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娇是偏执少帅白月光》 回来了 正值六月尾的热天,虽已近黄昏,却还依旧骄阳似火,分外闷热。 北平的督军府里一片嘈杂,太太们摸牌大笑,男人们推杯换盏。 姚芝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精致漂亮的小脸额角处贴着一小块绷带,这是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所致。 房间里很安静,靠床的窗户开着,和风吹进来,虽不说凉快,却也舒适。 姚芝愣愣的,房间里的摆饰似陌生又熟悉,粉白的床,巨大的一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女孩喜欢的书和小玩意儿,地上铺着软毯子,漂亮又舒适。 姚芝眼泪一滴滴从眼眶里落下来,这是她从前房间里的摆饰。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痛得她眼泪流得更凶了,可她抽泣着,却又忍不住趴在床上笑起来。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不是做梦,不是幻想,是真的回来了。 阿爹是不是还在,她和沈续,是不是也可以重新来过。 前世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从眼前快速迅速滑过,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前世那个少年挣扎着想叫她留下来的画面挥之不去。 叱咤风云的大帅也会红着耳尖,满眸期待地对一个姑娘说:“你跟了我,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给他答复,就永远离开他了。 他从年少起就艰难隐忍,从没掉过一滴眼泪,可是她死后他却抱着她的照片在灵堂里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死后她才知道,阿爹临终为什么把她托付给沈续,为什么对她说:“芝芝,大帅心眼儿里都是你呢,你跟了他,阿爹放心。” 她变成灵魂飘飘荡荡跟着沈续五年,直到他扫荡中原,战死沙场,死前,手里还攥着那只她绣的香囊呢。 沈续死了,她竟然眨眼便回来了。 是上天给她一次机会吗 有一阵黄昏的微风吹进来,还伴杂着几句刺耳尖利的叫骂。 “你个小畜生,你给我过来过来” 那声音刺得姚芝耳膜疼,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声破空的鞭子声,姚芝心里一惊,急忙往窗口伸头探去。 督军府和少帅府是挨着的,姚芝住的这栋楼旁边就是沈续的小院。 在这下边的院子里,只见一名身着麻衣的少年匍匐跪倒在地上,木制的简陋轮椅倒在一边,已经沾上了泥。少年的脸被摁在轮椅的轮子边,被一只穿着破烂绣花鞋的脚踩着,死死摁在泥土里。 “都是你害得我,都是你害得我” 一名穿着老旧旗袍的女子披头散发地用脚踩着少年的头,一边大哭,一边用藤鞭子狠狠抽在少年身上,状若疯癫。 少年身子疼得在发抖,但他一声不吭,一双漆黑阴冷的瞳孔抬起来,盯向姚芝的方向,与姚芝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少年咬牙,姚芝看不清他神色,只见他把脸再次埋入泥中,没再抬头。 “芝芝,以前每次我被糟蹋的时候,最恨的就是你住在我旁边。” 青年坐在轮椅上,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却很温柔。 姚芝的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她抽泣一声,转身从床上冲下去,开了门就往外跑。 路上的佣人好几个看她跑得跌跌撞撞,都急了。 “小姐,小姐,这是去哪儿啊小姐” “小姐,今日才从楼梯上摔了呢,你小心啊小姐。” “哎呦喂,这位小祖宗” 姚芝跑到大帅府门口,守门的士兵都认识她,见她一身狼狈都有些惊讶,但也没拦人,就直接放她进去了。 姚芝七拐八绕,好不容易跑到小院,把门推开,一冲进去,刚才打人的女人已经不见了,满身泥的少年正用手撑着轮椅扶手,艰难地往上挪。 沈续看见她进来,捏着扶手的手指紧了紧,便又低下头,好似根本没看见她似的。 她的头发衣服,怎么乱了 “沈续”姚芝指尖揪着衣角,脆生生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沈续动作一顿,下一秒上了轮椅,淡声道:“怎么了。” 姚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抽泣着,只好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走过去,低声问他:“你,要不要吃糖” 沈续看着她,蓦地嗤笑了一声,死寂的眸子看着她,冷冰冰吐出一句“你有病” 屈辱和不堪充斥他的心脏,他本早已不在乎这些,可是在她面前,不行。 姚芝指尖碰了碰他的指尖:“今天我生辰。” 她在跑出来的 时候看见督军府门前的大字了祝姚小姐十四岁生辰快乐 沈续愣了一下,到底还是接过了那糖。 小小的可爱软糖,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沈续微不可察神色温柔了些,把糖放进衣兜妥善保存。 “你不吃吗” “不喜欢吃。” 沈续回答。 “那好吧。”姚芝看着他,知道他肯定是不舍得吃。 “那我明天,给你带别的口味。”姚芝心里想这一次,她要给他很多很多糖,多到他想吃就能吃,全是她给的。 她很想安慰这个少年,可是她知道,此时自己头脑发热站在这里就已经让他很难堪了,若是再开口安慰,只会让他感到更加不自在。 “我先走了,明天见。”姚芝笑起来,好像她真的只是来送颗糖。 少女微微附身,略微凌乱的发丝垂下,淡淡的香气伴着风吹过来,沈续的心跟着颤了颤。 直到她走到门口,沈续才垂眸,温声小小地说了句:“明天见。” 他耳后微红,心里苦涩又甜蜜。 她刚才,指尖碰到了 沈续手指微微蜷缩,他附身,在黄昏夕阳下,轻轻吻了那根手指。 芝芝的 他喜欢得要疯了。 渴望 出了小院门,姚芝往外走正走到一半,就看见迎面过来一个穿着军装步履匆匆的男人,他一看见她,冷硬的面庞上立即泛起一抹笑。 “芝芝”姚显上前一步把女儿抱揽过来,“你怎么了,阿爹听人说你突然跑出来了,衣服也没有穿好,今儿上午不是才摔了一跤” 姚芝抓着姚显的衣服,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往下落。 阿爹 真的是阿爹 “哎呦,这是怎么了”姚显急忙给女儿擦眼泪,怜爱地问,“芝芝怎么哭了呢,芝芝一向最乖了。” 这是的确,姚芝从小到大很少有哭的时候,她表面上是个娇美人儿,实际要强得很。 “我给沈哥哥送糖”姚芝小声道,“看见沈哥哥挨打了” 姚显愣了一下,立即了解了女儿的意思。 确实是作孽。 好好的孩子,他也见过几回,大帅也不管,就这么丢给了那个已经精神出了问题的母亲,可怜的很。那女人打起孩子来,真是从来都不手软。 只不过这是大帅家的家事,他也实在管不着。 “芝芝给沈哥哥送糖了”姚显问。 姚芝点点头:“沈哥哥的院子就在我窗户下面,我看见他挨打,所以过来送糖给他吃。” 小姑娘眸子水润润的,直看着姚显,解释了为什么突然跑过来。 姚显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阿爹的芝芝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以后给沈哥哥送糖,就从窗户给,不从这里跑了,好不好”姚显抱着姚芝哄道。 姚芝也知道今天这件事自己实在有些失了礼数,乖乖点了点头。 哄好了小姑娘,姚显一边抱着女儿往外走,一边对身后跟来的亲卫兵道:“带上我书房里那副字画去给大帅赔个礼,就说小姐贪玩,闯了大帅的宅子,下次有时间姚某再和大帅喝酒赔罪。” 亲卫兵应了一声,便加速跑步离开去拿字画了。 姚芝带着姚芝回了督军府,叫佣人服侍她,又喊人下去准备晚餐一会儿送到小姐房间。 虽然说今天这办的是姚芝的十四岁生辰宴,晚上又还有一场晚会,但小姑娘受了伤大家也知道,再加上姚督军的头衔压着,也没人会说什么不是。 姚芝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吃晚饭中途,姚显还送过来了给她的十四岁生辰礼,是一条漂亮贵重的项链,是姚芝早就想要了的,可是这是限量版,之前卖完了,想必是姚显费了很大心思弄来的。 姚芝把项链小心地收好,吃完晚饭后,她借口说要休息把佣人全都赶了出去。 她住在二楼,楼层不算很高,从窗口往下望,隐约看得见腰板挺直的少年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动作很熟练,把晒干的细树枝还有塞进灶肚里,灶台上架着大锅,橘黄的火焰映着他半张脸,似乎有点点温柔晕开在他冷硬的眉眼上,他慢慢垂眸,光晕打在睫毛上,姚芝看见他把右手放在上衣刚才放糖的兜里,放了很久。 姚芝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等明天吧,明天要去学堂,她再给他糖,嗯还有药。 民国那时已经有了男女同校的学校,她和沈续都在那里上学。虽然沈大帅的确不对这个儿子上心,但至少学还是让沈续上了,不然多少有些丢他的脸。 只不过沈续在学校一直独来独往,人家瞧不起他残废,哪怕顾及沈大帅不敢光明正大地侮辱,但暗地里嘲笑向来是不少,他自己其实也知道。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他也不说,都爱自己憋着。 但是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她记忆里,沈续那位总殴打他的母亲今年秋天就会去世,沈续的日子多少会好过一些,而且中学的课还有一年左右也马上就结束了,沈续读完中学后,沈大帅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姚芝上一世出国留学了,正读一半阿爹出事,等她从国外回来,阿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把她托付给沈续,就走了。而那个时候沈续已经几乎在北平一手遮天,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这一次姚芝不打算出国了,陪在阿爹身边,也陪在沈续身边。 也就是几年的事了,姚芝对自己说,不会很久了。 她的少年坚韧不拔,像是窜天的杨苗,她要扑进他怀里,叫他把一身伪装的冰冷都卸掉。 姚芝渐渐入梦,不知道隔壁小院的少年差点一晚没睡,他轻轻咬了一口软糖,甜味刚在舌尖漫延开,他又把糖小心地收了起来,放进口袋。他闭眸,一只做工粗糙的小小香囊被他握在掌心。 她给了他一颗糖啊 沈续感叹。 可是她究竟给了多少人糖呢要是这样的糖,只特别给他一个人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总是像变态一样做梦。他的芝芝温暖爱笑,对每个人都很好,否则也轮不上他受到她的关爱。 不论是这只香囊,还是这糖,都不是他所独有的。 芝芝 也不是他所独有的。 做什么梦呢,沈续。 自作自受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姚芝一觉睡到天亮,半梦半醒半醒中,听见外头人敲门。 她从床上爬起来,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她暗惊一声不好,这个时辰沈续怕是已经出发了。 她撩开窗帘,只看见小院里摆着一把椅子,穿着旧旗袍的女人正坐在屋檐下吃面,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姚芝叹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想早晨和沈续一起去学校,然后顺便抓住时机撩撩他,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小姐,您起来了吗”门外的佣人声音提高了一度。 “起来了的。”姚芝过去打开门,接过衣服,“我洗漱好,马上就下去。” “好的,督军还在下面等您。”佣人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了。 姚芝回到房间换好衣服,一身蓝色的翠烟衫下面是下摆略长的百皱裙,姚芝的细腰芊芊一束,弧度柔软又勾人。 十四岁的年龄正值稚嫩与成熟之间,带着欲色的清纯最是诱人。 她套上白袜,穿上黑皮鞋,细细软软的麻花辫垂下,姚芝对着镜子一笑,月牙儿眼弯弯,说不出的幼嫩甜人。 十四岁的姚芝已经是北平有名的小美人,有人开玩笑说,再过个两三年,全北平甚至全华北的少年公子,都得拜倒在她细腰下。 这确实是真的,姚芝长开后稚嫩却又美艳,她的美貌甚至全国闻名。但人们都以为这美人是沈大帅的女人,其实不是,她不过是仗着他的宠爱,寻一个安身之地。 姚芝又转过身,抓了一把糖放进口袋,还有治外伤的膏药,全部准备好,她才下了楼,去吃早饭。 一顿饭很快过去,姚显送她去学校,刚跑进教室放好书包,铃声就响了。 “芝芝。”旁边一个圆脸的可爱女孩子喊她,“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第一节课是国文,姚芝把课本拿出来,笑道:“睡过头了,但我昨天明明很早就睡了。” 圆脸的女生本来还想说什么,眼睛一瞥,看见先生进来,急忙坐好了。 这个圆脸的女孩子叫程一曼,中学时与姚芝很要好,可是后来姚芝出国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最后一次听见她的消息,好像是说丈夫纳了个特别宠爱的姨娘,被陷害早产后在抑郁致死。 姚芝看着她内心不禁有些感慨触动,看着程一曼朝自己眨眨眼睛,活泼又纯真,她怎么也想象不了这么一个女孩子致郁是什么样子。 突然,程一曼戳了戳她的肩膀,递过来一张纸条。姚芝打开看,只见娟秀的小字写着学校外头新开了家店子卖冰棍,带包装纸呢,可漂亮了。我们散学后去瞧瞧吧 姚芝抬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 下课后程一曼拉上姚芝去厕所,想到沈续的教室也正好顺路,姚芝便很愉快地同意了。 一路上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又说又笑,突然,在路过一个教室门口的时候,姚芝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芝芝”程一曼奇怪地问。 “我给一个人送点东西。”姚芝说完抿唇笑。 “男孩儿女孩儿呀”程一曼好奇地问,“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 “男孩儿呀。”姚芝眨眼。 程一曼差点被她这句话炸到跳起来:“男孩儿” 她有点控制不住音量。 “嘘,你小声点。”姚芝微微脸红。 程一曼看着她漂亮的小脸染上红晕,越发动人心魄,说了一句:“完了。”她顿了顿:“全北平男孩子都要心碎了,快告诉是谁,我都快要好奇死了” 姚芝拉着她的手走进教室,此时班里没什么人,只稀稀拉拉几个人说着话。其中有一个男生看见姚芝进来,先是一愣,随后脸立即红了半边。他身后几个男孩子起哄,他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似的走到姚芝面前来,温声问道:“请问你找人吗” 话一出口,后边一阵欢呼。 程一曼“啧啧”两声,心说接下来的惨剧简直没眼看。 “你好。”姚芝笑了笑,“请问你知道沈续坐在哪里吗” 那个男生直接愣住了:“沈续” 姚芝点了点头。 她当然看得出来这个男孩子对自己有意思,这个年龄段的悸动分外懵懂美好但又其实短暂而不靠谱,当然,她家沈续的不一样,沈续最长情了。 程一曼都傻了:“芝芝,你说沈续”你喜欢沈续 姚芝点头。 男生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教室角落里一个位置说:“他坐在那里。” “ 谢谢。”姚芝道了谢,朝座位走过去,把糖和药膏掏出来,在旁边的本子上写下一句话给你的。下面署名姚芝。 做完这一切,她拉着程一曼走出教室,继续往厕所里走。 “不是,什么情况”那边教室里窃窃私语,“姚小姐跟那个残废什么关系” 有人跑到沈续座位上看,一脸不可思议:“糖,还有药膏,这是干什么呢” 刚才脸红的男孩子一脸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我说,别想那么多。”一个男生说,“督军府和大帅府那么近,多半是正常关心,毕竟”沈续那样的人,跟姚小姐能扯上什么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那边程一曼已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姚芝一路了。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也不说话,想问什么就问呀。”姚芝好笑地说。 “你”程一曼好似在酝酿,“那个,沈续” “我喜欢他呀。”姚芝大大方方地承认,直接把程一曼问不出口的问题答案说了出来。 程一曼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 她以为她这位好友是要靠美貌炸北平的人,此刻她却说她喜欢上了沈续虽然说是大帅儿子,可是谁不知道沈续这人在大帅那里存在和没存在根本没差别,更何况,他还 “我的姚小姐啊,你喜欢他什么啊”程一曼简直无法理解。 “你不要这么说。”姚芝表情很认真,“沈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程一曼牙酸加头疼:“不,我无法理解。”美人的大脑思路为何如此让人无法理解 她唉声叹气上了厕所,之前还很期待的冰淇淋此时都失去快乐了。 沈续有什么好的残废又没地位,性格阴冷还寡言,唯一说得上好的只有他那一张脸,倒是俊俏得很,配上冷冰冰的表情还挺迷人。 等下 程一曼想芝芝不会就是看上那张脸了吧不会这么肤浅吧 她一边不敢置信,一边又对这个答案坚信不疑。她叹了口气,觉得信息量太大,她有点昏头了。 沈续在下课的时候出去找了个地方偷偷又吃了一口昨天姚芝给他的糖,回来的时候,刚进教室门就发现不对劲。 班里人不多,但各个都拿眼角余光偷瞄他,眼神里除了他平日里见得多的嫌恶,今天竟还带上了一丝不敢置信和惊疑。 “他怎么配” 沈续听见又一个男生小声说。 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沈续目不斜视,毫不在意地推着轮椅走到位置上,只见桌子上堆了一大捧糖,和和昨日姚芝给他的一个牌子,只是口味换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只药膏,下头的本子上有三个字,字迹柔美给你的。署名竟然是,姚芝 他突然想起昨天她说好像要来给他送糖,居然真的来了。 不止糖,她还送了药膏,应该是因为看到昨天他挨打了吗 沈续抿唇,久久愣了一会儿,把糖和药膏装进口袋,他嘴角微翘,快要压抑不住不住笑容。 芝芝给的 居然这么多。 就在他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时,有人冲过来大声喊:“沈续” 他缓缓抬眼。 那人触碰到这视线气势立即削去一半,但他还是恶狠狠地说:“你跟姚小姐怎么回事” 沈续又垂眸。 “没什么关系。”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抽,刚才的幸福感骤然消失。 是啊,她跟他什么关系他在想什么 “那她怎么送你糖” “因为昨天她生辰,我们是邻居,应该她补给我的。”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的。 “药呢” “我受了伤。” “那为什么” 那男生还没说完,沈续突然抬眸,乌黑发酸的瞳死死盯着他。 “关你什么事” 他一字一顿,语气隐忍。 那男生吓了一跳,瞬间消音,灰溜溜回了座位。 “他有病啊。” “算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病了。” “就是,你跟他计较什么,一个残废。” “姚小姐跟他能有什么,你根本想太多。” “就是。” 沈续的手捏紧口袋里那堆糖,良久,闭眸。 不要再想了。 你看,别人都不相信,你又想什么呢 就算她真有那意思,你又有底气和她在一起吗你拿什么保证拿你这双断了一半的烂腿 他嗤笑了一声,想把那糖扔掉。可他刚把糖掏出来,却又还是不舍得。 就留个幻想。 沈续这样对自己说。 反正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幻想 他又把糖放回去,竟然觉得心酸得厉害。 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沈续对自己说。 你不该对那样的人有幻想。 窗外阳光普照,天气似乎很美好,只是阳光过烈,照得人头脑难免发热。 一日的光阴很快过去,散学时程一曼拉着姚芝去吃冰棍。奶白的冰棍包在映了粉嫩颜色的包装纸里,的确很好看。程一曼一口气吃了两个,在吃完最后一个时,程一曼突然说:“不行,芝芝。” “嗯”姚芝一头雾水。 “一定还有更俊朗的”她眼神坚定,一脸严肃,然而姚芝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也没在意,小小咬了口冰棍,漂亮的眸子都眯起来了真好吃。嗯,下次带沈续来吃。 别生我气 姚芝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趴到窗口,想问问少年有没有收到她的糖和药膏。 她看见沈续坐在院子里做学校里留的作业,他眉眼垂下,神情专注,姚芝觉得他好看得不行。 “沈哥哥”她趴在窗口唤了一声,沈续的动作一顿,手里的笔却没有停,仿佛没听见似的。 “沈哥哥”姚芝又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只见沈续却站起来,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屋子。 姚芝不知道怎么了,她看着少年把书本和小桌子全压到腿上,压根不理会她,直接甩上了房门。 她愣住了。 昨天好歹还和她说话,今天怎么理都不理她了。 就在她还在郁闷不解的时候,门外又有佣人敲门。 “小姐,楼下唐少爷来了电话。”女佣说。 唐少爷唐进予 上一世她同唐进予其实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些互相暗恋的意思,关系比较暧昧,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是阿爹死后,他竟然厚颜无耻地对她说他愿意抬她做姨太太,还一副自我深情的模样。 姚芝皱了皱眉。 “我知道了。”她回答了一声,往楼下走,心里想这回要早一点跟唐进予断清楚。 她接起电话:“你好,唐同学。” “姚妹妹,你怎么突然和我这么生疏怎么不叫唐哥哥”那边的少年嗓音清清,温润入耳,“你怪我昨天没去你生日宴吗” “没有的。”姚芝说。 “对了,我听说你今天去给沈续送了糖和药膏是真的吗”唐进予问。 他比姚芝大一岁,两人自小相识,姚妹妹又那么漂亮,他心里朦朦胧胧其实是有点喜欢她的,今天听到这事,心里难免不舒服。 “是真的。”姚芝说。 “你下次不要去给他送了,都在乱说,当然,还是更多人觉得沈续那种人怎么配和你牵扯到一起你下次一定要注意啊。”唐进予语气里厌恶满满,理所当然。 姚芝心里对这段话感到非常不适,她刚想开口,唐进予那边却急急说了两句,没等她开口就挂了电话。 姚芝心里对唐进予越发厌恶,可是她回想唐进予的话,又突然觉得不对。 很多人觉得沈续配不上她 她心里突然揪了起来,想起沈续刚才的态度。 他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 上一世哪怕他当上大帅后,都有人觉得沈续要不是有那么个身份,根本没资格拥有她。他们都觉得他不配,就连他自己也一直这么觉得。他对她小心翼翼,有时候看着她和别人亲近他都只敢红着眼睛看着。