝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立刻回头一指冷着脸站在旁边的沈青桐道:“是王妃!是王妃把我家侧妃娘娘踹下水的!” 因为从事发到现在,沈青桐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事不关己了。 陆贤妃看过去一眼,几乎是本能的就信了灵芝的话。 她刚一皱眉,却不想,这边就听沈青桐冷笑了一声:“你说我踹她下去的?谁看见了?” 刚才她踹柳雪意下去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嚣张,简直就是有恃无恐啊,这个时候却要矢口否认了? 灵芝气急,大声的道:“奴婢就看到了!” 那些侍卫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所以她并不确认其他人有没有看到。 可是—— 她推陆嘉儿的时候是暗中进行的,沈青桐害人的时候可是明目张胆的! 这一点,怎么都不容她抵赖的! 灵芝这会儿的心态,就好像她是背地里害人,便就可以当做没什么回事,而沈青桐是从明处来的,那就必须要被严惩一样。 陆嘉儿也是个不吃亏的,愤怒的一把将陆夫人推开,刚要说话,却见沈青桐眉毛一挑,冷笑道:“你看见了?把你的眼睛挖掉的话,你就看不见了吧?” 语气不重,却自有那么一种铿然的力度。 她斜睨过去一眼,目光冰冷。 灵芝居然会觉得真要被她这冷厉阴暗的眼神给戳瞎了双眼了,喉咙一紧,就莫名的没了声音。 显然的,沈青桐作为昭王妃,当众的既不澄清也不否认事实,并且还要当众恐吓妾室的丫头?这就太不合适了。 陆贤妃的没有越皱越紧。 柳雪意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神闪躲着思索对策。 场面一时间微微有些僵持了下来。 这时候,陆嘉儿就抹了把眼泪,转而郑重其事的跪在了陆贤妃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姑母!您要替嘉儿做主啊!” 陆贤妃等人都是始料未及,一时间不明所以。 陆嘉儿委屈的满眼圈跑泪,回头愤恨的一指柳雪意道:“是她们主仆狼狈为奸,想要推我下水,王妃表嫂的丫头是为了救我才跟着掉下去的!” 当时西陵越和沈青桐刚好从桥头这边上去,大致上是看到了灵芝的下动作了,但是但是的情况却又和陆嘉儿所言截然相反—— 陆嘉儿说蒹葭是为了救她,但事实上却是千钧一发,她拉了蒹葭一把。 这一点,蒹葭是清楚知道的。 本来她对陆嘉儿是十分的感激又惭愧的,可是这时候却突然开始不怎么确定这位表小姐真实意图了。 如果她只是为了要加重柳雪意主仆的罪名,以便于报了自己落水的一箭之仇,才这么信口胡诌的也还罢了,但如果她要绊倒柳雪意,是为了另外的私心和目的,那就麻烦了。 蒹葭本来是已经准备开口帮忙说明的,这时候却再不敢贸然开口,直接闭了嘴。 这边陆贤妃还没说话,陆夫人却已经瞬间震怒。 “嘉儿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柳氏这个贱人她——”陆夫人打了个寒战。 陆嘉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汹涌决堤,含泪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去花园里散步回来经过这里,她们主仆就刚好在这里等我,柳雪意邀我一起回去永宁宫,女儿也不曾多想,就跟着她一路走了,没想到走到桥上的时候,她的丫头却突然推我下水!” 陆夫人的目光,刀子似的刷的就朝柳雪意射去。 柳雪意心下一抖,匆忙解释:“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的意思,还是我故意污蔑你了吗?”陆嘉儿怒斥。 柳雪意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方才我们两个一起走在前面,嘉儿表妹你突然就失衡往桥下栽去,我知道你受了惊吓,可是怎么能这样随便的污蔑我的丫头?而且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有人在后面推了你,你也说了是在后面了,难道你背后还能长了眼睛,怎么就能断定这是我的丫头所为?”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颤抖成一片。 陆嘉儿有陆夫人撑腰,又是陆贤妃握在手里的王牌,这些,都是她完全不能比的。 如果她就是不依不饶,陆贤妃一定会替她做主的。 柳雪意也慌了,匆忙的爬过去,扯住陆贤妃的衣裙哭诉道:“母妃,您难道也不相信我吗?我和嘉儿表妹无冤无仇,我——” 沈青桐一直看着这俩女人做戏,这时候突然开口,凉凉的道:“嘉儿表妹指证的凶手是你的婢女,柳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那个婢女的作所作为都是你致使的?所以你心虚了?” 柳雪意一愣,这才猛然察觉自己方才的表现过于激进了。 她的脸色,又是刷的一白,袖子地下的手指用力的掐在了掌心里。 自家小姐是个什么秉性,灵芝是知道的,那绝对不是个舍己为人的主子。 灵芝心里一怕,马上就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娘娘!”灵芝仓促的开口。 柳雪意果然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抢先打断她的话,扭头盯着她的眼睛沉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是你做的吗?” 灵芝心里叫苦不迭。 陆贤妃显然也知道,只要是灵芝做的,那就必定是柳雪意指示。 可是—— 这一次的情况来看,好像柳雪意和沈青桐之间已经正面成仇了,留着柳雪意,对她而言绝对是有好处的。 “够了!”于是,陆贤妃就当机立断的出生何止了争执不休的几个人道:“不就是一场意外吗?本宫知道你们受了惊吓,难道你们是都吓糊涂了,连一点儿的脸面规矩都不要了吗?” 还是息事宁人,留着柳雪意在昭王府继续作妖吧。 柳雪意其实知道她对着急必定不安好心,但是至少眼前的危机解除,她就应该庆幸。 “是!雪意知错了!”柳雪意忙道。 陆贤妃刚要招呼众人一起回永宁宫,陆嘉儿却是不依了。 她一咬牙,就提着湿漉漉的裙子起身,转而奔到一直事不关己站在稍远地方的西陵钰面前,拽着他的袖子,急切的道:“表哥,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就是柳氏做的,是她要害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就像是我的亲兄长一样,你要替我说句公道话,替我做主啊!” 她看着西陵越的眼神,期期艾艾的。 沈青桐本来正冷着脸在生柳雪意的气,可是看到这个场面,突然就新奇的忘了生气了—— 不得了啊!就她家夫君那个臭脾气,真的是三丈之内,活物退散的气场,除非是哪个获得不耐烦了才会主动往他跟前凑的。 陆家表妹好气魄,好胆识啊! 这会儿她盯着陆嘉儿抓着西陵越袖子的那只手,仿佛能在那一角看出朵花儿来,眼睛都亮得灼灼生辉,根本就顾不上柳雪意了。 怪不得陆贤妃会在陆嘉儿的身上押宝,看来—— 真的可能有戏啊! 这样的话,是不是早点成全了她们把陆表妹弄进王府去,西陵越转移目标了,她就能脱身了? 沈青桐开始严肃的思考这个套路的可行性…… 西陵越看见她锃亮的眼神,却是莫名的眼神一暗。 陆贤妃和陆夫人都因为陆嘉儿的突然之举大为意外,差异过后,陆夫人赶紧过来拉陆嘉儿:“嘉儿!不要胡闹!娘娘和殿下她们自有定夺,还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成?” 陆嘉儿就是死拉着西陵越的衣袖不送手,强势的坚持道:“就是柳氏的丫头推我下水的,她别想逃避责任!就算不是她指示的,也是她管束下人无方,才给了那贱婢那样的胆子来暗害我。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负责人!” “嘉儿——”陆夫人见劝不住她,心急如焚。 陆嘉儿却就死死的盯着西陵越,坚持道:“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表哥?分明就是个搅家精,我要表哥休了她,为我出气!” 这个陆嘉儿,真是狮子大开口,她以为她是谁啊? 柳雪意觉得像是听了个笑话一样,可是事到临头,她又笑不出来。 陆贤妃脸上也有点儿绷不住了,沉声道:“嘉儿——” 陆嘉儿盯着西陵越不撒眼。 西陵越却在看沈青桐。 沈青桐见他在看自己,立刻就脱口道:“是林芝推了陆家表妹的,我看见了!” 不就是把柳雪意扫地出门吗?对她没坏处啊! ------题外话------ 宝贝儿们,元旦快乐,2017年,大家都要幸福哦(n_n)~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 弃子 就算她和柳雪意两人没在外面掐架过,横竖整个昭王府的人也都知道她不待西陵越的这位侧妃,落井下石的事,沈青桐做起来那也是相当顺手的。 “我——”灵芝突然就慌了。 但是她更清楚,就算她指证是柳雪意指使她的,这也丝毫改变不了是她动手害人的事实,到时候她也照样难逃一死。 于是权衡之下,灵芝连忙磕头请罪:“没有!我……我只是不小心,我在那桥上不小心滑了脚步,我不是故意的!” 柳雪意人微言轻,已然是保不住她了,于是她就转向了西陵越,磕头如捣蒜道:“王爷!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凯恩!” 现在她唯一能赌的就是西陵越不想家丑外扬,可能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 这是在宫里,就这么会儿工夫,远处隔着湖面也已经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的观望了。 “你——”陆嘉儿还不想善罢甘休。 西陵越却果然是不想在这里追究解决家务事的,已然冷淡的开口道:“既然这个丫头认了,那就拖下去吧!” 却居然,还是难逃一死? “王爷——”灵芝不甘心,惊恐的大声尖叫。 西陵越此举,正中陆贤妃的下怀。 陆贤妃当机立断一挥手:“来人!拖下去!” 黄嬷嬷半分也不迟疑,亲自带人上前堵了灵芝的嘴就要把人往下拖。 陆夫人明白陆贤妃的意思,她更不想陆嘉儿在这时候就给西陵越留下刻薄恶毒的印象,赶紧走过去,一边接了丫头递过来的外衫给陆嘉儿披在肩上,一边打圆场道:“好了嘉儿,母亲知道你委屈,既然就只是误会一场,娘娘处置了这个丫头也算是替你出气了,先回去,这样大冷天的,你要着凉的!” 她用力的抓着陆嘉儿的手,言辞之间已经有了几分警告之意。 灵芝被强行拖了下去。 沈青桐就明白西陵越的意思了。 她见风转舵的功夫更是一流,虽然心里不满,面上也还是勉强说道:“柳氏这个样子也着实不雅,先送她回府去吧!” 如果在宫里闹出西陵越妻妾争宠,甚至暗算杀人的丑闻,太子一党绝对要借题发挥的,到时候弹劾西陵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他受了气,回来还不得拿自己出气啊? 沈青桐心里有些悻悻的。 木槿就上前扶了柳雪意起身,道:“侧妃娘娘,请吧,奴婢送您出宫!” 柳雪意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这时候浑身都冻得麻木,但是双腿却忍不住的发抖,咬着牙费力的才站起来。 木槿也不想出力去扶她,倒是陆贤妃宫里的宫女有眼力劲儿,两个宫女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了她:“娘娘当心着,奴婢扶您!” 柳雪意咬着牙,再就多一个字也不敢说。 她尽量埋着头,让自己的表现看上去谦卑,可是待到走到西陵越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他的反应。 西陵越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完全看不出情绪。 柳雪意被人扶着,慢慢的走远了。 陆贤妃道:“好了,好在是有惊无险,两个孩子都没什么事儿,都回永宁宫去吧!” “是!”陆夫人知道她对陆嘉儿今天的表现必定很不满,就很紧张。 陆贤妃转身往回走。 陆夫人拉着陆嘉儿的手要跟,不想陆嘉儿却是强行甩掉她的走,又再两步奔到西陵越的面前道:“表哥,我有话要私底下跟你说,方便吗?” 陆贤妃的脚步顿住,满脸的不悦。 “嘉儿!”陆夫人小声道,扯了下陆嘉儿的袖子。 西陵越没作声。 沈青桐看着陆嘉儿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就识趣的道:“我陪母妃回去!” 说完,就转身朝陆贤妃走去。 陆夫人只当她是心里已经对陆嘉儿有了什么,面上顿时一阵尴尬。 陆嘉儿倒是始终一副应该如此的表情,就是表情严肃,目光灼灼的盯着西陵越的脸。 西陵越盯着沈青桐转身的背影,忽而冷笑,质问道:“沈青桐,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青桐的脚步一僵,却是被他问住了—— 什么意思?她没什么意思啊!一句额外的废话也没说啊。 于是她皱眉,回头也看向了西陵越。 西陵越看她一脸懵懂的表情,瞬间怒了。 他一个健步冲过来,扯过她的手腕。 沈青桐吓了一跳,心想着这混蛋唯我独尊的臭脾气又要发作了,正在心里暗骂晦气的时候,不想西陵越却是逼视她的眼睛,暴怒的质问道:“不是你说要陪本王回马车上去换衣裳的吗?” 啥? 沈青桐瞬间更懵了。 陆贤妃和陆夫人等人面面相觑。 这又是抽的什么风?换什么衣裳换衣裳?她分明就是随口说着玩儿的。 沈青桐茫然四顾。 陆嘉儿显然也没想到西陵越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这一闹,最后居然会脸红脖子粗的憋出这么一句,也是诧异的愣住了。 西陵越的眼神实在太不善良了,沈青桐不敢和他呛着来,虽然心里一阵的莫名其妙,也还是硬着头皮扯了下嘴角:“我忘记了,那现在……王爷还去吗?” 换衣裳?换个屁!难道换个表妹回府折腾不比你换件衣裳有意思?说的就好像你换了衣裳会有谁稀罕多看你两眼似的! 这个人,就是个喜怒无常的超级大混蛋! 沈青桐才给自己找不自在。 西陵越就只是冷着脸死死的盯着她,也不说话。 沈青桐无奈,只能转向陆贤妃,陪了个笑脸道:“母妃,王爷他仓促自前朝过来,穿着朝服去赴家宴,好像不太好,儿媳陪他去马车上换件衣裳再来!” 陆贤妃本来就一直摸不准儿子的脉,这时候脑子更转不过来,只是僵硬的点了下头:“好!你们早点回来!” “好!”沈青桐颔首。 扭头,却见西陵越还冷着一张脸在那里摆谱儿。 无奈,她就只能低眉顺眼的扯住对方的袖子,低声的哄:“王爷,我们走吧!” 同时心里却在咆哮—— 说要换衣裳的是你,现在你又赖着不肯走,你属牛的啊?不抽不动,不领不走的? 这边同时她也是被自己恶心的不行,装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扯着她家夫君的袖口慢悠悠的把人牵着走了。 两个人,上了石桥,又从另一端走下去,渐渐地不见了踪影。 陆嘉儿一直皱眉盯着这边。 陆贤妃却是顷刻间就冷了脸,道:“还嫌笑话闹得不够吗?还不回去?” 陆夫人知道女儿闯祸,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嗔了陆嘉儿一眼,拉着她跟了上去。 陆嘉儿倒是没有反抗。 一行人回到永宁宫。 彼时晋安公主还有另外几个和陆贤妃关系好的后妃已经到了。 陆贤妃就没去正殿,而是以更衣为名,带着陆夫人母女去了偏殿。 一进门,陆夫人就先拉着女儿跪下去了,请罪道:“娘娘,嘉儿今天做事的确是欠缺着妥当,可是这个孩子你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又不顾大局的人,柳氏好巧不巧的出现在那里,里头又夹了王妃的丫头,事情的原委实在是一目了然的……” 陆贤妃又不傻,自然一早就看出来是柳雪意作妖了。 只是陆嘉儿的表现,也的确是让她不满意。 她冷着脸看过来:“嘉儿,以前本宫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 陆嘉儿跪在那里,十分的规矩道:“姑母跟我说,让我韬光养晦,千万不要和任何人一时争锋,没得平白辱没了身份!” 陆贤妃就是要把她嫁给西陵越的,这件事必定要提前给她透底的,所以陆嘉儿也清楚。 “知道你还……”陆贤妃才要发作。 陆嘉儿却是突然仰起脸,委屈之色溢于言表的咬着嘴唇道:“姑母,您的教导,嘉儿时时刻刻不敢忘怀,我也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今天是柳雪意那个贱人做的太过分了,她居然想要我的命!” 说到后面,她就语无伦次的激动起来。 陆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是眉心一跳,惊讶道:“娘娘,柳氏没有理由对嘉儿下手的,她还要依附您和陆家,这么把咱们都得罪了,对她没有好处,而且嘉儿和她之间又素无怨仇的,她却骤然下此狠手,我怎么觉得这事情……” 别是被柳雪意洞悉了她们的秘密和打算了吧? 陆贤妃拧眉思索了片刻,却是立刻否决了,摇头道:“不会!沈氏那个性子,藏不住心事,经常给她气受,柳氏又是个拔尖儿的,一心的只想飞上枝头,今天她不是故意哄了沈氏的丫头要推给沈氏吗?本宫看她八成是为着挑拨本宫和沈氏的关系,想借刀杀人的!” 陆贤妃笼络柳雪意又不是这一两天了,如果柳雪意真的要察觉,那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陆夫人想想也是,只还是心里不怎么踏实。 三个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外面黄嬷嬷就进来催促道:“娘娘,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公主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陆贤妃看了眼角落里的水漏,点头道:“就来!” 说着,就又恨铁不成钢铁的看了陆嘉儿一眼,不怎么高兴的道:“你赶紧的换了衣裳也过来,别再出岔子了!” “是!姑母!”陆嘉儿很乖的点了点头。 陆贤妃先行离开了。 待到房门关上了,陆夫人才长出一口气,扶着陆嘉儿起身,嗔道:“你这孩子,平时看着稳健,怎么这一次就这么沉不住气了?刚才你那么做,昭王妃的心里不定要怎么揣测呢!” 陆嘉儿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擦头发,这一刻,她面上表情已经收放自如,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和前一刻悲愤委屈的小女孩儿模样判若两人。 “只要表哥没娶我,那就都不算,昭王妃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陆嘉儿道。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嫁人的事情,居然也是半点不脸红的。 陆夫人刚拿了别的帕子过来,听了这话,直觉得就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劲。 她皱了眉头,看向了女儿。 陆嘉儿就笑了,语带鄙夷的道:“姑母是私信作祟,非要踩着我去上位的,那是因为她妇人之仁,又加上自不量力的太过野心勃勃了,既想把表哥推上帝位,她做皇太后,同时又想把我送上后位,好帮着她里应外合的控制表哥。她是要扶持陆家不假,但是她想的太大了,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真以为姑母她最后能控制住表哥?以为陆家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吗?你要是跟着姑母往一条路上走,迟早把表哥得罪了,到时候能有陆家什么好下场?” 陆夫人愣了愣。 她其实知道陆贤妃一直迫切的都想再把陆家拉起来,并且也知道陆贤妃更多的是为了达成自己凤临天下的野心。 只是—— 陆家和陆贤妃还有西陵越都是一体的,她一直想着的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此时,被陆嘉儿一句话提点,便是蓦然心惊—— 陆嘉儿不知道,她确实很清楚的,陆贤妃不是西陵越的生母,如果陆贤妃真做的太过分了,将来在西陵越的手里还真未必就能讨了好的。 陆夫人的脸色白了白,死死的抓着手里的帕子。 陆嘉儿却不知道她想到了那件往事,只当她是把利害关系想清楚了,于是就不再吓唬她的继续道:“本来我也不确定,到底是该倾向于表哥还是姑母,但是今天看看柳氏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姑母她到底还是妇人短视,不堪大用的。所以母亲,以后她的事,我们都尽量不要掺合了,就暂时留个面子情,不至于翻脸也就是了。” 陆夫人只是个妇人心思,想不到女儿那么深远的层面上来,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姑母利用柳氏去表哥后院搅浑水的事,你以为表哥看不出来吗?”陆嘉儿道。 陆夫人的心头猛地一跳,不由的后退两步,急忙解释:“这种事情,其实哪家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就是联姻而已,毕竟那个沈氏是个外人,娘娘她要送个人去昭王府占着位置,顺便笼络关系,这也无可厚非啊!” 话是这样说,她却其实更像是在违心的安慰自己,毕竟她也很清楚,陆贤妃送柳雪意去昭王府就是没安好心,拿她当枪使的。 陆嘉儿也看出了母亲的心虚,一边拿起桌上的干净衣服更换,一边冷笑道:“那就不妨边走边看吧。就算姑母她没别的打算,可是柳氏终究就只有个内宅妇人的见识,回头如果她在表哥后院惹出什么乱子来,表哥会不把这笔账算在姑母头上?” 不管是不是陆贤妃致使,西陵越都肯定要怀疑陆贤妃的。 何况—— 事实上本来就是陆贤妃没安好心。 陆嘉儿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苦涩道:“母亲当我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求表哥休了柳氏?趁着她现在还没闯祸之前,赶紧把这事儿掐了,否则——回头真要闹出了大的乱子来,保不准姑母和表哥之间的母子关系就要全面崩盘了。皇室无父子,何况是母子。现在说是表哥背后需要有个陆家在,但其实说白了,就以现在陆家这样的处境,根本就什么助力都给不了他,有或者没有,真的那么打紧吗?” 如今西陵越要夺位,说是孤身一人,会叫人觉得他势单力薄,背后有个陆家在,会叫人听起来觉得踏实点儿,但实际上—— 陆家在朝廷的影响力已经十分微弱了,根本就给不了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陆夫人是头次开始思索这样的问题,忍不住就胆战心惊的。 她心慌意乱的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再次抬头看向了陆嘉儿道:“嘉儿,你别吓唬我,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儿家——” “我当然不懂,可是哥哥的话,母亲还不信吗?”陆嘉儿道,打断她的话:“母亲你该知道,哥哥说的话,就是祖父的看法,上回哥哥回京的时候跟我说的。他不赞成我强入昭王府,又怕我会对表哥存了那样的心思,所以那一次就私底下和我说了很多的话。” 陆嘉儿的父亲没什么太杰出的才能,一直规规矩矩的在任上当差。 而永定侯陆老爷子却是回了冀州的老家,并且把嫡长孙带着在身边作伴的。 这位老爷子,虽然当年急流勇退,但是依然是整个陆家的顶梁柱。 陆夫人听了这话,就更是心惊。 她焦躁的一把抓住陆嘉儿的手腕,责难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我们也好提醒娘娘,让她……” “可是已经晚了啊!”陆嘉儿一边系衣带,一边道:“柳氏都进府快一年了,保不准已经做下了什么了,就算现在能悬崖勒马的除掉她,万一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所以的矛头还不是直指姑母的?” 陆夫人愣了愣,连忙就要往外走,“那得赶紧跟娘娘说,让她赶紧收手!” “母亲,你怎么还不明白?”陆嘉儿快走两步,把她拉回来,肃然道:“已经来不及了,万一柳氏真的捅了篓子,在表哥那里,姑母必定受到牵连,这是甩都甩不掉的。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拉她出来了,要防着柳氏会留下烂摊子。现在只要我们和她划清界线就可以了,祖父已经放弃她了,你明白吗?” 陆贤妃利用柳雪意,这是她走的最烂的一步棋。 如果柳雪意能安分在昭王府带着还好,否则,不管她惹出什么乱子,西陵越都要算在陆贤妃头上的。 陆嘉儿转述的是永定侯的意思。 陆夫人却是如梦初醒,猛然明白了一件事—— 陆嘉儿说是因为太晚了,永定侯才只能把陆贤妃归为弃子,但事实上,陆贤妃筹谋利用柳雪意的这步棋却是从几年前她接柳雪意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但凡老爷子有过想拉她一把的打算,都早就做了。 这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老爷子就没准备管陆贤妃的死活。 怎么说都是亲女儿,这老爷子也是够绝情的了。 陆夫人想着,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发虚发冷。 这边西陵越和沈青桐去到宫门口的时候,柳雪意已经坐着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两个宫女先回去复命,木槿迎着他们出来,就只能是站定了:“王爷,王妃!” 西陵越没说话。 沈青桐就安抚了一句道:“稍微等会儿,我们换件衣裳就回!”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砰地一声,西陵越已经一把甩开了出门。 沈青桐这时候可不想惹他,再也顾不上和木槿多说,赶紧就跟着上了车。 西陵越上了车,就大大咧咧的往车厢上一靠。 沈青桐爬到里面,开柜子找了身便袍,回头看他一副二大爷一样的表情,只能低眉顺眼的继续扮演小媳妇角色,抱着衣裳过去:“妾身服侍王爷更衣!” 西陵越也不做声,就那么散漫的靠着车厢坐着。 沈青桐也懒得理他是个什么表情,埋头去解她的腰带。 他这么一尊庞然大物,她又那么娇小,伺候起来是真的费劲,等好不容易把他身上衣裳扒到只剩中衣,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 沈青桐暗骂一声,转身要去拿放在旁边桌上的衣裳,不想却是被他拽住手腕突然扯了一把。 沈青桐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满脸不悦的表情。 西陵越捏了她的下巴,唇角带了点儿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扬眉道:“突然这么贤惠了嗯?本王可不可以理解成这是你在心虚?” 沈青桐都懒得理他的风言风语,就紧抿着唇角不说话。 西陵越终于动了动身子,倾身向前,逼视她的眼睛,问道:“你跟卫涪陵,那会儿到底都说了什么?” 沈青桐本来以为他是为了柳雪意的事情别扭,没想到他会耿耿于怀,还记得卫涪陵那回事。 沈青桐是心虚,不由的心头一紧,刚要脱口糊弄他两句,外面就一串马蹄声匆匆冲过了过来,十分的急切凌乱。 似乎—— 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样子?! ------题外话------ 嗯,让大家失望了,新表妹没有杀进越越后院辣么伟大的理想真可惜啊╮(╯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 本王在逼供 来人策马到了近前,就收住缰绳跳下了马。 看见木槿人在马车旁边,他就甚是奇怪:“你怎么在这里?王爷呢?” 昭王府的侍卫,木槿看着也就只是眼熟而已,回道:“在车上。” 那侍卫也不及多想,快步走到马车前面,拱手道:“王爷,小的有事禀报,侧妃娘娘在回府的途中出了意外,受了伤了!” 马车里的西陵越和沈青桐都大为意外。 西陵越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车轱辘疑似被人动了手脚,走到半路,轱辘的轴承断裂,马车侧翻,随后拉车的马受了惊吓。”外面那人回道:“侧妃娘娘受了伤,昏迷不醒!” 柳雪意的马车被人做了手脚? 这件事,别说西陵越不信,就是沈青桐也十分意外的,毕竟以西陵越御下的手段,几乎是不可能有人能公然在他王府的马车上做手脚的。 西陵越的目光微微一凝,忽而收回目光朝沈青桐看来。 沈青桐蹙眉,脱口道:“不是我!” 好吧,如果说有谁能不动声色的在王府的马车上动手脚的,的确是只有她这个昭王妃会比较方便,而且她也有理由这么做。 西陵越也不说话,就只是目色微凉的盯着她。 沈青桐就有点急了,没好气道:“难道你还真的怀疑我吗?如果是我要对了她下手,犯得着冒这么的风险的把事情做在外面,光天化日之下吗?在府邸里随便做一点手脚,就足够将此事摆平了!” 她是满心的不耐烦,见西陵越始终不表态,干脆也懒得解释了,直接把衣服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要下车。 不想西陵越却又拽了她一把。 沈青桐往后跌在他怀里,仰面朝天,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冷峻的脸孔。 西陵越看到她眼中防备气恼的眼神,登时也是气闷,不过他却居然没有发作,这就不冷不热的说道:“本王也没说怀疑你!” “咦?”沈青桐闻言,倒是一愣。 正在诧异不解的时候,西陵越却又把她拉起来,轻而易举的将她扣在了怀里。 沈青桐半跪在他腿上,后腰被他禁锢,一时也抗拒不得,正在苦于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的脸却已经毫无征兆的凑了上来,鼻尖紧贴着鼻尖,口鼻间呼出的气息都落在她面上。 眼前的气氛,突然就从紧张变成了暧昧。 沈青桐脸上微微烧热,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想着他就算没正经也不能不分场合地点,可就算是这么安慰自己,眼前的这个局面也叫她局促又紧张。 “你……做什么?”她问,声音断断续续的有点儿打颤。 唇瓣一动,西陵越便就势擒住,将她的气息吞没。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一直都的住在一起的,而且西陵越就没几日消停的,彼此间亲密的事情做了不少。 这会儿他就只穿了中衣,沈青桐的手搁在他肩上,就能精确的感知到那一层薄薄的衣料下面他肌肤的触感和温度。 外面正是天光大盛的时候,即使关了门窗,这车厢里的光线也是很足。 沈青桐偷看他的脸。 天光之下,他的脸孔也盈溢着淡淡的一抹红晕,本来就是极俊美的一张脸孔,就更是美得赏心悦目。 沈青桐看得微怔,正在失神的时候,本来正在细品她唇上滋味的西陵越却是毫无征兆的突然睁开看眼睛。 对上他的目光,沈青桐蓦然一阵心虚,刷的一下,脸上烧热全红,闪躲着别开了视线。 其实这丫头不强装大尾巴狼的时候,是挺可爱的。 西陵越忍不住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故意咬了一口她的唇,含糊不清的问道:“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沈青桐脱口道,后面回味,却是觉得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西陵越也不和她计较,又含着她的唇瓣细品了一会儿。 沈青桐面红耳赤,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却又听他再次含糊不清的开口:“之前的话你还没回我呢,那会儿是卫涪陵在那里堵的你?你们都说了什么?” 沈青桐本来才刚有了那么点儿意乱情迷的意思,顿时被一盆冷水浇醒。 逼供就逼供,不带你这样色诱又占便宜的好么? 她一怒,就往旁边偏过头去,怒声道:“既然明知道是她堵的我,你那么想知道她说了什么,那你找她去问!” 说着,就手脚并用的想从他身上下来。 西陵越却没撒手,埋首在她颈边轻声的笑:“这个恐怕不行!” 沈青桐刚要问为什么,他却已然翻身,把她压在了地毯上。 沈青桐被她庞大的身躯压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西陵越的目光服侍下来,眸子里带了点点笑意,那眉目间带了灼人的热度烙印在她的脸孔上。 沈青桐能够感觉到他呼吸间急促的心跳和炽热的气息,就只是屏住了呼吸,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 片刻之后,西陵越的吻再度落下,印在她眉心。 沈青桐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下一刻却察觉他的手居然已经落在腰际,在胡乱的剥她的衣裳。 这时候,外面的侍卫终于等不及了,试着开口询问道:“王爷?您在听吗?侧妃娘娘那边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处理?出事的地点离着这边比王府近——” “人没死就送回去找大夫看,事情让周恒去查!”西陵越没好气的撂下话。 那侍卫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立刻拱手道:“是!” 马车里,沈青桐的衣裳已经在抵抗中被他剥的凌乱不堪。 光天化日之下,沈青桐几乎无地自容,心里有气都不敢发作,只能勉强压着声音道:“你做什么啊?这大白天的,疯了吗?” 外面木槿和侍卫还有车夫都在,沈青桐不仅是觉得西陵越疯了,更觉得自己马上也要被他逼疯了。 西陵越按下她的手,还是继续剥她的衣裳,一边语焉不详的回答:“您不是不肯说实话吗?本王这是在逼供啊!” 这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的公开不要脸! 沈青桐欲哭无泪,再想跟他讲道理的时候就被她堵了嘴。 马车里的一番动作,沈青桐是前所未有的憋屈,连反抗都不敢,生怕动静搞大了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木槿等了半天也没见里边的人出来,就也忍不住的出生询问:“王妃,王爷的衣裳换好了没?贤妃娘娘那边开宴的时辰就到了!” 沈青桐自觉是在做亏心事,下意识的就想要开口搪塞,可是一开口,声音就变了调,险些溢出口一声呻吟。 西陵越的动作一缓,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巴。 沈青桐脸憋得通红。 他自上而下服侍她的面孔,倒是十分乐意于欣赏她的失态和狼狈,倒是好心情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嘲笑的也太明显了。 沈青桐的脾气上来了,抓过他的手就咬了一口。 “嗯?”西陵越闷哼一声,皱了眉头,刚要发怒,抬头见沈青桐正怒目圆瞪的瞪着他示威的时候,臭脾气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唇角勾了勾就抬头冲外面道:“去跟母妃说,柳氏出了意外,本王和王妃先赶回去了!” 外面木槿是觉得这车厢里的动静不太对劲,不过明知道这车厢里没有外人,就也没敢过问,直接答应了:“是!” 木槿转身又进了宫门。 本来都低着头,站在旁边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车夫和侍卫就都赶紧后退三丈,躲开这马车远远地。 木槿只是个丫头,进宫是没资格坐轿子的,这一趟一个来回,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身后还跟着苦着脸,老大不高兴的蒹葭和低着头,羞愧的满脸通红的侍卫云翼。 因为西陵越说要回去处理柳雪意的事,木槿出来的时候就以为王府的人应该早回去了,所以从宫门里一出来,抬头看到还停在远处的马车倒是狠狠地吃了一惊,然后赶紧快步走过去。 彼时那车厢里的动静已经消停了,车夫和侍卫没事人似的已经回到了原位待命。 明明所有的一切和她方才进宫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是却又分明感觉上是有点什么古怪的。 木槿满心狐疑的走过去,将众人大量一圈,实在没看出什么来,就走过去敲了敲车门:“王爷,王妃?” “嗯!”西陵越开口的声音很冷静,倒是和往常无异的,“话传到了那就启程回府吧!” 他和沈青桐待一块儿的时候,木槿和蒹葭是从来不往上凑的,可是这会儿蒹葭的衣裳湿了,木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敲开了车门道:“王妃,蒹葭的衣裳湿了,您能不能——” 马车里,西陵越衣衫齐整,正面无表情的靠在一侧的车厢壁上翻阅一本游记。 而沈青桐则是背朝外面,侧身躺在里面的软榻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了个严实。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诡异。 木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一花,里面西陵越随手丢出来一件衣裳。 木槿受宠若惊:“多谢王爷!” 然后就再也一眼都不敢多看的赶紧关了车门。 把衣裳给木槿裹了,一行人打道回府。 木槿的心里始终觉得悬了什么东西,但是要细想的时候又完全捕捉不到痕迹,于是就恍恍惚惚的纳闷了一路。 下午西陵越也没回衙门,马车直接回了昭王府,在大门前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木槿和蒹葭跳下车,转头来敲门:“王爷,王妃,到了!” “嗯!”车内西陵越应了声。 木槿开了车门,刚要吩咐人搬垫脚凳过来,却见里面西陵越直接用被子裹了沈青桐,居然是亲力亲为的把人给抱了出来。 眼下又不需要演戏给谁看,这待遇,简直是叫人震惊的。 木槿只觉得自己的是不是眼瞎了,瞪大了眼睛看着。 西陵越抱着沈青桐从车上下来,面不改色的道:“睡了!” 他怀里,沈青桐就只露半张脸孔,的确是双目紧闭的模样。 木槿等人赶紧让路,西陵越就抱着沈青桐先进了府。 “姐姐!”蒹葭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落水一次就撞了邪,居然会大白天的见鬼,就去扯木槿的袖子。 “你赶紧回去换了衣裳,当心着凉!”木槿道,催促她进去。 这才是三月里的天气,蒹葭用力的裹紧身上披着的衣裳,回忆起某些不愉快的经历就吸了吸鼻子先进去了。 木槿爬上马车去收拾,合上西陵越仍在桌上的书,再一看—— 那方桌里面,乱七八糟落了一地的衣物。 狐疑的扒拉了一遍,木槿一拍脑门—— 得了!就说怎么看蒹葭身上披着的衣裳都觉得别扭,可不就是因为眼熟么?那是她家王妃穿在外袍里面的深衣啊。 这不,除了那件深衣,王妃早上穿出门的,剩下的都落在这车上了。 木槿茅塞顿开,有条不紊的去收拾…… 等等,好像……似乎……大概……也许……可能……是有什么不对的啊! 这边沈青桐一路都在装死。 西陵越把她抱回去,踢开门,径自走到里屋把人放在了床上。 因为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回来,所以这会儿佩兰也没在这个屋子里,西陵越转身去关门。 沈青桐憋了一路,这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一咕噜爬起来,抓过枕头就砸在了他后腰上。 她这屋子里本来用的是瓷枕,后来被西陵越勒令给换了,只是一个荞麦枕头分量也不轻。 西陵越被撞了一下腰,怒然回头,就见沈青桐半裹着一床棉被,小脸通红的死盯着他,半个肩头露出来,现出胸前半遮半掩的弧度来。 她的手臂纤细雪白,一串儿金银绞丝的细镯子挂在腕上,看上去更显得手腕纤弱,楚楚动人。 她的这副模样配上眼前的这幅表情,实在是不怎么协调。 西陵越似笑非笑的勾唇看着她。 沈青桐见他居然还有脸笑,就更是怒上心头,骂道:“你还要不要脸?” 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偷偷的睁眼看了,那些侍卫和车夫,一个个獐头鼠目,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想想自己以后是真的不要做人了。 西陵越只要能把她逼得跳脚,那么他自己本来就算是有天大的火气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本来是要去关门的,这时候便是冷嗤一声,又举步走回了床边。 一大片的人影压下来,沈青桐仰头和他对峙,脸色黑成了锅底灰。 西陵越居高临下的瞄了眼她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却是有恃无恐的挑眉问道:“什么叫不要脸?” 沈青桐被他堵得无言以对。 他便就倾身下来,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眼睛,重复道:“你刚才说什么叫不要脸?再说一遍!” 解释?这有办法解释吗? 这人不仅不要脸,还是个流氓。 沈青桐气的胸口起伏,却是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对峙半晌,就在沈青桐无计可施,准备自暴自弃的息事宁人的时候,西陵越却突然一把扯开她护在身前的棉被。 沈青桐本来就抓着那被子很紧,他这一拽,她就险些跟着一起飞下床,正在暗骂倒霉,等着脸先着地的时候,不想西陵越的肩膀稍稍一侧,刚好是将她拦下了。 沈青桐结结实实的撞在他怀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顺势一把捞过来,压上了床,道:“那我解释给你听!” 沈青桐:…… 木槿抱着沈青桐的衣裳手忙脚乱的跑回来的时候,就见房门大开,里面隔着一扇屏风,她家王爷和王妃正在床上打架,于是几乎魂飞魄散的赶紧关上了房门,自己再就寸步不敢擅离的抱着那一大包衣裳蹲在了门口把门。 宫里陆贤妃听到柳雪意出事的消息时候,去给她贺寿的客人都到齐了,她也不能赶人,于是还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寿宴进行到底了。 待到寿宴散伙了,陆嘉儿母女就也告辞从宫里出来。 回去的马车上,陆夫人想着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就很有些唏嘘。 “柳氏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她思忖着,喃喃的道:“今天是娘娘的生辰,居然是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些晦气的事情,不知道娘娘会怎么想。” “她怎么想我是不在乎的,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柳氏到底死了没有!”陆嘉儿道,面上神色也是十分凝重。 陆夫人印象里的女儿一直都是识大体的大家闺秀,冷不防听到她这样一沉沉的语气,不由的就是心头一惊,失声道:“嘉儿!” 陆嘉儿抬头朝她看去,却是面色不改的继续道:“母亲,你要相信,如果柳氏这个时候殒命,这对我们而言,绝对是件好事情,真的不能继续放任她在表哥的府邸里作妖了!” 陆夫人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马上就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不由的又是心头一惊,不可思议道:“嘉儿,难道是你——” 本来柳雪意出事的消息一传开,她和陆贤妃就都下意识的以为是沈青桐做的。 毕竟要对柳雪意下手,沈青桐既有近水楼台的便利,又有将柳雪意置之死地的理由。 陆夫人想到此事可能是和女儿有关,一颗心就悬到了嗓子眼。 陆嘉儿面对母亲的质问,只选择了默认。 “嘉儿!”陆夫人吓坏了,不由得惊叫出声。 陆嘉儿和她想的明显不一样,赶紧不耐烦的打断她道:“好了母亲你别说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柳雪意虽说是姑母送进去昭王府的,但是姑母她到底也是陆家的人,虽然我们能和她划清界限,到时候也要看表哥肯不肯听。所以那个柳雪意,是真的不能留的,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表哥因为她和我们起了嫌隙也是得不偿失的,祖父一开始没有阻止姑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冒险了,现在我就只希望在这之前柳雪意还没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西陵越才是陆家的希望,陆贤妃什么都不是! 这一点的立场,陆嘉儿是十分坚定清楚的。 昭王府这边,柳雪意伤得不轻,马车侧翻的时候她磕到了头,虽然出血不多,但是脑补淤血,昏迷了足有两天三夜才醒,胳膊脱臼了,还有大小的擦伤无数。 不过也算她命大,保住了一条命,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沈青桐对这事儿是挺好奇的,一开始她是怀疑这是西陵越监守自盗做下的,毕竟别人要在他们昭王府的马车上动手脚不太容易,后来就去问了周管家。 “是有人在马车的轴承那里暗中装了锯子,马车跑过一段路,车轴就被锯断了。”周管家面有难色,却还是如实的说了。 沈青桐就更奇怪了:“在马车上做手脚的人找到了吗?” 难道是王府有内鬼?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唉!”周管家叹了口气,倒也没刻意的隐瞒,如实道:“是嘉儿小姐!当时她过去,围着马车那边转了一圈,因为是她,侍卫们也不好拦着。说出来怕是王妃见笑,不过表小姐她不懂事,殿下也不能追究,所以——” 所以,西陵越才后来就没提,直接选择了息事宁人? 毕竟一个是亲表妹,一个是表了好几表的远亲,亲疏内外,一目了然。 沈青桐比较奇怪的是陆嘉儿这么做了,就不怕西陵越会对她心生不喜?那这位陆表妹到底还有没有打着搞定王爷表哥的目标在努力啊? 西陵越将这件事含糊过去了,沈青桐十分的遗憾郁闷。 这件事很快就不显山不露水的时过境迁了,但是没有消停几天,北魏的使团就按照预定的行程进京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 美人计 北魏的摄政王抵京是在四月初五,来使的阵容规格不俗。 皇帝派了太子西陵钰亲自出城相迎,而京城礼部这边,则仍是由西陵越主持安排接待北魏使臣一行的相关事宜。 北魏摄政王进京的当天,自然要先进宫去拜见皇帝。 其中谈了什么又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沈青桐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次日皇帝却不是在宫中设宴招待北魏使团的,而是下令由太子西陵钰主持接风宴,为摄政王一行洗尘。 这天的宴会,西陵钰办在自己在京城里的一座私人园子里。 那园子原是前朝留下来的,属于京城最有名的四座园林之一,很多文人骚客心向往之却又不得其门而入。 因为接风宴是由太子操持的,规矩就没有那么严苛了,所以东宫就以太子的名义下了不少帖,邀请了不少的客人。 卫涪陵作为东宫的主母,列席名单自然要过她的手。 晚上她侧卧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看着青青整理帖子,百无聊赖间却是突然开口问道:“最近……昭王府方面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吗?” 青青摇头:“就是柳氏惊马出了意外,好像一直在卧床养病,别的事情就没听说了。” 卫涪陵沉吟一声,心里却是有些奇怪,喃喃的道:“难道那件事……她回去没告诉昭王?” 事关西陵越的身世,要知道,在这朝堂大位之争里头,每走一步都是步履维艰,西陵越的身世既然有隐情,如果他不知道,那么只要其中有一点儿立场上的差池,就都有可能葬送了她们昭王府满门的前途命运。 这些事,也是关乎沈青桐自己的安危性命的,按理说,她怎么都应该给西陵越去通个气的。 可是—— 这有半个月过去了,昭王府个陆贤妃方面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连明显一眼看上去会有问题的柳雪意事件,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 昭王府这样风平浪静的局面,怎么看都叫人觉得不太正常的。 “应该……没有吧!”青青道,她是不赞成卫涪陵去掺合昭王府的事情的,但又知道自己说话没有用,索性就不再絮叨,只是思忖道:“也或者,昭王早就知道了,可是根本就不在乎,所以这一次就算再听一遍这些所谓的真相,也没有做出过激的反应?” 毕竟,即使不该死,瑨妃也已经死了。 西陵越现在就算追究,她也活不过来。 一个死人,哪比得了他现在几乎是唾手可得的皇位重要? 现在和陆贤妃还有陆家翻脸,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就着实是有点可惜了!”卫涪陵叹惋。 青青偷偷看她,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娘娘,前朝的那些事,你又何必掺合进去?万一被昭王或者太子殿下知道了,是要惹麻烦上身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卫涪陵无所谓的笑了笑,长出一口气,就事不关己的靠在了软枕上闭目养神。 青青知道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也就不再多说。 次日的京华园,天还没亮,里面就仆从往来,空前的忙碌起来。 待到天明,门口就也跟着车水马龙的热闹起来。 柳雪意最近一直在关门养伤,而且这样的场合,也没有她一个妾室抛头露面的机会,所以沈青桐等着西陵越下朝之后就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彼时那园子里已经人头攒动,十分的热闹。 花房里精心打理的花卉被搬出来,虽然还只是早春四月的天气,已经是争相斗艳,姹紫嫣红。 沈青桐跟在西陵越身边,一进花园自然就先受到各方瞩目。 “昭王殿下和王妃到了!” “听风上个月贤妃娘娘的生辰那天,昭王妃和侧妃之间起了不小的冲突,还险些闹出人命呢!” “以讹传讹的话,不要乱说!” “没有乱说,那天有人看见了,就在永宁宫前面的桥上,昭王妃把柳侧妃推下水的。” “真有这回事?王妃娘娘看着娇娇弱弱的……” “真的!当时看到的人还不止一个呢,而且那么巧,后来柳侧妃回府的马车又出了意外?” “你是说那也是……不会吧!” “谁知道!” …… 一群人背地里都开始小声的议论,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那种偷偷摸摸审视和打量的眼神却是一目了然的。 木槿和蒹葭互相对望一眼,各自的神情恼怒。 沈青桐却是没事人似的就规规矩矩的跟在西陵越的身边——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哪怕只看西陵越的面子,也要格外的受人关注的。 而至于当时到底是真有人看见了,还是有人刻意散播了消息出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青桐的神色自若。 西陵越悄然侧目看她一眼,也没说话。 两人一路旁若无人的过了前面的一道拱门,隔壁是一整片的荷塘水榭,蜿蜒的桥面上,九曲十八弯的走过去,荷塘正中的凉亭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了。 太子西陵越,朝中他党派的两位尚书,然后就是穿一身藏蓝镶嵌金色绣纹蟒袍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的身材略显肥硕,五官被挤开了,很难判断本身的长相,只是现在看来却是颇有几分凶相的。 沈青桐留了神,飞快的打量他一眼。 本来那亭子里的就是几个男人,西陵越就又侧目看了她一眼。 沈青桐是个识时务又识大体的人,但是这一次却是意外,她居然没有主动回避的意思。 西陵越的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扯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就带着她从容的走了过去。 “殿下!昭王殿下来了。”来宝先看见了,忙小声的提醒。 西陵钰的神色一敛,抬头,除了看到西陵越之外,也一眼就看到跟在他身边的沈青桐。 那丫头的身量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儿,但是身条儿依旧纤细,脸上一派天真无邪又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却是让他每每看在眼里都觉得脑瓜仁疼。 西陵钰忍了很久才忍住了没叫自己去摸后脑勺上的伤口,只就端着架子等着西陵越二人过来。 “老三你今天倒是来得早啊?以前本宫设宴,十有*都请不动你的,本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呢!”西陵钰先开口,语带嘲讽。 西陵越面上神情是一成不变的冷淡,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向了北魏的摄政王道:“我就算是不给二哥你的面子,好歹今天是有贵客在的,我若不来,岂不失礼?” 说完,就冲着摄政王一拱手:“久仰摄政王大名,今日一见,本王幸会!” 说话间,他又悄然侧目看了眼跟在身边的沈青桐,却见那女人低着头在无聊的盯着自己绣鞋的鞋尖,居然像是对这里的事情全无兴趣的模样。 西陵越一向都是目中无人。 这时候,态度也只是礼貌客气而已,却不见怎么样的热络。 北魏的那位摄政王当政多年,也是个自视甚高的角色,本来西陵钰已经给了他空前的礼遇,并且言辞举止之间就极尽讨好拉拢之能事。可是他来之前已经把大越朝中的局势都摸清楚了,知道西陵越的存在,再加上之前大败梁王的人也是西陵越,他便就还持有了观望之姿,而现在—— 无可否认,西陵越这个毛头小子这样冷淡的态度着实让他心里产生了很大的落差,极度的不痛快。 摄政王的脸色微沉,冷冷的扯了下嘴角,却是直接看向了西陵钰道:“这位是——” 当众的这个下马威,是真的有够打脸的。 西陵钰心中一喜,刚要说话,不想却是西陵越淡然说道:“摄政王远来是客,既然父皇派遣了二哥的差事,那二哥你能者多劳,就好生招待摄政王多看些这京都的风土人情,臣弟就打扰了!” 他这人,就算不看好这位摄政王,也不该把这一重关系就这么大方的送给西陵钰的。 沈青桐的心里大为诧异,还不等反应,西陵越已经拽了她的手腕,然后又冲在场的几人略一颔首就转身扬长而去。 大越的这位昭王,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摄政王当政多年,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当即就黑了脸。 西陵钰几人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西陵钰赶紧干咳一声,假意打圆场道:“摄政王莫怪,我家老三就是这么个脾气,年少轻狂嘛……他这目中无人的性子,是该好好的改改了!” 这边西陵越拉着沈青桐从那园子里出来,真的不是欲拒还迎,是真一点儿余地也没有和对方留的。 “那不是北魏的摄政王吗?王爷就不打算拉拢一下关系?”沈青桐忍不住问道。 西陵越闻言,就垂眸看向了她的脸,挑眉道:“哦?是吗?方才看王妃一直垂眸不语,本王还当王妃你是看不上他的,难道是本王会错意了?” 他要谋的是他的大事,这个弯子绕到她沈青桐的身上就有点大了吧? 沈青桐愕然,仰头看着他,一脸的防备。 西陵越于是抬手,以指腹压平了她眉心的褶皱,再次确认道:“关于北魏,王妃真的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本王说吗?” 沈青桐于是了然,恍然大悟—— 那天和裴影夜邂逅之后,以西陵越的为人,不可能不去查对方的底,而今天他会在这个场合这样说,八成就是心里有数了。 裴影夜的存在,对死去的沈竞来说就个巨大的危机。 沈青桐咬了下嘴唇,犹豫着在四村对策。 西陵越看在眼里,便就突然变了脸。 他把自己的手从她眉尾处移开,冷冷的道:“那些阳奉阴违要搬出来糊弄本王的话,你大可以不必搬出来了,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 他甩袖,独自一人朝前面走去。 沈青桐抬起头,盯着他的背影,却是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前面西陵越看似怒气冲冲,实则却是走的不快的,可是这么有意的磨蹭半天,那混账女人居然都追也不追? 昭王殿下突然觉得,这一趟出门实在是太不愉快了! 别人家媳妇都是怎么娶的?床上不配合就算了,最混账的是居然还明目张胆的和他藏心眼啊!藏心眼就算了,你丫的偶尔说几乎服软的话能死啊? 昭王殿下很愤怒,直接就导致周身的气场都冷到了冰点以下,明明没有黑脸,明明顶着的是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俊美脸庞,愣是生人熟人全部退避三舍,连招呼都不想和他打。 “殿下——”礼部尚书大着胆子凑过来报告小道消息:“北魏的摄政王自从昨天进京就一直是太子殿下全程陪同的,驿馆那边还安排了几个绝色舞姬献舞,暂时的他们关系亲厚也无可厚非,后面咱们想想办法,总能……” 因为他是从去见了北魏的摄政王之后才变的脸,尚书大人就以为自家王爷是受了刺激了。 昭王殿下顿住脚步,忽而回头,冷飕飕的冲着胡子花白的礼部尚书一瞪眼:“你是想让本王派你去献舞吗?” “啊?”老头儿恍然以为自己的耳朵更聋了,想了想又低头看看自己干瘪的身躯和凸起的肚子,一脸懵逼。 昭王殿下怒斥:“滚远点!” 然后礼部尚书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就先健步如飞的滚了,留下个老头儿一脸的纠结,想了想,一会儿的宴会也不想着参加了,赶紧回衙门召集手下侍郎们挑选舞姬,准备送去驿馆和太子送过去的那些斗艳。 嗯!他家殿下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哪有让太子独领风骚的? 这边西陵独自去到大厅,先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因为他的臭脾气就直接写在了脸上,周围三席之内,宾客退散。 婢女战战兢兢的端了茶水上来,也不敢近身。 云鹏体谅的接了,端给他家殿下。 昭王殿下正闷头喝茶呢,突然旁边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他手臂底下钻出来,嘴一咧,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米粒牙。 西陵徽圆滚滚的脑袋左右转了转,又讨好的转了转眼珠子。 西陵越冷着脸,忍着想把手里茶碗扣他头上的冲动盯着他。 兄弟两个,大眼对小眼。 大概是真觉得他家三哥今天的表情实在是不怎么善良的,西陵徽就很识时务的又一咧嘴,语气甜糯无比的问道:“三哥,我小嫂嫂呢?” 你小嫂嫂? 什么叫你嫂嫂? 嫂嫂就嫂嫂,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西陵越脸一沉。 云鹏眼瞅着要出事,赶紧抢上前去,一把把个熊孩子给提溜开了。 西陵越一个“失手”,一碗茶还是浇在了西陵徽的小袍子上。 那熊孩子还不分好赖,被云鹏提在手里直扑腾。 云鹏赶紧把他提过去交给了奶娘:“七殿下的衣裳湿了,当心着凉,送回去跟淑妃娘娘说一声!” 陪着西陵徽过来的俩奶娘早就腿软站住了,这会儿把个小祖宗抢在手里,自然一溜烟的就跑了。 沈青桐为了躲开西陵越,一直在花园里待到宴会开始才来。 她和西陵越的隔壁桌上是西陵卫,再旁边的席位上却空着。 沈青桐左右环视一圈,看见该到的人都到了,就只缺了个七皇子西陵徽,不禁奇怪:“那是七殿下的位子吗?怎么淑妃娘娘没放他出宫来?” 诚然她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一扭头看见她家夫君冷冰冰的脸色,瞬间也就闭嘴了—— 得了!刚才忘了俩人还在冷战呢! 西陵越的脸色一直不好。 开宴之后,西陵钰很热情的招待北魏的摄政王一行,他却一声不吭,既不搅局,也没有套近乎的意思。 沈青桐也不主动招惹他,就闷声坐在旁边。 西陵钰这一次宴会准备的还是十分充分的,歌舞杂耍,助兴的节目应有尽有,整个宴会上从场面,如果忽略掉煞风景的昭王殿下,总体来说还是十分热闹的。 待到一组舞乐的节目开场时,沈青桐百无聊赖的环视一眼在场的乐师和歌姬。 大概是知道北魏摄政王的喜好,同时又为了投其所好,所以今天所有的节目,表演者清一色都是身材窈窕,姿容绝佳的少女。 沈青桐本来就只是随便一看,目光却是不经意的在其中一个琴师的身上滞留。 这一组乐师,为了保持神秘,都是带了面纱的,但也是为了博眼球,衣着相对暴露,短衣长裙,中间露出纤腰一段,活色生香,却只有坐在中间的琴师,虽然衣着艳丽,却捂得严实。 沈青桐盯着她看了许久,越来越觉得肝儿疼,正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就听身边一直冷着脸的西陵越噗嗤一声,居然直接给笑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还是他,这样朗朗一笑,自然引来满殿的视线聚焦。 奏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平时不苟言笑的昭王殿下。 西陵越却很镇定,随手抬起一只手搭在了沈青桐肩上,闲闲的道:“你们继续!继续!方才王妃讲了个笑话,本王失态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章 还好本王媳妇娶的早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笑成这样,沈青桐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一把拿开他的手,大力的甩掉。 昭王殿下的脾气不怎么好,这是众人皆知的。 王妃黑了脸,他却居然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意思,若无其事的偏头朝一边,端着酒杯继续抿酒。 沈青桐被他嘲笑了,心里就老大的不高兴,反而冷了脸。 在座的众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昭王殿下和王妃那一桌的情景太诡异了啊! 片刻的冷场之后,西陵钰才回过神来,打圆场道:“没什么事了,这曲子不听了,本宫府上有两个从南齐带过来的舞娘,南齐的宫廷舞蹈也是别具一格的,最近新排了歌舞,请出来给摄政王鉴赏吧!” 他说着,扭头给卫涪陵使了个眼色。 卫涪陵一笑,回头冲青青耳语了两句。 青青转身下去了。 厅中的乐师们纷纷起身行礼。 这一曲未能尽兴,其实西陵钰倒也是无所谓的,毕竟他本来的用意也不是请摄政王欣赏乐曲的,这时候,只作不经意的随手一指中间那个琴师道:“你过来服侍,替摄政王斟酒!” 彼时那琴师正在低头取下面纱,察觉有人朝这边看来,她有些惊讶的摇头。 艳若桃李的一张脸。 双瞳剪水,面色讶然。 赫然—— 正是沈家的大小姐沈青荷! 西陵钰还只顾着和摄政王说话,都没仔细看她的脸。 这大厅之内,却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 沈青荷满面通红,目色茫然,怔怔的看着上首的西陵钰,却发现西陵钰完全没顾得上看她,倒是和他同坐在手席的胖硕男人眯了眼睛,神情慵懒的打量她,一时之间,更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东宫宴会上的琴师怎么会是沈家的大小姐? 在座的众人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太子特意的安排,一时间也没人敢多嘴,就只是神情古怪的看着僵硬立在场中的沈青荷。 西陵钰只顾着和摄政王说话。 他身侧的太子妃卫涪陵瞧见了,低头抿了口茶,唇角隐晦的牵起一个弧度,却没有做声。 那边西陵钰见着他钦点的琴师半天没动静,就不悦的冷声斥道:“本宫叫你过来服侍摄政王,你没听见吗?” 话音才落,其他的乐师未免惹祸上身,就都赶紧的撤了。 真个大厅当中,就只剩下沈青荷一个人。 沈青荷是大家闺秀,几时被人这样的审视围观过?羞窘的面色通红,泫然欲泣的脱口唤了声:“殿下——” 大夫人一直说让她韬光养晦,会替她想办法,可是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事情又毫无进展,反而是卫涪陵的毒解了,并且慢慢的好转。 沈青荷实在等不得了,就趁着这次宴会的机会想来见上西陵钰一面。 毕竟两人之间几度缠绵,她总觉得那男人不会对她这么绝情的。 可是今天西陵钰一心只顾着招待贵客,宴会前那边的水榭上就封锁严密,不准任何人接近的。而如果等到宴会上来,在座的这么多人,她又怕西陵钰看不到,所以绞尽脑汁的想了个博眼球的法子。 想想也是运气好,她本来是想去买通一个乐师,来借用一下这个机会的,摸到隔壁的院子里却刚好遇到那乐师临时闹肚子,正在到处寻人替补,于是就塞了银子,欣然前来了。 这时候,独自站在厅中,沈青荷有了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西陵越一回头才注意到是她,整张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僵住,随后就五颜六色,极为精彩的变化起来。 “你——”反应了半天,西陵钰倒是心虚,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沈青荷的姿色不俗,在京城的贵女中间是数一数二的。 北魏的那位摄政王盯了她半天,眼珠子几乎就一直是挂在她身上的,这时候就颇为满意的捻须笑道:“大越果然人杰地灵,太子殿下府中随便的一个琴师就是才貌双绝的。” 他这个人,这些年在北魏只手遮天成了习惯,所以在人前也没什么忌讳,这会儿盯着沈青荷的眼神就带了毫不掩饰的*气息。 沈青荷平时是见的都是恭谨有礼的世家子弟,几时被人这样当玩物一样的打量研究过?被他盯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当中扒光了衣裳,羞窘的几乎无地自容。 西陵钰这个时候也是进退两难了—— 本来他只是想投其所好,送个美人儿给摄政王,拉拢一下关系,可是现在—— 他倒不是舍不得沈青荷,只是如果将错就错的把沈家的嫡长女送给个老色鬼亵玩,沈家人还能和他善罢甘休了不成? 而事情又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推诿不给,又是要得罪这位摄政王的。 西陵钰也是面色尴尬,一阵的为难。 旁边的卫涪陵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倒是十分体谅的出面打圆场道:“殿下恕罪!咱们府上那位琴师发了急症,不能前来。摄政王是贵客,臣妾不敢怠慢,您知道,镇北将军沈家的大小姐琴艺超群,所以我便请了她来帮忙。毕竟摄政王身份贵重,沈大小姐献上一曲,只算美人赞慕英雄的君子之道,也不算辱没亵渎了彼此吧!”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相当的漂亮,算是解了西陵钰的燃眉之急了。 只算—— 沈青荷是镇北将军沈和的女儿,这事情就又不太一样了。 西陵钰找到了台阶下,忙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事先不知情。” 说着,他就正了正颜色,一本正经的看向了沈青荷道:“本宫只是无心之失,沈大小姐莫怪!” 沈青荷心情略一放松,听了他的声音,更是满心的委屈,连忙道:“殿下言重,折煞臣女了!” 说着,微微吹了眼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旁边的摄政王在听了卫涪陵口中“镇北将军”四字的时候,眼底就有精光隐晦一闪,这时候便是意味深长的笑道:“原来是镇北将军的千金,镇北将军大名,本王在北魏也是如雷贯耳。沈大小姐琴艺卓绝,实属罕见,用你斟酒,本王自是无福消受了,还是本王敬你一杯,谢过沈大小姐方才的表演。” 说话间,他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直接把自己端在手里的酒杯递给了身边婢女。 那酒杯是他用过的,他虽不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却是相当明显了。 西陵钰又是面色一僵。 婢女又不敢怠慢贵客,只能硬着头皮将那酒杯接了,埋头快走过去,呈到沈青荷面前。 沈青荷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人是在故意的羞辱她,看一眼眼前的酒杯,想着座上那男人的嘴脸,胃里就是翻江倒海,一阵的恶心。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无意间自己好像是闯了祸了。 她就只是盯着那个酒杯,脸憋得通红,也不肯去接,半晌,就红着眼睛又求救似的看向了西陵钰,道:“殿下——” 摄政王就是那个意思,西陵钰心知肚明,他是怎么都不可能为了个女人就把这人给得罪了的。 大厅中的气氛,一度僵持。 西陵钰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再次侧目给卫涪陵使了个眼色,心里却没谱儿—— 毕竟,他的这个太子妃本身就是难以驾驭的,他是实在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肯于再出面。 只是出乎意料的,卫涪陵今天却很配合,笑了笑,就招呼婢女端了一碗茶上来道:“本宫依稀听闻沈大小姐是不胜酒力的,可是摄政王的好意不能驳,沈大小姐就以茶代酒,敬摄政王一杯吧!” 她挥了挥手,婢女就端了茶碗过去。 沈青荷如蒙大赦,这一次赶紧就接了,规规矩矩的冲着座上的摄政王举杯:“小女子不才,不敢担待摄政王的谬赞,以茶代酒,敬摄政王!” 她是被那人的眼神吓怕了,这时候倒也懂得伏低做小。 摄政王被卫涪陵搅了局,心里明显不悦,只是也没说什么,还是接过侍女重新递上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西陵钰自然感觉到了他的不快,心里顿时有片刻的悬空,一边心不在焉的摆摆手道:“沈大小姐辛苦了!” “臣女告退!”沈青荷如蒙大赦,赶紧屈膝一福就要往外走。 却不想,她刚一转身,就听座上的摄政王又郎朗的开口道:“之前本王人在北魏朝中就经常听闻镇北将军的事迹威名,横竖今日机会得当,还请沈大小姐在园中暂留片刻,回头等宴席散了,私底下好与本王好好讲讲令尊的有关事迹?” 这个人,贵为一国摄政王,居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这番话已经影射的相当明显—— 他就是跟西陵钰要人的! 沈青荷如遭雷击,脑中轰然一声,脚下就像是生了根,险些当场瘫软在地。 西陵钰更是紧张,忙道:“沈大小姐一介女流——” 虽然明知道这位摄政王就只是想找个玩物,也或者是因为沈和一直驻守两国边境的关系,想纳了她的女儿,以便于给他一个下马威—— 就算无伤大雅,可沈青荷毕竟是被他沾了身的。 以北魏摄政王的身份,给他送了个破了身的女人过去,没准是要结仇的。 “是吗?难道是不方便?”摄政王一笑,打断他的话,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忽而抬眸看向了西陵越道:“之前替我朝擒获叛贼的人是昭王殿下吧?您与镇北将军是曾经一起公事过的,不知道宴后是否得空?咱们聊聊?” 西陵越之前没给他面子,他一点好感也没有,这诚然就是逼迫西陵钰就范的。 西陵越还没应声,西陵钰已经勃然变色,赶紧道:“我家老三和镇北将军到底是外人,有些事知道的哪有沈大小姐清楚?既然摄政王有兴趣,那——” 说着,他就转头看向了来宝道:“给沈大小姐在隔壁找间屋子安置!” 话是这样说,他的心里却是另有打算—— 赶紧把沈青荷送走了,横竖那摄政王就只是色迷心窍,回头给他再挑选几个美人儿送过去,总能哄住的。 来宝也是相当激灵,马上会意:“是!” 说着,就亲自走过去,搀扶了僵在那里,双腿打颤的沈青荷往外走:“沈大小姐请!” 沈青荷吓得整个人都蒙了,脸色惨白,眼泪就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儿,这时候就木头人似的被来宝扶了出去。 沈青桐看着她不剩虚弱的背影,简直就想当众扶额—— 这个蠢货!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这是什么场合?明知道座上有只色中饿鬼,她还敢公然出来卖弄风情? 旁边的西陵越侧目,看到她嘴角抽搐,一副牙疼一样的表情就又起了逗她的心思,啧啧叹道:“还好本王的王妃娶的早啊!” 北魏的这位摄政王,明显是势在必得的。 回头一旦被验明正身,沈家的门风就全毁了,所有沈家女儿的名声都要跟着一败涂地,如果遇到严重的—— 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都有被休弃的可能。 西陵越这个幸灾乐祸的语气,着实叫人难以受用。 沈青桐心弦一颤,一时情绪还没控制好就扭头朝他看来。 西陵越挑眉,也不掩饰,眉目晕染一点揶揄的笑意,看着她道:“她是她,你是你!既然你进了昭王府的门,就是本王的人了,和他们沈家没什么关系。放心,本王是不会轻易休妻的,毕竟……” 顿了一下,他随手捞过桌上酒杯饮了一口酒,又道:“换一个还是挺麻烦的!” 沈青桐跟他处得久了,早就对他明里暗里的挤兑麻木了,干脆就不理他,别开眼睛,也端过酒杯低头慢慢的抿着杯中桂花酿。 沈青荷被来宝扶着刚一出去,摄政王身后的一个随从就也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西陵钰一愣,面色瞬间铁青。 旁边的卫涪陵也瞧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微笑着欠身福了一礼道:“摄政王莫怪,起身失礼,失陪一会儿!” 然后就转身,递了手给青青扶着,也从侧门出去了。 今天她的表现,已经给了西陵钰太多的意外,这时候西陵钰的心思倒是莫名的突然安定了几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继续和摄政王对饮寒暄。 来宝扶着沈青荷从那大厅里出来,沈青荷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外走,好不容易撑到挪出了院子,就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了,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哎!沈大小姐!”来宝赶紧去扶她。 可是沈青荷根本站不起来,咬着嘴唇试了几次,直接把嘴唇咬出了血来,脸色惨败而没有半分的血色。 来宝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等在不远处的丫头紫苑刚好寻来,看到沈青荷坐在地上,登时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帮忙:“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伤着了么?” 沈青荷只要想到方才那老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身子还在微微的发抖。 来宝焦虑的左右看了眼,忙道:“沈大小姐别慌,咱家这就送您出去,您的马车是停在哪个门口了?” 沈青荷有些意外的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他。 来宝苦笑,安慰道:“这里的事情殿下会处理善后的,您先回去,最近不要出门了!” 说着,又问紫苑道:“你们的马车停哪儿了?” “南门!”紫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脱口回道。 沈青荷本来是真的不确定西陵钰会不会把她推出去,这时候感动的眼泪险些就要落下来,强撑着力气,被两人扶着就要往南边的小路上走。 却不想,刚走了几步,身后就追来一片的脚步声。 几个人都慌了。 仓促间回头,就见太子妃卫涪陵带着一群人杀到了。 “娘娘?”来宝一惊,满脸的戒备:“您这是——” 卫涪陵也不管他,直接越过他,却看缩在他身后的沈青荷,冷声命令道:“你让开,给本宫把这个女人带走!” 四五个膀大腰粗的嬷嬷立刻冲上前去。 “你们干什么?”紫苑惊慌失措的张开双臂就要往沈青荷前面挡,却被两个嬷嬷直接扑倒,按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另一个婆子撞开了来宝。 又有两个人上前,把沈青荷架住了。 “你们放开我!”沈青荷惊恐的一下子哭了出来,使劲的挣扎着看向了从来都端庄冷傲的太子妃:“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来宝也急了,赶紧劝道:“娘娘,您可别做糊涂事,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沈大小姐她……” “这里不关你的事!”卫涪陵打断他的话,语气干脆又决绝。 她盯着沈青荷,开口的语气四平八稳的道:“我比你更了解殿下的处境,和区区一个女人相比,北魏的摄政王更不能得罪,这件事你别管了,回头有什么事,殿下要追究的话,都由本宫承担!” “可是——”来宝还想劝。 卫涪陵已经不想听了,直接一挥手:“把人带下去,好生的帮着拾掇一下,再去个人到镇北将军府报个信,就说北魏的摄政王和他家的大小姐情投意合,咱们殿下做主,给许了!沈大小姐这样的身份,再有朝廷和殿下的面子撑腰做主,他们怎么还不得许个侧妃之位?” 北魏的摄政王是非要留人不可的,来宝也知道。 虽然说西陵钰想着用别的方法摆平了此事,但这也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相形之下,还是要把沈青荷留下会比较靠谱一点儿,只是—— 只要想到沈青荷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来宝还是一身一身的冒冷汗。 此时太子妃的态度强硬,来宝也抗衡不过。 沈青荷听着卫涪陵三两句话就定了她后半生的命运,整个人都惊呆了,反应了一下,才又目赤欲裂的尖叫起来:“你凭什么做我的主?我要见殿下!卫涪陵,你——你这是——” 这女人是故意的吧?因为知道她和西陵钰有染,所以公报私仇? 卫涪陵也没理她,直接对来宝道:“你还不回去?” 来宝满头大汗,迟疑片刻,只能点头:“是!” 那嬷嬷松了手,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不远处的花从后面,观望了半天的北魏侍卫也悄然隐退。 卫涪陵拿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边的动静,唇角隐晦的勾了下。 这边沈青荷胆战心惊的还在叫嚣:“你不能随便动我,我是——” “嘘!”卫涪陵走上前去,唇角带着高雅的笑容,抬手啪的一拍她的脸,力道不大,但是声响清脆,“我知道你的身子是给了太子殿下的,你也别觉得是我故意要为难你,说实话,这种事,我还真是不在乎。今天你走这一步,也算是命该如此,你放心,不管今天这事儿之后会引发什么后果,但凡是你的太子殿下他开口,本宫照样不计前嫌的接你进东宫!” 如果她真的被北魏的那个摄政王玷污了身子,西陵钰怎么还肯要她?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口蜜腹剑的毒妇! 沈青荷恶狠狠的盯着她,但是瞧见卫涪陵脸上高高在上的表情,就知道硬来是不行的,于是赶紧服软,声泪俱下的哀求道:“娘娘,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背着您和太子殿下她——” 卫涪陵笑了笑,再次云淡风轻的打断她的话,摇头道:“我说过,我不怪你!不过本宫这个人,素来都是心肠好,这一次,我帮你看看你的太子殿下的真面目。如果你还有点良心,那还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应该感激我的!” 说完,她就突然又冷了脸,挥了挥手道:“带走吧!” 这一刻,她面上表情冷若冰霜,眸子里的光光芒幽暗又恶劣,看在眼里,居然是和以往那个端庄高贵的太子妃判若两人。 沈青荷吓得肝胆俱裂,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人堵了嘴,强行拖下去了。 卫涪陵目送她的背影,良久,勾唇一笑,转身递了手给青青道:“走吧!咱们回去!” 青青扶着她,又原路回到了厅中。 彼时摄政王应该已经暗中得到了外面的消息,正和西陵钰相谈正欢,见到她进来,却也蛮欣赏的抬眸看了眼。 卫涪陵没说话,提了裙子刚要弯身落座,忽见她身后一个婢女白了脸,指着她身后惊恐的道:“呀!血!好多血!娘娘您见红了!” ------题外话------ 嗯,荷花姐好久没出来作了,这一次又作出新高度了,热烈鼓掌(n_n)~ ps:我的太子妃凉凉依然霸气圈粉好欢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章 强娶 卫涪陵一愣。 青青赶紧回头看过去,却见身后她方才走过的地方,地面上滴落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细看,卫涪陵身后衣裙上也有隐约的血迹渗出来。 “娘娘!”青青的脸一白,不由的用力握住了卫涪陵的手。 卫涪陵皱眉,面上表情却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的抬头冲西陵钰道:“臣妾失礼,就先行告退了!” 且不管是怎么回事,当众这样脏了衣裳,就已经足够她难堪的。 可是这个女人,居然处变不惊,完全端得住? 沈青桐是从来就没有小看卫涪陵这个女人的,这时候,目色微微一沉,对她就更是多了几分关注。 西陵钰的脸色也不好,勉强点了点头,“去吧!” 看卫涪陵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小产,何况自从两人因为沈青音那次的事情翻脸之后,这一整年里,西陵钰根本就没碰过她。 卫涪陵略一颔首,青青紧张的扶着她的手就往侧门的方向走去。 西陵钰重又看向了摄政王,道:“让摄政王见笑了!” 摄政王一笑,却是放下了酒杯,径自抖了抖袍子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既然太子妃身体不适,你也还是跟过去看看吧,横竖这一席酒宴也吃得差不多了,本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就该失态了!” 他这是惦记着美人儿呢,已然是对这次的酒宴完全没了兴致。 西陵钰还不知道卫涪陵强行把人扣了,惊闻此言,不由的就是面皮一僵。 可是摄政王的心思已经全不在此,他也怕得罪人,就只能勉强应承道:“也好!今日未能尽兴,那改日本宫再另行设宴款待摄政王!” “好!”摄政王倒是痛快。 西陵钰这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了,知道如果他就是强行要人,那就必须把沈青荷追回来了。 毕竟—— 沈青荷是沈和的女儿,沈和驻守两国边境多年,这位摄政王此举,必定不只是为了贪图美色这么简单的,如果他就是强硬的拒绝,对方一定会心存不满。 如果不是对面还有个西陵越等着捡漏,他倒也不必这样急于维系和这位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摄政王既然不胜酒力,那就先请去偏院休息吧,涪陵她身子不适,本宫先过去看一眼。”西陵钰道。 摄政王也没说话,径自先行走出了门去。 西陵钰环视了一眼厅内客人,强行撑着体面道:“本宫不奉陪了,你们今天既然来了就饮个尽兴,不必拘束!” “多谢太子殿下的招待!”众人赶紧谢恩。 “嗯!”西陵钰略一颔首,就也匆匆的从侧门出来。 刚一出了门,他就变了脸色,急出了一头的冷汗来,赶紧转身对来宝道:“快!去把沈青荷追回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来宝见他着急,也是急得团团转的苦着脸道:“殿下!刚刚沈大小姐从这里出来就被娘娘扣下了,娘娘说北魏的摄政王不能得罪,所以——” “什么?”西陵钰又是意外的一惊。 但是这一刻,心情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心虚。 来宝则是急得不住的擦汗:“娘娘的意思是,摄政王不好得罪,所以这个人情必须送他,但是沈大小姐又不是普通没名没姓的女子,为了不叫沈家没脸,殿下可以出面给她要个高点儿的名分。” 就卫涪陵的立场来看,这就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送了北魏摄政王的人情,又不算打了沈家的脸,谁让沈青荷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呢? 可是—— 来宝说着,冷汗却流得更加凶猛了起来,焦急道:“殿下,娘娘这么做,原是没错的,可娘娘她却是不知道您和沈大小姐之间……” 来宝说着,知道西陵钰尴尬,就也难以启齿,别开了视线,只敢拿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他一眼:“沈大小姐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就怕是最后弄巧成拙,还是要得罪那位摄政王的!” 说是要把沈青荷送过去笼络人,西陵钰其实半点也没有舍不得,他心里真正担心的还是这个。 何况—— 沈青荷那女人就空有一副好皮囊,换做别人许是还能将此事给应付过去了,但是落在那女人身上,西陵钰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事情已经会朝着最坏的那个结果发展了。 “不行!就算要送她过去也不能是现在!”飞快是思忖过后,西陵钰一撩袍角就大步往偏院的方向走去,“本宫得先封住那女人的嘴巴!” 还好沈青荷那女人一根筋,还是比较好糊弄的,他得先去把那女人哄住了,让她心甘情愿的跟过去北魏,再交代她个方法应付落红的事情。 西陵钰脚下生风,走得很快。 来宝小跑着一路追。 可是两人赶到安排给摄政王休息的别院的时候却扑了空。 “人呢?”西陵钰怒道。 “走了!”院子里当差的婢女吓坏了,赶紧跪下去,战战兢兢的回。 来宝也急了,上前一步,确认道:“那沈大小姐呢?” “也……也被带走了!”那婢女道。 西陵钰的心里咯噔一下,再不多言,赶紧就去大门口拦截,这一次倒是刚刚好,赶在摄政王上车之前把人拦下了。 “摄政王不在园子里小憩吗?这就回驿馆?”西陵钰勉强稳定了心神问道。 摄政王却是意有所指的侧目看了眼身后的马车,笑道:“今天就不打扰了,在这里脏了太子殿下的地方,也说不过去!” 他就是好色,再加上位高权重,所以在这方面几乎是完全不加掩饰的。 西陵钰从小被教导的都是君子之道,闻言,俊脸上就不由的浮上一抹红晕。 “咳……”他掩嘴干咳一声,只能硬着头皮尽量争取:“按理说,本宫是不该扫兴的,不过王爷,镇北将军是我大越朝中的栋梁之臣,他家的夫人又是书香门第出身,很重门风的,虽说他家的女儿得了您的青眼相看,是他们的荣幸,可是这事情也总该走个正式的仪式和过程不是?要不……今天就先让本宫把沈大小姐送回去,回头王爷您拆个人去沈家说一声,你们两家再挑个黄道吉日……” 马车里的沈青荷被绑了手脚又堵了嘴,竖着耳朵听到外面西陵钰的声音,就惊恐的发出嗷嗷的乱叫声。 西陵钰心急如焚。 摄政王却是对此置若罔闻,只是无所谓的低头弹了弹袖口道:“本王也不至于这么不上道儿,总不能打了堂堂镇北将军的脸,不就是名分吗?雷五,你这就回去选两箱珠宝,再带上本王的帖子去一趟沈家,把这事儿给本王办妥了!” 当场就要下聘?这就是要强去了! 如果真叫他给了沈青荷的名分,后面再闹出丑闻来,那后果才是更加的不堪设想。 西陵钰心里一惊,背上都是冷汗。 “王爷——”他急切的还想劝阻。 摄政王身边那个叫做雷五的侍卫已经应诺:“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当先翻身上马,先行回驿馆准备去了。 西陵钰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摄政王却只当他是怕得罪了沈家,于是一笑,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再次谢过太子殿下的款待,本王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再等西陵钰的反应,就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西陵钰忧心忡忡的目送那马车出了巷子,却可与无计可施。 来宝扯着脖子也跟着看了半晌,这时候只能违心的安慰:“殿下,先别多想,也许还有转机的,沈大小姐对殿下您痴心一片,没准——” 意思殉情? 西陵钰恶狠狠的瞪了来宝一眼。 来宝脑袋一缩,声音戛然而止。 西陵钰也没再说话,愤愤的甩袖又快步进了园子。 彼时西陵越已经准备回府了,可是带着沈青桐出来的时候就刚好窥见这一幕。 俩人也没做声,就停在了不远处的墙角后头等着。 这时候西陵钰又匆匆的进了园子。 西陵越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沈青桐侧目看了他几次,都看到他唇角微扬的样子,似乎就差愉快的哼小曲了。 她以前总觉得她家夫君是高不可攀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就不计较人间烟火,现在接触下来才发现—— 什么高贵冷傲那全都是狗屁,这世上再没有比这人更恶劣的了,谁的笑话他都看啊! 简直就是没个底线和下限的。 这时候云翼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正埋头在身后稍远地方的墙脚下,手指闲不住的在墙壁上抠啊抠,一副智障儿童似的的德行。 云鹏则是面色肃然,规规矩矩的站在她身后。 沈青桐每回看到昭王府里这画风迥异的一群人,都觉得自己胸闷气短,本来只想装瞎,不予理会的,可是沈青荷和沈家的事,多少和她有关,她又不能完全的置之不理。 于是深吸一口气,沈青桐侧目看向了身边一脸春风得意的西陵越,冷着声音问道:“沈青荷的事,是你安排的?” 从开宴之前西陵越在那水榭外头闹了别扭之后,她就没再理他了。 终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西陵越倒是很给面子的也回头看向了她。 他挑眉,一脸寻衅一样的表情。 沈青桐把手指掐在手心里,忍着没叫自己抽他。 两个人,正在大眼对小眼的时候,后面正在抠墙的云翼突然就跟喝了鸡血一样,瞬间来了精神,抢着献殷勤道:“才没有!我就是给原来的琴师下了点儿巴豆粉,本来王爷是往换个刺客进去,好给大家添点儿乐子的,后来沈大小姐就鬼鬼祟祟的找过去了……” 说完,冲着沈青桐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一口白牙,想再友善的讨好一下。 在这种场合行刺北魏的摄政王,十成十是不可能得手的,但是太子的京华园里出了行刺的刺客,是足够搅局,叫他焦头烂额一阵子来重新修复这重关系的了。 可是好巧不巧的,个沈青荷居然上赶着送上门来了。 云翼就是顺水推舟。 可是—— 对沈青桐而言,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沈家的女儿明天开始就要变成全城的笑柄了…… 她虽然挺愿意看沈青荷倒霉的,可是—— 现在难道还该夸奖云翼干得好吗? 看到他笑,沈青桐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云翼是知道她想看沈青荷倒霉的,所以为了献殷勤,他可是私自改变了王爷的计划,冒着被罚围着整座京城裸奔的风险,顶风作案的…… 马屁拍的应该没错啊?可是—— 他家王妃这个脸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翼瞪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实在是有点闹不清楚状况。 云鹏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上前打圆场,岔开了话题,正色道:“王爷,看这个样子,太子是极有可能会封了沈大小姐的口的,要不要……” 这里是大越的帝京,如果西陵钰真想做,那么在驿馆里使一点手段,做成沈青荷不甘受辱刚烈自尽的场面也不是太难的。 西陵越未置可否,只是看着眼前的沈青桐。 他在等她表态? 装什么装! 沈青桐懒得理他,没好气道:“不过就是要引发太子和北魏摄政王之间的冲突和猜忌,与其欲盖弥彰的行刺,远不如用沈青荷这个女人去分化关系,效果来得更加立竿见影。王爷你真该好好奖赏云翼的!” 虽然沈家女儿的名声扫地,她也会受到波及,可是—— 名声那玩意儿,她沈青桐从来就没看在眼里。 反而能看着沈青荷倒霉,沈家乱套,才更有意思吧! 咦?王妃这是在夸他呢?不仅夸奖了他,居然还在王爷跟前替他说好话了? 云翼严禁一亮,简直心花怒放——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这一回的马屁拍对了啊!真是太不容易了! 云翼的目光灼灼,眼睛里都在放光,迫切的盯着这边沈青桐和西陵越二人。 西陵越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云翼去吧!别让太子的人得手!” “哦!”云翼应了声,意气风发的一下子窜过墙头就奔了。 沈青桐这会儿却又失了神,正扭头往身后花园深处的方向看。 西陵越循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一眼,道:“热闹还没看够吗?不舍得走了?” 沈青桐的思绪被打断,从远处收回了目光,正色看向了她道:“卫涪陵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中毒,卫涪陵命大没死,实在是让太多人都心里不快了。 西陵越垂眸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后颈,调侃着叹了口气道:“不管是谁……以那个女人的段位,想要算计到她,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西陵越这个人自视甚高,可是现在,他对卫涪陵的评价居然也是如此之高? 沈青桐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什么意思?你知道其中内幕?” 西陵越不太和她说外面的事,包括前朝和别人府邸里的私事,沈青桐已经做好了他置之不理的准备了,不想他却居然没否认,只是微微勾唇一笑,居然—— 算是默认了。 沈青桐的心里更加诧异。 然后就听西陵越淡淡的开口道:“那个女人搅弄风云这么久,也时时候栽个跟头了。” 说完,便就一撩袍角,大步朝门口走去。 他说的那个翻云覆雨的女人,是指的卫涪陵吗? 可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沈青桐一急,快步去追他。 可是门口那边有侍卫和小厮在,她又不便开口了。 “王爷!王妃!”见到两人出来,几个人连忙行礼。 西陵越目不斜视的直接出门,两人先后上了马车。 往车厢上一靠,西陵越就淡淡的吩咐:“下午不去衙门了,直接回府!” “是!”云鹏应了一声,指挥车夫调转马头,出了巷子,车驾往昭王府的方向一路进发。 这边的京华园里。 西陵钰进了院子,果然是先吩咐来宝安排人去封沈青荷的口,等到安排好了,也没心思再去宴会那边,想了想,就问了下人卫涪陵落脚的地方,找了过去。 彼时那屋子里,青青已经找了衣裳给卫涪陵换。 卫涪陵肯定不是怀孕小产,并且虽然出了血,却没有包括腹痛在内的任何其他的症状,只是这会儿可能是因为失血的缘故,面色明显看出了几分虚弱和苍白。 “娘娘的小日子才刚过去没几天,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把脏衣服送出去让人拿去清洗,青青折回屋子里的时候,忍不住的忧心忡忡。 卫涪陵的面色冷凝,从始至终似乎一直都在心不在焉的想事情,这时候却是突然说道:“你马上先回府一趟,那个陈大夫……打发他走!” 青青一惊,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脸上不由的现出惊慌之色来,“娘娘您是说——” “有人在算计我!这一次,搞不好就要东窗事发了!”卫涪陵道,面上神情却是极冷静的。 “那——”青青却是有点慌了,捏着帕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如果真是这样,叫他走有什么用?还是直接——” 还是直接灭口会更保险吧! “直接灭口了,岂不正中下怀,告诉他们本宫心虚吗?”卫涪陵道,语气坚定:“放心,这件事他替本宫瞒了这么多年,他自己本身就是罪责难逃,他不敢说实话。让他走,回头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的身上去!” ------题外话------ 涪陵姐遇到越越…嗷呜,有点不忍直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章 不孕 自家主子,是个相当有决断的人。 青青点头:“事不宜迟,女婢马上回去!” 这件事,是她和卫涪陵之间的秘密,纵然卫涪陵从南齐带过来的心腹不少,却也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的。 青青带上门,匆匆的离开了。 不多时,就有婢女端了乌鸡汤进来:“娘娘,您刚失了血,喝一点汤,补一补元气!” 卫涪陵没有拒绝,接过汤盅慢条斯理的刚喝了两口,外面西陵钰就推门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婢女连忙屈膝行礼。 卫涪陵抬眸看过来,面上表情依旧冷淡。 西陵钰怀揣了满肚子的郁气,可是想着今天卫涪陵的确是帮了他不少,并且在沈青荷的事情上,她也是不知者无过,便就忍下了脾气。 卫涪陵见他进来,却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就不冷不热的道:“前头的宴会这么快就散了?殿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西陵钰也没发脾气,只含糊道:“提前散了!” 顿了一顿,却是主动问道:“你怎么样了?” 卫涪陵知道他是为什么,但她毕竟不是春心萌动的小女孩了,更不是一心等着自己夫君垂帘那些后宅女子,闻言,也不会觉得受宠若惊,只是淡淡的说道:“臣妾无恙,劳殿下挂心了!” 她这态度不冷不热的,西陵钰反而一时尴尬。 两个人,共处一室,气氛已然是现出明显的诡异来。 西陵钰是没心思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就道:“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也不用看着了,收拾一下,先回府歇着,本宫要进宫一趟。” 沈青荷的事,不去和陈皇后先通个气,他的心里也总是觉得不踏实。 “好!”卫涪陵点头。 婢女赶紧接过汤碗,扶她起身,又匆忙的取来披风给她披上。 西陵越走在前面,婢女们拥簇着,卫涪陵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卫涪陵走了一路,已然是感觉出身体的虚弱来,身上都是冷汗。 不过她的定力好,还能端庄的挤出一个笑容来道:“臣妾今天身子不适,就不陪您进宫去给母后请安了!” 西陵钰颔首。 她便就转身,先上了马车。 婢女去扶她的手的时候才察觉,她的手心里一片潮湿,手指冰凉,掌心里湿冷一片。 “娘娘!”婢女一惊,低呼一声。 卫涪陵侧目,微微摇了摇头,那婢女便就噤声。 卫涪陵强撑着力气上了马车,这时候自己都觉出明显的不对劲来了,不过就是踩着垫脚凳上车的时候腿抬高了一点儿,就觉得脚底下发虚,双腿几乎在打颤。 她咬着牙,没吭声,本想撑着回府的,不想才一进马车,终是腿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娘娘!”婢女吓坏了,惊呼出声。 卫涪陵试着挣扎了一下,也只勉强坐直了身子,一张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十分可怕。 彼时西陵钰在旁边才刚要上马,听到婢女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心下生疑,就快走几步过来道:“怎么回事?” “娘娘她——”那婢女已经吓得红了眼眶。 “没事!不小心崴了脚!”卫涪陵却是抢先打断她的话。 西陵钰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 卫涪陵又嗔了那婢女一眼道:“别大惊小怪的,没得叫人笑话!” “是!”婢女委屈的闷声应了,才又膝行过去扶她想要挪到马车的里面去。 卫涪陵咬牙撑着起身,不想西陵钰却是眉峰一敛,盯着她身后道:“你怎么了?” 卫涪陵狐疑的扭头看去,却赫然发现自己腰后,刚换了不一会儿的裙子上面又氤出了血色来。 “这——这怎么会这样?”那婢女吓得慌了手脚。 卫涪陵这才感觉到,好像从之前的那会儿开始,她就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出血没停过。 这个时候,因为主人家离席,那园子里陆续已经开始有西陵越党派的朝臣带着家眷离席,正往这边走。 西陵钰直觉的感觉到事情另有隐情,当机立断的一撩袍角就上了车,随手把车门一关,道:“马上回府!” “是!”侍卫应了声,赶紧集中起来准备,一行人直接打道回府。 卫涪陵坐在马车里,因为持续不断的失血,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在迅速变得虚弱。 她咬紧了牙关不吭声,却知道—— 这一次针对她的人是下狠手想要置她于死的。 都不用想后面这人要出什么招,如果回头这血止不住,她也会活活的被耗死。 马车里,西陵钰的脸是也不好。 夫妻两个,各怀心事,沉默着回了东宫。 等到下车的时候,卫涪陵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好,就没强撑,直接命令跟随自己的嬷嬷道:“嬷嬷,我身子不适,你抱我回去!” “是!”她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她从南齐带过来的,闻言,半个字都不多问,就过来抱她。 卫涪陵就转向了西陵钰道:“殿下去忙吧,我自己找个大夫来看看就好!” 西陵钰心下是对她突如其来的病症起了疑心的,几乎是立刻就想到是不是又是他府里的妻妾们争宠使出的手段。 又毕竟—— 城里专门诊女子病症的大夫没有两个,他又要防着家丑外扬,就扭头吩咐自己的侍卫:“传本宫的口谕,去请毛太医过来,记得让他多带个医女!” 既然有人算计她,卫涪陵也做好了要被人把脉看诊的准备,所以干脆也没出声阻挠,只就闭上了眼睛,不剩虚弱的靠在了抱着她的嬷嬷怀里。 那嬷嬷抱着她快步进门。 西陵钰想了想,终还是放心不下驿馆那边的事,就还是趁着这个空当赶着进宫去了一趟。 这边卫涪陵被抱回院子的时候,青青正有些心神不宁的在屋子里踱步,听闻外面的动静,赶紧迎出来,登时吓了一跳:“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卫涪陵闭着眼,根本就提不起力气说话。 那嬷嬷抱着她直接进去,把人安置在里面的床上,这才忧心忡忡的转头对青青道:“本以为娘娘是来了小日子,可是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啊!” 卫涪陵这才积攒了力气,睁开眼睛看过来道:“去给我找衣裳来换,再去陈大夫那里,先要点儿能快速止血的药给我!” 虽然明知道陈大夫已经被打发了,但是做戏做全套,她也还是这样吩咐。 青青立刻会意,点头:“好!” 然后扭头对那嬷嬷道:“我服侍娘娘更衣,你去找陈大夫来!快点!” “嗯!”那嬷嬷应声,转身奔了出去。 青青送她出门,回来顺手从箱子里找了套干净衣服,抱着回到床边,看着卫涪陵虚弱的样子,眼泪直接就下来了:“娘娘——” “你先别哭!去我的那个箱子里找找,里头有能快速补充元气的药丸,紫色的那个瓶子!”卫涪陵道。 “哦!”青青擦了把泪,赶紧去墙角的那个箱子里翻找,又从里面放着的一个楠木小箱子里拿出卫涪陵口中的瓷瓶,“是这个吗?” “嗯!”卫涪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闭了下眼。 青青就去倒了温水。 那瓶子里一共两颗药丸,卫涪陵一口气全吞了。 青青瞧着她惨白的脸色就心疼的不住落泪,又扶她躺了回去。 好在卫涪陵相信青青办事的能力,这会儿没气力,也就没有亲自再去确认陈大夫那件事的细节。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很清楚,时刻警醒的在等。 青青心疼她,只当她在休息,就一直没有打扰。 过了不多一会儿,去请大夫的嬷嬷回来,一脸焦灼的道:“青青姑娘,老奴刚我去找了陈大夫,可是他人不在啊,我又去问了门房的人,他们说早半个时辰,陈大夫说出门去采办药材去了,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东宫养了两位大夫,一直给卫涪陵看诊的就是这位陈大夫。 青青道:“李大夫呢?这时候还计较什么,把李大夫请来!” “李大夫那里老奴也去了,可是听说他家中老母病种,四天前他就回老家去了,这也是不在呢!”那嬷嬷道。 青青心焦不已。 这时候卫涪陵才睁开眼,偏头看过来道:“我好多了,殿下不是叫人去请太医了吗?等着吧,你们先帮我把衣裳换了!” 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娘娘别逞强,奴婢来!”青青赶紧过去。 那嬷嬷帮着把卫涪陵身上的衣裳又换了,确乎是她服用的药丸起了作用,这会儿出血的症状已经几乎止住了,只是人还很虚弱。 两人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床上的被褥也脏了,那嬷嬷就把人抱到旁边的榻上,两人一起麻利的把床单也换了。 刚刚整理好,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 随后,有人敲门:“娘娘,太医来了!” 青青回头去看卫涪陵,见卫涪陵首肯,这才过去开了门。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太医埋头走进来,带着医女一起跪地行礼:“见过娘娘!” “毛太医不必拘礼,起吧!”卫涪陵有气无力的道。 青青赶紧就去扶了那毛太医起来,拉他到那榻边:“太医您快给我们娘娘看看!” 随后,就把卫涪陵的症状都仔细的说了。 毛太医掏出脉枕开始诊脉。 青青紧张的盯着他的反应,却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搭了卫涪陵的腕脉,却是一遍遍的诊了又诊。 青青等不及了,追问道:“太医,我们娘娘到底怎么样了?” 卫涪陵也看着她。 毛太医却是目光闪躲,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支支吾吾道:“这……这个……” 卫涪陵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深吸一口气道:“太医有话就直说吧,本宫受得住!” 毛太医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场面正在僵持间,外面就见西陵钰和陈皇后相携而来。 “太医已经来了?太子妃她怎么样了?”西陵钰进门就直接问道。 卫涪陵却没看他,而是越过他去,看了眼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陈皇后,那一瞬间,心里就突兀的蹦出来一个念头,隐约的明白了今天这件事的缘由。 只是她也还是不动声色,道:“母后怎么还亲自来了?请您恕罪,这会儿我的身子不爽利,不能给您行礼了!” “就是听说你不舒服本宫才来的,你就坐着吧!”陈皇后道,也是看向了毛太医。 她也不说话。 但是好歹她不是当事人了,毛太医就恭敬的走过去,拱手道:“娘娘,还是别扰了太子妃娘娘休息,请您借一步说话!” 在场的人,又都不傻。 西陵钰看了卫涪陵一眼,随后就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陈皇后沉默了片刻,刚要点头,却听卫涪陵声音坚定的道:“都别走,有什么话就当着本宫的面说!” “这——”毛太医回头看她一眼,又是面露难色。 卫涪陵道:“这身子是本宫自己的,还有什么真相是本宫不能听的?” 她的态度十分强硬。 陈皇后又看了她一眼,最终只能是妥协:“有什么话,太医你直言无妨!” “是!”毛太医无奈,这才硬着头皮应下,只是要开口之前,还是于心不忍的回头又看了卫涪陵一眼,这才说道:“娘娘今天会突然血崩,似乎是服用了剂量不少的大寒之物,伤了身子所致。” “你说什么?”青青登时就红了眼,就要冲上去质问详情。 陈皇后横过去一眼,她便忍着顿住了脚步,面上表情愤怒不已。 陈皇后是看出了毛太医的话没说完,就只是盯着他,等他继续。 毛太医定了定神,才又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太子妃娘娘之前有个两次小产的经历是吧?” 几年之内,卫涪陵两度小产,根本不是秘密。 西陵钰就不耐烦了,催促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都一次会本宫说完了!” “这——”毛太医擦了把冷汗,终还是忍不住的又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回头看了卫涪陵一眼,这才一咬牙道:“娘娘会小产,这是必然的!微臣虽然不知道娘娘的身子是何时开始受到的损伤,可是就方才微臣给娘娘把脉时候娘娘的脉象上来看……娘娘的身子,早就不适合孕育子嗣!” 卫涪陵是太子妃,只有她生出来的孩子才是西陵钰的嫡出子女,如果她以后都生不了,那么—— 西陵钰大骇,不由的倒退一步。 随后,他又看向了卫涪陵,一脸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胡说!”青青立刻尖叫起来,大声的指责:“什么不能孕育子嗣,前面我们娘娘明明也怀孕过的。太医你年纪一大把了,却当众信口雌黄,这样的诋毁我们娘娘,到底是何居心?” 青青说着,就激动的想要冲上来和毛太医厮打。 陈皇后使了个眼色。 古嬷嬷立刻带人上前拦住了她。 卫涪陵则是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低头盯着自己的腹部,似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你继续说!”陈皇后还算冷静。 毛太医道:“这位姑娘有所误会,微臣不是说太子妃娘娘不能受孕,只是娘娘的身子受过损伤,怀孕之后,孩子是绝对带带不住的,最多不过五个月,是一定会流掉的!” 这个消息对西陵钰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而陈皇后,同样也是震惊不已—— 今天,卫涪陵身上,本来就是她设的局,而毛太医也是提前得了她的吩咐的。卫涪陵太桀骜不驯了,她已经不能容忍,只是因为南齐的关系,又不能让西陵钰直接休妻,于是她就找了个借口,让毛太医谎称卫涪陵不孕。所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届时卫涪陵的太子妃之位就算不废,那就只把她搁在一边,荣养起来就好。而她,就可以用太子不能没有嫡子为名,请皇帝准许西陵钰娶平妻了。 要知道,一个太子妃之位,可是笼络人的绝佳武器。 可是现在—— 毛太医给卫涪陵诊脉之后,却爆出了意料之外的其他隐情? 陈皇后也是震了震。 她飞快的镇定心神,又再确认道:“此言当真?” “是!”毛太医也是唏嘘不已。 陈皇后和西陵钰两人都傻了眼,正在心里震惊,还来不及细想其中是否还有内幕的时候,忽而就听毛太医身后的卫涪陵发出丝丝瘆人的冷笑声。 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卫涪陵一寸一寸的抬起眼睛,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痛恨之意,盯着毛太医,冷冷的道:“你胡说!如果本宫的身体真有什么问题,这些年,大夫难道诊不出来?你跑到本宫的面前来妖言惑众?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毛太医虽然说得是实话,可是初衷的确有猫腻,不由的就是心虚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他没做声,却是青青急切的附和道:“对!如果娘娘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陈大夫早就说了,你这根本就是污蔑!” 话音才落,站在旁边角落里的那个嬷嬷就打了个哆嗦,小声的道:“陈大夫刚好出府去了,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这人做了亏心事,畏罪潜逃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西陵钰一头的雾水,冷声喝问。 那嬷嬷把她去寻陈大夫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西陵钰怒道:“马上去把人给本宫找回来了!” 卫涪陵一直冷着脸,眼神愤恨的不说话—— 这些年,她为了掩饰这件事,给了陈大夫太多的好处,心知陈大夫就算不幸被找回来,也不敢胡说八道的。 那边侍卫才应声冲出了院子,外面管家就黑着脸快步走进来,禀报道:“殿下,昭王府刚来人了,说是昭王回府的马车在街上撞伤了咱们府上的陈大夫,昭王府的人亲自把人送回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章 招认,求救 西陵越? 卫涪陵的心头剧震,马上就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绝对不会只是巧合和意外。 她手抓着身下样貌的褥子,稍稍用力的稳定了情绪,没说话。 青青的自控力比她自是不及的,当场便是眼神闪躲着微微变了脸色。 西陵钰也是十分意外,不悦的沉吟道:“老三?” 诚然,以他对西陵越的了解,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件事就只是偶然。 陈皇后看了卫涪陵一眼,果断道:“把人带过来!” “啊?”管家一愣,却是不明所以。 “那位大夫的伤势如何?”陈皇后问道,也不等他回答,就又重复了方才的命令,“只要还没断气,就给本宫把人提过来!” 声色俱厉,倒是把管家吓了一跳。 “哦!好!”管家不再迟疑,赶紧答应了:“人只是受了轻伤,不过昭王府的人说,王爷他交代过,让给咱们殿下道个歉,说真的不是有心!”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去计较西陵越撞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时候了。 西陵钰母子都沉着脸,不说话。 管家额头上直冒冷汗,再不敢迟疑的赶紧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陈皇后从院子里收回目光,这时候再看向卫涪陵的时候,那眸色间就带了明显的冷意和怀疑。 卫涪陵也不管,却是镇定自若的说道:“还真是巧,昭王殿下的影子真是哪儿哪儿都是!” 西陵越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 经过方才紧急之下的一番深思熟虑,她就觉得应该是沈青桐把她给卖了。 西陵越会借机报复,甚至想灭她的口,这都无可厚非,可是那个男人,居然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仍然能不动声色的继续伪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既没有找皇帝质问真相,也没有和陆贤妃摊牌翻脸? 这份隐忍的力度,就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陈皇后闻言,却是成功的被误导,登时倒抽一口凉气,也是怀疑到了西陵越的身上来了。 只是对事情的始末还不明了之前,她也不便多言。 屋子里众人沉默了好一阵,外面才又有了动静,管家重新回来,一个小厮扶着一瘸一拐,脸上挂彩擦破了皮的陈大夫。 陈大夫会昭王府的人撞上,又给拖了回来,心里已经直骂倒霉了,这时候忍着剧痛,一步一步的挪过来的时候,每走一步都心虚不已。 “娘娘,殿下,人带来了!”周管家道。 那小厮一松手,陈大夫就直接趴在了地上,匆忙道:“给皇后娘娘请安,见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卫涪陵面无表情的不说话。 陈皇后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之前太子妃的脉都是你诊的?” 本来陈大夫就是被青青恐吓之后才携私潜逃的,这时候陈皇后这么一问,他马上就知道是东窗事发了,使劲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贸然去向卫涪陵求救,只是心虚的小声道:“是!” 陈皇后斟酌着用词,才要再追问,青青已经抢着上前一步,过去撕扯着他的衣领,有些失控的怒道:“你之前是不是有瞒着娘娘她什么事?为什么毛太医刚给娘娘诊脉之后说娘娘很早之前就损伤了身子,怀不住孩子了?这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你之前从来没说过?” 她这质问的的确是有些激烈了,甚至是咄咄逼人的叫人难以承受。 陈大夫本来就受了一连串的惊吓,就要被吓破了胆,这时候再被她倒打一耙,立刻就想翻脸,几乎脱口就要供出实情了。 而青青的原意也不过如此,毕竟—— 陈大夫只是个大夫,如果不是受人指使,他是没有理由来隐瞒卫涪陵的病情的,这件事,必须要有人承担了,失态才能平息。 青青一新护主,这已经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卫涪陵看穿了她的用意,这时候,突然狠狠的闭了下眼。 “别逼她了!”她突然开口,强撑着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陈皇后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又移回了她身上。 卫涪陵勉强站直了身子,惨然一笑道:“这件事,是我买通他,让他替我隐瞒的!” “什么?”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西陵钰第一个就变了脸色。 “娘娘!”