要不是他后来听说了唐进予要她当姨太太的事,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表白。 她的少年如今才十七岁,他一无所有,他怎么敢就这样靠进她呢,尤其是她今天这么鲁莽,还惹出 姚芝简直不敢想别人都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他此刻心里怕是被刀片翻搅,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姚芝回到房间,沈续的屋门还是没开,她心里难受,却又没有办法,在床边坐下来,不知所措。 晚上姚芝没吃下饭,只为了不让姚显不担心草草扒拉了几口,然后觉也没睡好。她一大早起来,睡不着了,整理好自己匆匆忙忙吃完早饭就在沈续去学校的必经路上等着他。 此时天还蒙蒙亮,也亏得沈续起得早,姚芝只等了半个钟头左右,就看见少年腿上放在布包,缓缓推着轮椅过来了。 沈续在看见姚芝的时候很惊讶,他心里发颤,可是脸上表情不变,想着直接绕过去算了。可是没想到小姑娘一手抓住了他的轮椅,抬头时满脸泪水,眼睛都红了。 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指节凸起,心里的疼惜差点没忍住,想抬手给她擦眼泪,问她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哥哥”姚芝蹲在他面前问他,“你昨天为什么不理我是在生我的气吗” 沈续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她是因为这个就哭成这样他怎么配他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姚芝小声问他,语气颤颤的,委屈得不行。 “我跟你道歉,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姚芝一双月牙儿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水光凌凌的,叫沈续根本招架不了。 “没有生你的气。”沈续低声说。 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怎么忍心叫她掉一滴眼泪他现在简直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弄死算了 别哭了,他快心疼死了。 “沈哥哥”姚芝突然把头埋进了他怀里,“那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没生气就抱 抱我好不好” 沈续整个人都僵了 她在干什么,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她,她 “我比你小三岁,沈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小名”姚芝问,“是沈哥哥不喜欢我吗” 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好像只要他说“不喜欢”她就要哭出来一样。 “喜欢”沈续闭眸,“没有不喜欢你。”他喜欢她喜欢得都快疯了。 “那你叫我芝芝。”姚芝说。 “我”沈续不敢念得这么亲密,他怕他的心思一不小心全抖落出来,让她恶心。 “沈哥哥。”姚芝不依不饶。 “芝芝”他终于勉强喊出声。 姚芝立即便笑了。 “我以后不在学校那样了,沈哥哥不要不理我,毕竟”姚芝红着小脸,轻声道,“毕竟我好喜欢沈哥哥。” 沈续脑子炸开了。 亲吻 沈续这一整天都没听进去课。 他不知道她那句“喜欢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姑娘说完就跑,可是他却不知道她那句“喜欢”到底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还是那种 那种他光想一想就觉得要高兴到去死的喜欢。 她还这么小,而且以前和他也没有特别的亲密,何况再加上他这双腿,虽然他知道后面那个可能性实在太小,却还是忍不住心神不宁地去想。 小姑娘今天再没来找过他,他心里失望,偷偷去她班级外面瞄了好几次,都只看见她坐在座位上和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子聊天,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他忐忑了一天,却也没敢问,下午散学的时候他难过得不行,却又还在幻想她等会儿回家了会不会找他。 就这样挨到散学,沈续回了家,把桌子椅子摆在外面,留堂作业也拿出来,等着她回来。 不一会儿,隔壁楼上房间传来声响,他的心刚兴奋起来,却突然听见一道少年的声音。 “姚妹妹,你别生我气了,我过来找你,你一路都不理我。”男孩子声音很好听,带着明显的讨好。 “我说了你别来找我,你赶紧回去。”小姑娘的声音也模模糊糊传来。 沈续推着轮椅靠进墙根,想听清楚一点。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也不说,就不理我。”唐进予有些急。 姚芝不想跟他说,她怕她今天说了,唐进予宣扬出去,又给沈续添麻烦。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好,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这样不好。”姚芝说道。 唐进予简直不敢相信:“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不会喜欢沈续那个废物吧” 沈续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连唐进予骂他废物他都没注意到,答案就在耳边,他呼吸剧烈起伏,生怕听漏了接下来姚芝说的每一句话。 “你乱猜什么还有,你不要说他是废物,你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没教养你太过分了,你从我房间里滚出去” 她说乱猜什么 所以说 虽然她最后维护他,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要她的同情,她的同情让他难堪,他贪心不足,他这样的人,却在,渴望她的爱情 沈续垂着眸,心脏抽搐成一团。他一整天的欢喜和梦,全部到此为止了。 楼上房间里安静下来了,沈续麻木地回到小桌面前,不久就听见小姑娘甜甜地唤他:“沈哥哥” 不他不要他不要听这个,他想听她说她爱他,他要她爱他 “沈哥哥”姚芝奇怪他怎么不出声,“你又生气了吗” “没有。”沈续喘气,眼泪流下来,“刚才,在看题。” “这样啊。”小姑娘声音轻快,“那你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沈续回答。 姚芝总觉得他不对劲,他背对着她,而且,作业本也压根就放在桌子另一头。 她刚才和唐进予说的话他不会听到了吧以他这个别扭性子 “沈哥哥。”她软软地开口,说道,“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今天早上和你说的”她顿了顿:“我是认真的哦。” 沈续慢慢濒死的心突然停止死亡。 她在说什么 “虽然我年纪不算大,但是我是认真的,真的喜欢你,你”小姑娘好像很害羞,“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呀” 沈续傻了,可是她刚才 “你要不要嘛。”姚芝最清楚他的弱点了,软着声儿撒娇,她知道他抵抗不了。 沈续转过身去看她,望见女孩水汪汪的眸子,满眸的期待。 他心跳加速到要着火了,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听见她撒娇的声音,只能僵硬地点头。 姚芝一下就笑开了。 “那你过来。”姚芝喊他。 沈续推着轮椅过去,只见小姑娘爬上窗台,跳到了小院的墙头坐下来,对着空气朝他亲了一下。 “给你的。”她月牙儿眼弯弯,低头瞧他,淡淡的香味随风吹下来,沈续闭眼,那个温柔的吻好像真的落下来。 沈续忍不住伸手,握住那双白得晃眼的小脚,轻轻吻了上去。 “啊”姚芝都被吓了一大跳,脸瞬间就红了,她嗫嗫道“沈哥哥,你怎么,你” “芝芝,我们在一起的事,先不告诉别人,好不好”沈续轻声说。 “为什么”姚芝本来以为他是怕别人说他配不上她,劝导他说,“你不要想别人怎么说你,我喜欢 你就好了呀。” “你还小,你不懂。”沈续说,“你将来怎么办呢” 他还没贪心到,要拥有她一辈子。 他这双腿给不了她未来啊。 现在这样,一点点,就够了。他知道这很不道德,可是他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低贱卑劣,他只是想拥有她一点点时间罢了,真的,就一点点。 姚芝没听懂他的话,但还是答应下来,想着等他适应了,她全都要说给别人听的。 她要告诉别人 姚芝是沈续的。 姚芝喜欢沈续,最喜欢沈续,要嫁给沈续 她甜甜笑了:“那我先回去啦,我作业也还没写呢。” 沈续点点头。 他看着姚芝爬回去,嘱咐她小心。 夏天的风吹过来,少年心绪吹散开来,疼痛带着甜,沈续觉得开心,却又难过,可他对她的欢喜,却像春光大亮时风掠过树梢,一片叫人心颤的明亮碧绿哗啦作响。 招人疼 程一曼最近发觉姚芝心情简直反反复复,前天突然给她爆炸新闻,笑容浅浅,昨天心情不佳,说笑都带着郁闷,可是今天又突然雨过天晴,还有点甜蜜起来了 难不成是她今天决定给她介绍帅气哥哥的事她已经提前知道了 “芝芝,你今天下午有空吗”程一曼问道。 “今天下午不行,我要早点回去。”她跟沈续在一起第一天呢,学校里不能见面,她当然要早点回家跟他在一起。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最近都没空。” 看来并不是知道了帅气哥哥的事。 也是,芝芝大约也不差喜欢她的人。她之前见过的那位唐家的少爷,也够俊郎了。 程一曼狐疑地看着姚芝,对方眉眼弯弯,越发甜美可人。 “芝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程一曼又问。 姚芝呆了一下。 “你绝对有事瞒着我”程一曼肯定地说。 姚芝看着程一曼,要不要告诉她呢 沈续不准她说出去,但姚芝觉得程一曼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很了解她,就算她现在接受不了她和沈续的事,但等她清楚了以后,肯定会支持她跟沈续在一起的。 姚芝不想他因为她的原因而被嘲讽,但和他在一起的欢喜,必要的欢喜是不可以没有的。 “那我告诉你,你不要跟别人说。”姚芝小声道,笑容越发甜蜜。 “你说。”程一曼心里有不详的预感。 “我跟沈续在一起啦”姚芝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欢喜,眸子明亮,满是期许。 程一曼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可人,少女清甜的笑脸让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姚芝,你真是白白浪费一张这么漂亮的脸。” 凭她这张脸,要谁要不到,怎么就 “你不会觉得有点早吗,我们才”程一曼企图用她自己都不屑一顾的道理说服姚芝。 “前两天前街结婚的新娘子才14呢,有什么太早的。”姚芝道,“何况我跟沈哥哥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 “还结婚,你不会也想14岁就早婚吧。”程一曼嗤笑着开玩笑,结果刚说完就看见好友眸子更亮了,心里一抖。 果然 “我觉得也不错啊就是不知道阿爹会不会同意”姚芝认真地说。 程一曼:完了一切都完了 “你不要觉得沈哥哥不好,他对我真的很好呀”想到昨天晚上少年在自己脚背上轻轻的一吻,姚芝脸都红了。 程一曼看着她染着晕红比平时更娇媚几分的小脸,真的很想把她脑子扳开,看看里头都是什么。 散学后,程一曼看着小鸟似的迫不及待飞出教室的姚芝,叹了口气。 图什么呢 大约沈续真有什么过人之处,芝芝也不是恋爱脑的人啊。 姚芝回到家,几步上楼,才刚打开卧室门,就又听见一阵阵尖刻的狂笑声和叫骂声,她心里顿时又是一咯噔。 她不用想都知道隔壁此时正发生着什么。 沈续的母亲精神不正常,打骂他是家常便饭,姚芝站在窗口,这一次她没有看见沈续,叫骂和狂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沈续在屋子里挨打。 姚芝鼻子发酸,差点又像上次一样不管不顾就冲下去了。 说真的,姚芝不喜欢沈续的母亲,甚至是讨厌,还想,这女人还不如早些死了好。 她向来是个性子温吞柔软的人,对人一向生不出什么恶意。可是这个女人,她甚至顾不上她是沈续母亲这件事,她很自私,她只知道她让沈续的整个人生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阴暗无比的色彩。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废物” “你让我失去了沈大哥的宠爱,你赔我宠爱” 她声嘶力竭,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大笑,让人简直毛骨悚然。六月火热的温度都压不住她笑声带来的叫人浑身发冷的感觉。 好在这场打骂并没有持续很久,她的声音渐渐小了,最终安静下去。 姚芝死死地盯着院门口,刚看见门打开,瞥见少年的半片衣角,她便连忙弯下腰,趴了下去。 眼泪流下来,她生怕沈续看见她,只好蜷着身子躺在床上,抿着唇拼命忍住不发出声音,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边沈续咬着牙打开屋门,他刚才被踹了几脚,痛得浑身有些发抖。 今天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留学回来,不知道怎么的被娘知道了,接着精神就失了常。 他自小就是这样过来的,疼痛倒说不上什么。只有一个人 好在那小楼上的窗户虽开着,却没有人,窗帘随着夏季的风飘着,安安静静。 好在她还没有回来,这么狼狈,怎么好让她看见 小姑娘跑到哪里玩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他想着她的事,向来黑酸酸的眸子里竟不自觉浮上了一点温柔笑意。 由于疼痛,他此时手指其实有些发抖,可是时间不多了,他快速推着轮椅走到井前,打上一桶水来。 把脸洗干净,又换了一套衣服把伤口遮住,他像往常一样,把小桌子搬出来然后写留堂作业,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他努力深呼吸,把痛感压下去,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得天衣无缝。 终于,过了好久,他的小姑娘才从窗口探出脑袋,朝他喊:“沈哥哥” 他心都融化了,轻轻应了一声。 却没想到小姑娘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软着声儿说了一句:“沈哥哥,我想嫁给你。” 沈续心脏狂跳,耳尖都红了,低声训斥了一句:“你在想什么你” 他看见姚芝红红的眼眶,声音又忍不住软了下来:“你还小,不想这个” 他有些嗫嗫的,以为小姑娘会不高兴,却看见她只是笑了,乖乖说道:“好。” 这一瞬间,沈续心都酸了。 他的乖乖啊。 他的宝贝。 怎么,这么招人疼。 心急 昨天小姑娘说想要嫁给他,沈续想这事儿想了好几天,他心里酸,又带着甜。 他能不能娶她呢 他自己未来的路必定是坎坷,他当然不甘心一辈子呆在这烂泥里,可是会不会成功,成功的路上日子会不会很难过,这些他都一无所知。 他不敢让她陪着他受苦。 小姑娘十四岁,年纪小。督军向来疼她,不到18岁成年想必不会让她嫁人。 最少四年内,他要功成名就,才能给她凤冠霞帔,给她八台大轿。 夏夜里很安静,和风从木栏的小窗吹进来,沈续阖眸,轻轻翻了个身,身下的小床嘎吱作响。 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这么渴望功名与金钱。只有有了这些,他才能毫无负担地把喜欢的姑娘抱进怀里,让她打滚撒娇。 瞧啊,人就是这么贪心。昨日他还只想拥有她一小会儿,今日他就想拥有她一辈子。 可是。 是她先叫了沈哥哥。 是她先对他笑。 是她先说喜欢他。 是她,先说想嫁给他 芝芝,你好单纯。沈哥哥只是阴沟里的老鼠,是肮脏,是贪婪,是厚颜无耻,就算你后悔了,也不好了。 第二天,姚芝听说沈续没有过来上课,她急得不行,又不敢冒然打听。 是昨天挨打时受了伤吗可是他昨天明明看起来很好啊 她心急如焚,程一曼看出来她心不在焉,上课时传纸条悄悄问她沈续今天没来学校跟你讲了吗 姚芝摇了摇头。 程一曼看她这模样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姚芝跑回家,直奔向窗口,对着空落落的小院,小小地喊了一声:“沈续” 她不敢大声,怕被沈续那个母亲发现。 可是院子里没人回答她,她趴在窗口等,一直不见人影。 突然,有佣人在门外敲门:“小姐,督军请您下去。” 阿爹 这个时辰阿爹不是还没回来吗 姚芝心里还想着沈续的事,忐忑地下楼,只见姚显正站在门口,一瞧见她,便说:“芝芝,去换身衣服,沈大帅今天摆宴,收拾漂亮些。” 沈大帅 姚芝一下来了劲,应下一声,噔噔几下就跑上楼换衣服了。 姚显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积极,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些个宴会吃酒了吗 “再快点,不用这么复杂的发式。”姚芝不停地催后头给她做发型的佣人,一脸焦急。 女佣满脸雾水,也只能不停地应下。 去沈大帅府中。 那她不就可以偷偷跑去找沈续了吗 而且今天沈大帅这么凑巧摆宴席,姚芝总觉得跟沈续没来上学有关系。 短短二十分钟后,姚芝就穿着小礼裙下了楼。 她只简单穿了一件白色的蓬蓬裙,最近新流行的样式,然后头发简单盘起戴上发饰。 干净利落,配上她这张漂亮小脸格外清纯可人。 “阿爹,走吧。”姚芝率先跑出门,大帅府就在隔壁,也不必坐车。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碰上什么高兴事了,能让阿爹的芝芝吃宴席都这么高兴”姚显跟上女儿的步子,低头问道。 “啊”姚芝愣了一下,“就,就是好久没参加宴会了。” “那也不认真多打扮一会儿阿爹这么早回来,还以为芝芝要换好久的衣服。”姚显说。 “我迫不及待嘛。”姚芝脸不红,心不跳。 走进大帅府,客人还没来几个,姚显一行算是来得早的。 “姚兄今日如此早,真是叫沈某想不到啊。”刚进门,就听见一道嘹亮的嗓门,打雷似的响。 姚芝抬头去看,只见一名身形高大威猛的男子身着军装,对他们大笑道。 他看见姚显身边的姚芝,脸上的笑变得更加和蔼:“芝芝又变漂亮了,真是次次见面都给沈伯伯惊喜,学堂里是有不少人追吧” 姚芝双手叠在一起,甜甜笑道:“沈伯伯好。” “好好好,快进来。” 一行人转过一扇小门,进入宴会大厅,姚芝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看见了沈续。 他难得一身正装,还剪了头发,额发搭在眉上,一双眸子沉寂稳重。 他神色清淡,却又不失礼貌,身旁还站了位少年,二十一二岁模样,只是看起来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 。 姚芝认得他,是沈大帅的大儿子,沈毅。也是沈续同父异母的哥哥。 沈续也看见了姚芝,清淡的眸子微微发亮。 他极浅地笑了一小下下。 “沈哥哥”姚芝有点委屈他一整天不见人影也不同她说,害她提心呆胆,小小地叫了他一声。 这声音很轻,连姚显都没听见。 少年摆弄这轮椅过来,打了声招呼:“姚叔叔好,姚小姐好。” 姚显看了眼女儿,上回不是还叫“沈哥哥”,怎么沈家小子叫得这么客气。 而且大帅对这个儿子 他以为是不会带上这个少年的。 “往里面请。” 沈续见姚芝低着头不说话,没理他,心里有点闷。 怎么了 小姑娘生气了吗可是生什么气呢 姚芝跟着姚显往里面走,与沈续错身,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嗔怒。沈续心里一颤,有点不知所措。 好像真的生气了 不喜欢他了 不 旁边沈毅还在走神,连招呼都没过来打。沈大帅看了他一眼,气得额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可是又碍于人多不好发作,死死忍着,转身出去了。 早知今日,他便不该同意他去那劳什子英国留学现在,现在,他好好一个儿子不喜欢女人竟然喜欢男人 沈大帅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好久都平息不下来。 姚芝这边跟着姚显进去后,她又回头偷偷去看沈续。 只见对方背对着她,好像一点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心里不愉,哼了一声,失落极了。 “阿爹。”姚芝开口问,“今天沈伯伯为什么办宴会啊” 她决心知道沈续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旁敲侧击地问。 “沈毅那小子回来了,多半是关于继承权的事。只是阿爹挺惊讶,你沈伯伯居然还喊了另一个。” 姚显指的另一个就是沈续。 姚芝也觉得不正常,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好几个公子哥过来搭讪,都被她拒绝了。由于姚显就在旁边,也没人勉强她,陆陆续续便又无功而返。 姚芝觉得无趣,喝了不少水和饮品,不久便要上厕所。于是向姚显说明一声,寻了个女佣问了路,便往厕所走去。 一路上安安静静,只是大帅府面积广大,路有点绕,过于安静让姚芝有点头皮发麻。 她加快步子,在一个转弯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往里一拉。 “唔”姚芝想喊,却被捂住嘴巴。 她跌坐下来,跌在一个人怀里。 “芝芝” 低沉发颤的嗓音响起,沈续的手顺着腰肢往上滑,头蹭在她肩膀处,呼吸不稳。 姚芝的腿咯在轮椅上,有点疼。 “沈哥哥” 哄姑娘 “芝芝”沈续早就松开了捂住姚芝嘴巴的手,双手握住她的腰,轻轻问道,“芝芝,你生我气了吗” 姚芝能感觉到他心中情绪不稳,呼吸紊乱。 “不高兴,但是不生你气,沈哥哥。”姚芝回答说,“我今天听说你没去学校,很担心你,慌慌忙忙找了你一整天。”姚芝说道这里,顿了一下:“但是我不生气的。” 沈续的脸和她蹭在一起:“我以为你不理我。” “没有。”姚芝把身子往他怀里窝。 “好多人过去搭讪你一群毛头小子”沈续声音越发低,“你才十四岁,就这样” “嗯”姚芝没听清他后面在说什么,“我又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沈哥哥的嘛。” 沈续微微抬起身子去看姚芝。 小姑娘一双月牙儿眼弯弯地看着他,小脸精致甜软,处处都漂亮得不像话。 “真漂亮”沈续喃喃了一声。 “嗯”姚芝还是没听清。 “沈哥哥是不是年纪有点大”沈续一直觉得自己太大,虽然说就差三岁,可是十四岁和十七岁总有点天堑之沟的感觉。就好像童年的小女孩和少年恋爱。 她实在是太稚嫩了。 姚芝很不能理解他这话:“可是就差三岁啊。” “芝芝太小了。”才十四呢,还是个小姑娘。 “沈哥哥不喜欢我小吗”姚芝问。 “不是。”是不好下手。 “芝芝。”沈续又喊她,“你刚才说只喜欢沈哥哥的,对不对” 姚芝认真地点头。 沈续的右手抚上她的右脸颊,摁着她的脸和自己的贴在一起,眼眸微垂,瞥向她,神色温柔:“沈哥哥现在不亲你,但是你只能给沈哥哥亲,好不好” 姚芝懵懵懂懂应了好,她不知道沈哥哥为什么现在不亲她,但是她能答应不给别人亲。 沈续终于松开她,语调低低地问她:“刚才准备干什么去” “水喝多了”姚芝没有明说,脸红红的,“那个,沈哥哥怎么知道我过来这边” “跟着你来的。”沈续低低笑了一声,“还有啊你跑错了路,芝芝。” “啊”姚芝脸更红了,“难怪,我说一路上都没看见人呢。” “沈哥哥带你回去。”沈续让她站起来,在前面带路。 姚芝乖乖跟在他后面:“对了沈哥哥,你今天是为什么没去学堂啊” “我爹准备宣布继承权的事了,我一早被叫过去,没来得及告诉你。是沈哥哥不好。”沈续温柔道。 姚芝听了顿觉自己之前无理取闹,听沈续这样说,心里更加觉得自己不体贴,说道:“没有,是我不好,不是沈哥哥的错。” “其实要不是出了点事,我爹其实今天多半是不会叫我的。”沈续突然停下,直直看向姚芝,“就算我爹今天叫了我,也只是想给沈毅一个警告。” “警告”姚芝不明白。 “他喜欢上了一个外国人,男的。”沈续说。 姚芝很惊讶。 “芝芝,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吗我很有可能一无所有。”沈续看着姚芝问她。 姚芝心里一酸。 “你以后都会有的。”她认真地说,“就算没有,我也只要沈哥哥。” 她这一次回来的意义,几乎就是他赋予的啊。他在她的这一次生命里,跟阿爹一样重要,她只爱他。 “你还小。”沈续说,“可是我不会放手了,如果你以后后悔了,不要怪沈哥哥,好不好” “我不小,我不会后悔。”姚芝很倔强,“你不要说我小。” 沈续伸手牵住姚芝的手,抬起来亲了亲,音色很哑:“好不说芝芝小。” 他垂眸,吻得很认真。 姚芝感到手背上有一点湿润,脸又红了:“你怎么总是亲这些地方” 干嘛不直接亲 姚芝的脸红成了苹果,眸子也变得水色涟涟的,稚嫩的脸蛋平白多了诱人。 沈续看着她,没说话,只是又亲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温声道:“走吧。” 为什么亲这些地方 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够格去亲小姑娘的唇。 他是禽兽,这是他最后的一点良知。 沈续把她带到厕所那边,在还有一个拐角的时候,对她说:“芝芝,我就把你送到这里,好不好。” 姚芝想起他昨晚的话,乖乖点了点头。 顾及怕有人经过,沈续没敢再对她做出亲热举动,他看着小姑娘转过转角,终于也转身往回走。 就算他爹没打算真的让他参和到继承这件事上面来 可是,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沈续垂眸,眸色冰冷。 谈话 姚芝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悠扬的花好月圆已经响彻整个宴会厅,声音不大,袅袅生烟般柔软宁静。 “少年的情怀是最真心 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呀” 乐曲腾升间,沈续看着姚芝往姚显那边走过去了,一颗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所有方才所想的那些冰冷而需残酷战斗的东西,全都在那个姑娘的背影里软化了棱角。 他也许自己并不知道,此刻他神色眷软,情丝一目了然。 “阿续。” 沈续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沈续回头,看见沈毅正看着他。 “喜欢督军家那位小姐”他温和地笑了笑,夸赞道,“的确很漂亮。” 沈续看着他,心里一点点发紧:“你想说什么。” “姚督军不会同意他的独生女嫁给你的。”沈毅看向沈续,神色怜悯又落寞,“我们都一样,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续道。 “别装了,你刚才瞧人家那眼神,你瞒得住谁” 沈续沉默了一会儿,也看向他,神色冷冷又淡漠:“就算这样。”他声音低沉坚定道:“我们也不一样。” 他一定会得到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你有一个那样的娘,这样一双腿,这么一个尴尬位置,暂且不说姚督军,人家姑娘愿意跟着你”沈毅问道。 小姑娘当然愿意跟着他。 他的芝芝说过只喜欢沈哥哥。 沈续颊边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没有说话。 沈毅狐疑地看着他,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决定说出他今天过来找沈续的最终目的。 “我知道你需要沈家的继承权,不管怎样,你肯定要过姚督军那一关。”沈毅顿了顿,“可是我不想要,我想出国,想远走高飞。” 沈续并不感到惊讶:“你想违背爹的想法。” “是”沈毅承认说,“爹今天把你也叫来这场宴会,是想警告我如果再放肆,就会让你继承他的衣钵,可是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在不在乎,我要的,我都会到手。”沈续嗤笑了一声。 “阿续,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兄弟情,我们这一次可以联手,我帮你,你也帮我,算哥哥求你的,行不行”沈毅看向沈续的眼睛,渴求得到他的答案。 “哥。”沈续又笑了一下,“我从来不矫情。” 沈毅松了口气。 “谢谢。”他真心实意地道。 这句话后,兄弟俩一时间都没有讲话,过了良久,舞厅里的乐曲换成了海恋,沈毅又突然说。 “你觉得喜欢男人很奇怪吗” 他声音很低,神色孤寂。 “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沈续顿了一下。 “不奇怪,但是别人觉得接受不了,他就觉得你错了。”就像他和芝芝一样,谁相信她会愿意跟着他呢。 他的小姑娘,也是一腔孤勇,向他奔赴而来。 “谢谢你理解。”沈毅低声道谢。 “不谢,其实”沈续看向他,“其实,我和姚小姐已经在一起了。” 沈续眼里泛起光。 他对沈毅说:“我们都会很好的。” 沈毅的表情实在很惊讶,可是他看见沈续的笑,,听见沈续的话,压下惊讶,心里竟奇妙地舒畅起来。 “她很勇敢,阿续。”沈毅唇角也翘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们都会很好的。” 兄弟俩心照不宣,气氛奇异地分外融洽起来。 “不过”沈毅又开口说道,“你可得看紧点,漂亮小姐真是受欢迎。” 不远处姚芝和姚显站在一起,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位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公子。 少年略显局促,似乎是姚显同僚的儿子,他看着姚芝,殷勤讨好,一片怦然心动全在不言之中。 沈续呼了口气:“我当然在意。”他又说:“但我还是想相信她。”相信他的芝芝只爱他,只会对他心动。 小姑娘确实反应冷淡,那位小少年也有些泄气。 沈毅笑出了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姚芝,再次低声喃喃。 “是真的,很好啊” 唯有深情可抵世间俗,唯有孤勇可破黎夜寒。 “阿续,你很幸运。” 我们都披荆斩棘,只想着,到那一人身边去,陪他千山和万水,陪他岁岁和年年。 这就足够了。 宴会舞曲结束后,沈大帅拿着话筒走上最前面的高台,此时还有佣人来叫沈续和沈毅过去,一会儿他们都是要上场的。 “亲爱的各位来宾”沈大帅站在高台上,笑容四稳八平,“今天大家拨冗来参加我沈某人的晚宴,实在是非常荣幸” 台下掌声热闹响亮,沈大帅抬手压了压。 “沈某有两名犬子,惭愧的是一直没介绍给大家,今日齐聚一堂,特此介绍。来,阿毅,阿续。” 沈续和沈毅两人依次上去,高台没有滑坡,沈续只能靠人搬上去。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沈续面色不改,上去和沈毅一起打了招呼。 说来可笑,这是十七年来他父亲第一次承认他的身份。 一堆絮絮叨叨的繁琐场面话说完,让沈大帅意外的是,沈续竟然丝毫不惧,少年干净修长的五指握着话筒,容貌清俊耀眼。他虽不热情,可淡静有方,语调不急不缓,仿佛天生的上位者,竟意外地十分镇场子。 “沈家这孩子还真让我意外。”姚显都忍不住感叹一声。 他本来以为这孩子第一次见识这场面,十有八九得闹出什么笑话再要么就是懦弱拿不出手。可他神色淡淡,气势却逼人,假以时日,绝不可能只是深渊游鱼。 姚芝看着那个属于她的少年,也很高兴:“我就知道沈哥哥厉害。” 姚显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沈哥哥 怎么又叫得这么亲密 他想起沈家那小子似乎跟自己女儿并不熟的样子,还有女儿之前给人家送糖,若有所思。 他看向台上的少年。 额哼 帅是帅 帅又不能当饭吃 姚显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好好的姑娘竟然单相思 他突然开始思考小姑娘的春天是不是来了,是不是她平时见识过的公子哥是不是太少了。 沈续这怎么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呢 要不给女儿介绍介绍对象 他突然想起前街在前几天有姑娘已经十四岁嫁了人,不禁叹气果然是他这个糙汉子忽略了女儿的精神世界 “芝芝啊,今天跟许伯伯儿子聊得怎么样”姚显低头小心地问。 姚芝想起那个方才在她耳边一直不停献殷勤的富贵小公子,摇了摇头。 “啊,不急不急,过几天阿爹再介绍你多认识几个。”姚显说道。 姚芝: 这是叫她相亲的意思 她才十四岁吧,不着急啊她爹上一世也没闹这一出啊。 “不用了,爹,我还小呢。”除非跟沈哥哥还差不多。 “哎呀,就只是聊着看看,不干别的。”主要是填补一下你空虚的心灵,阿爹当然不可能让你这么早出嫁。 姚芝:所以这意思是叫她吊着她爹叫她泡帅哥 舞厅 自从那次沈家宴会之后,沈续在学校里受到的白眼显然少了,竟还有不少家境贫苦的女学生明里暗里示好。 只不过,沈大帅为了警示大儿子,也装模作样给沈续指了些事。有些倒也清闲,但大多数都是繁杂又拿捏不到实权的。所以他现在除了考试时过来,平时都不怎么来学堂了。 姚芝知道了沈毅跟沈续商量的事,知道沈续现在那些小琐事只是表面,实际上他忙得焦头烂额,她心疼,他就总是黏腻地不停亲她手。 说不上耍不耍流氓,就是叫人脸红。 时间过得很快,刚进了七月份,迎来期末考试,便正式放暑假了。沈续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放弃了大学,直接毕业了。 刚放假没多久,大约才堪堪十一二天,天气热得没话说,姚芝已经完全放弃出门。 沈续自放假以来就没见到人,只有一天早晨发现桌上半张纸,写着“安好,芝芝勿念。” 姚芝又说甜蜜又是心疼,七月二十号那一天,正是傍晚,程一曼突然来了电话。 “芝芝,我今天生日呢,我们要不要出来玩儿就我们俩。” 电话那天程一曼声音很兴奋:“最近不是新开了家歌舞厅,叫丽都,我们偷偷过去溜一趟啊” 姚芝近日困倦,睡了午觉一直睡到现在,还没吃午饭,正是睡眼朦胧,人都还没醒全:“啊” “哎呀,一会儿我来接你,记得穿旗袍,就说我生日出去玩,你等着我啊。” 对面程一曼风风火火挂了电话,姚芝还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瞧着外头还余热未消的大太阳,陷入沉思。 算了,反正是歌舞厅,应该还开了冷气,又不是露天。 她提着睡裙角跑上楼,直奔衣帽间,按照程一曼的吩咐穿了身柳绿色的旗袍,又画了个淡妆,身姿摇曳,清新动人。 她跑下楼,姚显看见她这身装扮,问她:“这是到哪里去竟然还穿上旗袍了” 姚显向来不喜欢她去歌舞厅这种鱼龙混杂的不正经场所,姚芝便有些心虚:“那个,是一曼过生日,生日宴,白天热,定在晚上。” “啊你那个玩得好的同学我还有点印象。” 姚芝乖乖点头。 姚显本来还想问,可程一曼家的车子很快就来了,姚芝急忙跑上车,边跑边喊:“阿爹我先走啦,有事回来说” 话音落,人已经跳上了车,瞧不见影儿了。 “怎么样,芝芝,督军先生那没穿帮吧”程一曼扯着刚坐上车还在喘气的姚芝问道。 见对方摇头,她舒了一口气,接着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歌舞厅来:“芝芝,我还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呢,听说人家都穿旗袍,可成熟了,我特地叫你我都换了旗袍,你看怎么样” 姚芝这才发现程一曼也穿了旗袍,她脸蛋甜美可爱,衬着水蓝色旗袍,着实漂亮得很。 “很好看呀。”姚芝笑眼弯弯,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程一曼抱着她胳膊,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我跟你说,听说这家新开的歌舞厅有个歌女特别漂亮,歌也唱得好,我们今天一定要见见。” 姚芝点点头,她心里对这歌舞厅其实也还真有些好奇。 两个女孩子坐在黄包车上嘻嘻哈哈,很快便到了“丽都”门外。 只见霓虹灯璀璨,绚丽的“丽都”大招牌下,往门里瞧,连里头都是叫人头晕的粉色灯光。 姚芝心里还有点紧张,和程一曼往里面走。 一进门,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熙熙攘攘的男女贴身跳舞,高台上艳光四射的歌女,居然还有一群女孩儿在台上衣着暴露地跳艳舞。 姚芝看着那些妖娆扭动的白花花身影,都看得脸红了。 程一曼啧啧赞叹。 姚芝扯了扯程一曼的衣角:“这里跟外面真不一样。” “是啊。”程一曼一双眼睛亮闪闪。 两个新鲜稚嫩的美人突然出现在这场合,虽说格格不入,但实在看起来鲜美可口,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目光。姚芝略有不自在,便想着拉程一曼想去角落坐。 两人于是往角落走,正走到一半,突然有人开口叫道:“姚家小姑娘。” 姚芝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指尖捏着红酒,长腿不羁地随意搭着,一张俊脸在糜乱的灯光下越发蛊惑人心,他微微笑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阿爹呢” 姚芝反过头去,一看见那张俊脸,心里立即“咯噔”一下。 陈谦 宗 陈家大公子,是沈续后来的兄弟,问题是现在他认得她阿爹啊 陈谦宗微微眯着眸,目光轻轻落在程一曼身上。 他目光一定,眸色渐深。 “姚小姐身边这位是”陈谦宗轻佻笑道。 小女孩儿脸蛋清稚甜蜜,身形纤细,想一朵半开的散发着甜腻香味的嫩花儿,竟甜得让他有些头脑发晕,呼吸急促。 “是我同学,叫程一曼。”姚芝回答说。 虽说陈谦宗这人风流场里过,片叶不沾身。但姚芝上一世跟他相处有一段时间,知道他人其实还是不错的。 程一曼看着陈谦宗那两臂弯的左拥右抱,乖乖问好:“您好。” “你好。”陈谦宗看着这孩子,甜腻感已经让他眩晕了,他死死盯住人,感觉自己眼神都快撕不下来了。 他心脏噗通直跳,舌尖抵了抵上牙:“程同学怎么和姚小姐跑到这里来了” 程一曼没想到陈谦宗竟然开口问自己,一时愣住。 “没事,一曼,陈先生人很好的,你不用怕。”姚芝怕程一曼看到陈谦宗这副样子怕他,小声安慰道。 程一曼回过神,握住姚芝的手,笑了笑:“今日我生日,叫芝芝出来玩,请先生勿要见怪。” “是啊,陈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阿爹”姚芝朝着陈谦宗笑,心里忐忑。 陈谦宗笑了一声。 “你阿爹我倒是不会告诉,但另一个人你怕是瞒不住了。” “芝芝。” 一道低低的男声传过来,语调低沉温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姚芝眼睛一亮,心脏仿佛瞬间停跳一般。 她缓缓转过身,朦胧中,少年正在不远处,神色温眷,冰冷的眸子化了水,朝她张开手:“到我这儿来。” 他在一片五色灯光处,五彩斑斓。多日未见的思念积累爆发,姚芝鼻子发酸,小姑娘一下扑进他怀里。 “沈哥哥,我好想你。”小姑娘喃喃着撒娇。 沈续低头,诚虔地抬起她的手腕,濡湿的吻落下,他轻声哄道:“乖芝芝。” 一旁的陈谦宗简直没眼看,嗤嗤笑了两声,挥开怀里的歌女,清了清嗓子。 “呃,那个程同学,要不要过来坐” 陈谦宗心脏猛跳,朝程一曼伸出了手。 他喉结上下滑动,心底竟生出毛头小子似的忐忑与渴望,春潮发芽似的酥麻。 妈的。 他在心底暗骂一声。 悸动 舞厅里,沈续抱着姚芝坐在角落,他倒也不怪她跑到这里来,吩咐人上了果汁,只是问她:“芝芝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曼生日,我们都没来过这里,觉得好奇,所以过来看看。”姚芝手里捧着果汁,低着头说。 沈续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没怪你,只是这地方不适合你,以后要少来。” 姚芝点了点头。 沈续把桌上刚上的蛋糕端过来递给她:“你要是实在想过来,就到丽都喊人通知我再进来,好不好。” “沈哥哥,丽都是你开的吗”姚芝咽下一口蛋糕,好奇地问。 “是,本来沈家和陈家的共同投资产业,不过我和陈大少已经把这产业单独挖出来了,现在是我打理。” “那沈伯伯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 沈续喂小姑娘吃了点东西,回答完小姑娘的问题,然后又对陈谦宗道:“大少,我今天不方便谈事,不如改天再说” 他当然信得过小姑娘,只是对她那位同学很警惕。 “好,也行,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今天就好好儿玩一玩。”陈谦宗咳了两声,端过一盘桃子,亲自叉上叉子,送到程一曼面前:“程同学,这是最近新摘的,飞机送来的,你尝一尝。” 程一曼还在看着自己好友那甜蜜蜜的模样感叹,抬眼看了陈谦宗一眼,手比脑子快,伸手便接下了:“谢谢您。” 两人的指尖有一瞬间搭在了一起,一触即离,就在这一瞬间,陈谦宗原本就极速的心跳又“砰砰”加速,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不自觉落在这小女孩儿的手上。 她的手看起来好小,不是那种纤细的美,他却很想将那手放在掌心把玩。 那么小,陈谦宗甚至怀疑有没有他的一半长。 他忍不住手指发痒,又取了好几盘吃食,不停地递过去,有意无意地碰了好几下程一曼的手指。 真软 他在心底啧啧赞叹,他摸过那么多女人的手,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柔软,真是仿佛没了骨头。 就在他又递上第八盘吃食时,却听到对面小女孩儿拒绝了。 他抬眼去看,只见她低着头,已然十分不自在了。她眸色里有一抹躲闪,半面脸颊都染上了晕红,一片羞恼,十根手指更是死死绞在了一起。 程一曼虽然迟钝,但对方总是动不动这么明显地摸她手,她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 她十分羞愤,殊不知这清纯里的羞窘,更是令陈谦宗血液沸腾。 他的心思似乎已经暴露,陈谦宗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盘子,眼神却灼灼地看向她。 程一曼被他这般行径弄得是面红耳赤,可是偏偏姚芝被沈续搂在怀里,沈续半边身子挡住了视线,怕是连看都没看见。 真是不靠谱 程一曼羞得咬牙,终于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芝芝,你跟沈续在一起,要不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姚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陈谦宗又站起来,扔下一句:“那我去送程同学。”接着便也走了。 “这是怎么了”姚芝抬脸问,“怎么一个个这么急” 沈续把脸埋在她颈窝,眸色深深:“芝芝,你跟我呆在一起,怎么还想别人”说着,沈续手握着姚芝的细腰,一下把她抵到了角落里,湿黏火热的吻落在脖颈上,沈续着迷地亲舔。 “他们走了,更好。”沈续身体里火都快爆炸了,他只能忍着,鼻尖抵着她脖颈那一片雪腻的肌肤喘气,“芝芝这么香,沈哥哥多闻闻” 脖子一片湿热,姚芝到底还是稚嫩,手脚都软了。少年赤裸裸火热的渴望让她脸红,她清晰地听见他喉结吞咽的声音,知道他已经在尽力忍了。 气氛火热,姚芝说不出话,也完全忘记了程一曼的事。 程一曼一路冲出去,站在路边找黄包车,车都还没招到,就听见后面男人的声音:“陈某送程同学回去吧。” 程一曼一下子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她转过身,果然看见陈谦宗就站在不远处,一身西服,看上去倒是正人君子。可是想到方才的事,程一曼红着脸,哪里敢让他送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程一曼摇头。 却见旁边一辆车开过来,陈谦宗好似压根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自顾自慢慢拉开车门,沉声道:“请上来吧,程同学。” 程一曼看着微勾着唇角的陈谦宗,算是彻底明白这人今天不会罢休了。 她泄气,只好坐了进去。 路上对方倒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竟然收敛了。程一曼稍稍安下心来,看着窗外飞掠过的风景,她轻轻舒了口气。 车子停在门口,程一曼朝陈谦宗道谢,正是去拉车门,竟然发现拉不动。她心里一惊,此时前边的司机竟然下去了,车里独留她和陈谦宗两个人。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后面的男人搂进了怀里,他掐着她娇嫩的小脸,压制住她的手,俯身就亲了下来。 两条舌头搅在一起,程一曼难受地喘气,陈谦宗却已经压到了她身上,火热的身躯贴在一起,程一曼两条小细腿在空中一通扑腾,无力又倔强,但毫无作用。 一吻结束,程一曼眼神都涣散了,陈谦宗亲她的脸蛋,一声声地叫她宝贝,神色痴迷。 程一曼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陈谦宗嘴里尝到咸味,这才发现人哭了。他一下慌了神,把人捞进怀里:“你别哭,别哭。” 天知道他陈大少活了这么久,哪里哄过人他一顿手忙脚乱,怀里的人却哭得更厉害了。 “要不我给你买个包”陈谦宗小心地问。 不想程一曼抬手就是一耳光,泪眼朦胧地叫他滚。 陈谦宗心里着实恼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他怒火中烧,可一碰见小女孩儿那一双委委屈屈的眸子,又实在发不出火。 “妈的。”陈谦宗骂了一声,右手撑在前面车座上,看着程一曼,“老子这么亲热你,你就这么反感” 程一曼别过头,声音哽咽:“陈先生女人多得是,我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是出来卖的” 陈谦宗愣了一下。 “你跟她们不一样”陈谦宗低了头,轻声说。 这种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是这情感却很强烈。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玩物”程一曼别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陈谦宗听见“玩物”这两个字觉得刺耳,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看着人,终于泄了气,打开车锁。 “你走吧。”他说。 怀里人一听见这话,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即便像惊了的小鸟雀似的,几下便扑棱跑了。 他望着那大门好几心里一片分钟落寞,又酸又胀。 “不识抬举” 陈谦宗这么说着,竟然觉得难受起来了。 相亲 “你大晚上跑我这来干什么你不是今天要跟沈家那位商量事吗就算你事儿讲完了,丽都开业,你才刚到手几个歌女,不忙着春宵一刻却来找我,还真是难得。” 李济开给陈谦宗倒了杯茶,又说:“不是我说你,你那花花肠子该收一收了,以后要是碰见真正喜欢的姑娘,哭都没地方哭。” 李济开这话早就不晓得跟陈谦宗说了多少遍了,从前他都是挥挥手,从不在意,今儿却愣住了。 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你怎么了你”李济开坐下来问。 “一个小女孩儿,我亲了她两口,她不高兴,跑了,我难受。”陈谦宗一口把茶闷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就是想亲她抱她,老子现在整颗心都被她牵着走,想疯了似的” 陈谦宗低声囔囔:“这不对劲,我这怎么了” 李济开一脸惊讶,随之竟然兴奋起来:“哎呦陈大少情窦初开,瞧这小问题问得,还挺纯情” 陈谦宗低着头,情绪很低落:“她好像不喜欢我。” “清白人家的姑娘”李济开问。 