青青低呼一声,仓促的扭头看过来,还想要分辩的时候,卫涪陵就又继续说道:“从几年前,我怀第一胎的时候,那次小产的时候就伤了身子,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动摇我的地位,所以就买通了陈大夫,让他替我隐瞒下来了。事到如今,看来最终还是瞒不住的,倒是我自作聪明的多此一举的!” 其实她本来是可以把自己身体受损的事说成是第二次小产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那样还能栽赃给沈青音,顺道把沈青音给锄掉。 可是卫涪陵太清楚了,她是从第一个孩子没有的时候就开始贿赂陈大夫,陈大夫方面开始拿着她给的银子大肆挥霍,给家里的父母买宅子田地,这些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陈皇后母子去查,随随便便就能翻出来。 她虽然不介意栽赃给沈青音,却不想给自己再留后患。 陈大夫听她这样说,就也不辩解了,赶紧磕头告饶道:“娘娘饶命,殿下饶命,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我……我……我该死!我该死!” 说着,又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他们母子是被人戏耍了好几年了。 西陵钰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也是一突一突的跳,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几年前的事了?你究竟是把本宫置于何地了?” “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卫涪陵苦笑,半点也不心虚的模样,看着他,最后却是遗憾的摇头:“是本来自以为做到天衣无缝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棋差一招,栽在了昭王殿下的手里!” 说着,她就跪了下去:“横竖我人就在这里,随便殿下处置了吧!” 处置?怎么处置?她就是说了个谎而已,一没有害人,二没有谋逆。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最后,陈皇后也只是撂下一句话,同样也是语气阴冷的道:“这件事,本宫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就先转身,匆忙离开了。 西陵钰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声就命令道:“把这个院子给本宫封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她再踏出院门一步!” 言罢,也是匆忙转身离开了。 很快的,院子里的人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娘娘!您还好吗?”青青擦了把眼泪,爬起来,过去搀扶卫涪陵起身。 卫涪陵慢悠悠的爬起来,面上表情却依然镇定冷静,不见丝毫的改变。 重新坐回了榻上,她方才自嘲的冷笑:“这一次是我失策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个昭王,果然不是一般的狠角色!” 到了这时候,青青大致的也将此事之间的关联和脉络都摸清楚了一些,这时候劫后余生,满心都是颤抖和侥幸的道:“他是故意的吧?难道他早就盯上娘娘了,那么……” 青青说着,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随后就满眼都充斥着恐惧的情绪的干吞了口唾沫道:“他能想到利用陈大夫,那岂不是说明她对娘娘您身上的病症都了若指掌了吗?” 而且,西陵越既然能赶在今天的这个契机说出手就果断的出手,那就又说明这些信息他是早就掌握在手的了。 如果卫涪陵的把柄早就落在了西陵越的手里,那么—— 青青想来,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是钢刀悬顶,随时都处于威胁之下。 卫涪陵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的唇角弯了弯,仍是冷笑:“上次去阻截太子哥哥的人就是他。只怕不仅是我的病症,就连我其他的底细也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了。” 即使她还想不到当初齐崇出现就是被西陵设局引诱过来的,却也知道—— 西陵越既然知道了她身上的毛病,那就必然会去查这病症的由来,即使曲太后只手遮天,能封了当年所有那些知情人的嘴,但这世上哪有铁板一块?总有能撬开的缺口的。 “娘娘您是说——”青青一瞬间就白了脸,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卫涪陵却是身心俱疲。 “唉!”她长叹一声,直接倒在了榻上,躺下休息,眼睁睁瞪着头顶高高的房梁道:“和他比起来,西陵钰根本就完全不是对手。你看,明明早就抓着我这么大的把柄了,要不是这一次我私底下找了沈氏,犯了他的忌讳,他都根本就不屑于借着揭发我来打击太子。就冲着这份游刃有余的自信,大越朝中下一任帝君的人选,已经毫无悬念了!” 青青听她说,西陵越根本就不屑于利用揭发她的弱点来生事,倒是豁然开朗,突然就满心轻松了起来。 但是随后一想这一次的惊险,青青还是心有余悸,赶紧的道:“娘娘!咱们这已经是惹到昭王殿下了,那以后您可别再轻举妄动了,离着那昭王妃远一些吧!” 卫涪陵侧目看她一眼。 青青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她根本就听进去自己的话,情急之下就几乎要哭了:“娘娘——” 她今天是真的受了惊吓,卫涪陵也是于心不忍,就抬手拍了下她的手背,敷衍道:“知道了!现在别说我想怎么样,有了上一回的前车之鉴,昭王就应该会在沈氏身边设防了,我就是再想接近她,那也得有机会啊!” 青青听了这话,终于放心了些,一时如释重负,却是全然没有看到卫涪陵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古怪的弧度。 西陵越!沈青桐?! 以那位昭王殿下雷厉风行又睚眦必报的出事作风,其实不太可能将这件事就这么含糊着给了她一点警告就糊弄过去了吧? 他的不追求和不报复,恰是说明他本身就是心存顾虑的。 诚然,他顾虑的自然不会是她卫涪陵,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不想在沈青桐面前把事情闹大的是吗? 原以为会是无坚不摧的有些人,原来终究也会露出破绽和弱点来的。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边卫涪陵的心态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冲击,陈皇后母子走后,她就开始安心的休养身体。 而在她的身上爆出这样的惊天猛料来,陈皇后和西陵钰母子用急怒攻心来形容都不为过,西陵钰一方面禁足了她,一方面,陈皇后回宫之后就借口请皇帝过去凤鸣宫一起用晚膳,请皇帝过去,当面禀明了此事。 皇帝听闻此事之后,也是大为震惊。 可太子就是太子,他不能断送了儿子在嫡子上面的指望,虽然一时之间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是那个模棱两可的态度,已经是给了陈皇后莫大的鼓励。 陈皇后的年纪大了,即使保养得再好也是热老色衰,所以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皇帝例行公事的过来,平时都不会宿在他这里。 这天也是一样,用完了晚膳,皇帝就说还有奏章要批,就先走了。 要是放在往常,陈皇后多少心里会不是滋味,这天却不一样,总算是松了口气,叫来了古嬷嬷道:“回头你叫丁永寿去给太子通个气,就说这件事不用担心了,基本已经有眉目了。只是卫氏才刚出了这样的事,未免叫人戳脊梁骨,说我们大越的皇室薄凉,暂时是不能有所动作了!” “是!”古嬷嬷一边扶着她坐到妆镜前卸妆,一边应下了,只是想着又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娘娘!您出宫期间,傍晚那会儿冯氏有递帖子求见过。沈家大小姐那边——” 西陵钰是叫人去暗中解决沈青荷的,只是大概因为昨夜皇帝在凤鸣宫,东宫就没递消息过来。 陈皇后这会儿是听到沈青荷的名字就心里堵得慌,恼怒的把正拿在手里比划的发簪啪的拍在了桌子上,怒骂道:“那个蠢货!真是早死早干净!” 其实从一开始,因为沈和在北疆军中占据的地位和大夫人屡次表明忠心的示好,她甚至都动过念头,这一次拿下卫涪陵之后,是不是要顺水推舟,给沈家送一个天大的人情去。 毕竟—— 沈青桐已经跟了西陵越了。 大夫人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算的,可是男人的心思却未必就这么狭隘,再加上还有沈家老太婆的态度也不好拿捏…… 要完全控制住沈家的立场,是需要下大筹码的。 但是昨天京华园里的事情发生以后,陈皇后都后悔没有早点弄死了沈青荷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古嬷嬷瞧见她的脸色,就不敢再多言了,沉默着为她整理好,就去找丁永寿,吩咐人去东宫送信,顺带着询问消息。 而这接下来的一夜,京城之内,注定了数家无眠。 本来下午的时候,北魏房门突然有人抬了几个大箱子登门往沈家去,名曰提亲。 老夫人和大夫人等人全都懵了。 待到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老夫人就黑着脸,一语不发的回了红梅堂。 大夫人简直三魂七魄都飞了,手忙脚乱的当场婉拒,但是那位来使却是态度强硬,任凭她说干了喉咙也只当是没听见,方下东西就走了。 胡氏是跟着一起出来看热闹的,本来沈青荷攀上了高枝还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但是想着北魏的摄政王已经一把年纪了,并且沈青荷去了也只能做妾,心里马上就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待到北魏人一走,她就笑意绵绵的道:“之前我就有听老爷说过,北魏的摄政王位高权重,把持朝政多年,说是这声望,手里的权利已是和一国之君无异了。虽说比着咱们大小姐,他是显得年长了些,但是也无妨啊,大小姐才貌双全,回头博了摄政王的喜爱,没准就一飞冲天了,就算做不成皇后,至少也是个皇妃啊!” 可是身在异国他乡的所谓皇妃,还不知道能的充多久,沈青荷一旦被送走,也就等于是沈家的弃子了。 想着大夫人的掌上明珠就要保不住了,胡氏就是心里痛快的很,说这话的时候,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字字句句都刺激得大夫人心头滴血。 大夫人本来就心急如焚,这时候听了这些话,直接抬手就甩了胡氏一耳光,沉声怒骂:“管好你的嘴巴,除非你是不想要你的舌头了!” 这一巴掌,她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胡氏被打的嘴里都的血色,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 她是沈和的平妻,和大夫人本是该平起平坐的,这时候被当众掌掴,是真的完全出乎意料,捂着脸,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过来。 可是大夫人脸色阴沉,看着她的眼神几乎能吃人,她就红着眼睛道:“我也是替大小姐高兴,大姐你——” “你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大夫人毫不领情的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突然就不怀好意的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你就尽管幸灾乐祸好了,可是如果这一次青荷得不了好,我但愿到了明天,你还能笑得出来!” 撂下一句把胡氏折腾得不清不楚的警告,她就匆匆转身回沐云楼去换朝服,一边道:“杨妈妈!吩咐备车!” 这边他们主仆分头行动,动作很快。 韩姨娘却是和胡氏的心情截然不同的,想着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根本就不敢去想第二遍,直接叹了口气道:“咱们回吧!” 胡氏见她的反应,就更是奇怪了。 这边韩姨娘主仆一直回了住处,她的婢女递了茶汤过去,这才开口安慰道:“姨娘先别多想了,大小姐那边,还不定会怎么样呢。都传那位摄政王喜好颜色,没准——” 韩姨娘苦笑一声,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这边大夫人匆忙换了朝服进宫,去扑了个空,回头她又转奔东宫,却又刚好和陈皇后走岔路了,再度扑空,而太子西陵钰却直接找了借口,对她避而不见。 驿馆那边她是肯定不敢去的。 马车上,主仆两个都一筹莫展。 杨妈妈也只能违心的安慰她:“夫人,您先别多想,大小姐的事,太子才是始作俑者,他虽然对您避而不见,却总不能看着——” 殊不知,大夫人怕的就是西陵钰的毒手。 心里略一思索,大夫人当机立断的说道:“不回府了,我们改道去昭王府!” “夫人您要去找二小姐?”杨妈妈却是大为意外,不以为然道:“大小姐和二小姐屡次冲突,这时候,二小姐还能——” “死马也当活马医吧!”大夫人心急如焚,却是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冷冰冰的道:“青荷的事情这一次如果捂不住,她也一样要变成过街的老鼠,我就不信她真能豁得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章 王妃美吗? 门房的小厮过来通报的时候,西陵越正赖在沈青桐房里喝茶。 闻言,沈青桐的眉头就不由得皱了一下。 西陵越低头慢条斯理的又喝了口茶,方才冷嗤一声:“亏她想的出来,本王昭王府的大门是那么好登的吗?” 那小厮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做声,就要退下了。 沈青桐眼眸一闪—— 当着西陵越的面,她也不敢太逆他的意了,就伸手去抓了他的一角袖口,急急地道:“王爷!” 西陵越的嘴角一抽,片刻之后方才缓慢的抬起头来看她。 沈青桐就让自己的态度尽量看起来显得诚恳的开口道:“北魏的那位摄政王,野心很大,经过今天的一番接触,他应该已经十分清楚,相较于您,太子才是他最合适的盟友。可是他今天强行带走了沈青荷,却不是冲着太子的,这些年来,咱们大越和北魏的边境上,关系一直都不甚和睦,想必这个人的心里对我们沈家的印象是不会太好的。我大伯母她是救女心切,乱了方寸才病急乱投医的,可是北魏的摄政王那边却是八成不会放过这个羞辱沈家的机会的。所以——这一次,沈青荷是绝对的在劫难逃,可就算是叫她供出了太子,那位摄政王应该也只会装聋作哑,不会为了这么点儿的小事就去和太子翻脸的。” 她摆出那么一副诚恳又温顺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都犀利无比,哪里找得见半点温和的样子来? 西陵越的唇角牵起一个弧度,挑眉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青桐从来不试图在他面前自作聪明,于是也就直言不讳的开口,问道:“我不能去见一见北魏的那位摄政王吗?” 自己的这位王妃,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西陵越的心里,是早就有了这一点的认知的,本来也没太当回事,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听到“北魏”二字,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神经上的敏感点,说不出的心塞和不爽。 他就那么冷着脸,一语不发。 沈青桐也没等他开口,就再接再厉的继续道:“我知道王爷您从来就没将太子看在眼里,可是——北魏的那位摄政王绝非善类,让他们两个搅和在一起了,总归是会有不少麻烦的。您放心,我只以沈家人的身份去见他一面,如果不把他和太子之间的水搅浑,这对咱们就不是好事情!” 她倒是学会用“咱们”这个词了? 西陵越本来暗沉的心境终于放晴了几分。 他垂眸,盯着沈青桐抓着他袖口的那只手,许久。 沈青桐本就心里忐忑,只是一直勉强的压抑情绪,没有表现出来,这时候就尽量按捺的等着。 许久之后,西陵越却是缓缓地抬手,手掌慢慢的压在了她的指尖上。 这个季节,地龙早就停烧了,因为开着门,屋子里的温度还是有点凉。 沈青桐的指尖上也染了微微的凉意,这时候被他温热宽厚的大掌裹住,那一丝突如其来的暖意冲撞,让她的心尖儿上猝不及防的微微一颤。 沈青桐错愕的一愣。 西陵越却一直埋头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这时候才慢慢的开口问道:“你这真的都是为了本王吗?” 为了他吗? 自然—— 不是的! 因为心虚,沈青桐发现,自己已经训练的无坚不摧的心脏居然又是微微一颤。 “当……然!”然后,她回。 脑子里的得失计算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所以她脱口而出的话也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只是—— 在那两个字之间,即便是被仓促隐藏的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痕迹的一点迟疑,骗过了别人,却还是那般清晰的留在了自己内心的记忆里。 但是西陵越似乎并没有发现她言语间的那一点不合时宜的停滞,听了她的话,唇角便是荡起一层浅薄的笑意来。 然后,他松了手,重新端起茶碗,又靠回了椅背上,语气散漫的开口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去吧,可别玩得太过了,制造出来的麻烦不好收拾!” 不过逢场作戏而已,以他那样精明的洞察力,会看不出她的言不由衷? 沈青桐虽然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和他软磨硬泡的准备,却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的就先答应了,此时意外之余倒是有些无措。 西陵越面上神色一派自然,慢悠悠的继续喝他的茶汤。 为了避免后续的尴尬,沈青桐赶紧收摄心神起身:“那我先去见她,晚上——应该晚些时候才回了!” “嗯!”西陵越淡淡的点头,神态自若。 沈青桐又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蒹葭和木槿她们可不愿意和西陵越单独的待在一起,赶紧都借口跟着她走了。 前后也只是片刻工夫,原本被丫鬟们的衣裙点缀的色彩斑斓的一座院子就变得萧索无限,一眼看去,院中虽然还是绿意青翠,但是不知怎的,就是冷硬刻板的叫人觉得和前一刻大不相同了。 西陵越靠坐在椅背上,仍是姿态悠然的饮茶,目光从敞开的大门一路延伸,看着前面环绕的一片围墙和高高耸立的门檐。 大门口,云鹏身姿笔直的站着。 可是—— 还是觉得这院子凄冷的过了头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孤独吗?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所以这一路走来就什么都没有计较过,可是就在这个寻常的黄昏,在这座他最近经常出入的院子里,偏偏,感受到了刻骨的荒凉滋味…… 没有真心,也没有真情,一个人,只靠着一颗无比孤寂和强大的心,一直都用胜利者的姿态和表情,一直一直的走到最后去吗? 这一刻,西陵越突然破天荒的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突然很想要马上进宫去问一问他的父皇,在这过去的几十年里,就怎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下去,真的可以忍受吗? 于是,他站起来。 动作有些仓促,引得云鹏回头一顾。 但是只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西陵越也就瞬间清醒了,恍然感知到前一刻自己那些破天荒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和滑稽。 他举步,依旧从容而优雅的一步步朝着门口的反向走去。 “王爷!”云鹏赶紧侧身让路,等他出门。 不想西陵越就只走到门口就顿住了步子,仰了头,去看挂在那里的红眉。 自从上回他莫名其妙发了脾气之后,平时哪怕他人不在这里的时候,丫头们也再不敢把红眉往沈青桐的屋子里带了,这天白天的日头烈,蒹葭就把鸟笼挂在了门边。 那鸟儿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它倒是不怕自己的这个新主人,见到西陵越走过来,就从架子上跳了跳,然后就歪了脖子打量他。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都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西陵越抬手想去逗逗它,笑问道:“又过了这么久了,会说话了没?” 鹦鹉不同于小猫小狗,其实还是不很习惯被人碰触的,看到西陵越伸手过去,那鸟儿扑闪着翅膀就又跳开了,同时拉响了破风箱一样的嗓音就开始在小院的上空盘旋:“笨鸟!笨鸟!” 这鸟儿的嗓音实在难听,西陵越忍俊不禁,看到它的碗里有放着瓜子,就掏出两颗,剥了喂鸟,一边诱哄道:“你家主子喂了你多久了,还交不上她的名字啊?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红眉那鸟儿没记性,又贪吃,见他剥了瓜子递过来,也不管他是谁,就只顾着抢了就吃,同时吃得高兴了,就又扯着嗓子嚷两声助助兴,左右不过就是—— 笨鸟! 云鹏紧绷着一张脸,站在门槛外面,费了好大的力气来维持面部表情,甚至几次想要开口提醒他家主子书房那边还有几封要紧的公函得尽快回复的没能开口,忍得相当难受的时候,不免就想到了云翼—— 还好云翼这会儿不在啊!要不然看到他家王爷遛鸟的这个诡异画面,还不得当场把他家王爷扛走,解剖研究了啊? 这边沈青桐去到前厅的时候,大夫人因为不确定她会不会见自己,已经是坐立不安的在那厅中踱步了。 “夫人!王妃来了!”站在后面的杨妈妈小声的提醒。 大夫人赶紧收摄心神,抬头朝门外看去,果然就见沈青桐带着俩丫头走了过来。 她的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的跨过门槛,笑问道:“大伯母怎么突然来了?真是稀客啊!” 大夫人是没心思和她寒暄的,张了张嘴,才要说话,不想沈青桐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又再继续说道:“听说头两个月,我养病到时候大伯母也有登门探望过?后来一直都忙,我倒是忘了去向大伯母当面致谢了。咱们果然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能对我的事那么上心的人,也就只有大伯母你了!” 沈青桐的这一番,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大夫人被她话中带刺的一挤兑,顿时就被噎得半死,同时又是蓦然心惊—— 这个丫头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想必她是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去给陈皇后通风报信的事情了。 她今天过来,本来还是想着打亲情牌的,这样一来,路子就给完全的堵死了。 大夫人忍不住的一阵心焦,目光闪躲着略一思忖,便就是毫不迟疑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夫人!”这一举动,首先就把杨妈妈惊得不轻。 大夫人却是一咬牙,把心里所有委屈愤恨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咬牙看向了沈青桐道:“桐桐,以前就算是有千般不是,那也都是我的,事情到了今时今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青荷那里,你拉她一把,从今以后,我保证,整个沈家都会以你马首是瞻,再不会有人生出歪心思来了!” 沈青荷做了那么多次错事,沈青桐怎么可能会救她?人情牌,是根本就打不通的,这大夫人也算是颇有决断的,直接就抛出了筹码来交换。 她这一跪的分量,着实是有些重了。 杨妈妈想去扶她又不敢,就期期艾艾的不住去瞄沈青桐,想等着沈青桐把人扶起来。 却不想,沈青桐却是和很坦然的受了大夫人的跪拜之礼,闻言,便是怡然一笑:“哦?大伯母胯下这样的海口,是拿我当三岁的孩童吗?” 沈家的老夫人,只是拿孙女当光耀门楣的棋子,而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她本身就是倾向于沈青桐的。 大夫人也不勉强邀功,这时候就只想叫人看到她最大的诚意,道:“林氏母女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我知道你全不看在眼里,也许昭王早就告诉你了,我家老爷早就因为胡氏的事情被太子抓住了把柄,并且投靠太子了。胡氏母子不安分,尤其那个沈良臣,根本就是个人精,你也见过他的,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我家老爷没什么本事,一生庸碌,如今到了这把年纪,是注定了没什么大的建树了,但是那个小的,留下去却迟早是个祸患。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贵为昭王妃,有殿下的宠爱,未必就把沈家看在眼里了,可是桐桐,昭王他前程似锦,到时候身边美人环绕,就算你稳居正妃之位,身后没个强大的母家支撑,多少也会危及你的地位。” 西陵越是要角逐皇位的,一旦此事成真,计算沈青桐仗着是他正妃的身份登临后位,如果娘家无人—— 她这个后位怎么能做得长久安稳? 只是因为现在的储君之位上另有其人,有些话,大夫人不得不忌讳着不好直说罢了。 沈青桐闻言,紧抿着唇角沉默了一阵。 大夫人唯恐她不答应,赶紧又继续游说道:“这一次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用沈家的全面支持,换你救青荷一命,这笔买卖,算下来你不吃亏的!而且青荷受了这次的教训,以后也定然不会再与你为敌了。桐桐,我知道以前青荷不懂事,又不少冲撞你的地方,可至少你从小到大的,在沈家的衣食用度上,我是没有偏私和亏待过你的,你——” 大夫人说着,就焦急的落下泪来。 沈青桐看在眼里,终是开口,却还是迟疑道:“大伯母,你有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说实话,我其实是不信你的!” 大夫人心口一凉,嘴唇抖动了一下,又要说什么:“桐——” 下一刻,沈青桐却是飒然一笑,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就算现在我人在昭王府,但我也是要生存的!” “你答应了?”大夫人喜出望外。 沈青桐看着她,再次确认:“北魏的摄政王那里我可以替你走一趟试试看,至于成不成的就不好说了,但是你——” 大夫人却知道,自己这时候已经没了和她讨价还价的资本,赶紧擦了把眼泪道:“你要你尽力,我答应你的事还是说话算话的!” 她会说话算话吗?她真正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的女儿而已。 对于她的话,沈青桐自是听听就算了的,只是面上仍是做出深思的表情,又迟疑了片刻方才勉强点头:“那好,我试试吧!” 送走了大夫人,沈青桐就叫马房准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奔驿馆。 马车上,木槿忧心忡忡的道:“小姐,那个北魏的摄政王不是善类,你又何必去惹这一身腥呢?大小姐落得今天的下场,还不全怪她自己?” 因为西陵越在她的院子里,沈青桐出门的时候不确定他走没走,就干脆没回去,而是直接在马车上换了车上备用的衣裳,这会儿正对着镜子整理鬓发。 此时闻言,她也没抬头,只就心不在焉的盯着镜子,突然问道:“木槿你说你家小姐的姿色和沈青荷比要如何啊?我美吗?” 语气散漫,虽然只是调侃,但是太不合时宜的了,木槿当场就黑了脸,几乎是心惊肉跳的低呼道:“小姐!” 那个北魏的摄政王,可是一只色中饿鬼。 这么一想,木槿就更是不敢让沈青桐去了,拉了她一把道:“王妃,这个时候了,您就别开玩笑了,您是女眷,这时候往驿馆去,总是不妥当的,我们还是不要管这闲事了!” “那怎么行?”沈青桐重新把镜子拾起来,继续对着照,“机会难得啊!” 其实那位摄政王要了沈青荷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沈和的,今天不管谁来求情,只怕都是白跑一趟。 可是—— 她志不在此,却是非要走这一趟不可的。 木槿见劝不住她,气得要哭,干脆躲在一边不理她了。 马车平稳的前行,待到拐进了驿馆所在的巷子的时候,却提前停了车。 “怎么了?”沈青桐推开车门,一抬头,却见对面北魏摄政王的仪仗似乎也才刚在门口停下来。 她探头出去的一瞬间,那边的人也看了过来。 摄政王身边的随从低声提醒:“是昭王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章 一朵奇葩的昭王妃 大越昭王西陵越的王妃? 摄政王眯了眯眼,眼底目光便是带了几分深刻调侃的意味。 他也不急着往里走了,就站在那里。 沈青桐从马车上下来,径自走过去,“见过摄政王!” 那摄政王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也不说话。 沈青桐却不能和他这样没遮没拦的站在驿馆的大门口说话,于是主动道:“能否耽误摄政王一会儿的工夫,咱们借一步说话?” 西陵越,这位摄政王是见过的,只是那个年轻人轻狂桀骜的有点儿过了头,让他有些捏不准命脉。 这时候,他却让自己的王妃来找自己? 最起码—— 昭王妃来这里,西陵越是不可能全不知情的吧? 只是,他不阻止!这已经说明是默许了吧? 摄政王倒是好说话,略一点头,就挥手示意随从让开,自己举步先进了门。 沈青桐快走两步跟进去,见他要绕过影壁继续往里走,就连忙开口叫住了他道:“王爷留步!” 摄政王止步,回头,上下打量她。 沈青桐道:“妾身一介女流,今日前来求见摄政王,本来就不合规矩,我就不进去了。就是几句话而已,我在这里说吧!” 这个女孩儿,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说起话来,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全都收驰有度,保持得非常好,居然是毫无寻常女子那样惺惺作态的柔弱之姿。 摄政王不由的对她多看了几眼。 这人的目光不正,尤其这么*裸打量你的时候就会让你觉得全身不自在。 沈青桐强作镇定,没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片刻之后,摄政王开口:“本王首先想知道的是,今天——是昭王让你来的?” “并不全是!”沈青桐有些尴尬的拿帕子掩了下嘴,然后才重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摄政王您远道而来,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出身镇北将军府沈家的。本来摄政王看上了我家大姐,是我们沈家的荣幸,可是方才我大伯母登门相求,托了我来和摄政王求个情,是否能后请您收回成命?把我大姐送回沈家?” 这件事,本来就不该是她这样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插手来管的。 摄政王冷吃一声,不置可否。 沈青桐就又说道:“我大姐是姿色不俗,可是却也未必就真的是个好的选择。既然今天是我有求于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沈青桐说着,顿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停顿片刻,才有斟酌着重新开口道:“我大姐今年已经十八了,按照常理来说,她是早就该许配人家的,可是以她的姿色,却偏偏被留到了现在,这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摄政王您是过来人,其中缘由应该也不难懂吧?现在您如果要强留了她下来,到时候只会是让自己难堪,所以——何必呢?” 她这样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居然坦然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都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的。 这时候,摄政王才更是怀疑,到底是不是西陵越指使她来的? “你说你是沈家的女儿,又打着替沈家小姐求情的旗号来的,既然她身上有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你却又毫不替她遮掩的当面都对着本王抖出来了?”摄政王盯着她,那神情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这真是为着替她来求情的?本王怎么瞅着,倒像是居心不良的意思?” “呵——”沈青桐干笑一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可怜我家大伯母的一份拳拳之心,所以才勉为其难的来走这一趟的。只是摄政王您位高权重,是人上之人,又有什么大风大浪是没经历过的?我这样区区一介小女子,又何必自取其辱的在您的跟前谎话连篇的来班门弄斧呢?其实我也不怕和摄政王说句实话,我大姐恃宠而骄,脾气差得很,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又不好,我也不想费力的来替她遮掩丑事,何况——以摄政王殿下您的身份地位,我家王爷都敬重您的为人,我自然也不会为了我家大姐来戏耍您的。我是有私心,不想因为她的丑事公开被连累了名声,但更不想让摄政王你误会了我家王爷对您的敬重之心的。” 她倒是真实诚,居然把自己的公心私心,以及沈青荷的老底都泄了个干净。 摄政王就更是看稀奇一样的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子—— 这位昭王妃,真乃稀世罕见的一朵奇葩啊! 夕阳的余晖洒下,反射在白色大理石的影壁上,小姑娘的姿容清雅淡漠,再加上果断干脆的作风,又生生的会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曾经阅美无数的北魏摄政王,眼底也掠过些许欣赏的神色来。 他的眸色一闪,沈青桐就已经注意到了——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暗中严密的注视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此时见状,心里便是冷笑了一声。 “这些话,是昭王叫你来说的?”略一失神之后,摄政王再次正色问道。 “是也不是!”沈青桐略一耸肩,“我过来这里,总归是不太合适的,肯定是要瞒着他的,不过就冲着我大姐心上人的身份……后面就算他知道了,也未必就会怪罪我的。” 所以,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哦?”摄政王微微沉吟,脑中思绪飞转,片刻之后便是倒抽一口凉气,似乎已经是揣测到了内里玄机。 沈青桐又道:“我大姐当时出现在京华园的宴会上,绝非巧合,否则,以她的身份,怎么都不该在那种地方出现的不是吗?” 摄政王的脸色微微的变了。 沈青桐知道他已经领会其意,就又勾唇一笑道:“太子殿下他这样戏耍于您,也是太不实在了,就凭着他这样的人品,摄政王确定还要继续和他牵扯不清下去吗?” 绿帽子这回事,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何况—— 西陵越和卫涪陵那两口子,居然明里暗里的要求,让他答应去沈家下聘,并且给了沈青荷侧妃的名分。 好吧,卫涪陵的确是不怀好意,等着看戏的,西陵钰却全是为了阻止此事才故意那么说的,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摄政王是绝对不会去考虑他的初衷了。 “你想让本王交还沈家大小姐?”最后,他黑着脸问道。 “毕竟,我不想受她的连累!”沈青桐道,语气一顿,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连忙又道:“摄政王应该相信,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但凡是您能给个面子,成全于我,那么我家王爷那里,我愿意尽力替王爷牵桥搭线,毕竟——据说北魏的太子殿下回朝之后,王爷您的地位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个时候,多个朋友总是好的吧?” 裴影夜那个人不仅强势,而且非常腹黑,明里暗里的两重打压,的确是已经叫这位驰骋政坛多年的摄政王感知到了巨大的压力。 只是,相对于和裴影夜一样强大的西陵越,他却是更倾向于培养出西陵钰那样碌碌无为的一个傀儡的。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摄政王的这点信念,是绝对不会因为沈青桐的几句话就动摇的。 只是能来到他的面前和他据理力争而毫不露出怯色的女人,沈青桐这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了。 这时候,他便就突然笑了,语气半真半假的调侃道:“和昭王的事,本王觉得还是找他当面谈会比较妥当些,至于沈家的那位大小姐——” 他说着一顿,突然抬手朝沈青桐腮边摸来,一边继续道:“不过就是个女人,本王的确也不是非她不可的!” 这一句话,语气已经相当的轻浮了。 沈青桐当机立断的后退一步避开了,同时不动声色的抬手轻弹了两下自己的左肩膀,面上表情无比镇定的道:“许是刚下车的时候蹭上去的灰,不敢劳烦摄政王,我自己来!” 这个小丫头,应变的能力和心理的强大程度都远远的超出想象了。 那位阅人无数的摄政王,不免又是吃惊的愣住了,这一次情绪变化明显,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摄政王?”沈青桐见他半天不动,就又叫他。 那人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沈青桐道:“王爷,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虽然我有私心,但是成全了我,这对你也绝对没有坏处的,我还是希望您能考虑!” 那摄政王一笑,这一次却是相当的痛快了,大手一挥道:“昭王妃你今天既然登了本王这里的门,本王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何必说要替本王牵线昭王那里那么严重?既然是这件事让你觉得为难了,那——本王就把沈家小姐送回去就是了!” 这,似乎已经是相当明显的示好了。 沈青桐面上表情不变,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他的话还就是故意装糊涂,总之是就很高兴的屈膝福了一礼:“如此,我就先谢过王爷了!” “你记得本王的人情就好!”那摄政王说道,又是一语双关。 既然得了他的口风,沈青桐就不再多留,直接又是屈膝一福:“那妾身就先行告告辞了!” 说完,就施施然的转身走了出去。 蒹葭在门槛外面等着,这时候就赶紧过来扶了她的手。 彼时天色已暮,她一剪纤细的背影融在苍茫天色中,那步子明明不袅娜也不妩媚,偏偏成了嵌于天地之间的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带了一种叫人神往的可怕的吸引力。 摄政王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上车离开了。 他身边亲信赵刚上前一步,问道:“王爷觉得这昭王妃刚才说的话说都可信吗?” “为什么不可信?”摄政王反问,这才从远处收回了目光,眼底神色幽暗又偷着丝丝冰冷的杀意。 “那太子和沈家的那个——”赵刚也知道这个话题不好提,就很是犹豫。 摄政王倒是没太当回事的样子,只是意味不明的冷笑了声道:“区区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身往里走。 赵刚揣测着他言语间的意思,就又试探着开口道:“那……属下这就把人送回沈家去?” 摄政王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一挑眉,笑道:“急什么?明早送回去不行?本王就只是答应了她会送人回去,又没说什么时候送!” 沈青桐那个小丫头,就算再怎么样的特立独行,到底也只是个小丫头而已,毕竟涉世不深,还是想不了那么深远的,他既然就是没打算和西陵越之间结盟,难道还真会为了怜香惜玉就把已经送到嘴边的肥肉给放弃了吗? 赵刚跟了他多年,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干脆的闭嘴不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后院走,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安置沈青荷的那个院子里。 “王爷!”门口守着的婆子赶紧谄媚的行礼。 “人没事吧?”赵刚问道。 “好着呢!”那婆子道,又赶紧爬起来开门,“王爷请!” 说完,就掏出火折子,先进去点灯。 墙边的宫灯一张张被点燃,慢慢现出屋子里的家居摆设,最里面,正对门口的大床上,沈青荷被五花大绑又被堵了嘴,坐在床沿上,脸上都是干涸了的泪痕,一整个下午熬下来,她整个人都极度紧张,眼睛里全是血丝。 这一刻,见到那男人进来,她更是猛地绷直了身子,嘴巴被堵了,就挣扎着发出呜呜的怪叫声。 “都出去吧!”摄政王看她一眼,随便的一挥手,伸手就摸到腰间去解腰带。 “是!”那婆子点完了灯,赶紧就往外走。 赵刚等在门口要关门。 摄政王一边宽衣,一边慢慢踱步朝着床榻走去,不想才没走两步,就听屋顶上一声闷哼,随后稀里哗啦一片乱响。 屋顶上的砖石瓦砾哗啦啦的往下落。 摄政王狼狈的匆忙后退,堪堪好后撤了两步,就见屋顶上的破洞里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坠落,砰的砸在了地上。 却是——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王爷!有刺客!”赵刚把剑出鞘,匆忙冲进来,把摄政王往身后一拽,同时大呼抓刺客。 那人从房顶上摔下来,也是把自己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才要爬起来,却因为腿麻了,一脚蹬空,又扑在一堆的废墟上,摔了个狗啃泥。 赵刚也是汗颜了,却还是当机立断都一脚踩在他背上,把人拿下了。 “刺客?哪里有刺客?”外面的侍卫很快冲了几个进来,没几下就把人拖起来,捆绑严实了。 那人也不知道是在屋顶上蛰伏多久了,手脸冰凉。 沈青荷坐在床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幕。 赵刚飞快的在那人身上搜了一遍,除了他随身携带的长剑,还搜出了匕首,袖箭和掉落在废墟里的毒烟。 “王爷!没有发现信物之类的东西!”赵刚道,把东西呈上。 摄政王顶着一头的泥土灰尘,黑着脸将那些东西翻看了一遍,随后却是冷笑,直接转身,拉下那人蒙面的黑巾。 “大越太子的人?”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那刺客大为意外,却是咬紧了牙关,没说话,反而这边如堕七里迷雾的沈青荷整个人都懵了。 “王爷,您是说——”赵刚也马上明白过来,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拖下去吧,也不用审了!”摄政王道,一挥手。 赵刚就没多问,见摄政王也没有挪地方的打算,就直接带人把刺客押了出去,虽然这时候所有人都纳闷,既然是西陵钰故意派出来灭口的刺客,怎么会找了这么个败事有余的蠢货来?大越的当朝太子,真就无能成这个样子吗? 同时,还没办事就被人拿获的刺客也是心里苦啊—— 本来他一个时辰之前就潜进了驿馆这里,摸上房顶,正趴着准备拿下瓦片吹毒烟呢,却被人从后面暗算,用隔空打穴的手法给定住了。他这一趴一个多时辰,手脚都麻了,就在前一刻,北魏的摄政王进来的时候,穴道又被人解了。 因为点他穴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知道遇到使绊子的了,也不敢再勉强执行任务,刚要爬起来撤离的时候就又悲催的被人弹石子击中了膝盖的麻穴。 然后—— 就悲剧了! 屋顶斜对面的一堵高墙后面,正托腮趴在那里瞧热闹的圆脸蛋侍卫笑眯眯的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尘,然后愉快的跃下墙头,又转身跳过身后的另外一堵墙,欢欢喜喜的扬长而去。 那间屋子里,赵刚把人押走之后,摄政王还是把身上脏了的外袍脱掉,直奔了床榻。 沈青荷吓坏了,摇着头眼泪直流。 摄政王也没当回事,几下子就解了她身上绳索,然后随手一甩,就把她扔到了床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章 嫁祸 沈青荷抱着身子使劲的后退,恐惧的尖叫起来:“你……你不要过来!你不能动我!” “不能动?为什么?”摄政王堵在床边,一边手脚麻利的继续宽衣解带,露出一身叫人作呕的肥肉来。 沈青荷简直汗毛倒竖,抓过床上的枕头被褥朝她扔过去。 不过她的力气实在有限。 那男人再次扑过去抓住她的时候,沈青荷就觉得汗毛倒竖。 尤其那人一把撕裂她衣衫的时候,那一刻的感觉是犹如五雷轰顶,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颜面的哭喊道:“你别碰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原以为,作为一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这男人多少应该有点儿心气儿的,抑或者至少他人在大越,也不敢公然和西陵钰为敌的。 只是—— 这一次,沈青荷却是完全的失策了。 一则,她高估了她的太子殿下在人前的威慑力,二则,北魏的这位摄政王,其实真的是个荤素不忌的。 别人碰过的女人算什么?横竖又不是娶回去做正妃的,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沈青荷鬼哭狼嚎,声音惨绝了,在这座驿馆的上空悠悠的回荡。 彼时,正走在回程路上的沈青桐却突然吩咐木槿道:“告诉车夫,我们不回王府,先回一趟沈家吧!” 木槿皱眉,有些迟疑的没有马上动作,“王妃要回将军府?” “沈青荷的事情,大伯母既然交代给我去办了,我总要给个回信的!”沈青桐道,唇角弯起的笑容却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点儿不怀好意的味道来。 她家王妃,有时候做事真的也是太不靠谱了,突发奇招,叫你防不胜防的。 木槿的一颗心,本能的开始往上提,“可是——” 大夫人委托的事情,沈青桐根本就没有办妥好么? 那位北魏的摄政王,分明就没打算放人,否则的话,岂不是当场就应该让她们把人带走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沈青桐去找大夫人能有什么好? 沈青桐看出她疑虑,就干脆毫不掩饰的眨眨眼,一边转身从车厢里面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封帖子,推到她面前道:“我去沈家转一圈,到时候你出来替我办件事!” 桌上的帖子,是之前宫里以陆贤妃的名义下的。 本来是放在西陵越的那辆马车上的,出门前,沈青桐让木槿去马房要马车的时候,特意嘱咐她给带出来的。 木槿是真摸不准她要干什么的,就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的盯着她。 沈青桐就又笑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大伯母太太真了,到了嘴边的肥肉,那位摄政王哪有不吃的道理?等着吧,明天一早,肯定是要东窗事发的。一会儿回了沈家,你从后门出去,黎雨巷那边,我记得是有个手艺很厉害的李跛子,你带这封帖子过去,让她帮忙做一封宫里出来的帖子,日期就定在后天傍晚,约一下北魏的摄政王,在崇明馆后院的雅间见面。” 木槿听了,差点直接蹦起来,几乎是如临大敌的低呼道:“王妃您还要再见那个摄政王吗?而且崇明馆那种地方——” 崇明馆,算是京城最负盛名的两大青楼之一。 一般正紧人家的姑娘,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自家王妃这次是玩的太过分了好吗? 沈青桐一笑,端着桌上茶碗在手里晃了晃,却是漫不经心道:“谁说是我去见他的?不是让你去找人伪造帖子了吗?” 王妃你又是要坑谁? 木槿觉得自己再跟着她几天,心脏非得要承受不住了不可,正苦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沈青桐已经倾身过来,在她耳畔吐露了一个名字。 木槿闻言,更是如堕七里迷雾,一副恍惚是自己听错了的表情:“王妃您是说——” “嘘!”沈青桐冲她晃了晃手指,做个噤声的手势,只是再笑的时候,那笑容之间就莫名的带了几分邪气,“你没听错,就是她!帖子做好之后,你就直接不要带回来了,随便找个人,让送去驿馆就行了!” 西陵越那个人,她还真是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耍花招,所以帖子还是不要带回昭王府比较妥当。 木槿这时候还是满心惊异的打了个寒战:“可是为什么……” 自家王妃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很明显,她这是要算计人的,可是那个要嫁祸的对象却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 她家王妃的脾气是不太好,可那也是在有人主动惹到她的时候,像是这样处心积虑的试图栽赃嫁祸给一个素无交集的陌生人…… 这样的缺德事,就真是做的太过了。 沈青桐面上却是始终维持着自若的笑容,满不在乎的道:“没有为什么,你照我的吩咐去做了就是!” 言罢,就已经往旁边移开了目光,低头慢慢的品茶。 木槿看她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表情,一颗心就更是不安的狂跳,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的确认道:“这件事……是要瞒着王爷的,是吗?” “嗯!”沈青桐,点头,却是再就一个字也不多言了。 木槿用力的抿抿唇,知道多说无益,后面干脆也就没再问了。 马车平稳的行进,很快抵达镇北将军府。 这是沈青桐出嫁之后的第一次回来,并且十分的突然,直接打了门房的婆子一个措手不及。 “二小姐?哦不,王妃!奴婢见过王妃娘娘!”彼时天都已经黑了,那婆子提着灯笼下了台阶,待到看清楚了来人是她,感激的伏地跪拜。 “起来吧!”沈青桐淡淡的道,径自提了裙子往里走,“我这次来得有点突然,祖母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老夫人一直都睡得比较早!”那婆子爬起来,满脸谄媚的给她打灯,引她往里走,“王妃您慢着点,当心脚下!” 既然回来了,那就不可能绕开老夫人直接去找大夫人。 反正沈青桐也不着急,就跟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对木槿道:“木槿你回锦澜院看看,之前我有两把用惯了的桃木梳子收在哪里了,给我找出来,顺便带回去吧!” “好!奴婢回去找找!”木槿垂眸应下,直接半途停住了脚步。 昭王妃回家省亲,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仆从们前呼后拥,一大队人都浩浩荡荡的往红梅堂去。 过去那边的时候,老夫人屋子里的灯倒是还亮。 “王妃?”听了动静从下人房里匆忙出来的方妈妈就先意外的吓了一跳,“都这个时辰了,王妃怎么……” 沈青荷被北魏的摄政王强行带走的事,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只仔细一想,方妈妈也就有点儿明白了她的来意。 “有点急事!”沈青桐也不含糊,“不知道祖母睡了没,我急着见她一面!” “哦!好!王妃您里边请!”如今她的身份已经和往日不同了,老夫人在她面前都不好端架子,方妈妈也不通传,直接引了她往里走。 “方妈妈!”海棠从里面开了门。 方妈妈道:“老夫人歇了吗?王妃回来了!” “见过王妃!”海棠一愣,连忙行礼,随后才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面有难色的小声说道:“还没呢!老夫人今儿个心情不好!” 因为沈青荷的事,老夫人这一晚的晚膳都没用。 方妈妈叹了口气,打开帘子引了沈青桐进去,果然就见老夫人正靠坐在暖阁的炕上,闭目养神,脸色看着十分的不好。 “老夫人,您睡了吗?王妃娘娘回来看您了!”方妈妈走过去,推了推她。 老夫人倒是没睡。 并且,其实沈青桐刚一过来,她就听到门口的说话声了,只是心情不好,精神就格外倦怠,赖着没动,这是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祖母!”沈青桐走过去。 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坐起来,倒是也是拿她当晚辈,并没有下炕的意思,只道:“回来了?” “是我扰了祖母休息吗?”沈青桐问道。 “没有!”老夫人叹了口气,还是精神恹恹的没有了后话。 沈青桐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也不跟她卖关子,就直言不讳的开口道:“祖母,我这会儿过来,其实是为了大姐的事的,北魏摄政王的人都登了咱们的府门了,我就也不用多说了,就是傍晚的时候,大伯母又去找了我。大姐的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对咱们沈家的名声不好,我就央了王爷,他准我以他的名义去了一趟驿馆!” 大夫人去求她的事,其实沈青桐心里有数—— 至少老夫人也是知情和默许了的。 毕竟—— 沈青荷一个人的死活不算什么,可是一旦她的事情闹出来,那么会毁掉的就会是沈家满门的名声,会让他们整个镇北将军府沦为京城的笑柄。 听到沈青荷的名字,老夫人就气得心尖儿都忍不住的在颤抖,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勉强冷着声音道:“那边怎么说?” 沈青桐虽然心里幸灾乐祸,面上却还是保持一片庄重之色的道:“事情恐怕还是要糟糕,明面上摄政王答应不为难咱们了,却根本就是敷衍我的,只支走了我,又不见把大姐送还给咱们。祖母,我是瞧着这事情怕是要坏事,您这边可有什么好的对策?” 有什么对策?难道是豁出去这张老脸,进宫去找皇帝告状吗? 要是为了别人那还好些,就沈青荷那个扶不上墙的蠢货—— 让她到处去求人下跪说好话?老夫人是真心觉得不值得,也没这个必要,毕竟—— 那个小贱人没脑子成那样,就算这一次勉强保了她的性命下来,之前她做的蠢事也未必就能遮盖的严实,去保她,十有**都是得不偿失的。 “我能有什么对策?”老夫人怒极,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个个的,是巴不得早点儿把我气死了。我死了,她们就都痛快了!” 沈青荷蠢到无可救药,沈青音也不妨多让,这么一比较下来—— 虽然沈青桐也是个靠不住的,但是老夫人心里还是激动感动以及冲动啊,这么多孙女儿里头,好歹是还有一个智商不离大谱的,至于孝不孝顺,到底和谁一条心,这时候都已经没心思计较了。 沈青桐就低着头,摆出一副一筹莫展的表情听着她叫骂。 老夫人近年来诸事不顺,但是她本来就心思深,所以很多的时候,都还是强压着情绪,这会儿算是找到突破口了,就口沫横飞的骂。 沈青桐在她这里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而沐云楼大夫人那边,本来一直都在望眼欲穿的等,后来听说沈青桐回来,却是直接去找了老夫人的时候,大夫人自欺欺人了许久而保存的那一点底气,就在那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完了!”她眼神呆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手抓着桌角,指关节突出,惨白惨白的,看着分外瘆人,“果然那丫头就只是敷衍我的!” 其实说实话,她是根本就信不过沈青桐那丫头的,可是—— 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陈皇后和太子都对她避而不见,她不想坐以待毙,就只能去找沈青桐了。 这样的结果,其实大夫人并不意外,不觉得吃惊,只是觉得像是梦碎了,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起来。 “夫人也先别太悲观了,回头等二小姐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咱们先当面的问一问!”杨妈妈安慰道。 大夫人却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这边沈青桐在红梅堂呆了将近一个时辰,待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更了。 木槿刚回来没一会儿,还带了点儿微喘,低头站在门外一侧,见她出来,赶紧伸手扶了她,一行人往外走。 方妈妈要送。 沈青桐道:“祖母的心情不好,妈妈陪着她吧,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了!” “这样也好!”方妈妈并不勉强,屈膝福了福,就站在门口目送,一直到沈青桐一行拐进了花园离里,她也方才叹了口气,转身又进了屋子里。 这边沈青桐沿着花园里的小径往大门口走,行至半路,就从前面花丛的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见过王妃!” 来人,是韩姨娘! 不过想来也只有韩姨娘还敢来见她了,大夫人这会儿估摸着正恨她入骨呢,胡氏又怕她怕的要命,至于三夫人,彼此间没什么交情,又因为沈青音进了东宫,那女人早就得意洋洋的主动和她划清界限了。 “这么晚了,姨娘怎么还在这里?”沈青桐也不意外,微笑问道。 “王妃何必明知故问呢!”韩姨娘苦笑,见着跟在她身后的都是生面孔,就知道这几个丫头都是她从王府带来的,并且沈青桐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她也就没有刻意的绕弯子,直接道:“大小姐的事情是已成定局了吧?王妃,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件事——真的毫无转机了吗?” 沈青桐撇撇嘴,却是一副全部在乎的表情道:“她的事情,自有祖母和大伯母去操心,姨娘你怕什么?” “可是你和羽儿,你们——”韩姨娘满面的忧色。 沈青桐就又笑了,居然还有心情调侃道:“这也未必就是件坏事情,都说是患难见真情,等明儿个东窗事发了,不是正好可以看看韩姨娘你为三妹妹选婿的眼光吗?” 韩姨娘闻言,脸都绿了,嘟囔道:“这个时候了,王妃就不要开玩笑了!” 沈青桐却还是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倒是有些从善如流的咳嗽了一声,稍稍正色道:“其实也还好!顾岩泽不是还在礼部当值吗?我家王爷都没说要休了我,姨娘你怕什么?” 如果顾岩泽真是个有情有义的,肯定不会为了沈青荷的事情就把沈青羽怎么样。 而如果他的人品真的不行—— 那么,一个连妻子都能抛弃的小人,他舍得放弃昭王府这棵大树的庇荫,来西陵越的面前找不自在吗?这两者本身就是互相矛盾的。 韩姨娘是个聪明人,马上就绕过了弯子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沈青桐也不想和她多说,就直接绕开她,继续前行出府去了。 待到上了马车,她才问木槿:“交代你的事都顺利吗?” “嗯!”木槿点头,对这事始终心存疑虑。 沈青桐也不解释什么,又沉默着回了王府。 回到院子里,静悄悄的。 沈青桐仓促的洗漱过后,已经快是三更了,直接就灭了灯,往屏风后面的床榻走去。 这屋子里她常来常往的,即使黑暗中也没什么差别,不想刚钻进被窝,却是发现空间有限—— 黑暗中,有人已经直直的躺在那里了。 首发,请勿转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3章 大夫人的报复 夫人,您这是——”杨妈妈倒是十分惊讶,“您还好吗?” 大夫人冷笑,却没说话。 事到如今,她已经是完全不屑于同老夫人逞口舌之快的,所以方才装晕,果断干脆的避开了正面冲突的机会。 彼时屋子里的光线昏暗。 床帐下,大夫人的眼底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那张脸上的表情,更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索命恶鬼。 杨妈妈看在眼里,心里不由的就生出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来。 “夫人!”她紧张的上前劝道:“大小姐已经去了,您——” “是啊!”大夫人苦笑,打断她的话:“青荷都已经不在了,那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说完,她抬头,又看了杨妈妈一眼。 杨妈妈一脸的紧张。 大夫人看着她,半晌,却又突然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自己下了床,一边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连累你们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去做吧,你去给我找一身你的衣裳来,然后就带着玉竹出府去。这会儿林氏和胡氏那里都要请大夫,门房的婆子要拦,你就说是去给我请大夫的!” 杨妈妈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道:“夫人!您可千万别!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大夫人看着她,面上却是一片面如死灰的神色,分毫也没有动摇。 她说:“什么也别说了!就我现在的这个身体,你以为我还能活多久?之前我一直忍着,全都是为了青荷,想先给她谋一条出路,可是现在——已经是没这个必要了!以我这一副残破之躯,能捞回来多少都是额外赚回来的。” “夫人!”杨妈妈急切的又叫了一声。 但是大夫人的态度坚决,完全无法撼动。 杨妈妈跟了她几十年,还是了解她的性格的,这个时候知道多说无益,就只能妥协,“好!奴婢去找衣裳!” 不得不说,大夫人最后的这一手人情牌打的高妙,最起码,这一刻,杨妈妈的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杨妈妈出去了,不多时就找了身半旧的衣裳回来。 大夫人把衣裳换了,玉竹刚好回来,不出所料,果然大夫是早一步被三夫人林氏的人请了去。 “夫人,您这是——”见到大夫人的装扮,玉竹吃了一惊,不由的怔住。 “没你的事,走!”杨妈妈又看了大夫人一眼,然后心一横,咬牙拉着玉竹转身就走。 玉竹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她出了门,心里仍是困惑:“杨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夫人她……” “不该问的别问!”杨妈妈沉声警告,“我们出府去给夫人请大夫!” 说完,就更是不由分说的拉着玉竹匆匆的出门去了。 两人徒步出了门,杨妈妈刻意的拖着时间,走过三条街,敲开了一家医馆的大门,花费重金请了坐堂大夫登门。 待到一行人回到沈家的时候,沐云楼里,大夫人已经安静的躺在床上了。 大夫给诊了脉,最后却是暗暗吃惊:“夫人患了很严重的肝病,这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症状了,你们怎么耽误到了现在?” 杨妈妈听了,不由的就是一阵的心酸。 “那我家夫人还有别的病症吗?”勉强定了定神,杨妈妈问道。 “别的倒是都还好的!”大夫道,“就是暂时有点儿虚火上升,我给开一贴降火的药,服用一下试试吧!” “好!”杨妈妈点头,转头对玉竹道:“领大夫下去开药方,诊金就从夫人的首饰匣子里拿,不用去账房支取了。” “好!”玉竹点头,转身领了大夫出去。 杨妈妈就又走回了床边。 彼时大夫人已经重新睁开了眼,挣扎着正要重新坐起来。 “夫人,您身子不好,就多歇着!”杨妈妈快走两步,过去搀扶。 大夫人却没听她的劝,虚弱道:“不了!我要去陪陪青荷!” 杨妈妈知道沈青荷就是她的心头肉,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帮着穿衣穿鞋,然后又陪着她去了天香苑。 上半夜,经过一场大闹之后,这院子里的花盆摆设被损坏了大半,并且因为没人在这里主持,所以丫头们耍懒,就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 这会儿沈青荷的尸体还摆在正屋的地面上,一屋子的丫头跪在离着她稍远的地方。 整个院子里,死气沉沉的,走进去就感受到了一种浓厚的死气。 杨妈妈都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大夫人强忍着心里的颤抖,还是一步一步的往屋子里走去。 “见过夫人!”昏昏欲睡的丫头们赶忙行礼。 大夫人目光冷厉的扫了她们一眼,怒喝道:“都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小姐挪到床上去?去让管家安排后事?” “这……”丫头们为难的面面相觑。 毕竟—— 沈青荷在老夫人面前早就不讨喜了,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老夫人就更是将她痛恨到了骨子里,会允许给她办丧事吗? 丫头们谁都不想去自讨没趣,就都迟疑的跪着没动。 大夫人如何不知道她们的心思? 都说树倒猢狲散!这样的道理,她这样的人,尤其明白。 这个时候,大夫人其实也不想再争那些虚妄的形势上的东西了。 她直接转向了杨妈妈道:“我那边的棺木,先叫人抬出来给青荷用吧,再去她的箱子里找一身新衣裳出来,整理好妆容,就连夜下葬了吧!” 身后事,也是件马虎不得的大事。 大夫人疼爱沈青荷,众人皆知,这时候却要这样委屈她,将她就这样仓促的下葬? 丫头们都大为意外。 杨妈妈本来也有些吃惊,但是转念一想之前大夫人神秘兮兮把她和玉竹支开的事情就知道—— 现在仓促将沈青荷抬出去埋了,虽然葬礼的规制上看着草率,但是到底也是收拾妥当了,不至于寒酸。 如果等到第二天,沈家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样的惊天巨变呢,到时候会是个什么下场,谁都不好说了。 杨妈妈几乎是胆战心惊的,却是没有多言,只恭敬的答应着退下了。 外面进来两个婆子,把沈青荷的尸首抬到了床上。 然后丫头们找来衣裳,两人又给她换了衣裳,梳头,并且整理好妆容。 这时候,杨妈妈还没回来。 大夫人就暂且支开了下人们,独自坐在床头。 她伸手,弯身下去,轻轻的抱住了女儿。 夜色弥漫,屋子里的灯光又不够明亮,床头母女相依的这一幕情景,看上去居然有说不出的诡异。 立在门口的几个丫头都觉得似乎是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开始往上冒,可是大夫人在这里,她们一个个的也不敢妄动,就只是不自在的不断缩着脖子取暖。 大夫人趴在沈青荷身上,唇瓣靠着她腮边温柔低语:“青荷!是母亲无能,没能教好你,也没能为你谋得些什么。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别怨我,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女儿,是我生的孩子。今天你先走一步,虽然母亲很舍不得,可是现在我还不能就这么走。” 这边她絮絮叨叨的呢喃。 这时候,刚好杨妈妈带人回沐云楼抬了棺木过来。 “夫人!”她从外面唤了一声。 大夫人侧目看了眼,却还是伏在沈青荷的床头没动,她又抬手,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脸,再度絮絮低语道:“青荷,你且走慢一些,母亲是舍不得你一个人上路的,很快我就来陪你!” “夫人!棺木抬来了!”杨妈妈从门外进来。 大夫人这才重新坐直了身子。 “进来吧!”她站起身来,抬手擦掉眼底的湿气。 “抬进来!”杨妈妈回头招呼了一声。 四个家丁就抬着一副金丝楠木的大棺材进了屋子,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地面中间。 因为这里是沈青荷的闺房,他们不好久留,转身就又退回了院子里。 杨妈妈走过去,看一眼床上的沈青荷,再看到大夫人红红的眼眶就知道她是刚苦过,心里一酸,就还是只能劝道:“夫人!您要想开些……” 话音未落,大夫人却突然使劲的仰起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重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用力的吸了下鼻子道:“我没事!送她走吧!” 说完,却是怕自己会再度失控,决绝的一转身,面对角落站着不动了。 “唉!”杨妈妈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后赶紧招呼了人来帮忙。 几个人把沈青荷的尸身搬到了棺材里安置好,因为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准备别的,杨妈妈就让把她首饰匣子里最值钱的首饰都放进去做了陪葬。 随后封棺,再到家丁进来,重新把棺木抬走,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 大夫人使劲的掐着掌心,一直没有叫自己回头,直到杨妈妈重新过来唤她:“夫人!” 本来想安慰她两句,不想大夫人却突然深吸一口气,转身过来道:“我没事,走吧!” 言罢,就真的没事人一样,率先头也不回的出了这间屋子,又走出了院子。 这一夜,沈家的后院闹得不轻,几乎每个人都是灯火通明,无人能够安眠,大夫人一路走过去,赏遍了各院灯火,却是深刻的体会到了在这沈家的偌大宅院里,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有多悲苦无奈。 她嫁给沈和二十多年,从他默默无闻时,到后来发迹…… 夫荣妻贵,曾经,她也是荣光无限,被众人所艳羡的,可是现在回首—— 真的不过一场虚空。 什么也没有!在沈家的二十多年,到了今时今日要走到最后的时候才赫然发现,现在唯一所有的就是深埋于心间的仇恨。 婆婆的毒手,夫君的背叛,现在—— 就连她视为生命的女儿也没有了。 这所有的一切她都努力的维持和争取过了,只是,事与愿违,最后—— 还是异常虚空,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呵—— 真可笑! 她苦苦挣扎了这么久,最后居然只落得这样一个两手空空,遍体鳞伤的下场。 大夫人心里在频频冷笑,面上表情却是静如死水,始终未起半分波澜。 她一路回到沐云楼,回到屋子里,又没了灵魂的躯壳一样坐在了妆镜前。 杨妈妈不敢扰她,把她送回去之后就识趣的追着去送沈青荷的棺材出府了,好在因为大夫人识趣的没招摇,老夫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没叫人为难。 “老夫人……”方妈妈亲自过去门房问了一遍具体的状况,回来的时候老夫人也还着脸坐在暖炕上,老僧入定了一样,动也不动。 这时候,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皮。 “没出什么乱子,大夫人只叫送出去埋了,其实这样也好,毕竟现在大小姐是那么个名声,趁黑送出去,也可以少了些风波!”方妈妈道。 老夫人面上表情冰冷,对这个孙女惨死的事情并未半点的悲悯之心的道:“她早就该死了!都是冯氏那个贱人,现在好了,弄成这样,整个沈家的名声都毁了!” 这件事,方妈妈根本就不敢掺合多言。 老夫人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就又突然正色问道:“昭王府和东宫那边,都有什么消息吗?” 方妈妈立刻收摄心神,摇头:“都没有!大小姐的事情,是牵扯到了太子殿下的,想来五小姐那边,他不敢随便休弃的,事情闹成这样,他还怕咱们这边把事情闹大的呢!至于昭王方面……暂时也没什么消息。反正前阵子出了刺客的事情,二小姐被人掳了,昭王不是也没发作吗?这一次,也许也不会迁怒的吧。” 对于西陵越那边的态度,老夫人是真的摸不准,左想右想,只能叹气道:“但愿吧!” 沉默了一阵,她忽而又再次庄重了神色,抬头对方妈妈道:“青荷那小贱人死了,这就戳中了冯氏的死穴了,以那女人的性子,她这时候安安静静的绝非好事!” 方妈妈倒抽一口凉气:“老夫人您是说——” “虽然太子不仁义,但他毕竟是储君,何况之前老大已经开始替他做事了,有了把柄在他手上,青荷死了是她自己不检点,是她活该,一定不能让冯氏把太子牵扯进来,否则太子和皇后绝对不会放过咱们的!”老夫人道,“并且因为老大替太子做事在先,届时,昭王也不可能接纳我们,咱们沈家就算彻底完了!” “奴婢明白了!”方妈妈立刻就反应过来:“我马上叫人去盯着沐云楼那边,看紧了大夫人,不会放她和她院子里的人出府去的!” “去吧!”大夫人挥挥手。 方妈妈匆忙的下去吩咐。 老夫人还是坐在暖炕上没动,这么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眼见着晨曦降临,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 “老夫人,奴婢已经命人准备早膳了,这就先伺候您更衣吧!”铃兰带着丫头,捧着洗脸水和衣裳进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枯坐了一夜,浑身的骨骼僵硬,难受的紧。 她点点头。 铃兰赶紧过去,刚把她扶着下了炕,外面就听见一声哀嚎:“老夫人救命!救命啊!” 声音凄厉,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夫人这边打了个寒战,还没反应过来,外面胡氏院子里的大丫头就已经冲了进来,屁滚尿流的趴在了地上,嚎啕道:“老夫人,二公子和夫人她们……她们出事了,您……快!快救命!” 老夫人一惊。 胡氏的死活她才懒得管,可是沈良臣也出事了? “你说臣儿?他怎么了?”老夫人一个激灵,问道。 “不只是二少爷,还有小少爷和六小姐!”那丫头满面惊恐的哭道:“一大早,夫人带着他们吃饭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全都上吐下泻的,小少爷……小少爷已经不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4章 毒妇 老夫人脑中轰然一声,匆忙站起来,却因为动态太过仓促了,一时间气血两虚,身子晃了晃。 “老夫人!”方妈妈一把扶住了她,一边赶紧问那丫头道:“你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头却只是哭,抹着眼泪道:“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就是……” 老夫人已经是等不得了,一把推开方妈妈的手,又将那丫头踢翻一边,就匆匆的就冲出了门去。 去到了胡氏的院子,才一进门就先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老夫人皱眉,强忍着恶心快步进了门。 彼时那屋子里,已经是乱了套。 床边,榻边都是人。 大床那边,胡氏正死死的抱着小儿子沈良玉,哭得撕心裂肺:“玉儿,我的孩子!你可别吓娘,别睡啊,跟我说说话!” 几岁大的孩子,再加上一直长在北疆气候恶劣的地方,所以身体本来就有些瘦弱,再加上这时候胡氏已经吓坏了,手下没有轻重,抱着他死命的摇晃。 那孩子像是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在她的臂弯里,频频翻白眼。 老夫人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对母子,心里登时就咯噔了一下。 她干吞了口唾沫,一时去顾不上理,目光赶紧的在屋子里搜寻,右边的榻上,胡氏的小女儿沈青媛正被奶娘抱着,伏在榻边不断的呕吐。 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着脸色苍白,看上去也明显已经虚脱了的沈良臣。 沈家的家养大夫正满头大汗的在旁边替他诊脉。 老夫人找见了他,就赶紧走了过去。 “祖母!”沈良臣看见她,连忙就要起身,不想这一动就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吐了。 满地是秽物,溅了老夫人一身。 老夫人养尊处优几十年,本身也是极好干净的,这时候胃里一阵翻腾,费了好大的力气忍住,道:“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虚礼?快!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 三房的沈良浩,是不扶不上墙的,而沈和的这个长子沈良臣,小小年纪就已经被教养的不错,跟着沈和在军队里待过,虽然年纪小,没上过战场,但是见识是有的,并且还十分的稳重有礼,老夫人是把沈家下一代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的。 相较于年纪更小,长的更讨人喜欢的沈良玉,老夫人心里真正在乎的还是这个孙子,什么也顾不得的赶紧扶他坐下。 那大夫也是急匆匆的刚刚赶来。 这时候,沈良玉的情况明显是更不好了,胡氏鬼哭狼嚎的回头喊:“大夫,你好了没有?快来看看这孩子,快啊!” 沈良臣的面色一紧。 而老夫人的态度更加强硬,直接按下了大夫的手,让他继续给沈良臣诊脉,一边焦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大夫你快开药,一定不能叫这孩子有事!” 大夫无法,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替沈良臣把脉。 方妈妈从旁看着,是将方才那一刻沈良臣的反应给看在了眼里的,目光隐晦的一闪,她就转身出么屋子,招呼了两个小厮过来道:“家里的大夫不够用,马上出去再请两个大夫来。” “是!”两个小厮应声,一溜烟的跑了。 彼时院子里,胡氏这边所有的下人都到齐了,全都唏嘘不已的扯着脖子去看屋子里的情况。 方妈妈随便点了个看着眼熟点儿的丫头过来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几位小主子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那丫头吓得也是有点魂不守舍的,“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夫人带着少爷和小姐们用早膳呢,吃到一半,先是小少爷,然后是六小姐,后来连大少爷都不好了。好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那丫头说着,又抬手一指屋子里面:“桌子上的东西,二少爷都没让动!” 出了这样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是偶然。 沈良臣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他的确是机警,只是—— 一个才刚十多岁的孩子就有了这样的心机,真的是好事情吗? 方妈妈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再问道:“那大夫怎么说?” “不知道呢!”那丫头摇头:“大夫也就才刚过来,本来小少爷的情况最严重,夫人就叫了要去给小少爷看的,可是二少爷突然晕倒,大夫就先给他扎针了,才诊上脉呢,老夫人就过来了!” 这一回,就是跟在方妈妈身边的铃兰都惊了一下。 很明显,三个孩子里面,沈良臣是症状最轻的,十岁大的孩子而已,怕死也正常,可是为了从弟弟妹妹身上争夺生存的机会,耍心机用手段…… 他这小小年纪已经这样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再过几年—— 想想都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沈家一旦交到这样的人手里,谁还有盼头? 屋子里,一片鬼哭狼嚎的求救声。 这时候,方妈妈和铃兰两人心头上却笼罩了一层乌云,怎么看都觉得前程堪忧。 这边大夫终于给沈良臣诊脉完毕,大惊失色的回头看向了老夫人道:“老夫人,二少爷这是被人下了毒了!” 这件事,本来就在老夫人的预料之中,只是被确认了之后,她还是心里猛然打了个哆嗦。 那边胡氏也听闻了动静,暂时也顾不上小儿子了,放下儿子就冲了过来,抓着大夫的手臂,面目狰狞的嘶吼道:“你说有人下毒?是谁?是谁这么蛇蝎心肠,连这几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大夫被他掐的一头冷汗。 沈良臣这时候就咬咬牙,强忍着不适又叫了声:“祖母!” 听见他虚弱的声音,老夫人的心头又是一抖,感激收摄心神,问道:“大夫,这毒有解吗?你赶紧的!” 说是有人给沈良臣等人下了毒,而且又是在沈青荷刚刚使事的这个节骨眼上,老夫人从一开始就是怀疑大夫人的。 可是—— 这个时候,却是突然不确定了。 大夫人既然出手,那么必定是孤注一掷的最后杀招,她自己也肯定很清楚,机会就只有这一次。并且以她在沈家掌权多年的资历,手上剧毒的药物不可能没有的,那她为什么不用?那样才能稳妥些,何必像是现在这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么拖拖拉拉的,她就不怕坏事吗? 一向对万事都是运筹帷幄的老夫人,这会儿是真有点儿拿不住大夫人的脉了。 然后就听大夫说道:“这药,其实本身并不致命的,说白了就是一种强力的泻药,我之所说它是毒,是因为它的药效太强,和一般的泻药都不一样的。大人的话,相对还要好些,尤其是小孩子的肠胃弱些,一旦沾了这东西,就算强行灌下去了别的药,也没办法起作用,这么上吐下泻的……至少小的医术浅薄,是束手无策的。老夫人,小的给二少爷诊过脉了,还要二少爷沾染的不多……”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胡氏等人也都不傻。 胡氏如遭雷击,猛然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老夫人也是怔愣半晌,然后才又勉强问道:“臣儿怎么样了?” “这……”大夫也不敢夸口,只能如实道:“就二少爷目前的状况,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扛过去了。” 这么说来,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这时候,胡氏的另外两个孩子都已经奄奄一息,虚弱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到底都是自己的孙儿,并且年纪又小,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方妈妈从外面走进来道:“老夫人,要不要试着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是皇家御用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请来的。 何况沈和常年都在北疆,朝中关系淡泊,和沈家有点儿交情的太医是有,到底都不是医术最精湛的。 老夫人迟疑不动。 胡氏却看到了希望,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老夫人的大腿,哀求道:“母亲!您不能看着几个孩子就这么被折磨死啊!您得救救他们,我求您了!” 说着,就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折磨死”三个字,猛然的刺激到了老夫人的神经上。 老夫人的目光一厉,咬着牙,面目瞬间狰狞了起来。 方妈妈试着道:“老夫人,要不——叫人去求一下二小姐吧?” 昭王府出面的话,要请太医,不管哪个太医都不好推辞的。 老夫人皱眉—— 对于沈青桐,她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些年,因为某些原因,她一直不喜欢那个孩子是真的,可是回来,等到想要缓和关系的时候,沈青桐倒是没有明确的拒绝,只是那种顺从和和气的态度,却是叫人怎么看都不太得劲儿。 “母亲!”胡氏的声音凄厉,又唤了一嗓子。 老夫人也顾不上想的太多,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那你亲自去走一趟吧!” 只是,刚出了沈青荷的事,沈青桐作为沈家的女儿,也跟着受到了波及,这种情况下—— 沈青桐的态度姑且不说,西陵越的脾气可是不好的。 老夫人想着,就觉得脑壳都疼。 但是想着,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方妈妈答应了,就先匆忙的离开了。 这边沈良臣也处于人之将死的恐惧里,眼眶里含了泪道:“祖母,您要替我们做主……” 话音未落,胡氏也下一下子反应过来,也是瞬间红了眼,冲着老夫人道:“母亲,刚大夫说是有人下毒是吗?您一定要揪出这个杀千刀的,替臣儿他们报仇啊!” 可是报仇有什么用? 这话说着狠厉,说到底,如果几个孩子真有个万一,就算揪出凶手,报仇了又有什么用? 胡氏回头看一眼几个孩子奄奄一息的模样,绝望的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夫人这会儿是真的急怒攻心,一扭头就脚下生风的冲出了门去。 去的,自然是沐云楼。 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对沈和的子嗣下手的人,就只会是大夫人了! “这个毒妇!”老夫人心里暗骂一声,只是带着人,气势汹汹冲到沐云楼的时候,却扑了个空,找遍了所有的屋子—— 大夫人,不知所踪! “冯氏呢?”面对跪了一地的奴才,老夫人厉色质问。 杨妈妈领头众人跪在地上,这时候才战战兢兢的抬起眼睛看了老夫人一眼,茫然道:“奴婢也不知道,一大早过来的时候,夫人还在的,可是后来外面三夫人那边像是出了什么事,有些人就去看热闹了,再回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不在了!” 老夫人显然是不信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道:“不肯说是吗?你们还包庇她是吗?来人,给我脱出去,挨个的打!我看这些奴才的骨头能有多硬!” “是!”几个婆子撸袖子就冲上来拿人。 先被拖出去的玉竹吓坏了,孤苦狼嚎的大声道:“老夫人,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夫人的去处啊,昨夜大小姐下葬,咱们都跟着忙了一晚上,后来太累了,回来夫人没让服侍,就都去睡了。早上是奴婢和杨妈妈一起过来的,杨妈妈没说谎,夫人她一大早的时候真的还在,后来——后来才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给我打!”老夫人明显是只要一个结果的,任何的解释对她来说都没用。 两个婆子把玉竹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找来板子就招呼。 玉竹惨呼一声。 那声音,实在太尖锐凄厉了,震得屋子里所有的奴才都抖了抖。 一个负责打扫屋子的二等丫头满头冷汗,犹豫了一下道:“老夫人,奴婢……奴婢知道!” 老夫人一抬手。 外面行刑的婆子住了手。 那丫头伏在地面上,战战兢兢道:“早上奴婢进去打扫的时候,发现大夫人的朝服……不……不见了的!” 朝服不见了? 那个贱人,是进宫去了吗? 是了!沈青荷之所以会死,太子也难逃责任的。 现在她对沈和的子女都下了狠手,又赶着进宫去了,该不会是去拆太子的台的吧? 如果真的让大夫人去揭发了太子的丑事,那么陈皇后和太子都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沈家的。 “老夫人!”铃兰紧张的道。 “还等什么?还不快起追!”老夫人怒道,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不够稳妥,就又扭头对铃兰道:“宫里那边我去追,你马上去一趟东宫,跟太子说一声,实在拦不住的话,就叫他想想办法,就算是找皇后娘娘出面,也行,总之不能让事情闹大了!” 大夫人是没了女儿就不要命了,可是他们沈家不想都给沈青荷陪葬。、 “好!”铃兰答应了,赶紧先跑了出去。 这边老夫人也顾不上换衣裳,赶紧的叫人备车,直奔皇宫,心里却暗恨—— 她居然还是被冯氏拔了一道又一道。 冯氏给沈良臣等人下药,要报复杀人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原因,以那女人的脑子,肯定也想到了自己会叫人盯着,控制她的自由,不准她进宫去闹的,而现在,接着沈良臣等人出事的几乎,府里乱成一团,再加上大夫不够用,会有人出去请,这样一来,就给了大夫人可乘之机,顺利的逃脱出府了。 老夫人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大夫人究竟走的哪一道宫门,只能碰碰运气,走了她们进宫最常走的南侧宫门,唯恐冯氏已经在皇宫门口闹起来,那样的话,就算她赶到也晚了。 可是,她们一行过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老夫人提心吊胆的,又赶着去了东侧宫门,一问,没人见过沈家的大夫人,却说赵王妃得陆贤妃传召,才刚进宫去了。 沈青桐?她和大夫人之间? 怎么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5章 惊雷 老夫人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的再次确认道:“是王妃娘娘进宫了吗?” “是的!”那侍卫道,也不多言。 这一天一夜之间,沈家大小姐不贞的丑闻已经传得尽人皆知,那侍卫又不是不认识老夫人是沈家的人,看她的眼光都难免带了几分奇怪。 老夫人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时候却已经全然顾不得了,只匆忙的点了下头,就被扶着上了车。 她看上去一直魂不守舍的。 跟着过来的海棠拿不定主意,只能试着开口问道:“老夫人,接下来还要去另外的宫门看吗?” 老夫人抬起眼睛,还是忍不住掀开窗帘一角去看那宫门。 海棠跟着看过去一眼,安抚道:“二小姐和小小姐又不对付,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二小姐心里也一定气恼着呢,老夫妇不要多想,即使大夫人真有这样的打算,二小姐那边的门路,她八成也是走不通的。” “是吗?”老夫人却始终是心里不安生,喃喃道:“那冯氏她人呢?” “这……”海棠却是答不上来。 按理说,大夫人既然已经孤注一掷的对胡氏的子女下手了,那么紧跟着的下一步就应该是冲着太子西陵钰的。 以她的身份和力量,能把西陵钰怎么样?无非就是当众把事情闹大,运气的好的话,能引来皇帝的追究,虽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沈青荷就重责了太子,但是小惩大诫还是要做给外人看的,另外—— 最主要的是,只要把丑事公开,就能坏了西陵钰的名声。 有西陵越在一旁虎视眈眈,西陵钰的那个储君之位本来就坐得并不安稳,如果再出了行为不检,甚至闹出了人命的丑事,他在朝臣百姓中间的口碑就彻底的保不住了。 “皇后和太子都不是傻子,不可能不防着她的,就算她真的有心进宫来闹,也未必有机会闹的人起来吧!”心中思忖再多,老夫人也只能是这么想了。 或者,大夫人是真的来了宫里,但是被陈皇后和他私自的人制住了? 只是,目前这也只是个猜测而已,找不见大夫人的人,老夫人的心里始终是不踏实的。 “要不,还是去西侧宫门也……”心里权衡再三,老夫人道。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府里的管家的声音:“老夫人,小的可是找到您了,您快请回府一趟吧!” 管家不会骑马,坐着一辆破马车飞快了的冲到了跟前。 老夫人的心头一紧,使了个眼色。 海棠爬过去开了车门。 管家抹着汗快跑过来,一脸急色的道:“老夫人,请您快恢复吧,小少爷怕是……这就不成了!” 管家说着,用力的捶了下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老夫人心头一痛,脑中便是如遭雷击,轰然一声。 “老夫人!”海棠连忙扶住了她。 “回府!”老夫人缓过一口气来,连忙道。 车夫匆忙的调转了方向,又原路匆忙的往回赶。 这边的宫门之内,几个太监抬着一顶软轿匆匆而行,走的是贤妃永宁宫的方向,行至半路,轿子里的人突然开口道:“就在这里停了吧!” 跟在轿子旁边的木槿招招手:“停下!” 小太监们就顺势把轿子停了下来。 木槿走过去打开了轿帘,里面递出来一只纤纤玉手,她将人扶了出来。 那人语气淡淡的说道:“里头憋闷的很,也没剩下多远了,我走过去吧!” “好!”木槿点点头,给了赏银,打发小太监们抬着轿子先走了。 待到目送他们走远了,被她扶着的“昭王妃”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了。 木槿感觉到了,去是不动声色,只转头对同来一个婆子道:“夫人,我们王妃能帮您的也只能是到这里了,后面您是要去找皇后娘娘还是贤妃娘娘,这就都是您自己的事情了,还请您也要遵守之前对王妃的承诺,所有的后果自负,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不要恩将仇报的拖我们王妃下水了!” 木槿说着,就打开腋下抱着的一个锦盒,从下面的各层里取出一套宫里嬷嬷的衣裳递给她。 大夫人伸手接了,一语不发的换掉了身上的衣裳。 然后,她方才抬头,冷冷的看向了木槿道:“她这真的是为了帮我吗?不要把话说得这好听,一旦扳倒了太子,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一旦昭王上位,那个丫头也会跟着今非昔比。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不同在这里专门给我说好听的了。既然你们怕惹麻烦上身,那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桥归桥路归路,以后我做的事,就都与你们不相干了。” 木槿的态度倒是客气,一成不变,“那夫人您自己当心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转身就先行闪进了旁边的浓密的花丛里,转过去,从另一侧的小径上很快的走了个干净。 木槿一直盯着她走远,又警觉的四下里观察,确定四周无人,就又感激把手里拿着的衣裳塞给身边的佩兰道:“快把衣裳换了,别叫人看见!” 彼时,佩兰身上的衣裳已经几乎全要被汗水湿透了。 她接了衣裳,赶紧脱下身上昭王妃的朝服,摘了首饰,换了大夫人之前穿的那一套。 也好在沈青桐那个昭王妃做的从来就低调,再加上身份尊贵,其实每次进宫的时候,抬轿子的小太监也没几个胆子大,敢光明正大去记她长相的—— 当然,这还多亏了沈青桐进宫的几次,身边几乎都有那个冷面神一样的昭王殿下亲自保驾护航,就更没有敢细看她了。 所以这一次,佩兰照着沈青桐的样子,仔细的描摹了眉眼的轮廓,又换了王妃的朝服,居然真就顺利的混了进来—— 毕竟每次进宫,侍卫们重点盘查的都是随从,哪有人敢公然质疑王妃有假的?这个漏洞钻的虽然冒险,但是不得不说,只要胆子大,运作起来还是十拿九稳的。 佩兰匆忙的把衣裳换了。 木槿又把衣服塞进了锦盒的夹层里,都伪装完毕了之后,佩兰还是盯着大夫人离开的方向很不放心的道:“我跟了她有几年了,一直以来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大小姐,现在大小姐没了,真的保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今天王妃掩护她进了宫,回头只许是不出事,否则真要盘查起来,一点一点的核对细节,这个破绽最终还是会被发现的。王妃这么做——真的没事吗?” 尤其,还是瞒着王爷的。 木槿跪在地上,仔细的把锦盒整理好,其实心里也是担忧,但只能强作镇定道:“大夫人说的本来就没错,现在她要针对的是太子,这个契机也是千载难逢的,一旦太子有所损伤,得益最大的就是咱们王爷,这样的机会,抓住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吧?” 木槿这么说着,也有点底气不足。 毕竟—— 这事儿真的是沈青桐瞒着西陵越做的。 只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确定锦盒已经伪装的看不出破绽了,木槿就拍拍裙子站起来,“走吧!我们赶紧出宫去,在这里滞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嗯!”佩兰慎重的点头,两人又匆匆的徒步往回走。 好在这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进宫觐见的命妇,两人急匆匆的折返宫门,那里的侍卫果然是有些意外的:“咦?你们不是才跟着昭王妃进宫的吗?怎么……” 佩兰为了怕察觉了长相有异,就稍稍垂了眼睛。 木槿笑道:“王妃说她一会儿出宫从前朝那边等着我家殿下,然后跟着殿下一起回去,就打发了我们先回了!” 因为沈家刚出了事,想也知道,出身沈家的昭王妃进宫见了陆贤妃之后也会跟着受责难。 说是王妃要去昭王殿下,其实八成—— 是提前约了让殿下下朝之后就赶着过来救场的吧? 毕竟—— 以往每次昭王殿下进宫,几乎都是把个王妃拴在裤腰带上,形影不离的带着的。 两个侍卫互相眨眨眼,露出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就没再多言,又查了一遍盒子里的东西,看到还是带进来时候的那匹锦缎,也就直接放行了。 两人道了谢。 宫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再一天头,却赫然发现本该是等在那里的马车居然不翼而飞。 “这……怎么回事?”佩兰猛然一惊,扭头看向了木槿:“王妃不是说在这里等我们的吗?” 木槿也是一脸茫然,面色僵硬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王妃她不会有什么事吧?”佩兰道。 木槿也是一脸的神色凝重,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最后道:“不管了,先回府去看看吧,没准王妃是等不及先回去了!” 目前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否则这个多事之秋里,沈青桐还能去了哪里? “好!”佩兰赶紧点头。 两人也没有马车代步,就只能是步行往昭王府的方向赶着。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晌午,虽然只是四月里的天气,但是艳阳高照的时候,日头也是很毒的。 两个丫头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回了王府,一问—— 却发现沈青桐的马车根本就没回来。 俩人这么一问,周管家也急了,问木槿道:“王妃不是进宫去见贤妃娘娘了吗?” “这个……”木槿的目光闪躲,却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继续瞒着了,就把她们听从沈青桐的吩咐,移花接木掩护大夫人进宫的事情都说了。 周管家是沉稳又好脾气的一个人,听了这番话,都直接就黑了脸,质问道:“现在不管你们都做了什么,问题是,王妃呢?王妃她人呢?” “这个我们就真的不知道了!”木槿也是急的要哭的模样。 周管家到底还是有些心软,想了想就吩咐道:“再叫上几个人,都换了衣裳,别叫人知道你们是昭王府的,跟我出去找。偌大的京城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王府的马车仅此一辆,丢不了。” 说完,就点了一队侍卫匆匆的寻人去了。 这边大夫人人在宫里,虽然过去的十年间,她也常有机会进宫赴宴,或者参加年关的命妇朝贺,但是每次进宫的路线都有明确的规定,是不允许她自己随便乱窜的,这么一来,这一次潜入宫中,他就成了人生地不熟。 一个人摸索着,拼命搜寻记忆里的印象,又在脑海中回忆着沈青桐跟她说的永宁宫的方向找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要躲避巡逻的禁军和路过的宫婢内监,这么一走一个多时辰,加上正值晌午,日头也分辨不出来方向,她居然是在御花园里走迷了路。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陈皇后和西陵钰必定有在宫里宫外设防,严禁她进宫来闹的,所以这时候未免落入陈皇后之手,就格外的小心。 一路摸索着前行,也不知道大大小小转了几个圈,一抬头,就见前面隔着一个池塘,一座疑似永宁宫的建筑赫然在目。 大夫人重新振奋了士气,提了裙子,绕着池塘的边缘匆忙朝那边走。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高高的门匾上鎏金的三个大字却是“昭阳宫”。 空欢喜一场,大夫人心里一阵失望,转身刚要离开,就听身后有人叫她:“你等等!” 大夫人的心头一紧,不由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寸一寸的回转头去,却见那院子里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正面容冷肃的冲她招手:“你过来搭把手!” 彼时她身后一个宫婢和一个小太监正合力试着搬动摆在正殿正前方的一个汉白玉的大花盆。 大夫人心里紧张,唯恐被认出来,就使劲低垂了眼睛走过去,“嬷嬷叫我?” 那嬷嬷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她一眼,狐疑道:“看着眼生,你是哪一宫的?” 这些个嬷嬷不比宫女,都是有资历的,大夫人如今也是穿这个嬷嬷的衣裳,自然也不敢随便谎称是哪一宫的,毕竟各宫娘娘之间常有走动,很容易就露馅了。 不过大夫人的应对能力从来不俗,心里飞快的略一思忖,就谄媚道:“奴婢哪有服侍主子的福气?不敢劳嬷嬷问,奴婢就是在冷宫外头帮忙跑跑腿的,平时哪能得机会往内宫这里来?只是今天了农那边的午膳迟迟没有送去,所以管事的公公叫我去御膳房看一眼,这不——奴婢蠢笨,好像是找错了路!” 她这嘴巴够甜,那嬷嬷也没多想。 “你是走错了路!”那嬷嬷道:“今天日头大,先帮着把这花盆搬到旁边去,回头我叫人给你指路!” “谢谢嬷嬷!谢谢嬷嬷!”大夫人受宠若惊的赶紧道。 几个人合力,终于是勉强把花盆挪到了墙根底下。 大夫人直起腰身擦了把汗,正好看到了敞开的窗户里面,里头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中年美妇人正在看着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读书。 按理说这座宫殿的规模不小,里头住着的人位分肯定也不低,可是大夫人一眼看去,居然是没能认出来她。 正在诧异,脑中又是灵光一闪,忽而又觉得那妇人浓妆之下的五官居然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意思。 “妈妈,你瞧……那是不是像什么人?”大夫人一时失神,一时失神就忘了自己是在宫里,还以为杨妈妈就在身边,于是就喃喃问道。 彼时那嬷嬷已经不在跟前了,旁边的宫女不高兴的道:“娘娘的寝殿也是你能随便看的吗?走,我给你指路,你不是要去御膳房吗?” 大夫人闻言,如梦初醒,登时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忙道:“多谢姑娘!” 那宫女赶苍蝇一样的把她送了出去,大夫人且走且想,没走几步,却突然脑中惊雷乍现,猛地又顿住了脚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6章 惨死 那宫婢见她迟迟不去,就嫌弃的很,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还不快走?后宫这地方是不能乱走的,回头若是被巡逻的禁军撞见,保不准就要追究你的!” 大夫人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这时候胡乱应付了一声:“哦!” 然后提脚便走。 昭阳宫里,常贵妃听到动静从殿内走出,一路走到门口,不悦道:“卫儿在做功课呢,你在这里嚷什么?” “娘娘!”那宫婢一惊,连忙屈膝请罪:“是个冷宫那边过来的奴婢,刚嬷嬷借她来帮着抬了下花盆,她在后宫里走失了路,奴婢给她指了下路!” 常贵妃闻言,就更是不高兴了,斥责道:“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咱们宫里头领!” “是!”那宫婢答应着,心里却道这人又不是我叫进来的。 这时候,刚好之前那曲嬷嬷忙完了之后从偏殿出来,见着常贵妃神色不愉,就也赶紧的快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怎么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那边大夫人却是逃也似的,脚下步子飞快,转瞬已经奔出去老远了。 常贵妃拧眉盯着她的背影,呢喃道:“那个嬷嬷的背影,本宫怎么瞅着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曲嬷嬷扯着脖子看过去。 说话间,大夫人已经拐过前面一处的花圃,很快消失不见了。 曲嬷嬷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道:“一个下等的奴婢罢了,娘娘怎么会见过她?” 常贵妃想想也是。 只是,莫名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像是揣了一团迷雾,似乎走一步就能豁然开朗,但就是穿越不透。 她心里狐疑着转身。 这时候,旁边的宫婢思忖着,终是忍不住的开口道:“方才奴婢也听她好像在说……像是在哪里见过娘娘的。可是她自己说是在冷宫里呆了多年的,怎么可能有幸见过咱们娘娘的?” 曲嬷嬷闻言,倒是没觉得怎样。 常贵妃却是骤然一惊。 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那宫婢始料未及,险些撞在她身上,赶紧后退一步,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娘娘赎罪!” 常贵妃却是顾不得追究这个,只是神色凝重的再次确认道:“她说她见过本宫?” 那宫婢因为她这反应,一脸的摸明奇妙,仔细回想,因为当时大夫人也是自语,声音不大,她想了半天,也就只有个模糊的印象,道:“奴婢好像是听她在那嘀咕,说……娘娘像什么人?” 像什么人? 常贵妃几乎是一瞬间就胆战心惊了起来。 可是—— 刚才离开的那个婆子的背影,又像是什么人呢? 这么一想,她就几乎是瞬间乱了方寸,猛然打了个寒战,扭头就要往外走。 屋子里的西陵卫听到外面一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这时候刚好狐疑的追出来,问道:“母妃您要出去吗?” “哦!”常贵妃飞快的调整表情,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这都过午了,也没听到你父皇那里的消息,本宫过去看一眼,你留在这里,别乱走,好好温习功课!” “哦!”西陵卫倒是没多想,点头答应了,重又转身进了屋子里。 常贵妃一转身,忽的就又冷了脸,沉声吩咐道:“多叫上几个人,跟我走了!” 联系到宫婢的话,她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且不管方才那嬷嬷到底是个什么人,都总要堵住了,查问出个究竟她才能放心的。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只就一向都与世无争的常贵妃突然露出这样焦灼又凝重的表情,曲嬷嬷就不敢掉以轻心,赶紧的又叫了两个莫名和四名宫女跟着。 常贵妃一路疾走,追着方才大夫人离开的方向寻去。 只是这么一耽搁,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刚刚追到了前面那个拐角处,却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 “奇怪!刚才明明是往这边来的!”前面的这条路不短,按理说如果就只是正常的行走进,那人也不该这么快就走没影了。 除非—— 她是一路快跑过去的。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跑呢? 常贵妃的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一咬牙道:“留下两个人在这附近找,其他人跟我再往前面去看看!” “是!”曲嬷嬷刚答应了一声,才要点两个人出来,可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瞧见迎面那小径的尽头,淑妃被人拥簇着拐了过来,一只手还牵着眼睛乱转,不住的四下里看新鲜的七皇子西陵徽。 自从上回西陵徽险些出事之后,淑妃虽然明面上没和常贵妃冲突,但实际上背地里早就势同水火了。 此时—— 狭路相逢! “娘娘!”曲嬷嬷连忙提醒:“是淑妃娘娘!” 常贵妃心烦意乱的一回头,果然就见那母子两个笑吟吟的往这边行来。 淑妃虽然不及她得宠,但是毕竟年轻。 进宫这么些年,常贵妃面上不争不抢,和谁都不互相算计,可是心里却不能不计较的。 这一刻,这双母子的出现,无疑又刺激到了她的眼睛。 不得已,常贵妃只能强打精神。 曲嬷嬷提醒了下头的人一句,几个人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对面的淑妃这时候也已经看到了她,美目中飞快的掠过一抹冷色,便就挺直了脊背,牵着儿子继续前行。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待到走近了,淑妃就先止步行礼。 西陵徽眨了眨眼,倒也乖巧懂事,也跟着上前一步,一本正经的行礼:“见过贵妃母妃!” “七殿下真是乖巧!”常贵妃口不对心的敷衍着赞了一声。 “娘娘谬赞了!这孩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事,上回都吃了那么大的亏了,居然还是这个性子——贪玩!”淑妃笑道,绵里藏针,“这不,臣妾可是再不敢离他左右了,这大热的天,还要陪着他在花园里逛!” 常贵妃平时都不和人斗嘴,何况是在这会儿心有旁骛的时候。 “七皇子还小嘛!贪玩一点也是应该!”她说,又怕表现的太急切了,会引起淑妃的怀疑,就还是勉强压着脾气道:“本宫还有别的事,就不陪着你们母子一起了,你们请便吧!” 淑妃当然也不会和她走一路,一侧身就让了地方:“娘娘慢走!” 常贵妃横竖平时就不和谁拉帮结伙,这时候就还是我行我素,直接错开他们母子面前,继续往前走去!” 待到她们这一行走的远了,淑妃身边的向嬷嬷就撇撇嘴,冷嗤一声道:“瞧她那个样子,八成又是去皇上跟前献殷勤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儿子都那么大了,还用那些狐媚手段去争宠,也不嫌寒碜吗?” 小胖子的西陵徽年纪还小,对这些话还是一知半解的。 淑妃本来也有心奚落两句,但是一低头,看见儿子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立刻就皱了下眉头,回头警告向嬷嬷道:“胡说什么呢?风*露都是君恩,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不要在孩子跟前说!” 向嬷嬷自觉失言,脸上就讪讪的。 但她是淑妃的奶娘,自然也不会计较,随后就扯开笑脸,妆模作样的假装打了自己一嘴巴,笑道:“是奴婢老糊涂了,口无遮拦,小殿下就当没听见吧!” 西陵徽显然是不懂她说什么,又眨巴了两下眼睛。 “走吧!你不是说想要个风筝吗?御景园的太监小李子手艺最巧,母妃带你去找他要一个!”淑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见他脑门上有些汗湿,就拿帕子擦了擦,又问:“热不热?” “放风筝!母妃带我去放风筝!”小胖子拉着她的就往前跑。 淑妃被他拽了个踉跄,只能是仪态尽失的跟着她跑。 “哎!咱们小殿下这贪玩的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敲这风一阵雨一阵的!”向嬷嬷无奈的摇头笑道,然后重新正色招招手:“快走吧!都跟上!” “是!嬷嬷!”宫婢们答应了,匆忙跟上,一行人说说笑笑的继续往前走去。 这边仅隔了半片花圃的一簇牡丹花丛后头,蹲在那里的大夫人已经双腿打颤,出了浑身的冷汗。 前一刻的惊雷乍现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无意中居然是撞破了这样惊人的一个秘密。 这一刻,她早就顾不得自己此次进宫的初衷了! 因为,她知道—— 这会儿找谁都没用了! 常贵妃在找她! 那个女人也在找她! 难道对方也认出她来了? 这样一来,不管她手里握着谁的把柄,也或者是握着什么样的把柄,也全都没用了! 因为—— 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没人会听她的话,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一刻,脑子里还浑浑噩噩的仿佛是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噩梦。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简直太匪夷所思,也—— 太可怕了! 可是周围宫廷深深,她到底要怎么才能逃出生天? 就算万念俱灰,可是,但凡是人,又都总是会有求生的本能,这一刻,她心里真正在想的也不会是如何再去构陷别人,而是—— 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逃出生天。 这边的常贵妃,妆模作样的带着人不紧不慢的一路走到小径的尽头,举目四望,仍是没见到大夫人的踪影,顿时就耗尽了所有的耐性,脸色阴沉的分外可怕了起来。 “娘娘!还是没有!”曲嬷嬷道:“淑妃他们刚从这边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撞见那人!可是——娘娘到底要找那么个奴才做什么?您要就是想找她,那奴婢叫个人去冷宫问问?” 那个人,真的是冷宫里做事的嬷嬷吗? 虽然没有亲眼确认,可是这个时候,常贵妃的心里已经起了本能的危机感,她怎么都觉得不是的。 只是现在怎么都找不见人,也没办法。 心里飞快的权衡,最后,她便下了决心道:“好!那你亲自去吧,然后传本宫的话下去,就说那人混进了昭阳宫,偷了皇室赐给本宫的一对儿耳环,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拿住,送过去给本宫说清楚了!” 她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要在宫里搜查找人,自然不会给人留下怀疑的把柄。 曲嬷嬷等人是都不能理解,高高在上,从来都与世无争的常贵妃为什么会突然主动诬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等奴婢,只是主子的事,她们全都不敢过问,便只能都点头应下了。 曲嬷嬷带了两个宫女去冷宫寻人。 这边另一个宫婢道:“娘娘,那咱们回宫里去等吧!今儿个太阳毒!” 常贵妃去似乎根本没听见她的话,而是认真是略一思忖,问道:“这会儿皇上在御书房吗?” “娘娘要过去吗?”宫婢不解,“可是今天皇上可能不得空,听说镇北将军沈家刚出了大事,今天的早朝过后,皇上就在永和宫设宴款待北魏的摄政王呢。” 常贵妃从来不打听别的事,所以下头的人也没主动把这个事情和她说。 常贵妃闻言,倒是一愣,“沈家?你说的是哪个沈家?” “就是镇北将军沈和沈大人家里!”那宫婢道,把听到的有关沈青荷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她这么一说,常贵妃的思绪在沈家众人身上大致的都过了一遍之后,脑中便是灵光一现—— 突然的,她就知道为什么之前看到的那个所谓的嬷嬷的背影会觉得眼熟了。 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将军沈和的夫人冯氏! 居然!是那个女人! 常贵妃的心头一怒,随后又是一恼,眼底的神色变化太快,居然是成功瞒过了身边婢女的眼睛。 “这件丑事,在宫外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皇上也大为震怒,这一次就是为了安抚北魏的摄政王的,所以这个时候,娘娘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她身边宫婢还在唏嘘不已的劝。 岂料,常贵妃根本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指甲掐在掌心里,紧了紧,又紧了紧,最后便是目色一厉,冷声道:“那就不惊动皇上!路晓一定也守在那边,你过去,让他马上出来见我!” 路晓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即使是皇后,对他也都尽量客气,这样颐指气使的强硬语气从常贵妃嘴里吐出来,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那宫婢一时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常贵妃见她不动,就又怒斥:“还不去!