陈谦宗点点头:“沈续他心肝宝贝的朋友,一个小女孩儿,是同班同学。” “陈谦宗你简直禽兽啊你知道你现在多少岁吗人家跟沈续那姑娘同班,她得才多少岁啊”李济开简直不敢相信,“你不是不喜欢这一款吗” “老子知道”陈谦宗也烦躁,“老子是二十二岁了,但我” “算了,我也不管你这些,我就问问你怎么喜欢人家小孩儿的,你说仔细点。”李济开深吸一口气问道。 “今天我在丽都等沈续,那孩子和沈续家心肝也跑过来了,我当时手里抱着歌女我就看着她了,我” “等等等等。”李济开表情有点幻灭,“你再说一次,她来的时候你在干嘛” 陈谦宗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听你刚开始说,你还硬是亲了人家孩子两口,是吧”李济开表情一言难尽。 陈谦宗垂头。 “你完了。”李济开肯定地说。 “她还说,我把她当玩物我”陈谦宗倒在沙发上,心里堵得难受。 李济开听他讲这话,觉得陈大少这爱情,怕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真是 程一曼回去后担惊受怕地哭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敢跟别人说。她本来想告诉姚芝,却又羞于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跟好友表达。 姚芝之前在舞厅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由于沈续美色诱惑,她一时见色忘友,事后给程一曼打电话来问,对方却说没什么事,就是舞厅呆着不舒服。 刚开始不是还说新奇吗一下又不舒服了 姚芝当然不信程一曼搪塞她的这话,但程一曼不愿意说,她也不强求。 “那你好些了吗,有时间我再陪你出来玩儿。”姚芝小心照顾程一曼的情绪,语气轻松,“别想那舞厅的事了,本来陪你过生日,结果碰上沈续,我们都没有好好玩。” 程一曼笑道:“那我们去逛街。” “好呀。”姚芝絮絮叨叨,“去给你买礼物,嗯买点衣服,对了,最近还开了家西餐厅,咱们去试试” 程一曼听着姚芝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总算松快了一些,心里那股郁闷总算一点点消弭下去。 就当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吧。 她和姚芝约好明天逛街,然后便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上床补觉去了。 经过昨晚,她算是终于明白芝芝为什么跟着沈续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沈续这么温柔呢。 平时坐在轮椅上一张冷冰冰的脸,黑酸酸的眸子简直叫人胆颤。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低着头哄女孩子。 程一曼总算放下了心,一觉睡到大中午。 沈续手上越来越忙,他的确手腕狠辣,整个人都像是有一股韧劲,拼命得吓人。 李济开是被他那股劲吓得够呛,但想想也是,这小子喜欢他那督军府的宝贝跟迷了魂似的,不拼,以他现在这模样,什么也没有,怎么能娶得到他的宝贝 最近陈谦宗也开始有点跟着沈续不正常了,李济开咂舌,一个两个的,这女人果然是红颜祸水,陈谦宗竟然怂到不敢去找人家了。 一切都似乎还好,就是姚芝有点不太好过。 她阿爹好像是来真的,之前沈家那场晚宴有想给她相亲的意愿,她还没放在心上,最近他竟然真的开始实施了起来。 夏天正是烦闷炎热,正是下午,姚芝坐 在楼下小厅里,屋里开了冷气,她昏昏欲睡,还是半梦半醒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大笑。 姚显的声音难得这么粗犷,姚芝以为家里来了客人,正准备上楼,省得打扰了,而且她此时困意上头,不想见人。 却不想姚显的声音直接从前厅传来:“芝芝过来一下” 姚芝只好往前面待客的前厅走去,只见一名笔挺英俊的年轻人正站在厅内,衣褶袖边一丝不苟,一张脸严肃又正经。 “阿爹”姚芝出声,“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李尘转过身来,本来他对这位督军小姐是不感兴趣的,督军叫他过来,虽然没明说,但想来怎么也有点那意思在里头。 却不想,只见一名漂亮的姑娘立在门边,一张白嫩精致的脸蛋,身形纤巧,细腰不盈一握,一张芙蓉面还带着困倦,那双半阖的月牙眼儿尤其可爱。 她一身白裙,嘟囔着问:“阿爹,您这有客人叫我做什么” 她的眼神一转,转到他身上,叫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红了耳根。 “这是你阿爹的学生,叫李尘,最近刚提拔了当司令,年轻有为,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你替阿爹招待,年轻人更有话讲嘛。”姚显在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撮合女儿和李尘的。 年轻有为,容貌英俊,上好的男儿,就不要想沈续了。 姚芝看向李尘,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错,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竟然官至司令。 “你好。” 姚芝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 李尘心跳如擂鼓。 “你好姚小姐。” 他好像一见钟情了。 遥途 姚显把空间留给姚芝和李尘,叫两人好好聊一聊。 李尘看着对面明眸皓齿的娇俏少女,他心脏“咚咚”直跳,主动过去拉开椅子:“姚小姐请坐。” 姚芝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她坦率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我们心意相通,感情很好,但是我阿爹并不知道这件事,请你谅解。” 李尘怎么也没想到姚芝一开口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他看向对面的少女,她笑了笑:“实在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李尘心里没觉得麻烦,只是,非常的失落。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竟然这么早就名花有主了 实在叫人惊讶。 对方也一定是个惊才艳艳,相貌绝伦的英俊公子吧。自己虽然19岁就官至司令,但却是没读过书莽夫,一路靠自己从底层打拼上来的,想来也是配不上姚小姐这样的人。 “我听闻姚小姐美名已久,没想到已经心有所属。”李尘失落道。 “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姚芝恳切地说道,“而且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阿爹不知道这件事,请李先生替我保密。” “李某能方便知道是谁吗”李尘到底还是不甘心,问道。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方便回答的。”姚芝抱歉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李尘笑了笑,“是李某冒犯了。” “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那我就还是先走了。”姚芝说完,朝李尘笑了笑,正转身打算走,却被李尘叫住了。 他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吧” “当然。”姚芝点头。 李尘看着她一点一点远离,走出房间,叹了口气。 姚显看见女儿没呆几分钟就出来了:“芝芝啊,怎么这么快,没好好聊一聊” 姚芝摇头,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阿爹”她撒娇道:“我还小呢,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呀” “阿爹不是着急,不是叫你结婚,可以先看着嘛,先订婚再说。”姚显说道,他看着捧在手心十几年娇娇,问她,“你跟阿爹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沈续” 姚芝一下子愣住了:“阿爹你” “芝芝你听阿爹的话,你要什么样子的找不到,就不要想沈续了。”姚显表情很严肃,“他处境艰难,自己都自保不了,阿爹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阿爹”姚芝抿了抿唇,“他以后会很好的,阿爹你相信我。” “不行”姚显态度坚决,“就算他以后有大作为,可那孩子我看得出来,性格凉薄冷淡,绝不是好人选” 姚芝的手指抓住姚显的衣角,眼泪都快出来了。 自己姑娘自己怎么会不心疼,姚显苦口婆心对姚芝说:“你看上回沈家宴会,他连一个多的眼神都没给你,显然他不喜欢你,何必强求啊” “他挺好的,才不是阿爹说的那样。”姚芝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你听阿爹的,你不准和那个沈续在一起,趁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及时止损”姚显第一次对女儿摆出了这样的强硬态度,厉声说道。 姚芝也不敢跟姚显说自己已经跟沈续在一起的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她知道阿爹担心她,她现在也不能跟阿爹说实话,但是她相信,等到了时候,阿爹会同意她跟沈哥哥的事的。上一世,阿爹就是同意了的。 “我听阿爹的。”姚芝终于说。 姚显又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别哭了。芝芝哭,阿爹也心疼啊。” 姚芝乖乖点头,抹了眼泪。 她回到房间,还是下意识从窗口往外看,想找沈续。 隔壁的院子静悄悄的,只看见沈续的母亲披着一头长发,靠在椅子上睡觉。 沈哥哥还是没回来。 她在床上躺下,背靠着墙壁,泪痕还挂在脸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续此时还在外省,他这两天在陈谦宗的帮助下,已经秘密控制了码头,预备运输军火,准备军队。 沈续是想,继承沈家到底还是遥遥无期,沈家他当然要,但他也不会只是要沈家。在继续沈家之前,他就要做到权势在握。 这军火商向来不好说话,尤其沈续背景单薄,又是无名小辈,容易吃亏。 “先生,陈先生说听您一起去,您干嘛拒绝啊” 赵岳是沈续最近新收的,之前几天在武馆救下的, 被人使绊子,当时就剩一口气了,沈续把人领了回来。 他当时睁开眼就看见少年一双冰冷的死酸眸子,还把他吓得够呛。但后来就跟着沈续了。 “我自己去就行。”沈续淡淡开口。 赵岳知道沈续是不想什么都靠陈谦宗和李济开,他偷偷瞧这分明还很年轻朝气的少年人的脸,却只看见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资料,脸色平静,在七月的热风下,他却让人浑身发冷。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自己这位新主子,一个孩子,但他比谁都有主见,也比谁都狠。 赵岳只看见过这位似乎命运多舛的少年郎笑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对陈先生和李先生说起那位督军小姐时,第二次是在丽都他看见那位督军小姐时。 笑容热烈,温柔入骨,眉眼间都是欢喜。 他一定很喜欢那位小姐,陈先生和李先生现在都戏称那位小姐叫他家先生的心肝,他家先生的宝贝。 赵岳瞧了瞧少年那双直挺挺搭在轮椅上的那双脚,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啊,他也能理解他小小年纪像根折不断的钢铁,死硬又脏黑。昨日夜里,批文件睡着时,嘴里还在念叨:“芝芝芝芝” 念叨着念叨着,眼泪就下来了。那位身世显赫而颇有美名的小姐,一定很难娶吧。 至少对他来说。 夜里已经十点多了,赵岳进去劝沈续早点睡。 沈续舒了口气,放下文件,望向窗外,繁星一片斑斓。 他闭眸,想起小姑娘上回被他亲时那张羞红的晕色小脸,不自觉就笑出了声。 轻轻的一声笑吓了赵岳一跳,只见沈续站在窗口,掌心一只小巧破旧的香囊,他低头望着它,眸里一片月光,比那满天繁星还要温柔。 想给芝芝 七月八日,广东热风阵阵,光秃秃的街道地面上,少数几片苍绿色,尖锐的蝉鸣都划不破闷窒的空气。 沈续坐火车赶了几天路过来,赵岳都有些受不住了,整个人已经虚脱了。 他们买的是三等车厢的票,列车里人头攒动,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叫骂声,还有人带了鸡鸭,一片哄臭。 沈续倒是坐得端端正正,好似丝毫不受影响,只低头静静看手里的书。 可是在抵达广东这一天,他已经脸色发白,完全没办法吃东西了。沈续在旅馆吐得天翻地覆,吐到后面没东西可吐,全是绿色的苦水。 赵岳吓得不行,想着急忙去找医生,却被沈续拦下了。 “我没事。”沈续的胃痛得抽搐,他扶着墙,腰弓得像一张压弯的弩,手在发抖,唇色都白得吓人了。 “先生,您”赵岳不理解,刚想开口劝,却直接被沈续打断了。 “我说了我没事。”沈续低声开口。 赵岳实在是不理解,丽都经营状况良好,除去已经预算好的军火费,明明还剩了一大笔,何故这样呢 沈续慢慢直起身,背靠在轮椅上:“明天约见克莱德先生商量军火的事,今天下午我还有事,你不用跟着我。” “您都这样了,还要出去干什么”赵岳急道。 “买点东西,很重要。”沈续说着,已经推着轮椅出了门。 赵岳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坐下来叹气。 沈续推着轮椅走在大街上,旁边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他向来已经习惯,只是略弯着腰,忍着胃里的抽搐艰难而快速地推动轮椅。 走了很长一段路,沈续头发和背后汗得全湿,终于看见路边那家首饰店。 他喘了一口气,不适感铺天盖地,已经有点呼吸不顺畅,胸口堵闷,他皱眉,手撑着轮椅扶手,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在灼热的烈日下,沈续慢慢走门里去。 可能是由于天气过于炎热的原因,店子里基本没有顾客,几个店员坐在一处,见沈续这幅模样进来,都有些皱眉。 “怎么回事” “来买东西的” “也不像啊。” 沈续一身狼狈,但他在柜台前却看得很认真,没人过来招待他,他也没在意。 他看得很快,像是在找什么似的,看了一圈,他也没找到,这才抬头问道:“最近新款的那只镯子还有货吗”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直直地看过去,他脸色惨白,还有几分骇人。 “有倒是有,但是,那价格,怕是有点贵,先生。”那店员眼神里有几分轻蔑。 “请拿来我看看。”沈续说。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摞大洋,放在柜台上。 那名柜员一看见这一大摞洋票,顿时脸色就变了,连忙支唤人去拿镯子。 沈续看着她们把镯子捧过来,小巧的金镶玉,图案是一对极小极精致的龙凤,那金丝勾勒着,漂亮极了。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对龙凤,粗糙的手指和这漂亮的小玩意儿格格不入。他又小心地把镯子放下:“包起来吧。” 店员们越发喜笑颜开,其中一个过来讨巧道:“先生是送姑娘吗” 这对镯子图案是龙凤,一般都是情侣买了送给对象或是夫人。 “先生想必很爱夫人,不如瞧瞧我们的戒指,有一款新出的,特别漂亮,卖得特别好。” 一对晶亮的钻戒也递到了沈续眼前,他有些恍惚。 真漂亮。 芝芝的手又白又细,戴上一定更漂亮。 璀璨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沈续却觉得自己还不配买它。 哪怕他爱她入骨,他也还没有这她的资格。万一他功不成名不就,还拖着这样的一副破烂身子 他看着那对钻戒,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触到那颗钻石,他垂眸,又到底还是放弃了。 “不用了,把镯子包起来吧。”沈续道。 胃里的抽搐感越来越痛苦,那名店员应了声好,麻利地把镯子包好,递给沈续。 他把那镯子小心地护在怀里,又慢慢出去了。 沈续一回到旅馆,呕吐感终于忍不住了,他扑到洗手台前,一边抽搐一边吐。从喉管到口腔,都是只有一片发涩的苦味,他脸色白得不像样,抓着洗手台边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先生先生” 赵岳听见动静急忙出来,一眼就看见已经不成人样 的沈续。他急忙跑过去:“我就说得叫医生,我现在就去。” “不用,别去”沈续低声道。 “您这样” “没钱了。”沈续说。 “没钱了但我们明明” “买了点东西用完了。” 赵岳简直不敢置信,不知道沈续去买了什么。他眼睛尖,没一会儿就看见沈续怀里的盒子。 是,首饰盒 “您买首饰去了这首饰,难不成还比您这身体重要” “特别漂亮。”沈续指尖轻轻抚上首饰盒。 有一对儿龙凤呢一对儿,多好啊。 他之前在北平报纸宣传栏就看上了,还是新款限量,只有广东有货,就想给芝芝,今天怕限量款卖完了,就有点着急。 “给督军小姐的”赵岳猜道。 沈续点了点头:“你放心,我留了车票钱。” 赵岳说不出话,沈续推着轮椅进了房间,把它压到了行李箱底下,小心又慎重。 赵岳重重叹气。 果然又是给他心肝宝贝 好在第二天谈军火竟然异常顺利,竟然很快就谈好了,赵岳心惊胆颤上了三等车厢,不出其然,等到北平,已经整个人都不行了似的。 姚芝本来正在屋里看书,沈续那边院子突然有人喊她。 她探头去看,只见一名陌生男子站在院子里,一脸焦急。 赵岳本来只是想试试,他只是听沈续说过他和那位督军小姐是邻居。在看见少女那张脸的时候,他顿时就能理解沈续了。 半面芙蓉袅袅开,这么漂亮的姑娘,愿意就这么跟着你,谁舍得不疼呢。 他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姚芝顿时就急了。 那漂漂亮亮的娇娇女,居然几步跳到围墙上,直接跳了下来。 赵岳都被她吓了一跳。 “沈哥哥人呢”姚芝急急地问。 “啊房里,房里。”赵岳伸手指着沈续休息的卧室。 姚芝几步跑过去,推开那扇破烂的木门。 少年闭着眼,好像在休息,一张脸已经完全没了一点血色,薄唇紧抿,毫无生气。 姚芝眼睛发酸,连忙先拿出银元,反过身嘱咐赵岳快点去找医生。赵岳连连应好,几步急忙冲出了院子。 乖啊 沈续没睡很深,姚芝再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 “怎么也不知道看医生”姚芝看见他睁开眼睛,低声嘟囔着,在他身边坐下,“出去一趟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芝芝担心了”沈续眼角有浅浅笑意。 姚芝点了点头。 赵岳的医生也来得快,开了点药片,说是胃着凉,把药吃下去不要吐出来就好了。 沈续第一次吃忍不住又吐了,反复几次,好不容易把药吃下去,脸色越发吓人。 沈续看见姚芝红通通的眼眶,伸手揉了揉:“只是看着吓人,又不是什么大病。”他笑了笑。 “不是大病又不是就不难受了。”姚芝声音低低的,“大热天的,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胃着凉。” 沈续哄她:“芝芝不生气,沈哥哥给你带了东西。”说着,他还又从床上下去,把箱子拖了过来。 他从箱子底层把那只首饰盒子拿出来,取出翠玉的镯子。浅色的水色细镯子,上面有金丝缠的龙凤,很小却栩栩如生,精致又漂亮。 “好漂亮呀。”姚芝问,“沈哥哥给我的” 沈续点了点头。 他轻轻抬起小姑娘的手腕,一点一点小心地把镯子套了进去。 姚芝欣喜地抬起手腕晃了晃,水色的镯子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漂亮,姚芝一双月牙眼里满是欢喜。 “喜不喜欢”沈续问她。 姚芝点了点头,凑过去对沈续说:“沈哥哥真好我以后每天都要戴着的。” 说着,她又歪了歪头,柔软的脸蛋蹭在沈续颈窝,撒娇道:“沈哥哥什么时候给我买戒指呀” 沈续愣了一下。 “芝芝想要戒指”沈续的手抚上她后脑勺,“真的” “啊呀,我之前就说想嫁给你嘛”姚芝顿了顿,“沈哥哥说我还小,不让我想这个,但我还是忍不住一直想。” 姚芝的手抠着沈续衣角:“这不能怪我的,我控制不好的” 沈续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道:“不怪芝芝。”他也一直在痴痴地念着,明知道几率小得可怜,但还是忍不住想。 沈续的手往下滑,搂住她的腰,他低头,轻声道:“芝芝真好。” 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他残破不堪,她傻乎乎地想着交代一生。 姚芝被沈续越抱越紧,最后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把她往上抱,她坐在他臂弯里,被他急切地亲吻,可是到了唇角,他还是犹豫了。 “等沈哥哥给你戒指,你再给沈哥哥亲这里。” 沈续湿润的吻落在姚芝眼皮上,轻轻一下。 “芝芝乖” 姚芝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扫在沈续嘴唇上,他低低笑了起来。 “芝芝,乖。” “沈哥哥好像总是把我当小孩子似的。”姚芝抱怨,“怎么总是叫我乖呀” “嗯”沈续想了想,“是在哄小姑娘啊。” 姚芝感到不敢思议:“我才不是小姑娘,我才小你三岁。” 沈续轻笑:“那也是小姑娘。” “才不是”姚芝伤心了,“你是不是嫌弃我小” 沈续拿鼻尖点她的小鼻子:“不小了,但就是小姑娘。” 姚芝脸蛋一片嫣红,被他这一下吓得轻轻“啊”了一声。 “沈续,你不要脸啊” 面对小姑娘第一次疾言厉色的指控,沈续又摁着她往下坐,意有所指:“芝芝” “乖啊。” 姚芝脸埋在他胸口,耳朵尖都红了,吓得哭出声:“沈续,你你我才十四岁呢,我” “嘶”沈续眸色深深,音色却带笑,“知道十四岁啊,那还想着嫁给我,结了婚这可是你的义务,芝芝不喜欢” 姚芝咬着牙,抿唇说不出话。 躲在门外偷听的赵岳已经呆了。 这,这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他以为他家先生是坚忍内敛小白花,结果是食人花 他都没脸看督军小姐被欺负哭的那样了。简直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啊,整个一不要脸的。 “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怕您母亲刚才翻身,怕是要醒了。”赵岳之前是看沈续母亲在睡着,才去喊了姚芝,这会儿他有点提心吊胆,于是开始无中生有。 “回去吧。” 沈续听见这话,果然一下就放开了人。 “你叫赵岳把你送到墙头上去,回去小 心一点,千万别摔着。” 姚芝从他身上跳下来,红着小脸,鼓着腮帮子,急忙跑走了。 沈续看得好笑:“小傻瓜。” 这个时候,他哪里来的胆子真要了她,顶多也就是吓吓。 可是他又想起指尖那点柔软和被他欺负时羞涩可怜的模样。 真要人命啊。 沈续吞了药之后基本就好了,这病来势汹汹折腾人,走得到也快。 姚芝走后,他马不停蹄就去找了陈谦宗和李济开,一直忙到晚上。 姚芝回到房间后,捂着发热的脸蛋在床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呜呜叫了几声,还是脸颊滚烫。 这不对劲啊 上一世沈续明明温柔有礼,虽然一直很喜欢她,但从来不会对她怎么样。 这一世怎么怎么就不要脸了,下面还那样子 姚芝卷着被子滚,扑通一下摔到地下,顿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要脸”她一边哭一边骂。 外面佣人听见动静,过来敲门:“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她气呼呼地说。 佣人正打算走,却又听见里头喊:“等一下” 她家小姐打开门,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她站着门口,语气还有点委屈:“被子弄地上,脏了。” 用人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我现在给您换一床。” 一进门,果然看见被子一大半都垂在地板上,她看着门口脸红低头还委屈的小姐,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奇奇怪怪。 她把东西收拾好,刚走到门边,就看见小姐踢了床一脚。 “你不要脸” 她嘟嘟囔囔,还挺可爱。 下一秒 “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你啊” 语气委屈得不行。 “你变了,都不和以前一样了” 语气更委屈了。 佣人看着,一脸问号,也不敢问,急忙出去了。 虽然傻乎乎的,但真可爱 表白 等沈续忙过这一阵,已经到了八月中旬。整整一个多月了,沈续想着好久没陪小姑娘了,便想带她出来玩。 他最近又新开了一家正经店,一楼吃饭,二楼桌游,三楼游泳,四楼影院,五楼还有个玻璃的可观景餐厅。 他跟那位军火商谈得不错,购买之余,还帮他又谈了几笔生意,赚了一大笔,就又开了这家店,手头也宽裕了许多。 姚芝和程一曼本来也商量着想去那店瞧瞧,这还是北平第一家这么齐全独特的店,生意很好,她们连位置都没订到。 虽然说隔了这么久,姚芝想到那天的事还是觉得又羞又恼,听到沈续说到那家饭店,她才勉强松了口。 “那我能带上一曼吗”姚芝试探着问。 “可以。”沈续回答得很干脆。 反正到了地方他就想办法把那个碍眼的丢给服务员就行了。 姚芝也放下心,有一曼在他应该不敢乱来,吧 她脸蛋又开始发烫了。 当天晚上沈续在丽都跟陈谦宗还有李济开说起这事,陈谦宗当时就手一顿。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见那孩子了这一个多月他挠心挠肺,相见又不敢见,上回他还把她欺负哭了。 陈谦宗沉默了。 “怎么了”沈续看他不对劲。 “思春呢,最近守身如玉一个多月了。”李济开回答。 陈谦宗低着头,突然跟沈续来了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不错啊,想开了。”李济开调笑道,“大少最近情窦初开,终于决定为爱踏出第一步了。” “滚蛋”陈谦宗骂道。 “喜欢上谁了”沈续也有点好奇,陈谦宗这浪得像野马似的货也能真心喜欢姑娘 “就你家心肝的同学,上回见了一面就魂飞了。”李济开回答说,“至于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忘了。” “程一曼”沈续问。 陈谦宗“嗯”了一声:“老子还是决定追。”小孩就小孩吧,妈的,这一个月憋得他命都快没了。 “行,你要是认真就好好追,别糟蹋人家姑娘。”沈续又补了一句,“正好,你把她支开,别来打扰我和芝芝。” 陈谦宗一阵牙酸:“沈续你要脸不”他媳妇还没到手,这家伙却叫他别打扰二人世界,狗东西。 “不要脸,我只要小姑娘。”沈续瞥向陈谦宗,“你也悠着点,别把人吓跑了。” 说到这里陈谦宗又烦了:“她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管他的,明天说吧。 陈谦宗叹了口气。 第二天,沈续派赵岳去接两个小姑娘,虽然他也觉得以陈谦宗那二十二岁的年龄去骗人家十四岁的姑娘是挺禽兽,但还是跟芝芝在一起比较重要。 姚芝和程一曼走进酒店,有侍者立即便过来招呼,带她们去见沈续。 “芝芝,这位子你是怎么订到的啊”程一曼在后天悄悄跟姚芝咬耳朵。 “这店沈哥哥开的。”姚芝回答道。 “沈续”程一曼很惊讶,“上回丽都也是他的,这回也是他的,他到底有多少产业啊”她还以为沈续一无所有呢。 “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说着说着,便已经到了包厢门口,侍者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姚芝推开门,沈续正坐在桌游桌前练习,陈谦宗在旁边指导,一脸“卧槽”:“可以啊沈续。” 正说着,姚芝和程一曼进来了。 陈谦宗顿时一僵。 程一曼整个人都傻了:“芝芝芝芝” 上一次男人摁着她亲的记忆还在脑海里,程一曼害怕,站在原点不敢动。 “芝芝。”沈续喊姚芝,“会不会玩这个,沈哥哥教你好不好” 姚芝有点犹豫,看向沈续。 她到底还是走过去,轻声对沈续道:“那,你不要耍流氓。” 沈续搂住她的腰压低声道:“不耍流氓。” 陈谦宗被沈续这操作耍得是目瞪口呆,难怪来之前突然说要学桌游,感情在这等着。 姚芝站在了桌游桌边,招呼程一曼:“一曼,你要不要来” 沈续伸手拍了陈谦宗一下。 “我招呼她,你们俩好好玩就是。”陈谦宗说着,直接扯起程一曼就把她半搂着抱出了门外。 陈谦宗捂着她的嘴,直接把她拉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程一曼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对不起。”陈谦宗松开她,程一曼试图开门,却发现门被锁死了。 “陈先生想干什么”程一曼咬了咬唇,背紧紧靠着门问道。 “老子今天喊你过来,只告诉你一件事。”陈谦宗顿了顿,面色通红,“老子对你是认真的,真的。” 程一曼看着他:“陈先生觉得我傻吗,我会相信你吗” “老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你别不相信,你”他脸持续发烫,血液沸腾,却很认真地说,“老子也想了一个多月的,没骗你。” 他心跳得像是打雷,羞耻感往上涌,潮水似的一波一波。他看着对面的姑娘,到底还是低了头,“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非礼你,我能改,你别生我气。” 他抬头盯着程一曼,又重复了一遍:“但是,老子是真喜欢你,完全真心,老子这辈子,老子就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程一曼被他吓到了。 “陈先生对多少女孩儿说过这话”程一曼犹豫了一下,偏过头。 陈谦宗眼神太灼热了,好像要把她盯出洞。 “只跟你说,你最不一样。”陈谦宗嗓子微哑,“你看着我,别不理我。” 程一曼没有说话。 “你上次欺负我。”程一曼过了很久才说,“我不能相信你。” 不论陈谦宗此刻表现得有多真诚,可是她不觉得她有那么大魅力让北平的陈大少从此折腰。 窗外一股猛风吹进来,陈谦宗被眼前这人迷了眼。 满目光朗朗。 “我证明给你看。”陈谦宗说,“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程一曼忍不住看他,目光碰在一起,她竟然还是忍不住心尖颤了一下。 “骗人”她低声喃喃,却没意识到,自己没拒绝。 陈谦宗看着她低头笑。 艹一种陆生生物 他咬牙,真他妈甜 矛盾 一上午的时光飞速淌过,临近午饭,门外终于响起敲门声。 沈续和姚芝在门外,姚芝低着头,脸上一片熏腾腾的红,倒是沈续神态自若地说:“楼上吃饭吧,时间差不多了。” 程一曼看着姚芝点了点头,两个姑娘走在一起,沈续和陈谦宗在前面,程一曼注意着姚芝,只见她右手一直不自然地握拳或是摩挲手指,咬着唇一幅羞恼的模样。 这表情她还实在似曾相识,上一次陈谦宗 “芝芝。”她试探着问,“沈续没对你怎么样吧”他看起来冷冷清清,还是挺正人君子的啊。 听程一曼这么问,姚芝更不自然了。 “没有。”她闷声回答。 要说怎么样,沈续确实没对她怎么样,可是他 右手的黏腻感似乎还在,湿乎乎的,软体又极其凶狠的事物,实在叫她难以言喻。 他表情怎么那么享受啊,她的手指,很甜吗 他居然吃了整整一个多钟头。 “真没事”程一曼问。 姚芝抿唇坚定摇头。 变态 在顶楼吃完午饭后,沈续送姚芝回去,他把她在还离家有一段路的地方放下,亲自替她拦了一辆黄包车,又拿出伞递给小姑娘,嘱咐了车夫,叫她回家。 临走前,他给小姑娘整理了裙摆,问她:“芝芝。你今天,生不生沈哥哥的气” 姚芝的确恼他总是干一些莫名其妙叫人觉得下流的事,可是他这么在这仰着头问她,她又实在生不起气。 “手指难受”姚芝垂眸,一对纤长的睫毛颤啊颤,想到要说的事,沈续的心也跟着颤。 他想了很久,从上回看到那对戒指起他就一直在想。 “沈哥哥,想给你买一对戒指,好不好”沈续说,“你愿不愿意,芝芝” 他定定地看着她。 “我可能一无所有。” “我现在做的事,瞒着沈家,一旦暴露,我会一事无成。” “我还是个残疾,是个废物。” “芝芝,你会跟着我吃苦的,你也会一无所有的。” “你还愿意吗” 他说到后面,声音都发颤了。 姚芝心里是说不出的酸胀,她好久说不出话。 “你混账”姚芝声音带着哭腔。 “对,我混账。”沈续红了眼眶。 姚芝知道他心里一片死寂却情深似海,知道他悲苦痛楚,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却不知道他竟然仍旧没有跟她一直走到终点的勇气。 姚芝偏过头,她一直用力想和他扑进他怀里,和他在一起的那天起,她就以为自己从此已经在他未来里了。 可是没有,并没有 她一直心疼他,发自心底地爱着他,可是这不是办法 她想要的不是和沈续这样的关系。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她不要他这样的心情。 事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续不肯亲吻她唇了,他是不是还抱着放弃她的想法 “沈续,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沈续看着她,说不出话。 姚芝看向他,一双明亮亮的月牙眼里满是朦胧的泪,她气得发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凭什么这么放弃我,把我让给别人,你凭什么不把我的心意当一回事” 她喜欢沈续,超喜欢沈续,最喜欢沈续,她从来不骗人的 她最真挚最热烈的情感,他凭什么做着随时放弃的准备 沈续刚递给她的伞扔在了地上。 只一瞬间,落入尘土,溅满灰尘。 姚芝自己跑了。 沈续愣愣地站着原地,满目空茫。 她是拒绝了吗 同样炎热的夏季风,路边树叶一片明亮的碧绿哗哗作响。沈续听不见声音,心脏抽搐。 赵岳看着这气氛不对,急忙跑下来先对拉黄包车的道歉又塞了点钱,把沈续从烈日下拖回车上。 那对戒指从指缝滑落下去,沈续没有发觉。 “先生,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姚小姐” “都没了”沈续觉得刚才好像在做梦,芝芝明明还在他怀里,她怎么会溜开呢 她明明说过的,保证过的。 她 可是又好像,一切都完了。 沈续满头冷汗,呼吸急促,赵岳吓得要去医院,沈续把他拦住了。 陈谦宗和李济开在知道沈续跟姚芝掰了的时候,两个人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置信。 沈续对姚芝那走火入魔的模样暂且不提,陈谦宗见过姚芝,小姑娘满眸羞意是骗不了人的。显然也喜欢着沈续呢。 李济开第一反应是担心沈续:“你家先生人呢” “关屋子里好久没出来了,叫也没人应,饭也没人吃,昨天中午一直到现在早晨了,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没人。我也没办法了,才过来打扰您二位。”赵岳说。 李济开和陈谦宗是一点也不意外,沈续有多宝贝他那心肝,他俩清楚得很。 “前天先生还去买了戒指,本来是打算昨天想给姚小姐来着,可是” 了解完情况,话不多说,急忙赶往沈续最近临时置办的住处,到睡房门口敲门。 “沈续沈续”李济开喊道。 沈续没有应,还是陈谦宗反应快,沈续住的这里只是一扇木门,他拼命用力,几下给他踹开了。 只见里头一片凌乱,沈续抱着自己根本没有知觉的一双废腿倒在床边,地上散着好几个乱七八糟的酒瓶子,有些没喝完,全洒地上了。 沈续狼狈得不行,全身发抖,他长这么大,受过那么多委屈,可是这是他第一次流眼泪。 跟不要命似的,沈续满脸都是泪水。他衣服头发凌乱,动弹不得,眼神都是空洞的。 “妈的,老子就知道”陈谦宗骂道。 李济开帮他把沈续抬到车上,赶紧把人送到车上。 陈谦宗和李济开知道沈续从来不喝酒,先前他备着用来送人,昨天一晚上怕是全被他一个人全灌了。 够狠的。 医院的单子很快就出来了,沈续把自己喝成了胃穿孔,好在穿孔时间不长,没造成危险。 赵岳去交了钱,直到下午,沈续才醒过来。 不要分手 陈谦宗看着床上的沈续,气不打一处来:“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有必要吗” 李济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陈谦宗想起自己在程一曼面前那怂样,突然想着那孩子要是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又在他想求婚的时候不要他了,他自己怕是跟沈续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李济开问他。 “她不要我了。”沈续心脏抽搐,全身都感到苦痛。他偏过头,声音很轻。 “她不要我了”沈续自己都还有点恍惚,他有点分不清是事实还是梦,可是一想起这五个字,他就觉得接受不了。 “吵架了”陈谦宗问,“我看人家好像也挺喜欢你啊,不能说就想跟你结束了啊。” 可是沈续摇头。 “你把人姑娘惹生气了”李济开问,“哄哄就好了。” 沈续也摇头。 “她哭了。”沈续不知所措地说,她知道他肯定是哪里让她伤心了,可是他又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好像就这样被判了死刑,从前种种,他数年的美梦成真一般的美好,全部化成了泡影。 李济开觉得事情怕是不简单,他叮嘱赵岳好好照顾沈续,他带着陈谦宗想办法去找姚芝。 虽然可能性小之又小,但他想着还是试试。 沈续现在那样子,真不是给人看的。 督军府里姚显最近也正是看女儿看得严,两人别说见着姚芝了,连人声音都没听着。 后来总算偷偷摸摸电话打上了,可是姚芝显然不想聊,完全没给人说话的机会。 还在气头上呢。 两个人放弃了。 沈续那边颓废了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敢再回沈家,病好之后他又把自己关了几天,出来后,把自己变成了一台不会说话不会笑的机器,冷冷冰冰,赵岳都有些受不了了。 时间过得很快,再开学的时候,陈谦宗和李济开本来想着去蹲人,却从程一曼那里了解到姚芝居然转学了。 她去了上海。 跳了好几级,姚督军又找了点关系,姚芝自己也通过了特殊入学考试,直接读了大学。 两个人都愣了。 上海啊,北平和上海在这个年代的路途距离是遥远的,坐火车要整整八个小时。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续说。 姚芝此时正在上海一家餐厅里,她对面李尘递给她一张菜单,温声道:“姚小姐想吃点什么” 餐厅的包厢里很安静,姚芝低着头,选了两道菜,又递回给李尘。 “我吃这些就够了,您看看还要什么。”姚芝的小脸还有些苍白,她这两天状态一直不太好,李尘也看出来了。 她上回明明说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可是现在却突然跑来上海读书,精神也恹恹的,想来必是闹了矛盾。他本来心里就还惦记着她,此次发生这事,老师还专门叫他照顾她,意思实在是很明显了。 李尘把菜单接过来,细细看了看,暗暗记下了姚芝的喜好,又随便点了些别的东西,就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这家日本餐厅我之前就来过,很好吃,你一会儿多吃些,这两日你都没怎么用饭。”李尘帮她把碗筷摆好,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分外地感到很欢喜。 就好像他们已经是夫妻,恩爱和睦,李尘只是设想这一场景,便觉得很高兴。 “谢谢。”姚芝开口,她声音有点哑,但还是软乎乎水,李尘照顾她,给她倒了一杯水。 姚芝垂眸默默喝了一口,她没告诉李尘,她其实不喜欢吃日料,包括所有那些半生不熟或是生的,冷冰冰的那种外国菜,她实际上都吃不来。 阿爹为什么独独叫李尘来陪着她,她心里很清楚,可是 她是跟沈哥哥闹了脾气,但从没想过要和他分开。虽说来了上海,但其实也是因为她知道沈续过一段时间也是要来上海的。他上一世,是在上海发家的。 “李先生,我”姚芝刚开口,就又被李尘打断了:“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送你到学校,我就会自己走的。” “对不起。”姚芝说。 李尘全装作没听见,笑道:“你要不要我一会儿带你去震旦大学里头转转,你年纪还这么小,我实在是有些放不下心。” 姚芝摇了摇头。 李尘也不在意,还是笑着温声道:“那我等会儿帮你搬行李,你搬不动的,很重。” “我可以的,您把我送到就行。”姚芝还是摇头,“您不用管我,再过几天,他回来找我的 。” 李尘愣住了。 “可是你们” “我在等他,我很抱歉,我不会喜欢您的,这个世上姑娘还很多呢。”姚芝弯了弯眸,“抱歉。” 李尘苦笑,随后张了张嘴,声音有点低:“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谁。” 姚芝摇了摇头。 中午姚芝只吃了几口,冷感的食物让她下意识有点生理性的不舒服,她抱歉地朝李尘笑了笑:“对不起,我胃口不是很好。” 李尘也没吃什么,他把她送去校门口,姚芝一个人拖着行李,坚决地拒绝了李尘。 “谢谢您。”她道了谢,便自己一个人艰难地走了。 姚芝自小娇生惯养,上一世阿爹走后,沈续也从来都是不舍得她受一点苦,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她一个人,一个才满十四岁的姑娘,拿着这么多东西,在上海通天般燥热的太阳下,对她属实是第一回。 她怨沈续没有勇气,气他不懂她的心思,又疼他年少卑微。上海的太阳很大,一片灼目的光亮下,姚芝也很想沈续。 就在她正一个人蹒跚在去宿舍的路上时,隐隐约约几声轮子的滚动声,沈续在前面红着眼睛看着她。 “芝芝” 他在原地不敢靠前,就这么看着她,神色无措又隐忍,他指尖死死扣住轮椅,骨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鼓起。 姚芝放下手里的东西,看他这模样她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上一世他常常这样,一副想拼命靠进却又毫无办法的模样,可怜极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我,我能改,但我们,”沈续哽咽了一下,“我求你,我们不要,不要分手,好不好” 芝芝,求你 “你不是说你一无所有吗”姚芝声音很轻。 “我会有的,我都会有的,我,我”沈续急得说不清话,“我现在有钱,有两家店,我在广东,我都有,还有军火,还有” “你不是说自己是残疾,是废物吗”姚芝打断他,“不是还不肯亲我吗我也可以给别人亲啊。” “我没有你是我的,芝芝,我们不要闹脾气了,沈哥哥求你了,好不好。”沈续尝试想往前靠,姚芝的话让他心慌,绞着痛,浑身发抖。 可是姚芝往后退了一步:“你是残疾。” “我不是我没有”沈续眼睛整个都红了,他想靠进她的动作急切,可是姚芝就是往后退。沈续觉得绝望,他不能分手,他怎么活,他没有芝芝怎么活 “阿爹最近给我相亲,那一个人,我很喜欢。”姚芝偏过头,不忍心看见他已经近乎疯癫的模样。 “芝芝”沈续声音抖得厉害,这句话真正让他如坠冰窖,“你喜欢别人了,是不是,你不要我了” 姚芝的眼泪落下来,她闭眼,继续狠着心说:“我也能让他亲,我” 她话还没讲完,手腕突然被狠狠一扯,她被迫摔在沈续身上,膝盖撞到了他的肚子,她跪在他腰间,沈续濡湿急迫的吻碾着她的唇瓣,他发着抖,死命抱紧她,喉咙里哽咽呜咽着哭,滚烫的眼泪像不要命似的往下落,全流在她脸上。 “芝芝,伸舌头”沈续求她,“你把舌头伸出来,你也亲亲我,亲我,好不好” 姚芝偏开头,努力想避开。沈续稍稍察觉到她的动作,就像疯了一样,摁着她的后脑勺就又亲了上去。 “别不理我” 沈续满脸泪:“我不要你亲别人,只能亲我” 姚芝被他死扣在怀里,他力道太大,她被他抱得发疼。 整整十几分钟,沈续甚至顾不上旁边可能有人经过,他甚至都不敢松手。 “是你先不要我的。”姚芝看着他这样,眼眶发酸,嘴唇麻了,她到底还是忍不住,也哭了。 沈续把她抱在怀里,哑着嗓音,认了错:“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他自以为伟大地想着所谓为了她好把她让出去,可是他没想过,他这样的人,抱住了神明,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他怎么能把神明让给别人呢怎么能给别人亲呢 光是想想,沈续就发疯。 他不能没有芝芝啊。 他想要拥抱她。 他想要捧着她的脸亲吻她。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 想要和她成婚,和她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早上醒来就看见她。 他想要拉她的手,想和所有人介绍,这是我的夫人,姚芝是沈续的夫人。 小姑娘这么爱娇,他得哄着她,得疼着她,陪她出去玩,想对她耍流氓,想这生生世世,都和她在一起。 沈续怎么能没有姚芝呢 湿热眷恋的吻横冲直撞,沈续什么也不想去想了。 他不是圣人,他只要姚芝,他只要芝芝啊。 “你别生沈哥哥气了,我求你了,芝芝。”沈续再一次低着声求她,他看着姚芝,惶恐无力。 他还能怎么办呢如果她不要他了,她放弃了,他还能怎么办,他除了她一无所有,只能这样求她。 “芝芝,你别不要沈续”沈续好爱你。 姚芝抽噎着,手环上沈续的脖子,鼻子都哭得泛红,她终于软下声儿来:“沈续,我要我的戒指。” 沈续嘴唇颤抖了几下:“芝芝” “我要我的戒指”姚芝眼泪还在往下流,“你把戒指给我,我跟你过一辈子。” 沈续好似如梦初醒,他摁着姚芝:“好,戒指,沈哥哥给你戒指”他喘着气,慌忙地在身上寻找那两枚戒指。 可是自从上回两人分开,他一直是死了似的不知黑天白夜,寻不到戒指,沈续满脑子都是空白的,上海清风吹过来,他只觉得无力。 最后一点可抓住的希望,都没了。 他的戒指,没了。 “肯定是落在哪里了。”沈续眼眶猩红地盯着姚芝,“我能把它找回来,我能的” 姚芝捧住他的脸:“沈续,我要我的戒指,我要跟你在一起。” 沈续受不住,去亲她的眼睛,舌尖勾着她的眼泪。 他抱着她,声音低哑。 “好我们去找戒指。” 他怀里抱着他的姑娘,用他身上最后匆忙带的一点 钱定了火车票,一等的票,又给小姑娘买了吃的。他把行李压在自己腿上,回到上海,去找那一对戒指。 八个小时的车途,沈续没舍得松手,他捏着小姑娘的手,看她漂亮的小脸,弯弯的月牙儿眼,一遍一遍地亲。 都是他的。 都是沈续的。 沈续把姚芝领到自己临时住的屋子的时候,赵岳看见两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沈续脸色略白,眼袋浮肿,但看上去至少精神很好,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少女,对她说:“我去找戒指,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你休息一下。”姚芝看着他这样心疼,“已经很晚了,你刚才又一直没睡。” 在车上时沈续不敢睡觉,现在实在是憔悴,她说:“我等着你,戒指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找。” 沈续摇了摇头,把她交给赵岳,匆匆忙忙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沈续拿着手电筒出了门,姚芝在房间里坐下来等他。 从家里到医院,从医院到丽都,从丽都再到饭店,沈续跑遍了所有这些天他去过的地方,都找不到那两枚戒指。 沈续呼吸急促,心里绝望,他想,要不再买一对吧,可是他那对是定做的,是刻了他和芝芝名字的,重做又来不及 沈续握着手电筒一个人在路边,他怔怔地盯着前方一片漆黑。 