叫他马上来见我!” 却还是不说原因。 说完,就一扭头,匆匆的回了昭和宫。 这边那婢女愣了半晌,最后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匆忙转身,小跑着去找路晓了。 而出乎意料的,路晓听说常贵妃找他,又没说原因,却居然是纡尊降贵,一点儿架子也没摆,当时就匆忙的赶来了。 这个时候,常贵妃已经在寝殿里忐忑不安的来回踱了无数圈。 “娘娘!”路晓从外面进来。 常贵妃匆忙回头,一看跟进来的曲嬷嬷,就一抬下巴道:“你们都出去!” 曲嬷嬷也是觉得心里奇怪,却没多说,直接带上门退了出去。 路晓见着常贵妃的面色不善,刚要说话,常贵妃已经单刀直入的开口:“沈和的那位夫人好像混进宫里来了,我不方便出面,你马上想办法把她找到!” 路晓一惊,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会?咱家这边什么消息也没听到啊,如果是命妇进宫……” 主要是,沈家出了那种事,大夫人也不能被允许进宫的。 常贵妃焦躁的一跺脚:“别问了,赶紧找!我虽然没和她正面交锋,但是*不离十,那人绝对是她!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出宫,或者再见到别的什么人,你赶紧的!” 这件事,的确是十万火急的,路晓也不含糊,赶紧答应了,就亲力亲为的去办了。 他是皇帝的心腹,在宫里,吩咐禁军办事,跟皇帝传下来的口谕没什么两样,暗中下了死命令下去,路晓也是觉得奇怪,就又叫人去查了大夫人可能进宫的渠道。 他那边要查到确切的消息很容易,很快就锁定了,今天进宫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昭王妃沈青桐,另一个就是陈皇后的母亲,定国公府的陈老夫人。 并且—— 在昭王府的人进出宫门的细节里,破绽也很快露出来。 这会儿皇帝一直在宴请北魏的摄政王,得了这个消息,路晓也是一头雾水的过来找了常贵妃,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 “这事情真挺奇怪的!”路晓喃喃的道:“如果说有人帮着沈夫人进宫来的,那就只能是昭王府了,可是——” 为什么? 把人送进来,就不管了? 这样的目标不明,又没什么明确好处的事,不像是西陵越会做的。 至于沈青桐—— 路晓根本就想也没想。 常贵妃坐在椅子上,眼底的眸光莫名的就带了几分森然。 “找到冯氏之后……”她说:“先告诉我!” “娘娘!”路晓瞧见她脸上这样罕见的表情,不由的就是心头一紧。 正个下午,永和宫里饮宴的气氛都十分融洽,完全盖住了后宫里一场突然袭来的波涛暗涌。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酒宴才散。 摄政王和西陵钰、西陵越等人纷纷出宫,西陵越才一出宫门,就被周管家堵了个正着。 而这边,天色渐渐晚了,将军府里,大夫人依旧行踪成谜,一队侍卫从花园最北边的边缘行过,走到那边的那个早些年险些出过人命的荷花池时,都刻意的绕开一点儿。 突然,一个侍卫狐疑的顿住了步子,盯着那水面影影绰绰的地方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浮着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纷纷扭头看去。 不多时,整个将军府里就炸开了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7章 王妃约他私奔? 宫门外。 周管家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西陵越出来,本想迎上去的,但是一抬头就看到北魏的摄政王和太子西陵钰也都先后出来了,他便没敢露面,干脆闪身往车厢后面躲了躲,暂时避开了。 摄政王被人扶着,已然是有了些微醺,眼神迷离,身子摇摇晃晃的。 西陵钰道:“王爷喝多了,需要本宫叫人送您回驿馆吗?” 摄政王眯了眯眼,眼神有些淫肆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又指了指天上的半弯月亮道:“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太子殿下要是有雅兴的话,不妨和本王一起去别的地方坐坐?” 这个人,就是个色中饿鬼,并且也从不掩饰自己好色的本质,在京的这几天里,经常出入风月场所,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西陵钰这些人,虽然也都妻妾成群,只是身为皇族或是达官贵人,自恃身份,却是绝对不会去那样下九流的地方找乐子的。 西陵钰的面色略显尴尬,勉强笑道:“不了!本宫的酒量浅,而且今儿个一整天没去衙门,还要先绕道过去看看的!” “这样啊!”摄政王也不勉强,只是出人意料,却是突然目光一转,看向了负手而立,站在离他们一小段距离之外的西陵越,问道:“昭王殿下呢?难道也要去衙门办差吗?你们大越国,这样亲政爱民的皇子,出一个就足够了吧?昭王有没有兴趣跟本王一起换个地方再喝一杯?” 这句话,不乏带了几分话里有话的讽刺意味。 西陵越本来就对他没兴趣,再加上这时候他已经注意到周管家过来了,心知必定是府里有事,就梗没心思和那人应付。 “哦!”西陵越的唇角勾了下,才要说话,却是旁边的西陵钰冷笑一声,调侃道:“摄政王就不要为难我家老三了,我家老三有娇妻在怀,早就心满意足,哪里还有工夫去想别的?今儿个一天没见王妃,想必这会儿正归心似箭呢。” 西陵越的确是只有一妻一妾,这一点摄政王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听说之前他刚新婚就去了北疆的军营督战,而这样算下来,他真正和自己的妻妾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如果说是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这也属于正常,所以就没多想。 只是—— 这会儿西陵钰的话却是明显的话里有话,而且怎么听都不像是单纯的揶揄调侃,甚至—— 还带了几分酸溜溜? 摄政王直觉上就觉得此事似乎有些猫腻在里头,玩味着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起西陵越来。 西陵越也没澄清什么,只道:“摄政王的行程,本王的确是没什么兴趣,就不奉陪了,摄政王请便!” 说着,就摆出了一副敬而远之的姿态来。 摄政王本来就是收到了帖子,要赴约去的,一时兴起才故意拿话调侃了两句,这时候自然不会真的约两人同去,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郎朗笑道:“良宵苦胆,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先行一步,诸位告辞!” “摄政王慢走!”西陵钰道。 毕竟沈青荷的事情是公然丢了大越王朝的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今天宫里的宴会上,皇帝也算是没叫外人,只留了西陵越和西陵钰,再就是左右丞相陪同。 摄政王上了马车。 目送了马车离开,西陵钰就也带着自己的人策马回府了。 “昭王殿下,那臣等就也先行一步了!”右丞相走上前来,拱手道。 “两位丞相大人辛苦了,请便吧!”西陵越颔首。 两位丞相就也上了马车离开了。 西陵越的眸光一凛,面上形容也跟着冷下来三分,一撩袍角,大步的朝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 “殿下!”周管家匆匆的迎上来。 “什么事?”西陵越沉声问道,说着就满脸不耐烦的要上马车。 “王爷!”周管家汗颜,虽然揣了一肚子的惊魂散,却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如是禀报道:“王妃……又不见了?” 西陵越脚下一滑,直接就没能上得去马车。 “什么?”他这人好面子,也没人敢去扶他,他自己手按在车辕上缓了有好一会儿,就在周管家等人憋气憋得快闷死了的时候,才听他听了笑话一样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管家一个激灵,不只是觉得头皮发麻,简直觉得正个后背都在发麻。 西陵越面上表情却已经收放自如的恢复好了。 他重新直起了身子,又慢条斯理的排掉手上灰尘,语气平稳而缓慢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妃……不见了!”周管家舌头僵硬,勉强的又重复了一遍。 西陵越没说话。 周管家大着胆子拿悄悄抬起眼睛,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他一眼,却赫然发现他家王爷额角的青筋正跳得欢畅。 这是要出事儿啊! 周管家心里叫苦不迭,很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把他额角正凸起的部分给按下去,柔平了。 可是—— 他还没疯,胆子也没那么大啊! 而这时候,昭王殿下内心的小灵魂却是已经开始骂娘了—— 他娘的,沈青桐那闲不住的女人又给他出难题了,多安静几天她能死吗?能死吗?能死吗? 他这娶的是个媳妇吗?那绝对就是个祖宗! 三两天的就给他找点儿事情出来,散散气? 是不是不把他气死了,这女人就都没完了? 昭王殿下很愤怒,这一愤怒,直接就导致了面部表情不怎么善良了。 周管家头上冷汗直冒,使劲的垂眸,叫自己忽略不去看他那张脸,语速飞快的继续解释道:“属下已经带人明察暗访去找过了,早上王妃说是要进宫来给贤妃娘娘请安,可是——” 周管家已经跟木槿问过了。 沈青桐丢了,木槿就再一个字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就把她们掩护大夫人进宫的事情都说了。 周管家又把原委转述给了西陵越知道,然后接着补充:“下午属下已经在吉庆银楼的外面追踪到了王妃出门时候坐的马车,车夫和侍卫都在,说王妃进去买首饰了,让他们在外头等,可是属下进去银楼里面找了一圈,人已经不见了。后来他们银楼的伙计说,是有一个疑似是咱们王妃的人从他们后门出去了,可是属下带人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早就不见了王妃的踪影。” 这王妃怎么就又跑了呢? 他家王爷怎么这么窝囊?白瞎了那一张脸了好么?连个媳妇都看不住!跟了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遭罪了! 周管家苦着一张脸,心里更是扭曲成了麻花,却还是不能撂挑子,仍是进本尽责的禀报道:“这样的事情,属下也不敢招摇,各处城门那里都不敢叫人去堵人,只是暗中安排了我们的人去盯着,可是,如果王妃是在那之前就出城去了,怕是就没有办法了!” 他是以为沈青桐又跑路了。 跟在西陵越身后的云鹏沉吟了半晌,这时候就神色凝重的上前一步道:“王爷,王妃的行事一向谨慎,如果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一定不会拿她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 木槿那几个丫头都还在呢,云鹏是不信沈青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再逃跑了。 西陵越冷笑,又过了一会方才扭头看向了他,却是不答反问道:“云翼呢?” 如果不十分必要的场合,一般云翼和云鹏两个是轮流当差的。 今天云鹏跟着西陵越,云翼就留在府里休息了。 这个问题,云鹏自然回答不了。 他看向了周管家。 周管家却是一头雾水,脱口道:“云翼今天不当值,许是在府里睡觉呢吧!” 西陵越没再说话,冷着脸,一声不吭的钻进了马车里,一边吩咐道:“分别人去宫里还有沈家探听一下沈和那个夫人的下落,我们回府!” 沈青桐这个混账东西! 这次只许是她死在外面,要是敢活着回来,他非要打断她的腿不可! 让她不安生!让她惹事还没个完了?! 昭王殿下白天喝了一肚子酒,从宫里出来,又生了满肚子的气,坐在马车上,感觉整个车厢都要被他自己给气炸了。 而与此同时,昭王府里,云翼的确是在蒙头大睡。 平时不当差的时候,云鹏不太让他出去乱晃悠,久而久之,他也就只拿睡觉当消遣了。 这会儿他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子蒙着头,下面露出一双大脚丫子,正睡得香呢,就有人哭哭啼啼的来扯他的被子。 云翼脚丫子蹬了蹬,死揪着被角捂着头,不想被打扰。 可那人的眼泪落得太汹涌了,滴滴答答的直往棉被上砸。 云翼也是实在扛不住了,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抬脚就要往对方脸上踹。 好在—— 他的应变能力还是极为强大的。 偌大的脚丫子已经踩到蒹葭鼻梁上了,又及时的打住,眼睛圆溜溜的瞪了半晌,随后脸上刷的一红,赶紧把以一个怪异姿势蹬到半空的脚丫子缩回去,拿被子死死的裹住了。 蒹葭本来就只顾着哭,这时候欣赏他偌大的脚丫子半天,眼泪都忘了流,就木愣愣的站在床前。 “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云翼脸蛋通红,死裹着被子,却是莫名心虚的不敢去看人家小丫头的脸—— 上回实在太尴尬了! 他很的时候,都还不太记事的时候,家乡似是发了一场大洪水,正个村子都冲没了,后来的记忆里,没有自己父母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只是对那一场吞噬了一切的洪水记忆犹新,很小的时候,甚至看到雨天的小水洼都会害怕到发抖,看到水塘河流更是远远的就绕着走。后来慢慢的长大了,惧水的毛病是好些了,也不需要刻意的回避了,只是没想到,意外落水之后,那些不好的记忆就又瞬间复苏,整个人又像是丢了魂一样,又变成了那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小孩子。 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天在宫里自己都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事后想起来,就觉得丢人,尤其是蒹葭,最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视为洪水猛兽,绕着走的。 这会儿蒹葭突然出现在他房里,云翼整个人都慌了。 蒹葭本来也是被他的脚丫子吓到了,这会儿想起了正事,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妃……王妃不见了,一会儿王爷回来就遭了,你帮忙去找找吧!” “啥?”她家那个不省心的王妃又跑了吗?云翼的眼珠子差点一下子瞪地上。 蒹葭抹了把眼泪,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人,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这是下午我从我枕头下面找到的,王妃说让你去这个地方找她。这是个什么地方?我不认识,你带我去!” “啥?”云翼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他家王妃这次逃跑还特别约了他?难道是要约了他一起私奔的吗?就算要骗个保镖一路保驾护航,那也不带这样的,他家王爷的绿帽子,是随便能戴的吗? 云翼觉得他家王妃太不爱护他,太坑他,也太缺德了。 老大不愿意的一边车过来外袍往身上套,一边接了蒹葭手里的纸条,再一看,就是手一抖,眼珠子又落地上了! 青楼?! 她家王妃跑去青楼等着他去会和了?果然是王爷高一尺,王妃高一丈,这避难的地点都选的独树一帜,怕是任凭他家王爷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王爷的去处的。 云翼飞快的穿了衣裳,套上靴子,跳下床。 蒹葭见他如此的好支使,意外之余也是心头一喜,赶紧擦了把眼泪就要跟着走。 云翼见她跟着,可停下步子,挠了挠头道:“你别跟着了,怪碍事的,我一个人,快去快回,保证把王妃给带回来就是了!” 他又是傻子! 王妃真把他当傻子,因为他会掩护她逃跑吗? 云翼的心里,其实还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侍卫的,一种忠诚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蒹葭却对他不很放心,只是想了想,又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于是咬咬牙道:“那好!不过——这件事,你可别告诉王爷知道,” “嗯!”云翼嘴上点头,心里却是暗叹一声—— 王妃的丫头和王妃一样的天真,还真以为她们能瞒着王爷做成啥事儿么? 幼稚啊!太幼稚了! 云翼暗暗叹了口气,就提了长剑出门去了。 这边蒹葭趴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紧张不已,只是盼望着云翼能在王爷回来之前把王妃找回来。 这边云翼踩着夜色才刚走了不一会儿,西陵越一行就匆忙的回府了。 回来一问,沈青桐果然人不在。 云鹏脚下没停,直奔了云翼的住处,果然是扑了个空,心里稍稍安定,赶紧回去给西陵越复命:“王爷,云翼不在府里,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虽然只是一种可能,但是云鹏愿意相信,云翼是被他家王妃哄走了。 西陵越的脸色阴沉,一语不发,站在门口停顿片刻,就太价搜直接去了沈青桐那里。 蒹葭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本来她在枕头下面意外发现了一张半露在外面的纸条,知道沈青桐跑了,为了不连累木槿他们,这才没声张,一个人找去了云翼那里,请云翼帮忙去了。 而这时候,木槿和佩兰两人则是胆战心惊,在院子里坐立不安的等。 佩兰只是当沈青桐失踪了,而木槿却知道事情的始末,能把沈青桐要做的事情猜个大概出来,所以这会儿,是不仅担心西陵越先回来,堵住她们,跟担心沈青桐那里别是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两个丫头正在惶惶不安的时候,外面西陵越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王爷!”俩丫头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西陵越举步进来,直接在两人面前站定。 他人在这里,自上而下就是一股子凌厉的威压之势,不说话,已经给木槿二人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她人呢?做什么去了?”西陵越开口,语气冰冷。 说沈青桐帮着大夫人进宫去闹市,这根本就是她糊弄周管家的幌子,她根本就是借口进宫,以便于制造了那样的一个机会出府去,然后好设计脱身,另外去做些什么事。 而这件事,如果没有个丫头和她里应外合,她也不容易做到。 而在她的几个丫头里,西陵越几乎想也不用想的就知道—— 木槿,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所以,她这一开口,就是针对木槿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8章 国色天香 西陵越迫供,这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木槿伏低身子在地上,却是一个字的狡辩也没有,立刻就开口说道:“王妃的确是出府去了,为着的,应该是北魏的摄政王。可是其中细节的东西,她不准奴婢问,说……说是如果王爷有什么疑问,到时候她会直接跟您解释!” 西陵越的手指捏成了拳头,额角的青筋似乎跳得更欢畅了。 周管家是真的担心要出人命,于是赶紧上前一步,打圆场道:“照这个意思,王妃似是胸有成竹的,王爷先别动怒,等王妃回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嘴上真么说,心里却也不客气的在骂娘了。 冲着北魏的摄政王去的? 她家王妃真是个仙女儿啊!人家堂堂一国摄政王,她这单枪匹马一女子就敢冲上去单挑了? 这简直是…… 这个时候,周管家也就只剩下无言以对了。 西陵越这脾气,是能劝的住吗?目光凌厉的横扫过来。 周管家立刻垂下眼睛。 西陵越盯着跪在地上的木槿,眼睛几乎已经要在她背上戳出几个窟窿来了,一字一顿道:“她去了哪儿了?” 其实沈青桐走前,也知道木槿肯定扛不住西陵越那臭脾气,倒是没有为难她帮着保守秘密。 只是…… 那种地方…… 木槿就是为了她着想,也不想说的。 这个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木槿才心一横,吐出三个字:“崇明馆!” 仓促间跪在屋子里的蒹葭骤然一惊—— 她一直以为沈青桐的确切去处木槿是不知道的,这时候听木槿一说,就急的想哭。 西陵越闻言,整个人却是瞬间没了反应。 倒是周管家和云鹏齐齐的倒抽一口凉气,这回连骂娘都不敢了,只剩下求神拜佛的声音了—— 我的王妃啊!你真是我们的活祖宗!您要再给我们来这么两次,您是命大,不见得有事儿,我们一个个的小命恐怕就堪忧了…… 没别的!绝对是心脏不堪重负,被吓死的! 周管家就差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了。 西陵越头顶乌云。 木槿瑟瑟发抖。 云鹏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打了个哆嗦,连忙上前一步,正色道:“那地方王爷不方便出面,云翼应该是被王妃带走了,您先别急,属下马上去找!” 说完,也等不得西陵越的任何反应,转身就匆忙的冲出了门去。 西陵越站在院子里,周身的气场冷凝,一尊瘟神一样,直逼得院子里包括周管家在内的所有人都几乎连气儿也不敢喘了。 沈青桐去崇明馆干什么了? 想想她是去见谁的,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对于自己的这位王妃,西陵越还是了解的,这会儿简直又开始头顶冒青烟,一声不响的转身就大步冲出了门去。 袍角甩在木槿脸上,带起一阵阴风。 他人一走,木槿这几个丫头刚要松一口气,不想顿时又是眼前一黑,却是周管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擦汗一边大口的喘气。 周管家已经三十多岁了,算是昭王府里最老的一批人了,在丫头们的印象里,这人一直都是个稳重又有主意的人的。 周管家这一瘫,顿时就把众人吓了一跳。 “周管家?”木槿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他一下,“您……没事吧?” 周管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缓了一阵子,这才撑着双腿爬起来,一边拍着袍子上的泥土一边没好气道:“你们这群姑奶奶,以后就行行好,让我多活几天吧!就算王妃再受宠,也就算王爷到了咱王妃面前,那就是一纸老虎,从来都雷声大雨点小的……可是,王妃的脸大,难道你们都跟着脸大吗?不是我吓唬你们,回头哪回真把他惹毛了,当场摘了你们脑袋,你们哭都没处哭去!” 说完,拍拍屁股,又一溜小跑的追着西陵越去了。 院子里,木槿和佩兰等人随后也都瘫在了地上,苦着脸面面相觑—— 难道是我们不怕王爷那臭脾气吗?谁特么还会嫌自己的这颗脑袋多余么?可问题是—— 连王爷都降不住的王妃娘娘,我们在她眼里那就是个屁啊! 脸大?谁的脸大?大家一起拿出来比比啊! 三天一大吓,两天一小唬,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好么! * 崇明馆。 作为大越帝都的花街第一楼,这座二层的楼宇在整个青楼一条街上都是门脸最大,建造的最华丽讲究的。 夜幕缓缓拉开之时,这条街上就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姑娘们和恩客之间的调笑声,各家楼里传出来的缕缕丝竹之音在酒香弥散的街道上方弥漫,各色的灯笼辉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映衬在一张张浓妆艳抹的娇媚脸孔上,那景象,纸醉金迷,远远看去,像是极尽奢华的一场黄粱美梦。 就在夜幕彻底笼罩大地,花街上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就招摇过市的进了巷子。 十二名干练强壮的随从护卫,虽然大家都换了便服,但是只从这些人的气势和明显异于大越人的穿戴细节上—— 姑娘们也都心照不宣,这就是这两天崇明馆里的常客,北魏来的那位尊贵的摄政王。 一时间,许多人涌到门边和临街的阁楼上,争相观看,想一睹这位权倾北魏的摄政王的风采。 那一行人,也不觉得堂堂设正旺光临这样的烟花之地有什么不脱,明目张胆的驱散了街道上的行人,直奔了崇明馆。 “哟!您来了!”里面浓妆艳抹的鸨妈已经闻讯迎了出来。 脂粉盖不住岁月的沟壑,过分的笑容之下,让灯光下,她那张涂抹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看上去有了几分恐怖。 “您快里边请!里头歌舞才刚开始,是给您在大厅安排个好位置,还是楼上给您安排雅间?”鸨妈笑着引了人进去。 摄政王左右环顾,却没有马上答话,待到进了门,方才问道:“你们这不是有一位琵琶弹得极好的绿腰姑娘?她现在有客吗?” 鸨妈一愣。 绿腰是在崇明馆里不算最红的姑娘,但也排的上崇明馆的三大头牌之一。 本来这几天为了争这位来头非同小可的恩客,姑娘们就暗中各种的较劲,只是前面几天,这位摄政王过来,都是在大堂欣赏歌舞,或是叫几个乐师去雅间弹唱助兴的,倒是没见着留什么人过夜。 没曾想—— 今天却进门就点名要了绿腰。 鸨妈是知道的,今天入夜已经有两拨客人点了绿腰陪酒,但是都被拒绝了,绿腰说她今晚有贵客要招待,一整晚都躲在房间里没露面。 却原来,这丫头是暗中已经勾搭上了这位摄政王了吗? “好好好!”鸨妈眼珠子一转,立刻就反应过来,仍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引着他往里走:“知道贵人您要来,绿腰可是一早就在房里等着您了!” “是么?”摄政王眯眼笑了笑,眼底神色玩味。 宫里的帖子,大越皇帝的贵妃约她在这种风月场所见面,这件事本身想来就偷着蹊跷,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其实一开始他就觉得这是个陷阱。 可是—— 他对自己的人有自信,又兼之在刀尖上游走的久了,更是抵御不了这样刺激的诱惑。 毕竟—— 据说大越皇帝的贵妃美艳不可方物,能独得帝宠十来年,就算是陷阱,他也愿意慕名而来,一探究竟的。 鸨妈引着人上了二楼,往最里面第二间,绿腰的房间走去。 楼下两个当红的姑娘就尖酸刻薄的调侃了起来。 “绿腰那小贱人,之前不是还装模作样的说攒够了银子要从良了吗?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还玩出了这一手,居然是把北魏人都拉到了她那里去了!” “从良?”另一个讽刺的嘲笑:“就她看上的那个穷酸书生,你真以为她能跟着过一辈子吗?说说而已,有高枝儿,当然要另攀了!” …… 大越的贵族女子,大都是和沈青荷一路的心思,哪怕这位摄政王位高权重,也没人愿意远走他乡,所以全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这些青楼女子不一样! 她们沦落风尘,他日里,最好的机遇也不过就是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中,被人抬过去做妾的。 横竖都只是男人手里的玩物,那么为什么不尽量挑一个身份贵重些的呢? 摄政王被叫做绿腰的名妓拿下了,满楼的姑娘,十有*都红了眼,盯着那一行人的身影,表情愤恨又嫉妒。 “绿腰!你等的贵客来了!”鸨妈将人带到了房间外面,也不敲门,直接就推开了房门。 却发现,那房门虚掩着,屋子里温香袅袅,并不见丫头服侍,只背对着门口的妆台前面,坐着一个女子婀娜的背影。 “誒?四儿那死丫头呢?怎么人没在?”鸨妈奇怪道。 “有劳妈妈了,我叫她去准备酒菜了!”那女子声音柔软的说道。 可是因为整个楼里的声音实在太嘈杂了,那鸨妈也没听出声音里有什么不同,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摄政王已经一步跨进了门去。 赵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顺势塞进她手里,一反手把人退了出去,一面道:“不加算你们就不要过来人了!” 那鸨妈先是一愣,随后摸到了银子,就喜笑颜开。 彼时赵刚也跟着一步跨进了门去,顺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绿腰啊!好生伺候着,可别怠慢了贵客!”那鸨妈手里抓着银子,扯着嗓子隔门又叮嘱了一声,然后就喜滋滋的下楼去了,顺便驱散了沿路观望的其她姑娘。 这边的屋子里,房门一关,就将屋子外面的喧嚣隔开了一些。 相形之下,这屋子里的气氛,居然一时间突然冷清的有点儿叫人不适应。 摄政王一直盯着妆台前面的那个背影,虽然确定那只是个身姿有些柔弱的女人,心里也一刻都没有放下防备。 “是你送的帖子约见本王?”他开口的语气,却是有些轻佻的。 不想,话音刚落,那女人已经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转了过来。 她穿了一身暗红和石榴红相间的裙衫,颜色艳丽,但是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那衣物并不是青楼女子惯常的装扮,衣领裹得珍重而严实。 高高竖起的领子上面,粉面红唇,长眉如黛,厚重的眼影加深了眉目的轮廓,眼尾斜飞,释放出一种张扬到了极致的美。 那女子勾唇一笑,笑容却不见妩媚,反而透出继续高傲又冷然的气韵来:“摄政王别来无恙!” 摄政王好色,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见这女子的第一眼,他就是眼睛一亮,随后怔愣,脑海中不自觉的就蹦出四个字—— 国色天香。 怪不得这女人能得大越皇帝的宠爱这么久,当时他初见沈青荷时,就觉得那女子甚美,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更加的美艳夺目,尤其是那种冷傲又高雅的气质,完全不是沈青荷那种女人能比的了的。 原来—— 这个人,就是冲冠六宫的大越贵妃吗? 就连赵刚都惊了一下。 但是—— 随后,主仆两个几乎同时就发现了蹊跷! 常贵妃入宫十多年了,就算抱养的再好,也不可能是个青葱少女的模样。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妆容过于厚重艳丽了,可是那副眉眼却十分的灵动,绝对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而且—— 这女子的五官,乍一看去,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摄政王十分确定的是—— 大越皇帝的贵妃,他是从没见过的。 他脑中混沌的迟疑了片刻,拧眉细看之下,再听见她的话语,便是不可思议的倒抽一口凉气,失声笑了出来:“居然——是你?” 是昭王妃! 是昭王西陵越的王妃,那个曾经登门找过他,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氏! 这个女人,还是真是花样层出不穷。 即使一开始就怀疑过这里等他的人不可能是皇帝的贵妃,但是出现的人是沈青桐,也还是让摄政王狠狠的惊讶了。 笑过了之后,他倒是稍稍放松了心情,款步朝里面走来。 “还好王爷还认得我!”沈青桐也是神色自若的走过去,先屋子当中的那张圆桌边上坐下。 摄政王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这个女人居然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绝对是有所企图的,会是西陵越指使的吗? 那一瞬间,虽然面上的表情收放自如,但是这个男人已经目光敏锐的打量过了这屋子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确定没有埋伏之后,反而更加困惑了。 沈青桐坐下之后就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慢慢地饮。 她看上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摄政王从袖子里抖出那封帖子,扔到她面前:“这是你找人送给本王的?” 沈青桐一愣,随后放下杯子。 她盯着那帖子半晌,却没有去拿,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正色的,一寸一寸的抬起头,看向了摄政王道:“摄政王能来,我还是要庆幸的!” 那人却没什么耐性,直接冷冷的道:“为什么冒用别人的名字?” “我是昭王妃,以我的身份,如果是以我的名义送过去的帖子,王爷会来吗?”沈青桐反问,语气镇定,不温不火。 摄政王闻言,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沈青桐知道他留赵毅在房里是为了防范自己的,所以也介意,就只仍是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道:“摄政王恕我冒昧,我也走投无路了,今天约见于您,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沈青桐找他帮忙?他们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何况—— 中间还夹着一个西陵越! 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9章 风流血案 一时间,那人也摸不清沈青桐的真实意图。 他冷笑:“诚如你自己方才所言,你是昭王妃!” 沈青桐皱眉,眉宇间带了浓重的忧虑之色道:“可是西陵越,他靠不住!” 许是她此时的表情和眼神都太真了,那摄政王反而被她唬住了,神色狐疑的盯着她。 他不再开口,沈青桐的表情却突然演变的愤怒。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像是借此让自己冷静,再放下茶杯的时候,眼底就染上了分外凝重紧张的神色道:“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沈青荷——我大姐和太子之间有私情!” 摄政王的心头微微一动,却是本能的警觉—— 他只以为西陵钰和沈青荷之间的事在其他人眼里都是秘密的,而现在,这个昭王妃找上他来,难道不是为了套他的话的吗? “哦?”他的嘴角扯了一下,然后状似漫不经心,却是再无后话。 沈青桐似乎并根本就不在乎他说不说,只是神色慌乱的继续道:“摄政王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沈家选定了要来和昭王府联姻的人,就是我大姐。可是后来,我大姐突然和太子搅和在了一起,就被西陵越放弃了,当时沈家因为理亏,这才推了我出来顶替我大姐。可是——” 沈青桐说着,语气刻意的一顿,随后就更显得恐慌了起来,眼神乱飘:“那天在京华园的宴会上,我大姐被王爷您带走之后,我无意间听到了一个秘密,西陵越和他的侍卫说,我大姐和太子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是他提早布局,安排下来的。” 摄政王闻言,一惊,这才真是不由的重视起来。 他微微沉吟。 就连站在门口,目不斜视的赵刚都忍不住拧眉朝这边看来。 沈青桐面上神色焦灼,无论从哪个细节上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片刻之后,摄政王才语似平静的问道:“哦?如果真照你这么说,那么他大费周章安排这些事的目的何在?” 沈青桐道:“他的原意,是想安排我大姐进宫的。而事后一旦让皇上发现了太子和我大姐有染,太子的地位必定不保,届时,整个沈家都要跟着灰飞烟灭的!” 皇储是一国稳固的根本,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太子一旦被册封,轻易是不会被废黜的。 而如果太子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那么十拿九稳的,他这位子是注定不保的了。 诚然,这个时候,这位摄政王并没有考虑到让皇帝纳沈青荷为妃的可行性,但只从沈青桐给出的线索考虑—— 西陵越的这个所谓计划,却是有着很强的可行性的。 只是—— 他对沈青桐仍不信任,就盯着桌上她面前的那个被子出神。 这一天,她的指甲上涂了丹蔻,颜色鲜红,刚用过的茶杯边缘,又沾了一层鲜艳欲滴的口脂。 纤纤玉手捧着素白的瓷器,灯光下,微微剔透的手指,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力。 沈青桐用力的捧着茶碗,看上去是紧张又害怕,焦急的继续道:“那个人是个疯子,为了皇位,他处心积虑,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沈家的。现在我大姐没了,她是我大伯的嫡长女,我大伯一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回头一旦此事暴露,沈家一定不会和昭王府善罢甘休的。可是我了解西陵越,他的个性甚为稳妥,在这种事情上,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的。未免将来被沈家率先追究,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的。我害怕!我怕她会从我下手,率先再展开一场针对沈家的阴谋!” 她这样说,逻辑上,几乎滴水不漏,合情合理的。 再加上从她的眼神表情里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摄政王一时间还真有了几分信了她的。 “那么——”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沉吟:“你为什么要来找本王?如果昭王真像是你说的那样野心勃勃,多行不义,你直接去找大越的皇帝陛下揭发他的真面目,岂不是更可靠吗?毕竟——本王是个外人。你应该知道,对你们朝中的许多事,本王是不方便介入和插手的。” “王爷,您是聪明人,何必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沈青桐苦笑:“您应该知道的,我朝陛下本来就对西陵越极为宠爱,否则,又怎么会算是默许了他公然和太子之间争锋?而且,自我父亲死后,我大伯虽然承袭了镇北将军的头衔,实际上他资质平庸,根本就不得陛下的圣心赏识,如果一旦西陵越他要对沈家下手了,陛下也只会顺水推舟,收回沈家的手里的权利。他不会因为我的区区片面之词就废弃掉自己最宠爱和看重的儿子的!” 的确,如果没有皇帝的默许,西陵越的势力也不可能发展到了今天这样的程度。 摄政王道:“那么——你来找本王,又是指望着本王能帮你做什么?” “带我走!”沈青桐道,毫不拖泥带水:“摄政王您贵为北魏的摄政王,他日您回朝的时候,我朝陛下总不至于还要逐一搜查您的行李和的随从吧?只要您肯施以援手,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帮我逃出去的。赶在西陵越对沈家出手之前,我必须得要离开帝京,离开大越!这样一来,能帮我的,就也只有您而已了。而且,这样的事对您而言,就只是举手之劳吧!” 摄政王见她打算的如此周到了,便是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他又问道:“你就这样走了?不管沈家了?” 沈青桐心虚似的低下头,苦涩道:“我不过区区一介女子,人小力弱,要保护整个沈家,我自认为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也就不贪心了。” 她这说的,又都是大实话。 摄政王悠闲的往椅背上一靠。 沈青桐见他不语,就很是忐忑的抬头看向了他:“我刚才说得这些,您如果去告诉太子殿下的话,他一定会感激的。将来如果太子能够登临帝位,您和他之间也是友非敌,我这也不算空手套白狼,白得了王爷您的恩典吧?” “你倒是算的清楚!”摄政王意味不明的冷吃一声。 他靠在椅背上,微眯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子,停顿片刻,又再问道:“那么如果本王真的能助你逃出大越的国界去了,你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又要如何谋生?你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养在深闺的,i不晓得外面世道险恶!” 说话间,他那眼神就不怀好意起来,甚至贪婪的在沈青桐身上上下瞄了起来。 沈青桐看上去一直很紧张,这时候倒是没在意也没多想,脱口道:“早年我父亲在北疆军中带兵的时候,收过一个关门弟子,我师兄,他是北魏人,据说是生在豪富之家的。我父亲在时,对他很好,如果我去投奔他,他应该是会善待于我的!” “嗯?”这一点,摄政王主仆都是意料之外。 他挑眉,眼神神色探究。 沈青桐却是非常着急的,摸出藏在腰带里的那个荷包,小心翼翼的掏出里面的珠子道:“不瞒摄政王,如果只是去北魏,我自己也是可以去的。只是我父亲去世之后,我与师兄之前就断了联系。今天,我之所以会来招商您,一来是因为您带我去北魏,会方便些,二来,摄政王您位高权重,我这里有信物,以您的人脉和能量,就算是大海捞针,要寻这一个人,也会比我容易许多的吧?” 那一小把夜明珠,成色绝佳,是一等一的珍品。 摄政王看在眼里,也是第一眼就有了几分惊艳。 他倒是没多想,信手拈来,从沈青桐掌中取了一颗。 灯光之下,那颗莹润的珠子上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来,只是对着灯影细看,上面却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印记。 不! 那不是印记! 是图腾! 小小的珠子上,用很浅的纹路雕刻着火凤的图样。 九尾火凤! 那是—— 守卫北魏皇族的神鸟,是北魏皇族的图腾标志! 摄政王的心头剧烈一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它将那珠子凑近灯火边上细看,那些若隐若现的刻纹之下,确实无疑,就是九尾火凤的图腾。 沈竞死了十多年了! 而在过去的将近二十年里,北魏太子裴影夜都一直行踪成谜! 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可是,为什么没有呢? 这一刻,摄政王的脑海中几乎是茅塞顿开,恍惚之间已经洞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大笑出声。 可是,他忍住了。 沈青桐已经宝贝的将那珠子取回来,又收进了荷包里。 对面,摄政王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扯了一下、 “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大费周章的求上门来的,摄政王能帮我一把吗?”把荷包收起来,重新放好之后,沈青桐再次正色问道。 “带你去北魏,投奔你师兄?”那人确认道。 “是!”沈青桐点头,眼神期待。 其实她很清楚,哪怕是有利可图,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她诓住的,可是她却有十成十的把握—— 一旦抛出了裴影夜来,这个诱饵的分量却是足够让这个男人彻底的动摇的。 对面的这个女子,明艳又灵动。 灯影下,她如血的红唇和闪闪发光的纯粹眼神交互相应,明明是两种感觉冲突的很厉害,却又分明,这种冲突融会贯通起来的画面会叫人心间热血沸腾。 摄政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突然缓了语气道:“让本王帮你也不是不可以的……” 沈青桐皱眉,“可是?” 那人眼底的笑容就更深了些许,忽而倾身向前,郑重的略一点头道:“你之前开出来的那点条件,还不足以打动本王,要我帮你,你还得要付出些别的筹码!” 话音未落,他已然伸手,往沈青桐捧着茶杯的手上摸去。 沈青桐一惊,飞快的把手移开。 那人也是不气不恼,顺势拿过她之前捧在手里的那个杯子。 沈青桐的身子往后倾了倾,紧张的抿紧了唇角,眼神防备的盯着他。 那人的视线一直*裸的焦灼在她脸上,手里把玩着那个杯子,一点一点,把上面印有口脂的那一边转向自己。 沈青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将那茶杯凑近唇边,就着那一点,慢慢地把里面剩下的大半杯水都喝了。 其间,她张了张嘴,却终于因为太吃惊,而没能说出话来,就那么脸色僵硬的看着对面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你那师兄失散了多年,未必能找的见了,横竖你要的不过就是个容身之所,这些本王都可以给你!”摄政王道。 在这方面,他向来直接,眼睛定定的望着对面的沈青桐:“如何?你走是不走?” 灯光下,再加上连杀女涂了厚厚的脂粉,沈青桐的面色其实看不出太明显的变化来。 只是,她却是皱着眉,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手指捏成了拳头,愤愤的盯着对面那个意图趁火打劫的男人。 看她那架势,盛怒之下,似是准备甩袖而去的,只是很奇怪—— 最终,她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盯着对面那人,半晌,才冷冷的咬牙问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把今天我过来跟你说的话都告诉西陵越是吧?” 摄政王再次震惊,眼睛里的火光却是瞬间被点燃。 “果然聪明!”他抚掌大笑,忽的站起来,手撑着桌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那个面色肃然,眼神凌厉的女子道:“以你的容貌和智慧,配西陵越那臭小子,的确是明珠暗投,可惜的很。只要你跟本王走,本王就是休了王妃娶你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美貌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但是这样聪敏有胆识的却是罕见。 沈青桐与他对峙。 半晌,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赵刚,冷冷的道:“我没得选?” 对面那人一笑,未置可否。 沈青桐渐渐地就有些恼了:“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今天不行,我要先回去,咱们要彼此兑换条件,也要是在您帮我成功脱困,离开了大越之后吧?” 她是这么说了,却也没有强行往外冲。 因为—— 赵刚就站在那门口没动。 对面的摄政王却道:“早晚有什么区别吗?” 却居然就是摆出了一副黑吃黑的强横架势。 “你——”沈青桐怒极。 摄政王却是再度站直了身子,绕过桌子走过来。 他抬手,搭在了沈青桐肩上。 女子的肩膀薄弱,隔着衣物的触感也能让人联想到那下面景致的线条和莹润的肌肤色泽吧。 男人深嗅一口,“你是个聪明人,真要逼着我动强了,那就不好看了!” 这是威胁! *裸的威胁! 沈青桐咬着牙,扭头盯着他,半晌,最终也是如对方意料之中的一样妥协。 她隔着袖子拿开对方的手,继而挑眉一指站在门口的赵刚:“让他出去!我不习惯被人盯着!” 摄政王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 他不开口说话,赵刚却就是站在那里没动。 沈青桐却是再不肯妥协的冷然一笑,也是语气强硬的道:“反正我就是这烂命一条,鱼死网破而已,摄政王真要逼我吗?” 这个女子,是有胆量和脾气的。 摄政王也真怕她会走极端,只是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全,于是讪讪的干笑了声,道:“他看不见!” 话落,赵刚就自觉的背转身去,面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还是笔直的站在了屋子里。 虽后,他又一指里面立在那床榻前面的屏风道:“真的看不见!”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说话间,他就不再迟疑,一侧身道:“还要本王动手吗?” 沈青桐冷哼一声,抬脚就快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屏风后面的床榻上。 摄政王满意一下,跟过去。 那后面的光线微微昏暗,女子满面怒容的神色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更是看得人热血激荡。 他满面红光的伸出手去,不想这一扑,却是骤然头重脚轻,眼前蓦然晕了一下。 神志不清的同时,就见端坐在床边上的沈青桐唇角漾起一抹古怪又冷酷的笑容。 她轻巧的侧身一让。 那人肥硕的身子就轰然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床榻上。 声音太大,站在门口的赵刚猛然回头。 沈青桐却早有准备,在那人倒下去的瞬间,直接其身而上,扑在了他身上。 赵刚回头的时候,只看到屏风后面交叠的两个影子,却未窥见,沈青桐手中冰冷的利刃已经在那男人颈间拉开一道优美的血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0章 我,看见了! “你——”尖锐的剧痛刺穿皮肤,摄政王的意识瞬间清醒,他的声音嘶哑,微不可闻,被隔门传进来的嗔笑怒骂声瞬间冲淡。 沈青桐翻身坐起,在床单上仔细的把指尖上的血迹擦掉,一抹残红,印在粉色光滑的丝缎床单上,触目惊心。 摄政王圆瞪着一双眼睛,神情惊恐的看着旁边容颜妖艳却神情极度冷酷的女子,艰难的,断断续续的吐字道:“是……西陵越……他让你……” 只有西陵越才有这样大的本事和能量的吧? 也许在这里设局杀人的难度还不算太大,可他是北魏的摄政王,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此后的善后却是很麻烦的,想要瞒天过海的将此事掩饰过去,是一件极端冒险和难以达成的考验。 纵观如今的大越帝京,再联系到沈青桐的身份和她方才所说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西陵越了。 因为他和太子西陵钰达成了同盟,所以—— 那位昭王殿下就当机立断的让自己的王妃出马,用一出美人计来彻底铲除自己了?是这个样子的吧? 他真是轻敌! 可是,这几次三番下来,也确实是因为沈青桐这个女人唱作俱佳,演戏的功夫一流,根本就叫人防不胜防的。 沈青桐在他颈边划开的伤口不深也不浅,划破了大动脉,却没有拉断喉管,再加上身上中了迷药,摄政王根本就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他直直的躺在那里,只这片刻的工夫,自颈边涌出来的热血就将床铺湿了一大片。 他坚信,自己是着了西陵越的道,心中暗恨不已。 不想,悠然坐在旁边的沈青桐却是红唇微启,淡淡一笑,坦然的摇头道:“他?当然不是他了!” 摄政王大出所料,不由的又是愣住。 沈青桐慢条斯理的擦掉手上的血,她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此时的处境担忧,反而气定神闲的继续说道:“他要杀你,自然无须过我的手,而现在,真正想要你命的人,是我!” 摄政王使劲的皱眉,卯足了力气,再次艰难吐字:“你?为……什么?” “挡了别人的路,就迟早要被踢开的,这不是最简浅的道理吗?”沈青桐道,语气轻柔的莞尔勾唇,“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你享尽人间富贵,权利带来的*和好处,是时候应该归还给它真正的主人了,不是吗?北魏的皇族正统,本来就不是你,你能平白的占着那个位置那么多年,其实——早就应该知足了的!” 摄政王大为震撼。 横竖赵刚堵在门口,一时半刻的她也出不去,沈青桐反而态度良好的继续与他说道:“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并非都是假的,西陵越做的事是真的,裴太子和沈家的渊源也是真的。所以现在你应该相信了,这件事,真的不是西陵越指使我做的!” “裴——”摄政王不由的到抽一口凉气。 可是冰冷的空气吸入喉管里,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跟着顺便被浸染的冰凉。 这一刻,面对身侧这个艳光四射,美得根本就不像是个人的女子,这个驰骋政坛多年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头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那女子看着他的时候,极尽魅惑之色的一双妖艳的瞳孔里,反射出来的竟然似是如血的凶光。 他看着她,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是有点儿不够用的了。 裴影夜和大越的镇北将军府沈家真的有联系吗? 一开始见沈青桐掏出那些夜明珠的时候,他也只当那是个巧合,他以为就算沈青桐口中的师兄真是裴影夜,那么至少,对于他的身份,沈青桐是被蒙在鼓里的。 可是现在—— 她说她知道!不仅知道,而且…… 裴影夜和沈家之间,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竟然能让沈竞的女儿完全不顾后果的的替他出面来设局杀人? 有一些事情,猝不及防的成了疑团,一股脑的全都冲撞进入了他的脑海里。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神志和意识却在随着血液一起从身体里抽离。 “有些事,你想不明白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横竖回头到了下头,就算知道的再多也都没用了!”沈青桐道,转身坐到床沿上,弯身把甩落在地上的一只绣鞋捡起来,刚套在脚上—— 站在门口的张刚终于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忍不住的提长剑冲了过来。 绕过屏风,一抬头,触目惊心的就是床榻上一片湿漉漉的血迹。 彼时,那位权倾一时的摄政王正一截朽木一样,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眼神里充斥着浓厚的恐惧情绪,看上去诡异极了。 而沈青桐则是从容不迫的穿好鞋子,然后,一寸一寸的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她的目光沉静而幽深,微微扬起的唇角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王爷!”赵刚猛地惊醒,倒抽一口凉气,想要上前一步,但又像是被那么浓厚的血腥味冲撞着,居然只走了半步,再就裹足不前,只是眼神复杂,不可思议的盯着沈青桐,质问道:“你居然……” 话到一半,他却突然打住,又打了个寒战,忍不住的质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口脂上涂毒了吗?她在那杯水里下毒了吗? 进门之后,摄政王接触到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可无论是沈青桐在其中哪一种上下毒的,她自己都会难以幸免的,怎么可能毒倒了摄政王,反而她这个弱女子安然无事? 沈青桐见他没有动手的打算,就是勾唇一笑,好脾气的挑眉道:“之前送去驿馆的那封帖子,我让人在写字的墨汁上加了点儿料,然后——之前在你们进门之前,我又事先在那个杯子的内壁上涂了点儿东西。两物相冲,不过尔尔!” “你——”赵刚用力的握着手中剑柄,眉心挤出了层层叠叠的沟壑。 沈青桐却是拍了拍裙子站起来。 她举步朝他走过去。 杀了他的主人之后,她居然像是对这个人毫无戒心的样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然后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有恃无恐的微笑道:“怎么?你还需要替他报仇吗?” 他这话,问得就很有几分诡异了。 赵刚的眉头越皱越紧。 沈青桐已经越过了他去。 她旁若无人的走到立在墙根底下的盆架前,湿了一方帕子,擦掉了唇上浓厚厚的一层口脂。 赵刚一直站在那屏风后面没动。 她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那男人的背影,就又重新走过去,看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摄政王,然后重新正色看向了神色凝重的赵刚。 “我认得你!”她说,全然不管赵刚脸上过分吃惊的表情:“不!或者那时候我见到的人,是你的父亲或者兄长。这些年,你潜伏在这个人的身边,为的不就是今天吗?还不走?再等下去,我可就不保证你一定能走得了了!” 赵刚又是猛然一惊。 沈青桐已经再次绕开了他,走到了外面的那张桌子前面,一边捡起了那里放着的那封帖子,一边道:“放心吧!我下手有数,他绝对活不了的,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再补一刀再走,可是如果再耽搁,我就真的不保证你一定能走得了了!” 她捡起那封折子打开,上面几行小字,在灯光下,墨色幽深。 赵刚神色复杂的回头看她。 那少女的背影单薄,站在那里的样子,沐浴在灯影下,竟是叫人几乎忘记了这里是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的凶杀现场,而仿佛,这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的闺房,夜色沉静,她正在灯下悠然的读着某一本很有意思的书。 “你怎么走?我——”最后,赵刚开口。 话音未落,以他警觉的洞察力,已经听到屋顶上,由远及近掠过的脚步声。 果然,沈青桐这样的自信都是有根据的。 面前的沈青桐不为所动,也没有回头,赵刚又盯着她的背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咬牙,转身推开了朝向后巷的一扇窗,翻窗跳了出去。 这时候,正是花街上最热闹的时候,下面的小巷子里,出门寻欢的客人和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耳语*。 赵刚的身手一流,蓦然跃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你——”周围的人一阵的莫名其妙,他却一扭身,就头也不回匆忙的跑了。 横竖就只是个奇怪的路人罢了,也没人多想,街道上的热闹仍旧不减。 彼时那楼上,窗子半敞,再没有合上。 屋子里的烛火一晃。 沈青桐一直盯着折子上落款处的几个小字—— 那几个字,看起来是那样陌生,可是看在眼睛里,却能激起她体内的热血激荡。 这一刻,她的心情是兴奋的,甚至是带了一种控制不住的疯狂的执念—— 只要把这封帖子留在这里,回头等外面的那些北魏冲进来,这帝京之内,马上就会风云变色,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是她知道—— 那个女人,必死无疑! 今天的计划,本就是个一石二鸟之计,其实从一开始,她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下场。 北魏的摄政王死了,裴影夜的障碍就扫除了大半。 可是现在,捏着这一封帖子,她却又突然的犹豫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一刻,她要将这一切都变成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吗?不是多怕承担接下来的后果,她也从来都不怕死,只是—— 事到临头,却突然那么的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将一切的面具揭开,都推向毁灭的深渊。 窗外的风灌进来,又一阵烛火摇曳。 斜对面的另一扇窗子被人从外面无声的推开,然后形如鬼魅,屋顶上,倒挂下来一条人影。 娃娃脸大眼睛的侍卫咧嘴一笑,身子一晃,轻盈的荡进来,一个旋身,稳稳的落地。 “嘿嘿!王妃!”云翼咧嘴一笑。 沈青桐的思绪被拉回。 她飞快的转身,面上神情冷静,转身的瞬间,顺手把捏在手里的帖子凑到烛火上引燃,一边道:“你来的刚刚好,带我出去!” 这个命令,下的要多突然就有多突然,要多理所应当就有多理所应当。 云翼眨眨眼,自然也是进屋就闻到了这里浓厚的血腥味了。 他嗅了嗅,顺着看过去,看到床上死不瞑目,已无任何生气的北魏摄政王,险些一蹦三尺高。 “死啦?”云翼问。 他家王妃真乃神人也!那可是北魏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啊,这说抹脖子就给抹脖子了? 他家王爷都没有这么简单直接粗暴的好么? 云翼两眼放光,显然也是不合时宜的兴奋了。 沈青桐却是没心思和他在这里欣赏犯罪现场的,径自朝他走过去,不满的催促:“走啊,难道还等人来人赃并获吗?” “哦!”云翼应了声,这才注意到了他家王妃这身奇怪的打扮。 要不是这气势,不细看的话,他差点就认不出来。 可是—— 脑中灵光一闪,他又突然觉得他家王妃看着挺眼熟的。 是在哪里见过呢? 云翼绞尽脑汁的想。 沈青桐就不乐意了,“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 云翼的思绪被打断,立刻一拍脑门,悟了—— 这是他家王妃啊!看着眼熟就对了! 于是就不再多想,走过去,咧嘴道了声“属下得罪了”便是将沈青桐往肩上一扛,手一撑,就直接翻窗而出。 天旋地转间,沈青桐回头,就见那桌脚下,火光蔓延,一点一点将那帖子上的文字逐一吞噬。 于是,她狠狠的闭了眼,长叹一口气。 这边云翼的动作本来很快的,之前的赵刚也是一样的从天而降,突然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人们最多也就只是诧异,看着他跑了也就忘了,可是这会儿云翼肩上扛着个大活人,骤然从天而降,立刻就在人群里引起了恐慌。 “什么情况?” “这怎么回事?这人谁啊?” “采花贼吗?从哪儿来的?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 “看!那边的窗户开了!那好像是崇明馆的后窗吧,是从里面出来的吧?” “刚才他肩上扛着的是个女人吗?” “啊!采花贼!有贼啊——” 有女人凄厉的惨叫声突然间响彻天际。 人来人往,谈笑声络绎不绝的街道上,瞬间炸开了锅。 然后片刻之后,高处崇明馆的楼上就更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冲天而起:“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 人心惶惶!惨叫连连! 往日里,莺歌燕舞的青楼一条街上,迎来了历史上最不同寻常的一个夜晚。 那些守在二楼门外的北魏人破门而入,闯进屋子里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他们摄政王尚带着余温的尸体。 二楼的窗户大开,外面的街道上乱成一片,凶手早就逃得没了踪影。 侍卫们也都慌了神,一边强行扣押封闭了整座崇明馆,一边派人去报官,一边又叫人去驿馆调派私兵,将整条花街围了水泄不通。 住在附近街上的的百姓都被惊动,纷纷出门看热闹。 离着这里两条街的地方,是一条安静的老巷子,沈青桐提前留了马车在这里。 云翼把她扛过去,才把人放下,“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府!”沈青桐道,说话间已经弯身钻进了马车。 云翼想了想,从袖子上撕下一块破布,蒙了脸,跳上车就驾车往内城的方向去。 这个时候,夜黑风高,就算他遮了脸,装扮诡异,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能看得清了。 马车奔出了巷子,因为走的太快了,险些和从另一边过来的一辆马车撞上,云翼赶紧收缰绳,拉缓了速度,马车颠簸,窗帘被风掀开一角。 对面一间屋子的窗户透出些许微光,恰是将里面女子妆容明艳的半边脸颊呈现出来。 云翼的稳住了马车,然后继续扬鞭,驾车狂奔。 对面,郭家的马车本来是走的前面一条街,可是被官府赶来的人冲撞,前面的街道临时封锁,就只能改道走了这边。 突然被这里暗巷子里冲出来马车险些撞上,坐在车上的郭愫主仆也都吓得不轻。 “那人怎么这样,差点撞了人就这么跑了?”郭愫的丫头愤愤不平。 郭愫此时却是失了神,神色茫然的仍是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茫茫的夜色,喃喃的道:“刚才的那个人是——” 刚才惊鸿一瞥,他看见了坐在那辆马车里的女人,就算只是匆匆一眼,可那个人是…… 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可如果不是眼花,难道还是见鬼了吗? 这个时间,又是这个地点,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是她看错了吗? 她确定,她一定没有看错的! 那一瞬间,郭愫突然心乱如麻,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真相蓦然冲撞进了脑海里,让她极度的不安起来。 “小姐,您在说什么?”旁边的丫头见她失神,就试着叫她。 郭愫从外面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丫头,还是觉得挺可笑的道:“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真是太奇怪,也太诡异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1章 那个女人,这是在警告她吗? 郭愫的一颗心,狂跳不已。 “小姐!”丫头见她的脸色不好,就忍不住的担忧问道:“您是不是受了惊吓?没事吧?” “没事!”郭愫连忙收摄心神,想了下,就又掀开窗帘对外面的跟车的管事道:“张伯,刚才前面那条街上闹得很,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呢!”张伯道:“不过官府的官差既然都赶来了,那就肯定不是小事。” “我觉得有点奇怪,你叫个人去打听一下吧!”郭愫道。 “好!”张伯倒是没多想,直接就答应了。 郭愫退回了车厢里,安静的坐着,脑海里却忍不住的不断重现方才那辆马车里,惊鸿一瞥,她看到的那张美人面。 即使当时的光线不算太明朗,可是那张脸的轮廓和五官的感觉…… 她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那是—— 皇宫里深受皇帝宠爱,深居简出的常贵妃! * 这边云翼驾车,一路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他家王妃逃离命案现场,待到把身后的喧嚣远远的抛开了,就一把扯下蒙面的布条。 而此时的马车里,沈青桐已经用带出来那条湿帕子,快速的把脸上厚厚的一层脂粉全部擦洗干净了,并且换上了事先放在马车上的一套常服。 “停车!”感觉到外面的街道上已无人声,她就叫停了云翼。 “吁!”云翼收住缰绳。 身后,沈青桐已经掀开了帘子道:“找个没人的地方,车上有火油,把马车烧了,我们走回去!” 言罢,已经不由分说的跳下了马车。 云翼对他家王妃大变活人的把戏倒是没怎么不适应,跟着就也跳下了马车。 此时夜深人静,这一片已经离开案发现场好远了。 两人赶着马车又往前走了一阵,找到一处废弃的巷子,云翼就把马车赶进去,淋上火油,放了火。 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下雨,天气干燥。 火光蔓延,火舌迅速将整个马车吞噬。 “我们走!”沈青桐道,提了裙子就走。 云翼快步跟上。 两人一行,行色匆匆,穿过前面的一条巷子,刚要拐弯,冷不防就看到前面一侧街道的尽头火光蔓延,有一大片急促的脚步声快速的逼近。 云翼警觉的一把扯过沈青桐,往后闪到了身后墙壁的暗影里。 “那边好像有火光!”随后,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沈青桐皱眉,扭头看向了云翼。 云翼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眼见着那条火龙在迅速的朝这边逼近,他顿时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又是把沈青桐扯过来,往肩上一扛,然后纵身一跃,就跳过了身后的墙头。 那间宅子废弃已久,里面杂草丛生,一股霉烂的味道。 沈青桐倒挂在他肩上,几欲作呕,好在云翼还算有点眼色,扛着她随后又是几个起落,过了几个墙头,到了宅子另一边的街上。 “死的是北魏的摄政王,北魏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京兆府一旦得到消息,一定会全部出洞的,太子没准都会过去!”云翼把沈青桐放下,为难的挠了挠头。 沈青桐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怕的话你就先走!反正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连累你主子!” 云翼眨眨眼—— 他哪敢真的丢下他家王妃自己走啊?就讨好的咧嘴一笑:“要不属下找个地方,王妃您先藏着,我去把他们引开,回头天亮了,再想办法叫王爷找人来接您?” 他的轻功虽然好,可如果京城解严了,他要扛着个大活人在街上招摇过市,那也是找死。 沈青桐这时候才忍不住的想起西陵越此时会有的反应,正在失神,却突然就被云翼拽了个踉跄,拖着她就往前奔去。 迎面的街道上,一辆马车被重兵护卫着,快速朝这边逼近。 那些人手里也举着火把,火光刺目。 沈青桐抬手挡了下眼睛,这才看清楚,过来的那辆马车居然是西陵越专用的。 这三更半夜的,这人居然亲自找出来了? 这一刻,她才是后知后觉的有些心虚了起来。 但是根本就容不得她多想,云翼已经一路拽着她,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 “王爷!”云翼道,声音里明显偷着兴奋。 对面周管家一挥手,马车戛然而止。 随后,车门被打开。 沈青桐抬眸看过去,就见里面一尊冷面神一样的她家夫君正双手抱胸,靠着车厢坐在那里。 车厢里的灯火昏暗摇曳,他那张脸,真是怎么看都叫人觉得瘆得慌。 沈青桐心虚的很,正在迟疑不前的时候,因为车队停滞下来,后面的拐角处,又是一队人马拐了过来—— 太子西陵钰,带着自己的府兵不下百人的阵容,匆匆而来。 沈青桐的一颗心,瞬间往上提,这时候,就再也顾不上矜持了,提了裙子快跑过去,自己爬上了车。 西陵越靠在那车厢上没动,冷眼看她,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这个混账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没节操没底线!她不是能耐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吗?真想把她丢出去,让这混账东西自生自灭啊! 昭王殿下气得心肝肺都要一股脑儿的炸裂了。 后面西陵钰一行人已经快速的追了上来。 “本宫就说什么人,三更半夜这么大的阵仗人在这里呢,原来是老三你啊!”西陵钰看清楚是昭王府的车队之后,便就是目色一凝,顺势收缓了缰绳,款步策马踱步绕到了前面。 沈青桐低了头,不吭声。 西陵越就坐着没动,此时稍稍侧目看过去一眼,挑眉道:“我的阵仗再大也大不过二哥你,怎么,二哥你这是连夜练兵吗?” 西陵钰哪里有心思和他开玩笑,脸色当时就又暗沉了几分下来道:“明人不说暗话,北魏的摄政王出事了,你难道不是过去凑热闹的?” 那位摄政王出事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就直接想到了西陵越—— 毕竟在这大越的地界之内,有理由也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就只有西陵越了。 可是这会儿骤然看到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沈青桐,却是愣住了。 西陵钰的目光移过去。 西陵越就有点不高兴了,再次开口道:“北魏的摄政王出事了吗?本王没兴趣!最近不是一直都是二哥和你走得近,也是你在负责招待他的吗?二哥既然你有公干,那我就不耽误你了,请便吧!” 西陵钰闻言,又是一愣。 西陵越却是不耐烦了,冷笑一声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和二哥不同路,我深夜出门,是陪着王妃一起回沈家奔丧的。” 沈家的事,西陵钰因为一直有叫人盯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多少是有些耳闻的,疑似沈家的内斗闹出的人命官司。 但是这些,沈青桐却是不知道的。 骤一闻言,她倒是有些始料未及。 “你倒是真有闲情逸致!”西陵钰冷嗤一声,他是真的没多少耐性,言罢,就调转马头,带着人先去了。 西陵越冷眼目送,等他们走得远了,见周管家等人还愣着没动,就又不耐烦的催促,“走啊!” “哦!”周管家赶紧收摄心神,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也还是不得不开口问道:“王爷,咱们这是往哪边去?” 他们出来,就是为了找沈青桐的。 现在人找到了—— 西陵越一脚把放在旁边的一个绣墩踹出去,怒吼道:“你聋啊!” 周管家本能的山神一躲,堪堪好躲开了攻击,一抬头,对上他家王爷乌黑的脸色,心脏就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赶紧冲过去一把合上了车门,匆忙的指挥道:“去镇北将军府!” 既然是被太子碰上了,而他家王爷又放了话,那么就算只是为了圆谎,这一趟也是要直奔沈家的。 马车继续前行。 车厢里,西陵越一直一语不发。 沈青桐却是诧异,忍不住的脱口问道:“沈家的什么人没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早上大夫人进宫之前,必定是在沈家做了点什么手脚的,只是她也看出来了大夫人的仓促,想着对方应该是不至于把老夫人怎么样的。 这样一来,倒霉的就只能是胡氏母子了? 诚然,沈青桐也只是顺口一问,话一出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马车里的气氛不太对。 她骤然抬头,就见西陵越目光冰冷的盯着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难道这时候不该是你先主动给本王做个解释吗?”西陵越问道。 虽然他也想端着架子,等这女人自己主动认错。 可是—— 太生气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遇到的所有糟心事都没有这个女人给他制造的麻烦多。 杀人放火也就算了,问题是—— 她居然金蝉脱壳,偷偷摸摸跑到青楼里去杀人? 花样真多哈! 这个混账东西! 西陵越说话的时候,虽然在极力的压制怒火,出口的声音也是再不可能表现的友善了。 反正事情做都做了,尤其还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沈青桐一开始就没准备跟他装糊涂。 这时候,便是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坦白道:“北魏的摄政王,是我杀的!” 昭王殿下简直就想拆马车。 然则这黑灯瞎火的,他也不想走路回去,强忍之下,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黄花梨木的桌板还算解释,可是座下整一辆的马车抖了一下。 驾车的车夫被震出了一身的冷汗,用力的抓着缰绳。 马车里,西陵越额角青筋暴起,咬牙盯着对面一脸神色坦然的沈青桐,一字一顿道:“沈青桐,你是我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王妃,你当我昭王府是什么地方?你真当是本王的脾气好,奈何不得你了是吗?能由着你集采三番的胡作非为?” 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怒到恨不能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亲手掐死。 沈青桐看着他脸上几乎可以说是狰狞的表情,心中反而有了几分释然。 她往身后的车厢上一看,直视对面那男人愤怒的面孔,却是一脸轻松的反问道:“怎么?王爷这是后悔了?” 这女人,自己做了错事,还这么有恃无恐? “呵——”要不是此时他的意识很清醒,西陵越身之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不可思议的笑出声音来,“你说什么?” “这个昭王妃不是我主动要做的?也是不我求着王爷把我抬回去的,您这时候后悔了?是说给我听得吗?”沈青桐道。 也说不上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杀了那人之后,那一瞬间她是有过一种热血激荡的兴奋的心情的,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心里反而是多了几分萧索的情绪。 对面的西陵越一脸的错愕。 沈青桐看着他,就又笑了:“如果真觉得我是个麻烦,或许——王爷您现在还可以考虑,再用一口八人抬的棺木把我从你昭王府的大门里头送出去?” 她说这话时候的神情轻松,语气揶揄。 但是这样的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对面,那女子的容貌清丽,笑容慵懒,灯影下,眸光闪烁,那种光亮,依稀带了几分美好星光的味道。 西陵越从她这话里,没有听出挑衅的味道,反而莫名其妙被感染的心里发堵。 他就是一念之差,一时兴起才会娶了这么个女人回来,而且一次又一次的,她也的确是给他造成了许多困扰,也制造出了太多的麻烦,但是很奇怪的,虽然他常常会被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打从心底里,却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个麻烦处理掉的。 他这是有病吧?有病到了近乎自虐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既然舍不得处理掉,那就只能继续收拾她制造出来的麻烦,继续忍了,横竖—— 太子那样的对手,一点趣味也没有,他这媳妇,好歹还能给他找点儿刺激,偶尔也丰富一下人生不是? 对面的沈青桐是在等着他发作的,可是等了半天,等昭王殿下气饱了,他也就成功的自行渡劫超脱了。 他瞪了她半晌,最后便是冷冷的别过了头去,道:“冯氏死了!” 沈青桐还等着他发作追究自己呢,这一瞬间,他的态度和话题都转变的太快,一时间始料未及,沈青桐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整理好了思路。 “你说谁?”她问,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大夫人明明是被送进了宫里,可是西陵越派出去的人明察暗访之下,并没有得到她从任何一处宫门出宫的消息,反而—— 天黑之后,沈家传出来她的死讯! 溺死的!还是溺死在了沈家后院的池塘里? 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 西陵越也是左思右想都没有摸清楚一个具体的脉络来。 这时候,他就故意的不给沈青桐解惑,冷嗤一声,闭口不谈。 沈青桐被吊着胃口,这时候是真的困惑和迷茫的—— 大夫人死了?死在宫里的吗?怎么会?是谁杀了她?陈皇后的人发现了她,所以赶在她把事情闹开了之前,杀人灭口了? 这样一来,沈家现在应该是被推上了风尖浪口了吧? 毕竟—— 大夫人死在了宫里,沈家人是不可能不闻不问的。 西陵越就是闭口不言了,沈青桐心中思绪烦乱,胡乱的想了一路,待到两人去到沈家的时候,才发现沈家愁云惨雾,居然是胡氏的一双儿女也都没了。 老夫人等人全都在胡氏那边。 “王爷,王妃?你们怎么来了?”管家大为意外,赶紧过来行礼。 沈青桐还只当大夫人是死在宫里的,直接道:“听说大伯母遭遇不测,我们过来看看她,她的遗体呢?” 这么一说,管家才想起来,尴尬道:“这个,府里小公子和六小姐也刚过了,还没顾上!大小姐去世了,夫人许是伤心过度,这才失足落水,溺毙了吧!” 管家说着,边引两人往后院走。 沈青桐这才察觉了异样,再一抬头,看到远处黑黢黢的那个池塘,顿时便是冷笑出声。 那个女人,这是在警告她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2章 忽悠 夜色中,她这一声,实在是有些突兀。 西陵越皱眉,下意识的侧目,朝她看过来一眼。 沈青桐察觉自己失态,却是面有愠色的冲着在前面引路的管家道:“三更半夜的,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管家倒是没有多想,回头,面有难色道:“今天府邸里出了很多事,二夫人那边,请了高僧过来给两位小主子超度,老夫人又气病了,这府里都乱套了,大夫人的遗体我们又不敢擅动,所以这会儿还在这边呢。” 说着,他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抬眸又看向了西陵越道:“有怠慢王爷和王妃的地方,实在是对不住!” 沈青桐于是就没再说什么。 西陵越也没做声。 管家引着两人走过最后一段小路,到了前面。 早上那会儿,大夫人把府里闹了个天翻地覆,老夫人大怒,又找不到人,盛怒之下就重责了她院子里所有的人。 这会儿,杨妈妈等人都挨了打,床都下不来,所以在大夫人这边,就更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这里管家倒是留了两个人守着。 一盏孤灯,两个家丁站得远远的,在回廊底下打瞌睡。 “咳!”管家大声的咳嗽了一下。 “管家!”两个人这才猛然察觉有人过来了,于是赶紧的收摄心神,快走过来,再一看见沈青桐二人,就赶紧跪地行礼:“见过王爷!王妃吉祥!” 西陵越一直置身事外,一个局外人似的,没有做声。 沈青桐也没叫起,像是有些忌讳的远远看了眼前面蒙在白布下面的尸体,道:“再怎么样你们也要把大伯母的遗体送回沐云楼去啊,一直搁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这个——”管家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的,大夫人一次杀了她的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沈良臣虽然暂时还有命在,但是大夫也说还有风险,这种情况下,老夫人怎么可能善待大夫人,去操持她的身后事? 沈青桐见他不动,低头略一思忖就像是茅塞顿开的样子,不耐烦的道:“我叫你们移回去就先移回去,大伯母是堂堂的将军夫人,不管怎样,该有的体面也还是要给她的。你们一直把她的尸身停在这里,万一传出去,还不是叫人戳死沈家的脊梁骨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老夫人那里…… 管家又再迟疑了一下,再一抬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西陵越,也就没了犹豫道:“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就招招手,叫来了两个侍卫:“快把夫人的尸身送回沐云楼去,叫人过去准备后事吧!” “是!”那两个家丁答应了,匆匆的去找人帮忙。 沈青桐这才又回头看向了西陵越,打着商量的语气道:“管家说祖母不舒服,我得去看看她,府里出了这样的晦气事,冲撞了王爷,都是妾身我的不是,王爷去花厅坐坐?我去去就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带感激,看着还真像是有那么回事。 西陵越的嘴角忍不住的略一抽搐,随后也是若无其事的勾唇一笑道:“你出阁前的住处在哪儿?本王好像还没去过,既然沈老夫人悲痛伤心呢,王妃不妨多陪陪她,横竖今夜外头都不太平,咱们就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也好。”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虽然不温柔缱绻,可就是因为看着沈青桐的眼神太过“专注”了,竟是会让旁观者就是生出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来。 沈青桐被他盯着,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怔愣了片刻,她才僵硬的扯着嘴角,点头道:“好!” 然后,转头对管家道:“我那边很久没有人住了,麻烦管家叫人先过去拾掇一下吧!” “是!”管家有点受宠若惊,赶忙点头答应了,转身就也匆匆的去了。 这时候,这池塘边上就只剩下沈青桐和西陵越等人了。 周管家使了个眼色,自觉的带着几个侍卫避开了。 西陵越却是往前又走了几步,径自走到那池塘前面站定,盯着脚下幽深的池水,冷静的开口道:“你还是没什么话要跟本王说的吗?” 不是逼供!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王妃软硬不吃,所以根本就不屑于和她较劲了,所以这话出口的时候,反而是问得一派轻松。 沈青桐站在原地没动,离着他几步远,想了想,还是从容的举步朝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她也是看着面前黑黝黝的一片水面,语气波澜不惊的开口:“早上大伯母去找我,当时刚好我也正想要找个理由出府,所以就答应了她的请求,让木槿她们把她送进宫里去了。后面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是啊?大夫人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的又回到了将军府嗯? 这也是西陵越百思不解的地方。 他勾唇,露出一个不能算是笑容的笑容,也是饶有兴致的说道:“宫里一点儿额外的风声也没有,送她回来的人,真是煞费苦心了!” 可是,这究竟又是什么人做的呢? 沈青桐扭头去看他的侧脸,却是神情忧虑的一再的欲言又止。 西陵越察觉了她目光的落点,扭头看过来,略一挑眉,刚要说话,身后花园的方向就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王爷?王妃?” 是方妈妈的声音。 沈青桐循声望去。 果然是方妈妈带了几个人快步迎了过来。 “老奴见过王爷王妃!”她带头行礼:“奴婢实在没想到王爷和王妃会连夜过来,再加上老夫人身体抱恙,所以也没顾上,怠慢之处,还请王爷和王妃莫怪。” “方妈妈不要这么说,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沈青桐道,伸手亲自把她扶起来,又道:“祖母她还好吗?我过去看看她!” “好!”方妈妈赶紧点头,但随后想起了什么,就又为难的偷瞄了西陵越一眼:“可是——” “哦!天色很晚了,而且我们过来的路上看到京兆府的衙差都出来了,好像城里出什么事了,未免节外生枝,今晚我和王爷就宿在这里吧!”沈青桐道。 “那好!”方妈妈松了口气,但随后又是心头一紧,赶紧又谦逊的冲着西陵越屈膝一福道:“舍下简陋,还请王爷莫怪!” 西陵越目中无人,自然不必和她寒暄,就只是负手而立,面容冷傲的一语不发。 方妈妈只觉得心头压力重重,赶紧招呼了个丫头为他引路,自己则是亲自带着沈青桐往红梅堂的方向去。 “听说三弟和六妹也出事了?”沈青桐问道,也不绕弯子了,“到底怎么办回事?” “唉!”方妈妈叹了口气,也不试图瞒她了,直言道:“老夫人已经盘问过沐云楼的下人了,是大夫人!唉!大小姐这一走,夫人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差一点,沈和的所有儿女就都折进去了。 方妈妈想来,还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沈和和大夫人的恩怨,别说是在沈家,就实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也曾被热议过一阵,不算什么秘密。 沈青桐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大伯母一直都把大姐当成命根子看待的!” 方妈妈又是唉声叹气。 沈青桐不再多问,一行人去了红梅堂。 彼时那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因为知道沈青桐回来了,老夫人就在等她,之所以没出去,实在是这一整天,心力交瘁,宁肯失礼,也没心思去应付西陵越了。 “祖母!”海棠打开帘子,沈青桐一低头,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夫人睁开了眼睛,招招手:“过来坐!” 沈青桐走过去,在炕沿上坐下。 她也不绕弯子,直言不讳的开口道:“府里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就算不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还请祖母节哀,还是要保重身体的!” 老夫人自嘲的苦笑一声,面色颓废道:“都是冤孽!” 她是将大夫人恨到了骨子里,但是就因为气到了极致,这时候反而更加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完全没了脾气。 她也不过分的咒骂谁了。 沈青桐却还要安慰她道:“大伯父正值壮年,子嗣还会有的,而且二弟不是也没事吗?祖母凡事还是要往前看的,您也不要想的太多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 “嗯!”老夫人心不在焉,含糊着随便答应了一声,随后却是突然庄重了神色,拧眉看向了她道:“怎么昭王殿下跟着你一起回来了?是他那边——” 她是没过分的揣测沈青桐的心思,反而更不放心西陵越。 沈家又出了这样乌七八糟的事情,那么沈家在他心里的印象就又要大打折扣了吧? 想起了这个,老夫人就忍不住胆战心惊了起来。 沈青桐面上神色也瞬间转为凝重,苦涩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也不是我要过来的,是王爷突然叫人过去说大伯母出了事,说要带我回来看看的!”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的一颗心就更是猛的往上一提。 祖孙两个都不再说话,屋子里愁云惨雾的各自沉默。 半晌,老夫人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若有所思的盯着沈青桐的肚子道:“你这还没有消息吗?” 沈青桐被她问的先是一愣,随后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恍然明白他话中所指。 面上略有尴尬,沈青桐摇了摇头:“这也是要看缘分的!” 老夫人虽然心焦,可到底也是无话可说了,正要再嘱咐她两句话,外面铃兰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二夫人,二夫人带人闯进了沐云楼,喊着要将大夫人挫骨扬灰呢!” 老夫人脑中翁的一声,猛地坐直了身子。 她的面色铁青,只要想着这会儿西陵越和沈青桐在,就气得胸口发闷,最后一拍桌子,怒骂道:“这一个个的,就没个省心的!” 沈青桐是懒得计较这些的,微微勾唇笑了下:“祖母快去看看吧,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王爷说要在这里留宿一晚,我先回去了!” “嗯!”老夫人听她这意思,还是向着自家人的,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匆忙的下炕,穿了鞋就奔了沐云楼。 沈青桐从红梅堂出来,也没有闲逛,就直接回了锦澜院。 今晚西陵越出来,一个丫头也没带,这会儿门口就守着几个王府里带来的侍卫,然后偌大的一个院子里,除了灯火,就再没有了任何的人声和动静。 沈青桐进了院子,推门进去。 外屋的墙根底下燃着两盏宫灯,屏风后面寂静无声。 她也懒得再叫丫头进来服侍,随便洗了把脸,就进了里屋。 彼时,西陵越还没睡,只穿了寝衣坐在床上,靠着枕头翻看一本游记。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虽不说话,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沈青桐微微吐出一口气,走过去,掀开被子,犹豫了一下,就挨在他身旁坐了,脑袋一偏,刚好靠在他肩头上。 西陵越挑眉,唇角忍不住的勾起一个弧度,然后就把那书本远远的扔了,悠然的往后一仰,就不冷不热的调侃道:“忽悠完了老太婆,看来这会儿你也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接着来糊弄本王了?” 沈青桐对他的嘲讽完全的置若罔闻,就只是面容萧索的靠在他肩上,一语不发。 西陵越这会儿已经气过了,倒是也不着急了。 她不说话,他也不逼她,就是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搂,再一个翻身,可把人压在了身下。 帐子里的的光线昏暗,他的目光俯视下来,漆黑如夜的瞳孔里,隐约可以现出她的影子。 沈青桐仰面朝天,静默的注视他瞳孔里模糊的影像。 他的呼吸温热,笼罩下来,那种真实的温度,恍惚完全驱散了夜色中的寒气。 沈青桐看着他,缓缓抬手,用手指去梳理他的眉,自己眼底的神色却是分外凝重的突然开口说道:“我六岁那年,也曾失足掉进了那个池塘里,可是怎么这么巧,大伯母居然刚好就是死在那里的?” 除非是他逼问,否则的话,她对他是绝口不提这些陈年旧事的,甚至于有时候说了什么,他都还需要自己去甄别选择信与不信。 可是这一次,沈青桐居然会主动和他提起了小时候? 西陵越始料未及,不由得愣住了。 沈青桐就又自嘲的笑了笑,往旁边偏过头去,继续道:“我刚试探过祖母了,她们都不知她今天有进过宫。不过既然是我把她送进去的,只要有人存心想查,就一定会知道,并且十有*,他们是会把这件是算在你的头上的。” 她不想维护沈家的人,更不想就这么理所应当的来坑西陵越,虽然有些事,她是擅做主张的做了,但是至少—— 觉得应该给他打个招呼,让他心里有数的。 这一刻,沈青桐的情绪低落到了极致。 这一点,西陵越是能清楚的感受到的。 本来还有那么一点儿旖旎的心思,这时候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于是放开了她,自己坐起来,冷嗤一声道:“冯氏的事到底是谁做的,我这边还没有线索。怎么,你心虚?这才觉得对不住本王了?” 沈青桐偏头朝一边,一语不发。 西陵越侧目又看了她一眼,就也觉得兴致缺缺。 他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头顶的幔帐道:“崇明馆杀人案的雏形已现,说是青楼女子杀人潜逃。那个叫做绿腰的妓女是收了你的好处逃走了吧?她人呢?” 这些事,都是朝着沈青桐预期的方向发展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西陵越会过问。 沈青桐微微诧异,扭头看他。 西陵越仰躺着没动,冷冷的道:“必须找到她,灭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3章 质问,是你杀了她? 他的语气冷淡,却又隐隐的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 沈青桐盯着他的侧脸,半晌未置一词。 西陵越却不高兴了,不耐烦的再催促:“活人的嘴巴都不可靠,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人先被他找到,后果你知道的。本王——不能冒这个险!” 是的!他是个做事情面面俱到的人。 可是这一次,包括北魏的摄政王和大夫人人在内的所有事,其实都是沈青桐自作主张惹下的麻烦。 本来从一开始,沈青桐就做好了他会大发雷霆的准备,却是怎么都就没有想到,他也就不冷不热的挤兑了两句之后,还主动提出来要出手替她惹下的麻烦善后的。 这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和她认识的那个西陵越判若两人。 沈青桐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慢慢演变的复杂,心里斟酌再三,终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你都不问我做这些事的原因吗?现在——却要替我一起担下这些后果吗?” “后果?”西陵越冷嗤一声,闭上了眼:“区区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事,在本王这里,还用不上‘后果’这么严重的字眼。” 沈青桐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大夫人不是她杀的,而她帮助大夫人混进宫去,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金蝉脱壳的,从始至终,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北魏的摄政王,而她之所以行刺北魏摄政王的理由—— 他根本就不想过问,不仅不想问,甚至还刻意的回避了。 这个时候,他在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些,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他根本犯不着在这上面过多的浪费精力去探查和追究。 可是,他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却没能安抚住沈青桐。 沈青桐紧皱着眉头,一直从旁盯着他。 西陵越被她盯的烦了,便就强行将她往怀里一压,没好气道:“既然不想说,那就睡觉!” 那个叫做绿腰的青楼女子,他已经吩咐云鹏去找了。 沈青桐的个性他了解,这女人当狠则狠,绝对不会手软,但却似乎又有一点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妇人之仁,绝不伤害无辜。 那个叫做绿腰的女人,不是她的仇敌,也没有得罪过她,所以这会儿西陵越是想都不用想的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对那女人下杀手的。 沈青桐的脸被他闷在怀里,能清楚的听到他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夜色寂静,这样的响动于她而言,是绝对的震撼,但是莫名的,有能带给人一种意外心安的力量。 于是,她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脸颊平静的贴靠在他胸前,开始一下又一下的默数他的心跳声。 西陵越的一只手压在她的后背上,自然感知到了她身体的变化,以为她是安心的睡了,也就没有再多想,慢慢的也入了梦。 沈青桐的脑袋枕在他胸口,事实上却是一夜无眠,事后自己想起开都觉得滑稽,而事实上就是这样,那一夜,破天荒的,她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是乐此不疲的数了整夜他的心跳声。 次日一早起来,沈家的后院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到处一片花白,气氛凄凉又压抑。 西陵越是没兴趣管他们家的琐事的,早膳都没吃就拖着沈青桐走了。 “王爷,今儿个的早朝是赶不上了,小的替您传信给宫里,让路大总管和皇上说明状况了。”周管家道,亲自上千开了车门,“您看这会儿您是回府吗?” 沈青桐先上了车。 西陵越却是直接错过马车,往车队前面停着的战马走过去,一边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不了!你们先回吧,本王直接去衙门!” 北魏的摄政王死在大越,他这个当朝亲王,怎么都不能完全的置之不理的。 言罢,西陵越已经翻上马背,打马先出了巷子。 沈青桐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这其中他都一直没再回头多看她一眼。 目送他离开,沈青桐突然释怀—— 是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这个男人,他强大,桀骜,又我行我素,昨夜他跟她说了那样的话,不过就是在骄傲的宣布和证明他的能力的,再无关其他。 这样子,其实很好! 缓慢而绵长的吐出一口气,沈青桐再从远处收回目光的时候,面上就也挂上了若无其事的笑容道:“走吧!回府!” “是!”周管家应了声,招呼人护卫着马车朝巷子外面走去。 老夫人果然还是顾全大局,为了沈家的名声,并没有声张大夫人谋害沈和子嗣的消息,只说两个孩子是感染了重病没的,而大夫人—— 是自杀! 原因,就是为了被沈青荷的事情刺激的。 而她的丧事,也是办得体体面面的。 为了避免和前了亲爱吊唁的客人撞上,沈青桐就没有耽搁,吩咐周管家快走,不想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车马才刚走到了巷子口,迎面就过来了轻装简行的另外一行人。 那马车不华丽,并且只有一队八名侍卫跟随,可是马车上的标志醒目,是东宫来的。 沈青桐坐在车里自知无缘得见。 周管家连忙招手:“都往旁边让一让,让东宫的车架先行吧!” 车夫驾车往旁边让了让,暂时等在路边。 本来两家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想两辆马车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对面那马车的窗帘突然被人从里面掀开,卫涪陵探头看出来,扬声你问道:“对面车上坐着的可是昭王妃?” 沈青桐如今对这个人是敬而远之的,只是人家点名道姓了,也是无奈。 于是唇角勾起一点得体的笑容,沈青桐也从里面打开了窗户看出来道:“原来是太子妃嫂嫂,您这趟过来,是为着吊唁我大伯母的吗?” 沈青荷和大夫人都没有了,即使老夫人心里可能也对西陵钰颇多怨言,但只冲着昨天她叫人去东宫通风报信这一点,西陵钰就要感激她,所有这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护的。 只是沈青桐没想到,今天会是太子妃卫涪陵亲自过来吊唁。 “是啊!”卫涪陵坦然的点头承认了,却再没有了后话,紧跟着话锋一转道:“我这会儿有时间,你下车吧,有些日子没见,咱们借一步说话!” 她这话,乍一听,十分的客气,可是细品之下,却是态度强硬,根本就没给沈青桐拒绝的机会。 上回因为卫涪陵在宫里堵了沈青桐的事,王爷可是黑了脸的,这会儿周管家一看太子妃疑似又要来搞事情了,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王妃,您早膳还没用呢,王爷吩咐了,要先送您回去。”周管家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沈青桐还没接话,卫涪陵已经轻笑出声,道:“本宫就是觉得和昭王妃特别的投缘,想聊两句私房话而已,不会耽误你们主子回府用膳的!” 周管家被她一句话堵了嘴。 沈青桐却向来干脆,说话间已经下了车,道:“没干系,我还不饿,难得在这里遇见嫂嫂了,不过我们在这里堵了路也不好,前面那条街上有个茶楼,请嫂嫂移步过去吧!” “好!”卫涪陵点头。 周管家无奈,只能叫人改道往前面那条街的茶楼去。 因为是一大早,茶楼也才刚开门,还没有客人登门。 沈青桐要了二楼一个雅间,卫涪陵就吩咐青青道:“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吧,本宫和昭王妃说两句体己话,很快就出来!” “是!娘娘!”青青本分的应了。 而沈青桐这次出门本来就没有带着丫头在身边,是以就只有她们两个进了楼里。 上了楼,进了里面的房间,沈青桐也不想浪费时间,刚要说话,不想卫涪陵却比她更加直接了当的直接开口问道:“沈大夫人死了,是你杀了她的吗?” 她这直白的有点儿太过头了。 沈青桐一愣,倒是始料未及的。 卫涪陵面上神色凝重的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点儿表情的变化,进一步质问道:“虽然宫里没有她进出宫门的记载,但是昨天母后有叫人去查过,昨天一早,你有过一次进宫的记录,当时你是说去给贤妃娘娘请安的,而事实上,你没去永宁宫。其中具体的细节就不用我多说了,那件事里面是有破绽的,根本就经不起各方推敲。我相信,沈家老夫人既然叫人去东宫传了信,那就不是空穴来风,而一旦沈大夫人进宫去闹了,那么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昭王。她会在这个时候死去,实在太奇怪了,是你和昭王做的对吗?既然你已经大费周章的把人送进了宫里,最后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没有让她把事情闹开了?” 因为原因和目的不明,所以卫涪陵一时还摸不清沈青桐昨天到底都做了什么,可是只要比对一下各处宫门守卫的口供就不难发现,昨天昭王府打着王妃名义进宫的是三个人,而最后出来的却只有两个。 不可能是昭王妃不翼而飞了,那就只能说明,当时进宫的几个人的身份里有猫腻。 陈皇后本身就很纳闷,可是因为宫里什么事也没出,她也就不好随便的声张闹出来了。 可是—— 卫涪陵和他们母子根本就不是一条心,此时她站出来质问此事的真相…… 沈青桐坦然面对她的审视,淡然一笑:“怎么,太子妃嫂嫂这是在质问我吗?” 卫涪陵的眉头越皱越紧:“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间虽然没有明显的敌意,但更显然的是,这气氛混在一起,也不是那么宜人的。 “嫂嫂你多想了!”最后,沈青桐说道,言简意赅。 她也不多做无用的解释,只是很轻巧的回避了话题。 卫涪陵便就有些急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你——” “嫂嫂!”不想,沈青桐却是再次强硬的打断她的话道:“你嫁入西陵家的时间比起我来要长的多,应该比我更明白,好奇心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涪陵闻言,紧跟着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沈大夫人的死,是和你有关的吗?”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离开沈青桐的脸,最后,还是忍不住这样的说道。 沈青桐面上始终带着冷淡的笑容,这个时,也不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为什么就该是和我有关的?就因为我曾经和沈青荷母女两个不合吗?” 话音才落,她也没等卫涪陵的回答,紧跟着就又话锋一转,冷冷的道:“我听说,昨天在崇明馆,北魏的摄政王意外惨死了?” “嗯!”她的思路转换的太快,卫涪陵一时间没有跟上,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随口应了声。 沈青桐道:“那么,如果按照嫂嫂的逻辑,我是不是就可以怀疑,这件事是你做的了?” 卫涪陵猛然一惊,这一次,更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使劲的皱眉。 “我听说太子殿下和那位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不错,如果他们之间打算结盟的话,那么能把他们绑在一起的最牢靠的方法就是联姻了。因为嫡嗣的事情,太子和皇后对你本来就已经极度不满了,如果那位摄政王不死,那么——太子殿下的另一位太子妃就应该是出自北魏的皇室的吧?”沈青桐道。 她看着卫涪陵,眼中神色虽不见怎样的幸灾乐祸,但却也绝对的不再友善的继续道:“南齐的太后娘娘对嫂嫂你不是很喜欢?一旦北魏的某一位皇女来了,嫂嫂你的地位必将受到巨大的威胁和冲击。如果这么算下来的话,北魏的摄政王在这个时候横死,是不是就太蹊跷了!” 摄政王想要控制西陵钰,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和方式—— 其实,前天他去东宫的时候,的确是就已经提到了联姻的这一重了,虽然西陵钰心里有所抵触,但是作为权宜之计,还是点头答应了的。 只是—— 这件事,青青也是在花厅后面的密道里偶然听见的,阖府上下,再就只有来宝一个人知情了,这个时候,却从沈青桐的嘴里吐出来,卫涪陵不由的如临大敌。 “你胡说什么?什么联姻?本宫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就敢胡乱揣测吗?”目前因为摄政王之死,皇帝大发雷霆,整个京城里风声鹤唳,卫涪陵虽然不怕事儿,但是在这个风尖浪口上的时间,沈青桐却这样口无遮拦的把这个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她也是本能的抵触和紧张的。 “我可不就是胡说的么?”沈青桐一笑,可是那一个笑容之下却是明显的别有深意,她盯着对面卫涪陵的眼睛,微微笑道:“上一回出现在小郡主满月酒上的刺客,嫂嫂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卫涪陵的心跳猛地一滞,脸上表情也明显的瞬间僵住了。 沈青桐不避不让的盯着她的眼睛,再次开口道:“虽然目前为止,我还是愿意相信嫂嫂你对我是没有恶意的,可是东宫和昭王府,咱们两家的立场毕竟有所不同,所以你我之间,还是尽量避嫌的好,嫂嫂你说是不是?”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卫涪陵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意外之余,有点儿想笑,可是—— 却笑不出来。 她定定的看着对面的沈青桐。 沈青桐就又继续无所谓的笑了,道:“我记得之前嫂嫂有跟我说过,希望我能从西陵家的泥潭里走出去?可是很遗憾,现在你我脚下本身的就没有回头路,所以嫂嫂,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她一笑,就径自举步,错开卫涪陵的身边,推门走了出去。 前脚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又顿了一下,然后道:“嫂嫂,其实,我对你也没有恶意!最起码,现在还没有!” 说完,也不等卫涪陵反应,就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彼时周管家在外面,已经等的急躁不已。 见她出来,周管家赶紧迎上来:“王妃!” “回去吧!”沈青桐道,一个字也不多说的直接就上了马车。 周管家狐疑的朝她身后看了眼,隐约的却看到二楼那扇敞开的门里面,太子妃卫涪陵一动不动的背影,心下有些疑虑,却没有说什么。 而彼时的驿馆里,西陵越才刚过去,看到摄政王脖子上被拉开的血印子,就是莫名的头皮一麻,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很整齐,只有一刀,凶手下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但应该是个生手吧,所以力道没有掌握好,并不是一刀毙命的,切到血管了,摄政王是失血过多而亡的!”京兆府来的仵作唏嘘不已的在一旁解释。 西陵越一张脸却是不知不觉间早就黑成了锅底灰。 生手?力道掌握不好? 放屁! 那女人根本就是故意放血的好吧?保不准她下刀子的时候还很兴奋呢。 可是为什么,这会儿看着摄政王尸体上的伤口,昭王殿下会全身不自在呢? 西陵越头一次,大庭广众之下走了神。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身边的云鹏低声提醒。 西陵越才赶紧收摄心神,回头,就见西陵钰神色匆忙的和京兆府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院子里走进来:“凶手还没拿到吗?那个侍卫,还有那个叫绿腰的妓子!父皇已经传信北魏方面了,不出所料的话,北魏太子应该会亲自前来处理此事,在他过来之前,必须要把凶手拿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4章 属下跪着,替王妃祈福! 京兆府尹龚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神情之间隐隐的透出几分谦卑道:“微臣已经命人全城搜索了,如果人还在城里,那么她就绝对跑不了,怕就怕是,他们会早一步就混出城去了!” “不行!”西陵钰道,语气强硬,“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本宫把人拿住。区区一个青楼女子而已,难道你们都是废物不成?人手不够,本宫会给步兵衙门打招呼,从那边挪人过去,京城里如果找不到,就连城郊都一起给本宫去搜……” 话音未落,他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西陵越。 西陵钰的眸光一敛,瞬间制了话茬,然后换了张冷肃的脸孔,快走进来道:“早朝上没见到你,你却是跑到这里来了?” 西陵越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二哥显然是去上过早朝了,可是您的速度明显比我要快,居然也这么快就赶来了?” “见过大人!见过太子殿下!”那仵作连忙跪地行礼。 西陵钰却没理他,径自走了进来,还是望定了西陵越,目光之中满含了敌意的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还是怀疑,昨天夜里的事情和西陵越有关的。 西陵越道:“没什么!北魏的摄政王因为一桩风流惨案被杀,实在是太惨烈了,本王过来看他一眼,略表心意!” 说完,抬脚就往外走,一边又道:“这人活着的时候就是二哥你负责招待的,现在死了,应该也不会把身后事交代给旁人。二哥你能者多劳,辛苦了,还是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凶手,将事态平息!” 西陵钰冷着脸,并没有和他逞口舌之快,一直到他离开了,脸色也都一直很难看。 “殿下!”龚楠试着叫他。 西陵钰抬起眼睛,怒喝道:“你没听见本宫的话?还不去捉拿凶手?这件差事办不好,回头你自己去给父皇解释交代!” 事关两国,这件事就绝对是非同小可的。 龚楠的心里也是为难,赶紧答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这边的屋子里,西陵钰一直面沉如水,这时候才问:“如何?还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吗?” “没有!”仵作道:“卑职已经仔细的重新验过了,伤口就那么一处,是失血过多致死的。再有,从伤口的深度来看,也应该可以确定下手杀人的是个女子无疑!”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所有的线索都是指向了那个叫做绿腰的青楼女子。 如果事情真是这么简单的话,那反而好办了,就算实在找不到那个行凶的女子,到时候随便送一具女尸过去,也能交代过去,横竖裴影夜没见过绿腰其人的,甚至于—— 这天底下最希望摄政王死的人,本来也就是裴影夜。 现在这个人死了,又有人替他承担责任,他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其实在这件事上,西陵钰倒是没有太多压力的。 从驿馆出来,他就直接回了东宫,彼时京兆府衙门那边已经把一份崇明馆里收录来的完整口供呈上来了。 西陵钰正在翻看,外面来宝就进来禀报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刚叫人过来传话,说是给镇北将军府的唁礼已经送过去了,那边是沈老夫人还算客气,似乎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知道了!”西陵钰不耐烦的应了声,又继续把那份口供看完,之后便就死命的皱了眉头道:“北魏摄政王身边的那个侍卫,还是没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来宝道。 西陵钰就内在说话,靠回椅背上,目光盯着桌上散乱的纸张半晌,却突然又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备马!本宫要马上进宫一趟!” 来宝一愣:“殿下还要进宫?现在?” “是!”西陵钰道,满脸的不耐烦,说话间已经走了出去。 来宝连忙追出去,叫人去吩咐马房备马。 西陵钰再次入宫求见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在御书房了,找去后宫,却被告知,皇帝去了常贵妃处用午膳,他便就只能等在那里了。 好在皇帝也没在常贵妃处滞留多久,很快就回来了。 “你来了!”见到他在,皇帝也没多少意外,径自错开他身边往里走。 西陵钰跟进去。 皇帝进去之后,就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宫女送了茶水进去。 皇帝端在手里,低头抿了一口,道:“怎么?朕交代给你的差事已经办妥了吗?” 西陵钰面有愧色:“还没有!” 皇帝皱眉,抬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 “儿臣仓促进宫,就是为了此事的。行凶杀人的,就是那个青楼女子无疑,只是今天看过京兆府送过去的证人供词,儿臣心中却有疑虑!”西陵钰道,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两张供词。 陆晓接过去,递给了皇帝。 皇帝随便翻看了两眼。 西陵钰见到大致的扫过了一遍了,就道:“据说在案发的两天前,有人往驿馆送过一封约见摄政王的帖子,不过因为是点名要给摄政王的,所欲那封帖子就只有摄政王本人,和他贴身的那个侍卫赵刚看过内容。后来摄政王意外死于非命,京兆府的人在现场发现了一堆灰烬,就是烧的面目全非的帖子,但是驿馆里却再没搜到那封帖子,这样看来,那帖子就是在现场被焚毁的。如果不是为了消灭罪证,谁会在案发现场还特意烧掉那封帖子的?种种迹象显示,杀人逃逸的,应该就是那个妓子。” 西陵钰一口气分析了很多,但显然,都没有到重点上。 皇帝只是静默的听着,这时候开口:“然后——” “当时崇明馆的后巷里,有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那个女人是被个武功高强的扛着跳窗而出,然后逃走了的。”西陵钰道,神色慎重又认真,“当时一起不见了的还有北魏摄政王自己的贴身侍卫,从体貌特征的描述上看,带走妓子绿腰的人,应该就是那个侍卫赵刚!” 皇帝这才眯了眯眼睛,对此事表现出了些微的兴趣来:“你是说——” “虽然摄政王是北魏太子的眼中钉,现在他死于非命,裴影夜只有坐收渔利的份儿,可是人是死在我们大越的境内的,从道义上讲,总是我们理亏。现在两家相安无事还好,回头一旦有什么冲突了,这始终都是个把柄。”西陵钰道,说着一顿,眼底的颜色就又跟着深刻了三分道:“可如果是那个叫做赵刚的侍卫也参与了杀人计划,那么同样是一起风流血案,那也只是他们北魏人的家务事了。” 裴影夜那人,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轻轻,之前就敢于贸然和他来讲条件,做交易的,皇帝对那个人,的确是颇有几分忌惮,同时,自然也是忌讳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的。 西陵钰的这一点提议,几乎是正中下怀。 皇帝抿唇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了他道:“虽然有确切的罪证,但是事关两国,这件事还是要格外慎重的,必须要人赃并获才行!” 话是这么说,但是—— 却一定不能让赵刚再有机会开口说话了,这样才能把屎盆子扣他头上去。 也就是说,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个侍卫,并且杀人灭口。 西陵钰立刻领会其意,深色郑重的略一拱手:“是!儿臣知道轻重。” 皇帝这才满意点头,放心的扭头对陆晓道:“给北魏的信函还没送出去吧?重新拟定一份。” “是!”陆晓答应了,和西陵钰先后一起退了出去。 办好了皇帝交代的事,陆晓却没有马上回来复命,刚好有个小太监过来和他说了两句悄悄话,他听完就直接扭头去了昭阳宫,常贵妃那里。 “你来了?”陆贤妃才送走了皇帝一会儿,刚要准备歇午觉,闻言,直接就从寝殿出来了。 “见过娘娘!”陆晓行礼。 “大总管不必拘礼了,可是之前本宫托付给你的事情有了消息了?”常贵妃的神色明显透着几分紧张,直接问道。 “是!”陆晓也不耽误工夫,直接回道:“沈家那边有信了。咱家照娘娘的吩咐,把冯氏的尸首扔进了沈家后院的那个池塘里,事发之后,昨天夜里昭王殿下和王妃就一起回了沈家奔丧。” “什么?”常贵妃勃然变色,手抓着桌角,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个丫头她——” “娘娘先别急!”陆晓道:“咱家叫人仔细的打听了,去沈家奔丧,好像只是昭王殿下的主意,而且留在沈家的眼线也传了消息回来,昭王妃的反应没什么特别的,什么都没追问,后来在沈老夫人面前,也是半点旧事都没提的,似乎——对于当年的那些旧事,她是真的全不记得了。否则的话,以她的年纪,就算是有再深的城府,在言谈举止中总会有些蛛丝马迹露出来的。” “是吗?”常贵妃神思不定,手扶着桌面,一点一点缓慢的坐下,还是很不放心的说道:“那个丫头,我是没见过的,难道……真的就只是我多心了吗?” 这件事,关系很大,陆晓也不敢随便下定论,这时候就只是敷衍着笑了笑,然后就当没这回事了。 这边西陵越从驿馆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衙门,一整天都没回府。 沈青桐一整夜没睡,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一觉醒来,浑身乏力的很,又突然觉得身下的感觉不太对劲,伸手一摸—— 得!延迟了许多天的小日子终于回来了。 沈青桐本来也没太当回事,可是清洗更衣之后,却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她是一贯的大线条,这小日子造访快两年了,一直都很轻松,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太久的缘故,隐隐的有点肚子疼了。 她重新爬上床,本想再睡一觉,可是辗转反侧了小半个时辰,就完全躺不住了,干脆就爬起来了。 几个丫头本来还一直以为她有了,这时候总难免有些失望,一起躲起来说了会儿话,就去准备晚饭了。 晚上,蒹葭先送了燕窝进来,推门进来,就见屋子里的光线昏暗,沈青桐却是已经起了,正佝偻着腰身,坐在墙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王妃,奴婢给您拿了燕窝来,一天没吃东西,您先垫垫肚子,晚膳马上就好!”蒹葭道,话到一半,见她缩在那里没动,就不由的紧张起来,端着托盘走过去,“王妃?您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收下去吧,我不吃。”沈青桐道,还是佝偻着身子,一动也没动,开口的声音也有点烦躁,却没什么力气。 “可是王妃——”蒹葭犹豫着,总觉得她着情况不太对劲。 “我说我不吃!”沈青桐越发的发燥,抬头吼了她一声。 她这一抬头,直接迎着大门口,就现出明显不正常的脸色来了。 刚好木槿从外面进来,看见沈青桐惨白的脸色也是不由的一惊,赶紧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一摸不打紧,这才发现她头上全是冷汗。 这会儿她弓着身子,半索在椅子里,咬着牙,隐隐发白的唇都在微微颤抖。 “这个样子怎么行?王妃这是怎么了?找大夫吧!”木槿道,回头去给蒹葭使了个眼色。 她是过来人,知道有些女孩子在这几天会有腹痛的症状,所以相对而言还比较镇定。 蒹葭是有点吓傻了,反应了一下才仓促点头,不想沈青桐却摇了摇头,“别去了!又不是什么会死人的毛病,不嫌折腾么?” 她的声音虚弱,再没了平时的精气神儿。 “可是……”蒹葭为难的看向木槿。 木槿还是担心,思忖了一下,劝道:“王妃,您不用有顾虑,现在您的身份不同了,奴婢去和管家说一声,宫里不是有专门侍候娘娘们的医女么?叫人去请一个过来给您瞧病就是了。” 不过就是小日子来了,这种事,放在哪个女儿家身上也会难以启齿,何况沈青桐低调惯了,那道宫门,如果可以的话,她都尽量绕着走的,这时候她不想因为这种事去声张也是再合理不过的。 “不用的。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大概是刚好这几天凉了些。你去给我弄个手炉来,我捂一捂,一会儿就好了。”沈青桐还是不肯。 这会儿她是疼得完全直不起腰来了,精神倦怠,眼睛都不想睁,只是双手按住腹部,窝在那椅子里。 她以前倒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两个丫头哪能放心?但是又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就手足无措的杵在屋子里。 正在为难的时候,就听院子里的洒扫丫头道:“王爷!” 两人一惊。 沈青桐大概是真疼得厉害,脑子里嗡嗡的响,居然根本就没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待到两个丫头想要提醒她时,一抬头,西陵越已经大步进了门。 “奴婢见过王爷!”两人于是也顾不上别的,赶忙屈膝行礼。 木槿刻意提高了音调,身后的沈青桐也没听到。 “王妃呢?”西陵越往里走,顺口问道。 这屋子里外两间,沈青桐又不喜欢奢华繁复的摆设,所以内外都一目了然。 他一眼看过去,就看到虾米一样蜷缩成一团,缩在椅子里不抬头的沈青桐。 这女人虽然喜欢和他对着干,但却最识时务,也最会演戏,从来不会缺了礼数规矩。 沈青桐是真痛得桐木森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进门的动静,只自顾把头埋得很低的坐在那里。 西陵越的眉头一皱,木槿瞬时就慌了,赶紧过去推了一下沈青桐的肩膀,提醒道:“王妃,王爷来了!” 说着,又转向西陵越福了一礼,请罪道:“王爷恕罪,王妃今儿个身子不适……” 西陵越拧眉走过去。 沈青桐的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她的骨架小,即使本身不算太瘦,那一只手腕搁在那里也会叫人觉得是纤细的有些可怜。 木槿和蒹葭两个紧张不已,却又不敢出声。 他的不悦明显就是写在脸上的,两个丫头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却见他走过去,却是弯身,旁若无人似的捡起沈青桐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沈青桐浑身发冷,手心里却是一层汗,入手潮湿,那感觉的确不怎么好。 西陵越挑眉。 手背被他温热的大掌包裹,沈青桐这才觉得诧异,抬头,却发现他人居然已经站在跟前了。 “王爷——”她蹙眉,唤了一声,原是想要起身的,但是肚子痛得厉害,又是在懒得动弹,再一想,反正自己得罪他的地方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就更懒得折腾自己,直接道:“妾身今天身子不适,不能给您请安了,王爷恕罪。” 她不仅不想动,是烦躁的连话都懒得说了。 言罢,就又低头按着腹部不再理他。 西陵越也看出她不是故意怠慢自己了,何况这个女人素来彪悍,任何时候都镇定自若,这会儿能让她失态,想必她是真的痛得很厉害。 沈青桐不理她,平时这整个院子里也就沈青桐敢和他说话了,这会儿屋子里的气氛就异常的压抑寂静。 西陵越瞄了两个丫头一眼,也不说话,俩丫头当时就是心头一抖。 “她怎么了?”他问,语气有点不耐烦。 蒹葭鸵鸟一样使劲的缩着脑袋,木槿蓦的红了脸,也不好意思抬头,只是很小声的回道:“没……没什么!” 沈青桐的这种毛病,本来就叫人难以启齿,更何况眼前站着的还是西陵越这尊冷面神。 木槿没法回答也是再正常不过。 西陵越对她可没这么好的耐性,一瞪眼,木槿虽然低着头都不敢看他,但是他的气场就摆在那里,也是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心一横,回道:“王妃……王妃她小日子来了。” 这是什么鬼?西陵越怔住。 木槿尴尬的要死。 站在门口的云翼也是瞬间脸上爆红,心中反复默念:能别看过来,我啥也没听见。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诡异莫测。 不得已,沈青桐只能忍痛抬起头道:“王爷,这几天妾身身上不方便,不能侍寝了。” 西陵越盯着她看了两眼,这才明白过来。 以前他也不往这里走,哪会知道这女人会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不过沈青桐这样,他倒是挺烦她的,所以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 木槿和蒹葭都怕他,他一来,俩人就大气也不敢喘了,老老实实的退开了老远,站在墙角,还仿佛为了降低存在感一样,使劲的垂着头。 沈青桐是真疼得狠了,所以哪怕明知道他在,也没心思搭理他。 西陵越看她这样子,心里就更是堵得慌,扭头看向两个丫头,冷着声音道:“她以前就这样?” 两个丫头吓得抖了一下。 蒹葭当场就想哭,木槿赶紧掐了掐手心,强作镇定的小声道:“回王爷的话,以前没有的。王妃说……王妃说她可能是最近着了凉……” 王妃说?王妃说?这都已经春天了,着凉个屁啊! 云翼站在门外,垂着脑袋默默的吐槽,云鹏从旁看了他一眼,一脚踹在他腿弯,云翼膝盖一弯,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台阶上。 动静太大,西陵越蓦然横过去一眼。 他这个人,平时就不好说话,云翼瞪着眼珠子被他瞅了个正着,当即表情一木,再不敢多一分动作,脱口道:“属下跪着,为王妃祈福!” 祈福个屁!这算什么毛病? 云鹏恨不能一脚踹死了他。 若是放在往常,沈青桐可能直接拿刀捅他了,可是今天是真的无暇他顾,只顾用力按着肚子,额上冷汗直流。 西陵越恶狠狠的瞪了云翼一眼,低吼道:“去宣太医!” 说完,就转身,一把抄起沈青桐,把人抱进去,扔在了床上。 沈青桐是真的没心思计较任何事了,屁股一沾床就拉过被子,用力的又把自己裹起来,又缩成了一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5章 传说中的宅斗! 因为沈青桐这边不仅惊动了西陵越,更是破天荒的宣了太医,所以整个王府都轰动了,即使是最近深居简出,一直声称在养伤的柳雪意那边都听到了风声。 其实她伤得不重,只是那件事后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所以最近就有点儿心灰意冷,一直憋着不出来见人。 灵芝没了,新来的丫头用着总不是那么顺手的。 彼时柳雪意正意兴阑珊的在喝药,闻言,便是下意识的顿住了动作,拧眉道:“王妃那边宣太医了?她怎么了?” “不知道呢!王爷在,也没人敢随便打听,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弄得很紧张。”丫头说道,也没注意到她明显变化的有些明显的脸色,只道:“娘娘怎么了?是这药凉了吗?要不要奴婢去给您热一热?” “不用!”柳雪意道,低头重又继续喝药,心里却忍不住的在琢磨—— 沈青桐的身体平时看着都挺好的,怎么就突然需要宣太医了呢? 而此时沈青桐这边的院子里,气氛名副其实,是相当凝重的。 西陵越在她床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他死沉着脸,一语不发,其他人就没有敢吭声的,整个屋子里,除了痛的神志不清的沈青桐偶尔发出来的细微的呻吟声,然后就再就真的落针可闻了。 半个时辰之后,将功补过的云翼已经把太医扛了进来。 那位太医是一介斯文人,本来不会骑马,云翼又等不及,直接把人提上了马背,下马之后又扛着一路狂奔,以最快的速度赶了来,真的是出门就脚不沾地。 所以这会儿被云翼往地上一掼,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完全找不到北。 西陵越扭头看过来,只那么一眼,目光冷凝而犀利。 太医被吓得一个哆嗦,一下子就惊醒了,仓促的跪在地上:“微臣见过昭王殿下!” “起来!”西陵越面无表情的冷声说道:“过来给王妃诊脉!” “是!”太医应了声,赶紧过去。 彼时沈青桐还抱着被子,使劲的缩着身子,额头上全是冷汗,已领都被汗水浸湿了。 “太医请!”木槿也顾不上害羞了,走过去,一边帮他把沈青桐的手拉过来,一边把病症和起因都大致的说了。 宫里的女人多,太医对这方面的病症还是很有经验的,凝神诊了一阵。 木槿一直屏息敛气,等他收了手,放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太医,我家王妃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子的!” “王妃这是阳虚内寒之症,应该服用温经散寒,养血止痛的方子调理。不过王妃此时的症状比较严重,还是先用一副止痛的药吧。”太医说道。 木槿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引他往外间走:“好!太医您这边请,奴婢这就给您准备笔墨!” 说话间,佩兰已经极有眼色的出去了,片刻之后就捧了文房四宝进来。 太医把两贴药的药方都一切写好,又把煎服的注意事项都说了。 蒹葭和佩兰仔细的记好,道了谢,就先下去抓药去了。 木槿回头看一眼床上还痛的死去回来的沈青桐,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又问:“太医,服用了您开的药,我家王妃确定就没事了是吗?” “唉——”太医应了声,刚要说话。 从他进门的时候起就一语未发的西陵越却突然冷着声音开口道:“有话说话,本王叫你过来是为了诊脉查找病因的,不是听你在这里奉承客气的!” 他的语调不高,可是却寒气逼人,冷飕飕的。 太医闻言,便是心头微微一颤。 木槿却是意料之外,不由的愣住了。 西陵越看过来。 太医稍稍抬眸,视线刚一和他相撞,便就又是心头一抖。 随后,西陵越已经款步走到他面前站定了道:“她以前可从来就没有这样!” 言下之意,已然是十分明显了。 太医面上表情略一僵硬,他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本来宫里和哪家的深宅大院里,不干不净的事情都多了去了,有些人,为了面子,也或者为了息事宁人,是不喜欢外人多管闲事的。 可是现在,西陵越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想要这个真相的。 太医当即就跪了下去,如实回禀道:“王妃的这个症状,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如果只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多少是会有个诱因的,可是方才这位姑娘也说了,王妃这小日子来之前,什么特殊的情况也没有。而且她这前后两次,中间突然隔了这么长的事件,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他尽量想把话说的委婉。 西陵越却不耐烦了,冷声道:“说重点!” “王妃已经患上了非常严重的宫寒之症!”太医心头一抖,脱口道,话已出口才察觉自己被吓着了,于是匆忙的又补充:“微臣怀疑这是特殊因素造成的,只是目前也只是揣测,不知道——” 话没说完,西陵越已经打断他的话,冲站在外面的云鹏使了个眼色:“去!把服侍王妃饮食和茶汤的奴才都控制起来,挨个审问搜查,再去把她平时用的东西都拿出来,让太医验!” 他这雷厉风行的手段,果然的名不虚传的。 “是!”云鹏应了声,扭头就走。 这边太医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正在心里发抖呢,木槿却是不可置信的冲上前来,再次确认道:“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们王妃这是被人给暗害了吗?” 这怎么可能? 这里是昭王府,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且—— 如果真是有人作祟,沈青桐怎么会毫无察觉的? 木槿是一脸的紧张也惊疑不定。 那边云鹏的动作却很快,不多时就有人从小厨房和茶水房里把沈青桐平时用的餐具和喜欢用的茶叶和补品都送了过来。 这回太医也学乖了,不等吩咐已经走出去,蹲在院子里一一查验。 木槿紧张的跑过去,跟在他的屁股后头。 太医半点也不敢马虎,逐一把东西都检查过,最后,却是把个盛放盐巴的盐罐子单独挑了出来。 “难道是这个——”木槿的脸色微变,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太医没理,而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盐罐子,转身又朝着屋子里西陵越站着的方向跪了下去:“王爷,这理由被混进了分量不轻的秽物,这是王妃小厨房里出来的东西吧?即使王妃不是每天的饮食都是从这里供应的,但只冲着这个分量,隔三差五的服食,至多一年,就会对女子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木槿已经不敢呼吸了,大着胆子追问道:“什么损伤?” “患了宫寒之症的女子,会不容易受孕的!”太医道,因为西陵越在场,所以吐字就格外的艰难。 木槿脸色一白,险些站不稳。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已经抬头朝西陵越看去。 西陵越一直站在门内,一张脸上,始终全无表情。 院子里,为了方便太医查找,点了许多的灯笼和火把,这样相形之下,屋子里的光线就显得晦暗了许多。 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庞,半掩映在黑暗中,看不到眼底具体的深色。 木槿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太医则是规规矩矩的跪着,看上去本分极了。 半晌,才又听西陵越开口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太医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 木槿突然就慌了,一下子跪倒在地,拉着那太医的衣袖道:“太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们王妃她……她……” 后面的话,却是再不忍心说出来了。 万一沈青桐的身体亏损,以后都怀不上孩子了,那么—— 西陵越是不能没有嫡子的,这样一来,这个昭王妃的位子就迟早都是要让出来的。 本来沈家的那些人就靠不住,如果她们被从昭王府赶出去了,沈青桐的后半生将是何等凄惨?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西陵越没再做生。 太医也不敢夸口,虽然看木槿看着可怜,也还是谨慎的实话实说道:“还好发现的不算太迟,仔细的调理,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这事情急不来,须要慢慢来,就是……就是照王妃目前的状况来看,最近这一两年之内,应该是不容易受孕生子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去看西陵越的脸色。 嫁入了皇家,一个女子的命运就受到了诸多牵制,虽然他不想这么缺德的拆这位昭王妃的台,可是为了自己的脑袋,更不敢昧着良心说话。 一两年? 就西陵越现在的这个地位和处境,他能等吗? 木槿的心里并不确定,还是胆战心惊。 但是西陵越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再次开口,问道:“混在盐罐子里的是什么东西?总有个具体的名字把?列出来!” 云翼在旁边也是紧张半天了,这时候已经赶紧进屋子卷了纸笔塞那太医手里了,催促道:“快写!” 可千万不能让他家王爷把媳妇换了啊!眼见着他才和她王妃成了生死之交,有个一起杀人越货的交情,这一旦是被换掉了,他就又得重头再来了。 讨好女人实在太难了,这活儿他是真的不想再从头做一次了。 太医也不敢马虎,就把混在盐巴里的两样粉末的成分写了下来。 西陵越道:“一家一家药铺的去给本王查,谁给的方子,又是从哪里抓的药,天亮之前,本王要一个人赃并获!” 说完,他就一撩袍角出门,直接出了院子。 “王爷!”木槿焦急地唤了声。 西陵越却是置若罔闻,临走都没再回头往屋子里看一眼,木槿不由的就胆战心惊了起来。 云翼抓了那纸条就蹿了。 片刻之后,周管家过来,客客气气的把太医送了出去,顺便把盐罐子抱走了。 木槿叫人收拾了院子里的其他杂物,就进去陪着沈青桐了。 这边西陵越从院子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前院的书房。 云鹏的动作很快,这就已经把审讯的结果带来了—— 果不其然,一无所获。 “王妃当时从沈家带过来的人就只有一个嬷嬷和她那几个丫头,其他人都是周管家安排的,是咱们的人,还是可靠的!”云鹏道。 而且,只是往个盐罐子里混一点东西,其实也没必要非要买通沈青桐院子里的什么人,毕竟一罐子盐巴可以用很久的,随便找机会下一次手就可以拖很久。 而至于那个敢在昭王府里对王妃下手的人,还是下的这样的毒手—— 这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出去吧!”那屋子里没有电灯,西陵越站在敞开的窗户前也没有回头,只道:“云翼那边有消息了,马上来告诉我!” “是!”云鹏点头,刚要离开,想了想,就又提醒了一句道:“王妃服用过止痛的汤药了,说是好些了,王爷不必担心!” 担心? 西陵越一开始只觉得这个词很可笑,可是最后落在心里的却只是一声叹息。 云鹏看不到他的表情,就也没再多言,转身带上门离开了,里带着把院子里的守卫也都一起支开了。 西陵越站在窗前,看着月光洒在地面上呈现出来的凄冷的白色,莫名的,也只是觉得心烦意乱。 能在他的府邸里不显山不露水做了这件事的,就只有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柳雪意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是不知道陆贤妃和柳雪意各自的私心,也早就知道这两个女人都居心叵测。 可是他没防着柳雪意,是因为一直以为没必要,毕竟—— 沈青桐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那个女人的心思细密、心机深沉,连他都防着,更何况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对她敌意明显的柳雪意? 她的无所作为,本身就是一种放纵,她不可能想不到柳雪意会对她出手,却居然没有提前防范? 她不是没有这样的远见和能力,只是顺水推舟吧? 因为她根本就懒得去和柳雪意争什么,也—— 根本就不想为他孕育子嗣。 因为—— 她从来就没期望过他们两人之间会长久了。 她本分的呆在他身边,并且逆来顺受,从一开始就是权衡利弊的权宜之计。 她从来就不信任他,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要逃离他的身边去。 她不要孩子,因为孩子会成为她的软肋和束缚。 她也不要他,所以现在再他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将就。 这个女人,这样的不知好歹! 他应该生气的吧?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愤怒的,只是在这同时,却又分明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西陵越低头,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看了半晌,最终,也只是无力的苦笑—— 他这双运筹帷幄,足以操纵乾坤的手,却唯独在面对沈青桐这个女人的时候,是完全的被动,无计可施的。 这样一个女人,他还留着她做什么? 不! 也或许—— 她就只是将计就计,想要借自己的手锄掉柳雪意? 这样的借口想出来的那一瞬,西陵越自己就先觉得不可思议。 就给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居然自欺欺人的编排出了这样幼稚而荒唐的借口。 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嫁给他的,这就是事实,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以前从来就没有介意过,在他的概念里,只要她名义上是她的王妃,本本分分的呆在他的王府里,别生出什么异心来,一切就都是最完美的样子。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找对了人,这女人虽然不好控制,但是因为太精明也太懂得审时度势,所以—— 作为他的王妃,她一直都做得很好,除了这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杀了北魏的摄政王,平时她算是没有给他招惹额外的任何麻烦,让他能够集中所有的精力去做朝堂上他该做的大事。 这样的相安无事,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意料之中,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还会觉得愤怒? 是的,那是愤怒,而非是不甘。 因为,她的女人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哪怕只是一点点! 而他—— 却即便如此,冥冥之中,居然还是有这么一种不可思议的坚持,居然都没想过要和她就此结束这种同床异梦的关系。 这一整夜,就在他这样矛盾的心境中缓慢的度过了。 赶在黎明之前,云翼就揪了两个人从外面进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6章 恐慌 “王爷!人拿到了,是城西那家……”云翼献宝一样的邀功。 隔着窗户,他话音未落,西陵越已经冷冷的开口打断了道:“带上柳氏,一起送进宫去,交给母妃处置!” 云翼一愣:“那王妃……” 难道不应该先送人过去,道明原委,顺带着讨好一下王妃吗? 西陵越冷着脸,一语不发。 云翼话到嘴边,就给生咽下去了,转身又牵蚂蚱似的牵着两个垂头丧气的男人出了院子。 柳雪意那边,因为没有自己的心腹,所以消息不畅,是以这一整夜,就只知道王府里头不太平,却不知道沈青桐这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因为府里的动静一直没消停,她就一直没睡安稳,黎明时分,才刚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外面就是一阵响动。 “周管家?您这是——”门房里的丫头匆忙的披衣迎出来,见到周管家亲自带了人来,不免傻了眼。 “请侧妃娘娘出来吧!”周管家道,言简意赅。 “可是这天还没亮呢,娘娘她……”丫头迟疑。 周管家也不为难她,直接绕开了她,亲自过去敲门,道:“侧妃娘娘,请您起身,小的有事找您!” 屋子里守夜的大丫头被惊醒,赶紧穿了衣裳点灯往里屋走。 彼时柳雪意已经坐了起来,正神色有些惴惴的坐在那里发呆。 “娘娘!”那丫头也不敢擅自拿主意,就为难的又再开口唤她。 “娘娘,请您开门!王爷传了口谕下来,小的有要紧事!”周管家已经再次催促。 柳雪意也不能视而不见,只能勉强定了定神,然后给那丫头使了个眼色。 “是!”丫头应了声,然后回头大声道:“请周管家稍等片刻,娘娘更衣就来!” “好!” 外面周管家应了声,他就扶柳雪意下了床,快速的梳妆更衣。 周管家天还没亮就找了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柳雪意的心里一直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手脚的动作都忍不住的有些僵硬。 丫头手脚麻利的伺候她整理好,就扶了她出门。 房门被推开,院子里四五个火把,刺得柳雪意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下眼睛。 “周管家,这一大清早,您来找我是有事吗?”柳雪意勉强冷静了下来,开口。 周管家上前一步,还是客客气气的拱手道:“是王爷的命令,让小的马上送侧妃娘娘进宫一趟,去拜见贤妃娘娘!” 他用的字眼是“送”,而不是应该用的“护送”。 柳雪意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也是不由的勃然变色。 “你——”她竭力的控制,不叫自己的声音打颤,但是那声音听起来,已经明显的不自然了。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周管家道,顿了一下,又补充:“横竖这王府里的一切都是王爷说了算的,侧妃娘娘也只须要听从王爷的安排就是,咱们就不需要互相为难了吧?” 这话乍一听,他像是极客气的,可是如果细究起来,已经有点强迫的意思了。 柳雪意知道自己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事,几乎完全没有反击和自保的能力,可是这样眼前一抹黑的,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跟着走的。 于是她举步跨出门去,也不敢直接翻脸,而也是客客气气的与周管家道:“周管家……” 正在思忖着用词呢,周管家却不想过分的耽误事件,直接一招手:“带进来!” 柳雪意狐疑的抬头朝他身后看去。 片刻之后,就见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两个人进来,一老一少,恰是城西太和堂的掌柜和伙计。 柳雪意心头陡然一惊,脸色就是刷的一白—— 原来这一晚上的折腾,是她动在沈青桐身上的手脚终于东窗事发了吗? 可是,这怎么会? 沈青桐和西陵越成婚虽然已经有快一年了,可是两人真正同房也就这三两个月而已,就算沈青桐没有受孕的迹象,也不该这就起了疑心去查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柳雪意的脑海中就连着过了数个念头—— 难道是沈青桐那个女人将计就计的小动作?那女人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所以佯装中计,而故意摆了她一道的? 否则的话,那件事,怎么会那么巧,这么快就暴露出来了? 这个阴险的女人! 柳雪意心中暗恨,不免失神。 周管家已经再次开口打断她的思路道:“这两个人,侧妃娘娘应该是认识的吧?王爷说,您是贤妃娘娘送进王府里来的人,他要顾念和娘娘之间的母子关系,所以,他是不会追究您的,现在请您移步,小的送您进宫去见贤妃娘娘吧!” 陆贤妃?那个女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只是为了利用她的。 周管家一招手。 后面两个侍卫立刻上前。 柳雪意本能的后退一步,避开了,同时伪装的很冷静的冲着周管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说什么,这件事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王爷不能只听了什么人的片面之词就这样定了我的罪,我要见王爷一面,当面澄清此事!” 她坚信,这件事是沈青桐设置给她的圈套。 周管家却没有妥协让步,道:“小的就是奉了王爷的命令行事,侧妃娘娘一向都是知道进退的,实在是不该叫自己太难看了吧?” 说话间,他已经再次一挥手,面无表情道:“请侧妃娘娘一起进宫!” 两个侍卫再不迟疑,一步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各自拿住了柳雪意的一只手臂。 力道之大,让柳雪意立刻就知道,挣扎都是徒劳。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个聪明人,不会徒劳的给自己难堪。 只是—— 把她送回去给陆贤妃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西陵越直接处置她来得更好看。 而且—— 那个女人,太阴险,太恶毒了,相形之下,她反而觉得如果落在西陵越的手里,或许她还会多一点生机。 “周管家,我要见王爷!”所以,在侍卫拖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还是竭力的进行最后的挣扎:“你帮我通传一声,我有话要说!” 周管家却是完全不为所动的。 侍卫将她拖出去,又牵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药铺大夫和伙计,直接出府去了。 而这个时候,西陵越也已经准备妥当,进宫上朝去了。 这边沈青桐是半夜里喝了镇痛的汤药,加上之前体力消耗太大,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虽然一晚上都没睡得怎样安稳,但至少下半夜肚子没再那么痛了,算是勉强休息了下。 次日一早,木槿过来叫她吃药,她醒来的事实,精神并不算太差。 “王妃觉得好些了吗?”木槿扶她坐起来,先递了水给她漱口。 沈青桐什么也没说的先漱了口,而且她这个人从不矫情,知道药苦,所以端起来直接就是一饮而尽。 木槿又塞了两颗蜜饯到她嘴里,等她咽下去了,就又端水给她漱了口。 嘴巴里面清爽了,胃里也是暖暖的药汤,沈青桐就觉得舒坦了不少,这才开口说话道:“好多了,应该是没事了!” 木槿转身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了手和脸,脸色却不怎么好的一直使劲皱着眉头,絮絮叨叨的说话道:“奴婢问过太医了,他说您的身子要慢慢调理,除了他开的药方,平时多喝姜糖水,佩兰那边炉子上就熬着呢,回头您先喝一碗再用早膳。” 昨天太医在的时候,沈青桐正是痛的最厉害的事实,所以根本就没心思听他到底都说了什么。 起身她对那些具体的细节也不怎么关心,只是这会儿横竖无事,想了想,就还是忍不住低头隔着被子看了眼自己腹部的位置,问道:“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要仔细调理!”木槿头也不抬的说道,语气里能听出明显的敷衍和气愤。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本来是不想干涉沈青桐做的任何事和决定的,可是这时候却是越想越后怕,盛怒之下就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湿帕子扔在了旁边的矮几上。 沈青桐一愣。 就见她的丫头抬起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忿忿不平的质问:“柳雪意做的事,王妃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的?” 实发的事实,她紧张又害怕,可是后来冷静下来,就想到了前面的事—— 沈青桐的小日子来得不对劲,她和佩兰有问过的,那时候她们都以为她是有了,可沈青桐却斩钉截铁的阻止了她们,并且毫不在乎的敷衍了过去。 身体是她自己的,谁会比她更清楚? 木槿盯着她的眼神有点儿虎视眈眈的。 沈青桐便是勾唇一笑。 事情都已经东窗事发了,她也没必要再敷衍任何人,只是说道:“陆贤妃送她过来,本来就是居心叵测,而那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安分?不用想也知道,她必定会出手的。横竖我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由着她动作不也是很好吗?现在,根本就连手指头都不须要我动一根,她就被彻底解决干净了。杀人不见血,这才是最便捷省事的途径,不是吗?” 沈青桐这话说的,带了一半揶揄的语气。 可是木槿听了,却是忍不住的就哭了。 “那个贱人死不死的,奴婢才不关心,奴婢就是气不过!”木槿大声的道,拿袖子狠狠的擦了把眼泪:“奴婢气不过的是小姐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她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值得小姐您伤自己的一根汗毛去换!” 她这情绪,来得汹涌澎湃,就连沈青桐都没想到她会反应如此激烈,不由的愣住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么?”半晌,她扯出一个笑容来。 “小姐!”木槿再次大声的打断她的话。 她用力的抓着沈青桐的肩膀,逼视她的目光,目光深刻的盯着她的脸孔问道:“其实您还是没有打算要跟王爷长长久久的过下去是吗?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王爷他的脾气是差了些……” “是啊!就是因为他的脾气太差!”沈青桐一笑,根本就没有给机会叫她说完,直接出言调侃道:“我要跟跟着他长长久久了,你跟蒹葭她们不是都要被他吓死了吗?” “小姐!”木槿这一次是动了真格的,完全不肯理会她的打岔。 沈青桐看着她脸上一本正经的神色,也终是无奈。 不得已,她就慢慢的敛了笑容,又把木槿的手从自己肩上拿开了,把脸转向床榻的里面,苦涩叹道:“不是我不去争取,而是我不想徒劳的去努力。木槿,我何尝不知道,我现在在他身边的日子,要比在沈家的时候过得自在的多了,可是——” 她说着,语气微微一顿,然后闭上了眼,将眼底真实的情绪完全的掩盖掉:“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长久的,也许都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要彻底的分道扬镳了!” 西陵越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就冲着沈青桐闯了那么大的祸杀了北魏的摄政王他都没翻脸这一点来看—— 他其实是真的在袒护她的。 可是为什么,沈青桐会对他这么的没有信心呢? “王妃,其实王爷他——”木槿倒是由衷的想替西陵越说几句好话了。 “不是他的问题!”沈青桐却突然抬手,打断了她。 她闭着眼,眼底真实的神色完全看不到,但是那面上表情却是严肃而认真的。 木槿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张了几次嘴,最后都是欲言又止的,最后,也只能是垂头丧气的继续前面的话题道:“王爷上朝去了,临走前交代周管家把柳雪意送回永宁宫了,她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嗯!”沈青桐应了声,顺势躺下,“昨晚出了很多汗,我身上难受的紧,让蒹葭准备热水,一会儿吃完饭,我要洗洗!” “好!”木槿答应了,端了药碗出去,走之前,还是忍不住的又回头看了床上的沈青桐一眼。 相较于木槿的忧心忡忡,沈青桐就没心没肺的多了,这时候已经事不关己的在想此时永宁宫里的情形了。 其实西陵越没把柳雪意交给她先出出气,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深深地觉得她家夫君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 柳雪意既然进了昭王府的大门,那就是他西陵越的人了,现在这女人胆敢对堂堂昭王妃下黑手,西陵越就算越过陆贤妃去直接把她处置了,也是天经地义,并且陆贤妃也什么都不能说。 可偏偏,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叫人把柳雪意送给了陆贤妃发落,谁让当初陆贤妃执意要把这个女人送到他昭王府来呢? 这一巴掌打在陆贤妃的脸上,应该会火辣辣的疼吧? 这一次,说是追本溯源的追究柳雪意,其实西陵越那位孝顺儿子重点还是为了再打陆贤妃一巴掌的,很熟如果没有她当时强行送柳雪意过来的事,就不会有今天昭王府里后宅不宁的这一出。 诚然,虽然一边感慨着西陵越不是东西…… 沈青桐想着陆贤妃心里添了堵还无从发作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的幸灾乐祸起来。 不过西陵越和陆贤妃之间的母子关系…… 西陵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世的隐情? 反正不管怎样,只就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这母子两个都是没交心的,彼此间的关系崩盘就只是迟早的问题。 * 郭府。 虽然事不关己,但是这两天,郭愫的心情也是起起落落的不安定。 事后她已经叫人去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北魏的摄政王横死青楼,行凶的青楼女子不知所踪,据说是和一个做侍卫的姘头私奔了,而那么巧,那天她就在那附近撞见了一个蒙面的汉子带着常贵妃匆忙的离开了? 常贵妃的出现,实在是太诡异了。 就算觉得匪夷所思,她也禁不住要将那女人和北魏摄政王之死联系到一起。 可是—— 常贵妃是皇帝的贵妃啊,就算是皇帝想要对那位摄政王不利,也不犯不着让自己的贵妃亲自出面去杀人的吧? 可如果常贵妃出现在那里就只是个偶然的话,那么—— 那个女人又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那种地方? “愫儿?这才什么时辰,你没睡吗?”正在冥想间,就听见郭夫人从外面敲门。 郭愫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快走过去开门,把郭夫人让进来:“这个时辰了,母亲怎么就过来了?” 她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天色不过才刚蒙蒙亮。 “昨儿个你父亲半夜才回,今天又一大早赶着上朝去了,怪折腾的,我就是瞎操心,也跟着睡不着了!”郭夫人道,找了张椅子坐下。 郭愫也跟过去,好奇道:“是因为北魏摄政王的事情吗?父亲怎么这么忙?查案的和追凶的事情虽然紧急,但不用父亲去忙啊!” “不是追拿凶手的事!”郭夫人叹了口气:“好像说是那个和妓子一起杀人的侍卫是北魏人,这样的话,咱们朝廷就不好过分的干涉了,凶手是在捉拿的,但是朝廷方面已经传信给北魏的朝廷,让他们的太子过来处理此事了!” “北魏太子?”郭愫思忖。 “是啊!你父亲说他们朝中原来就是摄政王和太子争权,如今摄政王已死,太子就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了,说是叫他来处理此事,也无非就是示好和收个尸的!”郭夫人道。 她对政务关心不多,也就是偶尔听郭太傅提起两句,便就与女儿闲聊了起来。 郭愫想着这些事,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再联系常贵妃出面杀人的那一重揣测一联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蹦出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 皇帝此举,真的是要和北魏交好吗?难道不是故意设计了这一出惨案,借故引北魏太子前来,然后—— 杀人夺权吗? 毕竟郭夫人也说,北魏朝中有太子和摄政王争锋,如果这两个人都死了,那么,这就给了大越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这是个颠覆天下的大阴谋吧? 细思极恐,郭愫猛的站起来,背上已经冷汗涔涔。 她真的不该多事,怎么就在那时候遇到了常贵妃了呢?当时那女人应该不会注意到她的吧?否则—— 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愫儿?”郭夫人见她面无血色的惊恐模样,一瞬间也慌了神,连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郭愫摇头,深思间是一片混乱,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惊恐的盘旋—— 真么办?怎么办?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如果前面摆着的真的是一个事关朝廷的大阴谋,那么就算她的父亲在朝中德高望重,也都保不住她的,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来自救的! * 此时,宫中。 周管家已经带着柳雪意一行到了永宁宫门前。 彼时陆贤妃刚好是从皇后处请安回来,两拨人在大门口,狭路相逢。 ------题外话------ 宝贝儿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幸福美美哒(n_n)~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7章 我死,你也别想活! 周管家要进宫,本来是要先递帖子给陆贤妃宫里,等她的人去出去接的。 可是这一次他拿的是西陵越本人初入宫门时候的御赐令牌,所以就先斩后奏,直接杀过来了。 陆贤妃的目光敏锐的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当看到柳雪意却没见西陵越的时候,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下。 “见过贤妃娘娘!”周管家上前一步,率先带头行礼。 “见过娘娘!”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陆贤妃的心头猛地直跳,这时候强行压抑着心跳声,款步上前:“这一大早的,你们怎么就来了?” 周管家抬起头,正色道:“奉王爷之命,来跟娘娘禀报一些事情!” 具体什么事,却是没说。 陆贤妃会意,不动声色的点头道:“进去说吧!” 言罢,就率先移步先往台阶上走去。 周管家站起来。 这时候,柳雪意已经忍不住的双腿有些发软了,但是无可奈何,也只能是强撑着跟随,一起进了永宁宫的大门。 既然人家已经找上门了,陆贤妃就没再徒劳的敷衍,直接把人都带到了正殿。 “你们这兴师动众的,到底都是为了什么事?”径自往主位上一坐,陆贤妃问道。 “回——”周管家拱手,刚要说话,柳雪意已经抢着开口道:“母妃,我是冤枉的,这两个人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收买的,居然出言污蔑我。母妃英明,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 说着,她已经跪下去,给陆贤妃磕了个头。 周管家的话被打断,也不急着抢白,却是药铺里的两个人急了,鬼哭狼嚎的连忙喊冤:“冤枉啊!天地良心,这位贵人,您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要把这屎盆子往咱们头上扣啊!” 话没说完,柳雪意已经霍的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道:“我根本就不是认识你们!” 这时候,就是拼命求生的时候,因为昭王西陵越冷酷无情的名声在外,知道他们是惹怒了王爷被抓的,那两人早就吓破了胆,别说他们是真的冤枉,就算不冤,那责任也是能往外推就尽量不自己承担的。 那掌柜的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了,冲着陆贤妃磕了个头道:“娘娘,咱们都是平头百姓,混口饭吃,谁都不认识王府里的贵人,更犯不着红口白牙的凭空编排瞎话去害人吧?是她——就是这位贵人,那是——” “你住嘴!这是什么地方,能由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柳雪意厉声呵斥。 那掌柜的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及,就瞬间噤声。 周管家倒是冷眼旁观,并不急着说话了。 陆贤妃的心里却很清楚—— 既然今天西陵越让把人都送来了,那就是人赃并获,最正确凿了。 虽然柳雪意落马,她在西陵越面前会十分难做,但是她也太了解西陵越的个性了,死鸭子嘴硬的狡辩,只会是让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更加恶化。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逆他的意。 陆贤妃暗暗提了口气,也是冷眉冷对的开口呵斥道:“该闭嘴的是你!让他说!” “母妃!他是被人收买了,他血口喷人!”柳雪意这时候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堵住那两人的嘴巴。 陆贤妃和她是一路心思,都只想尽量的把自己在此事之中的关系撇清了,于是就只是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她道:“要不是做贼心虚,你就让他把话说完,是非曲直,本宫自己会判断!” 一句话,就彻底的堵了柳雪意的嘴。 柳雪意本来就知道她不会保自己,但是这样的翻脸无情,也是叫她心里冰凉一片的。 柳雪意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用力的咬了嘴唇,不敢再说话,袖子地下的手指却使劲的掐着掌心隐忍情绪。 陆贤妃的目光冷厉,重又看向了那掌柜的道:“你接着说,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是!是!”那掌柜的被绑着,弯腰起身的很困难,却还是急切的磕了两个头,迫切的再次开口道:“小的记得很清楚,那是年前七月的一天傍晚,有个样貌清秀的小姑娘过去我那药铺里问诊,当时弄得挺神秘的,非要等看诊的另一个客人走了才把我拉到里屋去问的。她跟我要的是能亏损女人身子,让其不能受孕的方子。那一个看着挺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开口就要这么阴损的方子,小的本来也是意外,可是她出手实在阔绰,小的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实在拗不过,就给了她一副药。” 柳雪意不敢再说话,指甲掐在掌心里,却是越来越用力。 陆贤妃道:“你说去跟你要方子的是个小姑娘?” 其实都不需要多问,陆贤妃也就明白了—— 柳雪意要那方子,无非就是一个目的,用来对付沈青桐的,而现在,绝对是东窗事发,被西陵越追究了。 “是!”那掌柜的道,也没等陆贤妃再继续询问,就又赶紧的再说道:“当时小的也是好奇心作祟,等那小姑娘带着药包走了,就悄悄尾随。她是出了巷子之后才上了一辆马车的,当时车门打开的时候,小的看见了!那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他说着一顿,随后就抬手指向了柳雪意道:“就是这位贵人。那一天她穿的衣裳料子看上去很名贵,马车看着也气派,不像是普通的人家的,只是——只是小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王府的家眷啊!” 这人说着,就急的冒了眼泪出来。 陆贤妃拧眉思索。 她不说话,旁边的黄嬷嬷却是犯了难,道:“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个去拿药的丫头就应该是灵芝了吧?可是灵芝已经没了,这事情怕是……” 很难证据确凿了。 柳雪意闻言,也就瞬间有了几分底气。 她强迫自己镇定了精神,抬头看向了陆贤妃,道:“他说他看到的是我,那就是我吗?母妃,如果照这么说的话,我也说我从没去过那个地方!” 这件事,的确是没办法仓促的盖棺定论的。 陆贤妃一时迟疑。 周管家就上前一步,一边掏出袖子里的太医留下的那张纸条,一边道:“这方子,已经让此人确认过了,这两味药就是他给开的。并且事发之后,小的也让府里查过,去年七月那阵子,王爷和王妃人都在北疆,府邸里就只住着侧妃娘娘一个主子,并且王爷和王妃不在京城的那段时间,侧妃娘娘是经常进宫来给娘娘您请安。七月她一共进了六次宫,掌柜说的,应该是七月初九那天。因为府里的车夫和侍卫那边也都已经核实过,当天从宫里出来之后,侧妃娘娘说她要去城西的广记买糕点,的确是有去过太和堂所在的那条巷子附近。因为当时没有其他的主子在京,所以下人们也不会弄混了,去了那里的,应该就是侧妃娘娘无疑了。” 如果不是有了确切的把握,西陵越也不会随便把人往这里送的。 陆贤妃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不由的紧了紧,再次跟那掌柜的确认道:“你也确定,就是那一天是吗?” “这个……”那人的眼神略一闪躲,“时间过去的有些久了,具体是哪一天小的不记得了,但是那之后没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所以小的才记得清楚。” 这样的情况,不上不下的,陆贤妃就有点为难了。 于是周管家又道:“侧妃娘娘是哪天进宫的,宫里这边也有记录,娘娘可以去核实,至于这药铺的掌柜的,他记不记得确切的时间,这一点,真的很重要吗?横竖今天侧妃娘娘是王爷让小的送来的,娘娘觉得王爷会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而刻意为难侧妃娘娘吗?” 西陵越,还真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非要把柳雪意送回来宫里交给她来处置,这也绝对是别有用心的。 陆贤妃的心里堵得慌。 柳雪意却是急了,焦躁的嚷道:“母妃,您不能只听他们的片面之词,我——” “不要说了!”横竖就只能是这样的一种结果,陆贤妃权衡利弊,当场也就不听她的狡辩了,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的说道:“都是本宫的错,居然一早没有看出你包藏祸心,引狼入室,让你祸害到了越儿的后院里去了。柳氏,本宫昔日里可是待你不薄的,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你——你简直可恶!” 她这翻脸起来的声势也是极为吓人的。 柳雪意虽然早有准备,也还是忍不住的心肝儿一颤。 “娘娘!”她厉声疾呼。 陆贤妃却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了,当机立断的抬手往外一指:“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贱人拖下去!” 黄嬷嬷使了个眼色。 外面马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快走进来,把柳雪意架着就往外走。 柳雪意虽然知道陆贤妃并非善类,并且出了这样的事,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可就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了,这时候便就咬紧了牙关,并不反抗,任由两个嬷嬷把她架了出去。 逆来顺受,起码还能拖得一时,如果她再不知死活的反抗争执,再激怒了陆贤妃,对方必定当场就要了她的命的。 柳雪意一条死鱼一样的被拖了出去。 这边的大殿里,那药铺的掌柜和伙计已经两股战战,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小的们冤枉,咱们真的不知道那是王府里的人啊,早知道那丫头是王府里出来的,就是再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卖那药给她啊!” 陆贤妃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亟待发泄,当场就是面目冷凝的嗤笑一声:“是别人你们就心安理得的卖了?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才会生出些这样的事端来。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道悔改,本宫难道还要留着你们继续害人不成?” “娘娘——”两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凄声告饶。 陆贤妃已经不由分说的下了命令:“砍下他们的狗头,送去京兆府!” 她是有权处置平民的,只是从程序上,最好话是交给衙门发落。而现在,这件事涉及到了昭王府里的内务,自然也还是尽量的不要让他们过堂,过分招摇的好,所以直接先把人杀了,再去京兆府衙门报备一下安个罪名也就完了。 “是!”黄嬷嬷答应着,一招手,外面马上就冲进来四名禁卫军,完全不顾那两人孤苦狼嚎的告饶声,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惨绝人寰的哭嚎声一直回荡了许久,但是久居深宫的人却早就对这一切都见惯不怪了。 一直到那些杂音散去,陆贤妃才重新整了整神色,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向了周管家道:“本宫实在没想到柳氏居然这样胆大妄为,这件事,是本宫的疏失……唉!桐桐那边……她人怎么样了?” 周管家并没有接她前面的话茬,只是公事公办的回道:“王妃的状况是不太好的,虽然发现的还算及时,但是太医说身子已经受了不小的损伤,最起码,这一两年之内是不容易受孕的了!” 陆贤妃闻言,脸上露出明显失望的神色来。 因为事情多少是因她而起的,她面上表情就有点不好掌控,沉默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让她先好生将养着吧。柳氏这边,本宫会处理的,你去回了越儿,让他放心!” “是!”周管家并不多言,拱手一揖,“如果娘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好!”陆贤妃无力的挥挥手。 周管家刚要转身。 她却又突然问道:“等等!越儿呢?这会儿他是还在宫里吗?” “这个事件,早朝应该还没下呢!”周管家道:“娘娘要见我们殿下吗?须要小的给您去前朝传话吗?” 陆贤妃心中略一思忖—— 她是觉得自己该和西陵越当面解释澄清一下的,可是又莫名的觉得疲惫烦躁,根本就没心思应付。 于是略一权衡,她还是摇头:“算了,再说吧!” “小的告退!”周管家颔首,就先带着昭王府的来人一起退了。 这些人一转身,她就疲惫的抬手撑住了额头。 黄嬷嬷亲自送了他们出去,回来看到陆贤妃面目阴沉的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也跟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上前劝道:“横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娘娘就不要再生气了,气大伤身,别亏了自己的身子!” 陆贤妃没说话,可是细看之下,她却是全身都在轻微的痉挛颤抖。 这么多年了,经历了大风大浪,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的失态。 黄嬷嬷吓坏了,赶紧过去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娘娘——” 话音未落,陆贤妃已经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一边恶狠狠的咒骂道:“这个贱人,成事不足也就罢了,没想到最终居然还给我生出祸事来了!” 黄嬷嬷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敢拦,只能一跺脚,匆忙的跟了上去。 陆贤妃直接去了偏殿一间平时用来临时审讯犯错的宫人用的屋子,一把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在里面专心思忖对策的柳雪意就被惊的不轻,霍的扭头看过来。 陆贤妃背光站在大门口,面目几乎可以说是狰狞。 柳雪意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想要试着和她周旋的,这时候却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陆贤妃哪里会回答她的话,当即就下了命令:“给本宫把这个贱人按下,给我往死里打!” 一瞬间,后面就三四个嬷嬷涌进来。 柳雪意只看到眼前人影连晃,下一刻已经被扑倒在地,牙齿都在脏脏的地砖上磕出了血。 “娘娘,您听我解释!”她也顾不上痛,抬起头来,大声的嘶吼,然而话才说到一半,身后的板子落下,下一刻,声音就直接拔高脱线,惨叫了起来。 几个嬷嬷都不是善茬,动了手就往死里打。 柳雪意虽然家道中落,可却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几时受过这样的苦?没挨两下子就已经皮开肉绽,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陆贤妃面无表情的坐在最里面正中的椅子上,听着她越发凄厉惶恐的惨叫声,心里的郁气才开始慢慢消散。 那几个嬷嬷都知道她心里恨,就卯足了力气在打。 柳雪意上来就被打懵了,直到最后都痛得近乎疯狂了,脑子里的意识才慢慢成型,终于意识到—— 陆贤妃,这是动了真格的,要直接要了她的命的。 板子每落下来一次,她就痛的心头急剧的收缩一次,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了,突然就积攒了所有的力气凄声的嘶吼出来:“你不就是想要我死吗?陆锦心,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这一声,不像是为了泄愤的诅咒,反而像是强硬而有力的警告。 行刑的几个嬷嬷被震慑,手下动作不由的顿住,齐刷刷的抬头朝陆贤妃看去。 彼时陆贤妃才刚接过宫女递过去的茶碗在低头拢茶叶,闻言,却是手指剧烈一抖,里面的茶汤都洒了一些出来,浸湿了裙摆。 她的头皮一阵的紧绷,然后紧皱着眉头,一寸一寸的抬起目光,盯着柳雪意冷汗直流惨白的一张脸孔,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8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下半身已经整个都疼的麻木了。 柳雪意趴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不住的痉挛抖动。 她咬着牙,眼睛里夹杂着血丝,盯着坐在对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陆贤妃,又是半晌,才暂时的忍住疼痛,积攒出了力气来,声音虚弱颤抖着说道:“娘娘现在用着的,还是我给您绣的那个枕头吗?” 陆贤妃的心跳瞬间有了片刻悬空。 黄嬷嬷看了她一眼,见着陆贤妃没什么反应,这才走到了柳雪意的跟前,弯身捏了她的下巴,质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柳雪意也是豁出去了。 “哈!”她笑了一声,忍着剧痛又缓了口气,这才神色略显鄙夷的使劲的抬高了下巴道:“你利用我,并且自认为高段,难道就真以为我是那种任人随便欺凌摆布的傻子吗?” 大家都不是什么纯良的无知妇人,所以有些话,是不必说的太明白的。 黄嬷嬷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到抽一口凉气。 但是因为事关己身,这个时候,陆贤妃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僵硬着一张脸,一直的没有做出反应。 黄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却也只能强作镇定的替她做主道:“先把这里收拾了,去请李太医来。” 这位太医,自然就是陆贤妃常用的了。 “是!”下头的人答应了。 有人搀扶陆贤妃,有人把柳雪意拖了下去,又有人打了水来清洗,把地面上的血迹和污渍都清洗干净了。 “娘娘先别急,柳氏这是狗急跳墙,保不准是唬咱们呢,没事!没事的!”黄嬷嬷从旁劝着,一边递了水过去。 陆贤妃捧了杯子在手里,却是心中忐忑,手指用力的捧着杯子,指关节都捏的青白一片。 又过了有一段的工夫,待到杯中的热水都慢慢的退了温度,才听见外面院子里一个宫婢极匆忙的声音道:“太医到了,快里边请!” 陆贤妃的精神为之一振,匆忙的把杯子塞给了身边的黄嬷嬷。 抬起头,就见外面李太医背着个药箱快步进来。 “娘娘!”李太医跪地行礼。 陆贤妃强作镇定的使了个眼色。 黄嬷嬷点头,示意下头的人关了殿门,待到清场了之后,她才扶了李太医起身,道:“太医莫急,我们娘娘今儿个请您过来是有些私事须要跟您询问,您稍等!” 说完,转身进了里面,不多时就捧了一个绣工考究的鸳鸯戏水的大红枕头出来。 这枕头原是荞麦皮填的,说是对睡眠有好处。 但是路线这样身份的人,用的东西自然也是极讲究的,所以枕头被抱出来的时候,上面是熏了香料的味道的,是有些淡的梨花香。 黄嬷嬷顺手抄起一根簪子把枕头划破了。 里面除了挑选的很干净的荞麦皮,再就是干燥的梨花花瓣,而如果再细看的话,大约是用的久了,花瓣有些被压成了粉末。 “太医您给看看,这里面可有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黄嬷嬷捧了枕头过去。 李太医也是见惯了宫里的大事小情的,当即也不含糊,摸了些里面的填充物,先是仔细查看,又抓了些凑近鼻尖下面闻了闻,最后,便是勃然变色,有些急切的又抓了一把再仔细查看。 陆贤妃和黄嬷嬷面面相觑,只看他这表情反应,就已经是紧张极了。 只是,越是恐惧,两个人就越是不开口。 最后,还是李太医擎着手里的一把荞麦皮,手都有些抖的说道:“娘娘!这东西……不对啊!” 陆贤妃的脸色,刷的又苍白了几分。 黄嬷嬷上前一步,急切道:“怎么了?难道是这些粉末里……” “这些粉末,只是碎了的梨花花瓣,可是这些荞麦皮,再被塞进来之前,绝对是经过特殊的处理,应该是在掺了脏东西的水渍里面泡过的,所以——”李太医道,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陆贤妃一直悬着的心脏瞬间悬空,一下子就失了力气,颓废在了椅子里。 黄嬷嬷则是屏住了呼吸,一把拉过她的一只手道:“太医,你过来给娘娘诊一下脉!” 陆贤妃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好,而且她为人谨慎,一般平时吃穿用度的东西都会经过严格的检验和筛选,所以她并没有请平安脉的习惯。 这个枕头,是在柳雪意去昭王府之前不多长的一段时间里亲手做了送给她的。 那时候的柳雪意在她身边已经待了不短的事件,而且又以为一直以来都格外尽心的服侍,对她的事情尽心的很。 其实那枕头送过来之后,她是有特意叫人拆开了检查过的,因为没发现里面有异物,也就没多想。 “是!”李太医走过去,掏出了脉诊,也是有些紧张的看了陆贤妃一眼道:“娘娘,微臣冒犯了!” 言罢,就隔着丝帕给她把了脉。 陆贤妃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李太医把了半天的脉,最后便是“啊”了一声,仓促的退后两步,跪下了。 陆贤妃脑中轰然一声,随后思维便是一空。 黄嬷嬷则是急得险些直接哭出来的逼问道:“太医,你倒是说话啊!” “娘娘中了毒了!”李太医道:“并且,已经毒入肺腑!” 陆贤妃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懵了,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手握着座椅的扶手,指关节苍白颤抖。 黄嬷嬷问道:“那还有的医吗?” “这……”李太医支支吾吾的,也没说话,而是使劲伏低了身子,趴在了地上。 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陆贤妃的心头一阵冰凉。 黄嬷嬷最后的希望破灭,也是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娘娘——”她悲泣出声,绝望的扭头看向了陆贤妃。 陆贤妃却像是一尊木偶一样,全程都只是表情木然的坐着。 李太医也是心里嘘嘘又紧张,大着胆子开口补充道:“娘娘,微臣的医术疏浅,也不敢妄言,在太医院里,刘太医是最精通药理这些的,娘娘不妨请她过来看看,或许……还有的医治!” 柳雪意钻了陆贤妃不请平安脉的这个漏洞,本来就是有点冒险的,可大概是她的运气是真的好,这一年多里头,陆贤妃居然一直都没有生过病。 黄嬷嬷看向了陆贤妃:“娘娘,那要不然……” 陆贤妃先是没吭声,就在黄嬷嬷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她却又一寸一寸缓缓地抬起了眼睛,问那李太医道:“本宫这中的是什么毒?” “这毒药是被强行浸泡渗入的,又借着气味挥发被娘娘吸食,本来如果发现的早,也未必就会这样严重的,可是……”李太医说着,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娘娘这会儿的身体还没觉出什么异样来,是因为毒素暂时只是沉淀,而没有被激发,眼看着是没事,可就是这样毒,沉淀蛰伏的时候才是最伤人的,这会儿娘娘的血管和五脏六腑之内堆积的毒素已经相当的严重了,暂时如果不激发,还是不会有什么症状,可一旦发作起来,那就势不可挡,轻则瘫痪,重则——” 最严重的什么?无外乎一个“死”字的吧! 陆贤妃闻言,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死心了。 她又颓然的靠回椅背上,闭眼缓了半晌,然后嘲讽的一勾唇角,才又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了跪在面前的李太医道:“李太医,这些年本宫待你不薄,你说的话,本宫都信,今天你就如实给本宫一句话——本宫还需要请刘太医来吗?” 李太医面上为难,但是看着她冷肃无情的一张脸,最后还是一咬牙,实话实说道:“娘娘,您的身子一向硬朗,如果这毒性一直拖着没有全面爆发,其实……” 毒入肺腑,而且所有的血管都几乎病变废掉了,就算她体内的毒素不会全面爆发,那么—— 她难道还能撑得过去多久吗? 陆贤妃一听这话,就完全的心里有数了。 她长出一口气,闭了眼,又靠回了椅背上。 “娘娘!”黄嬷嬷却是心焦不已。 陆贤妃却是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本宫心里有数了!” 李太医是不敢说过头话的,所以就本分的磕了个头,爬起来,收拾了他的药箱要出去。 他转身,往外走。 陆贤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叫住了他,嘱咐道:“李太医,本宫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是不是?” 李太医一愣,但是随后就明白了过来,赶紧点头,斩钉截铁的附和道:“是!娘娘的身体很健康,微臣只是来请平安脉的。” “嗯!”陆贤妃点了点头,也没再睁眼。 李太医却是如蒙大赦,转身匆忙的退了出去。 黄嬷嬷心急如焚,却是不甘心的,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着陆贤妃的反应,最终就只能作罢了,只能强打精神,走过去帮着推开了殿门道:“来人!送太医出去!” 守在院子里的大宫女快步进来,恭敬的引了李太医出去。 黄嬷嬷也不敢让陆贤妃看到,自己赶紧的擦了把眼角的湿气,又再转身进来。 “把那个贱人给本宫带过来!”陆贤妃这时候却是突然开口说道。 她一直闭着眼,但是语气里就透着一股子狠劲。 黄嬷嬷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直接出去叫人把半死不活的柳雪意又给拖了进来,扔在了地上。 “你们都出去!”黄嬷嬷道。 这个时候,也不敢多留别人在这殿内了。 毕竟—— 陆贤妃中毒的事情,既然不想声张,那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柳雪意外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惨淡的冷笑。 陆贤妃这个时候却突然疯了似的一下子跳起来,扑上来,张牙舞爪的冲着她的脸面就是一阵挠。 柳雪意不吭声也放弃了反抗。 陆贤妃自己发了一通的疯,长长的指甲缝里都是血肉的碎末。 可是柳雪意不哭喊不求饶,她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怎么都散不出去,继而又咬牙切齿的打了对方四五个耳光,一直到精疲力竭了,方才压抑着声音嘶吼道:“你这个贱人!本宫这样的提携你,善待你,你居然恩将仇报!你简直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为了不想声张,她这声音压抑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痛快。 “哈——”柳雪意的心里,畅快淋漓,却也是故意学着她的声音,使劲放低了声音,沙哑着嗓子道:“怎么样,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你告我一等吗?这样子,痛快吗?” 陆贤妃的心头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尤其是领会到柳雪意风险的讥讽之后。 柳雪意见她面上表情狰狞,却又无计可施,看着她那张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脸孔,忽的就冷了脸,也是恶狠狠的说道:“什么你提携我,善待我,别说的这么好听。说我是贱人?你只能是比我更贱!你会有今天的下场,全是你自找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我入宫,假意的栽培我,其实就只是拿我做棋子而已,你要用我来给陆嘉儿投石问路嘛!是啊,我是对昭王妃下手了,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吗?利用我的手,打倒昭王妃,再利用昭王殿下的手,除掉我,这样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给那个陆嘉儿让路了吗?你别以为这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有你算计我在先,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指责我?什么叫忘恩负义?你对我,没有恩,只有仇!” 本来被掀了老底,陆贤妃是多少要心虚的。 可是这时候她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根本也就不会觉得心虚了。 只是柳雪意明显一副破罐破摔,也不怕死了的模样,她却更是无计可施,只是越来越气闷,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柳雪意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也就慢慢的敛了笑容道:“横竖已经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了,不过就是先走你一步罢了,我就在下面等着你,用不了多久,你就得下来陪我了。即使我不能亲眼看着你死,你的下场也绝对不会比我好看多少!” 她这看似是诚心的求死,但实际上却是个隐晦的激将法。 陆贤妃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孔,手揪着她的头发,让她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这时候,她却是大力的将人往后一推。 居然—— 就那么放了手。 “娘娘?”黄嬷嬷不明所以。 陆贤妃转身,往后殿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冷冷的道:“不让她死,给她吊着一口气,她不是说本宫不会有好下场吗?那本宫就要让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看着本宫是怎么样一步一步的权倾天下,坐上那张万万人之上的太后宝座的!” 黄嬷嬷有些吃惊,但是看着她此时的表情,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的,只能勉强的点了点头。 柳雪意的脸上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到具体的表情了。 黄嬷嬷见陆贤妃心意已决,只能叫人先把柳雪意拖了下去。 在被人拖走的那一瞬间,陆贤妃已经去了后面,根本就没有看到柳雪意嘴角牵起的那一点诡异的笑。 事到如今,她是真的不惧生死的。 可是—— 陆贤妃在这个时候强行留下了她,那么这必将成为隔阂她和西陵越之间母子关系的一根刺。 毕竟,西陵越送她来,就是要陆贤妃处置她的,可是——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陆贤妃这会儿可是放水了的。 要不是有高人提醒,她其实哪里能想到给陆贤妃下毒这么长远的?当时出手的时候还很犹豫,怕中途被发现了,可是她的运气实在太好,一直到了今天,倒是真觉得有了先见之明了。 与此同时,离了永宁宫之后,李太医也没有直接回太医院,而是在后宫里绕了个一个大弯子,找到了一个人,把陆贤妃这边的状况都禀报了:“之前的推论不错,贤妃娘娘的确是被人暗中下了毒了,如今已经毒入肺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9章 谁是老狐狸? “贤妃娘娘已经毒入肺腑,回头乏力了。”李太医道。 “果然吗?”那人双手抄在怀里,嘶嘶的抽了口气。 李太医低着头,却是一副对那人极端畏惧和尊敬的模样,忍了半天,方才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他一眼,试探着开口道:“之前贤妃娘娘卧病的时候,微臣曾经进宫请过脉的,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大约是没想起来,回头若是问起……微臣该是如何回她?” 那人本在兀自沉吟着想事情,这时候闻言,便是出骤然回过神来。 “呵——”他笑了声,明明是看着很和气的模样,可是李太医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的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目光闪躲。 “说起来,这的确是件麻烦事!”那人说道,却似乎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随后又道:“咱家记得,李太医在太医院供职已经有十六年四个月零七天了吧?” 李太医的一颗心,又是蓦的往上提,心中骇然之余,便还是只能恭恭敬敬的硬着头皮道:“大总管的记性好,微臣……也记不得那么清楚了,是有十五六年了!” “十五六年!”陆晓沉吟着缓慢的叹气,“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六年啊,李太医你为了宫里鞠躬尽瘁这么些年,也是时候急流勇退了。” 这个急流勇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的背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但是,随后,却听陆晓再次开口说道:“贤妃娘娘的性子不好,这会儿又受了刺激,没准儿真是不讲道理的,你走吧!” “走?”李太医反应了一下,抬头。 陆晓看过来一眼。 面白无须,明明是十分慈祥的一张脸,但是此刻落在眼里,却让李太医觉得心中忐忑,有一种寒意和惧意,一起从较低跟往上冒。 “这京城里头,你也熟的,难道还要咱家叫人送你吗?”陆晓挑眉。 李太医这才确定—— 他是真的没有话里有话,登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赶紧道:“是!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说完,就匆忙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陆晓双手还是抄在袖子里,目送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他身后已经多了一道鬼魅般高大的影子。 “需不需要……”那人声音冷肃的开口,简短的几个字,却能叫人听出莫名刺骨的寒意来。 “没关系!”陆晓却是笑了,“他的资历有限,知道的至多就是宫里嫔妃之间的一点勾心斗角的鸡毛蒜皮,影响不到大局的。” 说着,他又像是深有感触的叹了口气:“到底也是条人命,童铭啊,我们虽然就支配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手上还是尽量少沾血的好!” 他身后,叫做童铭的黑衣汉子倒是诧异,侧目看向了他道:“心慈手软?这倒不像是我认识的大总管的作风了!” “嘿嘿!”陆晓干笑了一声道:“年纪大了,人的胆量好像也就慢慢的熬没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始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了,所以啊,还是趁着现在,积点儿德吧!” 童铭生来就是一张没有情绪的脸,语气鄙夷,却仍是面无表情的道:“我一直以为,像是大总管和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考虑后果和前程的!” 陆晓面上还是一样的笑容,半真半假的道:“我们啊,命是别人的,这一点没得选,但这德积的却是给自己的!” 他们这样人,生来就是别人的狗,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很多事,不是他们想做,而是费做不可的。 这种无奈,也许就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能切身的领会。 陆晓自己感慨着说完,转眼就换了副面孔,正色道:“之前说是毒药的来源无处可寻,现在呢?永宁宫里东窗事发了,给贤妃下毒的……” “一大早昭王府就送了柳氏进宫,大总管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那人反问。 “她?”陆晓屏住呼吸,微微的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童铭更是狐疑。 “没什么!”陆晓道,说着,眼底的神色就又更多了几分玩味道:“就是觉得单凭那个女人的胆子,是不会有这么大的!” 童铭是个只管杀人的,平时是不多动脑子的,这时候仔细思索了半天,突然道:“难道你怀疑是昭王……” “也不可能!”陆晓却是斩钉截铁的摇头:“那女人和昭王殿下不是一路的,而且如果真是殿下要对永宁宫里头下手,方法多得是,犯不着用这么拙劣又冒险的。” 童铭真的是个不愿意想事情的,干脆就不去理会了。 陆晓拍了拍袍子上的一点褶皱,道:“永宁宫那边,你继续盯着吧,咱家还有事,先走了!” “嗯!”童铭搭应了声,先是目送陆晓离开了,随后一转眼就闪进了花园深处,不见了踪影。 这边的永宁宫里。 陆贤妃回到后殿,没走几步就已经丧失了力气,手撑着当中的圆桌不动了。 黄嬷嬷安排好外面的事情追进来,赶紧过去扶她坐下,问道:“娘娘您还好吗?” 陆贤妃面无血色,缓缓地抬头看向了她的脸。 黄嬷嬷赶紧道:“那个柳氏,奴婢已经命人关进了后院的那间屋子里去了。可是娘娘,您何必要和她置气呢?今儿个昭王殿下送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娘娘处置她的,您这么留着她,不是会叫殿下心里膈应吗?” “你就告诉他人已经死了不就行了吗?”陆贤妃却是听不进去的,没好气的斥责道。 黄嬷嬷还想说话。 紧跟着,她却是话锋一转,突然又叹了口气,苦涩道:“本宫自认为一世英名,就连陆锦玥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我的手里了,我怎么能任命,就这么阴沟翻船,输在柳氏这个贱人的手里?我不信命,所以我才能撑到今天,当初,所有人都说陆锦玥比我的命好,可最后她还不是在本宫的手里一败涂地?这些年来,本宫忍辱负重,一路摸滚打爬的走到了现在,你让我如何能够甘心?这一次,就赌一赌本宫的运气吧!李太医不是说那毒药还不一定会发作吗?如果上天会像是当年那样的眷顾本宫的话,本宫也一样可以笑到最后。” 所以她留下柳雪意,只是为了赌这一口气。 虽然这会儿殿内没有其他人,可是听她口无遮拦的提到当年瑨妃的那件事,黄嬷嬷也是吓得面无血色,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道:“娘娘,可不敢胡说啊!担心隔墙有耳!” 陆贤妃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点了点头,拉开了她的手。 主仆两个相对沉默了片刻,黄嬷嬷才反应过来,不由的倒抽一口气道:“娘娘,奴婢怎么总觉得今天这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啊!年初那阵您在东宫小郡主的满月酒上受惊卧病,太医诊脉的时候都还什么都没说,如果真是那个枕头有问题,李太医当时难道是没有查出来?” 这么一说,陆贤妃也跟着愣住了。 如果要从柳雪意给她这个枕头的事件开始推算,那次她生病的时候就已经用了这个枕头好久了,李太医给她诊脉的时候,真的就一点迹象也发现不了吗? 陆贤妃的心里也跟着犯起了嘀咕。 “要不……奴婢再去追李太医回来看看?”黄嬷嬷建议。 陆贤妃没有做声。 黄嬷嬷等了片刻,就转身匆忙的追了出去。 这一趟,去的时间有点久,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全都变了。 “怎么了?”陆贤妃皱眉,也是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李太医不见了!”黄嬷嬷道:“奴婢去太医院,那边的人说他进宫之后就没再回去,后来奴婢挨个宫门去问,西边宫门的守卫说他身体不适,告假出宫了,奴婢去了他家里,家里也没有人!” 而且,大约就是为了防备着这一天,李太医的家眷是一直都没有跟着他进京的,整个宅子里住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陆贤妃猛地拍案而起。 “娘娘,这事情是不是有点太过巧合了?”黄嬷嬷道。 陆贤妃手按着桌面,眼底有一抹厉色划过。 黄嬷嬷那边却是急得跺脚:“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李太医也是被柳氏收买的吗?可是就凭她?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她哪儿来得本钱?” 所以,这件事,怎么想都叫人觉得诡异。 “去找!”最后,陆贤妃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语气压抑,神色已经冷厉狰狞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奴婢已经叫人盯着李家那边了!”黄嬷嬷道。 可是,陆贤妃人在深宫,计算她在宫里地位超然,可是一旦出了这道宫门,那么就是能力有限了,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这也就难怪陆晓会如此放心了。 “娘娘!咱们的人手都在宫里,对外面的事情一直都是鞭长莫及的,家里老爷早就心灰意冷,不管事了,这些年,自从咱们殿下十四岁出去开府建衙以后,外面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处理的,这件事您又要瞒着他,怕是……只凭咱们的一己之力,难以操纵啊!” 如果李太医真有问题,就这么放走了他,陆贤妃是铁定不甘心的。 可如果要借西陵越的势力去找他—— 毕竟不是亲母子,陆贤妃本身的谨慎心理又发作了,根本不敢给对方透露自己作茧自缚,已经毒入肺腑的事实。 毕竟—— 西陵越的心性她一直琢磨不透,推己及人,她害怕一旦自己成为弃子之后,西陵越就会彻底的放弃她了。 心里反复一遍遍的权衡利弊,最后,陆贤妃也只能是尽量谨慎的道:“尽量的找吧!”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尤其是西陵越! “唉!”黄嬷嬷叹了口气,答应了。 宫里过午就派人去昭王府送了回信,说是陆贤妃已经处置了柳雪意,黄嬷嬷亲自过来,对着西陵越说了许多的好话,顺带着又给沈青桐带了许多调养身子的补品来。 “娘娘说,柳氏的事是她的疏忽,一直以为柳氏生性纯良,却没想到最后居然养虎为患,出了这么个祸害,她人已经被娘娘处置了,不过娘娘如果这时候出宫过来,难免会惹人揣测,所以就先派奴婢过来和殿下说一声。”黄嬷嬷道,说话的时候尽量回避,不敢去看西陵越的眼睛:“出了这样的事,娘娘也是悲痛又气愤的,不知道王妃现在怎么样了?” “养着了!”西陵越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不冷不热的说道。 看他这态度,明显是因为柳雪意而迁怒到了陆贤妃了。 黄嬷嬷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几天礼部的事情多,本王也不得空去拜见母妃,你回去了跟母妃说一声!”静默了半晌,最后,西陵越道。 他这态度模棱两可的,黄嬷嬷就格外的揪心,只是对着他,也实在是一个字也不敢多问,赶紧的点头:“是!宫里娘娘也听说了,北魏太子应邀要亲自过来处理摄政王被杀一事,殿下主管礼部,应该是又要忙了!” 西陵越没应声,她也就不敢再多留,匆忙的告辞退了下去。 西陵越一直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一直到黄嬷嬷走得远了,他才弯了弯唇角,问道:“宫里那边,已经东窗事发了?” “是!”云翼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面上欢欢喜喜,开口的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回道:“柳氏毒害贤妃娘娘的事情败露之后,路大总管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不过他肯定起疑了,毕竟以路大总管的心机,肯定是不相信柳氏会有那样大的能量的,而至于他顺藤摸瓜到底能查到哪里,或者是能不能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揪出来,这些都很难说!” “两个老狐狸,已经自作聪明的互相斗法二十多年了,有意思吗?”西陵越鄙夷说道,语气嘲讽,“明明能一步到位的事,非要掩耳盗铃的互相折腾?” 他侧目,看了云翼一眼。 云翼立马庄重了神色,一本正经的点头:“谁说不是呢!” 西陵越一笑,便是心情甚为愉悦的样子,大步朝院子里走去:“家务事处理完了,走吧!该去礼部做正事了!” 裴影夜是吗?北魏太子是吗?沈青桐喜出望外的喊师兄是吗? 哼! 云翼跟在他屁股后面,颠颠儿的追,一边却是忍不住骄傲的吐槽—— 什么老狐狸啊,皇上和侯爷那两只老狐狸加一起的算计还不都在他们家王爷的算计之中么? 既然大家都是折腾不嫌累,那就死命的折腾吧! 咦!他家王妃病了,最近没精神折腾,真是不过瘾啊! * 因为自从二十多年前瑨妃出事之后,陆家就退出了朝堂,并且远远地离开了朝堂,所以陆家方面得到消息的事件要推后了两天。 拿到消息的时候,老侯爷陆元山独自拿着密信在书房里坐了半天,一直到傍晚时分,随从来催促了几次吃饭都没叫出他来,就只能主动走了进来。 “侯爷?京城方面到底是什么消息?好消息吗?”这随从跟了他十几年,是忠心耿耿的心腹。 “算是好消息吧!”陆元山道,顺手把信纸放在火上烧了。 他站起来,走到一侧的窗户前面,推开了窗户,看着外面远远西沉的夕阳:“陆家重回朝堂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吧!” 陆贤妃?她以为这件事她能瞒得住吗?她以为她真能不死吗? 只要她一死,他就有办法把事情闹大,同时牵出当年瑨妃的死因,让西陵越知道这件事。 这不该是陆家的灾难,全是陆贤妃私欲膨胀,一个人的错! 是到了和她清算,并且让她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0章 师兄来了 北魏太子裴影夜抵京,是在此后的第九日。 之前摄政王下榻的驿馆出了凶案,这一次皇帝就把他安置在了另外的一处。 他是当天中午抵京的,晚上皇帝就亲自设宫宴为其接风。 邀请的客人没有太多,就是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然后再加上后宫几个高位分的嫔妃,以及各皇子公主各携家眷。 西陵越掌管礼部,这些事虽然都是他在从头到尾的打点准备,但是例行公事的,帖子早三天也有人专门送来了王府。 沈青桐只当一封普通的帖子收了,半点异样也没有,倒是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议论了好几天,北魏的这位即将君临天下的年轻太子,一个个兴奋的不得了。 这天下午,木槿就带人过来伺候沈青桐梳洗着装了。 因为宴会是在晚上,而且也不知道西陵越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进宫去,所以她们就提前准备了等着她了。 可是不曾想,这边沈青桐收拾妥当,又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眼见着天都要黑了还没见西陵越那边来人叫。 “今天怎么回事?平时进宫,王爷都是带着王妃一起的,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再不回来更衣准备的话,就该迟到了!”木槿扯着脖子往门外张望。 沈青桐也觉得事情不太对,想了想道:“让周管家叫个人去问问吧!” 这样的日子里,自然是不能让人拿住失礼之处的。 “好!”蒹葭答应了,转身往外面跑,不想才刚冲出了院子,迎面却险些和匆忙赶来的周管家撞在一起。 “周管家你来了?王妃刚还让去找您呢!”蒹葭后退一步。 周管家笑了下,错开她快步进了院子,冲沈青桐一拱手道:“王妃是想问王爷今日的行程吧?” “嗯!”沈青桐点头:“时候不早了!” “小的就是过来回禀这事儿的!”周管家道:“王爷刚叫云翼回来取走了朝服,说是衙门事忙,赶不及回来了,他那边换了衣裳直接过去,所以王妃这边就不用等了,也赶紧收拾,小的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随时可以启程了!” 西陵越在百姓中间,虽然人缘不大好,但是亲政爱民的形象还是树立的十分光辉伟大的,所以平时除了睡觉进宫,大多数时候都是各个衙门跑的,今天他会赶不及回来,不算什么稀罕事情。 “王妃?”木槿扭头去看沈青桐,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道:“那就别耽误了,收拾走吧!” “好!”木槿这才应声,转身去拿了她的披风出来,给她穿上,一群人拥簇着她出门。 这么一耽搁,沈青桐出门的时候天就晚了,已经差不多全黑。 “这个时间,街市那边应该正赶上收摊,道路可能会堵,抄近路走吧!”负责护卫的侍卫头领道。 这些事,沈青桐是不管的。 一行人骑马护卫着马车出了巷子。 彼时天色已经全黑,沈青桐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一路上相安无事。 沈青桐心里默默估算着,觉得差不多是快到地方的时候,就听外面的侍卫头领扬声叱问道:“你们是哪一家的?” 对面的人还没回话,他应该是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又道:“原来是北魏太子的车驾,远来是客,请你们先行吧!” 这样隔着前面再有五六丈就是和宫前御道交错的路口,沈青桐他们抄小路,刚好从这边过,不想却和北魏太子的銮驾狭路相逢了。 这边她的人已经很客气了,停在原地等着对方先过。 不曾想,对面的马车上,穿着一身暗黑锦袍的高大男人却是推开车门,朝这边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昭王府的侍卫全都愣住了。 黑暗中,那男人的面目五官还看不太清楚,但是由内而外却透出一股子强而凛冽的气势来。 “太子殿下!”不得已,众人只能下马行礼。 “是大越昭王府的车驾吗?”对面,裴影夜在马车前面三丈开外的地方止步,“本宫久仰昭王殿下的大名,既然提前遇见了,那就请下车来,提前打个招呼吧!” 他这是示好? 拉拢? 领头的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道:“抱歉了太子殿下,我们王爷没在车上,车上的只是王妃!” “哦?”裴影夜微微的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却又话锋一转,又道:“那么就王妃下来,本宫有几句话,代为转告昭王吧!” 这三更半夜的,又是男女有别…… “这……”那侍卫犹豫。 裴影夜却是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副非要如此不可的样子。 这些人与他都抗衡不过。 马车里的丫头们也都竖着耳朵听,都觉得北魏太子这样实在是太无礼了。 裴影夜道:“众目睽睽,本宫和昭王妃都是坦荡荡的,没什么好忌讳的!” “殿下!”那侍卫刚还要继续推诿,马车里,沈青桐却亲自推开了车门。 “太子殿下一片盛情,切身代我家王爷谢过了先!”她径自下车,朝裴影夜走过去。 夜色弥漫,她的脚步又很轻。 其他人都不敢紧跟,就都是有些紧张的看着。 裴影夜见她下来,就又转身往后走去,一直走到路口自己的车驾前面,确定隔开了沈青桐这边的耳目。 然后,他才又回转身来面对她。 “多年不得你的消息,没想到再相见,你都已经嫁为人妻了,当年的桐桐已经长大了,师兄也很欣慰。”裴影夜道,一声叹息,生生的被平静如水的语气给压了下去,完美的掩藏起来。 “我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跟师兄重逢。”沈青桐一笑。 这一笑,收放自如,极为的恬淡自然,可是落在裴影夜的眼睛里,却早已经是沧海桑田,这笑容—— 与他记忆里的那个明媚活泼的小姑娘相差甚远。 她长大了! 再不是当初那个会肆意自在,大大方方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他们师兄弟练武,然后又围追堵截,软硬兼施的要求父亲教她习武的那个顽劣又调皮的小女孩了。 时间,可以摧毁和改变很多的东西。 可如果仅仅是时间的话,那也只是遗憾它的无法抗拒罢了,怕就怕是…… 是别的一些什么影响,将她变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两个人,四目相对。 明明彼此之间没有陌生感,却又偏偏—— 似是疏离的无话可说。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裴影夜于是搜肠刮肚,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康梁呢?现在怎样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之前陈家出了点儿事,没落了!”沈青桐道,略一停顿,就又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过师弟他年轻有为,过的还是不错的。” 她说话时候的神情语气都是收驰有度,拿捏着分寸,几乎是完美无缺的。 这样的沈青桐站在跟前,纵使是裴影夜这样能力融贯四海,手段笼络天下的人物,也只是觉得毫无用武之地。 他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做不来那样的坦荡的。 “桐桐,当年——”沉默了一阵,裴影夜再度开口。 “师兄!”沈青桐打断他的话,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道:“那些都过去了,你也有你的难处,凡事都是各人的命数,我父亲他命该如此,你不要为了那件事自责。” “他——”裴影夜道,可是话才出口,却又觉得无从说起,就又顿住了,转而说道:“桐桐你现在——” 他不想和她之间这样的礼貌生疏,可是中间十几年的错过和分别造成了今时今日这样的局面,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 裴影夜欲言又止。 沈青桐就又笑了道:“高门显赫,荣华富贵,这日子远比我在沈家的时候如意的多,师兄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外面的那些传言不信也罢,最起码,他那样的人,只要我不过他的底线,他是不屑于同我这区区一个小女子刻意为难的,事实上——我很好!” 过去的十几年,在她最是软弱无助的时候,他都没有为她做过些什么,那么到了今天,再说这些,反而显得虚伪和矫情了。 裴影夜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眼底的神色复杂难辨。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宫门那里,早就没了客人进出。 沈青桐回头往那边看过去一眼,道:“今天的时候也不早了,今天的宫宴,师兄你是主角,不该让他们等的,快进去吧!” 这个时候,已经是接近宫宴开始的时辰了。 裴影夜也看了看天色。 其实他也看的出来,沈青桐就是不想和他深谈的,心中无奈,也就只能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好!”沈青桐点头。 裴影夜最后又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先上了马车,带着自己的仪仗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沈青桐站在原地目送,等到他被人迎进了宫门,方才转身也上了马车。 “王妃!”木槿等人早就等的心急如焚,赶紧把她让上了车。 沈青桐坐回车里,淡淡的道:“走吧!” 马车缓慢的从黑暗的小路上驶出,不徐不缓的抵达宫门。 “是昭王府的车驾到了!快!”皇宫门口负责迎宾接待的管事太监尖着嗓子赶紧招呼。 有人上来迎接,有人转身去抬轿子。 沈青桐被木槿和蒹葭扶着下了车。 那管事太监就谄媚似的赶紧上前:“王妃吉祥!” “府里有点事,耽搁了!”沈青桐道:“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轿子都是现成的,奴才这就叫人送王妃过去,来得及!”那太监小道。 “嗯!”沈青桐一笑,点了点头。 这时候,下面的小太监们已经把轿子抬来了:“王妃请上轿!” 沈青桐弯身,刚要上轿,却听身后的御道上传来一声长喝:“且慢!” 同时,火光蔓延,一大条火龙迅速蔓延,直逼眼前。 领队的正是京兆府尹龚楠。 一行人风驰电掣一般,来得很快,转瞬就到了眼前。 “龚大人?您这是……”那管事的太监甚是迷茫。 木槿等人已经觉出了他是来者不善,下意识的已经开始往沈青桐的跟前挡。 龚楠翻身下马,果然是直接朝着沈青桐走了过来。 “王妃!”他拱手,礼节周到,但是神情却是分外的严肃,端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架势道:“打扰了王妃进宫赴宴的雅兴,下官也深感抱歉,只是事出有因——今天的这一场宴会,可能要委屈王妃缺席了,请王妃纡尊降贵,先随下官往京兆府衙门走一趟吧!” 沈青桐勾了勾唇角,站着没动。 木槿已经不悦的说道:“我家王妃是应宫里的邀请来赴宴的,府尹大人却强行阻拦,不准她去赴宴?这是何道理?” 龚楠始终不卑不亢,仍是直接面对沈青桐道:“不是下官存心对王妃不敬,实在是事出有因的,因为现在有种种迹象显示,王妃您可能和日前的北魏摄政王被杀案有关。王妃您也知道,现在北魏太子临朝,就是为着听取此事的结果来的,既然有了线索,下官自然不敢疏忽怠慢,义不容辞,一定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方才能给北魏太子交代的,否则——一旦两国因此生出什么隔阂和误会来,一旦战火蔓延,必将生灵涂炭,甚至动摇国本的。所以,现在只能委屈王妃走一趟,协助下官先把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了!” 木槿本能的心虚,心头莫名的一紧。 沈青桐面上表情却是极为冷静的。 她略一挑眉:“所以现在府尹大人你的意思是,今天不管我答应不答应,都非要跟你走这一趟了?” 她是昭王妃!是昭王西陵越的人! 别说是区区京兆府尹要拿她,就是皇帝要下令拿她—— 怎么也要经过自己的儿子,先过一手吧? 沈青桐话音未落,护卫她进宫的昭王府侍卫已经齐刷刷的拔剑出鞘,往她跟前一站,形成了一道人墙防护。 龚楠站在对面,却无半分退意,只还是一本正经的道:“王妃,下官绝非刻意为难,今日既然我来了,自然就是有理有据的,这件事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就闹到宫里,皇上的面前去吧?下官纯粹就只是公事公办,诚然,我也愿意相信这就只是一场误会,但即便是误会,也要请您纡尊降贵,一起到京兆府衙门去说个清楚吧!” 说话间,他已经一挥手。 身后几十个衙差也都一拥而上,剑拔弩张。 这个架势,眼见着是要开练的。 那管事太监夹在中间,急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道:“别别别!王妃,龚大人,有话好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今儿个宫里皇上正在宴请贵客呢,起了冲突,谁的脸上都无光的!” 昭王府的侍卫,全是不怕事的,别说龚楠还没拿出证据来,就算他把证据都搬到眼前了,他们也不可能让人把堂堂昭王妃带去衙门过堂的。 这里的冲突,一触即发。 龚楠虽然口口声声说他有证据,却就是不拿出来。 沈青桐隐晦的勾了勾唇角,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猫腻—— 他这就是故意要先把事情闹大。 现在裴影夜就在宫里,这里闹起来,一旦惊动了皇帝,他也势必会得到风声,到时候大家都到了,众目睽睽之下,这出戏才真是有的唱的。 同时—— 她也清楚,龚楠既然赶来,他就绝对不可能是虚张声势,他的手里一定是真的掌握出能指证自己杀人的确切证据了,甚至于这个所谓的证据会是什么她都也是心里有数的。 “王妃!下官无意冒犯,还请您配合!”龚楠道,面上还在做最后的争取。 沈青桐只是面色冷静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龚楠这才终于发了狠,一挥手道:“把人拿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1章 她是杀人凶手! 昭王府的侍卫,个顶个都是不怕事的,还没等对方动起手来,就当先冲上去,横扫了一大片。 京兆府的那些衙差,身手哪能和他们比? 登时就鬼哭狼嚎的躺了一地。 龚楠面上却是半点惧色也无,镇定自若的指挥道:“不要伤人!马上去禀报皇上,千万不要伤人!” 不管他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罪证,可昭王妃就是昭王妃,就算要给沈青桐定罪,那也轮不到他,所以从一开始,他也只是说要请沈青桐过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一点上的立场,是很重要的。 自然,这个时候,就更不能真的伤了对方了。 本来宫里有贵客在,那管事的太监并不想生事的,可是眼见着这里双方冲突都打起来了,就再也不能藏着掖着的和稀泥了,左右看着是劝不住了,于是一跺脚,扭头就往宫里跑。 这边昭王府的人只是护卫沈青桐,而京兆府的人则是严防死守,挡着不让他们走。 皇宫门口,一片混乱。 那管事太监急匆匆的冲进了宫门,本来也不想把事情往大了渲染,就只想私底下去找陆晓禀明此事,不想偷偷摸摸的绕到举行宴会的大殿外头,刚好遇到太子西陵钰正亲自在殿外迎接裴影夜。 两人正在寒暄,身后众臣云集,也不见陆晓在场。 那管事的太监也实在是不敢声张,就躲在一边的大花盆后面,探头探脑,心急如焚。 恰在此时,就听远处有人高唱:“皇上驾到!” 回头,果然就见皇帝的御驾子后宫方向逶迤而来。 “是父皇到了!”正在谈笑风生和裴影夜寒暄的西陵钰笑道,然后大步向前,过去接驾。 那管事太监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了,脑袋一缩,刚要先退下,不想西陵钰这一抬头,就已经先发现了他。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西陵钰怒喝。 这里今天要设宴接待贵客,各方面都准备的尤为充分,就是周边守卫,也比其他时候多了一倍多。 西陵钰这一声断喝,话音未落,附近就已经有两个禁军侍卫冲上去,把人按下了。 “你是刺客?”西陵钰快走两步上前,怒喝。 皇帝也已经不悦的皱了眉头。 这种场合,就算闹了刺客,也不可能当场审问的。 西陵钰刚要下令把人带走,那太监已经快吓疯了,抬头穿过人群看到正扶着皇帝手的陆晓,大声道:“冤枉!奴才冤枉!大总管救命!是我!奴才是李德海!奴才不是刺客啊!” 陆晓狐疑的快走两步过去,见到是他,也是不悦的沉了脸。 这个人,是他的人,而且这场场合里,他也不可能有机会行刺,于是也就没有多心,只是神情之间还是颇多不悦的道:“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奴才……奴才是有事情要跟大总管回话的!”李德海的神情闪躲,还是尽量的没有把话题挑明。 陆晓瞧见了他的神情,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转而对西陵钰道:“殿下,这应该是误会了,这个人,奴才认识,今天就是他负责招待客人们入宫的!” “哦!”西陵钰道,明显也是看着今天这样的场合,故意敷衍,不叫事情闹大。 他一挥手:“那就算了!” 然后,转向裴影夜,笑道:“一点误会,虚惊一场,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抱歉!” “无妨!”裴影夜淡淡的道,并不多言,然后径自举步,往皇帝跟前又迎了几步,拱手道:“久仰大越皇帝陛下的威名,今日有幸一睹陛下风采,晚辈荣幸之至!” “北魏太子?”皇帝道,说话间已经飞快的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远道而来,朕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你不要介意!” “陛下客气了!”裴影夜道,“是我朝中家事,给陛下您添麻烦了!” 当时这边报过去的消息是,北魏摄政王的侍卫与青楼女子私通,又合谋杀死了摄政王潜逃了,显然裴影夜也很欣慰那个和他抢夺皇位的摄政王终于死了,所以也就顺手推着的应了这套说辞。 “你远道而来,朕今日在宫中略备薄酒,请入席吧!”皇帝道,当先往大殿中走去。 西陵钰一笑,也是侧目—— 却见那边陆晓已经把李德海待到了稍远的地方,两个人正在窃窃私语。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容,随后又快速的敛去,一边笑对裴影夜道:“请!” 待到裴影夜和皇帝一前一后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转身的同时,他才像是刚发现了什么的样子,突然咦了一声道:“这都快开宴了,怎么还不见老三他们两口子过来?” 龚楠是他安排好,在宫门外等着拦截西陵越和沈青桐夫妻的,并且得他授意,一定要把事情往大了闹。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被堵的就只有沈青桐一个,但是李德海既然跑来了这里,就说明那里的事情肯定是闹起来了。 皇帝正只顾着和裴影夜说话,并没有听见他的喃喃低语。 这边陆晓听了李德海的禀报,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西陵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底就浮现出一抹几乎是势在必得的隐晦的笑容来。 陆晓没跟上来,皇帝自然早有察觉,只是假装不知道。 这边陆晓和李德海说了几句话,看皇帝往殿内去了,两人就匆匆转身,进了御花园。 看样子事情算是暂时的告一段落了,不曾想他们人刚一走,通往御花园的另一条小径上,一名侍卫统领又已经飞奔而至。 “陛下!”远远的看到皇帝的背影,他当即就单膝往地上一跪,慌张道:“大事不好了,宫门外头,京兆府尹龚大人和昭王府的人冲突,动起手来了!” 彼时皇帝和裴影夜已经上了台阶,才要进门。 闻言,他也再不能视而不见的转身看过来。 西陵钰看他一眼,见他不说话,就赶紧叱问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老三又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侍卫跪在地上,憋出了一头的冷汗,道:“不是昭王殿下,是昭王妃!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龚大人突然带人过来,说什么北魏摄政王被杀案与昭王妃有关,要请王妃去衙门,王妃不肯,就……就打起来了!” 他只是个侍卫,是个习武的莽夫,实在不必考虑什么大局,和说了什么话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此言一出,却是一时激起千层浪。 皇帝稍稍侧目看了眼裴影夜的反应,却见对方神色如常,却是没有半分表示的。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回朝也不过区区几年,这样处变不惊的应变能力,着实叫人不可小觑的。 皇帝的眸光不由的微微一深。 西陵钰却是为难的回头道:“父皇,要不……儿臣过去看看吧!老三的混账脾气您也知道,一旦他耍起混来,儿臣是真怕会惹出大乱子的!” 今天这么巧,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件事,起身皇帝也是心知肚明,其中多半是西陵钰的手笔。 他一时也没说话,眸色幽深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旁边一直安之若素的裴影夜却突然开口道:“既然是和王叔有关的,那么义不容辞,本宫也该去看一看的!” 言罢,他转头看向了皇帝:“陛下不会为难吧?” 毕竟,此事关乎到了皇帝的儿子,关系到了西陵越和昭王府。 皇帝道:“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大家都须要一个清楚明白。这件事,既然是发生在我帝京之内的,朕就都应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和交代!” 陆晓察言观色,已经是明白了,赶紧道:“摆驾!” 皇帝也没有置身事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那里果然是剑拔弩张,京兆府和昭王府的人正在冲突激烈的对峙。 “父皇在此,还不都住手!”西陵钰当先一步,怒喝。 “微臣见过皇上!”龚楠也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抬头见这边一大队明黄的仪仗行来,立刻振奋了精神,率先跪地行礼。 皇帝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半晌,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来道:“龚爱卿,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都带兵围到朕的后宫门口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长驱直入,直取朝堂啊?” 龚楠吓得一颗心恍惚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赶紧磕了个头道:“微臣惶恐!微臣不敢!惊扰了皇上,微臣自治罪该万死,皇上恕罪!” 皇帝听了这话,却是不其然笑了出来,道:“一方面喊着罪该万死,一方面又嚷着要朕恕罪,那朕这到底是该定你的罪,还是网开一面?” 龚楠头上冷汗直冒。 