风像是绕过他从耳边号过,他额前碎发汗得津湿,一滴一滴往下流,他披着一身月光,周身苍白。 恍惚了很久,路边突然过来一辆黄包车,朝他吆喝:“先生,要不要坐车呦” 他手指一颤,眸色闪了一下,看着那辆黄包车,突然想起一个地方。 “坐。”沈续吐出一个字。 到了地方,沈续拿腰上的玉饰抵了账,这个路口长草,他从轮椅上任自己摔下来,拿着手电拖着残废的腿在地上翻找。 一点一点翻过去,夜深了,沈续嘴里咬着手电,唇角发麻发痛,他聚精会神,背上的衣服映出一片汗湿的深色。 直到扒开一片草丛,他终于看见沾了灰和泥土的两只戒指,竟紧紧靠在一起。 沈续抽气,手电掉在地上,他捧起那对戒指,珍惜地吹干净,捂在胸口,脸上泪痕划下。 黑夜里钻戒闪着光,沈续微微闭了眸。 这是,芝芝答应他的一辈子。 是一辈子。 和好 姚芝等沈续到半夜,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岳跑出去找他了,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呆呆地坐着,也不敢睡。 黑夜里安安静静,赵岳没找到人,有点急,然后姚芝跑到门边站着等,一声不吭地望着门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姚芝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进了院子,她听见骨碌碌的轮椅声,沈续从黑暗里过来,一脸安安静静的笑。 他一身泥污,脏得要命,捧着手心一对戒指,眼睛很亮。 “芝芝。”他看着她,一片少年真挚,“我们的戒指。” 小小的姑娘飞也似的扑进他怀里,沈续垂眸,认真地把戒指给她套上。 沈续用自己戴了戒指的手指轻轻去碰姚芝那戴了戒指的手指,靠在一起,他痴痴地看了好久,最后低下头亲了姚芝。 舌尖小心地舔了舔姚芝的牙齿,沈续说:“芝芝” “把舌头伸出来,亲亲我,好不好。” 少年抱着少女,十指相扣,舌尖软乎乎地亲吻着,那月光如那少年般心挚虔诚,撒下一圈光辉。 屋前,小草杂院,黄晕灯光,月色如皎。 “芝芝,你以后就跟了我了,对不对” 沈续问。 姚芝点头,蹭着还想再亲亲。 沈续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把她压向自己,严丝密合。 “我什么也没有,但是你答应我的,芝芝是我的” 沈续垂眸。 “我一身泥,芝芝。” “不要,我要亲。 妈的明明该高兴,他却觉得心酸。 他是不是也该找个媳妇儿了 骂骂咧咧又不行,赵岳回到自己屋里,骂月亮。 沈续虽说舍不得姚芝,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睡,可姑娘毕竟还是小,这个年纪实在不适合。他让姚芝睡了床,自己靠着床头睡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姚芝半张小脸埋在被子里,长长的睫毛乖乖搭着,惹人爱得要命。 沈续弯腰亲亲她,去冲了个澡,然后去厨房做点吃的,省得小姑娘半路醒了怕她饿。 正做到一半,门口探出半张睡得红红的小脸,还没醒似的。 “沈哥哥,你在干嘛”姚芝一双月牙儿眸一错不错地瞧着他,嗓子里还有几分带着睡意的娇,她说,“好香呀。” 沈续过去亲了亲她。 “给你弄点吃的,饿不饿,很晚了。” 姚芝点了点头,眸子弯弯:“那我去洗漱。” 沈续点了点头,给她拿毛巾牙粉,然后就又回了厨房。 沈续做了几张蛋饼,姚芝喜欢吃,再加上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一口气吃了三大张,沈续又给她端牛奶,怕她噎着。 “芝芝的学校还有几天开学”沈续问。 “还有十天。”姚芝抿了口牛奶,眨眼道。 “再过三四个月沈哥哥可能也要去上海,我们在上海买个房子,芝芝跟沈哥哥住在一起,好不好”沈续低声询问她的意见,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有些怕她不同意。 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人的进展还是有些快了。 “真的”姚芝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没想到沈续这么快就要来上海了,心里很高兴。 后知后觉又发现他好像是想跟自己住在一起,又有点脸红。 可是她点了点头,毫不犹豫。 “乖。”沈续哄道。 两人和好的消息赵岳告诉了陈谦宗和李济开,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精神好的很,今天睡到大中午,起来就进了厨房,先生下厨,然后一起吃了点东西”赵岳说这话时语气含怒。 他也是个大活人啊,他也没吃午饭啊 妈的,完全忘记他这个人。 当天下午他回去时家里又没人了,沈续留下字条,赵岳一瞧,果然是陪他失而复得的心肝回了上海。 赵岳突然感到孤独寂寞又冷清,接着被丢在这边等了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他家先生来告诉他,他在上海买了房,是已经装修好的,再过一个月处理好北平的事,他就要去上海做军火,部队还是养在北平,从下边挑人出来看管。 虽然军火生意确实很重要,他们也早有去上海的计划,可是 那套房还是来得好突然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已经不配当先生身边的一把手了吗 震旦开学那天,姚芝一个人走在路上,稚嫩却精致漂亮到叫人惊叹 的美貌让她收获了不少关注,男学生还不方便过来搭讪,但女学生就都围过来了。 姚芝选的是新闻专业,那些十八九二十岁的女孩子在听说她才十四岁以后完全就是把她当小孩子来照顾了。 漂亮又乖巧的妹妹谁不喜欢,姚芝又嘴甜,女孩子们晕晕乎乎,被迷得神魂颠倒。 沈续在北平忙得脚不着地,陈谦宗和李济开想找他聊天玩玩说说话他都没时间,只想着快点去上海。 陈谦宗最近感情路也有点不顺。那孩子怕是不怕他了,可是对他不冷不热,他日日在校门口等着她放学,眼巴巴地看她上学,送水送饭,越陷越深,他整个人都快疯了 可是那小没良心的却好像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甚至垂着眉眼平静儿冷淡地说,不喜欢他。 年纪太大了。 家族太大了。 家庭成员太复杂了。 等等。 陈谦宗心里揪着疼,沈续好了,他又要不行了。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啊。看见她心脏砰砰乱跳,瞧见她连灼目的烈日也只觉得温暖。他一直等啊等,追在她后面,曾经狂蜂乱舞,花丛过身的陈大少俯首称臣,他青涩得近乎纯情。 可是那个比她小了许多了可爱姑娘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平第一次,他心里又酸又涩,可是但凡她理他,他又觉得甜蜜温柔。 一米八的大男人穿着军装,面红耳赤,眼眸似水,偶尔还害羞得抱着被子打滚。 李济开说他栽了,他彻底完了,陈谦宗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完蛋了,在他二十二岁这一年,他栽在了一个小他八岁的小女孩身上。 她眉目甜甜,叫他如痴似狂。 放不开手 陈谦宗和程一曼的事沈续本来是打算寻个时间告诉姚芝的,可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又忙。 原定的去上海的计划是半年后,可是现在芝芝在上海,他拼命压缩时间,忙得赵岳有时候都摸不准他人究竟在哪里。唯一能随时随地联系到他的,也就只有姚芝了。 所以程一曼的事就这样一直被耽搁下来,到后面他自己都忘了。 姚芝知道程一曼的事是在一个傍晚,程一曼打电话给她。 电话那头程一曼支支吾吾了很久,直到最后才说了实话。 “芝芝,沈续有跟你说起陈谦宗跟我的事吗”程一曼语气试探着说。 陈谦宗和一曼 姚芝心里都惊了一下,她大脑里的记忆迅速回笼到六月份在丽都的时候,她就说不对劲。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姚芝心里有点忐忑,说不上什么开心或反对,只是有点担心。 上一世一曼肯定是没有嫁给陈谦宗的,只不过结局实在说不上好。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似乎发生了一点改变。 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陈谦宗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作为朋友,他很不错,可是作为女孩子,姚芝下意识觉得他恐怕实在不是什么好归宿。 “没有,他在追我,可是”程一曼似乎很为难,“可是我最近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姚芝心里一惊。 “你有喜欢的人了”她下意识觉得不妙,她害怕程一曼重蹈覆辙,姚芝心里有点紧张,“是谁啊” “我之前不是给一家杂志社投稿,那家的编辑,人很好”程一曼似乎有点害羞,“他很温柔,人也长得好,还很体贴呢。” 姚芝的心一下子就吊起来了,虽然说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一曼上一世后来的丈夫,可是小心总不会错的。 她从前的记忆里似乎还有一点那个杂志编辑的影子,她是在今年下学期出了国,上一世一曼好像就跟他走得近。这个人在上一世也是有的 姚芝皱眉。 “你确定他人好吗”姚芝心里实在不放心。 “嗯嗯,我觉得很好。而且他对我好像也有点意思,送了我一些小食品小礼物,还约我下周出去看电影,就是陈谦宗总是盯着我。”程一曼说,“我不知道怎么跟陈谦宗说,因为,他对我也很好,我表达过我不喜欢他,可是没用。” “芝芝。”程一曼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你叫沈续帮我劝劝他吧。” 姚芝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是不喜欢陈谦宗”姚芝问,她觉得陈谦宗好歹还是比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靠谱。他不会随便糟蹋好姑娘。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程一曼苦笑着说,“他很好。”接着她又顿了顿:“可是他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自从他追求我以来,我已经遭到了不少骚扰,他从前的女人,从歌厅小姐到过气小明星,种类齐全得很,我觉得” 姚芝大约是懂程一曼的意思的。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干干净净,心里心外只有自己,但凡有一个人来打扰这段感情,就会让人觉得不适。 换做她自己,沈续要是女人多,在还在追求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被迫对付那些外面他曾经的女人,她也觉得累,觉得这人不靠谱。何况,一曼是真真实实一个仅仅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 “那这个杂志编辑呢一曼,他多大啊,你才十四岁呢。”姚芝还是尽量想劝她不要轻易尝试。 “他才二十岁,是北师大的学生。”程一曼有点不服气,“陈谦宗还二十二了呢,芝芝你也不是才十四岁,不是也跟沈续在一起了嘛。” 虽然说沈续确实对她很好。 “那我帮你跟陈谦宗说说吧。”姚芝叮嘱她,“但你也还是要谨慎,外头的人实在太复杂了。” 程一曼“嗯”了一声。 放下电话,姚芝总还是觉得不安心,莫名的心慌,她直觉一向很准,于是又拿起电话打给了沈续。 “怎么了,芝芝”电话头多日未见的少年嗓音有些疲倦,音色却是温温柔柔的,含着眷恋的笑意,“芝芝想沈哥哥了吗” 细小的电流酥酥麻麻钻入耳朵,姚芝捏着话题的指尖紧了紧,她乖乖叫了声:“沈哥哥。” “嗯。”沈续脸贴着话筒,又问道,“想沈哥哥了吗” “想呀。”姚芝回答,“不过今天有点事找沈哥哥,有点复杂。” 听到这里,沈续放下手里的笔,朝面前的人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叫他们稍等,先回 避一下。 于是赵岳便带人先回避。 “芝芝说吧,我听着呢。”沈续靠在轮椅上,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语气依旧柔和。 “是关于一曼的。她今天突然跟我说,陈先生在追求她,是真的吗” “嗯。陈谦宗很认真,你别担心。他不是混账人,他只玩该玩的女人。” “这个倒是还好只是一曼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沈续有点吃惊:“她有喜欢的人了” “对,一个杂志的编辑,我有些不放心,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呀” 小姑娘声音娇娇软软的,沈续笑了:“芝芝在求哥哥” 姚芝愣了一下:“啊” “哥哥要亲亲。”沈续说。 姚芝顿时面红耳赤。 “可是,这,这么远,我怎么给你亲亲啊”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骂了他一句“不正经”。 “你对着话筒,啵一下。”沈续轻叹道,“好久不见芝芝,我好想你了。” 姚芝手指不自觉抠着话筒,最后还是红着脸答应了。 她堵起红润润的嘴唇,轻轻给沈续“啵”了一下。 “声音小了,芝芝。”沈续声音里带了一点喘音。 姚芝只好又给他“啵”了一下。 沈续这回总算满足了。 “对了,我觉得你还是叫陈谦宗放弃吧,一曼好像是真的不喜欢他啊。”姚芝说,“陈谦宗以前那些莺莺燕燕骚扰一曼,一曼现在对他挺抵触的” “叫陈谦宗放弃”沈续笑了声,温声道,“他栽得猛了,怕是放不开手,芝芝。” 喜欢他,就不喜欢你 沈续给姚芝大概说了一下最近陈谦宗的情况。 姚芝真没想到陈谦宗居然这么认真,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嚣张跋扈c浪荡不羁的陈大少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不可否认,她心里的天平有一点点偏向陈谦宗。 沈续接完姚芝的电话,便接着刚才的事继续。 他这几天忙着从下边挑人管理军队,军火方面他能自己管着,但训练和扩招他离得远,得仔细挑人。 方才几个人都是备选人,沈续亲自挑上来的,今天最后一轮审核了。 在他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大家都听见了少年那句“芝芝想沈哥哥了吗”,别说,还挺酥。 “哎,咱们先生有夫人了” “还挺疼媳妇,哎呦呦,跟面对咱们可不是一个态度。” 一群大老爷们露出牙酸的表情,凑在一块八卦。 “到底还是年轻人,还哥哥妹妹的,挺带劲,啧啧啧” “就是,就是。” “也不知道夫人何方人啊” 他们都不知道沈续的身份,更别提沈续的私事了,只知道他们这位年纪轻轻先生分明还是个少年郎,平时却爱冷着脸,怪吓人的,关于他的腿也猜测颇多,刚才那样,还真是第一次见。 大家八卦还没完,里头便叫人了。 一块走进去,他们能感觉到现在的沈续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审核很快通过,是一名叫“孙剑”的高个子,读过书,也比较有文化。沈续决定先带他两天了解事务,毕竟直接放手还是不太可能。 沈续本来想忙完今天就找时间去上海见姚芝,小姑娘一个人住在家里,也不知道害不害怕。 很久不见了,刚才在电话里说想她,是真的想了。 日日夜夜,做梦都想。 “赵岳,帮我查个人。”沈续开口对赵岳说,“尽量快一点,还有明天晚上的火车票,我去一趟上海。” 赵岳吃了一惊:“您跑去上海做什么,那么远的”他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智商掉线。 坐八个小时火车跑那么远,除了去见那位,还能是怎么样呢 真蠢真蠢 赵岳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 果然,沈续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说,声音都柔了几个度:“芝芝一个人在上海住着,我不放心,去看看。” “还有。”沈续揉着疲惫的眼角,“我叫你查的东西在我出发前要给我。” 赵岳应下。 “先生还没吃晚饭,要不吃了休息一下吧,您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赵岳感觉自己一个打拳的大老爷们如今都活成操心婆了,沈续一工作起来不要命,还不听劝,典型的不听话啊。 谁知道,这次沈续倒是痛快答应了,只是心里又记挂起他的心肝是不是还没吃饭,于是又打个电话过去叮嘱,听说姚芝还没吃晚饭,又是一阵心疼。 赵岳看他恨不得飞去上海给人做饭。 折腾了一顿,沈续终于早早入睡。 姚芝在沈续的叮嘱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晚饭,她平时懒,自从来了上海就没吃晚饭了,实在麻烦。 第二天姚芝去上课时,发生了一件让她很意想不到的事。 刚走进教室,竟然有一位同班级的男生跟她表白。 姚芝实实在在地被吓到了。她本来以为以她的年龄在这群十八九岁的青年中是很安全的,可是她看着眼前这捧巨大的花束,手足无措。 她不认识这位送她花的同学,平时很护着她的女同学过来把她和表白的那人隔开,一时场面有点混乱。 “钱仲明,你平时就算了,芝芝还这么小,你下得去手” 女孩子们闹哄哄的。 “你要玩女的你去歌舞厅,去妓院,去哪里都行,你别在学校祸害人” “就是。” 那个叫钱仲明的男同学嗤笑了一声:“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他似乎非常自信:“芝芝愿意跟着我就行了。” 姚芝满脑子疑惑,她仔细看他,长得确实不错,可是比不上沈哥哥一分一毫。 钱仲明确实自信,他在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他生得好,又是阔少爷,没有女人会拒绝。 他从前其实喜欢火辣的姐姐类,姚芝算是个意外,是因为实在太漂亮了,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天,心痒痒,实在忍不住。 小姑娘稚嫩精美,纯色尤为动人,他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碰其他美人都不得劲儿了。昨儿玩了个新的,竟然提不起 兴趣,于是今天就觉得把人弄到手。 姚芝被女同学围着,她周围一片闹哄哄,她静静听了一会儿,大概就了解钱仲明是什么人了。 跟陈谦宗一样是个花花公子,不过陈谦宗比他有格调多了,人品也比他好。 钱仲明后面实在吵不过了,大声嚷嚷一句:“芝芝妹妹,你来自己说,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姚芝旁边有人急得急忙告诉她利害,叫她不要答应。 朝那个姐姐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谢谢,月牙儿眼一弯,又甜又勾人。 姐姐:嗷好可爱,我死了 “我不喜欢你,钱同学。”姚芝吐字清晰,一点情面都没给钱仲明留,“如果你想寻开心,请不要找我。” 姚芝觉得“芝芝妹妹”四个字也更让她不舒服:“而且我们不熟,请你叫我姚同学。” 钱仲明脸色顿时青了。 “再而且”姚芝笑了笑,音色娇软,“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她说着,把手上的戒指亮出来给大家看。 周围想起一片吸气声。 “芝芝,你竟然已经有未婚夫了” 女同学们表示很心痛很惊讶,在一起有好几天了,她们一直没注意到姚芝手上的戒指。 漂亮的钻石闪闪发光,姚芝也有点害羞:“他很好,就在不久前送给我的。” 钱仲明看着她心里又是不甘心又是怒。 “姚同学未婚夫是干什么的”他脸色晦暗,“这么小就有未婚夫,要是包办婚姻吧这推掉比较好吧,这种事不觉得恶心反感吗” 这话简直可以说实在不客气,第一句仗着自己身份家世好有几分贬低沈续,第二句则质疑他们的感情,随意猜测,还口出恶语。 可姚芝确实不知道沈续是干什么的,上一世他卖军火,卖汽车,养军队,还打仗,七七八八,广泛得很。至于现在,她也不好猜测。 “我们不是包办婚姻,是自由恋爱。”姚芝坐到座位上,“至于他是干嘛的,也跟你没关系。”她看着钱仲明一字一句:“反正,我喜欢他,就不喜欢你。” 钱仲明气得脸上红白一片,姚芝一句“就不喜欢你”简直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他脸上。周围一片女孩子的哄笑声,他实在忍不了了,把花一摔,只能扭头就走,还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来见你 钱仲明的事让姚芝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本来就因为一曼的事而感到焦虑,这下心情更烦了。 上了一天的课,也没吃晚饭,姚芝直接回了沈续买的房子。 沈哥哥大约还得几个月之后才能过来吧 每次找他,不论多晚他好像都在工作,现在肯定也很忙。 姚芝叹了口气,翻出纸来写新闻稿,是今天先生布置的作业。 夜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姚芝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此时沈续正在火车上,翻阅赵岳查出来的编辑资料。 何彦,男,二十岁。北京师范大学学生,新生报编辑。出生于南昌 沈续仔仔细细一行行看下去,看到感情经历,这人有过一段自由恋爱,女方出国断了联系,然后两人分手。要是实在要说点特殊的,就是何彦在那个女孩儿走后消沉了挺长一段时间。 沈续把资料放下,叹了口气。 出于私心来说,他其实希望何彦不干不净,因为陈谦宗和他比起来,实在太没有优势了。 怎么比。年轻女孩子不看重权势,不看重钱财,尤其像程一曼,她所期许的,陈谦宗一无所有。他唯有一腔爱慕与赤诚,生平第一次的情动,可是人家女孩子甚至不敢相信。 第一次见面,就很糟糕。 已经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了,沈续小小地睡了一会儿,下火车时,上海街头还闪着霓虹灯,一片花红柳绿,热闹非凡。 他终于抛下了一切其他心绪,在一片五光十色里,他拎着小小的箱子,迫不及待去见他的姑娘。 这是一个四合院,精致漂亮,还有小桥流水,沈续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沈续在这瞬间,竟感到满心宁静温柔。 他瞧着屋内,书房竟然还开着灯。 芝芝还没睡 他走过去,只见小姑娘正趴在桌上,手边散落着写满字的稿子。她两靥睡得生红,腰肢似杨柳纤细婀娜,在昏黄的灯光下迷迷蒙蒙,弧度娇俏。 沈续放下手里的箱子,忍不住把手掌贴上那腰肢,触手温软。 他长长地喟叹一声,轻轻把人抱进怀里。亲亲她的小脸,沈续打算抱她回房。 谁知刚一用力,姚芝细密的睫毛一颤,睁开了懵懵懂懂的眼睛。 她好像以为自己做梦似的,喃喃了一声:“沈哥哥”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姚芝蹭进他怀里,嘟囔着撒娇:“好想你啊好久见不到了”说着说着,姚芝又闭上了眼睛,温热的吐息撒在沈续胸口,叫他心口一阵阵发热。 沈续看着这姑娘,真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样才好。 这么好,又这么会撒娇。 他的年少痴妄,他的余年月光,他的此生朱砂。 他把她搂紧,窗外月色沉甸甸,沈续就这样,静静抱着她。 姚芝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床上,屋子外头飘来一阵阵香味,混杂着院子里的花香,沁人又醉人。 她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是睡在书房了,怎么跑进卧室了还有那香味。 