皇帝其实真的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脾气阴晴不定的让人捉摸不透,他想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就只能又是频频磕头:“微臣惶恐!微臣惶恐!” 却是再不敢提什么生啊死啊的话题了。 龚楠跪着,这边沈青桐却是神色坦荡的站着的。 皇帝的目光移过来。 她就上前一步,行礼道:“儿媳见过父皇!” 然后,就多一句话也没有了。 皇帝不由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个小女子,是真够大胆的了!今天她和龚楠在这里冲突,责任双方都有,眼见着龚楠进退不得了,她却干脆就避而不提了? “越儿呢?”皇帝却居然也没有过分的追究,只是问道。 “王爷之前叫人送心回去,说他衙门事忙,会自行过来的,儿媳这会儿也都还不曾见过他呢!”沈青桐道。 这几乎是头一次,她单独面对皇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像是闲话家常一样的和谐又平常。 西陵钰已经看出这个场面的诡异了。 能抓住西陵越和沈青桐的小辫子,那是他难得碰到的运气,自然不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龚爱卿,你还不快说,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西陵钰问道。 龚楠跪在地上,勉强定了定神,正色道:“陛下,殿下!之前北魏摄政王被杀案,承蒙陛下不弃,将其交给了微臣处理,今日微臣刚拿到了证据,有人指证,此事……” 他说着,抬眸悄悄地看了沈青桐一眼,又再继续道:“此事似乎是和昭王妃有些关联,微臣也是迫于无奈,所以特意过来想请王妃过去说明澄清一下,可是王妃……” “父皇!”西陵钰回头,看向了皇帝。 皇帝负手而立,面对空间阔远的天空,语气喜怒不明的呢喃道:“证据?” “是!”龚楠也是怕极了西陵越的打击报复,自然知道一出手就不能心慈手软,立刻道:“崇明馆那个叫绿腰的妓女抓到了,可是她却拒不承认自己杀人。她说她是被人收买,案发的那天下午就逃走了的,而且……而且那个斥巨资收买她的人,似乎正是王妃!” “我?”沈青桐冷嗤一声:“龚大人怎么就敢说是我了?就算那个妓子巧舌如簧,也就算你京兆府的画师技艺栩栩如生,可是这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你就敢这么斩钉截铁的说,那个人是我吗?还这么有恃无恐的带着人来宫里拿我?那个妓子的话,看来力度不输父皇的圣旨啊,能让你如此斩钉截铁的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局,谁都不傻,这件事起身是一目了然的。 西陵钰藏在袖子地下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龚楠赶紧道:“王妃您才是巧舌如簧吧!下官不过是职责所在,想要替死者讨要一个公道罢了!” 话音未落,人群后面,就有侍卫推着一个披头散发,神情畏缩的女子过来。 那女子一直惶恐的视线四处乱飘,听说这里是皇宫门口,又知道有那么多的天潢贵胄在,本来就吓得浑身发软,这时候目光胡乱的一扫,瞧见了站在人群之中,神色冷然的沈青桐,充血的眼睛里,突然焦距凝固。 “她!是她!”她激动的挣扎起来,盯着沈青桐,歇斯底里的吼道:“她是杀人凶手!她才是杀人凶手!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过人!” 沈青桐面不改色,只是眼神平静的与她对视。 “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不得喧哗!”龚楠回头怒斥,声色俱厉的说道:“把你知道的,事情的原委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绿腰这样的女子,出身低位,她不认得皇帝这些人,可是在她的眼里,龚楠这种身份的人就已经是老天爷一样的存在,对方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对她而言都是不可抗拒的。 “我……我……”她到底还是畏惧的,勉强捋顺了一下思路道:“那天下午,有人去找我,掏出一大笔的银票,她说只要我马上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那些银子,她都给我。那张银票有三千两,是我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我想着这银子来得容易,确定银票是真的以后,就乔装偷偷溜出了崇明馆,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她——她杀人了!当天晚上楼里就出了命案,而且官差又在到处贴画像的找我!大人!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没杀人!杀人的不是我!” 那女子说着,就委屈至极,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起来。 沈青桐只是面无表情,和众人一起听着。 西陵钰问道:“你不是说她让你离开京城了吗?” “我……”那女子勉强止住了哭声道:“我当时就是奇怪,那些银子来得太容易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生,思前想后的,就没敢马上离开,想等着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了,后来京城就戒严了。我没地方去,又怕官府的人找到我,所以就成天躲在乞丐堆里。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人!” 她说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的,但是逻辑和整件事的起因却大致都是没有问题的。 有皇帝在场,西陵钰也不好擅自做主,就又看向了他,询问道:“父皇,您看这……” 皇帝还没说话,沈青桐却是突然扬声开口道:“太子殿下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说?这女人说什么也都是红口白牙一张嘴,难道她说我杀人了我就杀人了?她的话,难道比我的更可信吗?” 西陵钰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以为是西陵越致使她去杀人的,却没有想到,现在都东窗事发了,这女人还是临危不乱。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西陵钰道。 沈青桐冷然的一勾唇角,没有说话。 她之前做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本来就只当成了儿戏,成也罢败也罢,她都不在乎的,所以即便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她都也早有准备的。 “父皇!龚爱卿在职多年,一向都是秉公执法的,何况现在又有认证在手,儿臣相信,他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的!”西陵钰道。 皇帝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场面近乎僵持。 这时候,身后的朝臣之中,不知道是谁眼尖,突然抬头大声的道:“昭王殿下!昭王殿下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 西陵越就只带了云翼一个人,两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马蹄声滴滴答答的打马而来。 沈青桐看过去一眼,很快的就冷着脸别开了视线—— 来得这么巧? 千钧一发? 狗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2章 入狱 “这里这么热闹?怎么这么多人?”西陵越问道,翻身下马,见到皇帝在场,就又不慌不忙的拱手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怎么这么晚?”皇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衙门临时有点事,耽误了!”西陵越道,说话间这才把目光移开,看向了站在皇帝身边的裴影夜,拱手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魏太子吧?久仰!” 裴影夜看着他,也没说话。 皇帝道:“这是朕的第三个儿子!” 裴影夜方才颔首:“原来是昭王殿下,幸会!”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略一寒暄,就真当是彼此都是初见一样的客气又礼貌。 这时候,西陵钰方才忍不住的冷冷说道:“老三你就别光顾着招待别人了,还是先问问你媳妇的事儿吧!” “哦?”西陵越看过去一眼,挑眉朝沈青桐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问道:“你又怎么了?” 语气不轻不重,也并听不出任何责难的意思。 沈青桐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爷要问就问龚大人吧!” 反正她就是不承认自己和崇明馆的杀人案有关,索性就全部推掉,反正多说多错,这时候少说话总是对的。 这时候,龚楠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西陵越看过去,众目睽睽之下,面上表情还算是有风度的,看着倒也和气。 可是—— 这位昭王殿下却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 龚楠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见他看过来,就赶紧的道:“回禀昭王殿下,是微臣今天刚刚拿住了崇明馆里负有杀人嫌疑的那个妓子绿腰,她却指证,是王妃收买了她,然后冒她之名杀的人。而且她交出来的银票微臣也命人到钱庄去核实过了,因为金额不菲,所以钱庄的掌柜也记得清楚,这些票号的银票正是当初您大婚不久,由您府上的人去存的。” 为了图体面,家里女儿出嫁的时候,银票都是兑换成现银随嫁妆一起抬出来的,可是后期为了方便,当然要重新存入钱庄,换成银票来保存使用的。 西陵越闻言,还是神态自若。 他又看向了沈青桐:“真有这回事?” 沈青桐没做声,略一侧目,旁边木槿已经立刻上前一步,跪地道:“当初王妃和王爷大婚之后就去了北疆,奴婢等人陪同前往,所以嫁妆都还不及收拾入库,后来是周管家安排府里的人送去钱庄兑换了银票,那些银票后来都是由奴婢收着的。可是王爷您是知道的,咱们王妃不爱出门,所有吃穿用度的东西都是府里的公中出的,那些银票就一直收着没动了。奴婢也不确定有没有遗失之类的,要回府确认一下才行!” 当着皇帝的面,即便是演戏,大家也都是十分谨慎的,尽量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 西陵越还是不慌不忙的又再把视线转给了龚楠道:“那龚大人派人随这丫头回本王那里去查查看?” 木槿都说了有遗失的可能了,就算去查了那银票的确是沈青桐所有的,他们也照样不会承认的。 龚楠的心里叫苦不迭,犹豫着没有应声。 西陵钰道:“老三你也未免太会说话了,你说是遗失就是遗失了吗?这个妓子和沈氏八竿子打不着,若不是确有其事,她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指证沈氏?你以为当时没有在案发现场堵住了沈氏,这件事你们就能打死不承认了吗?这可是当着父皇的面!你们不要脸,好歹也要顾及着父皇这个堂堂一国之君在朝臣和百姓中间的口碑和声望。父皇的一世英名,难道是要毁在你们手里吗?” 这些话,他说得可谓义正辞严。 西陵越却是笑了:“龚大人指证本王的王妃杀人,的确是没有铁证如山,大哥你就算搬出父皇来压人,子虚乌有的事,也不能强逼着我们承认吧?龚大人既然还指证本王的王妃,那就先让他拿出铁证来再说话,哪有现在这样的道理,难道就为了龚大人和这个妓子的两张嘴,就要强逼着父皇把自己的儿媳治罪吗?你们这样,又是把父皇当成什么了?” 如果换成别人,还可以抓起来,动刑,打一打,没准最后扛不住就招了。 可是现在,总不能把堂堂昭王妃绑起来打一顿吧? 这件事,处理起来的确是有些棘手的。 西陵钰被堵的面红耳赤,怒喝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那边绿腰却是急了,仓促的大声道:“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撒谎,是她,就是她给了银子叫我走的!我敢诅咒发誓,但凡是我有一句谎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这样的誓言,已经是相当严重了。 西陵钰趁热打铁的赶紧道:“父皇,举头三尺有神灵,这个妓子和沈氏是不可能有交集的,更没有理由平白无故的陷害她。这件事,儿臣觉得还是事出有因的,请您严查!” 当着裴影夜的面,其实皇帝要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也必须分外慎重的。 他的眼神幽深,一时半刻间也看不出个喜怒情绪来。 西陵钰却不能放弃这次的机会,又道:“父皇——” 皇帝这样的上位者,纵览天下大局这么多年,自然一目了然的就看出来他的两个儿子都有问题。 并且,他坚信,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北魏太子也看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让两个儿子继续再争执下去,那就不仅仅是家丑的问题了。 “够了!”皇帝语气严肃的怒喝一声。 西陵钰立刻噤声。 西陵越皱了下眉,才要说话,皇帝已经下令道:“既然有疑点,那就去查,都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这个妓子,先关押起来,不是还有个失踪不见了的北魏来的侍卫么?务必给朕把人找出来,至于沈氏——” 他说着,就又看向了沈青桐。 沈青桐的面容平静,不卑不亢,也毫不心虚的与他对视。 皇帝道:“所谓的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朕说过会被北魏一个交代,你一定不会马虎,既然沈氏卷入其中了……” “父皇——”西陵越的眉头越皱越紧,才要说什么,皇帝已经冷声打断:“你也住嘴!龚爱卿也先把沈氏带回去,限制起来。既然这妓子指证她事发当日有出现在案发现场,那就叫人继续去查,若是她真的出现过,一个人是口说无凭,总还会有别的人看见吧?” 当着裴影夜的面,他会这样处理,的确已经算是十分公正了。 沈青桐没说话。 龚楠却也不见得会觉得心里轻松,反而暗暗捏了把汗,战战兢兢的爬起来道:“微臣领命!” “行了!闹哄哄的,都散了吧!”皇帝不耐烦的一挥手,转身就朝宫门里头走。 毕竟皇帝下令将沈青桐下狱了,西陵钰对这样的结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他得意的冷嗤一声:“龚爱卿,既然父皇下了口谕了,你就招办吧!” “是!”龚楠硬着头皮应了,却是自欺欺人的压根就不敢去看西陵越的脸,只是违心的当他是不存在的。 “王妃,皇命难为,下官得罪了!”龚楠走过去,还算客气的冲沈青桐一拱手。 沈青桐也没含糊,直接顶回去道:“到底是不是皇命难为,你清楚,我也心里有数!” 说完,就是很配合的抬脚就走。 木槿和蒹葭都急了。 “王妃!”木槿冲上去一步,一把扯住了沈青桐的袖子。 蒹葭却是转身直接冲着西陵越跪了下去,焦急道:“王爷!” 西陵越一勾唇,倒是没有置之不理,只是他也没干预,反而是扭头把目光移到了旁边裴影夜的脸上,半真半假道:“那是本王的王妃,太子殿下觉得真有这个必要吗?” 只要裴影夜开口,皇帝也就没必要这么公事公办了。 西陵钰走上前来,不悦道:“老三,父皇那边还等着替太子殿下接风呢,你别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自从听了绿腰指证沈青桐的证词,西陵钰的心里就是坚信,刺杀摄政王一事是西陵越的手笔。 那位摄政王可是裴影夜的眼中钉,虽然他要借此打击西陵越夫妻,却也不希望裴影夜领了西陵越的这个人情,毕竟—— 如果是让这两人拧成一股绳,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西陵越根本就没理他,只是眼神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盯着裴影夜、 裴影夜的视线,本来一直落在虚空处,谁都没有看,这个时候,他方才缓缓的收回了目光。 这男人的一张面孔,有着刀雕一般的轮廓,线条硬朗,五官出色,不同于西陵钰的那种儒雅,也不同于西陵越的那种冷傲不逊,他整个人的气势看上去很沉稳,又隐隐的透出几分沉浸于黑暗中的幽深,让人一眼看去,能感觉到他的气势,但却捉摸不透他的性情。 只是—— 有一点十分确定,这位北魏太子,绝非善类。 他也看向了西陵越。 两个人,四目相对。 西陵越的瞳孔不由的略一收缩。 然后,就听裴影夜说道:“昭王殿下的王妃,真的需要本宫出面做主吗?” 这句话,似乎应该是调侃,可是他的神情语气都平平,从表面上真的看不出任何揶揄的味道。 反而是,配合上那种冷肃又漠然的表情—— 这短短的一句话,会叫人听出些掷地有声的力量。 什么意思? 这人是在当面挑衅他吗? 西陵越面上一直收放自如的表情,就在这一句话的冲击之下,蓦然起了裂痕。 他蕴藏于眸子深处的一点笑意瞬间冻结冷掉。 然则,裴影夜却并没有插手这件事,转身已经走进了身后开阔却又黑暗绵长的门洞里。 黑色的袍角掠过身后冰冷的风,很快和那片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西陵钰是没能领会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小动作的,见状,已然完全的放心,转身也匆匆进宫去了。 这边眼见着人都走了,木槿更是紧张的死抓着沈青桐的袖子不肯撒手。 “回去吧!”沈青桐扳开她的手指,什么人也没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龚楠硬着头皮又冲西陵越一拱手:“微臣告退!” 随后一挥手,就带着自己的人都撤了。 他的人,来得快,散的更快,很快的,这宫外就又褪去了喧嚣,被冷寂的夜色所动机。 西陵越冷着脸,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他身后,云翼却一再的扯着脖子去追沈青桐那一行的背影,不满的嘟囔道:“王爷您开始不是说让盯着京兆府的人,一旦他们找到那个妓子,就当场给办了,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吗?这会儿可是麻烦了,事情捅到了皇上跟前,轻易是摆不平了!”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监视龚楠方面的消息,本来西陵越下了死命令,他们才懒得上天入地的去找那个叫绿腰的妓子灭口呢,只要盯着京兆府的人,一旦他们找到了人,必定第一时间给龚楠消息,到时候赶在他们把人提回来审讯之前把人杀了,一了百了。 可是后来,西陵越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不准他动手了。 云翼眼见着他家王妃锒铛入狱,心里真是颇多怨言的。 西陵越的脸色黢黑,甩袖转身,冷冷的道:“去盯着!什么也不用做,就盯着!” 说完,就也大步流星的进宫去了。 其实这件事,他完全有能力也有手段去全部摆平的,只是沈青桐那个破师兄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 不就是个几辈子没见过面的师兄吗?如果内心坦荡,她为什么不坦白的跟自己说说? 而且—— 她去刺杀那位摄政王,分明就是全为了裴影夜的。 这一点,就更让他不舒服! 凭什么她却为了别人上刀山下火海,而他却要鞍前马后的为她扫平障碍,收拾烂摊子? 他就是不高兴了!所以临时召回了云翼,不再插手了。 本来是想压一压沈青桐的气焰和臭脾气的,可是刚才,那混账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死鸭子嘴硬是吗?还是裴影夜来了,她觉得有靠山了? 呸! 还有那个裴影夜,他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挑衅还是警告? 这一刻,昭王殿下的心里就揣着老大的不痛快了,怎么想都觉得堵得慌。 一行人回了宫里,接风宴还是照常举行,大家都没事人似的,就当是根本就没发生过前面的那一场冲突和闹剧。 在宫里歌舞升平,酒菜飘香的时候,沈青桐已经进了京兆府的大牢。 不过因为当时皇帝的态度很模糊,龚楠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也不敢怠慢她,特意让人打扫了一间牢房出来,又添置了新的被褥,放了桌凳进去。 “王妃!职责所在,委屈您了,有怠慢之处,还请您见谅!”龚楠亲自把人送过去。 沈青桐一笑,没说话。 她又不傻,虽然知道事情是她自己惹的,但是龚楠今天明显是和西陵钰一起合谋了在做局的。 她心眼不大,而且睚眦必报,就是场面话也不想和这人说的。 龚楠见她不语,自讨了没趣,就尴尬的转身出去了。 让给沈青桐安排的这间牢房,刻意和别的囚犯都隔离开,虽然打扫过,但是因为常年不见日光,还是能闻到明显的霉烂味道。 对面的墙壁上,插着两个火把,火油的味道也有些呛鼻。 沈青桐对这里的环境全不在乎,进去摸了摸被子,觉得还算清爽,就直接躺床上闭目养神去了。 宫里的宴会一直到了深夜才散。 皇帝回了后宫,其他人就连夜出宫了。 为了表示重视,皇帝还是安排了西陵钰去送裴影夜回驿馆。 他们人一走,等在远处的木槿和蒹葭就急匆匆的奔了来,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西陵越面前,恳求道:“王爷!您想想办法,救救王妃吧!王妃从小没吃过苦,京兆府的大牢,哪里是她能呆的地方,不就是那张银票的事情交代不过去吗?奴婢可以承担的,我——” “你——”西陵越的袍子被她拽住,却是完全的不为所动,这时候才是听了笑话一样的冷笑一声道:“晚了!” 说完,他伸手一拽,也没见怎么用力,木槿的手就松脱了开去。 他冷着脸,大步往前走去。 木槿扑了空,摔在地上,爬起来,还想去追,却被侍卫给拦住了,劝道:“两位姑娘先回吧!” 他家王爷是能随便听别人吩咐的吗?跟他多说一句那都是对牛弹琴,索性就别浪费时间了,都趁早回家睡觉去吧。 跟着沈青桐进王府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木槿对西陵越的脾气多少也清楚,也知道求他没用,可就是忍不住的担心和着急,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侍卫走了。 这边西陵钰亲自把裴影夜送回驿馆,回程的时候,已经是二更过半。 等到出了驿馆所在的范畴,西陵钰就打开车窗,招呼了护卫他马车的侍卫头领过来。 “殿下有何吩咐?”那侍卫打马过来。 西陵钰示意他附耳过来,吩咐道:“你带着本宫的口谕,马上去一趟京兆府!” 那侍卫不解:“现在?” “现在!”西陵钰道,唇角勾起一点冷酷的笑容来:“有老三在上头压着,龚楠也拿着那个沈青桐没奈何,留着她,迟早也是夜长梦多,索性现在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本宫看那个裴影夜也是心高气傲的很,不像是会领情和老三合作的样子。如果那个女人畏罪自裁了,那么这个屎盆子就能稳稳地扣在她头上了。” “这……可是皇上那里……”去牢里刺杀沈青桐?这想法未免太大胆了,那侍卫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诶!如果死的是老三,父皇可能会追究,但沈氏那么个女人算什么?”西陵钰却是不以为然的挥挥手:“说是给裴影夜交代,其实谁都清楚,裴影夜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交代,毕竟摄政王死了,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根本就犯不着。只要给他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他绝对不会多此一举的节外生枝。放心,这件事,只要他没有异议,父皇就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是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此事,事实上,不得不承认的是,西陵钰在这件事上也有私心的,毕竟—— 他在沈青桐身上吃过大亏。 那女人既然是不识抬举,他多少是存了点打击报复的心思。 那侍卫听他这样说,就没再犹豫,领命去了,直奔了京兆府。 龚楠听了他的来意,登时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处决昭王妃?”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错!殿下的口谕,快刀斩乱麻,必须让此事成为定局,不能再给昭王府翻案的机会!”那侍卫道,语气强硬,多少有些威逼的意思。 “可是——”龚楠却是不敢这么冒险的:“那个绿腰的供词我又确认过,她十分肯定,收买她的人就是昭王妃,事实如此,定她的罪就只是迟早的问题,何必多此一举呢?” “殿下说了,不想夜长梦多!”那人道。 “我——”龚楠还是觉得不妥,就支支吾吾的不肯答应。 那人却是不耐烦了,道:“既然龚大人为难,不方便出手的,那你给指个路,这件事,我来办!” 横竖他已经上了西陵钰的船了,这时候是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龚楠不安的冷汗直冒,还是只能咬牙道:“那好吧!” 他取出来牢房的平面布局图,指出了关押沈青桐的牢房位置,又给了备用的钥匙。 那侍卫带了钥匙,出门就带了自己的两个手下直奔牢房。 为了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他们自然不能伤害牢房守卫,进去之后,只用迷药把人都放倒了。 京兆府的衙门,还没发生过什么人劫狱的事情,所以守卫外紧内松,既然他们进了衙门,牢房里的几个守卫就很好处理了。 三个人,蒙面之后,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闯了进去,一路飞快的摸到了沈青桐所在的牢房。 进去里面,沈青桐正侧身朝里,似乎正睡着。 几人交换了一下神色,有人拿了钥匙开门,拔出匕首冲过去,卯足了力气往隆起的被子上一刺。 不想,一下扑空。 那人一愣,旋即回头。 身后领头的那人反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指着那边道:“床底下!” 话音未落,背后已经一道刀影如迅雷般闪电劈下。 ------题外话------ 今天状态不太对,没写到承诺的八千,明天更七千吧,捂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3章 跟我走吗? “啊!”站在最后面的侍卫短促的惨呼一声。 领头那人已然察觉到了危险逼近的气息,出于本能的反应,已经仓促的踉跄着往里面扑了过去。 里面那人也顾不上再去搜查床底下了。 两个人,齐刷刷的猛然抬头。 就见昏暗的牢房里,他们的伙伴骇然睁大了眼睛,从额头正中央裂开了一道血线,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往前扑地,也没有往后摔倒,而是—— 整个身子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从中间往两侧碎开。 一瞬间,鲜血和内脏就洒了一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快速的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那两个侍卫,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也是被地上狼藉一片的场面震慑住了,看着那满地软囔囔的东西,忍不住的胃里翻腾,脸都青了。 那一具侍卫的尸体倒地,站在他背后的高大身形才慢慢浮出水面。 那人的身材高大健硕,手中一把钢刀,闪着森森冷光,刚杀了人,却是滴血不占,就横握在那人手中,随着他手臂缓慢的移开,才露出那刀锋之后,男子如鹰般锐利的一双眼。 “你什么人?”那领头的侍卫是直觉的就看着他眼熟的,可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人尚未做声。 就见他身后黑暗的门洞外面又有人影现身,随后,一个人弯身进来,步伐稳健的直接下了台阶。 “啊!”那领头的侍卫惊呼一声,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骇然道:“北魏太子?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三更半夜,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且—— 还毫无预兆的杀了他们的人? 裴影夜也不做声,只是目光越过了他们,缓缓移向了另一边,黢黑的一个角落里。 这牢房是个单间,从外面的暗道里进来,其中一半对外开放,里面才是隔开的一间牢房。 火把都在对面的墙上,这样一来,里面砌起的半尺宽的墙壁后头就形成了一个光线难及的死角。 本来那墙面就不宽,一般人进去扫一眼就直接忽略了。 这时候裴影夜盯着那里在看,西陵钰的那两个侍卫也忍不住戒备的沿着他视线看过去。 那里很薄的一条暗影里,却是脚步缓慢的走出一个人来。 素衣黑发,姿容俏丽。 恰是—— 昭王妃沈青桐! 两个侍卫大为吃惊,“你——” 方才如果不是裴影夜杀进来,他们搜查床底下无果,肯定直接就扭头撤了的。 沈青桐却没有理会他们,从始至终,目光一直定格在裴影夜脸上。 “还好?”裴影夜问道。 沈青桐闻言,却是勾了下唇,反问道:“你不是早来了?” 裴影夜语塞。 他来的的确是比西陵钰的人更早一步的,只是又莫名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都到了牢门外头了,反而踟蹰不前,犹豫着没有进来。 这两个人,明明应该是素不相识的,可是看着说话的神情语气,怎么反而像是两个默契的老熟人似的。 西陵钰的那俩侍卫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时候猛然惊醒,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可是裴影夜的那个侍卫似乎功夫了得,他们也不敢贸然硬拼,马上有了主意,扭头就朝沈青桐扑了过去—— 既然这俩人是熟人的话,那么拿下沈青桐,还愁限制不住裴影夜吗?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朝沈青桐扑过去。 裴影夜站着没动。 他那个侍卫却是瞬间暴起。 长刀推出。 扑哧一声血光飞溅,动作较慢的那个侍卫被他一刀刺穿,并且借着强大的冲击力,砰的撞在了墙上。 而这同时,那人也一把扣住了另一个人的肩膀,于半空中顺势一甩。 随后又是砰地一声,身材高大的侍卫被甩出去老远,撞在了对面的墙上,随后又砰的坠落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眼见着自己不敌,这人挣扎着爬起来,就想撂倒了裴影夜,夺门而出。 不想才踉跄着爬起来,还没迈开了步子,裴影夜的那个侍卫已经行如鬼魅般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仓促的想要后退,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已经被人掐住了脖子。 呼吸一紧。 他的瞳孔收缩,眼中露出惊恐无比的神色来,耗费了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们……为……为什么?” 为什么裴影夜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们要坏自己的事? 又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下杀手? 他们,是来救沈青桐的吗?还是—— 另有图谋? 无数的迷惑和疑团层层冲撞进了脑海里,然则他飞速运转的大脑思路都随着一声轻微且美妙的“咔嚓”声被折断。 裴影夜的那个侍卫,名叫赵凛,是皇家暗卫出身,受了北魏先皇的指派,像是影子一样,从裴影夜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他的手指用力一捏,那人就翻了白眼,脑袋耷拉向了一边。 随后,他撤手。 那人的身躯就破布袋子一样的落在了地上。 然后,他又转身,从横死的另一个人背上拔下了自己的刀。 这边的裴影夜和沈青桐还在静默的彼此对视,这时候,沈青桐才绕开脚下的尸体主动朝裴影夜走了过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沈青桐问。 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完全没有被眼前的状况影响到分毫。 裴影夜道:“你这一次的麻烦,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桐桐——” 北魏摄政王之死,他们都心知肚明,沈青桐就是为他做的。 “也不全是!”沈青桐笑了笑,打断他的话,旋即却是话锋一转,语气也变为苦涩的道:“本来我还有别的私心的,只是——后来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而且,我那么做,也不是为了要你感激我的。平心而论,那算是我欠你的,等了这么多年,才算是能为你做了这点事情。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 有些话,外人听不懂,他们彼此却是明白的。 沈青桐面上表情一派轻松,甚至有时候还带了几分揶揄和调侃。 裴影夜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五味陈杂的。 他说:“桐桐,之前你告诉我你过得很好,那么平心而论,你再告诉我一次,你真的过得好吗?你真的是喜欢,并且愿意维持眼下的这种生活吗?” 沈青桐微蹙了下眉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这么问?” “如果喜欢,就该珍惜!”裴影夜道,他看着她的眼睛,不让她回避自己的注视:“如果你真的珍惜当下,那么就不该冒险去帮我杀人。那件事,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很大,你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可是你还是做了,不计后果的做了?你不在乎是吗?不在乎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也不在乎一旦东窗事发之后,自己会面临怎么样的处境?桐桐,就算你的嘴巴和眼神都能骗人,可你做出来的事情骗不了人。这些年,你——过得不好!”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处境,也不是不知道沈家那些人对她的态度。 可是他也袖手旁观的放任了,所以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裴影夜是多少有些矛盾和心虚的。 沈青桐抿了抿唇角,随后转身走到一边,手指无聊的戳着长满霉菌的墙壁,叹息道:“好也罢,坏也罢,反正我都已经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了。这里是大越的帝都,不比别的地方,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多此一举的过来。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崇明馆的事是出自西陵越之手的,所以今天即使你不来,他也不会叫这些人得逞的。” 即使西陵越再如何的恼怒,可是他那人太过骄傲自负了。 皇帝和西陵钰那些人,既然已经认定了北魏摄政王被杀一事是他的作为,那么就算他任由西陵钰出手,并且顺水推舟的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沈青桐来承担,可是在那些人的心里,他也依然改变不了的是这件事的主使者。 既然赔不赔夫人,他都要背这个黑锅…… 这笔买卖,他是会算的。 哪怕只是为了给西陵钰添堵,和向他示威—— 沈青桐十分肯定,西陵越是绝对不会让他的人得手的。 成婚这么久,别的没长进,她却是把那个男人死不服输的臭脾气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沈青桐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衣服公事公办的表情和语气。 裴影夜的眸光,却是隐晦的略一晃动,只是他的自控力极好,随后就已经恢复如初。 “跟我走吗?”沉默片刻,裴影夜突然开口问道。 沈青桐始料未及,回转身来,诧异的抬起眼睛看他。 面前的男子,目光沉静,容颜俊美。 他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又重复问了一遍:“要跟我走吗?离开这里,离开大越,离开这个是非之所,我会照顾你的!” 他说这话,是绝对认真的。 他是真的在邀请她,诚心诚意的想要带她走,带她离开这片身不由己的土地。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蓦的就湿了眼眶。 她想要笑,可是那笑容蔓延在唇边,眼底的神情却尽是苦涩。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她孤身一人,因为知道没有人可有去依靠,所以就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委屈,但是这一刻,这种消失了整整十一年的情绪,突然之间就在心中泛滥成灾。 眼泪模糊了双眼,她说:“为什么当年你不这么说?” 如果那时候你问过我,如果那时候你肯带我走…… 可是,他没有! 他把她扔回了沈家,从此以后,音讯全无,让她一个人感受这世间冷暖,人情冷酷…… 这控诉,来得太突然。 裴影夜紧绷着唇角,默默无语。 他身后的侍卫赵凛踟蹰半晌,终于忍不住的代为开口解释道:“二小姐,当初殿下的处境您也知道,不是他要弃你于不顾,实在是……” 实在是,力不从心! 没有人知道,当年沈竞全军覆没,沈青桐并非侥幸生还的,而是千钧一发,裴影夜的人趁乱带走了她。 那些凶徒到处都没有找到她,又因为她当时就只是个五岁大的小女孩儿,现场已然尸横遍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就只当她也被埋在了尸堆当中。 只是,那时候裴影夜自身的处境也并不好。 因为摄政王夺权,皇帝根本就掌控不了国中大局,当初也就是为了让他免于迫害,皇帝才以游历为名,将他远远的送出了京城,并且一路掩藏行踪,尽量避免被摄政王等人的耳目发现。 那种情况下,他自己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前方是生是死—— 哪怕是为了沈青桐的安全和沈竞的名声考虑,他也不能冒险把大越镇北将军留下的孤女带在身边的。 所以,等到风波散去,那些凶徒都撤了,他就又把沈青桐送了回去。 那时候,他还对人性抱着一线美好的希望,以为是沈竞为沈家争得了所有的地位和荣耀,最起码,沈家的人也会善待沈青桐的。 可是没有想到,沈家的那些人,也是一群过河拆桥的衣冠禽兽。 这些年来,这个女孩子,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其实裴影夜的心里也明白,她这并非是刻意的在指责他,而只是委屈了太多年,积蓄掩藏的所有感情才会一次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任由沈青桐捶打他的胸膛,最后筋疲力尽的依靠在了在了他的胸膛。 这牢狱之中,到处都充斥着鲜血和腐朽的味道。 沈青桐的痛苦声,隐藏了太多的委屈,在石壁中间回荡往复,仿佛鬼哭一样的瘆人。 所有人的人,都沉默无声的站着。 良久,一直到她哭得累了,裴影夜方才缓慢而稳健的抬起一只手,慢慢落在了她的背上。 “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抛下你的!”他说,声音缓慢,又充斥着缓慢的叹息声:“以后都不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京兆府衙门的牢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裴影夜扶起她的肩膀。 他的目光深邃,定定的望进她剪水的双瞳里,伸手要去抹她腮边的泪痕。 沈青桐抬起眼睛看他。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毫不掺假的认真神色,可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的却不是救赎和解脱的轻松,反而只是茫然。 “离开?”她梦呓般呢喃。 “跟我回北魏!”裴影夜道:“好不好?” 这里,就是个十分之所,不仅有她难以面对的过去,跟是牛鬼蛇神混杂,各种阴谋算计不断的。 其实平心而论,沈青桐对这里是没有任何留恋的。 可是—— 如果说到要离开—— 似乎心里有的也只是强烈的忐忑和对迷茫未知的未来的恐惧。 她的眼神闪躲,一直没有表态。 裴影夜用指腹一下一下温柔的擦掉她脸上泪痕,甚至是用了一种近乎哄孩子的语气,再次与她商量道:“如果你还有放不下的心愿和执念,那我们就了结完了再走!” 当年,沈竞其实隐约的已经猜测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了,可那人是个狂士也是个武痴,只是一心看重了他的天赋,真心实意的想要培养他,并且把衣钵传给他。 那时候,两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沈竞甚至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收他为徒,又悉心教导。 他自幼就和自己的父亲分别,沈竞于他,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虽然当年沈竞的死,和他没有关系,但是因为自己的力所不及,没能出手庇护,这些年里裴影夜的心中是一直都深埋着愧疚的。 几经生死,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他这种人,已经近乎是个无坚不摧的怪物了,却唯有这一刻,眼底心底流露出来的感情都是最深刻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看着他,几乎是被他蛊惑了。 裴影夜于是低头,慢慢地拉过她的一只手,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将她冰冷的五指包裹住。 “走吧?”他重又抬头看向了她,再次确认。 沈青桐的嘴唇蠕动,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迎面就听外面黑暗冰冷的过道里传来一道男人冰冷讽刺的笑声—— “沈青桐,你可想了好,真的确定要跟他走吗?” 那条过道很长,来人的脚步声却是很轻,踩在地上,回音空灵。 赵凛连忙收摄心神,已经一步上前,挡在了这间牢房的入口处,严阵以待的戒备。 沈青桐皱了眉头。 裴影夜平静的转身。 又过了不多一会儿,火光一闪,那人自黑暗中现身,一矮身,也进了这低矮的牢房里。 西陵越的身上,还穿着他晚上进宫赴宴的那身衣裳。 他进了门,却也不往里走,而是施施然往门框上一靠,然后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侧目看向了里面的裴影夜道:“裴太子,就算你要带她走,那也是问错了人的好吧?要带她走?那也得先问问本王答不答应!” 说话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眸光也跟着顺时一寒。 那眼神,锋利终又带了森冷的寒芒,蓦然从裴影夜脸上移开,落在了他与沈青桐交握在一起的手掌上。 沈青桐如芒在背,心尖儿上猝不及防的激起一点轻微的颤抖。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的手指痉挛似的往后缩了一下。 动作很轻,裴影夜还是感觉到了。 他的眉心微微一动,便是稍稍用力,将她的指尖捏的更加牢固了些。 云翼瞪着眼,盯着那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直接撸袖子就要冲上去打架,好在云鹏的反应快,抢先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西陵越主仆三个堵在门口。 沈青桐瞧着他那表情,心里忍不住微微的紧张。 裴影夜却是完全的不为所动,淡淡的开口道:“不需要问你,本宫知道,你不会答应的!” “呵——”西陵越听了笑话一样的直接笑了出来。 然后,就听裴影夜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你答不答应也没关系,横竖打从一开始,本宫就没打算听你的意见。” 西陵越的面色忽的一冷。 他转头过来,视线冷厉。 裴影夜道:“你们大越朝廷内部的纷争,本宫全部不感兴趣,今天你可以当做没见过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一边,此后仍是两不相干。” 西陵钰在西陵越的面前,完全处于弱势,不堪一击。 西陵越面上凝结了一层寒霜,挑眉又看了沈青桐一眼,却是语气轻松的开口:“你想走可以啊!你想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问题!你想走,现在就走,不过她——你得给本王留下。否则的话,今天你是休想走出这道门去。” 裴影夜却是不为所动,冷冷的道:“我知道这里是大越的帝都,也知道这里是京兆府的大牢,本宫今日既然来了,昭王你不会以为我是这么就进来的吧?” 话音未落,这牢房上面突然传来动静。 沈青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头顶上的整片屋顶竟然被人整个掀开。 瓦砾坠落间,她已经是腰上一紧,又跟着脚下一空。 而后,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置身于一条暗巷之中。 裴影夜身边的暗卫,无形之中已经增至十多个,一行人脚下无声,飞快的向着透出些微光亮的巷子外面冲去。 沈青桐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本能的跟着跑。 她侧耳聆听,身后似乎并没有追兵的声音,似乎西陵越还没有追出来。 一行人的动作很快,眼见着就要冲出了巷子,前面却突然有耀眼的火光一闪。 光线不适应,沈青桐抬手挡了下眼睛,再一抬头,裴影夜等人已经止住了步子—— 前面的巷子外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一片火把和人头,把去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沈青桐一眼看去,已经认出了前排十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一行人的脚步才刚顿住,就听身后西陵越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卷了上来:“人数不算多,只有两百出头,裴太子的手下个个身手不俗,您可以硬闯试一试,没准还真能冲的出去!” 说话间,他就悠然的自巷子深处的一闪暗门里走了出来。 裴影夜转身看他。 西陵越却也没等他开口,就已经继续说道:“本王知道,裴太子你的身份贵重,此次进京,城外有御林军三千,驿馆里驻扎的有四百,可是你人在城里,总不至于不要命吧?本王压在这里的两百人,不多!如果不够的话,京兆府衙门的衙役就在前面,还是不过瘾的话,还有步兵衙门和就成兵马司,本王没有别的好处,就这一点——好客!一定舍命陪君子,不管怎样的惊天动地,都保管叫您满意就是。” 这里是他的主场,裴影夜人在这里,本身就不占优势的,何况还是劫狱之后被堵在了京兆府大牢的后巷里。 沈青桐的心里暗暗着急,却因为知道西陵越的脾气,这时候更不敢开口替裴影夜说话,以免火上浇油。 前面的去路被堵死。 裴影夜却是半分也不慌张:“本宫也素闻昭王你是大越皇帝陛下最器重的儿子,即使你这座皇城是铜墙铁壁,也纵然你国中有千军万马,本宫都想要试一试,昭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话音未落,赵凛已经领会其意,一挥手,带着暗卫们折返,全力围攻西陵越主仆。 云翼和云鹏一扑而上。 这边的巷子外面,也有二十余人跟着涌了进来,从背后围堵裴影夜。 巷子本就狭窄,这样打起来,顿时混乱不堪,并且这些人虽然身手了得,但是受到这里的空间局限,也严重的影响到了发挥,高手过招也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群殴,各自施展不开,乱斗成了一片。 外面的侍卫冲进来,裴影夜拔剑迎敌,为了不误伤,就只能暂时放开了沈青桐的手,把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沈青桐想喊停,可是裴影夜或许会给她这个面子,西陵越却一定不会听她的,而裴影夜的人不可能被动挨打,所以最后喊了也是白喊。 巷子里刀光剑影打成了一片,她也不逞强,就后背使劲的贴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同时严密的注意着躲避眼前划过的剑锋,正在紧张无措的时候,却是觉得右手腕上蓦然一紧。 沈青桐一惊,抬头。 刚对上西陵越充满寒意的眸子,下一刻就身体失衡,被他给拽了过去。 他的手劲很大,疼的沈青桐头皮一麻。 这边她人刚被西陵越拽走,裴影夜马上也察觉到了,一剑逼退眼前的一个侍卫,反手就要来拉她。 西陵越哪能叫他再得逞,也是随手把沈青桐一甩,扔到了身后。 裴影夜还要上前,云鹏刚好横插一杠子过来,强行把他给挡了一下。 西陵越冷嗤一声,就不再管他,才要刚转身再去找沈青桐,不想这一回头,突然就是颈间一凉。 他的身体一僵,动作瞬间顿住。 沈青桐站在他跟前,面上表情严肃,手里握着一根发簪,发簪尖锐的尾部刚好抵在了他的喉管间。 西陵越一回头看见她的脸,心里一堵,直接就想抬手一巴掌把她糊墙上去,一了百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4章 沈青桐,死你也死在这吧! 西陵越用力的攥着拳头,眼底浮现出明显怒意的盯着她的脸。 这里闹成这样,这样的动静,很快就会把京兆府衙门的人引来。 沈青桐心急如焚,却是片刻工夫也耽误不起的。 她不让自己去直视西陵越的眼睛,飞快的已经别开了视线,同时冷声命令道:“都住手!” 云鹏等人可都是知道他们家王妃的臭脾气的,怎么都要顾着他们家王爷的人身安全。 “快住手!”云鹏忙道,却是不动声色的没有让步,刻意的站在了西陵越和沈青桐跟前,把裴影夜给隔离在了外面,并且严阵以待的戒备。 “让他们走!”沈青桐当机立断的开口。 这么大的主意,云鹏肯定是不敢拿的。 他神色有些紧张的回头去看西陵越。 彼时,西陵越的一张脸已经是黑成了锅底灰。 他谁也没看,目光只是一瞬不瞬的定格在沈青桐的脸上,那视线不见得有多锋利,但却如有实质,即使沈青桐再怎么样的强装镇定不去看他,这时候也鲜明的有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可是眼下的形势危急,她也只能强迫自己忽略这些,鼓足了勇气再次收回目光,看向了西陵越道:“你放他们走!一旦惊动了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一定不愿意看到的!” 北魏的摄政王已死,虽然时间仓促,裴影夜还没来得及登临帝位,但是无可否认,此时的他在北魏朝中已经占据了绝对的统帅地位。 这些年,他于夹缝中求存,本身就心思缜密,形势周到。 这一次,他既然孤身来了大越,那么就不可能不提前给自己安排后路。 现在看似西陵越人多势众,要拿下他,把握很大,但是随之而来会引发怎样的冲突和风暴,那就谁都无法估量了。 而且主要是—— 西陵越他犯不着! 毕竟在这件事上,皇帝的都还没有明确表态了,如果西陵越擅自做主,一下子就把矛盾激化到无可调和的地步,这烂摊子可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沈青桐是抓住了他心有顾忌,所以态度就格外强势。 她的手很稳,簪子尖锐的底端就紧贴在西陵越的脖子上,只要稍微一手抖,必定马上见血。 巷子里的光线昏暗,可是黑暗中,她那双清冽如水的眸子里面却是波光潋滟,眼神看上去分明又冷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这样公然反水,当着外人的面拆他的台了。 上一次,许是事发突然,西陵越的脑袋一度空白,都没来得及细品其中滋味,可是这一次—— 感觉鲜明。 众目睽睽之下,如是将自己所有不堪和难堪的一面,都裸呈于众人的面前。 世人的眼光,或是震惊,或是惶恐,或是无措。 可是这一刻,西陵越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其他。 他只是盯着面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女子,喉结抖动,声音低沉又沙哑的缓缓开口道:“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他眼睛里,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已然十分明显。 而且,不仅如此,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背后,更有一股强有力的风暴即将席卷天地。 沈青桐也知道自己这次又做的过分了,可是形势所迫,这里也没有她选择和犹豫的机会。 所以,她也不矫情的解释过多,只是暗暗提了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直视他的瞳孔道:“让他们走。所有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 “你来承担?”西陵越听了笑话一样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沈青桐,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你来承担?你要如何承担?就拿你的这条命吗?你真以为你这条命很值钱吗?之前有多少次了?若不是本王手下留情,不与你计较,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剩下些什么来?” 他说得都是实话。 其实沈青桐的心里也承认,这前面有很多次,她都是钻了他性格上面的漏洞和空子,瞅准了他那别扭的臭脾气,故意的顶风作案,打了擦边球。 其实细究起来,她的确是从他这里占了太多好处,也讨了太多的便宜了。 可是—— 这些事,都和裴影夜没关系,她不能这时候抛出去都让裴影夜埋单。 这里大张旗鼓的打成这样,不可能不惊动前面京兆府衙门里的人的。 如果让他们在这里堵住了裴影夜,那就不容易说清楚了。 沈青桐的心里着急,便是手腕又往前一横,簪子的尖端抵在了西陵越颈边的动脉上。 她不再试图和西陵越沟通,而是面容冷肃的扭头看向了云鹏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云鹏你马上让他们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之前她就是真刀真枪的和西陵越动过手的,云鹏也是心有余悸。 这时候,便是踟蹰:“王妃——” 只是西陵越面前,他也的确是没有擅自做主的习惯,同样—— 也是明白,他说了也不算的。 所以,云鹏为难之余,就又看向了西陵越,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王爷——” 西陵越来堵裴影夜,就是为了在赌这一口气的,真把裴影夜堵在这里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还要告诉全世界的人,他的王妃和别的男人之间有交情? 北魏太子为了昭王妃劫狱?说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绿帽子的款式难道就真好的让人无法抗拒吗? 何况,现在他的王妃为了帮助别的男人脱困,居然当众挟持威胁他! 云鹏是想着,西陵越赶紧松口,先把这里的事情敷衍过去,心里却又分明很清楚—— 就冲着王妃这次的作为,就凭着他家王爷的臭脾气,会服软妥协才怪呢。 果然,西陵越是看也没看他。 “杀了我?”他冷眼看着沈青桐,瞳孔突然剧烈的一缩。 沈青桐的心头猛然一颤,已经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机感。 她下意识的想要撤手,可却还是晚了一步—— 西陵越突然一步上前。 沈青桐手一抖,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发簪尖锐的尖端刺透皮肤,鲜血从伤口里涌出,沿着西陵越颈边的脉络,迅速的滴入衣领里。 他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目光森凉又冷厉。 沈青桐的动作僵住,更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冻结在了血管里,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她脚下步子还是仓促的往后退去。 其实她知道西陵越这人是软硬不吃的,所以威胁的也只是云鹏而已,却是全没想到,西陵越这一怒之下,居然会极端至此。 她手里握着发簪,手,已经明显的能看出颤抖了。 西陵越上前一步,她就后撤一步。 一步又一步…… 她不是个嗜血的凶徒,会随便的伤及无辜,更何况—— 平心而论,这个人的脾气好坏不论,但是这一年多一来,确实是给了她不少的庇护的,她怎么也都不可能真的对他下杀手的。 连着往后退了四五步,脚后跟就抵在了墙根底下。 沈青桐一怔。 下一刻,西陵越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青桐猛然一惊,仓促的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发现那男人似是疯了,手握着她的手,居然毫不犹豫的朝他自己的颈间压去。 发簪的尾端尖锐。 沈青桐的头皮发麻,几乎是魂飞魄散。 他的力气很大,且毫不犹豫。 出于本能的反应,她几乎是用了所有力气挣脱,使劲的甩开了他的手,力道之大,以至于在挣脱的那一瞬间,身体失衡,直接撞在了旁边的墙壁上,肩膀的骨骼咔的一声,半边的肩膀就痛的再也动不了了。 这时候,她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是靠在墙壁上,手捂着肩膀,用一种惊恐的见了鬼一样的眼神防备的看着眼前西陵越呈现在她面前的侧脸。 这男人的面孔依旧英俊到了近乎完美,只是寒霜笼罩之下,就像是戴了一副冷酷无情的寒铁面具,带着杀伐的寒意,笼罩了全身。 沈青桐咬了嘴唇,生平的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惧到了骨子里的情绪。 西陵越却是于这个瞬间,突然扭头朝她看过来。 他的唇角牵起的那个弧度,从表情上看,像是个笑容,实际上却让人领会不到丝毫的笑意,反而一下子就看出了一种森凉到骨子里的冷酷的寒意来。 “你不是要杀了本王吗?怎么又突然收手了?”西陵越面无表情的说道,唇齿间迸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甚至是带了明显咬牙切齿怒意。 沈青桐手抱着肩,关节那里,也不知道是脱臼还是碎裂了,痛的钻心,豆大的汗珠挂满了额头,可是这一刻,比疼痛更加鲜明印刻在脑海里的,却是西陵越这种陌生又恐怖的神情。 他盯着她的眼睛,讽刺的冷笑:“还想跟着他远走高飞是吗?” 这样的念头,其实从一开始沈青桐就没有过。 “我——”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可是,西陵越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已然是话锋一转,字字森凉无比的又再说道:“沈青桐,要死你也死在这里吧!” 言罢,他面上阴郁的表情一瞬间就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他转身,再次面对众人的时候,又是神情高贵桀骜的那个当朝皇子,面上姿采飞扬,表情收放自如。 人群里,他看着对面面容冷静,处变不惊的北魏太子,声音郎朗的道:“全力以赴,生死不计,今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给我放走!” 家丑不可外扬,今天他带过来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他昭王府的府兵。 “王爷!”云鹏一惊,屏住了呼吸,可是想说什么的时候,又知道多说无益。 “上!”于是,他干脆利落的一挥手。 刚刚平静下来的场面再次被引爆,双方又再剑拔弩张的缠斗在了一起,杀得热火朝天。 西陵越负手而立,站在战圈的最里面,冷眼旁观。 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破摔了,虽然沈青桐就在他身后,他却是分毫也不理会,不防备,也不关注,就好像是完全忽略没有了这个人一样。 沈青桐抱着胳膊,撑着站直了身子。 西陵越这人唯我独尊的脾气她了解,这一次明显是把他彻底激怒了,她就真的是完全的无计可施了。 甚至于—— 跪下去求他都是徒劳的。 所以他就只能是无所事事的站着。 那一瞬间的场面滑稽极了,眼前的巷子里拼杀惨烈,热火朝天,她却好像是完全被隔离在了这个局面之外。 西陵越明显是人多势众。 巷子外面被他的府兵堵死了,里面众人都施展不开,一时之间就只是场面胶着,胜负难分。 只是裴影夜既然是来,那就不可能全无准备。 约莫又过了有半炷香的工夫,他留在外围接应的人手久等不见他的人露面,就循声找了来,直接从一侧的院子里翻墙而过,又把西陵越从后面给包抄了。 巷子里的人越积余越多,场面也是越加混乱了起来。 “殿下!”赶来接应裴影夜的人隔着人群喊,这个群殴的场面实在有欠着优雅,再到了后面,更是就连热血都谈不上了,整个人就是乱成了一锅粥,别说斗武了,刀剑都挥舞不开,每个人都苦不堪言。 这种情况僵持下去,是分不出个胜负的,只是继续耽搁,却是迟早要把京兆府衙门的人引来。 沈青桐再也按耐不住,挤过去,扯了西陵越的袖子,劝道:“王爷,你退一步吧,横竖这个局面,你也不能将他如何,反而一旦京兆府衙门的人赶来,这个局面,就又给了太子一党借题发挥的契机了!” 说得好像是她真的会为他着想一样。 西陵越是看见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盯着她抓住他袖子的手指,怒道:“本王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就甩开了她的手。 沈青桐站稳了身子,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对面混乱的人群里,却听裴影夜暗无波澜的低沉嗓音道:“赵凛!” 话音才落,顺势给被堵在里面的赵凛打了个手势。 其他人都不解其意,赵凛却是瞬间明白。 本来他人被堵在里面,就离着西陵越和沈青桐比较近,这时候,突然手中钢刀一横,运了内力将对面两个侍卫给震退了开去,同时飞身而起,凌空中长刀一甩,劲风猛烈,直接朝着巷子里的西陵越砍去。 “王爷!”云翼和云鹏都被人群隔开了,此时暴怒之余只能干着急。 而这巷子本身就狭窄,再加上沈青桐人就在西陵越身边,虽然赵凛的目标就只有西陵越一个,但是刀风所到之处,难免误伤。 西陵越也没想到裴影夜会有狗急跳墙之举,心中恼怒之余,便是第一时间一把扯过了沈青桐,同时一剑迫开挡在他跟前一个裴影夜的暗卫,往前奔去。 赵凛一刀劈空,落地。 但是瞬间,已经被地方夹攻,哧的一声,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肌肉翻卷。 他咬了牙,哼一声都没有,就又奋起御敌。 这边西陵越一手拽着沈青桐,一手刚又隔开了一个试图拦截他的暗卫,却就觉得另外一边手里沈青桐被她握着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外力往外拽去。 西陵越一怒,仓促间回头,就是觉得眼前一黑。 裴影夜不知何时,已经趁乱挤了过来,此时一掌击出,直取他面门。 西陵越本能的身子后倾,这一躲,旁边云翼已经抢了过来,趁机一剑斜刺,取的是裴影夜心口。 生死关头,裴影夜自然不会不要命,及时收势。 但是云翼的剑锋太快,还是将他广袖的袖口割裂了一片,并且在他的左臂上割裂了一道伤口。 “师兄!”沈青桐低呼一声,顺手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没事!”裴影夜低声道,这一抬头,眼底的神色突然就带了几分复杂难辨的味道来。 “我要走,他强留不得!”他说,唇角忽而便是自嘲似的勾起一抹笑,语气很轻,明显只是说给沈青桐一个人听的,“桐桐,可是你用错方法了,你知道吗?” 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他这话又说得模棱两可。 沈青桐心中一阵迷茫,不免失神了一瞬。 然后,下一刻,眼前的裴影夜已经身形一动,稳稳地站直了,同时,沈青桐就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下一刻,就是喉间一紧。 裴影夜的手指袖长有力,以一个极优雅的方式卡在了她喉间。 ------题外话------ 这一天一夜的留言区,太汹涌了…来呀来呀,师兄也一起来,大家一起加入作死大军的行列(n_n)~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5章 开口求我就这么难吗? 沈青桐始料未及,不由的愣住。 她愕然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裴影夜。 那男人的面容平静,目光深邃,还是一直以来处变不惊的模样,没有半分的情绪外露。 沈青桐皱了眉头。 他已经将视线自她脸上移开,看向了对面的西陵越。 西陵越才刚于盛怒之下转身,一见这个场面,也是始料未及。 “西陵越!”裴影夜语气冰凉的开口:“你确定今天要在这里跟本宫鱼死网破吗?” 他眼底的光芒冷酷。 看着他卡在沈青桐颈间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西陵越的一颗心,没来由的往上一悬。 “做什么?这又是里应外合的一出苦肉计吗?”然后,他飞快的冷静了下来,一抬手,制止了乱斗中的云翼等人,同时,唇角勾起一点明显讽刺的弧度来。 裴影夜扬眉,唇角也是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也许是,但也许不是!你可以赌一把,试一试!” 在这个过程里,沈青桐的脑子里则是混沌一片,一直没有理智的思考。 裴影夜一反手,将她转了个身,又往跟前一拉。 他的手劲儿有点儿大,再次卡住她脖子的时候,沈青桐的呼吸一堵,闷哼了一声。 西陵越看了他一眼,眼底现出浮躁又厌烦的一点情绪来。 然后,他重又看向了裴影夜,冷冷的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算是吧!”裴影夜并不否认。 “哈!”西陵越就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突然大笑了一声出来,然后,他上前了一步,容颜冷酷的盯着对面裴影夜的脸,语气阴冷道:“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女人,你当本王稀罕她?苦肉计吗?你们用错对象了!拿她的命来威胁本王?裴影夜,你脑子没问题吧?” 前一刻,沈青桐还要挟他,要杀了她! 这女人,不遗余力的维护裴影夜,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这一转眼,裴影夜却妄图拿沈青桐来威胁他?这逻辑,是真的存在极大的问题的。 可是,裴影夜不是那样没谱儿的人! 并且—— 他此时的神情语气认真,都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 西陵越有点儿拿不住他此时心里真实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很明确,他是绝对不会受这样的威胁的。 “苦肉计吗?”裴影夜却是始终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他低头看了一眼沈青桐,才又重新看向了西陵越,“你说这是苦肉计,其实也无可厚非的!今天你偏要把本宫堵在这里,那么回头事情闹大发了,本宫或是走,或是死!但是有一点你得知道——” 他说着,一顿,随后就又加重了语气道:“桐桐,是一定要跟着我的!我走,自然也会带她一起走,若是我死——” 说着,他便是将沈青桐往前微微一送,“也不能把她留给你吧!” 就冲着前面刚发生的事,沈青桐是把西陵越给彻底得罪了的,这种情况下,裴影夜怎么都要负责,不应该再把她丢回西陵越手里了。 他说这话,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当着西陵越这种阴险狡诈之人的面—— 这些话,要搬出来糊弄人,却是要被仔细的计较和思量的了。 西陵越的心里是不怎么信的,这时候却也只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裴影夜又道:“你还是确定今天一定要将本宫留下吗?” 即使裴影夜不可能是全无准备而来,可是这里到底也是大越的帝京。 一旦大越方面所有的力量全面出动,他要全身而退—— 即使可能,那也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西陵越没有表态。 裴影夜就重又低头看向了沈青桐,他叹了口气,凑近她耳边轻声的问道:“桐桐,这些年里,活着很痛苦吧?我知道你现在生无可恋,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所以,这一次我们一起赌一把。这一次,我带你走,如果今天真的从这里闯出去了,我保证,以前没能给你的,我全都补偿给你!” 他的语气轻柔,很是带了几分诱哄的味道。 这些年,活着,很痛苦吧? 那种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活在痛苦煎熬里的滋味,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绝对难以领会的。 裴影夜的承诺,她都听不见,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再度瞬间崩溃失控。 泪水凝满眼眶,沈青桐努力的让自己睁大了眼睛,没叫眼泪落下来。 她说:“我不跟你走!” 音调不高,但是每一个字都坚决而肯定。 裴影夜没说话。 对面的西陵越却是怔了怔。 沈青桐也没看她,她的目光虽然直视前方,却明显是落在虚空处的又再重复了一遍道:“我不会跟你走的!当年,在我最恐惧艰难的时候,没有你,我也都自己走过来了,那时候你都没有出现,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说着,缓慢而绵长的又再吐出了一口气。 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脸庞。 随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青桐的眼底又是一片清明。 她说:“你说得对,我生无可恋,早就活够了。我不用你带我走,你杀了我吧,从此以后,一了百了!” 这个女子,能屈能伸,有时候倔强,有时候刚强,也有的时候蛮邪气的。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敢想敢做的人,从来都以那么一副无所畏惧的面目示人,这是头一次,西陵越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万念俱灰的死气。 那种气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了人情冷暖之后的冷漠。 对别人,也—— 对她自己。 于是,有了那么一瞬间,西陵越突然就会觉得,她已经不在他的世界里了。 那种明明是在视线之内,却又错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甚至让他由心而发,生出了一种莫名恐惧的情绪来。 双方对峙。 前面京兆府衙门的方向已经远远的传来高低起伏的嘈杂声。 “真的不跟我走吗?”裴影夜悠悠的又是一声叹息。 沈青桐不语,面无表情的往旁边别过了脸去。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听着前面的动静越来越近,赵凛忍不住的催促。 裴影夜真的会伤沈青桐吗? 他不会的! 这一点,西陵越其实比其他的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可是,他更清楚的是—— 今天,一旦是让裴影夜把沈青桐带走了,那么,这么女人就算是彻底从他的生命力被抽离了开去,从此以后,无论是永别还是重逢,她和他之间,就都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关系和交集了。 不过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他应该是不在乎的,可是现在,哪怕只是在心里设想一下那样的情况,他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对面的裴影夜,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松开了卡在沈青桐颈边的那只手。 他刚要下令硬闯,却听对面西陵越突然冷声说道:“把她留下,本王就当今天没有见过你们!” 话音才落,云鹏等人都是愣住了。 他们都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这人眼里不容砂的,今天沈青桐当面给了他这么大的难堪,甚至一顶绿帽子都差不多扣严实了,按照他的为人,这时候应该不遗余力的杀人灭口才对。 可是现在—— 他却居然就这样的妥协和放弃了。 只是这会儿沈青桐的心情并不好,也没心思去仔细思考他的话,只是有些意外,慢慢的抬起了眼睛看向了他。 这时候,西陵越的视线却没落在她身上,而是错过他去,冷冷的看着他身后的裴影夜道:“你赢了!在本王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走!” 改主意? 这个大尾巴狼装的,裴影夜明显是不信的。 可是眼下也不是他们互相斗法解闷到时候。 裴影夜苦涩的笑了下,他没再去接触沈青桐的视线,只是抬起手来,从她背后握了下她的肩膀,短促的一触,然后松开。 沈青桐这时候还处于对西陵越这个决定的震惊当中,一直都在狐疑的盯着他看。 裴影夜已经松开了她的肩膀,转身一挥手:“走吧!” 云鹏等人都自觉的把封锁解开。 “撤!”赵凛一挥手。 前后两拨暗卫,四十多个人,化作四十多条影子,转瞬时间就消失于四面八方暗沉的夜色当中。 裴影夜的人,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西陵越带过来的人虽然不少,可是这个时候,人人都识时务,整个箱子里,虽是挤满了人,这一刻,却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的。 沈青桐垂手站在那里。 她不动,西陵越就率先举步走向了她。 沈青桐咬住了嘴唇,强迫自己没有因为下意识的反应而后退。 她的目光,一直胶着在他的面孔上,眼神里却是明显的带着探究和防备的。 西陵越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沈青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没等她开口,西陵越已经抬起了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有一种冲动,想要狠狠的拥抱她一下的,只是瞧着她眼底明显带了防备的那种神色,便是心里一堵,手指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然后,他的手缓慢落下,轻触了下她的脸颊。 肌肤相触,沈青桐一个激灵,看着他的神色里就更是添了几分惶恐。 “沈青桐!”西陵越开口唤她的名字,一开始的语气十分的疲惫无力,但是随后就是话锋一转,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道:“开口求我一次,真就那么难吗?” 每一次,她都是我行我素,付诸于武力,用自己的力量,不计后果的去解决事情。 一次一次,她都是在赌运气,挑战他的底线。 没有信任,也没有坦白! 她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帮助,她从来都把彼此之间的界限划分的很明显,各凭本事,各取所需罢了。 这一刻,西陵越终是不得不承认—— 这个女人对他,是真的自始至终都无所求的,有他或者没有,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而更可笑的是—— 他却是真的舍不得放弃她,放走她!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暴涨的怒意。 他气得是他自己,对面的沈青桐却是被眼底这种生动变化的表情困住了。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西陵越却是将她反手一拨,推到了身后的云鹏面前,道:“带她回去!” 那可是皇帝口谕,要将她关在这里的。 “可是——”沈青桐一惊,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是又被西陵越不留情面的打断:“走!” 云鹏不敢忤逆,赶紧一把拽了沈青桐的胳膊:“王妃,走吧!这里的事,王爷会处理!” 说完,就当机立断的把人往肩上一扛,翻墙而去。 这边京兆府大牢里出了事,毕竟动静不大,前头的衙门里并没有被惊动,只是后来,这边巷子里打起来了,前面的人就不能装聋子了。 龚楠一听说这边在打斗,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一边默念着此事千万不要和太子派来的刺客有关,一边急匆匆的带人就赶了来。 到了后巷这边,没看到人,却闻到了血腥味。 再看大牢的门开着,就一路带人冲了进去,直奔了关押沈青桐的那件牢房,不想才刚到了大牢外面,一抬头,就见西陵越穿着一身锦绣华服,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的石床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6章 问罪 “昭——昭王殿下?”龚楠一愣,眼睛愕然的瞪得老大。 西陵越的面容冷峻,盯着他,轻嘲道:“龚爱卿来得好及时啊!” 龚楠哪里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后知后觉的左右一看,没见到沈青桐,便是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开口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言罢,便就举步,试着下了台阶,进了里面的牢房。 之前裴影夜的人掀了整个屋顶,这天又赶上有点阴天,故而天光全暗。 墙壁上本来的两个火把,也被扑灭了一把,此时火光摇曳,光线不明,又很有些阴惨惨的味道。 龚楠一步一步挪下台阶。 本来所有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西陵越的身上,无暇他顾,这时候人才下到了里面,便是脚下跐溜一滑。 “啊!”他惊呼一声,直接仰面摔在了地上。 龚楠本来不过一介文人出身,这一下子摔得突然,着实也是摔他不轻,他就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要被摔散架了一样,手撑着地面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却是摸到地上滑腻湿冷的什么东西沾了一手。 再顺势一摸,又抓到些冷冰冰又软塌塌的东西。 他这狐疑着回头,把手里抓着的东西凑近眼前一看,顿时就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啊——”随后又是冲破天际的一声惨嚎,比杀猪声都惨烈。 龚楠将手里抓着的半截肠子一扔,一下子也忘了疼,蹭的就跳起来,一蹦三尺高的往后躲开了。 这时候,他三魂七魄都飞了,浑身的汗毛都是竖着的,再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下面昏暗逼仄的牢房里,横躺着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更是被人从中间劈成两半,内脏和血浆流了一地。 这三更半夜的,牢房里又本来就阴气重,再看到这个场面,龚楠,连通他带来的师爷和衙役都有好多人忍受不了,哇的一声扶着墙就吐了起来。 这牢房里本来就一股子血腥味,这时候再被众人呕吐物里的酸臭味一冲,直接就逼得人几乎要扛不下去了。 西陵越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掩住了鼻子,就还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最里面的石床上,看着他们吐。 龚楠等人直到把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了,这才头晕目眩的就此打住。 “殿——殿下!”勉强的直起腰来,龚楠擦了把嘴角,再次转向了西陵越:“这里……这里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龚爱卿吐好了?”西陵越道,气定神闲,“那么现在就由你来告诉本王,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啊?”龚楠一头雾水,又再左右看了一眼:“王爷在说什么?微臣怎么听不明白!微臣记得这间牢房是用来暂时安置王妃的,王妃她人呢?王爷……您又怎么会在这里?” “王妃,本王让人送她回王府了,她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西陵越道。 他站起来,居然是闲庭信步一般在这牢房里自在的行走起来,拿鞋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具尸体,“你还是给本王解释解释,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吧!” 这里的尸体我三具,虽然还没有仔细的分辨容貌,但是龚楠想也知道,这应该就是太子西陵钰派来的刺客了。 这件事,他是知情的,甚至是里应外合给对方大开了方便之门。 龚楠忍不住的心虚,面上却竭力的不叫自己露出怯意来。 于是,他避重就轻,故作惊讶道:“王妃被王爷送回王府了?可是之前是陛下的口谕,让微臣暂且把王妃请到这里来的。难道是北魏摄政王被刺一案又有了新的转机?是陛下又下达了新的口谕……” 西陵越冷嗤一声,打断他的话:“本王说过,王妃的事,自有本王担待,不劳你操心。你只需要解释,为什么今天,这三更半夜的时候,居然有人可以轻易冲破京兆府大牢的封锁和守卫,进到这里来对本王的王妃下杀手就可以了。” 他说着,就跨过脚下的那具尸体,踩着满地的血水走过来,站在了龚楠的面前,逼视他的眼睛道:“本王这里是没得到父皇进一步的口谕和吩咐,难不成倒是龚爱卿你先得了什么密令,要在这里动私刑,先处决了本王的王妃吗?”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直接就把龚楠吓傻了。 龚楠勃然变色,赶忙否认道:“什么密令?王爷莫要冤枉微臣,微臣是听到下头的人禀报,说牢房这里有异动,这才赶着过来查看状况的。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微臣都还没弄明白,王爷您要问话,也要先让微臣把事情的经过先了解清楚了啊!” 西陵越似笑非笑的眼神自他面上掠过。 龚楠是知道这尊瘟神不好惹的,紧张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想西陵越却居然并没有为难他,转而说道:“事情很简单啊,本王不放心王妃,深夜过来探监,刚巧就遇到有人如入无人之境,潜入这牢房以内,意图将王妃置于死地!” 起初,他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还算轻缓。 但是随即话锋一转,就莫名的冷厉起来。 他上前一步,近距离的逼视龚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简单点儿说,就是你京兆府衙门的大牢被刺客攻破了,而本王的王妃险些丧生在这些刺客的剑下!本王这么说,龚爱卿听明白了吗?” 这个人,平时就只是不平易近人,但是真发起怒来的样子,龚楠连想都不敢想。 这时候,他心虚之余,心里已经抖成了一团。 只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知道自己不能露怯。 于是暗暗提了口气,龚娜立刻就露出过分吃惊和惶恐的表情来,不可思议道:“殿下您是说有人潜入大牢来,想要行刺王妃吗?这怎么可能!” “本王不瞎!”西陵越才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四个字,就把他噎得半死。 龚楠后面的话就强行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干吞了两口唾沫,然后再次强作镇定的一拱手道:“殿下息怒!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是京兆府的大牢,微臣在此主事已有六年了,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会有人胆大包天,潜带了京兆府的大牢里行刺呢?” “本王对你京兆府的事情没兴趣,现在的重点是,本王的王妃险些在此遇难!”西陵越道,语气冷厉的打断他的话,“龚爱卿,这里是你京兆府的地盘,本王先给你这个面子,这件事,你能担待还是不能?能的话,就马上给本王一个交代,不能的话——那本王就自行处理了!” 龚楠倒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是—— 这件事,他要怎么担待? 要杀人的,是太子西陵钰。 而现在要追究的,又是从来就没把太子放在眼里的昭王西陵越。 这两个人的主,他哪个也做不了,就算他想出面处理,那也只是给自己找难题罢了。 “这……这个……”龚娜进退两难,支支吾吾的。 西陵越哪里是个有耐性来哄着他玩儿的人,当场已经一拍他的肩膀,错开他身边就往外面走去,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本王也不为难你了,此事我亲自处理!来人,把那两具尸体抬出来,还有龚爱卿,也一道儿带上他,咱们这就找个地方讲讲道理去!” 他的语气闲适,听不出任何的怒意和杀气,但就是这个轻描淡写的语气,就更是听得人心里没底。 云翼捂着鼻子挥挥手。 几个侍卫进去,把两具完整的尸体给抬了出来。 这边龚楠还没反应过来,云翼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手指铁钳子一样的将他一提,半拖半抓的就拉着往外走。 外面的过道上,挤满了京兆府的衙差。 可是看到西陵越,所有的人,根本就一个字也不敢问,只是纷纷避让,给他们腾出了地方。 西陵越一路从牢房里出来,一直到出了外面的大门,他才把捂住口鼻的手帕扔掉,狠狠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王爷!”云翼拽着龚楠也从里面出来,直接就问:“咱们现在去东宫吗?” 太子这次的这一步棋实在是走的太臭了,好死不死的来他们家王妃的主意。你说他使阴招也就算了,关键是屁股又擦不干净…… 以他家王爷这么好的人品和脾气,非得要纠集人手去大闹东宫一场不行啊。 云翼只要想想就忍不住的兴奋了,眼睛贼亮。 而这边,龚楠在听了他的“东宫”两字之外,就更是心脏不断的收缩往上挤,几乎要破口而出了…… 他们就这么肯定,此事是太子所为的吗? 难道—— 就只是请君入瓮的一场好戏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昭王一旦是有备而来的话,那么他们不会全部栽进去吧? 龚楠紧张的冷汗直冒。 西陵越却是回头,没好气的瞪了云翼一眼,冷冷的丢下两个字:“进宫!” 其实依着他的脾气,是不介意直接杀过去大闹东宫的,并且他里握着太子行凶杀人的铁证,就算事后皇帝追究,也不能重责他。 可是今天,他懒得费那个工夫,只想速战速决的把事情处理完。 云翼被他瞪的一缩脖子,就不吭声了。 西陵越的车马就都停在巷子外面,他上了马,片刻也不耽误的带着人,直接打马进宫去了。 彼时已经接近五更天,刚好是皇帝起来上早朝的时间。 路晓才刚把人叫起来,正要招呼宫婢们进来服侍的时候,外面就听人急匆匆的跑过来禀报:“大总管,陛下起身了吗?宫外昭王殿下和京兆府尹龚大人求见!” 路晓和皇帝俱是一愣。 皇帝回头,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路晓略一颔首,就隔着屏风扬声问道:“没说什么事吗?陛下正要准备早朝呢,你去问问殿下他们,有什么事,能不能缓一缓,等到早朝上再说!” “奴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昭王殿下说,事关紧急,他必须在早朝之前就求见陛下!”那内侍为难道。 “陛下——”路晓无奈,只能再看向了皇帝。 西陵越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虽然有时候行事乖张,但却收驰有度,一般都不会影响到皇帝太大。 这一次,他急匆匆的让着要觐见…… 皇帝略一思忖,就点了头道:“宣他们进来吧!” 路晓出去传令。 皇帝接了宫婢递上来温热的湿帕子擦脸,又由她们服侍着更衣。 外面路晓吩咐了那内侍几句话,也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毕竟—— 西陵越以前从干过这样的事儿的。 目送了那内侍出去,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就听宫外把守的侍卫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路晓刚要转身的脚步顿住,盯着大门口的方向,不多时,就见常贵妃带着个婢女从外面进来。 她自己空手走在前面,身后的宫婢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一个瓷盅。 “见过贵妃娘娘!”待她走近,路晓就恭敬的行礼,笑问道:“娘娘怎么这么早?” “听说昨儿个的宴会上陛下和北魏太子相谈甚欢,喝了不少的酒,本宫担心他的酒还没醒,就让太医调了方子,炖了暖胃醒酒的汤药来!”常贵妃道,抬眸往他身后的殿内看了眼,见着里面已经亮了灯,就道:“陛下已经起身了吧!” “是!”路晓道,心里犹豫了一下,想着横竖来的就只是西陵越,也就没多说什么,只道:“陛下刚起,正在里面更衣呢,刚好方才昭王殿下求见,一会儿应该也过来了!” 提起和昭王府有关的人和事,常贵妃的心里就格外的警觉。 她面上表情略一凝固,随后赶紧掩饰住,装作了若无其事的问道:“昭王?这一大早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路晓道。 常贵妃人都已经来了,如果这时候不进去直接走,也说不过去,同样的,昨夜沈青桐被皇帝关进了京兆府的大牢之后,她的心里也一直的不安定,这时候想了想,就也确实不想回避了。 “那我先进去把这汤送给陛下!”定了定神,常贵妃道。 路晓侧身让路:“娘娘请!” 常贵妃略一颔首,一挥手带着宫婢先进去了。 “见过贵妃娘娘!”正在伺候皇帝更衣的宫婢赶紧停手行礼。 常贵妃走过去:“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看过来,也不觉得怎样的意外,只还是问道:“今天你也早啊?” 常贵妃谨慎的笑了笑:“听说陛下昨夜饮酒不少,臣妾怕您空着肚子去早朝会不舒服,就炖了一盅汤过来,献给陛下暖暖身子!” 说完,她就走过来,亲自服侍皇帝穿好了衣裳。 待到皇帝漱了口,坐下,常贵妃才一招手:“端过来吧!” 宫婢捧了瓷盅过来。 常贵妃用玉碗盛了,递过去。 那玉碗不大,皇帝连着喝了两碗才算作罢。 彼时西陵越还没来。 常贵妃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屈膝一福,就要退下。 “来都来了,也不急了!”不想皇帝却是招招手,指了指旁边的位子,“一会儿越儿过来,朕也不急着上朝,你也坐着,陪朕一起用些糕点吧!” 说话间已经有宫婢往桌上摆放好八个碟子。 常贵妃弯身坐下,拣了皇帝喜欢的两样糕点夹了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正要去夹第三样的时候,外面就听内侍高声道:“昭王殿下到!龚大人到!” “宣!”皇帝正色道。 路晓传了话,片刻之后,几个人就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儿臣/微臣见过陛下!贵妃娘娘吉祥!”几个人各自跪地行礼。 常贵妃神态自若的本来就在继续给皇帝夹糕点,却突然觉得有两道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十分的不自在。 她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一抬头,居然真的撞见西陵越身后的那个侍卫眨巴着眼睛在盯着她看。 ------题外话------ 好基友茶茶终于开新坑了,帮忙打个小广告,《嫡嫁千金》by千山茶客,重生女强文,有兴趣的宝贝可以戳一下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7章 惩罚 云翼也不是不懂规矩,不知轻重的,感知到了常贵妃的眼神,连忙就移开了视线,微垂下了脑袋。 他的动作很快,再加上眼生,最初的狐疑过后,常贵妃就也只当是个巧合,随后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一大清早的,你们急着过来求见于朕,所为何事?”皇帝问道。 龚楠的心里苦不堪言。 西陵越已经开口道:“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添乱,耽误父皇早朝的,可是京兆府尹玩忽职守,差点让儿臣的王妃横死狱中,儿臣堂堂一国亲王,现在却让自己的王妃在这京城之地,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儿,我颜面何存?这件事,儿臣暂时也不想闹到大庭广众去,所以请父皇恕罪,我只能是过来请您做主,要个公道了!” “什么叫你的王妃险些横死狱中?”这件事,皇帝也是始料未及,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旁边的常贵妃更是诧异又紧张的正个身子瞬间绷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几个人。 西陵越刚要说话,跪在他侧后方的龚楠却是冷汗直冒,赶紧抢白道:“是微臣的疏忽,是微臣一时大意,让刺客误闯入了大牢之内,还险些伤了王妃!好在是昭王殿下及时赶到——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沈青桐在狱中被刺,还被西陵越现场拿住了把柄,皇帝的心里很明白,他是真的毫不夸张,肯先进宫来跟自己禀报,而没有一意孤行的直接把事情给闹开了,否则的话—— 事情和北魏摄政王被刺杀一事有关,谁知道裴影夜会不会借题发挥,来起什么幺蛾子! 皇帝心烦意乱,脸色就越发的阴沉起来,再次开口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西陵越道:“这件事,儿臣说了恐怕不算,如果父皇不嫌麻烦的话,最好是马上叫人去把二哥找来,由他来解释,否则的话,省得事后他要说是儿臣的片面之词,父皇的决断有失公允!” “太子?”皇帝到底是只老狐狸,本来头天夜里他就已经看出来了,将沈青桐强行逼入狱中的人就是太子西陵钰,这时候西陵越这一状告上来,他也马上就猜了个大概。 西陵越今天是真的就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就半点也兜圈子的直接道:“潜入牢房意图行凶的刺客已经被儿臣就地正法了,其中有人就是熟面孔,儿臣十分确定,他是大哥的人。昨天当着北魏人的面,二哥就频频出面挤兑,并且软硬兼施的逼着父皇将沈氏给入了狱,这本身就是居心不良了吧?如果说他怕后面找不到更确凿的证据指证,而起了杀人嫁祸的心思,儿臣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他这就是和西陵钰杠上了,一心只要求对方负责。 皇帝眉头深锁,一时却并没有表态,过了一会儿,他却是移开了目光,朝龚楠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昭王所言,属实吗?” “这……”龚楠本身就是太子西陵钰的人,哪能拆台,可是眼下证据确凿,他也不敢贸然强辩,只能硬着头皮道:“微臣听闻了动静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昭王殿下杀了。殿下说那几具尸体是意图行刺王妃的刺客……微臣……微臣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查他们的来历呢,所以……所有暂时也不敢妄言!” 他这话,算是不动声色将了西陵越一军—— 暗指,那几个所谓刺客的尸体也许是西陵越一手安排给带进牢里去的了。 这个时候,如果西陵钰在,肯定会咬着这一点不放的,可是—— 西陵钰这连着两次惹是生非,皇帝的心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和怒气。 他只当是听不懂龚楠话里的深意,直接抬头看向了站在屏风边上的路晓道:“老三既然说是和老二有关,那你就传朕的口谕去把老二叫来,让他们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再去核实一下那几个刺客的身份,看到底是不是老二家的!” “是!”路晓应了声,就转身出去办事了。 这边龚楠跪在地上,虽然极力的维持冷静,额头上却是忍不住的冷汗直冒,低头盯着地面,心里紧张不已。 当时他就是怕事情会有意外,这才拒绝了帮西陵钰去刺杀沈青桐的差事,没想到西陵钰的人居然又当场被堵了。 这下子,算是麻烦了! 也是他大意了,当时就该派两个生面孔,或是买通个亡命之徒去做的。 可是—— 谁又能想到,这三更半夜的,西陵越不回家去睡觉,反而亲自蹲点儿守在了京兆府的大牢外面呢? 反正这会儿是不管说什么都晚了,龚楠就只等着西陵钰来,希望他能有办法将此事摆平了。 这边这一耽搁,眼见着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皇帝想了想,就又招呼了一个内侍进来道:“去前朝传朕的口谕,就说朕今天有点别的要紧事要处理,早朝的折子,直接收了,送御书房去吧!” “是!”内侍应了,也是小跑着去传旨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西陵钰肯定也赶不来。 常贵妃思忖了片刻,就还是起身道:“皇上这里既然要处理家务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吧!” 是个商量的意思。 皇帝本来正在冷着脸想事情,闻言,就扭头看了她一眼。 常贵妃唇角微微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仪态端庄又温婉。 “也好!卫儿还要去书房,你回去吧!”皇帝道。 “是!”常贵妃屈膝一福:“臣妾告退!” 她递了手出去,站在旁边的宫婢赶紧上前一步,搀扶了她往外走。 常贵妃脊背笔直,徐徐而行。 云翼忍不住的又拿眼角的余光回头追着她的背影看了眼,心里那个稀奇啊,激动啊—— 怪不得之前在崇明馆见到沈青桐的那一次,他思前想后都总是觉得怪怪的,只是他直肠子,后来事情过了就没再多想,今天见了常贵妃,就直想拍脑门。 他家王妃擦了粉,图够了口脂胭脂,你别说,但看外表的话,和皇帝这位艳压后宫的贵妃娘娘还真是像,虽然—— 气质千差万别,完全的没有可比性! 难道是儿子像老子,他家王爷和自己的亲爹皇帝老爷子都是一个口味爱好?这样子—— 真的不会尴尬吗? 好在他家王妃平时不爱涂脂抹粉啊,要不然抬他家王爷早在皇帝面前失宠了好么。 不过他家主子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也极少会干点儿正常人会干的事儿,在女人上面的品味和嗜好特殊,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是么,这会儿哪怕是看着常贵妃的背影,云翼的心里也忍不住的雀跃有点儿小兴奋啊。 这边常贵妃走了也没太久,西陵钰就匆匆的赶来了。 他本来就是早起要上朝的,结果半路上就被路晓截到这里来了,并且路上就把事情的原委都问清楚了。 本来自己的侍卫去了半夜没回,他就一直觉得事情不妙了,果不其然—— 是真出事了。 西陵钰一路匆匆而来,进来就直接无视了西陵越,冲着皇帝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紧急传召儿臣进宫,是有何吩咐?” 皇帝本来正在低头品茶,这时候才抬了下眼皮道:“院子里老二和龚爱卿带来的那两句尸首你看过了?” “啊?”西陵钰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儿臣急着进来面见父皇,并没有注意。父皇说院子里有尸体?是谁的尸体?” 西陵越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路晓就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昭王殿下带来的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眼熟的很,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昨儿个送太子殿下出宫的时候,好像是在殿下的仪仗里就见过的。这会儿时间紧迫,是不是也不必去东宫核对侍卫的名册了,就请太子殿下纡尊降贵,过去看一眼,当面确认一下吧!” 就算刺客的尸体被抬过来了,但是路晓想也知道—— 西陵钰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人是他派出去的。 西陵钰回头看他,满脸狐疑不解的神色。 皇帝摆摆手:“去看一眼吧!” “太子殿下请!”路晓侧身让路。 “是,父皇!”西陵钰这才迟疑着爬起来,“儿臣去去就回!” 他转身跟着路晓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又匆忙的重新走了进来,满脸大惊失色的表情道:“父皇,那院子里的的确是儿臣府里的两个侍卫,只是儿臣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突然陈尸于此了?” “二哥真不知道吗?”皇帝还没说话,西陵越已经讽刺的开口。 他转头,看向跪在他侧后方的龚楠道:“那么龚爱卿就给二哥解释解释吧!” 龚楠的一颗心砰砰直跳,脸上表情僵硬。 西陵钰强作镇定的转向他:“龚爱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微臣——”龚楠骑虎难下,支支吾吾的。 皇帝对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心里有数,也实在是懒得陪着他们在这里打太极,于是直接开口道:“老二的媳妇昨夜才被朕下了狱,转眼就有你府上的这几个奴才进了京兆府的牢房去刺杀她。这会儿他闹到朕的这里来,要朕替他做主!既然你也说那是你府上的奴才了,那就说说吧!” 皇帝语气不冷不热,并听不出喜怒情绪来。 越是这样,西陵钰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他面上还是震惊无比的表情,随后就愤怒了起来,不满道:“父皇难道怀疑他们是受了儿臣的指使吗?” 皇帝又低头喝了口茶,未知可否。 旁边的西陵越道:“我说的!不是父皇怀疑的!” “老三!你不要血口喷人!”西陵钰当机立断的上前一步,怒道:“本宫和那沈氏无冤无仇的,而且又是父皇的口谕将她下狱的,本宫有什么动机和理由去和她那区区一介女子过不去的?本宫知道,昨天我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心里不乐意了,但是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明说,你非要使这些个阴谋诡计来诬陷本宫,你到底居心何在?” “是不是诬陷,二哥你心里有数,我也只等父皇定夺!”西陵越道,还是在那里跪得笔直,面无表情,“横竖现在你府里的侍卫深夜潜入京兆府的大牢里意图将本王的王妃置于死地,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说什么都没用!” 这时候,他指证西陵钰的话,多少算是死无对证了,只是—— 就算当时裴影夜没杀那几个侍卫,他也绝会只带着几个死人进宫来告状的,毕竟,他是太了解皇帝的脾气了。 沈青桐是他西陵越的女人,但是西陵钰不仅是皇帝的儿子,还是当朝储君,一国的太子,皇帝这个人,极端护短,又唯我独尊,在他的眼里,沈青桐和西陵钰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当然,他可以拿出铁证如山来,甚至撬开了龚楠的嘴巴让他当场指证西陵钰,但是不管皇帝心里对西陵钰的作为如何的恼怒和看不上,这件事最终也只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最起码,西陵钰的太子之位是不会受到动摇的。 因为—— 这些年来,皇帝纵容他和西陵钰内斗,这件事本身就违背了老祖宗立嫡立长的规矩,而且皇帝的心里越是看中他,偏向他,同时隐藏着的就是对西陵钰的愧疚。所以在能完全动摇他对西陵钰的父子之情之前,他若是逼得狠了,让皇帝难堪了,最后只会适得其反,给自己制造障碍和麻烦。 既然不能强逼皇帝,那就不如还是做的体体面面,周周道道的,让皇帝一眼就看出了他在给他里面子,看到了他的委曲求全,皇帝反而会给出相应的补偿。 “父皇!”西陵钰赶紧也是跪着给皇帝磕了个头,义愤填膺道:“这件事,儿臣真的不知情。父皇您也知道,老三一向都对本宫颇有微词,今天他这分明就是捕风捉影,强行给儿臣的身上抹黑的,父皇圣明,您一定要替儿臣主持公道!” 西陵越冷着脸,就不做声了。 龚楠低着头,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西陵钰死死的攥着拳头,也只是强作镇定罢了。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流逝,一直到皇帝把手里的那杯茶喝完,放下了茶碗。 他突然看向了龚楠,问道:“此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龚楠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就冲着自己来了,几乎是瞬间汗毛倒竖,连忙伏在了地上。 他也不敢随便说话。 然后靠坐在椅背上,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区区一道牢门都守不住?” “微臣惶恐!”皇帝的声音里其实连威严之意都不见几分,龚楠已然惶恐万分的再次以头触地。 皇帝却似乎根本就没在乎他的反应,仍是语气不徐不缓的继续道:“玩忽职守……来人啊,先将龚楠革职收监,京兆府那边,换个人管管吧!” 这样的惩罚,突如其来,如同天降惊雷,已经是严酷到了极致的。 “皇上!” “父皇!” 龚楠和西陵钰都是心口一凉,齐齐惊呼。 不想,下一刻,皇帝却又突然抬手一指西陵钰道:“你!” 两人瞬间噤声,紧张的盯着皇帝。 皇帝的眼底还是不露任何情绪的继续道:“那几个奴才是你的人,御下不严,你当朝储君的威严和在?朕的太子,难道就这样的无能吗?”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突然转厉。 西陵钰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好替自己喊冤开脱的,这时候便是心头剧烈一颤,所有的话都生硬的卡在了喉咙里。 “父皇……”他底气不足的开口,偷偷抬眼去看皇帝的反应。 “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回去好好整顿你自己的府邸!”皇帝道,说完就一挥手,“下去吧!” 这,就是变相软禁的意思了! 龚楠本来还寄希望于西陵钰,这时候,便是哑口无言,眼见着西陵钰自身难保,他也干脆闭了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8章 什么是玩火自焚? 西陵钰心有不甘,却也知道,皇帝没有正面的彻查追究就已经是在变相的维护他了。 是以,他也实在不敢得寸进尺,只是迟疑着,也并没有马上起身。 “退下吧!”皇帝不耐烦的又挥了挥手。 “是!父皇!”西陵钰这才咬牙应了,撑着起身,退了出去。 西陵越跪着没动,连眼神也都没有动一下。 西陵钰临走之前,终还是不舍气,拿眼角的余光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再迟疑,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龚楠心里苦不堪言,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一起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侍卫见他出来,立刻上前一步来拿人。 几十年步履维艰的爬到了今天的地位,一朝从高处跌落,这一跤摔得龚楠是五脏六腑都疼。 他慢慢苦涩的止了步子,扭头去看西陵钰。 西陵钰这会儿自身难保,唯恐再被别人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赶紧隐晦的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龚楠也拿他没奈何,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灰溜溜的被侍卫推了出去。 西陵钰目送他离开,脸色始终阴沉的也大步离开了。 身后的寝殿里,西陵越还是脊背笔直的跪在皇帝的面前。 他的目光没有直视皇帝,皇帝却一直都在看他,看了半晌,就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怪朕偏心维护老二,这一次的事……你还欠着朕的一个说法呢!” 西陵越这才从旁边把目光到了他的脸上,正色道:“二哥的事情,父皇既然这么处置了,儿臣自当遵从,我这里,此事也就此揭过了,不会因为此事再让父皇为难了。只是昨夜在牢里,沈氏受了惊吓,儿臣已经私自做主,命人把她送回王府去了。她不过一介女流,请父皇也不要追究了!” 沈青桐被他送回了王府? 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多雷厉风行,皇帝的心里一清二楚,其实他会这么做,也并不是太叫人吃惊的。 只是—— 皇帝的眼神还是极其隐晦的略一闪烁。 “哦?”只是他面上表情不显,意味不明的沉吟了一声。 西陵越看着他,仍是直言不讳的开口道:“那日崇明馆里的事,本也是阴错阳差,和沈氏没有关系的,那件事——是我安排的!” 其实本来龚楠状告沈青桐杀人,皇帝的心里就不怎么信服的,并且一早就把这笔账算在了西陵越的头上。 毕竟—— 那死的人是北魏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虽说那人好色是个弱点,但是仅凭沈青桐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要不着痕迹的杀人又脱身……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是现在西陵越当面认了,这就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是你做的?”皇帝盯着他,审视:“那怎么提前不说?” 西陵越道:“儿臣不想让二哥觉得是父皇和儿臣联合起来,在瞒着他筹划一些大事。儿臣和二哥同样作为父皇的儿子,手心手背,儿臣也不想让父皇为难。何况——这样的事情,杀鸡焉用牛刀,即使不过父皇的手,儿臣也能做,所以就没给父皇额外的添麻烦!” 其实现在皇帝在皇储一事上面的出事作风,西陵越很不满。 他一来纵容着西陵越和西陵钰去正面交锋,各自在朝中经营势力,看似是默许了西陵越染指储君之位的,但事实上,他却从来就没有过废立太子的打算,最起码—— 到目前为止,西陵越还没看出他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不能说自己的这个父皇不宠他,但是这种刮目相看的宠爱之余,又在他头顶悬挂了一柄随时可能坠落的钢刀。 他这两个儿子的结局,其实全然都只是掐在了他的一念之间。 这些年,西陵钰活得战战兢兢,西陵越虽然不至于如此,但是这样的局面也让他心里很不痛快,而且面对皇帝的时候,他虽然不明说,却也不故意的隐藏,就是毫不忌讳的让对方知道。 皇帝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还是没有表态,只是含糊着掩嘴咳嗽了一声,又把话题拖回了前面道:“沈氏不知情吗?事发那天,朕听说宫里还发生了一些怪事呢!” “她不知道!”西陵越道,撒起谎来,照样的面不改色:“父皇既然查过了就该知道,沈青荷出了事,那天沈家大夫人求到了王府,沈氏的年纪小,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和花言巧语,那一整天都在忙着折腾沈家的事,根本就顾不上别的!” 谁能在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大夫人溺死了,然后又把尸体扔回了沈家的后花园?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西陵越再清楚不过了,他虽然对回宫嫔妃之间的争斗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事实上,宫里没有什么大事是能完全瞒着他的。 所以,从事发的当天西陵越就知道—— 大夫人的死,必定是和皇帝的授意有关的。 本来皇帝不提,他也装聋作哑,这时候就干脆和和盘托出了。 皇帝看着他冷峻又波澜不惊的一张面孔,眉头就不由得使劲皱了下。 “沈家的那毕竟是件丑事!”皇帝道:“朕也是为了皇室的颜面!” 大夫人进宫,是为了投诚陆贤妃,然后抖出太子做的丑事,来针对太子的。 毫无疑问,西陵越的这个神情语气都成功的误导了皇帝,彻底的把他的注意力从沈青桐的身上拉开了。 “本来也是沈氏年少无知,太过异想天开了!”西陵越道:“儿臣明白!” 皇帝突然觉得今天和他谈话时候,他的抵触情绪很浓,甚至让他有些无法把这谈话再继续下去了。 皇帝被噎了一下。 这大殿之中,突然出现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父子两个,各自无言。 一直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有些兴致缺缺的摆摆手道:“罢了!你也退下吧!” “是!”西陵越拱手一礼,一撩袍角起身。 皇帝本来正在拧眉沉思,这时候却又突然开口问道:“沈氏……没怎么样吧?” 西陵越止了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他倒是没多想,只道:“还好!就是受了惊吓!” 皇帝又看了他一眼,重又摆摆手。 西陵越一拱手,转身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殿下慢走!”路晓亲自送他出了皇帝寝宫的大门,又目送他走远了,这才一甩拂尘又转身进了殿内。 “昭王走了?”皇帝本来正单手扶额,闭目养神,听了他的脚步声,也没抬头。 “走了!”路晓道,走过去,把桌上的空茶碗拿起来,顺手塞给旁边的宫女,道:“收拾了吧!让御膳房直接传膳!” “是!”宫婢们应诺,埋头过来,一声不响的把桌上的糕点碟子都收拾了下去。 待到清了场,路晓就走到皇帝身后,一边帮他掐着肩膀一边道:“手心手背,奴才知道陛下为难,可咱们昭王殿下就是这么个脾气,现在他给陛下摆脸子,耍脾气,恰是表明了殿下他是和陛下亲近呢,这要不亲父子,殿下他有什么事,还不就藏着掖着了吗?” “呵——”皇帝闻言,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声,叹道:“你呀,跟在朕身边这么些年,别的没长进,就是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了,就是诓着哄朕开心!” “奴才说得都是实话呢!”路晓面上却是一派自若的表情,但是他在皇帝面前却有分寸,从来都绝口不提皇储的事,又给皇帝捏了两下,见着皇帝仍然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再次开口道:“昭王殿下对陛下还是孝顺的,陛下若是觉得他娶了媳妇之后没那么贴心了,其实——” 当初西陵越一门心思的想娶沈青桐,他原以为皇帝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可是最后阴错阳差,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最后皇帝居然点头应承了这门婚事,就是到了现在,路晓回头想想也觉得这事儿邪乎的很。 今天皇帝一直不开心,他琢磨着之前西陵越维护沈青桐的那些话,就兀自揣摩了起来。 皇帝本来一动不动,老僧入定了一样,这时候,却是突然睁开了眼。 路晓吓了一跳,手下正在给他捏肩的动作顿住,面皮僵硬道:“皇上……” 不想,皇帝盯着他看了眼,后面却是突然洋洋洒洒的笑了。 “这你就想多了!”他站起身来,随手拍了下路晓的肩膀,感慨道:“他今天有意维护沈氏,朕看得出来,可是没别的,这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他护短!朕的儿子,朕了解他!” 如果说太子会被哪个女人鬼迷心窍,难以自拔,皇帝还会相信,可是对西陵越—— 他有信心!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已然是恢复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路晓却从他的神情语气之中品出了明显骄傲的味道。 那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感情。 这种下意识的感情流露,便是叫路晓心里打了个突儿,谨言慎行的越发慎重了起来。 这边西陵越从皇帝的寝宫出来,直接就出了宫。 “王爷,哪儿去?”云翼把马鞭递给他。 “回府!”西陵越道,一抬脚已经翻上了马背。 云翼一招手,就带着侍卫各自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马离开。 待到离着宫门远了,云翼就打马往前追了两步,探头探脑的试着问道:“王爷,今儿个皇上捂住了太子的丑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想现在追究,以免在北魏人面前丢脸吗?” 云翼是个直肠子,以前就只觉得皇上对他家王爷好啊,否则哪个做皇帝的能容忍除了太子之外的儿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排挤打压太子的? 可是今天皇帝却替太子收拾了烂摊子…… 云翼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要不然能怎样?”西陵越却是头也不回的冷笑:“你以为他会废太子吗?”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啊?”云翼也看出来了皇帝没打算废太子,可是这么好的机会…… 西陵越看他顶着一脸问号的表情,却是心情很好的轻哂出声,随后便是眼底寒光乍现,凉凉的道:“他纵容我去和太子争,自然有他的盘算和图谋,可是太子也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嫡子,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随便废了太子给本王让位子的!” “啥?”云翼这会儿是彻底蒙圈了,眼睛瞪得更圆更亮,一脸纯洁的天真, 西陵越又侧目看了他一眼,却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话。 云翼左思右想,又兀自琢磨了好一阵子,这才突然察觉此事棘手,他振奋了精神,赶紧打马追上了西陵越,难得一脸凝重之色的道:“如果皇上没打算废太子,那咱们怎么办?” 这些年里,步步为营,为的不都是那个皇位吗? 如果皇帝就没打算给…… 西陵越勾唇一笑:“给不给,是他的事,可是事到如今,本王要不要拿,他也一样插不上手了!” 其实他感觉的到,现在皇帝对他是真的有几分赞许和期望的,但是这全都没用,终有一天,他会让那人知道什么叫玩火*! 一盘棋,并不是第一个落子的人就是永远的控盘者,这天小风云,不可能尽握在一人之手,这世道,这朝局,也都是会变的。 云翼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又一路琢磨着,就回了昭王府。 西陵越下马,随手将马鞭一甩,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问道:“她呢?” 周管家在门口等了多时,自然知道他问的是谁,赶紧道:“王妃在后院,小的叫人去请太医了,应该就快到了!” 西陵越面无表情,也没再说话,就一路脚下生风,直奔了后院。 沈青桐那边,云鹏这会儿多加了一重小心,直接把人给隔离了,都没让蒹葭几个进院子,就他一个人守在大门口。 “王爷!”终于等回了西陵越,云鹏总算是松了口气。 西陵越看了他一眼,云鹏也没跟,直接让到了一边。 西陵越自己进了院子,一把推开了房门。 沈青桐本来就坐在正对门口的桌子旁,听了动静,一抬头,才瞄见院子里冲进来的云翼被云鹏扯着领口丢出去老远,然后就是砰地一声,西陵越拂袖合上了房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9章 惨痛 沈青桐的眉心一跳,犹豫着,还是手扶着桌面慢慢地站了起来。 西陵越一看她的这个表情,就先觉得心头一堵。 沈青桐当然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过分,并且已经是把他得罪的狠了。 心中有愧,于是她就用力的抿了下唇,主动的开口问道:“外面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这个公事公办的态度,越发的让西陵越胸中怒火中烧。 他强压着脾气,开口的语气却不可避免的很冲,冷讽道:“你还真是心大,关心的都是外头的事呵!” 沈青桐一窒,压在桌上的那只手,不由的暗暗捏紧了拳头。 她垂下头去,错开了与他之间的视线接触。 西陵越憋了一肚子的气,举步上前,抬手握住了她另一边的肩膀。 他们府里有大夫,但是男女有别,因为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势,周管家就叫人进宫去请太医和医女过来了。 本来事发到现在,沈青桐那伤处痛过了之后,已经有些麻木了,此时被他一抓,就又痛的闷哼一声。 她使劲的皱了眉头。 西陵越侧目看了眼她的脸,也没说话,随手拉开她的衣领。 她肩膀处的关节错位,耽搁到这会儿,已经肿胀起来。 西陵越冷着脸,一语不发,手卡在她肩头慢慢摸索,一点一点确认好位置,然后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 “呀!”沈青桐猝不及防的惨叫了一声,剧痛袭来,脑中瞬时空白,出了浑身的汗。 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推了西陵越一把。 西陵越也没个防备,就被她挣脱了手。 沈青桐按着伤处倒退两步,等回神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方才那一推力道实在是不应该。 心虚的感觉一瞬间膝上心头,她咬了唇,赶紧强迫自己转移开了注意力,低头把衣物重新拉上,整理好。 西陵越就只是冷着脸,一语不发的看着她。 他也不开口主动问她些什么,屋子里的气氛,莫名的透出几分压抑来,两个人正在相对无言的时候,外面就听周管家来敲门:“王爷,太医来!” 西陵越这才转身,往旁边挪了两步:“进来!” 话音才落,周管家就推开门,把一个太医和一个医女一起让了进来。 “微臣/奴婢见过王爷,王妃!”两人跪地行礼。 西陵越面无表情的斜睨过去一眼,冲那医女道:“王妃的肩膀脱臼了,看看用什么药酒好,给她处理下!” 那太医一听这话,就知道没他什么事了,赶紧从药箱里翻出来几个瓶子,转手交给了身边的医女。 “是!”那医女接了瓶子,太医就自觉的爬起来,退了出去。 西陵越就一尊冷面神一样的站在这屋子里没动。 那医女虽然心里有点儿不自在,可也不敢挑他的毛病,就只能是强行忽略他的存在,走过去扶了沈青桐的手道:“王妃,请赎奴婢无礼了!” 沈青桐也不说话,由她扶着坐在了旁边的榻上。 那医女重新褪下她的上衣,查看肩头的伤处。 西陵越的手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差池的,那医女看得却是嘴角直抽—— 昭王殿下连太医都没留,足见王妃这肩伤也不可能是别人治的,再看沈青桐衣服里面一层湿漉漉的汗渍就知道他肯定也不记得要给王妃服用镇痛的汤药,他自己是上过战场,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关节扯开了再推回去可能不觉得,可是王妃这娇滴滴的女儿家,落他手里,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么…… 可是昭王殿下的短处,谁敢揭? 那医女也不蠢,就只是汗涔涔的倒了合适的药酒给沈青桐擦了。 沈青桐也咬着牙,一声不吭。 最后处理好了,那医女就赶紧站起来,道:“王爷,王妃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脱臼的地方也及时的接回去了,这瓶药酒奴婢给您留下,然和徐太医那里应该已经把别的药方都写好了!” 她说着,就自己把药瓶放在了桌子上,始终低着头,不去看那瘟神的脸。 “嗯!”西陵越冷着声音答应了一句。 那医女如蒙大赦,赶紧的就退了出去,并且还很体贴的又关上了房门。 她人这一走,屋子里的俩人就又冷了场。 沈青桐垂眸不语。 西陵越就越看越是一肚子的气。 于是,他冷声的开口道:“你还是没话要和本王说的,是吗?” 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一步,那么很多的问题,也就不容她回避了。 沈青桐脑中思绪飞转,飞快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捋顺了一遍,然后就也是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反问道:“那么——王爷准备怎么处置我?” 西陵越想也知道她会是这么个态度,他心里一怒,却是怒极反笑:“你觉得呢?” 沈青桐就干脆不说话了。 她是有言在先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个死字,这时候问了什么都觉得矫情。 西陵越见她不语,就干脆举步上前,走过去,挨着她也坐在了榻上。 他的双手搁在膝上,再一次主动的开口问道:“沈家会是个什么下场,你不在乎是吗?” 沈竞和倪氏都死了,沈家剩下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是和沈青桐亲近的,所以她的回答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西陵越一开始就没准备等她的回答,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又再继续问道:“沈竞当年,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裴影夜的身份被坐实了之后,他就开始怀疑,或许—— 沈竞当初的死因也是另有隐情的,毕竟当时他决定要娶沈青桐的时候,皇帝似乎是并不太赞成的样子,只是,如果沈竞真是因为存了不臣之心被杀的话,以皇帝的个性,又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大可以斩草除根,光明正大的把整个沈家都一起问罪的。 沈青桐知道,在他面前有些话是没必要刻意的解释的。 她闭了下眼,自嘲道:“和裴影夜无关,王爷就不要妄加揣测了。” “他不知道裴影夜的身份?”西陵越的又道,明显的心里是自有自己的一番想法的。 沈青桐苦笑:“裴太子也不是傻子,为了避免后续的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一开始就以真实的姓名来面对他的。而且我父亲他在大越为臣,得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自然就不会轻易生出背叛的心思来,只是他其实又是个十分狂傲的人,有时候又难免一意孤行的有些自己的执念和心思。他十九岁成名,后面利用六年时间,披荆斩棘,建功立业,在大越朝廷的武将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世人都说他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对他十分的推崇,可是他却说,裴师兄的天赋远在他之上。他是满腔热血的想要栽培他,并且把自己的衣钵都传授给他,不是为了后继有人,而是青出于蓝——那一年,他带裴师兄回京的时候曾无比骄傲的与我说,他那一生,走到了那一步,已经心满意足,无欲无求了,可是只要是在看着裴师兄的时候,他才会找到当年少年无畏时候驰骋疆场的那种热血。” 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小,沈竞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完全听不懂,只是看着他眼睛里那种光芒,就能感受到那男人身上无坚不摧的力量。 于是当年懵懂的小女孩,就很用心的记住了那番话,后来想想才算是慢慢地明白了—— 她的父亲沈竞,其实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也许起初从戎,他是有一部分的原因想要借此证明自己,可是等到逐步登高之后,当他已经站在人生巅峰的时候,无所求的人生才是死水一潭吧。 西陵越早年也是见过沈竞几次的,只是那时候沈竞风头很盛,为了避嫌,皇帝不经常传召他回京,并且回京了之后也尽量避免让皇子们接近他,所以他对那人的印象不深。 对于沈青桐说的这些话,他不评判对错,也不想评判,只是暗地里想了想,又再问道:“据说当年沈将军是被北魏人买通的匪徒暗算所杀?这也和裴影夜没有关系吗?你杀那位摄政王——” 他总想要找个理由来解释沈青桐冒险杀人的动机,并且—— 那个动机,他也不想要是裴影夜。 “不是他!”不想沈青桐却是斩钉截铁的否决了,她勾唇冷笑:“裴师兄是我父亲的爱徒,并且当年在北疆,我父亲他们出事的时候,是他救的我,我只是想要还他一个人情而已!” 昨夜在牢里,她和裴影夜之间谈话的内容西陵越肯定都听到了,所以这时候,她就干脆坦白。 西陵越扭头看她。 沈青桐对上他的视线,看了眼,转瞬又把视线移开了一边。 她站起来,踱步到一旁,不再让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继续道:“那时候他的暗卫从死人堆里抢了我出来,可是本身他自己也处于北魏摄政王的追捕和暗杀之下,他说他不能带着我,所以事后,就又把我送了回去。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要维护他,总之回来之后,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也许潜意识里,她就是信任并且想要维护裴影夜的吧。 西陵越的心里,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他刻意的忽略,努力的把思绪又拉回了正轨上,正色道:“之前他们说你失忆了?” 沈青桐苦笑了一声:“我只是不想说给他们听!” 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能有多深的心机?她会这样,其实其中还恐惧的因素占了大多数的主导作用吧。 那一瞬间,西陵越越发觉得心里堵塞的厉害了。 沈青桐站在墙角的一株盆栽前面,闭上眼,绵浅的呼吸,没有人看得出她此时胸中涌动的情绪。 她的背影单薄,就那么窄窄的一条,仅此,而已。 西陵越安静的坐在她身后,也是良久无言。 半晌,沈青桐重又回转身来。 她看着他,那眉目之间的神情总是掩不住的带了几分嘲讽和苦涩的再次开口道:“你说的对,沈家的下场,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是荣辱富贵还是穷困潦倒,和我没有半分的关系,而且当初如果不是裴影夜他一念之差,我也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有时候我觉得我该感激他,但是有时候想想——” 她说着,就又狠狠的闭了下眼,摇头道:“他也真是多此一举!” 她对裴影夜,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说不上来,但是像她这种连自己都已经放弃了的人,想必真的是轻易不会把什么人郑重其事的放在心上了。 西陵越闻言,心中一瞬间释然,但是随后又莫名的暴躁沉重。 他看着她,几次张嘴,竟然都找不到合适的话。 最后,他道:“沈将军和沈夫人在天有灵,应该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的吧!” “是吗?”沈青桐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嘲讽过度,眼底突然有泪花浮现,可是她没有让眼泪落下来,而是飞快的抬手擦掉了,最后还是幽幽一叹:“可是不管我是好是坏,他都看不到了!” 其实她真的不恨,因为那是她父亲的命运,即便她没有给她一个强壮的肩膀来依靠,可是她也从来都没有嫉妒过别的孩子,或是怨恨过他。 只是—— 父亲却又给她留下了一笔惨痛无比的债,常常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诚然,西陵越会是个好的听众,却绝对不是个会安慰人的。 他面上表情严肃,身子坐的笔直,一本正经,最后斟酌了好半天,还是深吸一口气,正色问道:“所以,你对这个地方,是真的没有任何的留恋的,是吗?” 沈青桐不语。 他就站了起来,举步到她面前,近距离的盯着她的眼睛,再次更加明确的问道:“你想跟裴影夜走?” 沈青桐的眉头一蹙,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西陵越却又像是怕极了她会说什么的样子,紧跟着就又严厉说道:“我不管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思,都马上给我收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0章 沈青桐,给本王生个儿子吧? 沈青桐没做声。 西陵越上前一步。 他伸手,原是想去握她的肩膀,但是转念想到她肩上有伤,便又缓缓地垂了手,把手背在了身后,面上表情冷肃的说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时间是唯一不可逆转的东西。你自己不是就说当初吗?既然知道是无法回头也无法改变的东西,那就不必庸人自扰了,大可以大度一点儿的抛开了,继续的往前走!” 平心而论,他真的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沈青桐难免觉得生硬。 她盯着他的脸,也着实是为此感到新奇,半晌,没说话。 西陵越被她盯着,慢慢地就有些不自在了。 他微微皱了眉头,重新又看了他一眼,道:“这世上,和你一样孑然一身的人还有很多,没什么是真正放不下的!” 他的语气,突然就有些烦躁了。 沈青桐脑中灵光一闪,这才突然明白过来—— 他这话中隐喻,似是在说他自己。 这一刻,她突然又想起卫涪陵曾经她说过的,有关西陵越身世的内幕。 以前她是觉得皇帝很器重宠爱西陵越的,可是自那以后就隐隐的开始觉得心里不甚安定了,毕竟—— 中间夹着一个瑨妃,为人君者,大都是唯我独尊的脾气,而且容易多疑,皇帝算是亲手逼死了瑨妃的,那么现在他真的能够毫无负担和毫无防备的来面对西陵越吗? 她不太了解皇帝,可是每每联想到这一重关系,都会觉得不安,暗暗的捏一把冷汗。 而这件事,她也从来就没有对西陵越坦白过。 所以,这一刻,莫名的,她就会觉得心虚,目光微微闪躲了一下。 西陵越却只当她是还有心结,心中飞快的略一思忖,就又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事情本王都已经跟父皇说清楚了,北魏摄政王的事,他会出面和裴影夜交涉,至于最后处理的结果好坏如何,也都和你没有关系了。还有沈家大夫人冯氏溺毙的事情,他应该也不太可能再跟你求证什么了,但如果万一问起来的话……你照实话说就行!” 他这一口气交代了许多事,以沈青桐思维的敏捷程度,马上就把其中的关节都想通了—— 也无外乎是他出面自己揽下了所有的事,皇帝才会放弃了对她的追究。 这两件事,都不是小事。 沈青桐的心头猛地一紧,有些难以置信的拧眉盯着他。 西陵越就有些不高兴了,冷着脸道:“北魏方面的这件事,下不为例?” 多少,是个警告的意思。 在那件事上,沈青桐当然知道自己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却没先到最后他会出面替她摆平了。 她咬着嘴唇,脑子里的思维突然就有些混乱了起来,盯了他半晌,犹豫再三,也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试着开口问道:“为……什么?” 西陵越冷笑:“除了本王,你还真以为还会有别人管你的吗?” 不对!还有那个碍眼的裴影夜! 想到这里,西陵越的胸中又是一闷,瞬间黑了脸,话锋一转,又再恶狠狠的警告道:“裴影夜那边我会尽快打发他走,他走之前,你都给我避嫌!再叫本王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眉来眼去的,本王就不保证他到底还能不能安全的离开帝京了。” 他这话,说得着实难听。 沈青桐脱口反驳:“我没有!” “本王说过,下不为例!”西陵越道,语气强硬的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不想让本王把你关起来,那就自己知道点儿分寸!” 在他的王府里就天天惹是生非,给他气生,结果三更半夜就跑那裴影夜怀里哭得矫情了起来? 想想就觉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西陵越这一生气,那张脸上的表情看着就不怎么善良了。 沈青桐本来就情绪低落,这时候就干脆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了。 西陵越见她居然没顶嘴,这才觉得气顺了些,稍稍缓和了语气又道:“老二被父皇罚禁足了,必定会换恨在心的,这段时间,你尽量避免进宫,省得皇后她们打歪主意!” “太子被禁足了?”这一点,沈青桐倒是始料未及。 西陵越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点嘲讽的笑容来:“只是禁足,事情的发展没那么乐观,总之你别得意忘形,还有那个卫涪陵,也尽量躲着她点儿!”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的昨夜的事情,西陵越借题发挥,把西陵钰给坑了。 这样一来,太子在他国使臣造访期间被禁足,丢了面子,后面对他们昭王府必定更加的恨之入骨,一定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沈青桐的心里,凭空的升起一种浓厚的危机感,思忖道:“你的手上,还没有太子别的把柄?” 西陵越挑眉,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随后,他就云淡风轻的笑了,弯身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道:“父皇的儿子又不只有我和他两个,扳倒了他,还不是就给了别人出头的机会?给他人做嫁衣这回事……何必呢?” 说着话的时候,他眼底的神色冰凉,并且毫不掩饰的带了浓厚的嘲讽的神情。 沈青桐莫名的又是心口一凉。 她上前一步,甚至是有些惊恐的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他默许你和太子争锋,难道他不就是属意于你?难道他的心里还会有别的想法吗?” 如果那个皇位,皇帝也没准备传给西陵越的话,那么他真正属意的又会是谁? 西陵卫? 这三个字突然蹦出来,沈青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常贵妃得宠,西陵卫本来就应该母凭子贵的,如果西陵越的话是真的的话,那么皇帝这是推了他出来掩人耳目,替西陵卫开道的吗? 沈青桐越想就越是觉得胆战心惊,手指掐着掌心,脸色都微微带了几分苍白。 西陵越瞧见她的脸色,心头一软,便是伸手去拉过她的手,把她攥着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 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带着处变不惊的从容。 沈青桐低头看着他的半边侧脸,良久,终也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是——瑞王吗?” 皇帝他在利用太子和西陵越的内斗来拖延时间,好留给西陵卫时间,让他顺利安全的长大成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下的这个局面,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一瞬间,沈青桐忍不住的心乱如麻。 西陵越不说话,也不抬头看她,手攥着她的指尖,唇角带一点揶揄的笑意,半晌之后,将她拉过来,抱在了膝头。 他的下巴,从后面压在她的肩窝里。 沈青桐一呆,有些局促和茫然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转头。 然后,就听他在她耳边慢慢地开口说道:“没关系!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本王不在乎!” 他终是没有正面回答沈青桐的问题,但是这一句话,却带了过分决绝的惨烈,听的沈青桐更是胆战心惊。 她的思绪时而混乱,又时而空白,有好半天都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西陵越却是对此毫不在意的模样,从背后抱着她,他的手臂,强劲有力,圈住她纤细的腰肢,又是半晌,忽是信念一动,落在她腰际的那只手往前挪了挪,隔着衣物压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反复的摸了摸。 沈青桐正在心乱如麻的想事情,根本就没在意他的小动作,直到听他突然又开口:“回头等你的身子调养好了,沈青桐,给本王生个儿子吧?” 沈青桐一惊,如遭雷击,顷刻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如坐针毡的想要跳起来。 但是西陵越却早就料到了她会有的反应,手臂一用力,还是将她稳稳地禁锢在怀里。 但是这会儿沈青桐是真坐不住了,脸色涨得通红,又出了一身的汗,用没受伤的右手使劲的去掰他的手。 这画风不对啊!明明前一刻还腥风血雨,愁云惨雾的,怎么转眼就聊到生儿子的话题上来了? 这人是脑子有病吧? 她也不说话,就是死命的扭动身子顺带去掰他的手。 西陵越将她卡在怀里不松手,却也不见动怒,只是半调侃的继续追问道:“怎么?你不乐意?” 沈青桐只觉得身上和他接触的地方全都不自在,哪有心思听他说话,急的都要哭出来了,一边使劲去掰他的手,一边敷衍道:“太医说我身子受损,我生不了!” “呵——”西陵越闻言,便是好心情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说:“没关系!那本王等泥啊!” 沈青桐脑中又是轰然一声,惊雷再起,三魂七魄都被击了个七零八落。 她的身子僵住,彻底不动了。 西陵越手卡着她的腰,将她转了个方向,仍是坐在他腿上。 沈青桐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是木的,僵硬的面对他。 他看着她的脸,唇角犹且还带着那几分揶揄的笑,抬起手指,把她腮边的一缕乱发拨到耳后。 脸上清爽了,沈青桐也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西陵越看着她惊慌又无措的眼神,唇畔笑意荡漾。 他埋首下来,轻吻了下她的鼻尖,沈青桐惊慌的想要后退,却还没等看清楚他的表情,他又就势一把抱住了她,埋首在她耳畔轻声的叹道:“孤家寡人的路,走下去,太孤独了。你的那些过去,既然觉得不够美好,不想要,那就都忘记吧,丢掉吧。呆在本王的身边,给本王生个儿子,只要有我一天,我让你在这天下横着走!” 一个人的荣光显耀,太冰冷了,有些成就和喜悦,如果有人分享—— 那滋味,也许就会有些不同了吧。 出了名不近人情的昭王殿下,果然哄女人的手段都和别人不一样的。 沈青桐的脑子里一直有惊雷阵阵,一时恐慌,一时又尴尬,真的完全顾不上顺着他的思路去构建美好的能够横着走的未来蓝图,她只是觉得,她家夫君抽风了,被皇帝给刺激疯了,这局面,太叫人惶恐了。 这时候,她可不敢惹他,干脆就硬着头皮闭口不言了。 西陵越抱了她好半天,大概是终于抱够了的时候,就自己松了手。 沈青桐也不好表现的太激烈了,就规规矩矩的从他腿上下来,埋头整理好衣裙。 西陵越盯着她,自然将她刻意掩饰的表情尽收眼底—— 就知道这女人从来都拿他的话当耳旁风,根本不带走心的。 可是今天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到了极致了好么?再多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于是等沈青桐整理好衣物,西陵越也就拍了拍衣袍站起来往外走,一边嘱咐道:“最近如果母妃召见,你也称病直接推了,以后——” 他说着,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道:“也尽量离她远一点!” 沈青桐一愣,不由的抬头朝他看过去。 西陵越款步往外走,他伸手去推门,沈青桐心中略一思忖,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开口问道:“皇上属意的皇子到底是谁?” 西陵越的手指,落在门框上,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顿住。 他没有回头。 沈青桐又追上去一步,再次确认道:“真的是西陵卫吗?” 西陵越还是没有转身,却是忽而勾唇下了下,他说:“反正是谁也不会是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1章 冷血 “为什么?”沈青桐盯着他的背影,执意问道。 西陵越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是终究,这一次却是回转了身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想知道?” 沈青桐皱眉,不解。 西陵越显然是不会说什么心事给她的,勾唇笑了下,就又要转身。 沈青桐是真的急了,心里飞快的略一权衡,就一咬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一边衣袖道:“之前——太子妃有跟我说过一些事情!” 西陵越的脚步顿住。 沈青桐既然决定坦白,也就不再隐藏。 但是她知道西陵越的脾气不好,所以说话的时候就尽量斟酌着试探道:“你——知不知道,早年陛下有一位瑨妃——” 说话间,她一直在注意着西陵越的反应。 可是自始至终,西陵越的表情都平静又冷静的有点过了头。 “所以呢?”他问。 沈青桐的心里咯噔一下,就有点懵了。 “呵!”西陵越突然就笑了:“那个女人,还真是不省心!” 他这么说,就说明他是知道了? 虽然心里一早就有了这种揣测,沈青桐一时间还是有点儿反应不及。 “你知道?”她问。 西陵越挑眉,算是默认。 沈青桐就更急了:“那你——”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自己被女人给戏耍了,却又不甘心,为了让那女人尝尝鸡飞蛋打的惨败滋味,难道最好的杀人利器不就是本王吗?”西陵越道,语气轻松,甚至带了浓厚嘲讽的味道。 也许是压抑的久了,这一刻,他才突然就平破天荒的也有了点儿倾诉的*,只是这说话时候的神情语气,都像极了一个局外人,不温不火,半点私人的清晰也不掺合。 沈青桐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你是说,是皇上他——是他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他亲口说的!”西陵越道:“但是我知道,是他!毕竟除了他,没有人有这个胆子,不是吗?” “我一直以为——”沈青桐愕然。 “那是因为,相较于老二,本王的确有让他能够刮目相看的资本!”西陵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顺势打断她的话。 他眼中神色薄凉,唇角带着淡淡的讽刺的弧度,冷冷的道:“可是——晚了!” 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从来就不是为了博取任何人的宠爱而活的,这些道理,都是他那么冷酷无情的父亲,和那座冷酷无情的宫廷教给他的,他又不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怎么会把博宠作为这一生的终极目标来完成呢? 所谓的文成武就,所谓的谋略智慧…… 他曾经那么努力的表现出一个优秀皇子该有的样子,为的—— 不过就是有朝一日,碾压一切,站到任何人都只能仰望的高度上去。 别人的宠爱,那么不靠谱的东西,他从来就不需要。 沈青桐民乐抿唇,无话可说。 平心而论,她其实能明白西陵越的这种心情的,因为—— 这么多年了,她也和他一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赖任何人,毕竟人心隔肚皮,没有谁是值得完全信任的,为了不被摔得更惨,那就只能不寄希望于他人,而是竭尽全力的靠自己。 沉默了一阵,她才又抬头看向了西陵越,认真的道:“你不肯相信他对你还有夫妻之情,是……因为瑨妃娘娘吗?” 西陵越看她一眼,面上神色却是出奇的坦荡。 他说:“那个女人于我而言,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封号而已!” 那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他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西陵越自己都觉得自己残忍,可是—— 对于那个女人,他真的没有任何的一点的印象。 不管是她曾经的荣光,还是后来的屈辱和死亡,她所遭遇的一切,他都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去跟着她一起爱或是恨。 他只是知道,那是他的母亲,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将这天下收入囊肿,他是会把她的排位供奉起来,让她享受身后的荣光。 可是—— 仅此而已! 西陵越的话音才落,又觉得自己今天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坦白的过了头。 于是马上的,他又重新整饬了一遍自己的心境,越发无所谓的冷冷说道:“而且,我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吗?” 从一开始,他就被他的父皇推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条帝王之路,他要一路走到底,就该彻底摒弃七情六欲,从来只看利益得失的,否则,他是活不下去的。 他把话说的这么绝,沈青桐反而再一次的无言以对。 西陵越见她沉默,就又抬手抚了抚她脑后的发丝道:“沈青桐,本王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我只要是我答应过你的事,就永远都不会食言,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了,就安心的留在本王的身边,好吗?” 这一次,软了语气,倒是个商量的意思。 沈青桐闷不吭声。 他就又说道:“除了这里,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去处吗?北魏朝中,摄政王横行霸道二十余年,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虽然他人死了,可是这么多年他手下培育出来的势力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彻底扫平清洗的。现在,裴影夜的处境也不是那么乐观的,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虽然平时看着他能轻易的压制住她,但是西陵越的心里却很清楚,那也只能实在那个女人愿意的时候,否则—— 她可是软硬不吃的。 而扪心自问,其实沈青桐却是真的从来就没动过要跟裴影夜走的心思的,哪怕是那一次情绪激动的质问,也只是积攒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一瞬间的失控而已。 她仔细的斟酌着想了想,然后又抬头对上西陵越的视线,突然问道:“王爷,那么平息而论,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这一条路走到现在,您累吗?” 累吗? 西陵越被她问得一愣。 但是答案一目了然—— 如果可以平稳安定的生活,又有谁会过这种攻心斗角,险象环生的生活? 西陵越拧眉不语,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沈青桐道:“也许这一条孤家寡人的路,王爷你如今一个人走的无聊,而现在,我无处可去,陪着你一起走一程,也是无所谓的。可是这样阴谋喋血的日子,您自己走的都会倦了,我……我也不愿意!” 且不论在这场夺嫡之争当中,昭王府前面会有多少的沟壑和明枪暗箭,就算最后西陵越他披荆斩棘,拔得头筹…… 他君临天下之后,这场战役就算彻底结束了,可到时候他却会有后宫三千,她的战争,却还要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何必呢?何苦呢! 西陵越显然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青桐勾唇笑了笑,抬头直视他的目光道:“前朝明争暗斗,但是哪一朝的后宫里又不是血雨腥风不断?无论是虚有其名的皇后,还是曾经宠冠一时的瑨妃,再或者是败局已定的贤妃……哪怕是现在过得最安心自在的淑妃……王爷,他们有人是要替儿子争,有人或许是因为爱,还有人就是野心勃勃,只求权利,只为了高人一等的上位,而也有人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而不得不在那深宫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总之或多或少,她们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和目的,而我……他们所求的那些,我都不要!所以,我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们之中的一员,去过她们那样的生活。” 她可以不争的! 她沈青桐就是有这样的气魄,可以孑然一身的抛开所有的牵绊和名利不要的。 而,对于一个无所求的人—— 要跟她做交易你都拿不出能让她心动的筹码来。 西陵越被她问住了。 而那—— 毕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遥远到他是从来都没有来得及思考过的。 西陵越一时没有做声。 沈青桐就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些道:“将来王爷你会有妻妾成群,而我这样的人,若是不死,就注定只会搅得你家宅不宁,王爷真的考虑过后果吗?” 诚然,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态已经放平,出口的话反而带了几分揶揄的味道。 西陵越的眉心一跳,隐隐的,额角的青筋都有了点儿要愉悦起来的迹象—— 还说什么妻妾成群,这才几个月,只沈青桐这一个人,就气得他脑袋上冒青烟了。 当然了,如果换成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一定不会有这个和他对着干的胆子。 思及旧事,西陵越又觉得的心肝脾肺都在隐隐的发疼。 诚然,沈青桐只是故意气他的一句玩笑话,说完就转身往里边的桌旁走。 “沈青桐!”不想,西陵越却在背后一本正经的叫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的回头,挑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 他说:“本王要的只是这江山天下,只是你别再存外心思,其它的,都可以随你!” 沈青桐一愣,一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听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前提是,你得叫本王后继有人!” 话这么一说,就清楚明白的多了。 但是这样的话,不管是玩笑还是承诺,落在心里,都有点儿太厚重了,毕竟—— 如果是玩笑,她和他没那么熟,担不起这样的宠爱;而如果是承诺—— 那就是更是叫人惶恐的无从说起了。 沈青桐面上表情一僵,只是眼神探究的盯着他的脸,半晌都忘了反应。 西陵越款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他伸手,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再开口的时候,唇角已经带了三分顽劣的笑意来,揶揄道:“所以,在本王能彻底做主之前,你最好也是费点儿心,不要自毁前程。” 不管他是一个帝王,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都必须要有儿子来承继香烟的。 这一点,是底线。 沈青桐这会儿已经被他的话给乱了心神,根本就无从思考,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看。 西陵越于是一抬手,一手压在她腰后,将她往怀里一扣。 沈青桐赶紧抬手抵住他胸口。 他自高处俯视下来,一瞬间又是语气冰凉,冷冷的问道:“之前柳雪意算计你的事,你是故意的?” 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当然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她有意放水,就凭柳雪意,能算计的到她? 可是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想起翻这一出旧账了? 沈青桐的思路是彻底的乱了,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她自己心虚,索性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了。 西陵越也是拿她没辙,只是见她没有太抵触的要推开自己,心情倒是也没有那么糟糕的,僵持了一阵,也就主动后退一步放开了她的。 沈青桐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后退了一步。 西陵越低头整理了下袍子,就又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王爷!”云鹏赶紧迎上来。 “备马!去驿馆!”西陵越道。 沈青桐这边暂时算是稳住了,现在该赶紧把裴影夜扫地出门了,一个晚上他也不想多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2章 功高盖主,当年真相 “这个时候过去合适吗?”云鹏问道。 “也没什么妥不妥的了。”西陵越脚下步子不停。 有沈青桐入狱的引子在前,现在就算说他是去给裴影夜做了个解释交代也不为过的。 云鹏也不多言,赶紧去吩咐备马。 裴影夜这边,皇帝当然不能怠慢,所以一大早刚打发了西陵越等人离开,他就马上差人去了驿馆。 给出的解释很简单,无非就是绿腰失手杀人,之后为了逃脱罪责,就编排了谎话,而沈青桐那边出去的那张银票,就顺理成章的加在了一直行踪不明的赵刚身上。 这样的解释,虽然经不起推敲,但至少也算有理有据了。 路晓亲自过去,一再的表示了歉意。 裴影夜的态度虽然有些含糊,但至少也没有明确的表示不买账,这样一来,这件事也就马上结成了铁案了。 西陵越过去的时候,裴影夜人是在驿馆里的。 他递了帖子,里面有个侍卫出来引了他进去。 彼时裴影夜正坐在屋子里,一个人以左右手互相对弈,面上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西陵越举步跨进门去。 裴影夜抬头看了眼,不冷不热的道:“你们皇帝陛下已经派人过来解释过了,这个时候你再过来,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他解释他的,本王过来说的是本王的事情!”西陵越道,半点也不客气的走进去,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裴影夜也没叫人上茶,只是意味不明的冷嗤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离开?”西陵越也不介意,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裴影夜闻言,便是轻笑出声,语气散漫道:“方才皇帝陛下派人过来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们大越的帝京附近,有不少的风景不错的圣地,很热情的邀请本宫在这里多玩几天呢!” 西陵越对他的敌意很重,冷笑道:“那你就留下来好了!” 现在摄政王刚死,北魏朝中就是个烂摊子,裴影夜离开太久的话,保不准就要出乱子的,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在这此滞留的。 何况—— 皇帝这么热情的款待他,也不见得就都是好意。 两个男人,相看两厌,一开口就都夹枪带棒的。 西陵越的面色不善。 裴影夜放下手里的一枚棋子,随后却是先妥协了,稍稍缓和了神色扭头看向了他道:“你有信心和把握能收服她吗?” 这句话,哪怕是他稍微换个揶揄点儿的语气,都会叫人听出挑衅的味道来,可偏偏,他那表情严肃,神情更是慎重的叫人心神一紧。 西陵越不由的眉心一跳。 裴影夜道:“你看出来了,其实我也拿她无可奈何,如果她不是那么个执拗的脾气,我绝不会将她留在这里。” 沈青桐要怎样,他是控制不了的,所以,虽然之前当着西陵越的面他刻意的把话说的强硬,但事实上他很清楚—— 他,做不了沈青桐的主。 西陵越倒是有些在诧异于他的坦白。 裴影夜道:“桐桐的脾气像我师父,那是半分不由人的,既然你也舍不得,那便好好的想想半分把她留下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了而已。”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当初的那件事,给沈青桐带来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现在也许都还没有面对现实。这种情况下,裴影夜根本就不敢逼她什么,更不敢强行的带她走。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推波助澜的点一把火,让西陵越主动的出面留她了。 虽然西陵越这样的人,出身帝王家,又是不择手段在夺位的,这样的人,野心勃勃,又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对沈青桐来说,显然不是最好的归宿,但是换个角度考虑的话—— 西陵越的这个身份地位,对沈青桐来说,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裴影夜这话,却是无疑的让西陵越心里添堵了。 他冷笑:“怎么?你还指望让本王承你的情吗?何必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你要真那么好心,真把她看得那么重,又何必等到今天才出现在这里来假做好人?” 裴影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强行辩驳。 西陵越道:“本王过来,不是来让你议论我王府的家务事的,只是提醒你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你不想节外生枝的话,最好还是尽快走!” 眼下北魏统治之下的天地正值乱世,如果说皇帝没存趁火打劫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本来以西陵越的心思,他是完全不介意隔岸观火,甚至趁火打劫一把的。 可是—— 现在,中间夹了一个沈青桐,突然就让他有了顾忌。 明显的,他要敢动打裴影夜的主意,那女人一定又要发疯,扭头就来和他拼命的。 虽然她肯定拼不过他,但是—— 他总不能真把人掐死了,或是一巴掌糊墙上去吧? 活了二十多年,昭王殿下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会活的这么憋屈,尤其还是在裴影夜这种不自觉总以为和他媳妇比他都熟的人跟前。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女人的吧! 西陵越憋了一肚子的闷气,面色十分的不善。 裴影夜勾了勾唇,当然也不会领他的情,反而是一本一眼的肃然说道:“但愿你真能留得住她!最起码——她若是执意不肯走,我是无计可施的。” 这一句话,听似调侃,却又完全的不是调侃。 西陵越的眸色一凝,“你威胁我?” 裴影夜倒是难得的一笑:“看她!” “呵——”听了这句话,西陵越便是怒气全散,扑哧一声给笑了出来。 是了,现在他们了两个在这里说什么都是空话,毕竟沈青桐那女人的脾气是半点不由人的。 这个话题,再继续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西陵越就略一缓和了面色,整了整袍子站起身来道:“总之这里是个是非之所,你尽快走吧!” 他不走,一旦出了事,谁知道沈青桐又要怎么折腾。 现在只要想想他家媳妇,西陵越就觉得脑门上一抽一抽的疼。 裴影夜未置可否。 他也不等,直接抬脚往外走。 裴影夜看了他一眼,就又倾身去瓮里拿棋子。 不想西陵越走了两步,却又突然挺住了。 他扭头,目色凛然的又再看向了裴影夜,问道:“当年——” 语气一顿,却不犹豫,而是莫名的加重了语气道:“沈竞的事,和你无关?” 虽然沈青桐说沈竞出事,和裴影夜没有关系,但是那个时候,她毕竟只是个稚童小儿,一双眼睛,又能看透多少事? 裴影夜刚捏了一枚棋子在手,闻言,他手下动作一顿,却是半天也没有抬头,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落在窗纸透进来的微光里,仿佛一尊神祗一般存在。 这会儿西陵越的耐性倒是很好,他盯着他,只是安静沉稳的等。 最后,裴影夜才缓缓地抬眸。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两个人的眼神,一个肃然,一个沉静。 半晌,裴影夜开口。 “与我无关!”他说。 西陵越对这话,显然是不全信的,依旧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因为—— 他听出了对方的话中有话和欲言又止。 裴影夜知道他在等什么,又兴致缺缺的把棋子扔回了瓮里。 他抿了抿唇,才重又把视线落回西陵越的脸上,语气冷淡又平静的开口道:“很奇怪你们的皇帝陛下为什么会重用沈和那个庸才,并且几十年如一日的派他留守在北疆的军中是么?” 这个问题,的确是一早就萦绕在西陵越心头的一个谜。 沈和的能力有限,真的做不来独当一面,军中皇帝特意派了是他心腹的监军过去,其实就是代替沈和镇场子的,可就是这么个庸才,皇帝居然一直都没有把他叫回来? 西陵越的心里,其实早有自己的揣测的。 而这个时候,裴影夜虽然不明说,可是他的神情态度却也已经说明一切了。 两个人,静默的对峙。 最后还是裴影夜自嘲的轻笑了一声道:“我师父的事,的确和我无关,但如果严格细算起来的话,应该……算是与你有关的吧?原因你应该明白!” 有一个词,叫做“功高盖主”! 沈竞少年成名,三十岁不到,在军中就成了独当一面的风云人物,并且享有很高的威望。 西陵越是了解自己的父亲的,那个人,自私狭隘又唯我独尊,其实从他经久不衰的重用沈和那件事上,西陵越自己的心里多少也已经有数了。 只是—— 从裴影夜这里确认了之后,到底还是一种别样的感觉,莫名的,心里突然会觉得愤怒。 他一张脸上的表情紧绷,又是半晌的沉默,最后,还是冷着脸盯着裴影夜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裴影夜心中了然,便是半真半假的一勾唇道:“我知道的她都知道,我不知道的,她可能也知道些什么,你若是觉得不足以解惑,何不自己亲自去问?” “你——”西陵越的心口瞬时就顶上来一口闷气。 去问沈青桐?去当面撕破脸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果然沈竞的死是和皇帝有关的! 也许是无能为力,也许是别有目的,所以一直以来沈青桐都对此绝口不提的,现在如果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不是称了裴影夜的意?没准这一趟他就真的不至于空手而回了。 裴影夜面上的神色好整以暇。 西陵越又盯着他看了眼,然后就是愤然的一甩袖,扬长而去。 裴影夜坐在那里没动,目送他的背影,目光却是寸寸沉淀,慢慢地落在了虚空里。 过了有好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裴影夜收摄心神,就见赵凛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主子!” “他走了?”裴影夜坐直了身子。 “是!”赵凛道,顺手把一封帖子呈上:“这是刚才宫里送来的,说是还没到避暑的季节,城外的行宫闲置,主子如果有兴致,可以过去小住几天,赏玩一下附近的风景。” 裴影夜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却是接也没接,道:“直接回了,就说裴元洲的凶案既然已经水落石出,我们就不打扰了,收拾一下,后天就启程回国吧!” “是!”赵凛应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道:“那二小姐这边的事——” “那丫头的脾气倔,我也奈何不得!”裴影夜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随她吧!” “可是——”赵凛还是不放心。 裴影夜道:“大越皇帝和西陵越中间夹着一个瑨妃呢,本来就只是名义上的父子,他倒是不至于为此而和桐桐之间起了戒心和隔阂。既然她执意不肯走,那就先这样吧,你去挑几个干练的,留下吧,以备不时之需。” “好!回头属下就去安排!”赵凛应了,顿了一下,还是忧心忡忡的道:“主子,就算昭王那边不至于为难二小姐,可是宫里……沈家大夫人的死,就已经是个示警了,是不是……” “现在不能动她!”提及此事,裴影夜也是心烦意乱的皱了眉头。 他起身,踱步走到一边去推开了窗子,盯着外面被风拂过的梧桐道:“桐桐执意不肯走,我又不敢跟她去问她心里是怎么个打算和想法吧,现在如果贸然动了那个女人,皇帝疑心生暗鬼,他一旦起疑,必定采取非常手段,这样一来反而会对桐桐不利!” “那就这样放任不管了吗?”赵凛道,脸上也带了明显的急色。 “留几个人下来,先盯着吧!”心中略一思忖,裴影夜也只能是加持如此了。 现在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在沈青桐,毕竟都是她的事,她自己都不表态,别人就更是不能替她擅自做主了。 裴影夜想着这件事,也是心情烦躁。 他在窗前站了会儿,突然道:“听说皇觉寺的菩萨灵验,既然有时间,本宫就过去上炷香吧!” 沈竞的尸骨是带回祖籍葬入祖坟了的,沈家祠堂里供奉的也只是排位,那里裴影夜当然是不能去的,不过沈家老夫人还算有点儿良心,沈竞死后就在皇觉寺给他供奉了长明灯。 裴影夜这一趟既然来了,自然要过去走一趟的。 “是!”赵凛应了,转身出去吩咐。 裴影夜倒是没有藏着掖着,拿了披风,就又点了几个侍卫,一行人都换了便服,打马往东城门出城。 临近中午,街上的行人为了躲避日晒,所以不多。 一行人策马出城,问好了路,就往郊外皇觉寺的方向走。 彼时出入城门的人只有零星的几个,这一行人刚出了城,斜对面另外一条小路上也刚好有一双主仆打马过来。 “少爷,怎么了?”小厮扯着脖子朝这边的路口上看。 旁边的马背上,陈康梁眉头深锁,沉吟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过去的那人有点儿眼熟?” 小厮抓了抓后脑勺,茫然摇头:“没有啊!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看他们的穿着做派,非富则贵,要是见过,小的肯定记得。大概——是过路的吧!” “是吗?”陈康梁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只是裴影夜的样貌气质都出众,他心里也认同小厮的话,若是真的见过,他也不可能印象这么模糊。 可是,方才惊鸿一瞥,那一眼的感觉,真的是莫名的熟悉。 陈康梁若有所思的又再仔细的想了想,实在寻不到蛛丝马迹,也就作罢,收摄心神道:“走吧!” 他离京续职已有两年,这才是第二次回京,上回沈青桐大婚,他是悄悄回来的,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算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自从她嫁人之后,再想起这座偌大的繁华帝京,心情都莫名的萧索,要不就是堵得慌,怎么想都是耿耿于怀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那人是西陵越!大越朝中位高权重的第一亲王,在那人面前,他真的是只有低到尘埃里的份儿。 想起生平恨事,陈康梁的心情又是一阵恍惚,正在失神,就听城门楼上有人叫他:“康梁!” 陈康梁抬头,却赫然发现今天执勤的守城官是个熟人,以前一起在太学读过书的同僚。 “卓开?”陈康梁露出一个笑容,翻身下马。 卓开匆忙自门口上下来,热络的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说是出京续职去了,至于连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吗?” 陈康梁心头苦涩,与他寒暄。 他家里出事之后,就只能靠自己去拼前程了,卓开也知道,而这人也算敦厚,所以倒是没有提这茬儿。 说了两句话,约了下午换岗之后茶楼喝茶,卓开还要当差,就没再多说。 “那咱们下午不见不散!” “好!”陈康梁点头,转身刚要上马,就又想起了萦绕心头的那点儿困惑,随口问道:“刚才有一行人出城去了,看着排场不俗,知道是什么人吗?” “哦!你最近不常回京有所不知,最近国中来了位贵客!”卓开道,大致的将北魏摄政王入京遇刺,京兆府又闹了一场乌龙的事情都说了,最后调侃道:“说起来也是有惊无险,昭王妃算是你的小师妹吧,要真被这事儿连累了,镇北将军在天有灵也难瞑目吧!” 当年陈康梁得幸拜了沈竞为师,着实羡煞了不少人。 陈康梁倒是不知道还出了这件事,便是勃然变色:“有人指证是桐……昭王妃杀人?” “是啊!”卓开耸肩,既然已经时过境迁,就只当笑话说了:“北魏的摄政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不知道京兆府怎么办案子的,现在好了,龚楠丢了乌纱不说,这会儿还在牢里关着呢!” 卓开说着,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又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王妃没什么事!也不看看那是谁,有昭王殿下护着,谁还能奈何的了她?真是谁遇上谁倒霉!”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就又话锋一转,冲城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不是问刚才过去的是谁吗?是北魏的太子殿下!摄政王横死,他过来收尸并且处理残局的。” 陈康梁的思绪却全然不在此事上面—— 京兆府尹龚楠绝对没有胆子攀咬沈青桐的,而且说一个青楼女子莫名其妙就点名道姓的指证昭王妃,这事情本身就有蹊跷,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沈青桐这应该是卷入了太子和昭王之争里面,成了箭靶子,遭遇了无妄之灾了吧? 陈康梁一瞬间心乱如麻,胡乱的应了声:“那他出城做什么?” “他是远客,肯定不会乱走的,看那个方向,要么就是出去遛马,要么……也可能失去皇觉寺参禅的吧!”卓开随口道。 陈康梁被沈青桐的事情乱了心智,也没心思和他多说了,转身上马往内城的方向去。 “少爷,这不回府的路,我们应该走那边的!”走过前面一个岔路口,小厮叫他。 陈康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走的是去沈家的路。 但再转念一想—— 就算去了沈家,也找不见沈青桐的,她现在已经嫁了人,是昭王妃,住在昭王府的。 哪怕只是拜会,他也不能不避嫌的去昭王府求见王妃的…… 陈康梁心中越发苦涩,重新调转马头,这一转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就又想起了方才城门之外远远看到的那个人。 裴影夜?昭王府?沈青桐? 脑中惊雷,瞬间炸响! ------题外话------ 宝贝儿们,么么哒,来晚了!这章补昨天的,今天的份额晚上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3章 搞事情的太子妃 北魏摄政王被杀的事情,不可能凭空牵扯到沈青桐的,就算是太子针对昭王府的栽赃…… 从沈青桐身上下手,这突破点也未免找得太牵强了些的。 难道那件事,真的和昭王府,甚至是沈青桐有关? 陈康梁自己想着都觉得像是个笑话,可是那一瞬间,他整个手心里却都是汗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只是因为震惊,还是为了某种呼之欲出的真相和可能而兴奋。 “少爷?”随行的小厮见他神色古怪,就试着叫他。 “哦!”陈康梁回过神来,又再思忖了片刻,道:“你回去再跟卓开说一声,就说我们不喝茶了,下午他换岗之后去云鹤楼,我请他喝酒!” 小厮也没多想,点头:“好!” 陈康梁又道:“关于北魏摄政王遇刺一案,我有些好奇,下午你不用跟着我了,去打听下消息,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小的知道了!”那小厮应了,就调转马头,又折返东城门。 这边陈康梁打马回府。 自他父亲辞官之后,便就心情郁郁,本来陈夫人是陪着他回了老家休养的,可那陈文林却是个输不起的,回乡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的沉迷酒色,成天里花天酒地的,半年之内小妾就纳了好几房。陈夫人看着堵心,又管不了他,干脆就又躲回了京城这边的宅子里。 只是因为夫君的官职没了,如今她虽然人在京城,但是却深居简出,平时的交际圈子没有了。 陈康梁这次回京,本来就是为了给她送寿礼的。 因为陈文林的事情,陈夫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哭诉数落。 陈康梁这个做人儿子的,也不能编排父亲的不是,何况他这会儿有别的心事,也实在是顾不上家里那些鸡毛蒜皮,所以只是很敷衍的听着。 陪着陈夫人坐了个把时辰。 陈夫人后面慢慢冷静了,就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湿气道:“你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不管怎样,也先给我娶一房媳妇回来,让我心里有个谱儿。现在这个样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你,这个家,成什么样子。” “再说吧,现在我没心思说这个!”陈康梁道。 他是打小儿就很喜欢沈青桐的,那时候她虽然比起别家闺秀,有些调皮,但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灵气,很活泼,很明媚,让他看了就会心生欢喜。 后来沈竞出了事,沈家换了当家人,陈夫人也不再看好沈青桐这个孤女,便有意的拦着,不叫他和沈家之间往来。 前面他父亲出事,他才终于找到机会,说服了陈夫人去提亲,只是没曾想,后面横生枝节,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后来回头想想,其实重逢之后,他是感觉到沈青桐和当年记忆里很不一样了,只是心里的执念依旧很深,尤其是在后来她被西陵越“强娶”了之后,总会觉得胸口压了一口气,怎么都散不出去。 “你又拿这话来敷衍我!”陈夫人就不高兴了。 陈康梁懒得听她说,就站起来道:“母亲,我约了人见面,这事容后再说吧!”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沈家的那个丫头?”陈夫人见他一副明显抵触的情绪,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那时候你瞒着我自己跑去沈家退亲,可是把我的面子都丢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吗?” “母亲你多想了!”陈康梁道,因为是自己的母亲,终究是没好意思甩脸色的,“你也看到了,父亲现在一蹶不振,咱们陈家难道我能看着它就这么没落了吗?好歹等我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再说吧,现在我是真没心思说别的!” 说完,他强行拉开陈夫人的手,转身就走。 “你这是要气死我吗?”这个儿子算是被她宠坏了的,真倔起来,陈夫人也无可奈何,于是就只能冲着他的背影跺脚。 陈康梁出了家门,直接就去了云鹤楼。 他会选云鹤楼,没别的,云鹤楼就在东边城门边上,在进出城门的必经之路上。 那时候,沈竞就只带着那位师兄回京了一次,而且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师兄进京之后直接住在了沈家,机缘巧合,他就只有一面之缘。 那时候,他对那人不是很关注,所以印象不是很深,再加上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人的容貌多少会有些变化,只凭城门外那匆匆一眼,他实在也不好下定论,所以他必须再见裴影夜一次,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这会儿还不是吃饭的时辰,所以云鹤楼里也很冷清。 陈康梁选了二楼临街视野最好的雅间,定好了酒席就先上楼去等。 半个时辰之后,卓开换岗之后,直接穿着铁甲就上来了。 两人都是世家子弟,又是十几年的交情,所以相谈甚欢。 席间,陈康梁状似无意的又把北魏摄政王一案的经过都问过了一遍,但是抽丝剥茧,怎么想也是觉得那只是太子栽赃嫁祸的勾当,毕竟—— 再怎么样,西陵越犯不着用自己的王妃出面杀人的。 沈青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去杀人?怎么看都不靠谱。 两个人推杯换盏,心不在焉的喝着酒,一直到华灯初上,才听见城门的方向马蹄声清脆,还是中午时候那十来个人的阵容,一行人从城外打马从街面上走过。 这时候卓开已经喝高了,眼睛通红的拉着他的一只手絮絮叨叨的说话。 陈康梁稍稍把身子往半敞开的窗户后面藏了藏,然后凝神静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 裴影夜一马当先,黑色的衣袍黑色的披风,灯光和星光之下,他面上线条流畅,勾勒出绝代风华的五官轮廓,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像是沉浸在黑暗中的雕塑,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威慑力。 陈康梁搜肠刮肚的想,想要试着把他的这张脸和当初沈竞带回来的那个少年作比较,却奈何记忆匮乏,他是真的印象模糊,只是觉得有点儿面善,但具体的就真的无迹可寻了。 就凭这一点,他什么结论也不能下。 陈康梁心里烦躁,眼见着裴影夜一行就要从楼下的街面上行过了,对面的卓开仰着脖子把个空酒坛往嘴里倒了半天无果,突然站起来,冲着门外喊:“小二!上酒!再拿好酒来啊!” 他喝多了,站都站不稳,随手把手里的空酒坛往桌子里边一放,不想力度控制不当,却是失手直接将那酒坛子给甩出了敞开的窗外去。 彼时裴影夜一行刚好从楼下过。 冷不防一物从高处坠落,赵凛出于本能的反应就抽出腰间佩戴的钢刀,横臂一挡,怒喝道:“什么人?” 砰地一声。 酒坛子撞在他的刀锋上,砸了个粉碎。 陈康梁偷窥的时候本就心虚,此刻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身子往后一侧,完全躲在了窗户后面,最后一眼,眼角的余光扫过,心中便是骇然一惊—— 赵凛手里的那把刀,成色已经很旧了,刀身上的光芒内敛,但是那刀柄的末端镶嵌的一块翡翠露了半边出来。 这把刀,陈康梁确定自己是见过的。 那时候他还小,小孩子难免好奇,看到师兄的随从随身带着把破刀,就想借来耍,不想却连拿都没能拿得动! 是了!那是一把重刀! 刀柄上镶嵌了一颗翡翠的旧刀! 那一瞬间,陈康梁心中翻江倒海,手心里又是一手的汗。 他使劲紧绷着身子藏在窗户后面。 对面的卓开听到楼下有人叫骂,迷蒙着双眼探身看过去,便是咧嘴一笑,连连挥手道:“不小心!失手掉下去了!嘿嘿!得罪得罪!” 他是世家子弟,教养很好,笑起来一脸的憨态可掬。 裴影夜挑眉看了眼,淡淡的道:“走吧!” 赵凛见卓开穿的是守城校尉的军服,又想起白天出城的时候见过,就也没再追究,一挥手,众人一行打马快速的行过。 陈康梁一直在聆听细数外面的马蹄声,那一声一声,似是踩在了他心上的节奏,分外的清晰又震撼。 直至—— “两位爷是要酒吗?”楼下小二抱着酒坛子推开门。 “来,拿过来!”卓开招手。 小二抱着酒坛子过来,卓开才要伸手去接,却被陈康梁拦下了。 他将人扶来一把,又从怀里摸出碎银子扔给那小二:“你喝多了,该回了!” “难得你回来,我没醉!”卓开道,挥舞着手去推他。 这个时候,陈康梁已经没了继续浪费时间的耐性,刚好他的小厮也不在,他干脆就又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了那店小二道:“卓公子醉了,城南四方街的卓家很好找,你去雇辆马车,把人送回去!” 那小二得了银子,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隙,赶紧过来扶了人:“好嘞!” “别走!我没醉!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啊!”卓开意犹未尽。 陈康梁拉开他的手道:“很晚了,你明天白天不是还当值,别耽误正事了,早点回去休息,咱们改日再喝!” 卓开算是个循规蹈矩的世家子,想想自家老爹那张千年冰霜不化的老脸,就也没在坚持,摇摇晃晃的被小二扶着下楼去了。 陈康梁随后出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街上没什么人。 白天里繁华的京城闹市,这会儿反而显得空旷。 他打马一路疾行,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的直接奔了东宫。 彼时西陵钰正在书房里搂着两个侍妾喝闷酒,听了个陌生的名字,直接一巴掌甩来宝脸上了,骂道:“什么阿猫阿狗你都来报?你这奴才,哪儿来的狗胆!” 皇帝才刚罚了他,相当于变相的软禁,他正心情不好。 来宝挨了巴掌,捂着脸,也不敢抱怨,正要出去,走到院子里,却刚好迎着太子妃卫涪陵被婢女扶着从外面进来。 “奴才见过娘娘!”来宝赶紧行礼。 卫涪陵目不斜视的往里走,还没进门,就先被屋子里传出来的酒气顶得皱了眉头。 她和西陵钰的关系不好,平时在这府邸里几乎是互相不往来的,来宝生怕死她是来找事情的,赶紧跟过去就想拦着,“娘娘,殿下他今天心情不好……” “我知道!”卫涪陵道,说话间已经一步跨过了门槛儿。 彼时里面两个侍妾,都是衣裳单薄,一个正在靠在西陵钰怀里,笑嘻嘻的往他嘴里递酒,另一个则是在夹菜。 卫涪陵这个太子妃,还是有地位的,两个侍妾见了她,都是心里一慌,赶紧的敛了笑容。 “娘娘!”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 西陵钰循声抬头,看到卫涪陵这张脸,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做什么?”他问,一把又将那刚从他怀里钻出去的侍妾拉了回来。 那女人跌在他怀里,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差点哭出来—— 太子妃的手段了,而且她身份特殊,看在南齐朝廷的面子上,太子又不可能废了她,所以他们夫妻两个斗,其他人,真的就只有做炮灰的命。 即使妾室们背地里为了争宠各自耍尽了手段,卫涪陵在这东宫里,其实是没人敢当面惹她的。 卫涪陵倒是没发作,只是正色看着西陵钰道:“臣妾过来,自然是有事的!门口那人,殿下最好还是见一见吧!” 西陵钰不悦的皱眉,刚要说话,卫涪陵却是眉眼凌厉的扫了那两个侍妾一眼道:“你们先出去,本宫和殿下有话要说!” “是!奴婢告退!”两个侍妾如蒙大赦,感激爬起来就跑了。 西陵钰一把没抓住,顿时怒火中烧——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府邸里,他的妻妾都把卫涪陵这泼妇摆在他上面了? “卫涪陵,你好大的胆子!”西陵钰一把掀翻了桌子,蹭的站了起来。 卫涪陵不避不让的面对他,不徐不缓的打断他的话道:“门外求见的那个陈康梁,据臣妾所知,他早年和已故的镇北将军有过一段师徒缘分,他和昭王妃是以师姐弟相称的,他骤然到访,殿下就不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题外话------ 太子妃凉凉又出来搞事情了…。总觉得搞事情的凉凉很戳中萌点啊啊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4章 我要沈青桐! 这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西陵钰算是在西陵越的手里吃了大亏的,这会儿但凡听到“昭王”二字就恨得牙根发痒,更别提还是和沈青桐有关的了。 他愣了一瞬,却是奇迹般的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院子里,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来宝忙道:“是有这么一重关系在的!老陈大人在时,陈沈两家的关系很是不错,据说之前还有过联姻的打算,可是——” 当初沈青音以死拒婚的事情虽然被老夫人压下了,但是沈家也是人多眼杂,到底还是散了风声出去,闹得沸沸扬扬的。 知道西陵钰也是心里膈应,来宝立刻打住了话茬,连沈青音的名字都没敢提,只避重就轻的道:“后来出了点儿岔子,这才作罢的!” 西陵钰也没有马上表态,重又缓缓地坐回了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涪陵道:“臣妾之前出门应酬的时候有偶然听到过,据说这位陈公子和昭王之间走得很近,保不齐昭王和昭王妃的好事里头还有他牵的线呢。而且——这个人好像是真的一直对咱们敬而远之的,是不是?” 一个和沈家交情匪浅,又和西陵越走得近的人,却突然找上了他? 事有反常必为妖! 这个陈康梁突然主动登门,的确是太奇怪了。 “你是觉得,这其中会是老三的阴谋吗?”思忖片刻,西陵钰问道。 “不太好说!”卫涪陵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既然他来都已经来了,殿下见他一见也没什么损失的!” 西陵钰想想也是,这才点了头,对来宝道:“去带他进来吧!” “是!”来宝答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出去了。 西陵钰看一眼这满地狼藉的酒菜,也不指望卫涪陵,直接喊了院子里的婢女进来:“都收拾了!” “是!殿下!”婢女们诚惶诚恐,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快速整理,重新擦拭地砖。 西陵钰一抬头,却见卫涪陵还站在那里没动。 他皱眉。 卫涪陵勾唇一笑:“殿下应该不介意臣妾留下来旁听吧?” 以前卫涪陵对他的事,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西陵钰狐疑的上下打量她。 卫涪陵面不改色:“殿下的处境不好,我这日子也过得提心吊胆,咱们夫妻之间为了家事吵闹是一回事,臣妾还不至于轻重不分!” 她这话说的才是正经道理。 以前虽然皇帝纵容西陵越,但是都也还好,可是这一次,皇帝居然被西陵越几句话挑拨的就变相了软禁了太子?如今这东宫一门,可谓是人人自危的。 一旦太子西陵钰的地位被动摇,这一家子谁都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贵为太子妃的卫涪陵。 想到一大早宫里发生的事,西陵钰就是心头一堵。 他又看了卫涪陵一眼,就稍稍软了点儿语气,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这便算是默许了。 卫涪陵不动声色,待到婢女收拾好了,她就进了里间,躲在了帐子后面。 来宝出去了不多时就带了陈康梁进来:“殿下,陈通判到了!” 陈文林辞官之后,因为陈家捐出了绝大多数的家财,西陵越在皇帝面前讨了个口,就把陈康梁外放了,本来是从六品的州同,现在已经是正六品的通判了。 对于一个二十出头,才刚弱冠之年的男子来说,陈康梁这也是沾了世家子弟的光,其实已经混的相当不错了。 “微臣陈康梁见过太子殿下!”陈康梁行礼。 西陵越半靠在软塌上,也不叫起,只稍稍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不说话,陈康梁却多少有点儿心浮气躁,于是主动开口道:“微臣贸然登门,打扰了殿下休息,甚是惶恐,不过因为事出突然,又万分紧急,关乎我大越朝廷的国本安危,微臣不敢怠慢,只能连夜求见了,还请殿下见谅!” 他这一开始就把人的胃口吊足了,西陵钰却并不买账,反而冷笑道:“哦?是吗?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不先去禀了老三,却要过来求见本宫?” 冷嘲热讽,暗指陈康梁和西陵越之间的关系。 陈康梁心知肚明,也不废话,仍是义正辞严道:“殿下贵为一国储君,微臣本来不该擅自叨扰的,但是此事——是和昭王府有关,纵观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和殿下您,也再没有第三人能担待和处理此事了,所以不得已,微臣只能前来冒犯了。” 还是和西陵越有关的? 西陵钰这才为之一振,稍稍坐直了身子,不耐烦道:“别再卖关子,到底什么事?” 陈康梁单膝跪下去,行了大礼,“微臣偶然发现了一个秘密,是和前镇北将军沈竞有关的!” 关于沈竞这个名字,虽然这人死了十多年了,但是因为当年名声大噪,西陵钰也是如雷贯耳的。 “沈竞?”只是这会儿他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越发的烦躁起来,斥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事情是有些复杂,所以还请殿下稍安勿躁,听臣把话说完!”陈康梁道:“微臣年幼时曾被家父送去沈竞处学了几天兵法,那时候沈竞其实已经有一个得意门生了,据说很得他的重视,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带在身边教导的,后来有一次沈竞回京省亲,微臣有幸和他的这位关门弟子有过一面之缘……” 沈家的陈芝麻烂谷子,西陵钰本来没心情去关心,但是和沈竞有关的,他就顺口问了句:“是吗?沈竞身边还有这么号人?” 但是沈竞死时,他身边所有的人,全军覆没,包括他的夫人和家仆都一起丧命了,如果他的那个徒弟一直跟着他,那么十有*也是死在那次的事件里了。 “是啊!十多年前,沈竞在北疆遇难之后,他的这个弟子就销声匿迹了,本来微臣也没多想,但是就在今天,机缘巧合,微臣又见到这个人了!”陈康梁道,说着,语气就不由的一沉,强调道:“就在今天,这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并且——这个人的身份还十分特殊,殿下也一定意想不到!” 他的这个郑重其事的语气和表情,不得不说是真的感染到了西陵钰了。 西陵钰也不由的重视起来,脱口道:“是什么人?” 陈康梁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一字一顿道:“他姓裴!” 西陵钰脑中灵光一闪,已然是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帷幔后头的卫涪陵也是意外的屏住了呼吸,手指用力的扣紧了雕花门框。 陈康梁道:“对!就是那位北魏太子,北魏的储君,马上就要登临帝位的太子,裴影夜!”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也太叫人震惊了。 西陵钰蹭的一下子站起来,紧张的质问道:“裴影夜?你确定?” 裴影夜曾经师承沈竞?居然还有这种事? 沈竞是当年威名赫赫,赤手可热的武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曾经收过裴影夜为徒,并且教导过…… 西陵钰只觉得脑中惊雷阵阵,有很多的事情,错综复杂的交替缠在在一起,反而叫他一时之间理不出个头绪来了。 陈康梁瞧见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便是暗地里冷笑了一声。 “微臣确信自己一定不会认错!”再开口时,他还是面容严肃:“本来微臣也十分的震惊和意外,但是那人之前我见过,确信无疑就是他。殿下,微臣常年在外,这一次也是机缘巧合回京省亲才遇到了,本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后来听说了一些近期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就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了!” “你是说——”西陵钰这会儿也慢慢的缓过神来,重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陈康梁道:“北魏的摄政王被一青楼女子所杀?这样的事情,殿下信吗?” 西陵钰当然不信,并且他有确切的人证,能证明就是沈青桐出面拿银票收买了绿腰,把人骗走,进而冒充她的身份,做了杀人的局。 诚然,他并不会觉得这是沈青桐的个人所为,早就认定了是西陵越的手笔。 本来以为他可能是用来拉拢裴影夜的,但如果陈康梁说的这一重关系真的存在的话…… 那么—— 极有可能,他们两个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本来西陵越就很得皇帝的宠信,他的这个太子宝座坐的就颤颤巍巍的,如今若是西陵越真的又和裴影夜结盟了的话…… 西陵钰根本就不敢往后想了。 他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喉结山下滑动了好几下,总觉得有一股寒意正从背后缓慢的升腾。 “殿下?”陈康梁试着叫他。 西陵钰一寸一寸的缓缓抬眸,盯着他的脸孔道:“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陈康梁也是为了这事儿苦恼。 虽然他现在非常确定裴影夜就是当年自己那个神秘的大师兄,但是他和那人接触的太少了,口说无凭。虽说用里通外敌作引子,皇帝必定格外的重视,这种情况下甚至可能有备无患,宁肯错杀也不放过的,可是—— 事情又牵扯到了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西陵越。 万一皇帝一念之仁,这一次不能一击必杀的话—— 陈康梁不蠢,他当然不可能自己站出来指证的,这样太冒险。 可是这样的机会,也绝对不会放过。 于是暗暗提了口气,他道:“北魏摄政王被杀一案,本来就透着蹊跷,陛下圣明,此时必定也是心里有数的。这个人的身份,微臣十分确定有问题,至于证据——殿下随便拿出来一点儿,其它的——纸包不住火,只要皇上下令彻查,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来!沈竞他包藏祸心,辜负了陛下对他的信任和栽培,居然投诚北魏,好在是报应不爽,他先战死了,否则若是遗留到了今天,指不定咱们大越的半壁江山早都丢了。此等乱臣贼子,陛下绝不会轻纵!” 皇帝多疑,尤其是在他的江山社稷有可能被威胁了的前提下,这件事只要提出来,十有*他是会彻查追究的。 一旦沈家乱臣贼子的帽子被扣牢了,那么就是抄家灭族的灭门大祸,整个沈家,包括沈青桐在内,谁都逃不过。 而现在,西陵越和裴影夜之间也不太说得清楚,即使平时再怎么得宠,皇帝会容他吗? 西陵钰此时的心情是已经激动的有点儿不能自己了。 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的确,先伪造一点所谓的“证据”出来,也未尝不可的。 可是…… 他想着,便又瞬间凛冽了眸光,盯着陈康梁道:“为什么跑来告诉本宫这些?沈竞不是你的恩师吗?你这么做,不觉得有背信弃义之嫌吗?” 好在他还没有被冲昏头脑,万一这个陈康梁只是西陵越的棋子,两人联手挖坑给他跳的呢? “当初沈竞常年征战在外,其实微臣和他也只是徒有师徒之名罢了。而且江山为大,陛下为重,这样的事情,微臣既然已经知道了,又哪能坐视不理?任由他们一起密谋筹划出惊天的阴谋,危及我大越的江山?”陈康梁道,那态度端得是一个大义凛然。 西陵钰从他的话里没听出破绽,只是毕竟是件攸关前程和生死的大事,他并不敢贸然做决定,思虑再三,还是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要怎么做,本宫还得先仔细的计较一番,今天天色已晚,你先退下吧!” “殿下!”陈康梁得不到他的准话,哪能甘心,刚要说什么,外面就有个侍卫匆匆进来。 他也不知道西陵钰这里有人,见到陈康梁,便是打住了话茬,谨慎起来。 西陵钰看过去一眼,目光微闪,直接道:“什么事,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是!”那侍卫倒是不含糊,拱手道:“属下最新得到的消息,北魏摄政王被杀一案,陛下已经做主结案了,北魏太子也没有提出异议,说是今天下午已经向陛下递出辞呈,后天一早就要离京了!” “这么快?”西陵钰大为意外。 那侍卫懂事的很,不等他吩咐,已经退下了。 陈康梁便是急了,道:“殿下,机不可失,一旦北魏太子离京,后患无穷!” 西陵钰此时也是左右为难。 这么大的决定,他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轻易做下,就只是拧眉沉思。 陈康梁心急如焚,又不敢说过激的话,就只是面色焦灼的盯着他。 “这件事哪里是说说这么简单的,要想一举成功,还得从长计议!”西陵钰道:“本宫知道你是一片忠心,你先回吧,明日一早,本宫会给你消息的!” 陈康梁虽然着急,但是也拿他没办法,最终只能咬牙点头:“是!” 他以头触地,拜了一拜。 西陵钰挥挥手。 陈康梁却还是跪着没动。 “你还有别的事?”西陵钰等了会,没听到脚步声,就又抬头看他。 陈康梁咬着牙,面有难色,最终还是心一横,拱手道:“殿下,微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看在微臣一片忠心的份上,能够成全!” 西陵钰已经没心思和他多说了。 陈康梁道:“是沈竞的女儿沈青桐!虽说沈竞大逆不道,但是微臣与他毕竟是有那么点儿师徒一场的缘分,实在不忍看他断送了血脉。此次如若殿下大事得成,能不能高抬贵手?” 西陵钰一愣,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陈康梁的目的本来就只有一个,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道:“我要沈青桐!” 西陵钰面上表情一木。 那帷幔后头藏着的卫涪陵却是险些失声笑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5章 献策 西陵钰的心里还为了沈青桐一直憋着一口气呢,此时闻言,脸上表情略显出了几分不自在。 陈康梁看到了,却没有多想,又觉得自己方才那话说得不太妥当,于是就解释道:“师徒一场,虽然他不忠不义,微臣到底也是于心不忍的,还希望事发之后,殿下您能网开一面,留沈青桐一命!” 西陵钰哪有心思去理他的废话,僵硬着一张面皮道:“你先退下吧,明天一早本宫会给你消息。” 陈康梁没拿到他的准话,心里还不踏实,可也不敢太过分了,只能先咬牙退下了。 “是!” 他起身,退出了屋子,然后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西陵钰冷着脸,坐在那里没动。 卫涪陵从屋子里出来。 他抬眸看过去一眼,没好气的问:“你都听到了,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看着倒不像是假的!”卫涪陵道。 她也不打算坐下,就那么站在西陵钰面前,忖道:“不过这个人明显是心术不正,就算他的话不假,殿下也犯不着给他当枪使!” 要针对西陵越也就罢了,主要是还牵扯到了裴影夜,那么这件事要操作起来自然就要格外的慎重了。 西陵钰道:“昨夜的事情,是本宫着急了,以至于现在受制,否则的话——事关江山社稷,本宫说话,在父皇面前还是有些分量的!” 但是这时候,他刚因为西陵越两口子被罚了,如果扭头就去告状…… 皇帝怎么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假公济私的要报复,说话的力度都要大打折扣的。 卫涪陵还没说话。 西陵钰自己却是不甘心的,想着就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道:“可如果这个陈康梁的话都是真的,这个机会就绝对是千载难逢,裴影夜后天就要走了,机不可失啊!” 卫涪陵面不改色,玩味着略一勾唇道:“既然机不可失,那就不要放过!” 她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西陵钰皱眉,抬头看她。 卫涪陵眼角眉梢的笑意就越发深刻了几分。 她说:“如果北魏太子和赵王妃真的是旧相识,并且前镇北将军又对裴太子有恩的话,那么……有些事,是一试便知的!” 伪造证据,是有风险的。 而红口白牙的单凭一张嘴就去找皇帝说三道四,这也不靠谱。 西陵钰的心头一动:“你是说——” “只需要随便做个小小的局,若是昭王妃出点儿什么事的话,殿下觉得,裴太子能把持的住吗?”卫涪陵道。 她的语气轻缓,浅淡从容,根本就听不出任何的喜恶情绪。 西陵钰根本就没过多的关注她的表现,只是认真的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是……本宫才被父皇禁足……”他说。 卫涪陵一笑:“这样不是刚刚好吗?有些事,还是尽可能避嫌的好。既然殿下被禁足了,那就听皇上的话,好好的在府里整顿内务,修心养性!” “这可不是件小事,交给别人的话,怕也是不妥的!”西陵钰却还是不放心。 卫涪陵道:“不是还有母后吗?既然裴太子要离京了,并且在北魏摄政王的事情上,他给了父皇不小的面子,那么为了还他这个人情,父皇还能不设宴给他践行吗?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西陵钰的眼睛一亮。 卫涪陵又道:“这宴会,十有*,陛下会亲自主持的,那就必定是要设宴宫中的,母后是后宫之主,只要是在宫里,很多的事情,就再好办不过了!” 她今天,就是过来怂恿西陵钰生事的,虽然推波助澜的话说了一大堆,实际性的建议却没有直接给出来,又说了两句话,就先告辞出来了。 彼时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偌大的东宫,花园里只余虫鸣声声,听起来就隐隐的透着几分萧索。 卫涪陵面无表情的慢慢往回走。 青青憋了一肚子的话,左右看看没有人,终于还是不吐不快的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又要揽了这事情上身?奴婢就觉得那昭王妃满身的邪气,根本就不是个善茬,您又招惹她?” “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卫涪陵一笑,却显然就是个半分也不以为意的模样。 她这样油盐不进的,青青也是无可奈何,想再劝,又怕隔墙有耳,最后也只能把将要出口的话全都咽下去了。 这一夜,相安无事,次日一早,皇帝果然就下了旨,晚上要在宫里设宴给北魏太子一行践行。 不同于接风宴上的正式和拘谨,这回准了五品以上的京官带家眷入宫。 帖子送去太傅府的时候,在家里捂了几天没出门的郭愫就意外的很是惊了一下。 “什么?裴太子这就要启程回国了?” “嗯!”小丫头点头,“这两天奴婢也没出门,所以不知道,原来昨儿个皇上就把青楼的那件案子给结案了,京兆府尹龚大人都被下了狱呢。北魏太子过来,本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事儿的,现在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他当然要走了。” “那件案子结了?”郭愫更加吃惊,猛地拍案而起,“怎么结的?” 小丫头也是觉得她过分的激动了,却没有多想,只一五一十的把打听到的消息都和她说了。 “说是那个青楼女子诬陷了昭王妃,后来就翻供,又招人了罪行了,龚大人因为不察,险些错判了冤案,被皇上革职打入大牢了!”小丫头道。 京兆府大牢里的刺杀案,皇帝不想闹笑话,就按下了,所以除了太子和昭王府双方的当事人,其他人都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郭愫却是听着就默默地白了脸,手里捏着帕子,神色惊疑不定的。 她十分确信,那天晚上她没有眼花,虽然夜里光线昏暗,但是她十分确定,那个马车上的人是常贵妃。 常贵妃会出现那里不是巧合,而北魏的摄政王又哪里是个随随便便的青楼女子就能杀死的?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 那次的凶杀案绝对是有内情! 皇帝是为了维护常贵妃,所以才把这案子草草的了结了?可常贵妃一个从不出宫门的深宫妇人,她杀那摄政王做什么?无非—— 就是皇帝指使的吧! 是的!是皇帝!一定是皇帝做的! 细思极恐,郭愫心神不宁的半晌没有缓过神来,直到丫头推了她好几下:“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夫人来了!” “哦!”郭愫回过神来,一转头,就刚好是看到郭夫人从门外进来。 “母亲!”郭愫赶紧收摄心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过去拉了郭夫人的手:“母亲怎么过来了?” “刚你姨母过来小坐,她走了,我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了!”郭夫人道,拉着她的手到桌旁坐下了。 郭愫因为自觉得是洞悉了皇帝的秘密,正在心里紧张和不安的时候。 她虽然聪慧,但是到底一个女儿家,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左思右想,还是心里不安,就支开了丫头道:“这马上也晌午了,午膳我陪母亲吃,你带人去厨房多准备几个菜!” “是!”小丫头点头应下了。 郭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女儿这心不在焉的神情就知道她是有事,于是也回头给跟着自己过来的妈妈使了个眼色。 那妈妈会意,点头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了?”房门合上,郭夫人问道,“脸色看着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母亲!我——”郭愫紧张的抓着她的手,却还是因为事情非同小可而欲言又止。 但是如果不把事情说出来,她又觉得自己迟早要被逼疯的,于是咬着嘴唇犹豫再三,还是把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情都和郭夫人说了。 说完之后,她还是一脸的紧张,死死的抓着郭夫人的手:“母亲!我没看错,那天晚上我遇到的人,一定是贵妃娘娘!您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北魏的那位摄政王,难道真的是被皇上给……” 越想越害怕,干脆就止了声音。 郭夫人也是一脸的神色凝重,但是却并不见惊慌。 郭愫六神无主,目光凌乱的四下里扫了一圈之后,就还是焦急的道:“也不知道那天她看没看见我,万一——万一——” “你别瞎想!”郭夫人不悦,严厉的打断她的话,“你要真的别看见了,这会儿八成也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这话了!” 早就被灭口了吧! 郭愫想想也是,反倒是隐隐的松了口气,但是苦思冥想仍是弄不明白:“可是为什么?那贵妃娘娘她难道真是帮着皇上去做的?” 郭夫人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八成吧!” “啊?”郭愫更是意外,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唉!”郭夫人叹了口气,道:“方才你姨母过来,还与我说了点儿事,现在看来,八成是真的了。” “怎么了?”郭愫疑道。 “你姨母她和庄嫔娘娘素来交好,昨儿个娘娘传她进宫去说话,说是皇上似是有意把临川公主嫁到北魏去!”郭夫人道。 “啊?”郭愫一惊,更是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咱们都没听到消息?” “就在昨儿个,说是早上皇上过去庄嫔娘娘的宫里小坐,似乎是在试探娘娘的口风,倒是也没说得那么绝对!”郭夫人道:“庄嫔娘娘就临川公主一个女儿,是舍不得女儿远嫁的,一下午都心里堵得慌,就叫了你姨母过去说话儿。本来我们话说呢,这事情也可能就是陛下的一厢情愿,毕竟北魏太子还没立妃,这一次他回去,马上就会登基成为北魏的一国之君。如果是咱们朝中的公主下嫁的话,那就必定是正妃娘娘的。前面两国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友善,就这一年多才慢慢的缓和了下来,按理说,哪怕只是为了谨慎起见,那位太子殿下也应该不会册封咱们大越的皇室之女为后的!可如果说是他和陛下之间早有约定的话……那就解释的通了。北魏的那位摄政王,之前鸠占鹊巢,一直想自己登基做皇帝,挡了北魏太子多年的路。” 皇帝也没有理会杀了他国来客,但如果说他是和裴影夜之间有交易,是提前计划好的呢? 毫无疑问,郭愫是凭借自己的想象,把郭夫人也带沟里去了。 母女两个这么一合计,还真是有这种可能的。 莫名的,郭愫的心里就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了,不太乐观的道:“别的都不说,单就是临川公主的那个性子……后宫是什么地方?母仪天下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吧?” “谁说不是呢?”郭夫人叹一口气,“虽说是个难得的殊荣,但是庄嫔娘娘愁的也是这个。” 说着,她就深有所感的握了郭愫的手,看着她的脸道:“这做娘的,都是一样的心思,不求你们人前显贵,只希望你们能安安稳稳,衣食无忧的过日子罢了!” 之前因为沈青桐和西陵越的事,郭愫一度被推到风尖浪口上,但是如今时过境迁,那件事,也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这阵子,郭夫人正在参谋着给她挑夫婿呢。 不想郭愫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因为下午要进宫,用过了午膳之后,郭夫人就回房准备去了,这边郭愫也赶紧的收拾,妥当了就一起出门去了。 这一次的践行宴,设得仓促,但是北魏太子,即将荣登一国之君的宝座,对于这个神秘人物,很多人还都是想要一睹真容的,所以这天设宴的气氛就格外热闹了些。 郭家母女在宫门口下了车,郭夫人就开始和认识的命妇们寒暄。 郭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跟在旁边,随着她见了几个人,就说道:“母亲,我先进宫去找找父亲,跟他知会一声吧,省得他不知道我们来了,要惦记的!” 郭夫人想想也是,就点了头:“去吧,别乱跑,我一会儿就过去!” “好!”郭愫答应了,过去先坐了宫轿往御花园去。 宴会在晚上,这会儿时间还早,等到在御花园里落了轿,丫头左右张望着在找自己老爷,郭愫却含笑问旁观路过的一个宫女道:“你知道庄嫔娘娘在哪儿吗?” ------题外话------ 全民总动员,大家一起来愉快的作起来(n_n)~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6章 身边的丫头一愣。 那宫女扯着脖子四下看了眼,道:“奴婢不曾瞧见,这会儿离着开宴的时还早,庄嫔娘娘可能还没过来吧!” 虽然说是宫宴,但是宫里的嫔妃,也得是位分够了,或是皇帝钦点,才能获得参加的资格的。 庄嫔因为育有公主,平时有谨言慎行,没有得罪帝后的时候,所以一般情况下,累死的宴会她都是有资格参与的。 “那好,我知道了!”郭愫一笑。 那宫婢屈膝福了一礼,就先行离开了。 郭愫那丫头十分好奇:“小姐,您找庄嫔娘娘做什么?” 郭愫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郭太傅在朝中很有威望,宫里各宫大小的宴会,一般都会递帖子去郭家,所以郭愫不时的就有机会随郭夫人进宫,她对这宫里的环境还算熟悉,虽说不是了若指掌,但对于庄嫔寝宫的位置,大致上还是知道的。 “你去找找父亲吧,告诉他,我和母亲已经到了。”郭愫心中略一思忖,就吩咐自己的丫头。 “那……好吧!”小丫头点点头,“奴婢去去就回!” “嗯!宫里人多眼杂,小心着点儿,别冲撞了贵人!”郭愫点头,目送了她离开,自己就清晨熟路的从花园小径中穿行,等在了庄嫔过来这里的必经之路上。 庄嫔平时为人低调,而且她生的是女儿,也格外的少了些是非,平时就刻意的避嫌,也不怎么热衷于拉拢关系,所以这样的场合,她一向不早到的,直到开宴前的半个时辰,这才带了几个宫人施施然的自寝宫出来。 她似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大宫女低声的说着什么,面上颇有几分焦灼之色。 郭愫从花丛后面看到了,飞快的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一拐弯从那拐角处出来,左右张望着快步往这边走。 “你是什么人?”对面装瓶身后的一个宫女喝道。 郭愫假装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赶紧行礼:“臣女见过庄嫔娘娘,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庄嫔身边的大宫女叫晴柳,仔细一看就认出来她,低声提醒道:“娘娘,是太傅府的郭小姐!” 庄嫔也没觉得有多少意外,仍是不徐不缓的从容前行,走过去道:“郭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回娘娘,臣女一时不小心,和丫头走散了,我寻她呢!”郭愫道,面色略带了几分惶恐,“这宫里的路我不是很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是吗?”庄嫔倒是没有多做计较,回头对晴柳道:“叫两个丫头都帮忙找一找吧!” 说完,她重又看向了郭愫:“今天的宴会不在这边举行,郭小姐也不要乱走了,万一被侍卫撞见了,又要多费唇舌解释,你跟我走吧!” “是!多谢娘娘!”郭愫感激道,连忙谢恩。 庄嫔一笑,就继续举步前行。 郭愫跟在她身后,略有几分拘谨的也不说话。 庄嫔问道:“郭夫人也来了吗?昨儿个建安侯夫人进宫,好像说是前些时间郭夫人身体不适,如今可是好些了?” 建安后夫人就是郭愫的姨母,郭夫人嫡亲的妹妹。 郭愫道:“多谢娘娘关心,我母亲她前些日子着了凉,是染了风寒,这会儿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庄嫔略一点头。 又往前走了一段,郭愫就也主动开口问道:“临川公主殿下呢?怎么没见她和娘娘在一块儿?” 庄嫔虽然在这宫里过得是与世无争的日子,但是后宫争斗里的惨烈程度,从来不输前朝,能在后宫沉浮中熬过十几二十年的女人,哪一个也不简单。 一瞬间,庄嫔的心里就打了个突儿。 她回头,面上笑容依旧和煦温婉的看了郭愫一眼。 那一眼的目光,其实是极柔和的,但是郭愫本来就心虚,没来由的就是心尖儿一颤,面上表情也跟着出现了片刻的僵硬。 “本宫刚还叫人四下里去找她呢!”随后,庄嫔说道,神情和语气都很自然,“那丫头,眼见着也到了许嫁的年纪了,可还是个孩子心性,总是没个定性,还是喜欢四处乱跑!” 郭愫一直在紧张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的言谈举止都一如往常,一颗心才又慢慢的落回了实处。 “公主的性子天真烂漫,我父亲和姨母她们都还常说,娘娘您好福气呢!”郭愫道。 庄嫔闻言,便更是会心一笑。 郭愫到底还是年轻,在她的眼里,即使再如何隐藏,也会暴露心事的。 想着自己昨日心情苦闷,才和建安侯夫人说的那些话,庄嫔的心思只略一转,就大致的猜到了些缘由来。 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和建安侯夫人是手帕交,也是看中了建安侯夫人爽快的个性,所以才维持了彼此间三十多年的交情,却是没曾想,这一次建安侯夫人倒是嘴快,居然这就去把事情都和自己的嫡姐说了? 庄嫔的心头一凛,面上仍是笑容温婉,随后就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是这女儿啊,迟早是要嫁人的,再怎么样都是替别人养的!” 郭愫细品她言辞之间的苦涩,终于确定,建安侯夫人所言不虚—— 皇帝,是真有联姻的打算的。 庄嫔不想让临川公主远嫁,这个时机会! 郭愫激动的手指尖都在微微的发抖,她用力的捏着帕子,但是几经权衡,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没有从庄嫔这里下手。 庄嫔没再说话,却拿眼角的余光在暗中打量她,无疑是将她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两人一路无言,拐过几个弯,前面渐渐地,人就多了起来。 庄嫔止了步子,道:“好了,本宫还要再去寻一寻临川那丫头,这里人就多了,不会有什么事了,要不要叫个人带你去找郭夫人?” 郭愫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此时猛地惊醒,连忙拒绝:“不敢再劳烦娘娘了,我自己去寻母亲即可!” “那好吧!”庄嫔也不勉强。 “臣女告退!”郭愫福了一福,转身先走了。 庄嫔目送她的背影,眸色忽的一寒。 晴柳打了个寒颤,低呼:“娘娘?” “水鸳还没回来吗?”庄嫔问道。 “还没呢!不过应该也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就开宴了,昭王殿下这会儿肯定也正往宫里赶呢,娘娘别急!”晴柳道,却还是忍不住的狐疑:“娘娘,刚刚那位郭小姐……” “先别管她了!”庄嫔道,眼底带了浓重的忧虑之色,“临川呢?赶紧把她她找到,这个时候,万也不能叫她再生出什么乱子来了。” “是!”晴柳答应了,赶紧又招呼了两个宫女,四下里去寻人。 这边西陵越似乎是真的被沈青桐坑怕了,所以明知道这是多事之秋,就故意把时间压得十分靠后,估算着开宴的时辰,踩着点儿进宫的。 他们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 夫妻两个在宫门口换乘了宫轿,往后宫的方向走,行至半路,突然一个宫女从旁边跳出来,拦下了两人的去路。 “请问轿子里的是昭王殿下吗?奴婢有事求见!”跟在轿子旁边的云翼和云鹏还是很好认的,那宫女直接就跪在了御道当中。 道路被阻,抬轿子的小太监们只能止了步子。 西陵越本来正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这宫里的人,是个有九个半都拿他当瘟神,敢公然拦他轿子的人,不多。 他睁开眼。 旁边云鹏已经凑到了窗边道:“是泰和宫的。” 泰和宫里住了皇帝的两个后妃,其中一个就是庄嫔,当然,她是带着女儿临川公主一起的。 西陵越玩味着抿了抿唇,略一点头。 “落轿!”云鹏挥了挥手。 西陵越弯身下的轿子,深嗅一口夜色里微凉的气息,道:“前面也没多远了,本王和王妃自行过去。” “是!”抬轿子的小太监们可不敢好奇他的事,赶紧答应了。 沈青桐也从后面的轿子里下来。 八个人,就抬着轿子飞快的原路反回了。 沈青桐走过来。 西陵越站在那里,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动也不动。 那宫女有点儿紧张的爬起来,有埋头快走到他面前,再次跪下去,道:“奴婢水鸳,是庄嫔娘娘身边的人,惊扰了殿下和王妃,还请殿下恕罪!” 沈青桐对那位深居简出的庄嫔没什么印象,却知道那是那位小公主临川的母妃。 庄嫔的人急匆匆来拦西陵越的轿子? 她心下好奇,就又皱眉看向了西陵越。 西陵越并不言语。 那水鸳根本就也不敢和他卖关子,见他没直接开口赶人,立刻就直入正题的开口问道:“殿下,昨儿个陛下去泰和宫小坐,跟我们娘娘提及,有联姻北魏的打算。我们娘娘差奴婢过来问殿下一声,此事——是殿下的意思吗?” 皇帝有联姻北魏的打算? 沈青桐先是一惊,但再一想—— 他先去和庄嫔打招呼,那肯定就是瞄上临川公主了。 那一瞬间,沈青桐就有点儿应接不暇的乱了脑子。 那宫女使劲的伏在地上,都不敢去看西陵越的表情和反应。 西陵越闻言,却是唇角一勾,居然就破天荒的笑了。 他也不置可否,只是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沈青桐道:“是要联姻北魏,又不是联姻本王,庄嫔来问本王不显得多余吗?这问题——她该是直接去问北魏太子才是!” 皇帝有联姻的打算,只是一厢情愿。 西陵越和裴影夜打过招呼,大致上也能猜到那人的态度。 可是他这会儿看着沈青桐的眼神,就很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沈青桐一恼,扭头就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西陵越被她当众一吼,那宫女都没抬头,就只觉得浑身都要化作一滩烂泥融地缝里了。 但是破天荒的,昭王殿下今天的脾气居然是好的出气,没炸毛也没发火,只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身边的王妃娘娘,道:“本王看看,裴太子的答案是不是写王妃脸上了!” 沈青桐:…… 沈青桐被他噎得半死,就知道他小气记仇,干脆就冷着脸别开了视线,不说话了。 面前那宫女简直举得自己的魂儿都轻飘飘的在天上飞,做梦一样的怎么也落不到实在处。 沈青桐不理他了,西陵越才拿眼角的余光塞了眼那宫女伏在地上的脊背道:“这事儿和本王没关系,跟你们娘娘说,她的事,本王不管!” 庄嫔不想嫁女儿是真,但是她也不会自不量力到奢望西陵越出手帮她解围。 这个人—— 只要他不出面拆台,那就得烧香拜佛了。 水鸳得了他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磕了个头:“是!奴婢会转告娘娘的!奴婢告退!” 说完,就爬起来,从头到尾是真的一眼都没敢往西陵越脸上看,扭头就跑了。 待到她人走之后,西陵越就也若无其事的继续举步前行。 沈青桐这会儿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见他这个样子,就一咬牙,赶紧追上去,拉了一把他的袖子道:“庄嫔娘娘能有什么办法?临川公主到底是你皇妹,你——” 庄嫔一个深宫妇人,她想把临川公主留下,那就只能抢着在皇帝开口之前先把临川公主许出去了,但是这样仓促之下—— 那可是关乎一个女子一辈子的事,哪能这样儿戏的? 西陵越一低头,看着她落在自己袖口上的手。 沈青桐只觉得就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想要缩手,却是迟了,已经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随后他一转身。 沈青桐只觉得背后一痛,撞在了旁边的一株大树上。 西陵越盯着她的脸,嘲讽道:“放心,临川没你那么不上道儿,想方设法的拒婚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这人,现在居然爱好上翻旧账了? 眼见着他的脸都贴上来了,沈青桐想躲,然后就听身后的树丛里“哇”的一声,有人发出了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的叫声,蹭的跳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7章 曾经一念之差 临川公主自树丛后面跳出来,一张了小脸通红,梦的抬手捂住了眼睛。 西陵越脸都绿了。 沈青桐赶紧推开他的手。 他回头,目光冰冷的盯着临川公主吼:“你在这里干什么?” 临川公主是真的怕他,更别提是在他发怒的时候了,那脸色本来是羞红的,这会儿就完完全全变成了涨红。 “我……我……”她就揪着衣角,支支吾吾的。 沈青桐这会儿也有点儿尴尬,倒是没有多管闲事,不想那小公主被西陵越盯得发毛,突然就冲过来,扯着沈青桐的袖子躲沈青桐身后了,只露半个脑袋,缩头乌龟一样的偷瞄了西陵越一眼。 西陵越就想把她揪过来,扔宫墙外头去。 他这一瞪眼,临川公主就更是抖了一抖。 沈青桐也是无奈,只能转而问那是小公主道:“这个时辰,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我……”临川公主到底还是那么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脾气,目光闪躲,那种心虚的情绪完全掩盖不住。 西陵越的目光微微一沉,随后冷嗤一声:“你在等人?” 临川公主一惊,答案已经写在了脸上。 她一张小脸瞬间更红了,然后为了掩饰心虚的表现,脖子一梗道:“我不是故意偷窥你们的,谁知道你们会……” 说着,就又面红耳赤的说不下去了。 沈青桐也没办法解释,但是前面西陵越一提,她也就明白了,这时候便是故意的忽略话题,仍是问临川公主道:“你是在等裴太子?” 临川公主小孩子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脸上顿时烧着了似的,火辣辣的。 “我……”她慌乱的摆手,却是语无伦次,最后急的都要哭了。 沈青桐这倒有些为难了,皱了眉头道:“方才庄嫔娘娘叫人过来说的话你应该听见了,你过来这里,娘娘她不知道?” 裴影夜肯定不会和那老皇帝为伍的,这一次联姻的打算,明显就是皇帝一厢情愿,随后不管是裴影夜当场拒绝,还是虚以委蛇的假意应承下来,临川公主都注定会成为牺牲品的。现在万一这小公主自己也有那方面的想法和期许,便麻烦了。 “嫂嫂,不是!”临川公主直跺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也逼得急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捋顺了思路道:“昨天父皇过去,和我母妃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我在这里等裴太子,我是想跟他说,让他别答应这门婚事。我母妃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要是走了,她得多难过啊。而且她又不能去和父皇说,所以我就想……” 小丫头说着,就红了眼眶。 沈青桐闻言,倒是一愣。 西陵越走过来,把沈青桐扯回自己身边,道:“走吧,我们最好别迟到!” 庄嫔母女的事,他其实不太愿意插手。 虽然这母女两个各有大算,但是最后的结果异曲同工,不过就是拒婚,然后寻摸一桩可能不会是太显赫的婚事,把临川公主给嫁了。 沈青桐看了那小公主一眼,竟是莫名的心头一热。 她也没说话。 临川公主见西陵越没抓她回去交给庄嫔,倒是如释重负,一脸的感激。 西陵越带了沈青桐,徒步前行。 云鹏回头看了眼孤身被落在后面的临川公主,忍不住道:“王爷,就把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这是在宫里,能出什么事?”西陵越道,一句话就堵了他的嘴巴。 沈青桐只盯着脚下的地面,一语不发。 西陵越侧目看她,不悦道:“有话说话!” 沈青桐倒是没计较他的这个语气,扭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道:“王爷有时候也会想起瑨妃娘娘吗?” 就在方才的那一瞬,她突然会觉得感动也羡慕。 庄嫔和临川,两个人在这宫里,都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存在,可是关键时刻,这种母女连心,互为依靠的立场却是由心而发的。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西陵越被她问的愣住了。 沈青桐却又突然想起了上回他说的模棱两可的话,又再问道:“瑨妃娘娘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右边一排的参天古木,沿路隔三差五的挂着灯笼。 只是夜色粘稠,那光亮还是显得暗淡。 这个时间,其他客人,该到的都早就到了,路上就只剩下他们这一行。 许是太过寂静冷清了,西陵越突然觉得,多说说话也是好的。 他看了沈青桐一眼,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正前方,语气漫不经心的道:“很久了吧,具体的,我记不清了!” 沈青桐以为他是不想提起,遂就收回目光,又低下了头。 不想随后,又听他的声音有些悠远的从身边传来:“那一年,晋安的奶娘得重病去世了,有天晚上她突然哭着来找我,给了看了她母妃当年留下的绝命书,说是在她奶娘的遗物里翻出来的。” 