昨夜懵懵懂懂的梦又浮现在眼前,姚芝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急得连鞋都顾不上穿了,温热的小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姚芝一路跑进厨房,迎面对上正在灶台前烧菜的少年。 他依旧身姿挺拔,容貌清俊,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柴火,黑色正装显得他冰冷肃穆,那原本幽深眸子里的温柔却使他仿佛撒上阳光。 “芝芝”沈续见她呆在门口,开口唤她。 少女顿时抿了抿唇,几步跳进沈续怀里。 两具青涩相爱的身体相拥,沈续一只手把姚芝两只小脚包进掌心,严严实实,细腻温热。 “怎么不穿鞋子,就这么跑过来了”沈续把柴火扔开,拿柴火的手在台子上的毛巾上擦干净。 “沈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姚芝搂着他脖子问。 “昨夜,见你睡着了,小猫似的,没忍心吵你。”沈续说着,把锅里的菜颠了几下,“早饭好了,我煮了面条,炒了配菜,芝芝乖乖穿鞋,洗漱吃饭了。” “不想穿鞋,想跟沈哥哥在一起。”姚芝嘟着嘴,娇娇地说。 沈续心都软得不成样了,抱着他的宝贝:“好,沈哥哥抱,沈哥哥给芝芝穿鞋。” 沈续抱着姚芝回卧室,给她穿鞋,给她梳头发,给她找牙粉,给她洗脸,最后哄她吃面。 “我想吃火腿。”姚芝哼哼唧唧,格外矫情。 “一会儿给芝芝买。”沈续说,“乖。” 姚芝不开心:“就要吃。” “那芝芝给沈哥哥亲一下。”沈续鼻尖抵上她的小脸,“芝芝要吃火腿,沈哥哥要芝芝亲。” 姚芝又被他撩得脸红,又羞又欢喜地亲了一下沈续。 沈续低笑出声,得了小姑娘的好处,只能出门给小姑娘买火腿。 火腿买回来,两人一顿早饭吃得腻腻歪歪,姚芝差点忘记要去上课。 小姑娘又突然风风火火起来,顾不上撒娇矫情了,喊着要去打车去上课,快要迟到了。 沈续失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别着急,赶得及。中午回来吃饭,我跟你讲讲一曼的事。” 姚芝眼泪蒙蒙,有点惊讶:“一曼的是就已经查好了” “对,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说。”他把最后一张稿纸整理好,放进书包,“好了,快去学校吧,黄包车在外面等了。” 时间实在来不及了,姚芝被沈续送上车,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对拉车师傅说:“走吧。” 拉车师傅好奇地看了一眼沈续的腿和那轮椅,然后就跑了。 姚芝没来得及问关于一曼的事,她心急火燎,但是也只能等中午回来了。 半路上,那拉车师傅跟她聊了两句,他有意无意提到沈续的腿,姚芝很反感:“抱歉,我不想回答。” “哎,小姑娘你别害羞嘛,你一个大学生,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男人,我告诉你啊” 拉车师傅话没说完,姚芝忍无可忍:“停车” 师傅一脸懵地把车停下。 姚芝咬着牙:“我宁可迟到” 她把车钱摔下,想到沈续刚才轻轻那额头上一个吻,又想起那师傅说的“那腿残了还亲人,多恶心啊”,姚芝眼眶发红,她一个姑娘,教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差点想在街上对骂。 沈哥哥到底忍受多少这个世界的恶意呢 她跑去学校,半路又搭到一辆黄包车,最后还是迟到了。 小故事反正咱们都是免费的,放在作者的话里面字太小,就写在这里了: “据我所知,于小姐是还没有对象的,是吧”原老夫人一脸和蔼可亲地拉着于恬。 “是啊,妈。恬恬是艺人,太早恋爱会影响发展的。”林微在于恬还没出声的时候就抢着说。 于恬神色微僵,只能点点头:“是的,原夫人。” “哎呀,发展什么呀都这么有名了,不需要发展了,谈个恋爱多好。”原老夫人脸上快笑开了花,热情地对于恬说,“我跟你讲,我这个儿子啊,什么都好,性格好,长得帅,关键还很温柔。就是都28了,一直没瞧得上的,改天你们认识认识,多好。” 一旁的原城都快听不下去了。 他哥性格好温柔 跟他讲话爱答不理,十米之内一次雌性勿近,发起脾气来能把你从楼上丢下去,之所以28了还没个对象,呵因为他还性冷淡啊 最后他得出结论:妈,你真能忽悠。 于恬脸都快笑僵了,尴尬应道,“原夫人,您太客气了,我” 话讲一半,还没说完,门突然开了。 高大的青年从门外进来,他微垂着头,黑发柔软地覆在额前,长睫垂下,薄唇紧抿,神色冰冷。他抬头,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扣了扣门板:“妈,你怎么又给我相亲” 室内温度骤然下降,原老夫人尬笑两声:“这不是,就,看看嘛。” 原顷的视线转移到于恬身上,莫名感觉有点熟悉。直到对方转过头来,看见他,一脸惊骇。 “原先生。”于恬自认淡定地叫了一声。 原顷咳了一声:“嗯。” 原城:气氛莫名缓和 “你怎么在这里”原顷问道。 “进来躲雨。”于恬乖乖回答,她的手指下意识抠了抠衣服边,还有点紧张。 袁老夫人一脸促狭的笑容:好像有戏的样子 “淋湿了吗”原顷又问。 于恬摇头。 原城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哥似乎太温柔了而且他和于小姐似乎还是认识的 原顷过去把自己的外套给于恬披上:“你小心点,别感冒了。” 于恬低头,呐呐地应了声:“谢谢原先生。” 原顷还是总觉得她怕自己,他有那么可怕吗都是一张床上睡过了的,怕什么 原顷很郁闷。 自己对小美人牵肠挂肚好几天,结果对方却还是怕他,这要怎么搞 在一起 沈续看着姚芝离开后,一转过身,正准备回房里,突然感到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近段时间的警觉让他迅速回神,一转过头,只见一名青年男子正立在路口,盯着他,一脸不敢置信 嫉妒,错愕,不甘。 李尘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什么情绪,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情绪一时竟然有些狼狈。 沈续看着他,那人靠着墙根,表情不是很好。 沈续看了他一会儿。 “先生是谁沈某与您相识吗。”沈续语气平淡地问,他弹了弹袖口的灰,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在下,李尘。”李尘顿了顿,不知为何神使鬼差地说道,“是姚先生给姚小姐挑的未婚夫。” 嫉妒让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他昨天打电话给震旦校长,意外了解到姚小姐没有住校,心下担忧,一路查了过来,可是一大早,他彻夜未眠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亲吻她的那一幕。 他当然不是什么未婚夫,他只是不明白。 可是为什么啊 他本以为,姚小姐那样的人,必然应该是和一位风光而学识渊博的儒雅先生在一起。她那样美丽又纯真,云端般的人物,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沈续在听见他后半句话的时候整颗心都狠狠一抽。 上回争吵时芝芝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还仿佛在耳边。这噩梦般的话语,能叫他疼得五脏六腑都绞着痛。 这就是她那个,相亲的,还很喜欢的 沈续垂眸,眼底眸色阴鸷。 他抬起右手,故意轻轻吹了吹戒指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未婚夫”他抬眼看向李尘,冰冷的气势骇人,李尘竟叫他看得心底发慌。 “芝芝接了我的戒指,说了这辈子都想跟着我。”沈续用嘲弄的语气道,“请问李先生是哪里来的未婚夫” 李尘不敢置信,姚小姐与这人竟然已经私定终身 沈续看着李尘发白的脸色。 他似是神色平静,推着轮椅迅速进了门里,却“哐”地一声甩上大门。 李尘没看见,少年手指紧紧扣住轮椅扶手,面色已然发白。 芝芝是他的 芝芝是他的 那人算个什么玩意儿 沈续摸着右手上那颗钻戒,顺着纹路一点点细细抚摸,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点。 她答应了他一辈子的不会变的。 沈续心神不宁,跟失了魂似的。 他等她回来 终于到了中午,姚芝平时总有人来约姚芝一起去吃饭,今天她一一拒绝,女同学们很好奇。 “今天怎么不一起” “芝芝要回去吗” “不会是家里来人了吧” 姚芝大大方方点点头:“我未婚夫来了。” 她一脸笑,还带着红晕。 女孩子们揪揪她的脸。 “有了未婚夫就不要姐姐们了,小没良心的。” “是啊,就是。” 姚芝红着脸逃回家,实在太羞人了早晨那黄包车师傅带来的郁气终于消下去一点,她怀着期待回家,迫不及待想见沈都不能多了。 推开大门,姚芝喊了一声 沈续在院子中央,定定地看着她。 姚芝心里一惊,跑过去,瞧见他发红的眼睛,“你怎么啦” 沈续不说话,只伸手抱她。 越勒越紧,姚芝低头主动亲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续把她压向自己腿根,手钻进她单薄的衣服,抚摸她滑嫩微凉的肌肤。 “芝芝”沈续着迷地吻她脖子,“你爱不爱我” 姚芝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她温声道:“我爱你的啊只爱你啊。” 沈续把头靠在她颈窝。 “刚才有个叫李尘的人说他是你未婚夫”沈续去摸姚芝手上的戒指,“你说他是不是胡说八道” 姚芝心里一惊, 沈续不说话,他低头,唇瓣狠狠碾过姚芝的花瓣唇,他低笑一声,亲得眷恋,又有几分横冲直撞,姚芝“唔唔”了两声,挣扎着想动一动,可是沈续却扣住她,勒得发疼。 姚芝手指攀着他的肩膀,身子软得像一摊水一样,她被亲得使不上力,脸上神色迷蒙,清纯中生出极致的妩媚。 沈续轻轻叹了一口气。 “芝芝要不是心疼你,看你年纪小,身娇体弱 的,细皮嫩肉,沈哥哥真想叫你流水” 姚芝的脑子像是瞬间炸开似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沈续嘴里说出来的。 她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下意识吓得想直接从那狼的身上跳下来,手足无措。 沈续笑意温和。 他伸出手,冰凉的手背贴在姚芝滚烫的脸颊上,喟叹了一声,很满足似的。 “好了,芝芝乖,我们来说关于程一曼的事。”沈续又牵住她的手,依旧温柔,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沈续都搬出程一曼了,姚芝实在没办法。心脏还在因为他之前的言语颤抖狂跳,可是又不能拒绝他此时的行为。 她被抱着进了房间,心里发紧,好在沈续真的只是拿出资料,要与她谈一曼的事。 松了口气。 可是又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姚芝脸烫得更厉害了。 “我看过这个何彦的资料了,一切正常,只是,之前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没有走到最后。但他似乎很喜欢那个女孩儿。”沈续松松牵着自己的小姑娘,说,“那个女孩子是出国了,程一曼要是跟他在一起,万一那个女孩儿回来了,程一曼怕是不好过。” 其实他这话很有些强词夺理,暂且不说何彦还喜不喜欢那个女孩子,未来的事也是不好说的。 可是姚芝却在听完这段话后脸色都白了。 一曼上一世就是被一个姨娘害得郁郁而终,还流了产。她心里便忍不住开始猜测,会不会那个姨娘就是何彦很喜欢的女孩子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确定事实,但是很慌。 “我跟一曼好好说说。”姚芝说。 她觉得不警惕不行,如果真是何彦,她要尽力把这苗头就此按死在摇篮里。 玩命 八月初的北平,最近下雨,天气有些微凉。 程一曼刚从学校里出来,果然就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陈谦宗站在车旁,一见她出来,便从口袋里掏出糖:“你之前想吃的。” 程一曼狐疑地看着他:“我没跟你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上回你出来,跟你同学聊天,我听了一耳朵。”陈谦宗给她打开车门,“这糖很难买,你今天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要。”程一曼把糖塞回给他,“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陈大少劳心劳力。” 陈谦宗没有办法,知道逼她也没有用,只好骂了一句:“你他妈就仗着老子喜欢你” 然后便又心甘情愿地丢下车,追上前边的姑娘,像之前一样,走路送她。 程一曼看着身边的陈谦宗,也没有办法,就随他去了。在快要到家的时候,一般陈谦宗都很照顾她,不会给她送到家门口,他知道她不愿意。 像往常一样,她以为他不会跟上来了,转过弯,却被男人拉住了手腕。 他的手又大又烫,掌心还有一层粗糙厚实的茧。程一曼手腕处娇嫩的皮肤被他磨得有些发痒,心里忍不住微微一惊,看向他。 只见男人垂着头,看向她,语气低沉:“程一曼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我呢” 他心里忐忑,害怕拒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陈先生”程一曼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很抱歉,我” “没事。”陈谦宗松开她,看起来好像不在意,“是我心急了,我再等等,你别拒绝就是。” 程一曼心里也有些发酸,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答复。 “老子还是等着你”陈谦宗又说了一遍,阳光下,程一曼竟然看见他眼眶红了。可是接着他就转过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程一曼这一刻竟然真的又生出他好像对自己是真心的这一错觉。她慢吞吞地往回走,有点茫然。 陈谦宗真的对她是认真的吗 她从前是不信的,她没有芝芝那么精致漂亮,家世也不是多么出色,她凭什么呢 可是陈谦宗真的对他每一个情人都这么好吗 程一曼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叫自己去想何彦。他才是适合她的那一个,他才是满足自己之前所有幻想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陈谦宗,程一曼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已经很喜欢何彦了,文质彬彬的青年初见面就叫她脸红心跳,可是现在她脑子却莫名其妙全是另一个她觉得自己压根不会喜欢的人。 刚回到家,她阿娘在厨房喊:“一曼,刚才姚芝那孩子来了电话,说是找你有事,你赶紧回一下吧。” 程一曼应了一声,跑去给姚芝回电话。 “一曼。”对面姚芝的声音有点犹豫,开口就是,“我觉得你对于何彦,还是谨慎一点好。” 程一曼低低应了一声。 “他在你之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我怕你”姚芝话没说完,主要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怕她受伤何彦现在还喜不喜欢前面那个不好说。 怕她介意万一她不介意呢 “总之,我宁可你跟陈先生在一起。”姚芝最后说,“沈哥哥说他对你很认真的,他不玩规矩的姑娘,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呢。” 程一曼抿了抿唇。 姚芝把电话挂了以后,程一曼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何彦的。 “一曼。”青年嗓音含笑,好似春风拂面,“你明日周末放假了吧,我买了电影票,我们去看电影,可以吗” 程一曼沉默了一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何彦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关怀。 “没有,何先生,我”程一曼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下来,“我这周末有事,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没关系的,你什么时候有空了,随时都叫我。”何彦语气深情又温柔,“只要你叫我,我都有空的,好吗” 程一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敷衍了几声,挂了。 那边姚芝给程一曼打完电话后,吃完午饭,沈续收拾东西,她跑去帮忙,他没准,叫她回房睡午觉。 沈续慢慢把桌子擦了,碗洗了,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陈谦宗。 他尚且根基还不稳,陈谦宗自己来查的话,应该是比他查得清楚的。公平竞争,他不能让陈谦宗就这么不明不白输了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姑娘。 “喂沈续,你小子不是在上海,你家心肝呢,你不陪她”陈谦 宗语气低低的,开着玩笑,却没给人轻松的感觉。 “芝芝睡了,她下午还要去学校,我有事要跟你说。”沈续手指抚过手边关于何彦资料的纸张,“你最好注意一点,程一曼有情况了。” “什么”陈谦宗没听懂他意思。 沈续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陈谦宗一直没说话,沈续“啧”了一声:“不是,你不说话,不是要放弃吧” “放屁”陈谦宗骂道,“老子才不放弃,老子的姑娘,只能是老子的。” “那你自己好好查,我这边也查得马虎,你自己上心点。”沈续眸色半敛,“我过几天才能回去,我也有点情况,近期还帮不上忙。” 陈谦宗一双长腿懒懒散散挂在桌子上:“用不着你帮,你赶紧抓紧时间早点把你小心肝娶回家吧。” 沈续笑了:“一定。” 陈谦宗放下电话,心里堵得慌。 “妈的”他把电话往地上狠狠一摔。 “去查个人。”陈谦宗眸色阴鸷,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给老子把他祖坟都查清楚” 李济开当天得到了这个消息,美名其曰过来慰问慰问,在陈家整整开怀笑了半个时辰。 “李济开”陈谦宗头疼。 “实在是没想到啊,你陈大少也有这么一天啊,报应,报应啊。”李济开拍了拍他的肩,“哎呀,那年轻的小女孩子嘛,听说都喜欢白白净净的小白脸,你怕是不好得手啊” 陈谦宗脸比锅底还要黑。 “哎,陈大少啊,你现在不生气啊看起来还挺淡定”李济开好奇道。 “老子不气才怪。”陈谦宗闷声说,“气也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就连那个小白脸我都不敢动,就怕她跟我生气。” “感情这玩意儿真叫人玩命,我以后不碰。”李济开感叹道。 “我说,要不你在人家姑娘面前温柔点,小白脸一点,你看看你满嘴脏话,姑娘能不嫌弃吗”李济开都有点嫌弃了,“一天到晚老子老子,欠你八百万似的。” “老子在她面前都乖得跟条小狗似的了”陈谦宗呛道,“装小白脸我是装不来。” “至少老子把那两字去了,跟土匪一样。” “尽力。在她面前已经很少说了。” 陈谦宗垂着头。 他沉默,好久才说。 “可喜欢她,老子是真认真的” 李济开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 夏日的风穿堂过,陈谦宗说:“老子绝不放弃。” 他语气坚定,这么多年,李济开甚至从没见过他这么坚定。 “妈的。”他又感叹一次,“感情这玩意儿真玩命。” 牵手 沈续在上海呆了三天,李尘没再过来过,本来沈续都做好跟姚显摊牌的准备了,但是姚督军那边竟然没来兴师问罪,说明李尘没把这事告诉姚显。 第三天的时候北平那边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抱着姚芝狠狠亲了两口,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北平。 小姑娘红着脸,害羞。却还是忐忑地问他下一次什么时候过来。 两个人在火车站角落拥吻,沈续告诉她,沈哥哥有时间就来陪她。 虚无缥缈的一句承诺,姚芝认真地点头:“但你也要好好休息。” 沈续亲亲他的姑娘,答应了她。 火车渐渐远去,沈续走的当天下午,姚芝竟然接到了陈谦宗寄给她的信。 信里是关于何彦的资料,有一张何彦前任女朋友的照片,姚芝一眼看过去,竟然跟一曼有八分相似 姚芝倒吸一口气。 陈谦宗查得还真是仔细,连何彦在咖啡厅跟别人聊天的内容都查得清清楚楚。 何彦找上一曼主要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的容貌,二是她家有钱。 程一曼家里虽说权势不足,是做生意的,卖些柴米油盐,但是买卖做得大,整个就俩字:有钱 何彦便是看上这一点,百般接近。 陈谦宗收集的证词下面还有画押,严肃又齐全。 信的末尾他说:我陈某人这一世还没求过别人,姚小姐,我第一次求人,你帮帮我。何彦他不是好东西,他会伤了她的。 姚芝看到“求”这个字的时候,心里都一紧。她放下信,叹了口气。 说真的,她心里那杆秤,现在全偏到陈谦宗那头去了。 “喂,芝芝。”程一曼这几天都心烦意乱,“怎么了” “陈谦宗跟你说了吗”姚芝问道。 “什么事”程一曼一听见陈谦宗三个字,下意识抿唇。 “你听他跟你讲吧,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不清。一曼,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其实”姚芝顿了顿,镇重地说,“其实我是想劝你跟陈谦宗在一起。” 程一曼心里一紧。 “他是真的喜欢我吗可是我”程一曼话还没说完,就被姚芝打断。 “他一个捧着长大的贵公子,刚才为了你亲自写信来求我,你说他对你是不是认真的”姚芝问她,“一曼,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对陈谦宗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程一曼呆呆的。 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她这几天满脑子都是他,何彦都完全不好使了。 他竟然,为了自己,还去求了芝芝他怎么 “我知道了,芝芝。”程一曼看向窗外,仿佛顿时想开了。 前几日陈谦宗那句“老子还是等着你”,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羞,心脏一通乱跳。 她深吸一口气,此时已是豁然开朗。 他迈了那么多步,那她回应一小下下,应该,也不是问题吧。 窗外扑棱棱飞进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程一曼看着它,从米缸里捻出几粒米来喂它。 “坏蛋。”她说道,“明明是我最讨厌的样子啊” 程一曼眸子里一片光亮,女孩子颊边笑意浅浅。 她想啊,明明那人是她最讨厌的样子,却又还是让她心动了。毫无理由点叫她心神不宁。 第二天放学时,陈谦宗果然又还是站在校门口,他手里拿着个档案袋,神情严肃,还万分紧张,第一回连她都出来都没发现。 确定心意的程一曼悄悄走过去,只见男人揪着档案袋,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是干嘛呢 他低着头喃喃:“这事都是真的,我查得都很仔细,并不是出于私人,私人” 他好像忘词了似的,还又张开手掌,只见他手掌漆黑一片,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程一曼怔怔地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这么小心翼翼呢 “陈先生。”她突然开口,陈谦宗被吓了一跳,她看见他急忙把拳头握紧了,转过身来,脸上还有些慌乱。 