事情过去的太过久远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完全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说到此处,更是自嘲似的轻哂一声。 沈青桐的心弦微微一颤,再次扭头去看他。 昏暗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下一片微弱的阴影,让他的脸,看起来极不分明。 西陵越道:“那时候,晋安哭得很伤心,拉着我大吵大闹的说要去找父皇主持公道。” 周贵人死的时候,晋安公主也才是个刚落地不久的婴儿,而且当年既然皇帝认定了她是构陷瑨妃的真凶,怎么可能不连坐她身边的其他人?可想而知,她身边但凡亲近点儿的宫人,必定全部遭殃,跟着她一起死的。 周贵人的绝命书,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如果那封所谓的遗书不是假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是皇帝允许它留下来的,并且默许临安公主把它带给了西陵越。 那么那个时候,皇帝到底是在谋算什么呢?他会让那封所谓的绝命书公之于世,不能是不选时机的吧? 沈青桐的心弦越绷越紧,就只是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西陵越的侧脸。 西陵越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然后,他似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喜欢我的。那时候,他把我放在了永宁宫,陆氏又不得宠,在很早的那几年里,我甚至经常不记得他的长相的。不过想也知道,他必定也是不愿意见我的,因为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提醒着他曾经的失败,所以他回避,少看我一眼,也许他都还能继续的自欺欺人下去。但是——从那天开始,他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所谓的另眼相看,所谓的万千宠爱……都是从那一天开始。因为我哄住了临安,没有把那件旧事翻出来。” 他说着,又是一顿,这时候,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就带了明显的几分冷意。 他说:“沈青桐,你的脑袋一向灵光,你说当初在晋安把那件事捅到我跟前来的时候,他是做的什么打算?” 沈青桐一窒。 西陵越看着他,唇角牵起的那一个弧度一成不变。 他的脸,无论轮廓或是五官,都堪称完美,这时候,夜色中浅浅一笑的模样,自成风景。 他桀骜不驯,高高在上。 他冷漠绝绝,得天独厚。 但是这个人,这张面孔,精致美好之余,却又会叫人看在眼里,蓦然心惊。 当初,皇帝是怎么想的? 一个他厌恶至极的孩子,一个存在于跟前,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的失败的孩子…… 这个孩子存在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折磨吧? 也许是几年下来,终于不堪忍受,他想要亲手扼杀,终结掉这一切了吧? 直到—— 他看到了这个孩子超人的忍耐力和过人之处。 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当年之差,西陵越真的拿着周氏的绝命书闹到皇帝的跟前去,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瑨妃冤死的旧案再度被翻出,陆贤妃成了幕后真凶,整个陆家被连坐,九族之内,再无活口,如果—— 连西陵越都死了,那么,从此以后,这世上,和那女人有关的一切线索就算是被彻底的斩断了,清洗干净了。 可偏偏—— 在西陵越的身上,又让他看到了这个皇族未来的希望! 留着这样的一个人在眼前,很矛盾吧? 沈青桐知道,她其实不该用这样最恶劣的用心去揣测一位父亲,可是那个人—— 他知道他就是那样自私恶毒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这一刻,再看着西陵越的这张脸时,她的心间突然有些感慨,不想那么快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了。 “你恨他吗?”最后,她这样开口问道。 “不恨!”西陵越却是答得干脆,但是就是话锋一转,冷笑道:“我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活着!” 因为爱过,失望了才会恨的吧? 可是—— 那个人,对他而言,从来都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争得是江山天下,走的是他属于他自己的路,真的没必要对那样的一个人付出任何的感情,仇恨都觉得浪费。 如果他是障碍,那么扫除! 如果他是敌人,那么打倒! 仅此而已! 西陵越这样的人,一生都目标明确,不会被任何的私人感情牵绊和左右。 这一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沈青桐开始正视这个人的存在,抛开他们之间的这层夫妻关系不提,最起码,这个人杀伐决断的手段和一往无前的信念,这些,都是她望尘莫及的。 她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慢慢转为复杂。 西陵越忽而止了步子。 他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的面颊。 夜风微冷,他指尖的温度渲染,让沈青桐略是觉到了几分不自在。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避。 西陵越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想跟着我一起入这漩涡,但是没办法,即使你不情愿,也已经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了。沈青桐,跟你说句实话,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我所牵挂的,所以我答应你的,都是真的!” 皇帝?贤妃?甚至于整个陆家? 这些人,看似和他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的联系,但实际上—— 只要他心里不在乎,这些人,就都是一文不名的陌生人。 他不在乎她对旁人如何? 那是真的不在乎! 如果他真的登基为帝,那么—— 未来也许真的可以期许。 但是这一刻,沈青桐却是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沉默间,前面就见一个内侍快步走来,远远地问:“是昭王殿下吗?” 西陵越转头看过去。 那人快走过来,“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我?”西陵越问道。 “是!”那人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8章 刺客 陈皇后要找见他? 西陵越听了这话,倒是想笑了。 那女人就算再沉不住气,难道还会为了太子被责一事,直接找他过去兴师问罪吗? “今晚的宴会,母后不参加了吗?”西陵越问道。 “娘娘应该是会出席的!”那内侍回道,“不过娘娘说有要紧事,必须要先见殿下一面,殿下,时间紧迫,还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西陵越可不会给自己找事儿的,只道:“离着开宴的时辰近了,若是迟到,岂不失礼?既然母后也会过去——有什么话就都等会儿说吧!” 他说完,却也不动。 那内侍强装镇定已久,此刻早就捏了满手的冷汗,可是这时候,却是实打实的尴尬了。 眼前的场面眼见着僵持,沈青桐已然是感知到了明显危险的气息。 她其实也无所谓,只是总有些自知之明,不想拖西陵越的后腿,便就不动声色的往他身后退了半步,警惕的注意着周围,防止有人突袭。 “殿下——”对面那内侍满面难色的又再开口。 话音未落,就听迎面的御道上传来一道冷讽的笑声:“看来皇后娘娘的面子还真是不够大,居然都请不动昭王殿下现身一见?” 此言一出,众人便是齐齐的循声望去。 那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拐角,扫了一盏灯笼,那地方看上去就更是显得光线昏暗,也正是因为如此,云鹏和云翼也才疏忽了,居然没注意到那里还藏着两个人。 出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 走在前面的,赫然就是一身盛装,面色寡白的陈皇后。 她颈边一把断刃的锋芒森凉,她身后却是一个比她还要矮上些许的穿着内侍服的人。 那人几乎整个都隐在陈皇后身后,看不到他的脸。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云鹏怒喝。 那人这才自陈皇后身后探出了半张脸孔来,其貌不扬,却是十分眼生的一张脸。 云鹏皱眉。 之前过来传信请西陵越的那个内侍便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求道:“救命!昭王殿下救命啊!这人潜入凤鸣宫,劫持了皇后娘娘,殿下,您快救驾啊!” 有人进宫来挟持皇后?这话怎么听都叫人觉得荒唐。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事情的确是有些棘手的。 西陵越不语。 那内侍却是急了,霍的又再扭头冲着那人喊道:“你不是要见昭王殿下吗?现在已经见到了,快放了我们娘娘!” 那人根本就没理他,只是一双眸子里,目光阴鸷的的盯着西陵越。 西陵越这才事不关己的慢慢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那人一梗脖子,却居然也是若无其事的笑了,“只是帮昭王殿下找点儿麻烦!” 趁他说话的间隙,云翼已经瞅准了时机,蠢蠢欲动的想要趁机冲过去强人—— 他的轻功数一数二,就算对面那人也是个高手,但是那人手里还掐着个人质,云翼还是有把握可以攻下他的,然则他才刚一动念,却被旁边的云鹏一把拉住了,“别轻举妄动!” 这人摸进宫里来,还挟持了陈皇后,这座皇宫,有十万禁军护卫,他潜进来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但是闹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 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这个人就是个亡命之徒,他是不会在乎拉了谁垫背的。 云鹏这会儿只是百思不解,这会是谁的人。 而只在这一句话的工夫之间,远处已经有一队禁军巡逻经过,远远的看到这里的人影,就嚷开了:“是什么人在那里?” 陈皇后受制,本来也是围着自己的安全考虑,咬着牙没吭声,可是她到底只是个妇道人家,这会儿早就是吓得腿软,听见禁军的声音,便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凄声的嚷:“来人!救驾!” 话才出口,那人便是一掌敲在她背心,把她推了出来。 陈皇后哇的吐了一口血,就往前扑来。 西陵越的眉心隐约一跳。 那内侍已经大叫一声,哭了出来:“娘娘!” 他转身想要扑过去,已经是来不及。 云鹏不能真看着陈皇后摔在地上,不得已,只能以后箭步抢上前去,把人扶了一把。 那内侍吓蒙了,整张脸都绿了,正在浑身僵硬的时候,那刺客已经冲上来,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人踢飞了出去。 迎面那队禁军侍卫才刚拐了个弯过来,就见迎面一物飞来,把跑在最前面的四五个人全部砸在了地上。 那刺客就是冲着伤人的目的来的,出手之快,根本就没给任何人参与的机会,将那内侍踢飞了出去,他趁机便就纵身一跃,要翻墙而过。 “是刺客!快住他!”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喊。 侍卫中有人身上是暗藏了袖箭的。 蹭蹭蹭的几声破空,风声一过,那刺客才刚纵身到半空,就生生的被射了下来,闷哼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云鹏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这人的目的,低吼道:“留活口!” 然则还没等他强过去,那人摔在地上时,偏头过来露出一个古怪的得逞了一样笑容,然后嘴角渗出一丝黑血,当场就咽了气。 云鹏一松手,陈皇后也扑在了地上。 那队禁军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陈皇后口吐鲜血,趴在地上抽搐,两个穿着内侍衣裳的人都死透了,云鹏站在当中,探出了手去,脸上表情却是僵硬铁青的。 而再前面一点,昭王西陵越和王妃沈青桐完好无损的站着,旁边还有个一脸纯洁天真又茫然的大眼睛侍卫云翼。 “啊!”几个侍卫奔过来,大惊失色:“皇后娘娘!” 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了,赶紧过去扶人。 方才那刺客下了狠手,直接一掌将陈皇后的内脏震碎了,此时侍卫一动她,她就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蓦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侍卫们全都吓得不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大声叫嚷着:“传太医,还有,快去禀报皇上!” 后面有人一转身,拔腿就跑。 西陵越自始至终没有插手的意思。 虽然知道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沈青桐也只能是站出来,神色凝重的道:“快别乱动娘娘了,这附近最近的宫殿在哪儿?先把娘娘送过去!” “哦,好!”侍卫也不敢耽搁,赶紧抱了陈皇后,起身就走。 西陵越负手而立,站在原地没动。 云鹏这时候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回过神来,转身快走过来,焦灼道:“王爷,我们中计了,怎么办?” 如果真把西陵越骗到了凤鸣宫,或者他们公之于世的就会是陈皇后的尸体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又刚好赶在陈皇后母子和西陵越水火不容的这个节骨眼上,西陵越他百口莫辩。 但是显然—— 背后的人也聊到了西陵越不会听陈皇后的传唤,所以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人带到了这里。 当面的一场刺杀戏码,打了个措手不及。 云翼也缩了缩脖子,往西陵越身边凑了凑道:“内伤很重,救不回来了!” 陈皇后在西陵越的跟前被人明目张胆的杀害了?可是他们夫妇两个却完好无损的冷眼旁观? 言官们的唾沫星子这一次都能把昭王府给淹了吧? 沈青桐也是从没想过会出这样的事,也忍不住的扭头看向了西陵越道:“谁做的?” 显然不会是太子。 到底是亲母子,西陵钰要是有这个魄力,这些年早就不止是今天这样的处境了。 “谁做的,有区别吗?”西陵越冷笑,冷冷的斜睨了一眼那刺客的尸首,“这人身上肯定不会留下追查幕后主使的线索,无头公案而已!” 凶手无从追究,但是他昭王西陵越见死不救不忠不孝的帽子却是被扣牢了的。 西陵越说完,抬脚就走:“走吧!过去等着吧!” 沈青桐也想不通这会是谁的手笔,毕竟—— 把陈皇后推出来做靶子的事,放在谁的身上,谁都得掂量掂量。 沈青桐也知道多说无益,也就闷声跟着他往旁边最近的华阳宫走去。 陈皇后伤得很重,人被平放在大床上,脸色惨白,身体不时的就在痉挛抽搐。 几个侍卫把她送进去,也不敢在里面呆着,就退到了外面,见着西陵越夫妇过来,赶紧转身让路:“王爷!王妃!” “还不去查刺客的身份,再传本王的口谕,封锁宫门,全面搜索,看他还有没有同谋!”西陵越道。 事到如今,他也不屑于为难这几个侍卫了。 “是!”侍卫们如蒙大赦,磕了头就起身冲了出去。 彼时住在华阳宫里的两位嫔妃已经被惊动,加上宫女嬷嬷,十来个人,全都挤在正殿里。 哪怕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西陵越也不能只站在院子里,遂就也走了进去。 “殿下!”众人转身行礼。 西陵越只看了那床上的陈皇后一眼,表示了一下关心的态度,也没说话。 他人在这里,其他人就也都觉得局促,再加上后宫之主伤成这样,每个人的心里都忍不住的恐慌,一时之间这殿内就泯灭了人声,落针可闻。 大家都苦熬着时间在等。 这里离着晚上要举行宴会的地方不算太远,赶在太医之前,皇帝就带了一大票人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见过皇上!”一屋子的女人都跪地行礼。 皇帝沉着脸,目不斜视的大步走进来,一面问道:“宫里闹刺客了?抓住了吗?” 去报信的人只说宫里发现刺客,皇后娘娘受伤了,去没敢说具体的。 皇帝一进门,先看到西陵越在场,倒是本能的略有几分心安。 西陵越面上表情冷肃,只道:“母后伤得不轻,父皇快看看吧!” 皇帝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多想人已经到了床前。 床上陈皇后又吐了两次血,血水都染红了衣领,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神里充斥着无边的恐惧情绪,脸色更是苍白的不像是个活人的样子。 这是他的皇后!他的结发妻子! 一直以来,都是端庄又雍容是一个女人,皇帝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她身上看到这样血腥惨烈的画面。 皇帝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深深的震撼。 “这……这怎么回事?”他问,语气中就带了很重的怒意。 “皇……皇……”陈皇后见到他来,立刻就湿了眼眶,想要叫他,却是气血逆涌,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字句来,再一开口,胸肺处就如是万箭穿心,痛的她佟云目眩,痛苦之下,她只是费力的抓住了皇帝的一角衣袖。 皇帝扭头,目光凌厉的看向了西陵越。 西陵越跪下去,道:“儿臣携王妃进宫赴宴,路上刚要遇到母后被一内侍打扮的刺客所劫,都还没来得及多问呢,那人立时就下了毒手!” 这话说出来,皇帝会信吗? 这个人,恐怕是除了他自己,就谁都不会相信的了吧。 西陵越说这话的时候,都不屑于伪装情绪,面上神色只见凝重,并无惶恐。 沈青桐垂眸,跟着他一起跪下去。 皇帝的目光,落在西陵越的脸上,然后就不动了,那目光不见得有几分锐利,只是那种深刻又暗沉的凝视,叫人觉得很不舒服。 皇帝也就只是盯着他,半天未置一词。 然后,太医就被侍卫揪着匆匆的赶来了。 “皇上!太医来了!”路晓提醒了一句,同时,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西陵越夫妇。 皇帝倒是什么也没说,移开了视线,“快进来!” 他转身。 身后床上的陈皇后这才慢慢的缓过了一口气,拉着他的袖子,哀哀的道:“皇上,太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9章 我们回家! 皇后这个样子,皇帝看在眼里就是心中有数。 他叹了口气,扭头对路晓道:“传太子进宫!” “是!”路晓答应了,转身出去,吩咐了一个小太监马上赶去东宫。 陈皇后躺在床上,就只剩下胸口上下的起伏不定。 太医诊脉的时候,已经是一头的汗。 皇帝一语不发的站在那里,西陵越和沈青桐跪在稍远的地方,明显已经被人遗忘。 跟着皇帝一起过来的还有季淑妃。 本来皇后遭此劫难,她是震惊又唏嘘的,这时候却忍不住悄然回头看了西陵越一眼,眼底有一线复杂的眸光一纵而逝。 陈皇后的状况不好,太医诊脉之后先让医女喂了她两颗药丸,然后转身去外间写药方。 “快!拿去煎药!”路晓看了眼,就把方子给了一个宫女。 说话间,院子外面就见一个禁军校尉带了陈皇后身边的古嬷嬷匆匆赶了来。 “皇上!”那人进来,直接就拉着古嬷嬷跪下了,“凤鸣宫的人来了。” 古嬷嬷还不知道陈皇后受了重创的事,抬头一见皇帝,连忙磕头,焦急道:“皇上,娘娘,皇后娘娘不见了,皇上!” 说着,就嚎啕一声,哭了出来。 “不准哭!”皇帝沉着脸,怒喝。 古嬷嬷被吓得一个哆嗦,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皇帝一抬眸,又看向了那个校尉。 那人道:“卑职去凤鸣宫查问的时候,把守宫门的侍卫说娘娘已经起驾去赴宴了,后来卑职才在离着凤鸣宫不远的花圃里找到伴驾的宫人,当时所有人都晕了,她们说是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偷袭,给打晕的!” 因为是在宫里,陈皇后出席宴会自然不会带着侍卫。 一群宫女嬷嬷,身手稍微好点的人,要用来对付她们,一个足矣。 皇帝的眸色一凛,又看向了古嬷嬷:“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吗?” “没!”古嬷嬷道:“奴婢是被人从后面打晕的,所以……所以不曾看到是什么人,只是醒来的时候,娘娘……娘娘她不见了!” 这些人什么也没看到,皇帝自然也不爱听她们哭丧,直接也没让她进里面来就大手一挥:“下去吧!” “咳——”古嬷嬷一心想着陈皇后,还想说什么,可是抬头看到皇帝脸上阴鸷的表情,话就卡在了喉咙里,赶紧的一缩脖子,起身退了下去。 皇帝这才转向了韩岑岑立在一旁的太医,问道:“皇后的伤势怎么样?” 太医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道:“微臣无能!” 季淑妃等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脾气也似乎压抑到了极点。 整个大殿中,寂静无声,只有身后床榻之上陈皇后明显沉重的呼吸声。 “陛下……”不得已,最后还是路晓试着上前,打破了沉默。 话音未落,皇帝便是闭了下眼,缓缓地叹了声:“吩咐内务府,准备着吧!” 身后事,是人生的最后一件大事,断然马虎不得的。 “是!”路晓颔首。 皇帝略一思忖,又突然抬眸看了眼在一旁面露悲悯之色的季淑妃道:“你人在后宫,多帮衬着点儿!” 这时候,季淑妃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甚至都来不及觉得受宠若惊,只仓促的应了:“是!臣妾领旨!” 这边皇帝才刚安排好,外面就脚步声匆匆,西陵钰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父皇!”他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些微喘,“听说母后遇刺了?母后她没事吧?” 陈皇后遇刺了,但是人没在凤鸣宫,皇帝却把他找到了这里来,虽然西陵钰是打从心底里不相信有人能在皇宫大内公然伤了陈皇后,但是心里也忍不住的朝着不好的方面想了。 皇帝没说话,先是侧身一让:“过来再陪你母后说说话吧!” 西陵钰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懵了,等到反应过来,便是一个激灵,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一撩袍角,直接冲到了里面的床边。 彼时的陈皇后,脸上已经全无人色。 “母……母后?”西陵钰的声音颤抖,本想握她的手的,但是惊吓之余,居然是浑身的血液冻结了一般,迟迟的没能伸出手去。 陈皇后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了,眼神绝望的盯着儿子的脸,嘴唇嗡动半天,只虚弱无比的叫了声:“钰……儿……” 她这眼见着是不行了,并且这个时候显然是不适合挪动的,可是如果让她在别宫断气,再把遗体挪回凤鸣宫的话又不吉利,所以心里略一权衡,皇帝还是说道:“你先送你母后回她的寝宫去吧,也陪着她说说话!” 西陵钰这会儿整个人都慌乱不已。 皇帝举步离开,他都没反应过来要送。 季淑妃等人都默不作声的也赶紧跟着出来。 见到他们转身,沈青桐就也爬起来,上前一步,弯身去搀了西陵越的手臂。 西陵越扭头,看了她一眼。 两个人跪了有一个时辰,其实沈青桐自己的腿这会让都是麻的,动一下就难受的厉害,只是她的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没说话。 片刻之后,西陵越就顺势反捉住她的指尖。 他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依旧身姿笔直,眉目冷峻,步伐稳健的大步走了出来。 华阳宫外,皇帝的御驾已经走远了,灯笼蜿蜒成一条火龙,一直延伸到这夜色的尽头。 沈青桐盯着那边看了许久,最后,还是重新扭头看向了西陵越,问道:“我们还过去吗?” 西陵越的视线却失踪没有追随皇帝,只是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处,这时候,他也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她。 少女的眸子漆黑,目光清澈。 这宫里的污秽有太多,他经历的多了,早就习以为常,心里轻易起不来波澜,但是这一刻,身边有一个人,于云雾之中让他看到了一眼清明。 这一瞬间,巍巍宫墙林立,浓墨重彩的宫殿群,竟是全不在他的眼里心里了。 这里的繁华或者荣耀,这一瞬间,全都黯然失色,变得无关紧要了。 “不了!”他握着她是指尖,摇了摇头,眸子里荡出一抹惊艳了夜色光阴的笑:“我们回家!” 这一夜之后,皇帝对他的信心必定大打折扣,原来朝中的格局也将面临全面的清洗。 可是皇帝的态度有什么要紧的?他从一开始就没在乎。 这个时候,其他人都还留在承天殿里静候。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并没有取消这夜的践行宴,跟裴影夜陪了不是,仍是主持着宴会,一直到二更才散开。 席间太子没有出息,昭王也不见踪影,皇帝的态度又很敷衍,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来了,所以这一场宴会下来,气氛十分的诡异,所有人都在熬时间。 待到宴会散了,陆贤妃就迫不及待的吩咐黄嬷嬷:“怎么越儿没来?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皇后的事是——” 她自己说着,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西陵越必定不会对陈皇后下手,这一点她十分确定,但是却防不住别人的暗算。 陆贤妃想着,就越是心里发慌,用力的抓着黄嬷嬷的手:“快叫人去昭王府问问!” “好!”皇帝才刚离席,她们这会儿是走在最前面的,后面跟着今天入宫赴宴的其他人,黄嬷嬷也不敢多说,只用力握着她的手安抚。 众人有条不紊的从启天殿里出来,都正憋着好奇心,各自沉默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皇帝的御驾却是被人截住了。 “皇上!”凤鸣宫的总管太监丁永寿急急忙忙的扑倒在地,大声的嚎啕道:“皇后娘娘薨了!” 这一声,如是惊雷乍现,把所以有人都砸得灵魂出窍。 之前有人来报,说宫里闹刺客,伤了陈皇后,大家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皇帝的銮驾停在了半路。 后面,文武百官的队伍里也鸦雀无声,只有丁永寿的痛苦声声声哀痛。 遣散了众人之后,皇帝也没去凤鸣宫,而是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天的宴会,常贵妃本来是称病没有出席的,这时候突然听了陈皇后遇刺身亡的消息,终于按耐不住,过来求见。 “娘娘!皇上说了,今儿个谁也不见,天色晚了,娘娘请回吧!”侍卫通传之后,却是路晓亲自出来。 常贵妃是知道皇帝的脾气的,既然路晓这么说了,她也不勉强,只道:“皇上还好吗?” “唉!”路晓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常贵妃道:“那本宫就先回了,皇上这里,大总管多费心,好生劝着点儿!” “是!”路晓点了头,常贵妃就又被宫婢扶着原路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身边的大宫女忍不住道:“娘娘,现在后宫都在传,皇后娘娘遇刺的事情可能是昭王殿下做的,那会儿在华阳宫,皇上好像是责骂昭王殿下了!” 常贵妃心事重重,闻言就扭头瞪了她一眼,不悦的道:“别瞎说!” 那宫女脸色一白,赶紧垂下了头去。 但是常贵妃的脾气却不是冲着她的,这时候便是忍不住喃喃的思忖道:“他又不傻,皇后娘娘根本左右不了皇上的一举一动,就是空架子,伤了她,反而把自己腿上风尖浪口上,成了众人攻击的靶子?” 这件事,是谁做的也不能是西陵越做的。 就算能怀疑是西陵钰破釜沉舟的苦肉计,也绝对找不到西陵越身上。 可是—— 常贵妃想着,心里就越发的焦躁难平了起来。 “娘娘,您怎么了?”宫女见她脸色不好,就又试着叫她。 常贵妃回过神来,只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她其实很清楚,这么多年,皇帝一直因为瑨妃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说是纵容宠爱西陵越,但实际上,这种所谓的宠爱只是一张面具,这面具还挂在脸上的时候,就什么都好说,可一旦有朝一日因为什么事情生出了裂痕…… 这背后隐藏的真面目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如果皇帝开始忌惮戒备西陵越了,那么,相对的,就会给太子更多的机会…… 而如果让太子和昭王继续恶斗下去,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那么—— 最后,留下来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大吧! 常贵妃其实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因为一直知道皇帝没有扶持西陵卫上位的打算,所以她也就聪明的一直没有任何表示。 但如果皇帝对西陵越的支持打了折扣,那么西陵钰和西陵越之间就有了两败俱伤的可能性,这个可乘之机,千载难逢。 这一夜,宫里死了皇后。 不算轰轰烈烈,只是闹了一场刺客事件,但是一夜之间,皇城高处却是风云突变,重新洗牌了朝中的整个格局。 东宫之内,卫涪陵彻夜未眠,一直站在床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三更时分,院子里青青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娘娘!”她推开房门。 卫涪陵回转身来,语气冷淡的问:“宫里有消息了?” “殿下刚让人传了话回来,让府上赶紧准备,明日开始,要为皇后娘娘哭灵了!”青青道,反手合上了房门。 卫涪陵面上表情分毫不变,只又确认了一遍:“她死了?” “是!”青青道,却是一脸的忧虑之色。 卫涪陵听了这话,便是慢慢的闭上眼,轻笑了一声出来。 然后,她挥挥手:“那就照吩咐下去吧!” “奴婢已经让管家去各院传话了!”青青道,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昭王不好惹的,您这是何必呢?” “他没有证据!”卫涪陵道,忽而睁开眼,眼底神色一片冰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0章 本王再原谅你最后一次! 皇宫。 皇后大丧,宫中停灵三日,百官命妇进宫为其守灵哭丧。 死者为大,什么样的事情也大不过丧事,所以西陵钰这一晚上风平浪静,西陵钰并没有就此发难,只是越过了西陵越这个礼部的掌事者,奏请皇帝,亲自着手安排陈皇后的后事。 皇帝自是允了,也没有特意叫人去知会西陵越。 西陵钰磕头谢恩之后,就一脸悲怆之色的离开了,皇帝却是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路晓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方才贵妃娘娘过来问安,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皇帝靠在椅背上没动,满脸的疲惫之色。 他抬了抬眼皮,问道:“刺客的身份核实了吗?” “还是老样子!”路晓叹了口气,“禁军已经把正个皇宫翻了一遍,再没有搜到可疑人等。那刺客进宫已经四年多了,本是个侍卫,逐一问过和他有接触的人了,也没有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的衣物也都仔细的检查过,也是一无所获。禁军和大理寺还在彻查此事,希望能早日找到母后主使者吧!” 一个普通的侍卫,没有杀害陈皇后的动机。 虽然那人本来就是为了嫁祸,离间皇帝和西陵越的,但是陈皇后当时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是口不能言还是故意没说,并且西陵越也没有解释澄清什么,可是皇帝这样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事,不可能是区区一个侍卫的本意作为的。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路晓低着头,悄悄拿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又再开口道:“皇上您请节哀,生死有命,这些事本来就都是无可奈何的。方才大理寺卿梅彦明梅大人还过来请旨,事发当时就只有昭王殿下在场,他说可不可以去跟殿下再询问一下当时的细节,或者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对破案会有帮助的!” 他没请梅彦明进来,而是直接打发了,那就一定是替皇帝回绝了这个请求的。 皇帝倒是也不见怪。 他勾了勾唇,也不知道那一个表情算不算是个笑容,只再开口时就带了几分揶揄的味道道:“你倒是心里清楚!” 路晓一笑,颇有些谄媚道:“奴才跟了陛下三十七年了,是看着殿下和公主们长大的,咱们昭王殿下就不是这样子的人,这事儿和他打不着关系的。” 西陵越没有必要杀陈皇后,陈皇后说是皇后,最多也只能限制住贤妃,她影响不了皇帝的任何决定,费心费力的设计杀死这么一个人,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私底下,路晓和皇帝说话的时候就有些随意了,不似人前那般拘谨。 皇帝又看了他一眼,唇角的那一线笑纹就在瞬间凝固,消失。 他说:“即便不是他做的,但是当时他一定是袖手旁观了吧?” 路晓心头一凉,立刻也整肃了神情,“皇上——” 皇帝却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兀自感慨着说道:“那个孩子的心,从来就够狠的,朕一直都知道!” 他连对自己亲生母亲的冤死都能无动于衷,要说是顺水推舟,对陈皇后见死不救,那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了。 冷酷无情,能隐忍,这是一个帝王可以具备的品质,但是推己及人—— 这一刻,皇帝的心里,却大抵是一种狡兔死走狗烹的心境了吧。 路晓最懂他的心思,一颗心猛地往上一提,然后就闭口不言,再就一个字也不多说了。 而皇帝这时候已经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仍是仰靠在椅背上,感慨着苦涩的道:“以这孩子的这般心智,若是朕和皇后换换,你说……” 他会不会也是这么个态度? 有史以来的头一次,他不再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儿子处变不惊的决绝和冷漠。 曾经,深埋心底,枯萎了许多年的那可憎恶的种子,似乎就在这一夜之间被陈皇后唇角溢出的鲜血浇灌,重新苏醒,别赋予了生命,甚至还伴随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一起在心底扎了根,疯长。 路晓垂首站在门口灯光的暗影里,沉默着,一语不发。 次日,因为要给陈皇后办丧事,皇帝罢朝三日。 天还没亮,木槿就捧了孝衣过来,服侍两个主子梳洗。 西陵越一直很平静,我行我素,没事人一样,命人传膳,两人吃了饭才带着沈青桐出门。 云鹏在院子外面等了许久,见着两人出来,赶紧侧身让路:“王爷,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是现在就出发吗?” 西陵越看了他一眼:“有事儿?” “昨儿个下半夜,礼部来人送信,说太子过去了!”云鹏道。 “本来就该是他的事儿!”其实云鹏指的是这消息是礼部传来的,而不是皇帝告诉的,西陵越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笔带过。 云鹏张了张嘴。 沈青桐冲他摇了摇头,云鹏就欲言又止的闭了嘴。 沈青桐想了想,回头吩咐道:“这两天木槿陪我进宫就好,蒹葭你们都在府里呆着吧,尽量别出门。” “好!”去宫里哭灵又不是好事儿,蒹葭等人赶紧就答应了。 夫妻两个出门上了马车。 沈青桐终于忍不住的问道:“昨晚的那件事,你心里有数没有?到底是谁做的?” 他们昨天没参加宴会,回来的早,而且沈青桐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也干不了别的,所以一早就睡了,这会儿两人的气色都不错。 西陵越靠在车厢上,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是说道:“裴影夜今天就走了!” 这驴唇对不上马嘴的…… 沈青桐却没心思和她计较,只是眉头深锁的盯着他。 西陵越与她对峙片刻,却是一笑,伸手把她捞过来,拢在了身边身边道:“这次进宫要呆三天,再眯会儿,养养精神!” 他就是吊着胃口不说,沈青桐也没办法,干脆就不问了。 这一次,他们来的很早,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那附近是稀疏的几辆马车,也有皇亲和命妇早早的来了。 两人下了车,直奔凤鸣宫。 因为陈皇后去得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礼部和内务府都毫无准备,乱成一团。 西陵钰在忙着协调各方面准备,这会儿人并不在凤鸣宫,那里除了宫妃和宫女太监们,再就是半夜带着东宫两位侧妃赶过来的太子妃卫涪陵在主事了。 西陵越夫妻两个在凤鸣宫外刚下了轿子,沈青桐的目光不经意的往旁边一扫,恰是瞧见卫涪陵带了一队宫女,手里捧着祭奠用的器具从远处过来。 西陵越见她没动,就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卫涪陵却很坦然。 “王爷?”沈青桐叫了一声。 西陵越却是稳稳地站着不动了。 卫涪陵从远处瞧见,眉心隐约的一跳,最后还是款步而行,从容的走了过来。 “昭王殿下,王妃!”宫婢们齐齐行礼。 卫涪陵道:“太子殿下在忙着安排母后的身后事,这会儿不在这里,你们自行进去吧!” 说完,她也是料到了西陵越来者不善,于是挥挥手,打发了身后跟着的那队宫女:“把东西都送进去!” “是!”宫婢们答应着,埋头上台阶,匆匆的进了宫门。 沈青桐这个时候已经心里有数,只是颇有些意外罢了。 她就跟在西陵越的身后,也没主动往前站。 卫涪陵也没动。 西陵越的眉目含笑,一点淡雅的目光自她脸上掠过,淡淡的道:“卫涪陵,本王再原谅你最后一次!” 说完,就顺势牵起沈青桐的手,径自转身往门里走去。 卫涪陵其实都已经做好了他要兴师问罪的准备了,见他轻描淡写的这一转身,意外之余,反而愣在那里,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一直到西陵越一行人进了凤鸣宫的院子,青青才脸色铁青的打了个寒战,颤抖着声音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口:“娘娘,昭王他……” 这个人,实在是太犀利了。 昨晚的那个刺客,已经在宫里蛰伏数年之久,为了保险起见,在昨天要做那件事之前,卫涪陵甚至都从来没和他联系过的,青青十分确定,西陵越一定找不到线索的。 可是—— 他却还是一眼将这件事的真相看穿了吗? 万一他要把这件事告诉了西陵钰…… 青青想来,就是一身的冷汗。 卫涪陵盯着斜对面已经空旷无人的大门口,却是一样冷静的说道:“他不会说的!” 他要真的要去跟西陵钰抖出来,那就犯不着还特意来这里警告自己了。 “可是……可是他怎么知道……”青青却是六神无主,越想越怕的。 “我说过,他没有证据!”卫涪陵重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说着,又是话锋一转,语气越发鄙夷的说道:“这朝中的局面,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我现在横插一脚,或者——他还在等着坐收渔人之利呢!” 西陵钰在西陵越的面前,根本就完全的不堪一击。 可是皇帝还有其他的皇子,只要一天西陵越没有被册封为太子,不,只要他一天没有坐上皇位,他的敌人和障碍,就都远不止西陵钰一个人。 这么早扳倒西陵钰的话,只会让他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而现在她卫涪陵横插一脚进来—— 西陵越必定也想到了,她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帮扶西陵钰的。 他,在等着她帮忙引其他人入局。 他想利用她,那么就要承担这其中的风险! 这一次,她卫涪陵要走的,就是一朝险中求胜的棋! “可是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青青焦急道,只要想想方才西陵越那一笑面上带着的邪气就头皮发麻。 “青青,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认命!”卫涪陵道。 她素来冷淡的眼底,突然间就翻江倒海,迸射出强烈的怨念情绪。 她说:“南齐,我是注定回不去了。” 青青心里一酸,急道:“还是有机会的!如果太子殿下登基,他不会放着您不管,他一定会想办法接您回去的!” 卫涪陵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笑了。 “真的吗?”她问。 青青却是心虚的别过了眼去。 卫涪陵本来也没指望等她的回答,冷笑道:“青青,你七岁就跟着我了,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我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齐崇?他能为我杀了那个老妖婆吗?他不能!如果他会那么做,那么这些年里,他也早就做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南齐有太后把持朝政,皇帝昏庸无能。 以卫涪陵目前这样的身份,即使西陵钰死,她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回归南齐。 并且,退一万步讲,就算齐崇会想办法给她改头换面,接她回去,那又能怎么样呢?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生不了孩子。 同样的深宫之中的红瓦高墙,在哪里被困死一生,还不是一样的? 卫涪陵的这份心思,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青青却是急得哭了出来:“太后她年纪大了,她还能活多少年?娘娘,这里是大越啊,就凭您的一己之力,您能做什么?而且现在昭王已经看出来了,您要和他硬碰硬的话……” 西陵越方才的话,明显是话中有话。 青青总有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那个人,似是已经捏着了卫涪陵的把柄了。 一旦他恼羞成怒,那么…… 那后果,青青根本就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卫涪陵这时候赢是铁了心的。他的 她的眸色一冷,怒道:“别说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给他一条命,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我部能回南齐了,那么——放手一搏,把大越的天下握在手里的感觉……也应该是不错的。” 那个老太婆,以为已经断了她所有的出路了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东宫一日日的衰败下去,她却突然就不甘于沉寂于此了。 大越的国土,要比南齐广阔的多,如果有朝一日,她能站在这座皇城之巅,那老太婆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就是走投无路又无所畏惧的那一些。 “娘娘——”青青却是一百个不赞成的,在她看来,还是安安稳稳的活着最实在。 “你闭嘴!”卫涪陵已然是听不进去她任何一个字的劝诫了,声色俱厉的瞪了她一眼。 青青立刻噤声。 卫涪陵便是一转身,朝里面灵堂的方向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1章 盟友! 因为赶上皇后的葬礼,皇帝也没什么心情再去计划别的事,当天裴影夜就离京返回了北魏。 一行人走的也是极为低调。 待到出了城,裴影夜便是收住了缰绳,回头又看了眼被抛在身后的巍巍皇城。 赵凛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之间颇带了几分凝重:“主子,咱们就这么走了吗?不管二小姐了?” 裴影夜没说话,眼底的眸色却是沉淀的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凛见他不语,就知道他也是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留着那个女人,始终是个隐患,要不要……” 话,他只说到一半。 裴影夜从远处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赵凛道:“属下只是担心……” “算了!”裴影夜却是摆摆手,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他浅浅的叹了口气,道:“我主要是不知道桐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的事,我不想擅自插手!” 有些世俗牵绊,因人而异,就因为不确定沈青桐对那个女人的真实态度,他这个外人反而也不好随便掺和了。 想着沈青桐到底是个女子,赵凛也不好擅自拿捏她的心思,犹豫之下,也只能作罢。 裴影夜紧了紧披风,庞大的依仗匆匆而行,卷起城外古道上十里风尘不散。 待到这一行人的队伍走的没了踪影,身后堵在城外围观的百姓也就散了。 被堵在城外半天的陆夫人早就急坏了,赶紧吩咐车夫道:“快走!我们不回府了,直接进宫去!” 这段时间,她和陆嘉儿都住在城外的庄子上,和老侯爷作伴,惊闻陈皇后的死讯,自然要回京哭灵的,只是这一番耽搁下来,却是来不及了。 同车的婆子吩咐了外面一声,就爬过去,从柜子里取了两套丧服出来。 陆夫人取了一件,见陆嘉儿还盯着车窗外发呆,就拉了她一把:“嘉儿!” “嗯?”陆嘉儿回过神来。 陆夫人道:“就在这把衣裳换了吧,这时间赶的,来不及回府了。本来皇后出了这样的事儿,咱们陆家就在风尖浪口上,怎么又遇见这样的事情了,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才好!” 想想陆贤妃叫人过去传信时候说的话,陆夫人就头皮发麻。 陆嘉儿接了衣裳,闷声不响的换了,却是没再说话。 为皇后哭灵的三天,可算是苦了这些命妇小姐们了,一跪三天,还要硬挤出眼泪来,三天下来,身子弱些的,勉强撑着出了宫门就要倒地不起,大病一场。 三日后,钦天监测算了吉时,太子西陵钰亲自护送陈皇后的棺木前往皇陵安葬。 时辰选在临近正午的时候,但是东郊皇陵离着京城不算近,所以是一大早送葬的队伍就出发了的。 后妃和命妇百官们大部分已经被遣散,皇子公主和王妃驸马们这些小辈则是要一起前去送陵的。 这来回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西陵越直接带了沈青桐回府。 西陵钰则是要进宫去给皇帝复命的。 刚进了城门,一直沉着脸默然不语的西陵钰就抬眸看了眼卫涪陵道:“本宫要进宫去见父皇,你带着她们先回府吧!” 去的时候,大家都要扮孝子贤孙,所以全是徒步而行,这回来的时候就坐了马车养精神了。 三天下来,每个人都熬得脸色蜡黄,无精打采。 卫涪陵道:“奉命宫里,母后的遗物臣妾让收拾了一些,那宫殿肯定是要腾出来的,臣妾随您一起进宫吧,我再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的!” 皇帝现在不过十四有八,而且他的身子硬朗,正值壮年,虽说皇后之位必须要慎重抉择,但是那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的眼睛都盯着。 无论日后是谁坐上了中宫之位,这对西陵钰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西陵钰提起这事儿就心里一堵,但也无可奈何,就点了头:“那就一起吧!” 卫涪陵颔首,转身掀开窗帘,吩咐了外面几句话。 东宫的侍卫分了一部分出来,先护送西陵钰的两位侧妃和东宫的三位小郡主回去了。 这边他们夫妻一行则是直奔皇宫。 这几天皇帝没上朝,但是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的,所以西陵钰要去以御书房见他,就在宫门口先坐了轿子走了。 卫涪陵目送他离开之后才上了轿,往凤鸣宫的方向去。 她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心里却很清醒的在计算着时间和行程,待到进了御花园,她就叫停了抬轿子的小太监们。 “就到这里吧,本宫有点儿头晕,我透透气,自己走过去!”卫涪陵道。 跟在轿子旁边的青青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僵硬着动作挥停了轿夫。 轿子落地,卫涪陵下了轿,转身打发了小太监们先离开。 “娘娘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青青问道。 卫涪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扶着她的手挪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了道:“就是有点儿头晕,这几天没睡,是有些乏了。” 言罢,她就抬手一指跟着的另外四名婢女道:“本宫在这里歇会儿,你们过去找古嬷嬷,之前收拾好的东西都由她保管的,问问她,有哪些是要留给咱们殿下的,做个册子,去给内务府报备一下,如果拿不了的,就从凤鸣宫里再借几个人帮着抬一抬,都送到宫门去。” “是!”婢女们答应了,屈膝一福就先行往凤鸣宫的方向去了。 待到她们走后,卫涪陵就拍了拍裙子又站了起来。 青青一颗心立刻悬在了嗓子眼:“娘娘!” “走吧!”卫涪陵道,脚下转了个方向,神态自若的往前走去。 她去的方向,是常贵妃的昭阳宫。 青青一边走,一边紧张的注意着周围,唯恐撞见什么人。 但是前面几天给皇后治丧期间,宫里人多,侍卫们也丝毫不敢放松,全都累坏了,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却是比平时懈怠很多。 卫涪陵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待到走到昭阳宫附近的时候,就闪身躲在暗处,顺手脱下了身上的丧服。 青青知道,三天前进宫之前她里面就换了身宫女的衣裳。 卫涪陵把丧服往她手里一塞,抬脚就往昭阳宫的大门方向走去:“在这里等着,本宫去去就来!”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几天大家都是素面朝天,头上更是没有任何的珠玉妆点,趁着夜色,卫涪陵从容不迫的走过去。 “什么人?不知道这里部能乱闯吗?”昭阳宫守门的侍卫直接把她拦下了。 卫涪陵垂了眼睛,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翠玉耳环道:“奴婢的凤鸣宫的,刚才打扫的时候捡到了这个,古嬷嬷说好像以前见贵妃娘娘戴过,就让奴婢过来问问,是不是娘娘遗失的!” 那只翠玉耳环,雕的是凤凰图案。 因为东西小,又是在晚上,侍卫们也看不太清楚,只是谁都知道,凤凰这种图腾并不是可以随便用的。 结果大老粗哪里注意到常贵妃平时用什么首饰?但是也不敢大意。 “你等着!”一个侍卫道,转身进了院子。 不多时,他就引了曲嬷嬷出来,态度有些谄媚的道:“嬷嬷您慢点儿,这前面有台阶!” 曲嬷嬷提了裙子出来。 这几天她也是累的不轻,今天本来都趁早睡下了,又被人叫醒了,就是满脸的不乐意,不耐烦道:“什么耳环?哪儿捡的耳环?给我看看!” 她伸了手出去,忍不住的又打了个呵欠。 卫涪陵伸手出去,张开五指,露出那只耳环。 她的手细嫩白净,但是修剪的精致略长的指甲却不是哪个宫女敢随便留着的。 曲嬷嬷狐疑的一抬头,对上她明显蕴含了几分笑意的眸子,那股子困劲儿登时走了个干净,立刻清醒了。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昭阳宫守门的侍卫不认识太子妃卫涪陵,她可是认得的。 可是这大晚上的,卫涪陵又穿成这样找了借口前来…… 想也不用想,就是有事儿的。 卫涪陵也不说话。 诚然,曲嬷嬷也不傻,回过神来,便是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道:“你跟我进来吧!” 她转身。 卫涪陵也不含糊,顺手有将那耳环往掌中一收,就迈着小碎步跟她进了门。 彼时,常贵妃却是还没有就寝的,正坐在桌旁翻看一些什么东西。 “娘娘!”曲嬷嬷推开门。 常贵妃抬头,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曲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干脆一侧身,把卫涪陵给让了进来。 常贵妃起初也没在意,再一细看才认出了来人。 她一惊,手里捏着一张纸,便是动作生生的卡住了。 “还好娘娘还没睡!”卫涪陵一笑:“母后不在了,如今在宫里大家都要以贵妃娘娘马首是瞻了,这几日为母后哭灵送葬,娘娘辛苦了,我特意过来道声谢!” 这个借口,自然只是个场面上的借口。 常贵妃的心里有了短暂一瞬间的犹豫,但是很快的就拿定了主意,抬头对曲嬷嬷道:“去给我冲杯参茶来!” “是!”曲嬷嬷知道她是要支开自己,却也没多事,转身就带上门退了出去。 常贵妃面上神情严肃,盯着门边卫涪陵的脸孔。 卫涪陵道:“娘娘不请我坐吗?” 话是这么说,她似乎也没落座的打算,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常贵妃从来都独来独往,平时和她之间更是素无交集,这时候也摸不清楚她的来意,但是她的心里紧张,又不想这女人在她这里多呆,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有事?” 卫涪陵一笑,款步上前,顺势扫了眼她桌子上堆着的东西,恰是西陵卫誊写的一篇文章。 “瑞王殿下的字写得不错,娘娘真是教导有方!”卫涪陵道,随口感喟。 常贵妃皱着眉头,眼神防备的盯着她。 卫涪陵当然知道她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刻的风险和麻烦,于是也就不再卖关子。 她敛了笑容,正色看向了常贵妃,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就开口问道:“瑞王殿下这么争气,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兴趣,让他更进一步!” 常贵妃的心头猛地一跳,勃然变色。 她坐在那里没动,只是眼神一瞬不瞬的盯在卫涪陵脸上,似乎想通过这一眼的目光把这个女人的心思看透。 卫涪陵道:“这几天,太子一党弹劾昭王不仁不孝的奏本已经积攒了数十本之多,明天一早都会送到皇上的御案之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常贵妃终于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 卫涪陵面上表情收放自如,淡淡的道:“朝局要重新洗牌了,可是在太子和昭王之间,太子仍然没有胜算,而我——不想给他陪葬。现在,我需要一个新的盟友,不知道娘娘和瑞王殿下有没有兴趣?” 常贵妃觉得这个女人是疯了,而且是半夜跑到她的面前发疯。 她目色一厉,抬手指着门口道:“就凭你吗?本宫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你马上走!” 卫涪陵却是站着没动。 她抬手,压下常贵妃的哪只手臂,看着她的脸,仍是笑意绵绵的道:“不是我!是南齐的朝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2章 常贵妃震了震。 卫涪陵道:“我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会蠢到空手夺白刃的自寻死路,只要贵妃娘娘和瑞王殿下有这个魄力和决心,最终,整个南齐的朝廷都会成为我们的后盾!” 常贵妃闻言,面上神色就越发的凝重起来:“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太子在昭王面前败相已现,最终的结局也就等于是定了,我不想给他陪葬,所以想请贵妃娘娘度我出苦海!”卫涪陵一笑,语气揶揄。 常贵妃冷笑:“要扳倒太子的是昭王,你要谋出路,也该是去求他,来本宫的面前说什么胡话?” 卫涪陵只是笑,也不说话。 其实常贵妃也很清楚西陵越是个什么人,卫涪陵是太子妃,一朝一日,一旦太子落败,他不赶尽杀绝的话,也至多只是留下卫涪陵的一条命。 而显然,这卫涪陵的野心不止这些。 可是大为之争,又不是儿戏。 常贵妃烦躁的一甩袖,仍是面色不善的道:“总之你是找错人了,我实话告诉你,皇上没有立卫儿为储的打算,你不用在本宫这里浪费时间了。方才你说的话,我就当你是都说得胡话,今天出了这道门,就都忘了不提,你快走吧!” 卫涪陵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她沉吟,却是确认道:“贵妃娘娘说皇上没有立瑞王为储的打算?这又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这女人恃宠而骄,真的动过心思,又试探过皇帝的意思吧。 常贵妃只想打发她走,态度并不好:“这和你没关系,总之本宫和你不是一路的——” “那也未必吧!”话音未落,卫涪陵已经出言打断。 常贵妃烦了,才想要翻脸赶人,不想卫涪陵却是话锋一转,突然正色凛然道:“父皇给不给是一回事,如果贵妃娘娘有这份心,那就抢过来啊!” 她的唇角,带着冷酷的一点儿堪称为笑容的东西,那眼神里燃烧了一种信念,仿佛能通过眼睛,直达常贵妃的心里。 常贵妃看着她唇齿嗡合,听着她说:“贵妃娘娘你知道瑞王殿下和昭王之间差在哪里吗?” 西陵卫比西陵越差吗? 常贵妃不悦的皱眉。 卫涪陵瞧见她的神情,心中便是了然,又再继续说道:“你说父皇没有立瑞王为储的心思,那么西陵越所面对的处境就只会比他更糟糕。贵妃娘娘您在宫中的资历不比皇后和贤妃他们,我不清楚对于皇族秘辛你到底知道多少……” 听到这里,常贵妃心里就有数了。 她蹙眉:“你是说陆家的事吗?” 她居然知道?! 卫涪陵的心念一动,心里就多注意了她几分,只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笑道:“看来我今天还真是找对人了!” 常贵妃入宫,也才十多年,而瑨妃的旧事过去却已经是二十余年了,何况当年皇帝下了禁口令,按理说,以她的资历,是不该知道西陵越身世的内幕的。 常贵妃察觉自己失言,但也飞快的掩饰住了情绪。 她转身走到一边,不和卫涪陵正面相对,以免暴露的更多:“我要在这宫里求存,自然就要知道皇上身边有那些禁忌是不能碰的,如果你指的是昭王的生母另有其人,那么这件事,本宫的确是有所耳闻的。” 卫涪陵一笑,看着她的背影,又道:“贵妃娘娘侍奉君侧,对于父皇的脾气想必比我更加了解,如果您知道那其中的内幕,那么就更应该知道,在皇上的心里,昭王西陵越,除了是他的儿子,更是一根刺!” 最后几个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常贵妃的心头又是剧烈一震。 她回转身来:“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要提醒娘娘,昭王能有今天,全然是他自己努力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卫涪陵道:“他是横在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您方才说,父皇无意把皇位传给瑞王殿下,那么就仔细的回头想想,他西陵越是怎么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的,他是这么一步一步得到父皇的宠幸和信任,甚至纵容他做大到了今天这般地步,完全可以太子互夺锋芒的?是凭他的出身吗?就是他的命好吗?瑨妃当年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个普通的妃子,而您,却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如果真要说到瑞王殿下不如西陵越的地方,那就输在了你们的不争上头。我的话,贵妃娘娘听明白了吗?” 这一番话,她陈词激烈,字字铿然。 常贵妃紧抿了唇,袖子底下的手指捏在掌心里,仍然没有轻易表态。 卫涪陵就又上前一步,借着屋子里的灯光,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眼睛道:“皇后被杀,就死在了西陵越的面前,这件事,足以揭开父皇心里的旧疮疤,让他对西陵越的猜忌达到极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还需要犹豫吗?” 她眼中的那种光芒,汹涌而疯狂,仿佛一场风暴席卷,居然是能生生的蛊惑人心的。 常贵妃心中亦是波涛暗涌。 可是,她被情绪压制住了,只是冷冷的盯着面前卫涪陵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那张脸,质问道:“你是要把本宫和卫儿推出去,作为给太子投石问路的踏脚石是吗?” “哈!”卫涪陵一笑,就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皇后在的时候,太子加上皇后,他们母子两个都没拼的过一个西陵越,何况现在皇后人都不在了。在太子和西陵越之前,太子输定了,全部胜算。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只是不想给他陪葬,必须得要另谋出路罢了。我虽出身自南齐的皇室,但是既然嫁到了这里,按照礼法,即使太子薨了,我也只能在这里终了一生,南齐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他们谁都无能为力。贵妃娘娘,我这时候为了自保,不得不给自己凌某一条出路。如果你非要怀疑我是太子派来游说蛊惑你的奸细,那么您不妨回头想想——” 卫涪陵说着一顿,唇角的笑容就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她盯着常贵妃的脸,一挑眉:“说句不好听的,你是手里,除了握着一个皇子,你还有什么?我来找你,若不是带着诚意的,你又觉得我在你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她今天如果不来的话,常贵妃纵然也有那份野心,可至少这一时半刻的都不敢轻举妄动的。 太子再平庸无能,身后还有一个掌握兵权的定国公府陈家。 可是常贵妃呢? 她平民出身,身后空无一人支撑。 卫涪陵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实话。 她除了手里掐着西陵卫这个皇子,再就一无是处了,皇帝又对她暗示过,没有让西陵卫出头的打算,这样的一双母子,在皇帝在的时候,还能仗着庇荫风光一时…… 太子和卫涪陵,何须千方百计的出面算计他们? 回头只要等到皇帝驾崩,他们的融化显贵,全部都会如海市蜃楼一般自己瓦解崩塌,化作新皇宝座之下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也就是因为卫涪从她这里其实没什么好图的,常贵妃才更加怀疑,不能轻信于她。 “如你所言,你人在这里,自古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南齐对我朝一直客气,你又凭什么跟本宫保证,你能说服他们为你所用,甚至是替本宫和卫儿出力?”斟酌再三,常贵妃还是谨慎的。 “所谓不理不早起,让他们看到支持辅佐瑞王殿下的好处了,他们自然就肯于出力了!”卫涪陵道,语气云淡风轻。 她不夸海口,这样说出来的话,反而更具真实性。 常贵妃的心思早就蠢蠢欲动,只是…… 她仍是犹豫,最后还是一咬牙,面容肃然的道:“本宫还是信不找你!” 大位之争,非同儿戏,一旦她这一步跨出去,那么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披荆斩棘,最终摘下那个位子,从此荣光显耀,要么—— 就是中途坠落深渊火海,粉身碎骨。 卫涪陵见她如此,也不动怒。 “哦!”她如此云淡风轻的略一耸肩:“那么,贵妃娘娘现在要揪我去面圣吗?” 揭发她,把她刚才说得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全部公之于世? 常贵妃显然没这个打算的,她这样犹豫不决,也只是在试探卫涪陵的真实用心而已。 常贵妃冷着脸,不动也不说话。 卫涪陵却比她干脆的多,已经径自转身:“那贵妃娘娘就当我今日不曾来过了吧!” 随后,又沉吟:“这个时辰了,不知道淑妃娘娘睡了没有?” 皇帝一共生了七哥儿子。 大皇子废了,早就去了封地颐养,而西陵越身下的老四和老五却都在幼年的时候便夭折了,这样算下来,就只剩下宫里未成年的六皇子西陵卫和七皇子西陵徽了。 卫涪陵其实也是没得选,她不看好太子,西陵越那边又绝对不屑于靠她这一介女流之辈的力量上位,所以她要抛弃太子另辟蹊径,就只能从宫里的这两位皇子之间作抉择了。 她是说走就走,不带半分犹豫的。 常贵妃对她开出的条件还是颇有些心动的,她心里一急,就连忙追上去一步:“等等!” 卫涪陵止步,早知如此的一勾唇,但却只是站着没动。 常贵妃咬咬牙,走过去,神色肃然的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有办法争取南齐朝廷的支持?” “现在还不行,不过等到太子被西陵越斗倒了——我自然会把瑞王殿下引荐过去!”卫涪陵道,丝毫也回避常贵妃对她的探究和试探:“南齐偏居一隅,一直都对大越戒心很重,西陵越的野心很大,手段又狠硬毒辣,这对南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届时只好贵妃娘娘和瑞王殿下适当的表示友善,他们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南齐现在当政的是太后! 一个女人的眼界和格局毕竟有限,能安稳度日的,谁会冒着风险大兴战事,开疆扩土? 常贵妃推己及人,对卫涪陵的话就又多信了几分。 殿外的更鼓,已经敲响了二更。 卫涪陵抬眸,视线越过她去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常贵妃知道部能再拖,这一刻,胸中热血激荡,她狠狠的一咬牙:“好!本宫答应你!” 她竖起手掌。 卫涪陵了然一笑,抬手和她三击掌,定下盟约:“一言为定!” 说完,她收了手,抬脚就走。 常贵妃一转身,又叫住了她:“那么你的计划呢?下一步,本宫又该做什么?” 卫涪陵转身看她一眼,道:“什么也不做,只要稳住父皇就可以了。皇后的事,又给东宫涨了气焰,有这么好的挡箭牌在前面,娘娘又何必这么急着就要流自己人的血呢?” 常贵妃对皇帝还是有些忌讳的,本来也犹豫着不想这么快崭露头角。 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强求。 卫涪陵从她这里出来,径自出了昭阳宫,彼时青青已经急的满头大汗。 “娘娘!”见她出来,青青唤了声,也不敢大声,声音就压抑的厉害。 卫涪陵快走过去,取过她手里的孝衣,重新穿上,也不废话,直接带了她就奔了宫门的方向去了。 因为陈皇后新丧,皇帝垂怜,所以这天就多留着西陵钰在宫里说了会儿话。 这也正好是给卫涪陵争取了机会。 卫涪陵出宫的时候,他人还没出来,倒是十几个宫女太监在忙着搬出来的东西往车上装。 众人只道卫涪陵是身体不适,散步透气去了,一时间也完全没有人怀疑这大半个时辰里她的去处。 卫涪陵上了马车,闭目养神,一直等到西陵钰出来,才一起回了东宫。 这一夜,相安无事,次日一早,皇帝重新开朝,御案之上,弹劾西陵越的奏章就纸片一样的不断往上摞。 言官们口诛笔伐,一致咬死了陈皇后是死在西陵越面前的这一事实,认定了他就是故意的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自古孝道就是为人之根本,陈皇后是西陵越的嫡母,这一条罪名压下来,西陵越就当真成了众矢之的。 朝堂之上,他自然不会沉默,却也只是把当天事发的经过陈述了一遍,然后就也不再替自己开脱,就跪在那不说话了。 西陵钰这天也一反常态,没有当众与他争执,同样也是一语不发的跪在那里,只是眼底悲愤的神色显而易见。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朝中分属于太子和昭王两派的官员却是急了,双方各执一词,争得是面红耳赤,要不是皇帝在场,几乎就要撸袖子大打出手了。 皇帝上了几十年的朝,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朝堂之上如此混乱不堪的乱局,最后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他人一走,这就等于是退朝了。 “太子殿下!”有人过去搀扶了西陵钰起身。 西陵越也自行站起来,一抬头,就见西陵钰正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头一次,带了一种刀子似的冷厉又厚重的锋芒。 西陵越并不以为意,却居然还是主动的开口道:“刺杀母后的刺客身份,二哥还没有核实吗?” 西陵钰其实也很清楚,不会是西陵越派的人。 但是陈皇后是国母,是他的生母,也是他最大的助力,现在陈皇后一死,他就等于失去了对皇帝整个后宫的控制权,可谓损失惨重的。 这笔账,找不到元凶,他也不想找,最燃就记在了敢和他抢夺皇位的西陵越的头上了。 “本宫迟早会揪出幕后黑手,还母后一个公道的!”西陵钰盯着他的脸,每一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西陵越全了面子上的工夫,就不再和他浪费时间,一转身,大步的走出殿外。 外面阳光正好。 “王爷!”云鹏迎上来,“去衙门吗?” “不了!本王累了,回府吧!”西陵越道,款步拾街而下。 西陵钰不可能不把事情闹大,可想而知,现在街上会是一片什么样的呼声。 他虽不介意—— 但是这个时候做出个亲政爱民的样子,是要给谁看的? 显然—— 这时候,皇帝是什么也懒得看了。 西陵越出宫之后就直接回了昭王府。 他的事情多,并不是不去衙门就不做事的,回府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查阅一些密信,并且看公函。 这几天,沈青桐特意嘱咐周管家,让他吩咐了下去,府里的下人也尽量少出门,毕竟太子虎视眈眈的盯着,少出门就能少给对方一些可乘之机。 但是她人不出门,却并不代表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就都听不见。 木槿憋了一整天,晚上过来给她的肩膀抹药酒的时候,便是满脸优思过重的表情,几次的欲言又止。 沈青桐看她这个样子,就忍俊不禁:“有话就说出来,也不怕憋出毛病来吗?” 木槿抬起眼睛看她,咬咬牙道:“王妃,太子一党煽动人心,现在外面的声音很不好听,咱们王爷不是知道是太子妃做的吗?为什么不干脆揭穿了她?何苦要替她背这个黑锅!” 沈青桐用手指戳了戳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莞尔:“他既然都知道背后是卫涪陵在捣鬼了,那还着什么急?现在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总有绝地反击的一日,把该是谁的罪责都扔回去的!” “话是这么说——”木槿听她说的有道理,竟然一时之间也无力反驳,犹豫着,终究还是气闷,道:“也就您和王爷的心大,能受得住这样的诋毁和非议之声。” 沈青桐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又好心情的笑了出来。 其实这几天她也是有心事,顾不上别的,那天西陵越的话说得含糊,她的一颗心就始终悬着,在揣测,他那话里有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因为瑨妃的事,皇帝对他有戒心,所以不肯轻易把皇位传给他,但是太子屡次出错,显然也不是个好的人选,那么皇帝真的还存了别的心思吗? 这样一来,他到底是属意谁? 会是西陵卫吗? 如果真的是…… 想起这种可能,沈青桐就也心烦意乱,总觉得心口堵得慌,正在失神,就听门吱的一声开了。 坐在床边的木槿蹭的就站起来:“王爷!” 沈青桐一惊,抬眸,正赶上西陵越推门进来的时候也是抬眸看过来的那个瞬间。 虽然已经快六月了,但是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意的。 沈青桐打了个哆嗦,顺手把搭在身上的袍子拉上,把外露的肩头掩住。 木槿手里掐着个药瓶,却是自觉,再一刻也不敢多留了,赶紧埋头往外走,顺手带上了房门。 沈青桐站起身来,若无事情的又拢了拢衣襟。 西陵越走过来,却是抬手就往她领口里面摸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3章 昭王殿下讲故事 沈青桐站着没动。 西陵越于是就很满意了。 他拉下她肩头的衣裳看了眼。 她伤的那边肩膀,骨骼错位处已经接回去了,只是因为前面几天都在宫里给陈皇后守灵也照顾不上,所以这会儿还有点肿胀淤青,倒是没什么大的妨碍了。 西陵越的指腹轻轻的从上面蹭了蹭,问道:“没事了?” 他侧目看过来。 沈青桐迎着他的视线,点头:“今天下午又请医女过来看了,说再有个三五天就能消肿!” 她随手把衣裳拉上。 西陵越倒是没反对,缩回了手去,踱步往前,一转身在床沿上坐下了。 沈青桐跟着转身。 他冲她招招手。 沈青桐走过去,他要去拉她的手,她却自己挨着他身边也坐下了。 西陵越也没勉强,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突然这么和谐安静了,很有点奇怪,就轻笑道:“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了?是不是觉得本王现在特别可怜?” 他可怜?全天下可怜的人都死光了吗? 他一开口,沈青桐心里就不痛快,不过略一迟疑,今天倒是没和他顶嘴,只是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正色道:“上回的话只说到一半,皇上那里——” 西陵越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道:“没关系,这潭水是越浑越好的。” 沈青桐本来是想问西陵卫的事的,这么被他一打岔,就又无从说起了。 西陵越脱了靴子,直接和衣往身后的床榻上一躺。 他不说话,沈青桐静默的坐了会儿,终究是心里不安,就又重新转身看向了他,问道:“卫涪陵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外面就听云鹏敲门:“王爷王妃,你们歇了吗?” 沈青桐没应声,朝西陵越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西陵越扭头看向门口,散漫道:“什么事?” 他不说开门,云鹏就心里有数了,于是也不进来,直接隔着门板回禀道:“方才宫里传了消息出来,太子妃去昭阳宫了!” 沈青桐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而用力的攥着衣袖在掌心里,面上竭力的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西陵越听了这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道:“知道了!” 门框上,云鹏的影子转身离开。 沈青桐迟疑着,正想要开口说话。 西陵越仰躺在床上,却是突然伸手一捞。 沈青桐倒在他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脑后发丝,声音里带了几分慵懒的笑意,叹气道:“现在在床上,你非要本王给你说别的女人的事情么?” 齐崇曾经孤身犯险,只为了一个卫涪陵。 所以即便西陵越此时的用词有多暧昧,沈青桐都生不出旖旎的心思来。 她仍是表情严肃的抬起眼睛去看他。 西陵越许是有些累了,不想动。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再次确认道:“她既然对皇后下手了,那就等于是舍弃太子了,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太子定是容不下她的。她会这么做,总不能只是一时的冲动吧?而且——那个刺客的线索就那么干脆利落的断了,足以见得,那是一张她早就布下来的王牌。卫涪陵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冲动短视,她会这么做,必定是有更好的出路了。她的依凭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南齐方面的意思吗?” 两国联姻,本来就是为了街秦晋之好的。 现在卫涪陵却在大越的宫城之内对一朝皇后悍然操刀,这其中的牵扯可是很大的。 西陵越是真挺不愿意在和她在床上一本正经的说这些事的,但是沈青桐一副死不罢休的模样,他这会儿又懒得动,便就笑了笑,答她的话道:“哪有什么南齐的朝廷,自从卫涪陵踏入越土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是南齐朝廷的弃子了!” 他这话,说得笃定异常。 沈青桐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所以,这件事,还真的就只是卫涪陵的个人所为吗? 可是,南齐嫁了一位郡主过来,难道不是为了稳固邦交的吗? 西陵越这绝对是话里有话。 沈青桐心里警觉,狐疑道:“什么意思?” 西陵越又是一笑,暖色的烛光晕染下,他黑眸里笑意璀璨,居然是奇迹般的带了几分顽皮的味道。 那一笑,要不是因为容貌过艳了几分,倒真会叫人觉得只是个明媚的少年那般郎朗干净的。 这时候,沈青桐哪里会被他蛊惑,就着压在他胸膛上的手使劲按了下他的胸口。 西陵越闷笑一声,这才淡淡的开口道:“世家大族,哪家没有点儿见不得人的家私,更遑论皇室了。卫涪陵之所以会被指和亲,表面上看是因为她母亲河阳公主的关系,抬高了她的身份,实际上却是因为齐崇。” 卫涪陵的母亲河阳公主和南齐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果齐崇娶了她,只能算是亲上加亲,并且以她的身份,也不是没有资格母仪天下的。 沈青桐在沈家后院蒙头过了十多年,对朝局之事本来就所知甚少,更别说是南齐那边的旧事了。 她拧眉。 西陵越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眉心,继续道:“南齐太后把持朝政,据说那老太太虽然独断专行,但却是极看重齐崇这个长孙的。齐崇本来就不是南齐皇帝的嫡子,只是长子罢了,按照祖宗的规矩,是立嫡不立长的,齐崇之所以能登上太子之位,靠的全是南齐太后只手遮天的大力扶持。” 他话说道这里,沈青桐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是还有曲折和故事的了。 “所以?”她问。 西陵越笑笑,反正揭的是别人家的短,他倒是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所谓的期望太高,要求就越高吧,很显然,那老太太不看好卫涪陵,为了不叫她祸害齐崇——刚好趁着我家老二示好的机会,把人远远的打发来了这里。” “这件事——”沈青桐沉吟。 “是!父皇也知道。刚好那段时间,北边边境上不太平,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点头应了这门婚事,也算是给了南齐太后几分薄面,日后彼此之间也好说话!”西陵越道。 如果只是齐崇看中了卫涪陵,但是南齐太后不同意,这才把人打发了,那么这件事其实也是无伤大雅的。 只是,听西陵越这说话的语气,沈青桐就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就只是这样而已?”她继续追问。 西陵越本来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帐子外面跳跃的烛火,这时候就又收回目光,视线落回了她的脸上。 他抬手摸摸她的脸。 沈青桐的胃口被他吊得难受,就使劲拧眉盯着他看。 然后,西陵越才道:“中间,其实还出了点儿别的事!” 他这一句一顿的,沈青桐的脾气上来,简直就想下口咬他。 他也是看着把人逼急了,这才又是继续说道:“南齐的皇帝的次子肃王,名唤齐岳,是皇后所出,因为齐崇占据了东宫之位,这母子两个和他水火不容。本来因为卫涪陵的事,齐崇和太后的关系就闹得很僵,可是后来有一天……” 西陵越说着一顿,然后就轻笑出声:“卫涪陵和齐岳被堵在了宫里一处空置的宫殿里。” 沈青桐到抽一口凉气,一骨碌爬起来,脸上神色飞快的变化,掩饰住了那微妙的一点尴尬。 西陵越却还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撇撇嘴,悠然道:“家丑不可外扬,那件事就被盖住了。齐崇那时候也是鬼迷心窍了,还是坚持要娶卫涪陵,南齐太后降不住他,刚好——” 他说着,就笑得越发欢畅了起来:“老二送上门去了!” 沈青桐这时候倒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窥伺人家*,总归不是一件太磊落的事情。 她飞快的定了定神,又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进了东宫,本王不可能不去查她的底啊!”西陵越吐出一口气,然后侧目斜睨她,“故事讲完了,好听吗?” 这哪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沈青桐面上表情僵硬,心里却也说不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齐崇始终没有放弃卫涪陵,这一点,冲着他上次孤身犯险杀入东宫就可见一斑,而卫涪陵,沦落至此—— 沈青桐倒也不至于去同情她。 即使她命途多舛,即使她遭遇了那些坎坷和打击,可是三番两次的挑拨她和西陵越的关系,又拿不相干的下手作为垫脚石,这就是她自作孽了。 沈青桐眼底神色始终冷静肃然。 西陵越盯着她看了半晌,就有点儿肝儿疼了。 “本王倒是盼着你能劝本王两句的,虽然时过境迁,但是好歹阴错阳差,这故事也算凄美不是?女人不都爱看这样的话本,然后再愁绪万千的哭一哭么?”西陵越调侃。 他躺在床帐之下,帷幔将烛火的光亮隐藏了一半,半明半灭间,他眉宇间便有几分妖娆妩媚的姿态。 “有什么好感慨的?”沈青桐却是兴致缺缺,踢掉鞋子上床,直接跨过他去,拉过被子,躺平了在他身侧。 西陵越没再回头看他的表情,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更深的弧度。 “是啊!有什么好感慨的!”他说。 这人间疾苦,多了去了。 卫涪陵被人毁了一段姻缘,又沦落他乡,固然是有些遗憾的,可是—— 他和她这样的人,谁有多余的热血和眼泪去怜悯别人的境遇? 卫涪陵很可怜吗?最起码在那段孽缘之前,她还是富贵荣华,锦衣玉食的皇室郡主,高高在上,受万千宠爱,可是他们,却是从懂事开始,就日夜悬心,过着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生活。 一个人,在绝境之下游走的久了,真的会慢慢铸造出一副铁石心肠,轻易的不会被感动,轻易的不会随便被打动。 毕竟—— 在性命面前,那些,都是用不起的奢侈品。 沈青桐不喜欢听这些厚重的故事,这会儿觉得乏了,就闭了眼要睡。 西陵越在被子底下拿手指戳戳她的腰。 力道不大,却有点痒。 沈青桐往里挪了下身子,闭着眼,不予理会。 西陵越便是干脆一扭身,双手握着她的腰把她提了起来。 沈青桐一惊,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跨坐在了他身上。 她俯视下去。 那人仍是眉目含笑,面犯桃花的懒散模样,道:“本王给你讲故事,可不是为了哄你睡觉的?” 沈青桐怒目瞪他,想翻身下来,可是他两只大手,铁钳一样,死死的卡着她的腰,动也动不了。 时下五月,他的衣裳只穿了两层,而她身上就只一件宽袍,这么蹭来蹭去的,沈青桐蓦的就红了脸。 她试着去掰他的手:“我伤还没好呢!” 西陵越笑:“就是怕本王手下没个轻重,再碰了你的伤处,你自己有分寸,自己来啊!” 沈青桐:…… 干脆拿枕头捂死他算了!这臭不要脸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题外话------ 记得以前有写到表哥表妹议亲的戏码时,有的妹子来吐槽,说什么亲近结婚厉害了,这里科普一下,现在是禁止近亲结婚,因为生娃儿出问题的几率比较大,古代是没这个讲究的,亲上加亲巩固家族关系的情况多了去了。所以,这个不是槽点,勿喷,么么哒!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4章 恐惧 太子一党打压的力度很大,百姓中间也跟着议论纷纷。 再加上西陵越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些年他在公务上虽然没有出过差池或者留下把柄,但是昭王殿下这尊大佛的脾气不怎么好,也是尽人皆知的。 就这么一闹,虽然没对西陵越方面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皇帝也一直态度模棱两可的压着这件事,一时之间,太子的声势却是跟着慢慢起来了。 后面的连着的几个月,有关陈皇后之死的内幕,一直都是百姓中间热议的话题。 其间,沈青桐很少出门,西陵越更是我行我素,看着倒是半点也没这件事的风波影响到。 陈皇后三个月的热孝期刚过,八月初九,顾家就传来喜讯,沈青羽足月生产,一举得男。 沈青羽是个很本分的人,虽然顾岩泽是归于西陵越麾下的,但是这段期间,她也不主动登门巴结,是以生了孩子也没好意思过来报喜,最后却是沈家那边韩姨娘让自己的丫头丹砂过来送了信。 沈青桐让木槿准备了一份礼物送了去。 待到孩子摆满月酒的时候,顾岩泽就亲自下了帖子。 他是在衙门的时候,把帖子给了西陵越的,云翼瞄见了,想着这是王妃的姊妹,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特意献殷勤,把帖子给沈青桐送过来了。 “王妃要过去吗?最近这阵子,外头的风声倒是没那么紧了。”晚上木槿一边铺床一边问道。 “顾岩泽投身在王爷麾下,哪怕只是冲着这重关系,他既然下了帖,我就该走一趟的!”沈青桐道,拆开发髻,慢慢地的梳头。 这时候,她做事情,已经开始有意的考虑西陵越的立场了。 木槿也说不太清楚,好像就是从那次下狱了一次之后,她就发现沈青桐有些不同了,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同,具体的又不怎么说得上来。 沈青桐梳了头发,道:“去准备一份礼物吧!” “好!”木槿答应了。 这天云翼捎信回来说西陵越那边有应酬,应该会晚回。 沈青桐反正没有等他的习惯,虽然现在他已经搬过来一起住了,她也不多过问他的事,收拾了就先睡了。 晚上西陵越回来,看到扔在桌上的帖子,也没说什么。 两日之后,早上沈青桐刻意拖了半个时辰起身,简单的用了早膳,就收拾准备去顾府赴宴。 因为皇后才过世没多久,未免落人口实,她就刻意穿的素净,穿了身绣着暗云纹的衣裙。 九月里,正是艳阳高照的郎朗秋日。 蒹葭撑了伞在她头顶,佩兰带人捧着几个礼盒跟在后面,主仆一行施施然的穿过花园,走到大门口,沈青桐一抬头,却见西陵越刚好也是从前院的方向大步走来。 他身上也是穿了件便袍,没穿朝服也没穿官服。 他居然今天没去上朝吗? 沈青桐一愣,不由的顿住脚步。 西陵越自然也看见她了,见她站着不动,就一挑眉道:“走啊!” 说完,就先出门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 沈青桐有种白日见鬼的错觉—— 顾岩泽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就是孩子的满月酒而已,也值得他特意告假休沐在家去赴宴吗? 这画风,怎么看都诡异别扭。 木槿这时候就开始惶惶不安了—— 王爷这闲的…… 这么看都觉得是要搞事情啊。 几个丫头的心都跟着往上悬,沈青桐才多嘴,飞快的收摄心神,也跟着上了车,路上也一句话也没问。 韩姨娘做事还是周到的,因为今天顾家的客人多,她怕下人们疏忽顾不上,她一早跟着老夫人过来,就让丹砂等在了门口。 本来是怕怠慢了沈青桐,待看到西陵越也一起来了的时候,顾家的下人整个就乱了,完全的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丹砂也是大为意外,行了礼,爬起来就往里跑,不多时以顾岩泽为首,包括沈家的老夫人在内,一行人就火急火燎的冲出来接驾了。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顾岩泽拱手,面容严肃,却很镇定,并不见什么过分受宠若惊的表情或者慌乱。 沈青桐扭头去看西陵越,大抵的心思也和木槿她们差不多—— 这人别是跟着过来要搞事的吧? 西陵越用眼角的余光瞄见她的神情,面上却是闲闲的绽放一抹笑,揶揄道:“你送了帖子给本王,怎么难道就个幌子,本王还来错了吗?” 昭王殿下可不是愿意开玩笑的人,但是他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如沐春风,是真的没有兴师问罪。 顾岩泽面上表情一僵,然后就勉力的笑了,道:“王爷说笑了,王爷和王妃驾临,蓬荜生辉,王爷里边请!” 西陵越却没有马上跟着往里走,而是转头看向了沈青桐,挑眉道:“你跟本王一块儿?” 沈青桐可不想挂他身上做装饰,笑道:“不了,有日子没见到家中的长辈和姐妹们了,我跟祖母他们去后院看看孩子,顺便说说话。” “嗯!”西陵越就没再说什么,略一点头就跟着顾岩泽去了前院。 这边在一众的女客之中,沈青桐算是地位最高的了,一行人拥簇尾随着她一起去了后院的花亭。 彼时那边还有别的客人在。 孩子这会儿正精神,他倒是不好哭,但是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却很精神,躺在摇篮里,一会儿啃着一双藕节似的小胖手,一会儿又费力的想去抓自己的脚。 几位夫人小姐围着摇篮,女人大都是对这样小的孩子没有抵抗力的,屋子里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见过王妃!”沈青桐一行赶到,众人就赶紧转身行礼。 “不必拘礼,你们随意,我就是过来看看孩子的!”沈青桐笑道,走过去。 沈青羽对她,其实是满怀着感激的,赶紧抱了孩子给她看。 那孩子白白胖胖的,这会儿睡饱了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特别喜人。 沈青桐对小孩子这种生物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和癖好,只摸了摸他的脸蛋儿,觉得格外滑腻,忍不住的又戳了戳,力气很轻,大概是有些痒了,那孩子便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刚刚紧张的气氛就又活泛了起来。 顾岩泽给儿子取名叫顾绍祁,而且他的府邸里也就沈青羽这一个女人,如今沈青羽又生了儿子,韩姨娘本来还悬着的心总算彻底的落在了实处。 她这样的女人,是不敢自不量力的期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是话本子里的故事。本来顾岩泽是寒门出身,这才刚入仕,又加上自己对他有恩情在,多少是有些顾忌的,现在沈青羽生了儿子,地位就稳固了,就算以后他再要纳妾,韩姨娘也不担心了。 所以这一天,若是问这屋子里谁是最高兴的人,那还是当属韩姨娘的。 一屋子的女人,气氛就格外活络些。 沈青桐被人围着,寒暄了一阵,就找了个借口起身。 那边老夫人面上偶尔带点儿慈爱的笑容看着这边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闹腾,她自己却是几乎不掺合的。 沈青桐早就注意到了,严肃走过去道:“前段日子正值国丧,我不方便到处招摇,有日子没回去看望祖母了,今天得空,陪祖母出去晒晒太阳,走一走吧!” 老夫人是有话要和她说的,只是依着沈青桐如今的身份,她又没办法主动开口。 其实今天若是沈青桐装傻,不理她,她也是没办法的、 这时候沈青桐开了口,她便是起身道:“走吧。” 沈青羽对老夫人有几分惧意,见到两人起身,面上满溢的笑容就僵硬了一瞬。 韩姨娘是最有眼力劲的,赶紧笑吟吟的抢先一步往外走,一边道:“外头日头烈,我去给老祖宗和王妃找把伞去!” 她引两人出了门,却是拐了个弯,直接把人让进了隔壁的屋子里道:“外头太阳毒,老夫人和王妃还是别处去了,我去叫丫头熬一点酸梅汤过来!” 老夫人点点头,她就带上门出去了。 房门关上,屋子里就剩下四个人。 老夫人带着方妈妈,沈青桐带着木槿。 两人在桌旁坐下。 老夫人道:“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沈青羽孩子都生了,她就免不了记挂沈青桐的事。 之前柳雪意被废,消息西陵越没瞒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沈青桐伤了身子,一时半会儿的恐怕难以受孕。 可是这个昭王妃的位子得来不易,这种情况之下,老夫人忍不住的就会提心吊胆。 “还是老样子,每天喝药养着呢!”沈青桐道,直接就避开了这个话题道:“这段时间,祖母还好吗?” “人老了,总难免的精神不济!”老夫人道,盯着她的脸,却是忍不住的欲言又止。 沈青桐只当看不到她的神情,扭头往身后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道:“刚才我好像没看到三婶和大伯母?” 所谓的大伯母,这时候自然指的是沈和的平妻胡氏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突然一沉,表情没控制好,眼底就闪过一抹阴冷的厉色,道:“胡氏病了,最近脑子时长的不清楚,身边离不开人,林氏看着她呢!” 那一次大夫人是下了狠手的,胡氏的丧孩子,只勉强保住了沈良臣一个。 一次失去了两个孩子,胡氏受了打击,大病一场之后就时常疑神疑鬼的做恶梦,后来慢慢的就神志不清了。 大夫说是失心疯,虽然一直喝药却也不见好转,这时候就只能锁起来了,要不然就到处乱跑,大闹,闹得整个将军府都不得安生。 老夫人是想起家里的那个状况就脑袋疼。 至于三夫人林氏—— 沈青音是太子的人了,她就是为了表明立场,今天也可能往顾家跑的。 老夫人不好明说,沈青桐就也没再过问,只是随后,她就抿抿唇,面有难色的说道:“还有一件事……” 老夫人见她迟疑,不禁的也是心生疑窦,“怎么?” 沈青桐没有马上应声,又再迟疑了一瞬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抬头对上老夫人的目光道:“是关于大伯母的……之前她出事,每次我赶着回去,王爷跟着一起去了,我就没敢说。祖母,那天,其实一大早大伯母是去找过我的!” “什么?”老夫人一惊。 那天早上,大夫人趁乱混出去了府去,老夫人是知道的,只是没找到她人,再加上晚上又发现她的尸体死在了自家的花园里,这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沈青桐道:“她去求我,让我引荐她进宫去见我母妃,当时王爷不在家,我又有点害怕,让她等等,但是她很急,只求我把她送进宫去,后来……我让人把她送进去了!” 老夫人的脑子里翁的一声,突然就乱糟糟了。 沈青桐面上也露出惊恐和疑惑的神色,一边回忆着一边道:“可是后来她就死在咱们府里了,后来我去宫里试探过母妃,母妃好像根本就没见过她,而且——宫门的守卫也没人见过她出宫。,祖母,这件事,我本来不敢说的,可是这件事,太奇怪了,是不是?” 这个时候,老夫人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整个人像是风干了的茄子一样。 沈青桐看着她,已然看到她心里颤抖不已的恐惧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6章 人赃并获 路晓这一跤摔得可谓猝不及防。 “大总管!”有人赶紧帮忙去扶。 皇帝顿住了脚步,回头看过来。 多少年了,还是头回出了这样的事,他本来就心情不怎么好,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路晓才刚爬起来,又赶紧跪下去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没事就赶紧起来!”皇帝不悦说道。 “是!”路晓这才应了声,爬起来,弯身甩着袖子拍打袍子上的泥土,匆忙中刚要跟着皇帝继续往前走,旁边有个宫女赶紧弯身捡起地上的一方帕子喊他:“大总管,您的东西掉了!” “哦!”路晓回头去看,却也没细看,急忙的就要收进袖子里。 这时候陆贤妃和季淑妃陪在皇帝两边,正要拥簇着他往主位上去。 大家本来谁也没多在意,只是陆贤妃的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恰是瞧见那帕子一角绣着的花卉图案莫名眼熟。 “咦!”她不禁沉吟一声,脑中灵光一闪就忽的顿住了步子。 本来这件事她也没太在意的,只是匆忙之中脑子里却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 这念头一起,她便直接回头对路晓道:“你那帕子——借本宫瞧瞧!” 皇帝和季淑妃也都大为意外,不由的也都顿住脚步看过来。 路晓更是意外。 彼时那帕子他已经塞进袖子里了,这就迟疑道:“奴才的东西,拙劣的很,不敢污了娘娘的眼睛!” 陆贤妃却没放弃,又道:“不妨事!本宫就是觉得那刺绣的花样很别致,想借来看一眼!” 她这样的位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宫里绣娘刺绣出来的衣裳手绢,都是随着她挑的,堂堂陆贤妃,居然会把一个奴才的东西看在眼里吗? 众人都觉得奇怪,就都止了步子,盯着两人在看。 陆贤妃的态度坚决,路晓也不能拒绝,就只能顺从的掏出帕子,递过去,一边道:“是下头的小太监拿过来的,奴才就随便用着了,实在担不起娘娘的夸赞!” 陆贤妃没说话,接了那帕子在手。 那手帕,是比较素净的绸缎料子,因为是男人用的东西,所以看着比较低调朴素,只在其中一角上,绣了一簇花。 那是一簇君子兰,翠绿的叶子,花朵娇艳,开的栩栩如生。 路晓瞧着暗刺绣,就觉得不对劲了—— 虽然这帕子和他的那个没多大的区别,但是这绣品却绝对不是一样的,具体的差别在哪里他一时说不出来,但心里就是知道,这就绝对不是他这几天用的手帕了。 “这——”难不成是自己被人算计了?路晓一惊,刚要说话,陆贤妃已经神色凝重的开口道:“这刺绣的针法,本宫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啊?”路晓还没反应过来,季淑妃也狐疑的拿过那帕子翻看。 这时候,却是她身边的大宫女脱口道:“这是昭阳宫里出来的吧?奴婢记得——以前有见过瑞王殿下佩戴的荷包和这个很像。” 此言一出,本来对这些女儿家的物件不感兴趣的皇帝也是眸光一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这一看,路晓登时就出了浑身的冷汗。 季淑妃却好像根本就没多想的样子,抿着唇笑道:“这是贵妃姐姐宫里哪个丫头的绣活吧?”说着,就又仔细摩挲着那花样打量:“这针脚细密,是真做的不错呢!” 路晓这个时候,纵然想解释这东西不是自己的,也居然是舌头僵硬的开不了口。 这时候,皇帝已经从季淑妃手里把拿手帕接过去了。 “皇——”路晓张了张嘴,却是如鲠在喉,说不出个什么来。 皇帝捏着那帕子在手里,眼底的阴霾一纵而逝,虽然是没人看得清楚,但是他抓着那帕子的手却是太过用力了,掐着那帕子上面的布料都变了形。 季淑妃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笑道:“皇上,该入席了,大家都等着呢!” 她原是想把那帕子还给路晓,可是这一扯之下才惊觉皇帝捏的太紧,她根本就没抽出来。 陆贤妃这才察觉皇帝腮边的肌肉紧绷的有些过分,不由得就是一愣,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前面不远处有人喊:“见过贵妃娘娘!” 季淑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常贵妃带着一行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走。 她今天是真有点累了,路晓走后打了个盹儿,不想就错过了时辰,醒来后急匆匆的就往这边走。 “贵妃姐姐怎么才来!”季淑妃还是聪明的,赶紧就松了手,不去招惹皇帝,含笑招呼常贵妃。 按理说这时候已经应该开宴了,所以从远处看到这里聚集了一群人的时候,常贵妃就只觉得以为事情不太对劲。 她多了几分小心,谨慎的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走过来,冲皇帝屈膝一礼道:“臣妾来迟了。” 季淑妃刚想打个圆场,不想—— 皇帝却居然没有叫起。 他手里抓着那方帕子,面上表情倒是收放自如的盯着常贵妃的头顶看了眼,随后便是语带调侃道:“你来得是晚了些,不过也正是时候,方才贤妃他们还在说你宫里丫头的秀活儿好呢!” 他是阅人无数的上位者,不用想都知道,陆贤妃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认出那帕子是谁绣的了。 这时候,她特意提及陆贤妃,明显就是提醒常贵妃的。 陆贤妃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却是不好说什么的,只就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常贵妃去是被皇帝这反常的举动镇住了。 她还半蹲着膝盖,这时候悄然抬眸,看向了皇帝:“皇上——” 话音未落,已然注意到皇帝抓在手里的那方帕子。 常贵妃一惊,脑中轰然一声,惊雷乍现,一时间就完全丧失了思考。 这边路晓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就跪下去请罪道:“皇上明察,这手帕不是得自贵妃娘娘宫里的,是下头的一个内侍小林子送给奴才的!” 这帕子上的绣活是出自常贵妃之手的,其实平时她不太做这些的,只是爱子心切,便经常给西陵卫绣些小物件。 这帕子是她宫里出来的,这一点她十分确定。 只是—— 怎么会落在皇帝的手里,她就实在想不通了。 皇帝是肯定也认出来了,这时候说是她宫里丫头的手笔,那是明显给自己留余地呢。 路晓却知道大祸临头了。 “哦?”皇帝看了他一眼,那表情虽然似笑非笑,但是目光却很有几分威压之势,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路晓知道大祸临头,也不含糊,赶紧扭头冲着个宫女低吼:“还不去把小林子找来!” “哦!”宫女到底还是怕他的,答应了一声扭头就跑了。 路晓转过头来,仍是给皇帝磕头:“皇上明鉴,这帕子真的是下头的人孝敬的,奴才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任何鸡鸣狗盗之事啊!” 不是常贵妃宫里的丫头做的,而极有可能就是出自常贵妃之手的,否则皇帝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明摆着澄清他和常贵妃之间没什么,只能是冲着在场其他人心里的想法,极力的澄清,她也宫里的宫女们也没有什么牵扯。 这个时候,路晓的脑子里基本也是乱糟糟的一片了。 之前小林子给他手帕的时候,他是觉得料子不错,刺绣也算精细,看着瞬间就留着用了,而且那帕子虽然没有用过的痕迹,可是看着成色不是很新,应该是珍藏了不少的年头了,想着也宫里的宫女偶然得了好料子,就一直留着没舍得用了。 这时候他倒是想明白了—— 他之前的手帕,绝对不是皇帝手里的这一块,只是有口难言,却是多说多错的只能闭嘴了。 这边皇帝不说开宴,其他人也不敢提。 毕竟—— 如果真是路晓和宫里的宫女有染…… 对食一事也是宫里的大忌讳,皇帝要严查,谁都不敢求情。 这里的气氛,一时间完全冷凝了下来。 老夫人隐在人群里,她倒是没有细看皇帝手里的帕子和她之前送出来的其实是不同的,只是觉得胸口里积压了多年的一口恶气总算今天能泄出去了。 当然,她深知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所以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这时候就尽量避免,把目光落在别处,都不敢往常贵妃身上看的。 常贵妃这时候也是心急如焚—— 她其实很有信心,知道皇帝肯定不会把她和路晓之间的关系想歪了,可是—— 她才刚刚略是小计,软硬兼施的威逼了路晓站到了她的阵营里,现在皇帝开始怀疑她了,只要一步一步的追查下去,发现她在拉拢路晓,那么,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而显然—— 现在,皇帝的心里已经是这种想法了。 他根本就不信这手帕是别人给路晓的,这时候肯定就已经认定了是她的手伸得太长,做了不该做的事。 并且,她心里也有种十分鲜明的预感—— 路晓今天八成是栽这里了。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捏了又捏,常贵妃使劲的克制,不叫自己的情绪外露。 皇帝就很有耐性的等着,一直到那个叫做小林子的小太监被人叫来,匆忙的跪在了跟前:“奴才……奴才见过皇上,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淑……” 话音未落,路晓已经等不得的扭头呵道:“你还不快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两块手帕是从哪里来的?” 这小林子不明所以,张了张嘴,迷迷茫茫的道:“是——是翠珠给我的,她在花房做事!” 皇帝没说话。 路晓为了摆脱干系,赶紧道:“快去把她人找来!” “这……这……”小林子支支吾吾的,犹豫了半天才说:“奴才听说昨儿个她央着跟管事出宫采买,然后……然后在半路上给跑了。管事的报上去了,内务府已经给外头的衙门报了案,官府正找她呢!” 居然,又是个死无对证? 路晓忽的又出了一身的冷汗,结结实实的又给皇帝磕了个头道:“皇上,这事情太蹊跷了,怎么可能这么凑巧?是有人设局陷害奴才,请皇上为奴才做主啊!” 小林子是真摸不着头脑,只也跟着他伏在地上不敢多说话。 皇帝对路晓的话,是心也不信的—— 这小林子的确确有此人,并且在没有串供的前提下就指出了这帕子的来历,可是—— 毕竟是无风不起浪的。 常贵妃在宫里这么多年,人人都知道她的地位稳固,如果不是真的有迹可循,谁会去踢她的这块铁板? 路晓和常贵妃之前—— 必定是有的查的。 路晓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皇帝半晌没做声,气氛突然就冷凝了下来,让人浑身不自在。 不得已,常贵妃也默默地屈膝跪了下去。 她也不敢贸然开口说什么,隐忍之余,腮帮子都咬牙咬得有点疼了,又过了片刻,一直站在稍远地方的另一个小太监突然缓慢的走上前来,又慢慢的跪了下去,道:“皇上,今儿个中午,昭阳宫里来人,大总管是悄悄去了那边的!” 看,有时候,真的不必要每一步都安排周到,利益趋势之下,自然有人前赴后继的主动站出来。 路晓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人,这个位子,多少人眼红,就有多少人不介意落井下石的踩他一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7章 你后悔了? 这个主动站出来的小太监梅正奇,对老夫人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 “你这狗奴才!”路晓怒极,回头猛地呵斥。 梅正奇咬紧牙关,匍匐在地,强迫自己不去接触他的眼神。 当着皇帝的面,路晓就是再有脾气也稚嫩忍着。 他部能拿这小太监怎么样,就只能是又转向了皇帝,磕头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跟了皇上几十年,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小林子那边也不吭声了—— 虽然那个宫女逃走的时机蹊跷,但是皇帝不往这个方向追查,谁愿意多事? 常贵妃跪在皇帝面前,这时候更是汗毛倒竖。 今天路晓去过她那里,但凡皇帝相查,就能让她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她也是刻意的微微敛眸,避免和皇帝的视线接触。 那边路晓吓疯了,但是对面的人是皇帝,是这天地之间的主宰,即使他跟了皇帝很多年,知道皇帝的很多秘密,这时候却全都起不到作用的。 这普天之下,皇帝最大,他就是抖出再大的把柄来…… 能威胁谁? 路晓语无伦次的不断哀求。 皇帝面上的表情很淡,就只是听着,半晌,他仰天长出一口气,摆摆手道:“拖下去吧!” 这就是要追究定罪了?! “皇上!”路晓几乎是惨嚎出声,声音脱线凄厉。 说话间已经有两个侍卫上前,将他架起来拖走了。 “冤枉!皇上,奴才冤枉!这是构陷!所有人设局陷害奴才啊皇上,您要替奴才做主啊!”路晓不死心的不断挣扎,一直到被拖出去好远都还不住的回头,希望能喊到皇帝心软,收回成命。 然而,没有! 皇帝表面上看,并不曾发怒,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是毛骨悚然的大气不敢喘。 那个人,可是路晓啊! 从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追随,存在于皇帝身边几十年的心腹,就连后妃和皇子们都要忌惮三分的太监大总管。 这样人,从云端坠入泥泞,甚至粉身碎骨,也不过就只是上位者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这时候,用任性惶惶来形容在场的这些女人们也不为过。 众人或是跪着,或是站着,都垂眸敛目,谨慎小心。 皇帝坐在椅子上,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过分的情绪变化,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远处的虚空处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跪在脚边的常贵妃。 常贵妃虽没抬头,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一过来,顿时就觉得毛骨悚然。 皇帝看着她头顶金光闪闪的配饰,开口的语气仍然散漫又冷淡:“你宫里的事,朕就不亲自插手了,查清楚了,给朕一个交代!” 他这就是以秽乱宫闱的罪名废的路晓。 但是常贵妃知道—— 他这还是给了莫大的恩典,放过了她。 “是!”可是,这时候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毕竟是跟了皇帝这些年了,对于这位皇帝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又是唇齿之间吐出这个字的时候就分外艰难,如有千金重。 皇帝已然是没了赴宴的兴致,说话间,已经拍拍袍子站了起来。 他微微抬手,梅正奇就赶紧爬起来,低着头,卑躬屈膝又小心翼翼的过去,伸出手,给他搭着。 “恭送皇上!”陆贤妃因为卷入其中了,这会儿心神不宁,心情也非常的不好,根本没反应过来,却是季淑妃带头跪送。 一直到皇帝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众人这才都不同程度的松了口气,纷纷爬起来。 皇帝一走,这里就属常贵妃的位分最高了。 可是她平时和后宫的姐妹也都不怎么打交道,大家的关系都很冷淡。 陆贤妃因为这事儿被皇帝怀疑了,心情不好,自然就迁怒到了常贵妃身上。 她冷着脸,不说话。 季淑妃就只能上前一步,笑道:“贵妃姐姐,您看这预定的开宴的时辰都已经过了,皇上既然走了,这里是不是就您来主持?” 常贵妃这会儿还哪有心情吃什么酒席。 即使浓妆艳抹,上了很厚重的妆容,她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十分的不好。 “不了!”常贵妃含糊道:“本宫要回寝宫处理点儿家务事,这里你们玩吧!” 说完,竟也是有些失态的,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席了。 季淑妃和她之间,之前因为西陵徽的事情起了嫌隙,见她走的狼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到底是心里有几分痛快的。 于是隐晦的冷嗤一声,季淑妃就又笑着对陆贤妃道:“今日难得又有机会和诸位夫人小姐都聚一聚,贤妃姐姐,咱们都入席吧!” “嗯!”陆贤妃倒是没给她甩脸子,点点头,又招呼众人:“都坐吧!今儿个中秋,难得团圆,大家都随意些,有没有外人,不必过分拘礼!” “谢娘娘!”众人跟她举杯,虽然心里各有唏嘘,但是方才路晓的事儿就算翻篇了。 沈青桐坐在席间,神态自若的举杯小酌。 因为宴上的都是女眷,云鹏一个大男人的,就不好意思站在他身后了,这会儿就守在这边宴会的入口处。 席上,老夫人一边借着酒杯遮掩,一边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来看沈青桐的表情,但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究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和破绽来。 这边常贵妃离席之后,就急匆匆的赶着回了昭阳宫。 “娘娘!”向嬷嬷是十分忐忑的。 毕竟皇帝不好糊弄,放下他是碍着面子,息事宁人了,回头如果叫人暗中细细一查…… 那么,她对常贵妃的有些事,可是知情没报的! 向嬷嬷心里忐忑,边走就边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忍了又忍,最后也还是忍不住忐忑的开口道:“娘娘,皇上今天发火了,居然连路大总管的处置了,万一——” “哼!”常贵妃本来正在匆匆而行的脚步忽的顿住。 向嬷嬷一时没有防备,险些撞到她身上,连忙也跟着挺住步子,后退了两步道:“娘娘——” “还难道没看出路晓的聪明之处吗?”常贵妃盯着她,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啊?”向嬷嬷不解,狐疑的看着她。 常贵妃的唇角带着鄙夷的冷笑,里面威胁的意味明显:“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不是你多此一举的抖出来,就能当成你是从来就没有做过的。就算皇上的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如果说出来,也只是坐实了原有的罪名,让他在痛恨之余,让人多砍你一刀。在这宫里,步步惊险,每个人都没有回头路走!本宫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 她说完,却根本就没等向嬷嬷的反应,扭头又继续急匆匆的往前走。 是了,皇帝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个性,如果他抓住了你的一条罪证,你要是以为你坦白一点,供出更多的秘密投诚就能抵消了原罪,那就实在是拿错了主意了。这只会更加的激怒他,让他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加痛恨和容不下你。 即使后悔她曾一念之差,帮常贵妃隐瞒了一些事,可向嬷嬷的脑子毕竟还没老糊涂,权衡利弊,怕是怕,却知道,只要皇帝不说把她推出去斩了,她就只能是装傻充愣,硬着头皮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么一失神,前面常贵妃就走出去老远了。 向嬷嬷回过神来,赶紧小跑着追上去。 常贵妃一路忐忑的回了昭阳宫。 果然,进门,一抬眸就看到皇帝站在正殿之内的背影。 常贵妃的心里咯噔一下。 向嬷嬷更是如遭雷击,脸色刷的一白,低声道:“娘娘!” 常贵妃侧目斜睨她一眼,使了个眼神,“你别进去!”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的想法,所以有些事,她更愿意自己应付,而不愿意外人来添乱。 向嬷嬷如蒙大赦,感激的险些当场落泪。 常贵妃深吸一口气,就径自抬脚又朝前走去。 皇帝显然是从宴会那边离席就直接过来的,这时候,门边也就只是站着一个梅正奇而已。 “娘娘!”梅正奇倒是客气的,见常贵妃走近,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常贵妃没心思理他,直接错开他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进去。 梅正奇虽然年纪小,但是之前巴结路晓,十七岁的时候就跟着在皇帝跟前服侍了,如今又经过两年的磨炼,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以练就的炉火纯青了。 常贵妃一进门,他就顺手把殿门合上了。 常贵妃的寝宫,按着位分,其规模仅次于皇后的凤鸣宫,这正殿很大,偌大的两扇雕花大门从背后合上,那声音雄浑厚重,轰然一声,断绝了外面明亮的天光。 常贵妃只觉得有什么在她紧绷的心弦之上重重一压,压得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皇——”她是屏住了呼吸,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挪过去的,开口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就带了颤抖。 只这一声刚唤出口,眼前就是一股劲风扑面。 皇帝忽的转身,一巴掌猝不及防的糊过来,常贵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往旁边栽倒在地,先是手肘磕在地砖上,痛的一麻,然后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也是又痛又麻。 眼前金星乱飞,她摔下去的时候就有点猝不及防的懵了。 下一刻,眼前的光线又是一暗。 抬头,皇帝已经面色阴沉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皇上!”常贵妃嗫嚅了一声,歪在地上,手捂着脸颊,一时间也忘了要爬起来。 面前的皇帝,表情说不上有多愤怒,只是那阴鸷森冷的眸子,像是钉子钉入骨髓一样,他看着你,你就恐惧的直想嚎啕大哭。 可是,常贵妃不敢哭。 她颤抖着牙齿,使劲的隐忍着,很小声的说道:“皇上,臣妾……臣妾知错了!” 说完之后,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滚了一脸。 皇帝就是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她。 她又擦了把眼泪,挣扎着起身爬过去,双手扯住男人的袍角,仰头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皇上,你原谅我,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很害怕!皇后……皇后死了,皇后说没就没了……” 她眼中恐惧的情绪是真的,说着,就又绝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哀痛道:“昭王出手太狠了,我一条命死不足惜,可是……可是……” 说着,她的眼神却又癫狂的明亮起来,再次打起精神,跪着过去又扯住了皇帝的袍子,仰头去看着他的脸,哀哀的道:“皇上,我真的不能不替卫儿打算了,自从那个丫头进了昭王府,我就没有一刻安生过的。皇上,卫儿还小,我是真的迫不得已!” 皇帝起初一直没说话,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时而癫狂时而清醒的呢喃。 一直到了这时候,他才突然冷笑出声道:“为了卫儿?” 常贵妃下意思的就想点头,但是冥冥之中又觉得他这说话的语气很有点不对劲,一时迷茫,就只是吃吃的仰头盯着他看。 皇帝的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的道:“为了你的儿子是吗?为了你的儿子,你居然把手伸到朕的身边来了?路晓那个狗奴才的主意你都敢打?” 这些年里,即使太子和昭王两房斗得再怎么样的你死我活,也绝对没人敢把手往他的身边伸的。 但是,这个女人却这么做了。 最可恨的是—— 她居然还做成了。 路晓那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居然真的就背着他,准备接受这个女人的拉拢了? 那可是他身边的人啊,寸步不离跟了他几十年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转移阵营,成了别人的心腹—— 那后果,即使是高高在上主宰天下的皇帝都不敢承担! 那就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如果是别的事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女人,忽然一出手就拉走了他的心腹,这才是皇帝今天最愤怒和不能容忍的。 他想要忍着不发怒,不失态,可是腮边的肌肉抖动,看上去却显得面目狰狞。 常贵妃这会儿是真的后怕——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她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揪出来了。 “皇上,臣妾在这宫里十几年,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从不拉帮结派,一切都是仰仗皇上的,这一次,若不是被逼走投无路,而我的身边又确实无人可用,我也不会求到大总管的身上去。我如果死了,那是罪有应得,可是卫儿——”常贵妃哭诉,同时心里却认定了这个局是陆贤妃在设计她,恨得牙根痒痒。 她是真的害怕,所以哭得悲痛绝望也是不掺假的,却不曾想这一分心就说了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话。 下一刻,皇帝突然倾身下来,掐着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常贵妃本来正一心恨着陆贤妃呢,一个反应不及,直接就翻了白眼,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她双脚乱蹬,拼命的去掰皇帝的手,眼睛恐惧的瞪得老大。 皇帝近距离逼视她的眼睛,那表情狰狞之下,像是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恐怖。 他逼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罪有应得?你——后悔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且请且重,十分的瘆人。 常贵妃已经反应过来,只是这时候被她掐着脖子,连摇头都部能,更是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皇帝却像是着了魔,眼睛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道:“别忘了,当初那事儿也不是朕逼你的,怎么,因为朕没有把皇位传给你的儿子,你这就后悔了?” 常贵妃这时候那里管他说了什么,只想否认,可是完全动不了。 他的手掐得她的脖子越来越紧,居然是连西陵卫从后殿走出来都没察觉,仍是逼视常贵妃的眼睛,质问道:“你后悔杀了他了?你后悔杀了沈竞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8章 面具 这天中秋,太傅和武术教习都休沐回家过节了。 本来上午西陵卫是自己去练功房练功去了,中午回来的时候,常贵妃已经出门了。 她过来这边,是要找常贵妃的,见到人不在,就在后殿打了个盹儿。 本来正睡熟了,所以皇帝过来他都不知道,一直到刚刚皇帝和常贵妃之间起了冲突,他才迷迷糊糊的转醒。 本来脑子也不清楚,正揉着眼睛往外走,甚至都没听见皇帝咬牙切齿的跟皇帝都说了些什么,只一睁眼就看到常贵妃被皇帝掐得脸都青了,登时就睡意全无,几乎魂飞魄散了。 “母妃!”他尖叫一声,飞扑过来,就去掰皇帝的手。 皇帝本来提起旧事,情绪失控,已然有些癫狂了。 这时候,西陵卫冷不防冲上来,他顿时急怒攻心,想也不想,抬起一脚就把人踹了出去。 西陵卫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身子骨还有些瘦弱,被皇帝盛怒之下这一踢,居然直接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翻了远处的桌椅,摔在地上。 方才皇帝那一脚的确有点狠,踹在他肚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内脏。 他惨叫一声,摔在地上,然后捂着肚子刚一爬起来,坐在地上就又哇的吐了一口血。 半大的孩子,低头一看,手掌里一片殷红的血迹,刹那间就吓蒙了,一张脸上,血色全无。 常贵妃一看儿子吐血,本来被掐的已经头晕目眩,快要晕死过去了,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艰难的抓过皇帝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皇帝一痛,怒喝一声,马上就撒了手。 常贵妃失去支撑,摔在地上。 她咳了一声,却是什么也顾不得的,一转身就连滚带爬过去,一把抢过了儿子就抱在了怀里,惊恐道:“卫儿!卫儿!” 西陵卫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本来就怕,这时候就更是恐惧,抓着常贵妃的手,崩溃了一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母妃!母妃我会不会死?我会不会死啊?” 他擎着手心里的血,已经惶恐的仪态全无。 常贵妃看着他掌中鲜红的血色,也是痛的揪心。 她死命的抱着儿子,眼泪也跟着止不住的流血。 这时候,她其实应该跟皇帝去求情的,然而,她却并没有,只是神情无助的抱着儿子,一遍遍的小声说:“没事!没事的!有母妃在,你不会有事的!” 皇帝捂着自己手上的右手站在那里,看着这抱在一起又缩成一团的母子俩,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沸腾的情绪居然奇迹般的慢慢冷静了下来。 常贵妃不求他。 他就有些尴尬的在旁边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那脚步沉重,背影上,又莫名的透出几分颓废和萧索。 常贵妃抱着儿子坐在地上,一直在不断的小声安慰,看似没有理会他,却其实一直拿眼角的余光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她心里算计的很清楚—— 就冲着方才的那种局面,她就部能开口求救。 本来当初他们对沈竞做的事情就不光彩,可是这个皇帝又是个伪君子,明明做了,这么多年以来又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而她的存在,恰是在不断的向他提醒他曾经做过的那件事。 这些年,天知道他伪装的有多么辛苦。 今天突然逮到了一个契机爆发,他本来就失去理智了,她开口多说一句话,稍有不慎就会更加刺激到他的神经。 所以,多说多错,在这个疯子面前,还是少说话的好。 毕竟—— 西陵卫是他的亲儿子啊! 皇帝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推开了殿门。 守在门口的梅正奇是听到了这里面冲突的动静了,他毕竟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这时候就有些忐忑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使劲低垂着脑袋,轻声的道:“皇上!” 他伸出手去。 皇帝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冷着脸,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 梅正奇小心翼翼的服侍着,一边悄悄回头看了眼,就看到常贵妃母子抱成一团坐在地上的背影。 他却也不敢多看,赶紧的收摄心神道:“皇上,回御书房吗?” 皇帝这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他闭上眼,慢慢的叹了口气:“回寝宫吧!” “是!”梅正奇赶紧答应着,出了门见他的面色疲倦,就又提议传步辇。 皇帝没有拒绝,很快步辇过来,依仗便护送他一路回了寝宫。 这边昭阳宫的正殿里,常贵妃母子一直坐在地上。 西陵卫是真的怕了,伏在常贵妃的怀里,瑟瑟发抖。 而常贵妃,虽然口中不断的呜咽抽泣,可是待到皇帝转身之后,她的眼泪也就住了,眼神里一片的清明冷酷,带了一种和她平时的温顺冲突极大的诡异神色。 向嬷嬷探头探脑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过来,试着道:“娘娘?” 常贵妃没动。 她才又大着胆子绕到对方面前,又叫了一声:“娘娘,您……和小殿下,没事吧?” 常贵妃这才看见了她。 她抬起眼睛。 脸上的脂粉太厚,前面哭了一阵,眼泪在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再配合上此刻她眼中森凉诡异的神色,看着叫人觉得毛骨悚然的。 向嬷嬷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常贵妃又低头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的道:“起来吧!他走了!” 西陵卫娇生惯养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被谁动过一指头的,这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里面都绞在了一起,难受的厉害。 他白着脸,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母妃,我……我肚子痛!” “没事!我马上叫他们传太医来给你看!”常贵妃道。 这一刻,她的语气居然冷静的出奇,叫人听在耳朵里,格外的不舒服。 西陵卫却还是内心惊悸,忍不住的问道:“父皇他刚才怎么了?母妃你做错什么事了?” 在他的记忆里,皇帝虽然严肃,但是对他们母子,是真的挺不错的。 再加上他的母妃是宫里一人之下的贵妃,所以那种优越感,还是很强的。 这是头一次,他看到皇帝发怒,而且还是冲着他们母子的,那种恐惧的心情,无以名状。 常贵妃低头看着他,用手擦掉他的眼泪,仍是语气过分平静而和缓的说道:“他为什么生气都和你没关系,总之今天从这个屋子里出去之后,你就忘了这件事。他是你父皇,以前你怎么对他,以后也是一样,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差别来,记住了吗?” 此时此刻她的这张脸,是真的叫人看了就觉得别扭。 可是西陵卫还是从她这话里听出了重点—— 她说的是“不能”,很有些警告的意思。 西陵卫此时自然是想不了那么多的,只是—— 他也不敢招惹皇帝,因为惧怕被他再一次像是今天这样的对待了。 他有意还想问两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实在不想对着常贵妃这张恶心人的脸说话,于是点头道:“好!” 向嬷嬷见他要起身,就要来搀扶他。 不想,却被常贵妃挡开了她的手。 她的目光落在某个虚空的角落里,口齿清晰的说:“自己起来!” 西陵卫捂着肚子,起身那一脚,真的不至于伤他太重,他咬咬牙,还真就自己站了起来。 向嬷嬷这才过来把常贵妃也扶了起来:“娘娘快起来时,地上凉!” 这一次,常贵妃倒是没拒绝,由着她把自己扶起来。 她又对西陵卫道:“回你的寝殿去吧,一会儿我让人宣太医,到时候有人问,你就说早上习武的时候被陪练的侍卫误伤了!” “嗯!”在这一点上,西陵卫还是懂得分寸的,点点头,捂着肚子,又佝偻着脊背一步步走了出去。 向嬷嬷把常贵妃扶到旁边的美人榻上坐下,这会儿一肚子的惊风散外加一肚子的话,可是想了想,还是道:“奴婢先叫人去请太医,顺便打水回来给娘娘洗洗!” 常贵妃没动。 她自己说完,就匆忙的转身出去了。 常贵妃木偶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表情漠然。 向嬷嬷出去了一趟,又很快回来,端着温水过来,湿了帕子就要给她擦脸:“娘娘快擦擦,脸上的妆容都花了!” 常贵妃扭头,看了眼放在旁边桌上的铜镜。 那镜子里,女人的脸孔,看不出原貌,苍白的脂粉上,被冲洗出道道沟壑。 平时她都是一早起来就上妆,待到见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张面具了。 沈家的老太婆大概以为她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防着她们这些人的吧? 她抬手,手指蹭掉腮边厚厚的一团脂粉。 向嬷嬷瞧着她这模样,就像是被什么魇着了一样,心里紧张,忍不住的又叫她:“娘娘,先洗洗吧,一会儿太医过来,您得拾掇好了再见人啊!” 常贵妃冷笑了一声,这才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去擦脸。 她的脸,其实已经不年轻了,比起来真实的年龄,甚至还要更苍老一些。 即使是向嬷嬷,也是头次看到她妆容之后的真面目,登时又是心里一惊,有些错愕的不止如何是好。 常贵妃从镜子里看见了,却也无所谓。 其实沈青桐那样貌,和她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很像的,可是现在—— 纵然她素面朝天的和那个丫头站在一起,也真的不会有人联想到他们会是亲母女了…… 所以,这张面具,不是戴给世人看的,而是她画给自己的。 她一点一点,动作僵硬的擦掉脸上脂粉,用了很大的力气,看得向嬷嬷一度以为她精神不正常了,一直到她卸干净了妆容才如梦初醒,赶紧进去把胭脂水粉都捧出来。 常贵妃对着镜子,又动作熟稔的重新给自己画了一张光鲜艳丽的脸。 向嬷嬷第一次经历她上妆的过程,心里就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感觉,直至常贵妃抿好了口脂,把东西又放回了桌上。 向嬷嬷看着她这样艳压群芳的脸,心里却的尴尬的。 常贵妃甚至能想象的到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可也不过就是自嘲的笑了下,转头看她道:“还不走?一会儿太医来了再叫我!” “我……”向嬷嬷迟疑着,站在那里,心里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的道:“路大总管的事——” 她是不知道方才这殿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可是就冲着皇帝走时候的那个情况,就知道必定是起了更大的冲突的。 “放心吧,他不会再审问路晓了,也没你什么事儿了!”常贵妃淡淡的道,语气笃定。 向嬷嬷却是不放心,胆战心惊的道:“娘娘的意思是,大总管他……他是……” “杀鸡儆猴!他必死无疑!”常贵妃道,那语气,却意外的明快。 向嬷嬷简直就不知道该要如何呼吸了,只觉得紧张的,连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跟着颤抖,愣了半晌,她才有战战兢兢的道:“那……那我们……” 她其实是想要劝着常贵妃安分的,从此就当没有路晓那回事。 显然,常贵妃就没打算这么做。 她站起来,又弯身冲着镜子重新整理了一下鬓边步摇道:“你真当本宫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路晓身上吗?他那边的路子,能铺稳了,固然是好,一旦不行……” 她说着,却是兀自一笑,就此打住了话茬,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就是笑容明艳的又再看着向嬷嬷道:“本宫和皇上相识二十余年,我……很了解他!” 二十余年?她进宫封妃,那也不过就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是怎么个算法的? 向嬷嬷一时反应不及,待到还想追问的时候,外面太医已经到了。 常贵妃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举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光灿烂,她身上贵妃朝服华贵,也是一身荣光无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9章 疑点 昭阳宫的动静其实无人注意。 而这天,自皇帝和常贵妃走后,留在宴会上的人也多有些心不在焉的。 草草的用完饭,大家几乎都是硬挨着等到入夜一起赏了灯,初更过半,陆续出宫回府。 事情既然过去了,云鹏就没再过问,一路上警觉的护卫着马车,路上倒是风平浪静的没出什么意外。 回到王府,木槿不放心的早就等在门房里了,听着马车进了巷子,赶紧出门去迎。 “王妃!”她亲自去扶了沈青桐下车。 沈青桐知道她没跟着去,肯定不放心,就也没说什么,握着她的手下了马车,笑道:“走吧,回去了。” 木槿上下打量一遍,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就点点头扶着她往内院走。 周管家也在门房守了半天,这时候就还是不怎么放心的走过来,戳戳云鹏道:“没事?” 云鹏和他对望一眼,道:“算……是没事吧!” 是沈青桐身上没出什么大事,但是这进宫一趟,他们做的事情可不算少。 不过反正他家王爷走时就只是交代他看着王妃别让人算计了去,王妃没事,那么他—— 就不算渎职了。 周管家看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就也是心里叫苦不迭—— 这王爷啊,您老可千万早点办完了差事早点回来!虽说就您这一纸老虎,也镇不住您那媳妇,但是好歹有您在,咱们都不用跟着被祸害不是? 两个人,垂头丧气的,让人把马车赶紧去,都早早的回房歇了。 这边沈青桐回了院子,蒹葭和佩兰等人见她回来也都很高兴。 木槿吩咐她们去给沈青桐准备洗澡水,她自己先陪着沈青桐进屋换衣裳。 脱了外袍,沈青桐一抬手,袖子里就落出一方帕子来。 料子不错,只是灯光下,看着那颜色却是看着有点显旧了。 “咦!”木槿狐疑的弯身去捡,她是不记得沈青桐早上出门的时候有带着这么一块手帕的。 不想沈青桐却先一步弯身下去,把它捡了起来。 “这帕子——奴婢怎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了!”木槿狐疑。 沈青桐现在是昭王妃,她虽不奢侈,但是出门应酬的时候,还是十分讲究的,再加上昭王府财大气粗的,平时几个丫头给她准备的东西也都精细,这么一块半旧不旧的帕子,是真的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沈青桐笑了笑,将那帕子展开了。 一角上刺绣的花朵,颜色虽然有些老旧了,但是依然可见其针脚细密,十分的用心精致。 木槿本来也没多想,这时候盯着仔细看了两眼,脑中突然有些模糊的记忆浮现—— 许多年前,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你啥时候,小孩子还不太会用针线,有的时候,也依稀就是在这样宁静的晚上,她就是趴在灯影下,看着一个女子的巧手绣着这样精致的东西。 有时候是手帕,有时候是荷包,有时候是小女孩的衣裳,也有时候是男人里衣的襟口…… 那时候,总觉得岁月静好,只要稍一偏头,就看到灯影下女子温和微笑的侧颜,不见得有多少惊艳的美丽,但就是那样认真细致的一举一动,缓缓地流淌成了时光里最彻骨温柔的岁月。 木槿的脑子里,渐渐的有了些印象,却仍是不解:“这……这是……” “今日在宫里,祖母不小心落下的!”沈青桐道,面上表情平淡,说完,便是弯身取下桌上琉璃灯的灯罩。 她拈了那帕子一角凑过去。 “小姐!”木槿惊呼一声,想要去抢的时候却没来得及。 布料的一角燃起漂亮的火花,沈青桐缓缓的一松手,那一团东西就轻飘飘的坠落在地,很快的,火舌席卷,最后只留下微末的一些灰烬。 木槿看着,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了些神志:“这是夫人以前绣的吗?” 沈青桐笑笑,弯身坐下去:“祖母那里,大概还留着些遗物吧!” 那年她六岁,第一次跟着沈家的人进宫,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浓妆之下的那个女人,而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老夫人当然也认出来了。 即使对北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是不知道内幕细节的,可是—— 她的儿子死了,儿媳妇却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宠妃。 她不傻,心里自然会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这些年,她痛恨倪氏,恨到时常的都恨不能撕碎了她。 可是地位悬殊,她能怎么办呢? 其实自那以后,沈青桐在锦澜院里就几乎没见过沈竞和倪氏留下的任何东西,沈竞的东西,是老夫人让人搬走收起来了,而倪氏的—— 案例说,她是该都毁了泄愤的。 毕竟,谁会愿意留着仇人的东西,那得要多堵心啊。 而事实上,老夫人却还是留了她的一些东西的,至于用处—— 也许当初没有想仔细,也不敢想,但多少是有那么点儿打算和意愿的,所以就算是提前做了准备。 常贵妃在宫里,她不可能弄到对方这几年的贴身之物了。 所以就找出了以前的帕子,利用宫女,想办法给了路晓。 这个计划,虽然简单,但是那手帕毕竟旧了,皇帝如果真的有心维护,要细查起来,就还是容易给常贵妃留下澄清的机会的。 她是不在乎老夫人会不会事败被卷进去,但是—— 在常贵妃和老夫人之间,她是有选择的。 于是,她让云鹏找人去昭阳宫里把手帕换了一块,偷了常贵妃最近绣的东西,又让人换掉了路晓身上的。 那个皇帝,太多疑也太唯我独尊了,只要让他心里有了那种想法,他其实真的不在乎一个妃子或是奴才到底有没有冤情的。 何况—— 沈青桐一直都信,当年他们联手做了亏心事,总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的,两个同样龌龊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对彼此完全的坦诚信任?所以,一旦此事的风暴引燃,常贵妃就十有*是要咽下这个苦果。 只是啊—— 后来的昭阳宫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沈青桐显然是没怎么在意木槿的话,手指慢慢的敲击着桌面,沉思。 木槿看着地上的灰烬,不免心疼:“是夫人的遗物啊,小姐您也用不着……” “人都没了!”沈青桐无所谓的一笑,忽而又扭头看她道:“木槿,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木槿本来正弯身拿了帕子去擦地上的灰烬,闻言仔细的想了想,却发现,对于童年时候的很多事,她都有印象,觉得很多的时光都隽永的像是一幅画,可是毕竟那时候她太小了,再加上过去了这么多年,记忆的画卷里,那些人,居然已经虚晃的只剩轮廓…… 半晌,她有些失落的摇摇头:“很久了!” 沈青桐面上倒是一派轻松。 她笑了笑:“是啊!很久了!” 还好,木槿不记得了! 当初沈家跟着沈竞发迹,刚开始的那几年,他的两个兄弟对这个弟弟都有忌惮,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都住到他的府上来,一直都是倪氏母女和老夫人生活在一起的。 后来沈和跟着沈竞从军去了,大夫人就时不时的来将军府走动。 所以,不管是是她还是三夫人,其实和倪氏打交道的机会都不多,后来她能偶然的认出了常贵妃来,可是如果换成三夫人林氏,就算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林氏也未必就会联想到这一重上面来。 如今大夫人死了,算下来,整个沈家,也就剩下老夫人主仆是知道真相的人了吧。 沈青桐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很快的,蒹葭二人就打了热水进来。 这边,东宫的马车回府的路上,青青也才把憋了一肚子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担忧的看着卫涪陵道:“娘娘,今天陈家小姐的事,太子这是认定了是你所为了,那么东宫和定国公府的联姻就应该是逃不掉了吧?” 她想着,又不觉得悲愤:“那个陈婉菱,一个出身地位的下贱庶女,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有心机的一个人,她当时那绝对是故意的,欲盖弥彰的遮掩,最护引导着太子相信这一切都是娘娘您做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以后要真的进了东宫的后院,那还了得? 青青想来就觉得气愤。 而这时候,卫涪陵正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她似乎是对此事并不多在意的样子,兀自沉思了半天,忽而呢喃道:“今天设计常贵妃的那个局,本宫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啊?”青青完全没跟上她思维的节奏,脱口道:“对啊,路大总管明显是被人算计了,那个行踪不明的宫女就是证据,可是这件事……是昭王府的手笔吗?” 当时是陆贤妃最先提到路晓的那块帕子的,她就觉得应该是昭王府和她一起设计的。 毕竟—— 沈青桐已经挑明了她知道卫涪陵和常贵妃暗中来往的事。 如果说昭王府为此先下手为强的针对了常贵妃,也完全说得过去。 卫涪陵还在想,拧眉沉吟道:“我是觉得父皇的对待此事的态度奇怪!” 皇帝太过激了! 即使正如常贵妃所言,他没想过要把皇位传给西陵卫,但是路晓是他多年的心腹,明明那个失踪的宫女就是疑点,他好歹把人收监了再问一问吧? 毕竟—— 如果是有人背后设局,那么这个把手伸进宫里的人,不是更可恶吗? 青青也想不了这么多,就沉默着没再说话。 卫涪陵又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就暂时的不去想了。 她忽又看了青青,正色道:“陈家的联姻跑不掉了,机会不能浪费,那个沈青桐,本宫不想留她了!” ------题外话------ 今天临时状况,只更这么多了,明天多更点儿做补偿,嘤嘤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0章 离间 “娘娘!”青青惊的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卫涪陵面上神情冷淡,却完全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青青张了几次嘴,才道:“娘娘,既然明知道昭王府的人不好惹,您不如就此收手吧?和他们这样的硬碰硬,何苦呢?而且奴婢看那昭王妃就是个小姑娘心性,今天的事,她是做的过分了,可是后来到底也没有死磕,她也未必就是容不下娘娘的。纵使大家之间以前有些过节,以后尽量避着点儿也就是了。” 杀了昭王妃? 那昭王殿下拿着他那王妃当宝贝似的,据说最近昭王妃恃宠而骄,几乎都不进宫给陆贤妃请安,陆贤妃那里也都忍气吞声的没计较呢。 卫涪陵如果真要动了她…… 西陵越可是抓着她的把柄呢! 卫涪陵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怕西陵越?” 青青不语。 卫涪陵就又冷笑了一声道:“一个有所求和有所图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知道我的底细,可是你忘了,他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都这么久了,他为什么没有动我?不过就是不想承担后果罢了。反而是那个沈青桐,这丫头可没有西陵越那么多的顾虑和算计。今天是阴错阳差,陈婉菱的反应超出了她的预期,否则的话,我还真的未必就能脱身。” 沈青桐那丫头,简直就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 今天在宫里她就明目张胆的威胁挟持自己?如果再有下一次,卫涪陵是真的不敢保证她还能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是昭王……”青青总归是想到西陵越就头皮发麻的。 卫涪陵却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那就赌一把好了,看看沈青桐有没有他苦心孤诣某算上你了多年的皇位重要!” 太子和常贵妃,西陵越在大越朝中本身就的腹背受敌的,何况陈皇后死后,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大打折扣了。 这种情况下—— 他轻易绝对不敢再和齐崇当面宣战的。 他能纵容沈青桐不敬陆贤妃,那是因为他和陆贤妃之间本来就有问题,卫涪陵可不认为他这就是为着沈青桐的。 她心意已决的时候,就谁说什么也没用了。 青青心急如焚,却也再不能多言了。 马车回到东宫,刚在大门口停下来,门内管家就亲自迎了出来:“娘娘,您回来了?” 卫涪陵被青青扶着下了车,看见他,便是心中了然,道:“有事?” “殿下请您去书房!”管家道。 青青抓着卫涪陵的手,手指不由的一紧。 卫涪陵不动声色的拍了下她的手背,冲管家一点头道:“好!” 说完,就举步上台阶,进了大门。 彼时前院西陵钰书房那边,他提前已经把人都支开了,这时候就只有一个来宝守在院子里。 见着卫涪陵主仆从外面进来,他连忙站直了腰板儿:“娘娘!” “殿下要见我?”卫涪陵道。 “是!”来宝恭敬的点头,抬眼看了一下青青,意思很明显。 青青却是抓着卫涪陵的手,担忧的没有松开。 卫涪陵就是微微一笑,安抚道:“在院子里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说完,她强行拉开青青的手。 来宝小跑着过去开门。 彼时西陵钰正坐在案后看一些东西,但是神情烦躁,明显是心情不怎么好的。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 “殿下!娘娘回来了!”来宝道。 卫涪陵举步进去,他没跟,直接从后面又把门给关上了。 卫涪陵面上神色坦然。 彼时西陵钰也在看她。 卫涪陵一勾唇,率先开口道:“殿下这是已经去过定国公府了?” 西陵钰本来还为白天宫里的事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没想到卫涪陵一开口就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他的眉峰敛起,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 卫涪陵知道他为什么没发火。 她笑笑,走进去,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仍是云淡风轻的说道:“陈婉菱什么时候入府?” 西陵钰也不想彻底把南齐朝廷给得罪了,所以,今天,仍是会尽量缓和彼此的关系,这一点,是一定的。 西陵钰咬咬牙,站起来。 他举步绕过桌子,走到卫涪陵面前,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夫妻两个,倒是有段时间没有这么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西陵钰勉强把所有的火气都压下去,面色不愉道:“外公的年纪大了,难免多疑,母后仙逝之后,他就开始疑神疑鬼。既然唯有这样,他才能安心,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说话间,他语气一顿,转而又道:“你是本宫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即使陈婉菱入府,对你的地位也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 卫涪陵一笑,转头看向了他,“这个无所谓,很熟咱们东宫的后院里头,从来就不缺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的,殿下既然觉得有这个必要,那就接她过来好了。” 这个女人,还真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以前她对他弄进府里的女人不闻不问,那是因为那些人都只是妾室,说的难听了,玩物而已,她是真的没必要跟她们计较什么。 可是—— 定国公这次的要求也是正妃之位。 西陵钰的眉头紧皱,等着卫涪陵的后话。 果然,卫涪陵紧跟着已经话锋一转道:“我关心的是以后!现在,为了殿下的大业和将来,我可以让步也可以忍,可是将来有朝一日,待到殿下荣登帝位之后……” 西陵钰道:“后位自然是你的!” 毕竟,是要有个先来后到的吧! 而其实,说到底,他还是不能放弃南齐方面的关系的。 卫涪陵一笑:“一个空架子的后位,我不稀罕。” 西陵钰的脸色一沉,脱口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卫涪陵于是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然后回头斜睨他一眼,凉凉道:“现在为着拉拢定国公府的关系,殿下你要怎么样都无可厚非,我不会过问,不过有一句话我说在前头,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不管是陈婉菱,还是她生的孩子,我是一个也不能留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冷淡而平静,仿佛是理所应当一样。 “什么?”西陵钰却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猛地拍案而起,指着她怒骂道:“你疯了吧你!” 卫涪陵转身,仍是坦坦荡荡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或者,殿下您先休了我,然后再娶她?” 不管是定国公府,还是南齐的关系,西陵钰都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他咬着牙,眼神阴鸷的盯着卫涪陵,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卫涪陵冷笑不语。 西陵钰怒道:“要不是你自己胡作非为,还给人拿住了把柄,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件事了,本宫会出此下策,全都是你逼的,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和本宫讨价还价?” 卫涪陵道:“我没有和殿下讨价还价啊,我只是把我会做的事都如实的禀报给殿下您知道。”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猖狂和无礼了。 西陵钰怒目圆瞪,刚要发作,卫涪陵已经再度冷笑道:“就如同今天宫里的事,殿下您都不觉得有必要等我回来听一听我的解释,而是直接去定国公府,定了两家联姻的关系一样——您做您的事,我也做我的事,大家彼此彼此,这样才算公平不是吗?” “你还在这里强词夺理?”西陵钰闻言,却是怒极反笑,“你敢说今天宫里的事情和你无关?” 卫涪陵挑眉,冷冷的道:“我敢!” 两个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她这个人,西陵钰还是了解的,虽然性子有些古怪,有时候又很桀骜,但是基本上,还算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可是白天宫里的事,如果不是她做的,那还能有谁?难不成还真是自己冤枉了她吗? 西陵钰的目光微微一闪,突然有了片刻动摇。 卫涪陵看在眼里,也不过鄙夷的冷嗤一声,就在西陵钰等着听她解释的时候,她说:“时候不早了,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却是真的抬脚就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是真的不屑于和西陵钰解释什么,有时候,真相,其实真的是完全玩所谓的东西。 她推开房门。 外面来宝低着头摆弄手指头,青青则是扯着脖子张望过来。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敛神。 “娘娘!”青青抢上来一步。 卫涪陵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目不斜视的走下台阶,然后仍是和来的时候一样,步调优雅从容的一步步出了院子。 西陵钰站在屋子黑暗的阴影里,盯着她的背影,目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来宝走进来,试着叫他,“您要歇了吗?今晚——” “白天宫里的事,都有谁看见了?”西陵钰却是突然问道。 总不至于是陈家人为了逼他就范,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吧? “啊?”来宝挠挠头,却是为难:“后来奴才背地里找人问了,事发的时候就咱们娘娘,表小姐和昭王妃在,后来等国公夫人带人赶过去的时候,表小姐已经在水里了,倒是……” 来宝察言观色,忖度着西陵钰此时的心态,如实道:“没人看到她是怎么掉下去的!” 沈青桐那边,西陵钰是直接忽略不计,根本就没想过要去跟她确认什么的。 只是这时候,怀疑的种子却在心里生了根—— 如果真是陈家人自导自演,那么那一家子也是有够恶心人的了。 “殿下?”来宝见他又失神,就又试着叫他,“今晚要哪位娘娘侍寝?小的先去知会一声。” 西陵钰却是没什么心情的,摆摆手:“你出去吧!” 说完,自己又心不在焉的走回了案后。 彼时,内宫。 这一整天,季淑妃是真累的不轻,宴会只一散席,她吩咐了下头的收拾,自己就先回了寝宫。 一路上坐在辇车上,已经昏昏欲睡。 宫里的夜,寂静非常,一路走下来,夜色粘稠,透出来丝丝寒意。 季淑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干脆强打精神睁开了眼。 “娘娘冷吗?就到了!”随行的大宫女道。 “嗯!”季淑妃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应了声。 待到辇车在寝宫外面停下来,她被宫女扶着下了车,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小殿下呢?” 宫女一转头,还不等开口,问询迎出来的奶娘就赶紧道:“回娘娘的话,之前遵照娘娘的吩咐,小殿下带回来了,一下午都在屋子里呢,没出去!” 中午出了事之后,季淑妃也是被儿子吓坏了,赶紧叫人带回来,看管起来。 她脚下步子一顿,想了想,就转了个方向,朝西陵徽住的偏殿走去。 奶娘赶紧快跑两步,过去开门。 彼时天色已晚,西陵徽倒是精神,手里拿着把木剑在屋子里比划。 见到季淑妃回来,他也知道自己中午甩掉奶娘的事要挨骂,于是立马咧嘴一笑,扑过去就抱住了自己母妃的大腿:“母妃!” 季淑妃那时候是真生气,但是这会儿被他一撒娇,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转头吩咐奶娘道:“去准备点吃得来!” “是!”奶娘应了,关上门,走了出去。 季淑妃于是蹲下去,看着西陵徽的眼睛,正色道:“你跟母妃说实话,白天陈家那个姑娘,到底是怎么掉水里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1章 未来的太子妃失踪了? 西陵徽到底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和那么好的定力。 他下意识的躲开季淑妃的眼睛,道:“就是……那么掉下去的!” 季淑妃越发觉得这事情蹊跷,就抓着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加重了语气喝问道:“小孩子不要撒谎,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母妃说实话!” “是实话啊!”西陵徽道,却因为心虚,声音明显的不高。 他说完,一扭头就捡起落在地上的皮影小人跑了。 季淑妃盯着她,半晌没动,直至外面向嬷嬷敲门:“娘娘,奴婢给小殿下送吃的来了!” “进来吧!”季淑妃道,这才扶着膝盖站起来。 外面向嬷嬷推门进来。 身后跟着个手里端着托盘的奶娘。 “娘娘!”两人走上前来,向嬷嬷是第一眼就发现季淑妃的神色不太对劲的。 季淑妃看了眼奶娘手里端着的奶羹,点头道:“本宫不在,他晚膳又没吃多少吧,让他吃了再睡!” “是!娘娘!”奶娘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季淑妃就转身把手递给向嬷嬷道:“走吧!” 向嬷嬷赶紧扶了她的手。 待到跨过门槛的时候,季淑妃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里里面的儿子。 “娘娘?”向嬷嬷试着叫她。 她才又继续举步往前走。 待到回到了寝殿里,向嬷嬷就打发了宫女们去打水,她自己亲自给季淑妃卸妆,动手把一头乌黑的发丝打散。 “娘娘还在想白天时候小殿下的事儿吗?”向嬷嬷问道。 “当时两个奶娘追那么紧,还把他跟丢了,很显然是那个丫头故意帮他瞒着的!”季淑妃道面色凝重中又透着忧虑。 “小殿下贪玩……”向嬷嬷道。 “本宫知道,她对徽儿当是没有恶意的,最起码就着目前的这个状况,是没有的!”季淑妃打断她的话,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里看对了眼,徽儿喜欢与她亲近,那孩子毕竟是小呢,哪里直达搜世道险恶?” “娘娘……”她这感慨,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向嬷嬷也觉出了她的话里有话了。 季淑妃拿了梳子梳头发,一边眉头紧蹙道:“方才本宫刻意的问他了,就白天陈家小姐的事,那孩子就一口咬定了说他不知道,也不想想,那从头到尾他都跟着那个丫头还有太子妃在一起的,那陈家小姐总不至于是自己找了个池子跳进去寻死的,其中必有猫腻的。” 季淑妃越说,面上神色就越是显得凝重。 向嬷嬷思忖片刻,也是不由的勃然变色,“娘娘您是说……” 季淑妃心烦意乱的回头看她,“如果是太子妃做的,徽儿不会这样替她遮掩的!” 换而言之,西陵徽刚才那个明显撒谎的表情已经说说明一切了。 他只有可能是为了维护沈青桐才撒的谎。 向嬷嬷想通了这一点,也是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季淑妃道:“本宫虽然没和太子妃正面打过交道,可又不是不认识她,她不是个那么沉不住气的人,更不可能当着徽儿和昭王妃的面行凶的,本宫左思右想,反而是那个丫头——如果是她栽赃嫁祸呢?” “可是这件事之后,东宫和定国公府联姻一事就算是敲定了的。”向嬷嬷不解。 “可是太子和太子妃之间起了嫌隙,这样一来,太子和南齐方面的关系恐怕就不是那么好的了!”季淑妃道,顿了一下,又补充:“而且当时也是陈家小姐机敏,换个人的话,一旦不依不饶的闹起来,你想想,太子妃因为嫉妒和争宠而在宫里行凶杀人?这样的事情,也算是今天丑闻了吧,到时候整个东宫的名誉都会收到冲击,而南齐为了维护自己人的面子,还不得和定国公府正面对上吗?一旦南齐的朝廷出面给太子妃撑腰了,那么太子和定国公府的联姻就一定没戏!” 只能说阴错阳差,让西陵钰去感谢陈婉菱吧。 向嬷嬷越想越心惊,最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真是这样,那赵王妃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这可是在宫里啊!” 季淑妃真正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她叹了口气,抬手使劲的捏了捏眉心,苦笑道:“本宫也愿意相信是这样,否则……她猖狂成这样,在宫里行凶的事和咱们无关,也可以撇开不提,可是她作恶,却还不避讳人,特体带着徽儿这么个口风不严的孩子去做见证?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啊?”向嬷嬷是真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怎么够用了。 “就算她想不到,她身边今天跟着的那个侍卫却是个稳重的,能不提醒她?”季淑妃显然也没想着等她的回答,苦笑了一声道:“她是故意的!” “故意的?”向嬷嬷于是就更糊涂了。 季淑妃道:“她是故意让本宫知道这件事的!” 她站起来,又是神情苦涩的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屏风后面去宽衣,“昭阳宫那事儿本宫瞅着也是蹊跷,常贵妃平时都循规蹈矩,比我们都更懂得揣摩圣意,她做事,是不可能出错的,可是今天却把皇上给惹怒了。如果真是路晓和下头的宫人有点什么……他跟了皇上几十年了,皇上至于连当面对质都没有就定了他的罪吗?依着本宫来看啊,十有*,是常贵妃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瑞王大了,刚好皇后没了,这宫里都以她昭阳宫为尊,说她会在这时候动了大心思也不足为奇的!” 向嬷嬷还愣在外面。 她只是妇人,从季淑妃小的时候就开始服侍,后来又跟着进宫,真的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哪里能明白这朝堂险恶,以及一面暗藏的玄机来? 季淑妃的声音一直带了几分疲惫,从那屏风后面娓娓飘出:“那丫头这是借着徽儿给本宫带话儿呢,用心良苦的提醒着本宫可不要想不开!” 皇室之中,无夫妻,无父子,也不会有兄弟! 大家不过都是互为垫脚石罢了,利益互不冲撞的时候,一团和气,真要谁挡了谁的道儿,那是绝对不会有人心慈手软的。 毕竟皇位只有一个,要么坐上去,要么—— 死! 西陵徽还小! 可再小,他也是拥有皇室血统的皇子。 沈青桐这是在警告他们母子,千万不要拿错了主意,否则—— 就算是在宫里,她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西陵徽的命,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比如…… 今天?! 想着西陵徽被她拐走的那大半个时辰,季淑妃就还是后怕的心里发抖。 向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帮她换衣裳,一边道:“如果真是这样,也是她太小人之心了,咱们小殿下才那么小……” 季淑妃笑笑,感慨着道:“是啊!他还小呢!” 心里却也庆幸,好在是她的儿子晚生了几年,从一开始就让她看出清楚了太子和昭王之争的惨烈,而从一开始就断绝了那样的野心。 沈青桐这么拐弯抹角的给她警告,其实真的是小人之心了。 想了想,季淑妃还是嘱咐道:“徽儿这孩子太淘气了,两个奶娘也是没用,明天你把咱们宫里的侍卫都叫来,本宫挑两个,以后让他们跟着吧!” “好!”向嬷嬷点头应了。 季淑妃就又补充道:“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昭阳那边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了,总之那母子俩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回头你也交代下去,让咱们宫里看管好自己的门户,多防着他们点儿!”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真的是常贵妃母子要在这大位之争中横插一脚了,以后这宫里宫外的恐怕就更不太平了,纵使她真的就只想守着儿子安心的过日子,恐怕也是不能的了。 西陵钰,西陵越和西陵卫…… 这三方面比较起来,目前就属昭王西陵越最难缠了,但是平心而论,季淑妃倒是有点希望最后他能拔得头筹的,虽然不指望着能跟着他沾什么光,但至少—— 就是这个人太桀骜强势了,他越是强大,才不会患得患失的对假想敌开刀。 反而,如果换成是太子和西陵卫之中的任何一个,她反而不敢保证了。 人在深宫,有时候,真的不是你安分守己就行的。 你不争,也未必代表着别人就会放过你。 季淑妃想着眼前的处境,就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这宫里宫外的,怎么就都不消停呢?” 向嬷嬷抬眸看她一眼,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宸妃娘娘和大殿下不就躲出去了吗?要不娘娘也去求一求皇上,早点给了咱们小殿下封地,娘娘也跟着享清福去?” “哪儿那么容易的?”季淑妃失笑,“她那是大皇子的情况特殊,离不开亲娘,皇上不得已才要应允她跟着去的。” 她说着,一顿,却又沉吟:“不过说起来,如果真能让徽儿躲出去,也未必不是个好的出路!” 向嬷嬷才要接口,她已经又改了注意,摇头道:“算了,他这才多大,就算皇上真的开了天恩划了封地让他过去,本宫也舍不得啊。暂时就先这样吧,你让他们平时多注意点儿就是了。” * 中秋过后,西陵钰倒是没有赶在那么敏感的时机就进宫去请旨赐婚,一直又挨了五六日,这天早朝之后他主动跟着去了皇帝御书房。 当时皇帝屏退了身边人,没人知道里面父子两个都说了什么,只是西陵钰在里面呆了有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出来。 然后,当天的下午就有人去定国公府颁了赐婚的圣旨。 给出的理由是定国公戍边有功,又对朝廷忠心耿耿,所以赐了他的孙女太子平妻之位,顺便,也算是对陈皇后横死一事的补偿了。 这样说,而没有拿卫涪陵部能生育做引子,也算是全了卫涪陵的颜面。 圣旨一出,整个京城里就炸开了锅。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达官显贵之家,娶平妻的都很少见,这却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有太子娶了两个太子妃的。 民间百姓倒是不会想的那么深远,只是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揣测,以后等太子登基做了皇帝了,是不是也要册封两位皇后了。 毕竟事不关己嘛,也就当新鲜事和笑话看了。 可是消息一经传开,东宫的后院里却整个儿沸腾了。 以侧妃黄氏为首的一众妾室全都红了眼,她们不敢去找西陵钰说大道理,就全都一窝蜂的涌到了卫涪陵的院子里,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请卫涪陵出面做主,一定能让太子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彼时卫涪陵正在屋子里逗着小郡主玩儿。 孩子还小,本来她拿了桌子上的流苏逗她,她伸手去抓,正乐得咯咯笑,冷不防外面一群女人冲进了院子里,扯着嗓子吵嚷起来。 小郡主卫涪陵这院子里的宝贝疙瘩,平时奶娘和丫头们都是宠着哄着的,这时候被一群女人一闹,登时就不高兴了,嘴巴一扁,就也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小郡主别哭!”青青手忙脚乱的,可是哄孩子她又不在行,想去叫奶娘,外面却被堵的水泄不通。 卫涪陵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终是有点不耐烦了。 她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腰牌甩出去,冷冷的道:“告诉她们,谁要觉得此事不妥的,本宫马上送她进宫,让她去跟父皇讲这个道理去!” 圣旨都下了,合着这一群女人是还指望拿她当枪使呢? “是!”青青接了那令牌,出去把她的原话一说,果然那一群女人瞬间就安静了。 太子妃雷厉风行,是说到做到的,她们本来以为卫涪陵是最恨这件事的一个人,所以才敢来闹,这一看卫涪陵根本不在乎,也没打算管,就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赐婚的消息一出,定国公府便是门庭若市,连着几天,往来道贺的客人络绎不绝。 陈婉菱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也不需要出去见什么人,多数时候还是安静的在后院里绣嫁妆。 这天夜里,丫头半夜出去小解,进来的时候觉得屋子里有点凉,摸到床边去想要看看她被子盖好了没,伸手一摸,却赫然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居然—— 没人在! ------题外话------ 季淑妃身边的向嬷嬷,常贵妃那边是曲嬷嬷,这卷开始,前面常贵妃的人我一直写成向嬷嬷了,这里先纠正一下,晚点我去把前面的改过来,扶额!脑袋里都是浆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2章 虚惊一场 小丫头的心里一空,愣了片刻,又再伸手摸了摸,终于,下一刻的心情就变成了恐慌。 她颤巍巍的转身去点了灯,回来照着一看。 床上被褥凌乱,却也看不出什么挣扎或打斗的痕迹来。 这个时候,她也只能是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一转身,去门后取了灯笼点上,然后出灭了桌上的宫灯,提着灯笼就出去了。 自从陈婉菱成了国公府的嫡女之后,她才搬到了这个院子,身边的仆役也跟着多了起来。 本来她身边就一个丫头,就是上回跟着进宫的灵蕊,也和她比较亲近,可是那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再加上上回在宫里受了惊吓,就病倒了。 所以这几天跟在陈婉菱身边的,就是国公夫人给她的另一个大丫头芸儿。 这芸儿以前在国公夫人身边就是一等丫头,到了陈婉菱身边,就相当于是这院子里的管事了,这是个胆大心细的丫头。 虽然心里着慌,这时候她还没乱,一边轻手轻脚的关了门,一边提着灯笼就出了院子。 沿着后花园的小径,芸儿一路走,一路找,却是直接去了国公夫人那里。 “芸儿姐?”门房里打盹的小丫头揉揉眼睛站起来,十分的意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老夫人已经歇下了?你去找一下阮妈妈,就说我有事!”芸儿道,也不敢声张。 小丫头知道她现在在老夫人面前得势,并不敢有怨言,直接把人让进了屋子里:“那你等会儿,我去叫!” 芸儿进了屋子,却是连坐一坐的心思也没有。 好在阮妈妈来得不算慢。 这大半夜的,她本来正睡的香,一听说是芸儿连夜找来,就也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的,于是就赶紧披衣过来了。 “阮妈妈!”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芸儿赶紧开门迎出去。 阮妈妈看她一眼。 芸儿会意,就赶紧迈出了门槛:“阮妈妈,借一步说话!” 她不进门。 阮妈妈使了个眼色,那看门的丫头就又躲进了耳房里,关上了门。 “这大晚上,你怎么——”阮妈妈皱眉。 芸儿拉着她的手,这才慢慢的变了脸色,焦急道:“妈妈,好像是出事了,二小姐——二小姐突然不见了!” 阮妈妈也是被唬了一跳,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什么叫二小姐不见了?” 芸儿也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于是就压低了声音道:“半夜我去小解,等回去一看,小姐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啊?”阮妈妈顿时懵了。 芸儿记得跺脚:“二小姐一直都循规蹈矩的,通常入夜就不出门了,我过来这一路,都看了,也没见她在园子里,阮妈妈,这事情可不小,万一……” 她说着,自己就先白了脸,顿了下又道:“要不还是告诉老夫人吧,这得赶紧的把人找到啊!” 宫里的事,虽然为了不叫西陵钰为难,当时陈婉菱没说什么,但是后来回府之后老夫人又问了,她就把当时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虽然当时她也没看到是太子妃对她下的手,但是就冲着当时的那个局面——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认定了,那就是卫涪陵做的! 这时候,在这偌大的定国公府里,还是在陈婉菱自己的闺房里,她这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失踪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这俩人也就想到了卫涪陵。 阮妈妈打了个寒战,回头看了眼老夫人屋子紧闭的房门,迟疑道:“这……” “那妈妈你跟我过去看看吧!”芸儿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气不好,所以也是不敢声张,怀着希望道:“也可能小姐真的是睡醒了出去花园里散步了,或许这会儿都回来了吧!” 这样当然最好。 阮妈妈点点头:“好!” 这才飞快的把衣带系上,俩人一前一后出了这院子往陈婉菱那边去。 三更半夜的,即使有侍卫巡逻,这偌大的花园里也是静悄悄的,甚至有些瘆人。 两人一路上走的很快,去到了陈婉菱那里,芸儿满怀希望的开了门,可是进去一看,床上还是她出去时候的模样。 “阮妈妈!”芸儿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阮妈妈心里飞快的计较着,最后也不敢担这个责任,心一横就拉了她的手往外走:“走!去找老夫人去!” 还是赶在出事之前,赶紧的把人找到。 否则—— 万一真要等到出了什么事,这干系,她们谁也承担不起。 两个人,这一次几乎是狂奔着回到了国公夫人那里。 阮妈妈一推门,就把睡在外屋守夜的丫头吓了一跳。 “阮妈妈?”她立刻翻身下地,手里还抓着衣裳。 阮妈妈也不多说,直接提着灯笼就往里走,去把老夫人推醒了。 “什么事?”国公夫人有气无力的爬起来。 这屋子里没外人,阮妈妈就单刀直入的说道:“老夫人,刚才芸儿过来,说二小姐突然不见了!” 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国公夫人本来还有点恼火的,正待要发作,这时候却也是突然清醒了。 她坐在那里,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是到抽一口凉气,愕然的抬头看向了阮妈妈。 阮妈妈已经拿了衣裳给她穿:“就芸儿去小解的一会儿工夫,老夫人,这情况真的不太对啊!” 老夫人一边已经本能的在伸手穿衣服,又穿了鞋子下地,“都找过了?” “奴婢不敢声张,带着芸儿在花园里都沿路看了一遍,都没找到!”阮妈妈道:“老夫人,二小姐也不太可能三更半夜出来乱走的,奴婢是觉得者请有古怪,皇上的赐婚的圣旨才刚下来没多久,这时候可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国公夫人正在穿衣服的手顿住,拧眉道:“你是说……”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老夫人叫人给太子殿下递个消息吧,也许——还能拦得住!”阮妈妈道。 国公夫人脸一沉,却是当机立断的马上反对:“不行!” 她赶紧的又把衣裳穿好,一边冷着脸道:“如果真是那个贱人做的,没准这时候就已经得逞了,她就是不想让菱儿进东宫,这才不择手段的出此下策的,从咱们府上去东宫,来回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了,她若是真的有心使坏,根本就来不及,反而让太子知道了,只会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阮妈妈道:“咱们自己府上出人出找,就不可能不弄出动静来,一旦传出个风声去,这对二小姐的名声也是大大的不利的,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的!” 国公夫人咬着牙,腮边松弛的肌肉隐隐抖动。 心里权衡再三,她还是说道:“不要惊动其他人,就你带着我院子里的人,出门四下里看看,如果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好,实在没有……” 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他们家二小姐的。 陈婉菱已经被指婚给了西陵钰,那就是皇家的人了,哪怕她就只是被人掳劫,就算及时被追回来,这也是她名誉上面洗不掉的污点,到时候昭王一党势必从中作梗,来阻止这门婚事的。 虽然说坐以待毙不行,但是他们更不能主动的去闹。 老夫人一口气卡在胸口,怎么也顺不下去,最后,咬牙切齿的道:“就照我的吩咐去做吧,是个什么结果,听天由命!” 话到一半,她又是一顿,随后眼底迸射出凶狠的冷光来,一字一顿道:“但凡今天菱儿会有个什么损伤,我绝不善罢甘休!那个贱人,她要真敢这么断我陈家的后路,那我就和她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她这是真的发了狠,但说的却不算气话。 陈家是在陈婉菱身上下了大的赌注的,几乎押上了正个国公府的荣辱富贵。 如果卫涪陵真的断了他们的路,以国公夫人的性子,是真的会和她拼命的。 阮妈妈也没别的办法,叹一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奴婢这就带人去找!” 说完,转身往外走。 “等等!”国公夫人却又叫住了她:“我去菱儿那边等着,咱们府里也是人多眼杂的,除了我身边的人,别惊动其他人!” “老夫人放心!奴婢明白!”阮妈妈答应了,这才匆忙的出了门。 芸儿过来帮着国公夫人穿戴整齐了,就扶着她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国公夫人都提心吊胆的,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她想的那样,既然还没有被证实是坏消息,那就先不要下定论。 两个人,一路上行色匆匆的又去了陈婉菱的院子。 因为芸儿没有声张,彼时那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还睡得沉,一个也没有被惊动。 “老夫人小心门槛!”芸儿扶着老夫人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灯笼,就用手肘去撞门。 或光一闪,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谁慌不择路的撞在了桌凳上的声音。 “是谁?”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齐齐抬头看去。 芸儿举着手里的火把,却刚好看到屋子里,正在慌乱的去扶桌上茶杯的陈婉菱。 许是被这火光吓着了,她眼中神色露出几分慌乱来,嗫嚅道:“祖母!” 国公夫人大步走进去,脸上带着怒气,先是一手把她拨开了一边,待到看清楚她身后的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人和可疑的迹象的时候,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可是她余怒未消,仍是沉着脸呵斥道:“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屋子里呆着,是做什么去了?” 陈婉菱是庶女出身,本来性子就有点绵软,闻言,便是脸色涨红。 她垂下眼睛,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掐着掌心,很小声的说:“我——我就半夜醒了,突然睡不着所以……出去透透气!” 然后,她就赶紧跪了下去,声音更小的道:“我没想到会惊动了祖母,我……孙女知错了!” 老夫人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居高临下的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起来吧!” 陈婉菱爬出来,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就一直把头垂得很低,不去和老夫人的视线接触。 老夫人冷着脸道:“以后别乱跑了,我还以为要出乱子呢!很晚了,睡吧!” “是!”陈婉菱跟乖巧的点点头。 老夫人转身往外走。 芸儿要去送,她却说:“赶紧去把阮妈妈他们追回来!” “好!”芸儿点头,跟着她一起出了门,随手带上了房门。 外面两人一走,陈婉菱却是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按在地面上的手掌在地面上按出了一片水渍,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边出了门,老夫人就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然后道:“去后门问问,这丫头出门没有!” “啊?”芸儿却是吃惊不小。 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去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3章 讨好王妃是个技术活 国公夫人对陈婉菱是真的不放心。 这个孙女因为是个庶出的,所以一直一来她都不怎么上心,后来因为有用,这才把她和她那个没用的娘都抬举了。 扪心自问,国公夫人对陈婉菱其实是不了解的。 纵然这个丫头一直以来看上去都是循规蹈矩,本本分分的,可毕竟就是个低贱的姨娘生养出来的—— 如果真是她的嫡长孙女,她未必就会这么想,这时候却免不了要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芸儿点头答应了,待到把她送回了住处,一边叫人去把阮妈妈等人叫回来,一边就去后门软硬兼施的把守门的婆子审问了一遍。 她也不敢就是明着问,二小姐有没有出过门,但是一番喝问之下,那婆子却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最后只能回去给国公夫人复命。 “老夫人,奴婢都仔细的问过了,后门那边的看门的婆子说没人出去过!”芸儿道。 彼时阮妈妈才又帮国公夫人打散了发髻,闻言,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嗯!”老夫人淡淡的应了声,“没事自然是最好的,你回去吧,以后多警醒些,好好的看着她,明天我再给东宫递个信,虽说皇上已经指婚了,这门婚事就跑不掉了,可是他们这一天不完婚,我就始终心里不踏实,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是!都是奴婢的疏失,今天这样的事情,奴婢保证不会再发生了!”芸儿赶紧道。 国公夫人挥挥手,她就带上门退了出来。 “既然是虚惊一场,那就好,老夫人也不要再想的太多了,当心自己的身子!”阮妈妈一边帮她更衣,一边道。 国公夫人叹一口气:“到底不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我这心里也总是不踏实的!” “二小姐是个懂事的!”阮妈妈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能打圆场。 “呵……”国公夫只是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再没有多说。 这天晚上的事,也好在是国公夫人有言在先的没有声张,所以大家虚惊一场之后也就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给忘了。 太子对定国公的立场还是有信心的,所以根本就没想过需要去监视陈家。 而朝中大臣们,自然也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在这所有的人里头,还是有一家例外的。 沈青桐是次日一大早周管家来找她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一直听周管家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她听了半天,最后却是一脸懵懂的眨着眼睛道:“什么意思?干嘛来跟我说这些?是王爷走的时候有交代我做什么了吗?” 西陵越在外面做的事,是从来不需要她插手的,以往就算他和太子之间斗得再凶,也没指使她去出面做什么。 沈青桐这时候的第一反应是—— 西陵越出门了不在,所以要拿她当苦力和枪使? 周管家也是木着一张脸道:“也不是,王爷没说要王妃做什么,只是昨夜定国公府的后宅里头确实有些异常……属下想着王妃和那位陈家小姐是打过交道的,不敢瞒着,所以就过来跟王妃交代一声。” 周管家这会儿也是郁闷—— 他就只是个管家,给西陵越看着房子看着下人就得了,暗中盯梢和搜罗消息这块儿是云鹏在管的,可是一大早云鹏却去找他来传话,让他自己来,她就说王妃在后宅,不方便。 周管家又没瞎,虽然中秋那天宫里发生的事,回来之后云鹏用不着跟他交代,但是看那天回来时候云鹏和沈青桐各自的表情就知道,这宫里肯定是出了事的,而且,八成还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周管家对云鹏这种“己所不欲却非要施于人”的做法,是非常愤慨的—— 哦,你不爱和王妃打交道,我就愿意应付她吗?摊上这种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会儿周管家已经是一脸的苦逼样。 以前西陵越难伺候,只是因为他脾气坏,你怕惹到他,直接本本分分做事,争取不落他手里就行了。 可是自从他家王爷娶了媳妇—— 他们能绕着王爷走,是因为王爷不用他们哄,可是他那媳妇…… 他虽然不明着说,府里的下人只要不是眼瞎或者想死的就都明白—— 王妃了不起啊,王爷自己都拗不过她得哄着来,他都哄,你敢不巴结吗? 所以云鹏这是因为觉得他家王妃大概是对太子的新太子妃比较有兴趣,所以硬着头皮也得上来溜须拍马,不能不把陈家的事告诉她啊。 周管家低着头,内心独白都够写一场戏了。 沈青桐倒是不觉得这来人这是在拍她马屁,只是用心的想了想,还是不甚在意的道:“最后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 “是没出什么事情!”周管家赶紧收摄心神,不叫自己乱想了,正色道:“咱的探子,一直有盯着定国公府的,昨天半夜,其实是有人潜入陈家,带走了那位小姐的,那人的轻功极好,所以陈家的下人压根就没有察觉,而且前后的工夫也不长,也就一炷香左右,他就又原封不动的把人给送回去了。” 沈青桐沉吟:“有人带走了陈婉菱,后来又不显山不露水的送回去了?” “是!”陈管家点头。 “真有意思啊!”沈青桐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渣渣眼睛抬头看他,“知道是什么人吗?” “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只说那人轻功很高。”周管家道:“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而且一早王爷的命令就只是让盯着陈家的动静,探子不敢擅自行动,又怕是把人给惊动了,所以当时就只是守在陈家附近,并没有去追!” “能驱策高手的,都不可能是什么等闲之辈吧!”沈青桐深有同感的点头,略一思忖,倒是对此有了几分重视:“你是说后来陈婉菱回去之后把这事儿给瞒住了?” “应该是的!当时国公夫人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但是没一会儿她人一回去,就有人把之前遣出去的人都叫回去了,他们府里也安安静静的没闹,她应该是没跟国公夫人透露的!”周管家道。 “看她也像是个聪明人!”沈青桐道。 周管家不再说话,就等着她拿主意。 沈青桐兀自想了半天,抬头见他还站在那里,不禁奇怪:“王爷到底让我做什么了?” “没!”周管家忙道,后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妃啊,属下和云鹏这是在讨好您老人家,您真的不知道吗? “哦!”沈青桐点点头,既然他说不同做什么,她也就放心了。 周管家也不好当面要个小红花啥的,就只能尴尬的搓搓手:“王妃要是也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好!”沈青桐点点头,见他转身,就又想起了什么,又道:“不管怎么样,昨晚国公夫人既然被惊动了,以她的性格,应该会快刀斩乱麻,督促太子和陈婉菱早日完婚的,如果他们的婚期定下来,一有消息就尽快告诉我!” “是!”周管家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身走出了院子。 正在旁边打扫的木槿这时候才走过来,神色凝重的道:“王妃,到底是什么人掳劫了陈家小姐?” 事情很奇怪啊! “带走了陈婉菱的人,明显不是为了坑定国公府的,要不然还不当场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沈青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么一来,就只有一种情况,是有人想要利用陈婉菱来图谋些什么了,难道……” 沈青桐沉吟,后面不禁就是神色一凛。 “难道是针对太子的?”木槿也是一点就通,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陈家小姐马上就嫁入东宫了,若是有人要利用她对太子做些什么,这也说得过去,可是……到底又是什么人会这么做呢?” 沈青桐扭头看她,眼底的神情似笑非笑,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要问有这样做的动机的,首屈一指的就是你家王妃的夫君啊!” 除了西陵越有理由把太子咬死了了事,最起码就目前来看,是没第二个人有利用陈婉菱的理由了。 也许卫涪陵和常贵妃也有动机,但是常贵妃身边不太可能有周管家描述中的那种高手,而卫涪陵—— 陈婉菱是即将成为西陵钰的枕边人,而她自己却一直都是,她想做什么不能?何必要多费一遍事去找陈婉菱做呢? 奇怪啊!真是太奇怪了! 木槿也是百思不解,“好像真的只有咱们王爷有理由这么做了,可是王爷不是出京公干了吗?难道……” 木槿的话只到一半,说着就扭头来看沈青桐的反应。 沈青桐低着头喝水,不说话,心里却道—— 他要真的半夜跑回来私会人家小姐,我都敢拿刀抹脖子给他看。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事情也绝对不会是西陵越做的。 可如果是唯一有嫌疑的西陵越都被排除在外了的话,那么到底是谁三更半夜潜入定国公府带走了陈婉菱呢? 沈青桐这时候是真纳闷的快疯了。 然后,太子和定国公府二小姐的婚期就敲定了,年末,十一月初六。 虽说皇后今年才没了,太子这做儿子的这就赶着娶媳妇,不太合适,但是毕竟是在皇家,子嗣为大,有些事还是有特权的。 钦天监测算好了黄道吉日,皇帝那边就给了口谕下来,然后东宫和礼部就风风火火的忙碌起来了。 自从上回陈皇后的丧事是太子西陵钰亲自带着礼部的人做的之后,在皇帝的默许之下,他已经在礼部拉拢到了一部分的势力,算是公然开始插手染指了西陵钰的势力范围。 西陵越此时人不在京城,他一党的官员也不敢轻举妄动,都是尽量顺着西陵钰在替他操办大婚的有关事宜。 沈青桐最近一直窝在昭王府不出门,转眼又是一个月,十月初四,一大早,毫无征兆的蒹葭就跑进来,欢欢喜喜的道:“王妃,周管家刚让人来送信,说王爷回京了!” ------题外话------ 给桐妹儿的情商…跪了!心疼云鹏这耿直的汉子和周管家这苦逼的奶妈~(>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4章 双倍 他这一走一个半月,再听到有人提起,沈青桐的心里居然恍惚了一下。 蒹葭面上的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 沈青桐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轻声的道:“他这会儿进宫去了吧?” “嗯!”蒹葭点头,“周管家说是直接进宫复命去了。” “哦!”沈青桐应了声,就没再说话。 一开始蒹葭是真有点小激动的,这时候见她的反应平平,倒是有些兴味索然的无所适从,但是再转念一想,西陵越就是出门办了一趟皇差,好像是没有什么必要大惊小怪的。 白天里,沈青桐一如往常的做着自己的事,倒是晚间到了吃饭的时间,木槿一直迟迟没有摆饭,她才想起来—— 那个人,今天回来了。 暮色初临,沈青桐趴在窗口,外面梧桐的叶子没有及时清扫,零星的落了几片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落日的余晖落在墙头,再慢慢融于缓慢降临的夜色里,那光晕,被廊下的灯笼取代。 倒也不是刻意的等他,只是—— 好像成日里无所事事,这时候倒是觉得有点事做了,也不怎么觉得无聊了。 西陵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 他从院子外面进来,一抬头,就看到被烛火光芒笼罩下的她。 秋日里,花草开始枯萎,到处的景物都难免看着有些萧条,但就是那么不经意抬眸的一眼目光,却突然破天荒的暖到了心里。 于是,楼宇草木都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 夜色中,那扇透着暖色灯光的窗户,那个倚窗而坐的人,成了这世上最难能可贵的风景。 这是第一次,西陵越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尽管—— 他当做是在等他的那个人,十有*就只是巧合了,刚好无聊。 他的脚步,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停滞,然后,他继续举步,若无其事的大步走了进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沈青桐突然愣了下神,然后就飞快的收摄心神,起身从窗边挪开了。 “王妃!”木槿从隔壁的书房里看见西陵越进来,赶紧跑出来,她站在廊下转头去看沈青桐:“王爷回来了!” 真是苦不堪言,西陵越不在的时候,这院子里一群丫头叽叽喳喳的没个完,今天知道西陵越回来,这到了用膳的点儿了,居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沈青桐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 她转头。 西陵越已经推门走走了进来。 沈青桐笑了下,问:“王爷在宫里吃过了吗?” 这中间也算有挺长时间没见了,她却还是老样子,笑容有点假,但好在收放自如,看不出做作和勉强来。 西陵越也懒得和她计较,道:“没!” 沈青桐这才转头冲着窗外的木槿道:“吩咐摆膳吧!” 屋子里没人,她走过去,亲自解下西陵越的披风。 烛火之下,她螓首微垂的样子,不说有多么的温柔小意,但就是那一个恬静的侧脸,睫羽扑闪,会让人感觉时光正好。 西陵越本来也没有多少过分的期待,这时候却是胸中血液一热,忽而抬手,将她纳入怀中,狠狠用力的抱住。 沈青桐一个没有防备,被他勒的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在他怀里,一时忘记了呼吸,憋得脸都红了。 然后等反应过来,她就抬手使劲的推了他的胸膛一下:“干什么啊!” 西陵越闷哼一声。 沈青桐脑中飞快的掠过点什么印象,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他没松手,只是故意咬重了语气在她头顶道:“本王一走差不多两个月,你倒是真放心,连口信都不带一个的?” 这口气,大抵是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沈青桐就郁闷了—— 她跟他有什么还值得千里迢迢捎信去说的?想想都觉得尴尬好么。 沈青桐也不回他的话,行动上倒是乖了不少,就靠在他怀里不动了。 回来这一路,西陵越走的有点赶,几乎是日夜兼程,上午进京之后又直接进宫去应付了皇帝一通,这会儿是真有点疲惫的。 他拥着她,闭上眼,就那么安静的站了许久。 窗外夜色渐渐浓稠。 木槿带着一众传膳的丫头红着脸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这……王爷和王妃到底还需不需要吃饭了啊? 她虽识趣,却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意,于是就干脆当自己是个瞎的,屏息敛气的站在门口半天。 这边西陵越也没打算吃点别的,缓了半天,终还是把沈青桐从怀里拎出来。 “摆膳吧!”他说,头也不回的径自先走到里边的盆架前洗手。 木槿赶紧带人见来摆膳,饭菜上桌,又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两个人安静的吃饭。 沈青桐的饭量从来就小,而西陵越也许是因为路上劳累,就也没吃几口。 木槿计算着时间,估摸着两人该吃得差不多了,就又带人过来收拾。 “王妃,要送洗澡水进来吗?”木槿问,偷偷抬眸看过去的时候,西陵越漱口之后已经洗了把脸进了里屋了。 沈青桐隔着屏风看了眼,道:“算了吧!”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木槿点点头,带了门出去。 沈青桐转身往里走,绕过屏风,却见西陵越衣服都没换,直接和衣靠左在床柱上,闭目养神。 灯影下,他面上神情,有着显而易见的倦意。 这是他平时在人前绝对不会外露的表情。 沈青桐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弯身去戳了戳他的肩膀:“王爷要歇了吗?先把衣裳换了?” 西陵越缓缓地抬起眼皮看她。 他眸子里的光芒内敛,如墨色一般漆黑,就这么近距离的对视,鼻尖几乎触到鼻尖。 沈青桐有点不自在的脸上有点发热,出于本能的反应就扯着嘴角笑问道:“这趟出门,差事都还办的顺利吗?” 西陵越一看她慌,心情就总会莫名的好。 他挑眉:“回来看到你没趁着本王不在偷偷跑掉,本王就觉得这趟差事办的异常的顺利了!” 沈青桐:…… 这人这是什么毛病?是一天不挤兑她就感觉活不踏实是吗? 沈青桐那个假笑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刚要起身退开的时候,他的眸子里就闪过明亮的笑意。 下一刻,他抬手,圈住她的脖子,吻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甚至于唇舌纠缠时候那种微妙的触感都是熟悉的。 沈青桐犹豫了一下,无措的双手搭在他肩头。 她倾身配合他。 原是缠绵悱恻的一个吻,很快就崩坏失控。 西陵越是坐在床上的,沈青桐却渐渐觉得身子发软,要站不住的时候,她也没客气,直接爬上去跪在了西陵越腿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吗? 虽然在西陵越看来,他这媳妇肯定没朝着那方面想,但是这么长时间没见,又赶上她不刻意气他的时候,他就真有点把持不住了。 他拥着她的身子,想顺势把人压床上的时候,却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往旁边把头偏开了些许。 沈青桐一愣,就有点懵了。 他却扔是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肩窝里,口鼻间喷薄出来的气息火热的印在她颈边,轻笑道:“赶了几天的路,今天先欠着你的。” 沈青桐脑中轰的一声,脸一红,瞬间就怒了—— 到底是谁先不要脸的找事儿了?这说的好像是她强行耍流氓一样? 她是真有点气了,黑着脸推开他,自己从他腿上爬下来,坐到了一边。 西陵越靠在床柱上,懒得动,但还是坐起来,又凑过来逗她道:“双倍?” 沈青桐扭头瞪他一眼。 可是他那面上笑容实在太过灿烂了,她心里的那口火气,就生生的没有发泄出来,最后只咬咬牙道:“睡了!” 她转身脱衣服,西陵越也脱掉外衣,她转身的时候,却见他左边胸口的地方,里衣上居然氤氲出一片殷红的血迹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5章 祸害 他自己似乎并未在意,扯了被子就躺下了。 对于他不主动说的事,沈青桐其实不愿意刨根问底。 于是,她也努力的让自己别开眼去,也跟着在他身边躺下,只是下意识的畏惧,怕碰到他的伤口,就刻意的往大床的里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些。 西陵越顺手把他捞过来,揽在臂弯里。 他确乎是真的很累,也不做别的,就这么呼吸平稳的躺在她身边。 沈青桐尽量的不叫自己乱动,也跟着闭上眼,只是莫名的睡意全无,黑暗中,脑中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方才他洁白里衣上面透出来的那一抹残红。 不见怎样的惨烈,只是那颜色—— 分外的扎眼,落在心里,怎么都疙疙瘩瘩的,又好像是有一口气堵在胸口里,散不出去。 最后忍了半天,沈青桐还是拉开他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臂,一骨碌拍起来。 西陵越才刚差点睡着,这一惊,就也跟着睁开眼,不怎么高兴的道:“怎么了?” 沈青桐气闷,一声不响的坐在床上有一会儿才从他身上翻过去,下床点灯。 西陵越这会儿是真累了,觉被她搅和了,心里本来就有点火,再问话她又爱搭不理的,心里就越发的不痛快了。 他黑着脸也跟着坐起来。 沈青桐点了灯,又从桌旁扭头看他道:“要不要让木槿叫大夫过来?” 西陵越先是一愣,然后循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想起来,进门的时候被她按了一下胸口,那里的伤口似乎有点崩裂的趋势。 只是不严重,倒是没出多少血。 他低头扯了下衣裳,唇角无所谓的勾起一抹笑,道:“没事!明天再说吧!” 沈青桐也没说什么。 西陵越再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却转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打开外间的柜子翻找了一阵,就拿着一个小瓷瓶和一卷白布条进来。 西陵越有些微愣。 沈青桐也不和他说话,走过去往床沿上一坐就扒了他的衣裳。 他身上的伤口还有一处新的,在左手臂上,不过因为是轻微的擦伤,在加上显然不是最近才受伤的,所以伤口已经愈合,好的差不多了。 胸口这里却还缠着绷带,血色从偏离心寸许的地方渗出来。 沈青桐其实不惧血的,她盯着他的伤处看了一阵,又转身去找了剪刀进来,小心翼翼的把原来的绷带剪开。 绷带底下的伤口本来并不大,大概是箭伤或是暗器之类造成的伤痕,只是伤口先前明显是有发炎溃烂的迹象,虽然这时候已经开始好转,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仍显狰狞。 西陵越身边用到的肯定都是最好的金疮药,但是伤口却弄成这样,不用想也知道,这情况不太正常。 沈青桐也不问,给他把伤口清洗了,重新上药包扎。 她不是大夫也不是医女,做这种事难免生疏。 西陵越就半靠在身后的床柱上,由着她折腾了。 沈青桐的脸色不怎么好,他的心情却挺不错,见她一直不说话,就主动的解释道:“已经没什么事了,过几天就好!” 沈青桐也不理他,给他包扎好伤口,收拾了东西又去外间洗手。 她再进来的时候,西陵越就还是姿态慵懒的靠坐在床柱上,见她进来,勾唇一笑。 灯影下,他的笑容难得不显得那么妖,反而透出几分平易近人的烟火气。 沈青桐犹豫着走过去,该是在床沿上坐了。 西陵越去拉她的手。 他知道,自己的这点伤吓不到她,所以就也不是太当回事的样子。 沈青桐闷声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他修长美好的手指,这才神情略显凝重的开口道:“路上出事了?” 明知故问的一句话,而且又时过境迁了,西陵越没答。 她于是就拧了眉回头看他,再次质问道:“又是太子做的?” “呵——”西陵越突然就笑了。 他抬手,将她的脑袋压在胸口,有些恶意的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揶揄道:“他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沈青桐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位太子爷,平时在人前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上是真的不怎么着道。 是,西陵越觊觎他的储君之位,他心里有怨气是应该的,可是朝堂上他不正儿八经的和人斗法,却总是背地里的这些花样层出不穷,一边想着要睡了他兄弟的女人,一边又想方设法的屡次刺杀,琢磨着怎么要了他兄弟的命。 堂堂储君,一国的太子,他就不能有点大出息?这一天到晚的都琢磨的是些什么啊? 而也正因为西陵钰就是这么不着调的一个人,所以两辈子加起来,沈青桐虽然不喜欢他,又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但实际上真的没恨过,倒是这时候,心里忍不住的郁闷了。 她从西陵越的怀里挣脱出来,仔细的没有压到他的伤口,抬头看向看他道:“这件事,皇上不知道?” 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就像是之前那次,他奉命出征北疆,太子的暗卫藏在随行的禁卫军中出手将他刺伤,他也只是把人杀了了事,既没有叫人送折子进京告状,事后回来也是只字未提的。 沈青桐多少是了解他的心思的。 “你是让本王去找父皇告状吗?”西陵越笑笑,果然是一副全部在乎的表情。 他叹一口气,仰头靠回身后的床柱上,语气淡淡的道:“我们都是他的儿子,只要本王没死,他就只会大事化小,总不能指望他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手刃太子来给我出气吧?而且就算我真的哪天不小心被太子给杀了……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难道他还要再杀一个,凑一双吗?” 所以,告状没用,死了也是白死。 明知道没用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告状的?又都不是小孩子了,打了架还要去找大人做主吗? 所有的事,终究都还是要自己来承担的。 去找皇帝告状,那是西陵钰才会做的事,其实沈青桐也真心的想象不到有朝一日让西陵越跪在皇帝的面前义愤填膺的去数落太子的不是会是个什么局面。 她只是知道,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只是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却是叫人防不胜防。 沈青桐就有点郁闷了,没好气的道:“怎么,这次又是引蛇出洞的苦肉计吗?” 西陵越失笑,不答。 入秋之后的夜里,已经相当的有些凉意了,她穿的单薄的坐在床边有一阵了,西陵越就伸手把她捞上床,裹进被子里。 沈青桐没有拒绝,拥着被子,只露了一张小小的脸孔出来。 她重新扭头看她,面容严肃而神情凝重:“定国公府和东宫的联姻势在必行,而卫涪陵这时候明显就是在隔岸观火或是煽风点火的等着继续挑拨你和太子之间的恶斗,齐崇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卫涪陵而已,这件事真的不能快刀斩乱麻吗?其实只要太子倒台,或者只是出了什么意外,卫涪陵作为他的遗孤,虽不可能再嫁了,但她是南齐的郡主,到时候齐崇势必趁机要人,给他个顺水人情,早早的把那女人请出大越去,让她爱祸害谁祸害谁去,这样不行吗?” 太子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为什么西陵越不能? 西陵越偏了头看她,却是不以为然:“南齐的事,可不是齐崇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他真能做主的话——” 他说的,一顿,随后又是话锋一转:“你忘了当初卫涪陵是因何来的大越了吗?” 是了!南齐的那位太后娘娘对卫涪陵恐怕是深恶痛绝的,越是知道齐崇执迷于此,只怕心里就越是痛恨卫涪陵,绝对不会轻易让她回去的。 所以,这个女人,现在就是杀不得又赶不走的! 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沈青桐越想越郁闷。 西陵越就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没事的,本王还不至于把那么个女人放在眼里,随便她折腾吧,早点睡!” 他揽了她躺下,远远的拂灭蜡烛。 沈青桐偎依在他身边,却是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西陵越也有察觉,过了会儿就又转头过来,“又怎么了?” 沈青桐本来就在琢磨事情,这时候就随口忖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皇尽早的废掉太子呢?只要太子一倒台,就有机会把卫涪陵遣出京城了,随便找哪儿放着就是。” “别想了!”西陵越道。 却没有再说话。 要让皇帝废太子?其实方法是有一个的,毕竟皇帝那样的人,只要太子下手的对象不是他本人,那这所有的就全都不算事儿。 可是,这样的话,他没和沈青桐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6章 王爷有病! 西陵钰再次派人刺杀西陵越的事,西陵越不提,他也不说,朝野上下,就好像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曾发生过,一点迹象也没露。 西陵越身上的那个伤口,愈合的虽然缓慢,但却是真的在一日日复原的,于是沈青桐就也只当是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而这短时间之内,东宫和定国公府的联姻已成定局。 很快到了十一月,钦天监测算出来的黄道吉日,两家府邸同时大摆筵席,喜结连理。 太子大婚,作为他的兄弟,西陵越是不可能不出席的。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他和沈青桐过去,抱着的大抵就是个瞧热闹的心思。 按照惯例,皇室的大婚仍是在晚上举行,午后西陵越从衙门回来,接了沈青桐一起去东宫赴宴。 沈青桐本来对这事儿也不上心,路上无聊,就突然想起了前阵子的旧事,于是就扭头看向了西陵越道:“之前有天晚上,陈家二小姐被神秘人请走的事,王爷那边有查出些蛛丝马迹没有?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西陵越本来正在认真的翻阅桌上公函,闻言却是一愣。 他回头,对上西陵越的视线。 沈青桐一看他这表情,也是心里一愣,片刻之后才又回过神来,道:“云鹏没和王爷禀报过吗?” 西陵越不语,算是默认。 沈青桐就将那天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他说了。 “肯定不是太子做的,因为他最没有这个必要,那么此时的精华曾之内,有能力驱策那样高手的……王爷觉得会是什么人?”沈青桐问道。 西陵越倒是很当回事的想了想,手指敲击在桌面上,缓缓地笑了笑道:“有意思啊!” 沈青桐见他如此,心里就更是一团迷雾:“王爷也猜不到背后那人的身份吗?在这京城之内,有动机,同时又有能力做这种事的人,并不多吧。毕竟那神秘人出现的时间刚刚好,就是在皇上指婚,陈婉菱确定会嫁入东宫的这个契机上。有人要利用其中的这重关系,那么针对的人,就必定是太子了!” “有人要利用陈婉菱刺杀太子?”西陵越却是不以为然的冷嗤一声。 沈青桐拧眉看着他。 西陵越道:“这样的伎俩,未免太肤浅了吧?陈婉菱只是陈家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一个庶女,谁给她的胆子?要知道,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随随便便就敢往当朝储君的脑门上盖茶碗的!” 前半句他说是还算正经,后面这话锋一转,沈青桐停在耳朵里就不那么对味了。 西陵越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他会在乎你往太子脑门上罩的的什么吗?这么外观抹角的,不过就是翻旧账的。 沈青桐被他噎了一下,就抿抿唇,干脆不说话了。 西陵越又看了她一眼,就又埋头下去继续翻阅公函。 沈青桐坐在他身边,百无聊赖的继续想陈婉菱的事—— 西陵越说的没错,就算真的是有人想利用陈婉菱对太子不利,那么这个决定也下的太过草率仓促了。西陵钰到底是当朝储君,且不说陈婉菱的出身怎样,只就一般人,都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去对太子下手的。 所以,这人找上陈婉菱,其实真的十有*是白忙活的,除非—— 陈婉菱是有什么把柄被握在了什么人的手里? 可是—— 如果陈婉菱身上真有什么漏洞,西陵越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会儿是好奇心作祟,沈青桐忍不住的就又偷偷的抬眼去看他。 他认真处理公务的时候,通常眉峰微敛,薄唇抿成一条线,眉宇间那种艳得有些妖冶的气息被压下去,眼前的这个人,才是前世记忆里最熟悉的这个昭王殿下的模样。 清冷,桀骜,高高在上。 就是那么个高不可攀,神祗一样的男人,可是私底下的画风怎么就截然不同了呢?脾气坏,小心眼,还动辄就厚颜无耻的耍流氓,这些都也还算了,而最奇葩的是,他居然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你见识拉他所有抽风的行为举止之后,随后他再切换到这种高高在上的模式的时候,你还能欣然接受,居然心里毫无隔阂,那是真的一点违和感也没有的。 沈青桐觉得很神奇,有时候就有种冲动,特别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一句:王爷啊,到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好吧,事实上,他俩都不正常。 这边沈青桐的心思乱转,倒是很快又把陈婉菱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可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她盯着她家夫君的视线太过持久热烈了,本来心无旁骛正在看公函的昭王殿下终于扛不住,把手里拿着的一份公函随手一扔,就双手环胸靠在了身后的车厢。 沈青桐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西陵越道:“看吧!正脸总比半张脸更有看头不是?” “我没有!”沈青桐脱口反驳。 西陵越这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处理公事的心思了,于是随手一捞,将她扯过来,抱在了怀里。 沈青桐仰头看他。 他便是唇角一勾,有些恶意的道:“刚你一直盯着本王在想什么?” 沈青桐登时就有几分心虚。 可是她这个人,向来镇定,便是立刻正色道:“陈家二小姐的事,王爷的心里也没谱儿吗?” 西陵越的思绪被拉回来些许。 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拧眉沉思道:“是有点奇怪!” 纵观整个京城,好像除了他,真的再没有第二个人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去打陈婉菱的主意了。 西陵越在想事情的时候,手也没闲着,他有用手指轻叩桌面的习惯,这时候一只手卡在沈青桐的腰际手指动了动,就觉得她那腰身掌握在手的感觉特别的好,纤细柔韧,忍不住的就用力揉了两下。 沈青桐动了动身子,没躲过。 西陵越回过神来,方才是不经意,这回却是真的动了歪心思,那只手铁钳一样卡在她腰际不动,埋在她颈边的唇更是往领口里嗅来。 他鼻息间呼出的气体温热。 沈青桐坐在他怀里,彼此的体温隔着衣料蔓延交融,尤其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沈青桐浑身都不自在。 她使劲的去掰他的手,可是完全无法撼动。 沈青桐一急,就想张嘴咬人。 这么想了,她就也真的做了,本来使劲的往后一仰脖子,想咬一口的,但是牙齿磕到那人颈边的肌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她夫君,真咬死咬伤了…… 一会儿下了车,没法见人。 于是千钧一发之际,她就心思一转,本来准备狠狠的咬一大口,就变成了慢动作,浅啄了一口。 ------题外话------ 桐妹儿和越哥最大的默契就在于:越哥有病的时候,桐妹儿都是忘了吃药的,所以压根就不觉得他有病。ps:妞儿们,今天就先这样吧,昨天一晚上没睡,今天又搬家折腾了一天,实在是脑子不转了,今晚我目测能睡着了,养精蓄锐,明天一定不这么坑了~(>_<)~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7章 昭王殿下的臭脾气 西陵越还没反应过来,先是浑身血液僵住的一愣。 沈青桐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感觉他卡在她腰际的手指僵硬的顿住,脑中灵光一闪,贴着他颈边的唇就没有马上移开,而是开启牙关,不痛不痒的在他颈边咬了那么一小口。 齿关碾过,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留下两排不大不小的牙印。 “咝……”西陵越倒抽一口凉气,微微刺痛的感觉,激起血液里原始的颤栗。 他的脑中,不期然的空白了一瞬。 沈青桐见他久久未动,原来存了几分的坏心思,瞬间就演变成了尴尬。 她狐疑的抬起头。 适逢西陵越拧眉俯视下来。 他紧抿着唇角,脸上表情过分的严肃了,看起来,这眼前的气氛就更诡异了。 沈青桐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的时候,一双眸子里的光影灵动闪烁。 那一个刹那,西陵越突然在想,车窗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也不过如是—— 清澈,明媚,灵动。 她的眼底,甚至还有使坏时候还不及敛去的一点笑意,水波荡漾的眸子,光影一晃,就在他冷硬的心间,融了所有覆盖冰雪,心湖之上,荡起一层涟漪。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青桐就是个死撑面子的个性,不是特殊情况下,绝不服软。 纵然心里颇有几分尴尬,她也是眼睛眨了眨。 别人怎样,西陵越不知道,可大概是他这样的人,平时冷酷无情又高高在上的成了习惯,在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敬而远之的时候,面前这一张毫不矫揉造作的笑脸,就成了这世间难得一件的宝贝。 那一刻,心里悸动的感觉突然强烈到莫名其妙。 西陵越就那么静默不动的看着她。 沈青桐是个死硬派的脾气,适逢外面车轮可能是被什么硌了一下,马车略一颠簸,她就手臂一抬,趁机抱住了西陵越的脖子,同时咧嘴一笑:“干什么啊?” 西陵越的嘴角略一抽搐,刚要说话,她却又怕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迎着往上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西陵越的呼吸一窒。 这男人,是太骄傲也太强势了,未免洞房花烛夜的悲剧再次发生,这一次沈青桐也是豁出去了,直接一鼓作气,咬着他的下唇就强行撬开了他的齿关。 方才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这混账东西调戏了,西陵越是有了那么一瞬间想发怒的。 但是这会儿血液往脑门上一冲,整个人的气势就烟消云散了。 他是忍受不了被个女人引诱主导,当即就反客为主的回吻回去。 带有惩罚性的,力道有点大。 沈青桐觉得自己被他掌控的腰都要被他掌下的力道掐碎了,可是这个时候想要抽身而退却已经不可能了。 她皱了眉头,刻意的不去理会。 但毕竟是她太配合了,温香软玉在怀,西陵越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有点失控了。 好在马车行进中,倒是没有惊起什么过分的动静。 沈青桐懒得费力气,干脆就顺从的软在他怀里,只是她是始作俑者,这一刻心里却有点小算计是比西陵越更清楚的。 马车缓缓而行,她就伸手往西陵越的衣襟里摸去。 反正成婚这么久,虽然这女人多数时候都浑身长刺,夫妻之间就没有不该做和不能做的事儿。 西陵越也是个随性的,当即也没多想,马车里的气氛正在火热升温的时候,外面就听车夫沉声一喝,然后,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远处的胡同里有东宫的下人已经眼尖的看到了,远远的就喊:“昭王殿下的车驾到了,快请!” 说着,就急匆匆的往巷子外面迎来。 西陵越一愣。 沈青桐已经趁机一把推开了他,从他怀里跳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推开车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就看到身材娇小,清丽脱俗的昭王妃身轻如燕的提着裙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不愧是将门之后啊! 这动作,是真有够利索的。 反正这位昭王妃一介孤女,即使现在大家都知道西陵越似乎很放纵和宠爱她,但是因为这丫头太不合群了,所以大家的心里就都本能有种十分鲜明的预感—— 她其实真的不可能风光的太久的,毕竟西陵越那样的身份地位,这王妃……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王妃,野丫头一个。 沈青桐飞快的跳下车,木槿和蒹葭赶着过来扶她都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就见她家王妃昂首挺胸,脚下却是健步如飞的已经往巷子里走去。 “王妃!”两人低呼一声,急匆匆的去追。 车夫挠挠头,一脸懵懂的又去开匆忙之中又被撞上的车门,“王……” 话音未落,迎面一个茶碗飞出来。 那劲道太过迅猛,车夫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道风声,心里正纳闷呢,好在旁边的云翼眼疾手快,赶在那茶碗把他脑袋砸死开瓢之前,拎着领子把他给甩开了。 千钧一发,他还来得及往车厢里看了眼。 马车里,他家王爷黑着一张脸,衣衫不整,狍子底下还有点异样凸起,就算他躲桌子后面也没躲过云翼这种火眼金睛啊。 那茶碗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对面刚好停着的另一辆马车上。 啪的一声,居然整个碎成了齑粉。 对面那是工部侍郎家李家的马车,车上的李小姐才被丫鬟扶下车,迎面只觉得白色的风声从眼前刮过,然后粉尘四溅,养在深闺的一个娇弱女孩儿,花容失色的当场坐地上了。 这边刚刚侥幸逃过一劫的车夫一回头,他倒是没跪地上,就是浑身的冷汗,水洗一样,几乎恨不能立刻回家换了衣裳。 周遭的气氛诡异,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好在云翼还是个称职的好侍卫,为了不叫他家王爷成为被围观的对象,当机立断的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把车门又掩上了。 他高大的身子挡在车门前,一咧嘴,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却是笑出了牙疼似的的表情,一边咂嘴一边嘿嘿的道:“家务事!家务事!” 好吧!也不是他要抹黑他家王妃,实在是—— 真的没办法让他家王爷丢这个人啊。 昭王府的家务事,谁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管,最好是连围观都不要。 李夫人赶紧把自家闺女扶起来,由两个丫头架着,敢怒不敢言的匆匆往巷子里去。那位 那位李小姐惊悸不定,木偶似的被拖着走出去好几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哇的一声,随后便后怕是的嘤嘤啜泣起来。 西陵越还坐在马车里,所以在场的其他人全都本本分分的,别说看别人的热闹了,一个个简直大气不敢喘,有条不紊的下车,彼此也不寒暄,全都有条不紊的往东宫所在的巷子里走去。 本来迎出来的东宫的管事也尴尬了,搓着手站在半路上,进退不得。 外面西陵越一直没下车,这一群刚刚险些目击了一场凶案的夫人小姐们,鱼贯入府,待到把那煞星甩得远远的了之后全都忍不住唏嘘。 郭愫不巧也在这一群人之中。 她倒是没多话,被丫头扶着一路往前院的花厅走。 她的丫鬟有些得意的撇撇嘴:“昭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沈青桐当初还以为自己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呢,现在有的他后悔的!” 西陵越的臭脾气,简直声名远播,让人闻风丧胆的。 其实平心而论,一开始因为皇帝指婚的事,郭愫是很有一段时间心里都记恨着沈青桐的,毕竟大庭广众丢了那么大的人,她又素来被人捧着,性格骄傲,那对她而言,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可是今天看到这一幕,再加上最近已经对西陵越的事不怎么上心了,她反而是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原还抱着幻想,或者私底下西陵越对自己的女人总不会拿出外面对待朝臣和下属一样的态度吧,可是现在看来—— 还真是不妨多让。 “别人的闲事,和我们没关系!”郭愫道,心里幸灾乐祸的心思就相当的明显了。 这边他们主仆两个一路往里走,不经意的一抬头,就见临川公主提着裙子,笑眯眯的带着两个宫女左右观望着在逛园子。 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一路上且走且看,整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一样。 “是临川公主呢!”郭愫的丫头道。 郭愫笑了笑:“太子是她的兄长,她来观礼,也在情理之中的!” 言罢,她才又沉吟着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丫头道:“再过一个年,临川公主就及笄了,宫里那确定是没有什么风声?陛下和庄嫔娘娘还没有张罗着给她议亲吗?” 她现在对西陵越和整个京城里的繁华锦绣都没什么兴趣了,自从前段时间从裴影夜的身上看到了崭新的希望,这段时间以来就总不可避免的执着于那一种可能和设想。 只要皇帝就是有和北魏联姻的打算,那么这就是她的机会。 虽然明明只是最微末的一点迹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却已经生成了她心中的执念,数月以来,每每想来都会忍不住的设想很多。 而其中原因,其实郭愫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知道仅仅是为了逃避常贵妃的势力范围,还是真的被裴影夜那卓绝非凡的男子动了几分真心,再也或者,只是单纯的只想要一个最好的前程? 总归是,这种念头,已经在心里深深的扎了根,疯狂的生长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西陵越和沈青桐的事,她反而是彻底的放下了。 小丫头自然不知道她会生出这样的妄念和心思来,只是说:“前几天还听秋艳姐姐说,夫人去侯府串门的时候,侯夫人有抱怨过,说庄嫔娘娘最近似是有些疏远她,好像是说,临川公主的婚事一直没动静呢!” 这么说来,皇帝就还是想要把临川公主留着,打着送去北魏的算盘了? 只要这条路子还在,那么她的机会就也还在。 郭愫用力的捏着手里帕子,正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冷不防走到前面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刚好有个人从斜对面疾行而过。 两个人都没注意,匆忙之下,就撞在了一起。 那男子本来走得很快。 郭愫一介女流,被他这一冲撞,就险些栽倒。 “小姐!”丫头赶紧一把扶住了她,抬头就冲着那人骂道:“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啊?” 对面那人明显也是怒了,冷着脸看过来,还没等开骂,郭愫的小丫头就被吓得脸色一白。 “陈公子!”她嗫嚅了一声,下意识的往郭愫身后退了半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定国公府那位不成气候的二公子陈子旭,晋安公主的前驸马。 陈子旭本就是纨绔,也是个不受气的,被一个小丫头辱骂,当场就要发作,只是这一回头,却看到眉头紧蹙的郭愫俏生生的站在跟前。 郭愫的样貌生得不错,是那种气质温婉的典型的大家闺秀,再加上才名在外,身上多少有点自视甚高的孤傲,这又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太一样。 陈子旭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和她接触,登时就是眼睛一亮,也忘了斥责那丫头了。 郭愫对他的这种“仰慕”的眼神见的多了,尤其她对这人的印象不好,就格外的反感。 她强压着脾气,冷着脸屈膝一福:“公子见谅,婢子眼拙,一时没看清楚是您,并非有意冲撞,还请您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陈子旭忙道,说着就迎上来两步,有意的想要趁机套套近乎。 郭愫却是不动声色的略一侧身,冲他礼貌的略一颔首,就错开他身边,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过去。 这边沈青桐甩了西陵越,一个人先行进了东宫,对于这东宫里的格局她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不过最近她都格外的小心,毕竟上回当面和卫涪陵冲突了,而这东宫,怎么算都是卫涪陵的地盘,所以她也不打算生事,尽量的也不往人少的地方去,径直的就往花厅的方向走。 今天设宴,男女是要分席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去惹西陵越,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是清楚的,那人的脾气坏,但是去的也快,冷静个几个时辰,他自己就能给自己找到台阶。 蒹葭和木槿跟在身后,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蒹葭纳闷了好久都没敢开口问。 沈青桐去了花厅坐着,她话不多,就听着其他人寒暄,眼见着暮色降临,花轿临门的炮竹声响起,一群人就起身往大门口去看热闹。 沈青桐起身跟过去,刚走到花园里,却瞄见旁边的花丛里似乎人影一闪。 她的脚步一顿。 木槿也看到了,狐疑道:“是不是临川公主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