陈谦宗刚想开口,程一曼却抢在他前面,羞涩地问:“您能开车送我回家吗” 陈谦宗头一回瞧见她对自己明晃晃的笑意,粉嫩的小脸红晕遍生,眸子晶亮。 这样的神情 她怎么,怎么突然 “芝芝说您很喜欢我,可是您不愿意送我回家吗”程一曼小手主动勾上陈谦宗的手,娇软柔嫩,语气还有些委屈。 陈谦宗全身血液都在加速沸腾脑子嗡嗡炸开。 混乱中,他此时脑子唯一剩下的念头竟然是妈的,姚芝出马,一个顶俩 他满脑子糊糊愣愣地让程一曼上了车,她的手还拉着他。这孩子竟然一上车就主动钻进了他怀里,这他妈简直叫他差点原地炸开。 “你你”陈谦宗跟个娇羞的小媳妇似的,脸比程一曼还红,手足无措,最后傻乎乎问了一句,“我不是做梦吧” 程一曼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不是梦。”她哼哼两声,“恭喜陈先生,我答应你了。” 陈谦宗感觉自己手都在发抖,他先是抱了抱怀里的人,嗯,热的;又闻了闻怀里人的小脸,嗯,香的好像,真是一曼啊 “陈谦宗,你不高兴吗”程一曼仰头问他。 陈谦宗缓慢摇头。 “我高兴,就是,有点傻了。”陈谦宗说。 前面开车的司机瞬间都被这话雷得手抖了。 他有点怀疑人生,这是,他家少爷说的 司机风中凌乱,努力开车。 “我,我”陈谦宗试探着抱紧怀里的姑娘,“你是你知道何彦的事了吗”所以才突然对他这么好 可是就算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此时也真的好高兴。 没想到是,程一曼竟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何彦的事,芝芝说要你告诉我,她在电话里说不清。”说着,她脸红了红:“我是因为觉得,我还是喜欢你,所以,我” 女孩子甜甜的脸蛋上是更加甜甜的羞涩。 陈谦宗呼吸急促,他简直不敢置信:“真,真的” 程一曼点了点头,眸子水亮亮的,漂亮得不行。 “所以何彦到底是怎么了啊”程一曼问。 陈谦宗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看:“这事都是真的,我查得很仔细,并不是出于私人,私人”他又偷偷摸摸看手掌心,程一曼哭笑不得,拿手用力一抹,掌心上字迹一下全抹开了。 “你笨死了。”她骂了一声,打开资料看了起来。 陈谦宗顿时脸更红了。 “你,觉得”他轻声问 “不在乎了。”程一曼把资料放到一边。 此时车子已经到了他们平时该分开的地方了,陈谦宗舍不得,不想松手。 程一曼捧着他的脸主动亲了他一下,接着他就又傻了,姑娘都跑下车了还没发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回去的路上,还一直摸着被亲的那半张脸傻笑。 前排司机吐槽:之前还笑话沈先生呢,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雪糕 沈续刚回到北平,第一件事先去找了陈谦宗。 他忧心忡忡,刚推门进去,就看见往日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捧着右脸吃吃地笑。 “傻了”沈续真怕他被何彦的事刺激坏了。 陈谦宗立即回神,看起来是正常了不少,嘴角的笑意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咳了一声:“你怎么回北平了你家心肝呢” “这边事堆太多了,等我再腾一点时间了,还去看她。”沈续推着轮椅进来,“你好好珍惜吧,再过几个月,我就去上海了,你自个儿一个人吧。” 陈谦宗哼了一声:“老子照样有人陪。” 沈续听这话有情况:“你” “一曼今天答应我了,还还亲了一下”陈谦宗咧开嘴角,大男人看起来硬是有了几分羞涩。 “真的假的,不至于吧,陈谦宗,你又不是没亲过别人。”沈续嗤了一声。 “当然是真的。”陈谦宗说,“再说了,一曼亲的,别人怎么能比。” 沈续“啧啧”两声:“行啊。”他懒散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脸上却还是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出来。 “你将来去上海,我也有一曼,咱俩谁也别想谁。”陈谦宗搬出一堆资料,“我跟你说,沈续,一曼喜欢吃冰棍,我想着明天带她买去,最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做雪糕,我觉得她能喜欢,你看看。” 桌上一摞资料全是一家餐厅的雪糕介绍,沈续头都晕了。 “我忙着呢,过来看你可不是来帮你看雪糕的。”沈续拒绝。 陈谦宗一脸笑容:“没办法真是,小女孩家家的,喜欢这幼稚玩意儿。”说着,他还是低头认认真真研究那满纸的雪糕类型。 沈续没话说,想着回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陈谦宗,李济开呢,他” “老子没时间管他。”陈谦宗头都没抬。 沈续:好的。 孤家寡人,怪可怜。 沈续本来就是赶着时间来找陈谦宗的,得了准确消息,也顾不上问喝何彦到底怎么解决的了,直接回去了。 赵岳这两天头都快秃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是个打拳的吗,怎么跑来当文官了 军火生意的衔接出了问题,沈续及时救了赵岳。当天回去,晚上就没顾得上睡。 第二天。 陈谦宗照例同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等程一曼。他出发前换了好几套衣服,心里紧张得不行,熬夜看完了雪糕攻略,此时还是手足无措。 当他看到从校门口出来的小女孩时,心里的甜蜜顿时一点一点漫延开来。 他的一曼啊。 陈谦宗想,他本来想着弱水三千,也承认见色起意,只是被她迷了魂。 陈谦宗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也不知怎么了,手就自己去拉她的手了。程一曼没躲开,勾着他手指甜甜地笑。 “下午好,陈先生。”程一曼晃了晃两人十指交缠的那只手,“您这么站着,不走吗” 陈谦宗连忙把刚到手的小女朋友抱进车里:“走的,要走的。” 程一曼还是看着他笑。 “你喜不喜欢吃雪糕”陈谦宗试探着问。 “雪糕” “嗯。” “怎么啦” “我今天带你去吃,好不好” 程一曼看着他,好似很苦恼:“可是我回去晚了阿爹和阿娘会担心的。” “啊”陈谦宗脸上失落难掩。 “你帮我找个电话呀,我给家里打电话。”程一曼头靠进他怀里,“你好笨啊。” 陈谦宗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不是他笨,只是一到她面前,他就像脑子走失。 开车找了一家店,程一曼给家里打电话,陈谦宗便在旁边等着。小女孩年纪小小,骗人倒是一流,一边点头一边说:“是跟同学出去玩,都是女孩子,嗯嗯” 陈女孩子谦宗:一曼说谎也好可爱,妈的,老子稀罕死了 跟家里报备完,陈谦宗就带着程一曼去了那家餐厅,点了一堆雪糕。 “我昨晚挑了一个晚上呢。”陈谦宗说,“你尝尝。” 西洋桌上琳琅满目全是小雪糕,各个精致可爱,虽然没几口的模样,但漂亮的造型实在叫人很有食欲。 “你怎么喜欢我喜欢这个”程一曼又是惊喜又是惊讶。 “你之前散学天天吃冰棍,尤其是包装纸漂亮的,所以我猜的,你应该也喜欢这东西。”陈谦宗看着她, 满眸子温柔。 程一曼试了几个,入口即化,确实好吃,就是太漂亮了,她都舍不得下手挖。 她正吃着,旁边陈谦宗突然问:“一曼。”他顿了一下:“我能亲你吗” 程一曼凑过去,闻了闻。 “能亲脸,不能亲这里。”她点了点嘴唇,小脸泛红,嘟囔道,“你肯定抽烟啦,不好闻。” 陈谦宗心里有点失落:“是吗” 他瞧着小女孩子嘟着的嘴唇,心里有些暗恼。 程一曼把脸伸过去,陈谦宗捧着亲了亲,可是视线依旧没离开那红嘟嘟的嘴唇。 “你明天别抽,我明天给你亲。”程一曼眨眨眼,保证道,“真的哦。” 陈谦宗立即又有了精神。 他把人捞进怀里,又捧着脸蛋亲了两口:“明天我亲到你腿软” 声音恶狠狠的,程一曼不禁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在车子里抵着自己真亲到腿软的场景 陈谦宗此时忍不住在她脖子那咬了一口,程一曼脸更烫了。 “流氓”程一曼骂他。 “老子本来就是”陈谦宗还没过瘾。 “什么” “我说我以后改,一曼。” 他抱着怀里这姑娘,忍着声儿道。 餐厅的玻璃装饰是仿的巴黎圣母院的玻璃,阳光弯弯绕绕地折射进来,陈谦宗第一次体会到了难耐和甜蜜这两种滋味融合的感觉。 前二十二年,他没体会过难耐,她之前一个照面就叫他将这滋味深入骨髓;前二十二年,他也没懂什么叫甜蜜,她昨天轻轻亲了一下,就叫他回味了一整晚。 难耐和甜蜜杂糅在一起,更叫他无法抗拒。 “一曼”陈谦宗心里又酸又胀,他镇重地说,“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 “真的” “我陈谦宗打生下来二十二年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姑娘。” 程一曼笑着看他,轻轻抱着他脖子撒娇。 “那你要一直一直喜欢我才好。” 我的赌注,可是很大的啊,陈先生。 老子的姑娘 学校边的一家咖啡馆里。 “一曼,你最近怎么了是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你最近总是躲着我。”何彦笑意融融地轻声问对面低头绞着咖啡的女孩儿,“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好好跟我说,我都可以改的。” 程一曼抬起头,对面青年虚伪儒雅的面容让她有轻微不适,但也并没有对她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 最近何彦总是几天就一个电话,她本来是打算冷处理断掉关系,可是对方死缠烂打,看来对她家那点钱惦记得还挺深。 所以今天她索性出来见他,把事情说清楚。 “何先生误会了,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没有躲着您。”她脸上仍然挂着甜甜的笑,只是有几分疏离,“只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像今天何先生这种话,以后大不必说。” 何彦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你有男朋友了” 程一曼平静地点点头:“是的,一个星期前刚在一起,我们感情很好的。” “一曼,你还小,你不要被别人骗了,你现在中学里那些男生,他们现在占你便宜,骗骗你,可是他们以后不会真的娶你的。”何彦苦口婆心似的,他劝道,“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程一曼觉得好笑,真正骗她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何先生多虑了,我并没有和同学恋爱。”程一曼笑道,“您应该听说过,陈家大少陈谦宗。” 她之所以明明白白给何彦把陈谦宗搬出来,主要还是怕麻烦,希望何彦听见这个名字自觉一点滚得远远的。 “而且,我也并不是不知道何先生接近我的目的,我不想与您计较,但希望您今后离我远一些。”程一曼看着何彦脸上的笑越来越苍白。 “一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何彦还没说完,程一曼把一摞资料摆在他面前,“这些都是证据,我们就没必要还这么虚伪了。” 何彦的笑终于淡了下来。 就在程一曼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何彦突然伸手一把扯住了程一曼的手:“你觉得陈家大少会认真对你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话音刚落,程一曼抬手扬了他一耳光。 “你真恶心。”程一曼皱眉,不想跟他多加纠缠,咖啡厅里其他人已经看过来了,程一曼只想把手抽出来离开。 何彦捏得很紧,他脸上有些阴鸷,儒雅的面孔扭曲起来:“你跟她一样,你们都宁愿当有钱人的玩物,不肯跟我啊” 何彦惨叫一声,程一曼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严严实实抱进怀里,带着厚茧的大手捂住她眼睛,她被抱在怀里,只听见耳边何彦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何彦已经被踹到地上,捂着肚子发抖。 男人搂着娇小的女孩子,动作轻柔小心翼翼,还遮着她眼睛,一副温柔呵护的模样。 同是男人,陈谦宗眼里的娇宠爱怜做不了假,跟他呵护怀里姑娘完全不同的是他又踹出一脚,暴虐凶狠。 “妈的。”陈谦宗把程一曼按在怀里,又去捂她的耳朵,“老子的姑娘也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说得的。” 何彦被踹得口鼻流血,陈谦宗居高临下看着他:“谁特么告诉你她是玩意,老子姑娘要是因为你跟老子分手,老子今天就在这里踹死你” 程一曼虽然被捂住耳朵,但其实这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陈谦宗掌心滚烫,一只手有她半边脸大,贴着她白嫩的小脸,她都分不清是她脸烫还是他掌心烫了。 他怎么这样好呀 程一曼贴着他手掌心轻轻蹭,陈谦宗察觉她的小动作,像猫似的,乖乖软软,他心尖尖都在发酥,忍不住用力扣住她的小脸,叫她别蹭了。 蹭他一身火,他妈又不给他灭。小姑娘惯会磨人。 陈谦宗没再管地上的何彦,搂着程一曼对着腿弯一抄,直接打横抱起抱进了车里。 陈谦宗甩上车门,急切着就要去亲怀里的娇娇。程一曼又闻见他嘴里一股淡淡烟草味,一抿嘴,就是不肯给他亲。 “给我亲一口,宝宝,乖乖的,啊”陈谦宗捉着她乱砸人的两只小手,附身就往上压。 “不要,你又抽烟”程一曼就是不肯依他。 “宝宝,是你今天先不肯赴我约的。”陈谦宗简直冤死了。 小女孩子今天不肯跟他出来约会,结果跟那个人渣跑到这来了,他在外头心里酸死了,没忍住抽了支烟,他本来都戒烟好久了 程一曼别过头:“就不。” “生气啦”陈谦宗拱她小脸,“宝宝,别生叔叔气了,啊” 程一曼皱眉。 “真气了”陈谦宗摸了摸鼻子,心里懊恼了。他知道她讨厌烟味,在看见她见别人的时候,故意抽了味儿最大的,这下好了。 人一出来一个皱眉一个视线他又怂得不行了,现在难受的还是自己,早知道就不闹这幺蛾子了。 “我错了,真错了,我要再抽,你打我脸。”陈谦宗拍了拍自己的脸,认真地说。 程一曼终于抬眼,看着他:“就这一回。” 陈谦宗立即眉开眼笑,举起右手保证:“决对就这一回。”说完,他还又伸手搂她,程一曼这回没抵抗,只伸手捂他的嘴,似怒非怒地瞪他一眼,音色软绵绵的,抱怨道:“嘴巴臭死了。” 陈谦宗顿时浑身都软了,程一曼又伸手推他:“你送我回去呀” 陈谦宗叹一口气:“舍不得把你送回去。” 程一曼笑:“舍不得也要。” 陈谦宗又把她埋进她颈窝:“我现在就想把你娶回家去,怎么办才好” 程一曼脸红了红:“我爹娘说要等我十八岁呢,叔叔可要等。” 陈谦宗又把她搂紧一分:“可得把叔叔等死了才好,宝宝怎么就才十四岁呢” 他说着说着又不老实,程一曼踹他一脚:“你老实点,叔叔。” 陈谦宗没办法,只好坐回去坐好。 前排司机看他:呵,怂得像只狗一样。 没眼看。 小故事: 于恬很累,回到车上很快就睡着了。她蜷在小小的副驾驶上,长睫投下一片阴影,侧脸又白又软。 江咎坐在她旁边,呆呆地望着于恬。 她看起来好甜,好想咬一口。但但是,不是那种的咬一口。 他愣愣地伸出手,不自觉地去碰她的脸,就在快碰到的时候,他又突然顿住了。 他是丧尸啊,伤到她了怎么办 江咎抿了抿唇,有点伤心,他是真的想咬她一口。 这时候,于恬皱了皱眉,似乎是睡得不太舒服,一下子靠进江咎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江咎一愣,耳根飞快地烧了起来。 “阿咎借我靠一下”于恬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又睡了。 江咎脸越来越红,最后抬手,也轻轻搂住了于恬。 好喜欢阿恬。 阿恬,好甜。 小故事女主的名字都是一样的,为了区分,粥粥只改了男主名字。 发疯 北平的秋意渐浓了,夏日的灼热感近日消退了,独属秋季的凉意越发显著。 今日的民国算是发生了一桩大新闻。昨日在酒店,当红女艺人梁怜当众求欢被陈大少拒绝,直接丢出门外。 之前就有消息说陈大少浪子回头,此次这件事一发生,全国上下都是哗然一片。 据说那梁怜被丢出来时衣裳还半露不露,神色可怜,香艳得很,可陈大少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我这么好,宝宝不给个亲亲吗,嗯”那位浪子回头的陈家大少此时怀里正抱着个甜甜的姑娘,神色爱怜温柔。 程一曼伸手推他,他总是不老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他还是很爱护她,哪怕想,也只是摸摸,从不乱来。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了,沈续把工作成功压缩,很快他就可以去上海了。 就在订票的前两天,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沈续的沈家传来一个消息。 沈续的母亲,快要去世了。 “回。” 沈大帅的电报中就只有这一个字,那个女人命不久矣的消息还是沈续另外查的。 他的父亲究竟有多绝情呢,沈续不知道,他只知道,自有记忆起,母亲便是疯疯癫癫,说父亲还是爱她的,都是因为她生了个残废,父亲才不爱她了。 这个女人太天真了,沈大帅早就移情别恋了,跟她是不是生了个残废没有任何关系。一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傻乎乎地相信了一个男人呢 听见她病危这个消息时沈续还是半夜回了一趟沈家。 刚进入那个偏僻的小院,那里竟然还没关灯,沈续看见那个女人还穿着那件绿色破旧旗袍,全身上下一丝不苟。 这是十多年前她的沈大哥说过漂亮的衣服,这十几年她便都穿着,渴望她的沈大哥回来再看看她。 沈续看着院子里明显瘦了许多的女人,推着轮椅进去。 那女人看着他的脸第一反应便尖叫一声,瘦弱的身躯扯起手边的鞭子,像发神经一样冲过来。 她尖叫着,还像记忆里一样一边发出狂笑,一边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好像这能让她快乐。 鞭子一错不错全落在沈续身上。 沈续来之前其实已经料到这场面了,只是没想到会半夜就开始发生。 他所熟悉的年少记忆此刻全面复活。在外光鲜亮丽闯荡了几个月,沈续恍惚觉得这鞭子却好像瞬间把他拉回地狱。对了,这才是真实的他啊。 沈续没躲,他被从轮椅上扯下来,心里却并不难过,顺从地被女人踩在地上,脸被摁进泥里。 这样的场景,沈续骤然想起了六月那个下午,夏风温柔,他和他的姑娘对视,芝芝还来给他送了一颗糖呢。 沈续没在意女人打他,甚至想起姚芝,嘴角还翘起了笑意。 女人对他又踹又踢,咒骂声恶毒下流,沈续还是不在意。 突然,女人不知为何转变话风。 “狗东西,我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隔壁家那个小姑娘”女人在他踩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发出刺耳的笑声,“我上回看见了,她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残废,你爹都嫌弃你啊,哈哈哈哈” 沈续听到这话时浑身终于顿时一顿。 “垃圾玩意,没姑娘会喜欢你,她迟早跟别人跑啊就算你去亲人家脚,你跟条狗一样,她也不会爱你,她永远不爱你” 沈续开始发抖,不知为何,他脑子里似乎搅得生痛,叫人有点失去理智。 “她迟早不要你,你配不上,她根本不会爱上你,哈哈哈哈,你就是啊” 女人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到地上,她脑门磕在地上,惨叫一声。 沈续脸上满是污浊泥水,他好像失去了理智,第一次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睛通红,活活要把她掐死的模样,吓得女人一时竟失禁了。 尿液淅淅沥沥,女人脸部缺氧发白,嘴角流血,浑身抽搐几下,几分钟后,她停止了抽搐,居然死在了沈续的手下。 死在了她虐待了十几年从未还过手的儿子手底下。 沈续此时喘着粗气,手脚发抖,眼睛发红,他看上去也像疯了一样,女人直到断了气,他还死死掐着她。 赵岳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模样,他吓了一跳,少年好似已经疯魔,盯着他的瞳孔阴鸷恐怖,旁边倒着一个女人,好像死了 不是 沈续收回手,挣扎着回到轮椅上,没有再看赵岳,他推着轮椅出去,轮椅的“嘎吱”声断断续续,好像坏了,沈续只留下 一句话:“弄干净。” 他没打算对她出手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芝芝不爱他的 沈续从沈家出来,也没去见他那父亲,他回去给芝芝打了个电话,此时正是半夜。 “喂沈哥哥”小姑娘音色里满是困意,“你怎么啦,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呀” “芝芝”沈续嘴角勾着笑,眸子乌漆漆的,像化不开的浓墨,他眯着眼问,“芝芝,你爱不爱我,嗯” 赵岳刚处理好事情跟过来,他恰好看见这笑,他背后一凉,突然觉得有几分惊悚。 “爱你啊。”对面的小姑娘虽然困,可是回答得很认真,“我最爱沈哥哥,沈哥哥又不记得了吗” 眼泪顺着沈续的脸流下来,今晚的一切好像在做梦。 沈续好像突然才恢复正常似的,这句话把他拉了回来。 他剧烈喘息,刚才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沈续感觉到了。 他好像,跟发病一样,他他竟然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沈哥哥”姚芝半天没听见回应,有些疑惑。 “芝芝我这边忙完了,我去上海找你,好不好” 他此刻迫不及待,想要跟她呆在一起。 “真的呀”小姑娘声音里满是兴奋,睡意顿时全无。 “真的。”沈续无意识地抠着指缝里的黑泥和血迹,笑道。 小姑娘对着话筒响亮地“啵”了一下,听起来高兴得不得了:“沈哥哥,我好高兴呀你忙完,你忙完是什么时候呀,我真的好想你啊” 姚芝熟练地撒娇。 “你回来要给我买礼物,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坏蛋,本来明明答应一有空就来看我的。” “是太忙了,芝芝。” “我才不管呢,我就要礼物。” “好,沈哥哥给你带礼物。芝芝想要什么” “礼物怎么能自己挑呢,要惊喜,要沈哥哥挑才对。” “嗯,那沈哥哥挑。” 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娇,沈续亲吻了话筒,跟她告别。 他在黑夜里愣愣地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女人临死前外翻的眼白,诡异惊悚。 他对那个人没有感情,可是也不怨恨她,可是他怎么,怎么会 沈续的手发抖,刚才那段记忆恍惚起来了,他右手指尖死死抠住掌心,血丝都抠出来了。 他怔怔地望向外面黑漆漆一片的小院,脑子里混沌糟乱。 送给女朋友 赵岳把沈续母亲的事处理得很干净,当晚过后,没人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第二天沈续在军队的时候,沈大帅打了电话过来,告诉沈续他母亲去世的消息。 “温橙死了。”沈大帅意简言骇。 沈续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他实在是太久没听见过那个女人的名字了,以至于他觉得陌生。 有点,啊原来她叫温橙,这感觉。 明明名字这么温暖,可是她偏偏又是那么暴躁而且又狠心的人。 沈续心里有点空荡荡的,他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昨夜的记忆又像洪水一样一波波涌上来,沈续脸色发白,那张脸咽气的模样让他在秋日的阳光下发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不是个正常人。 他从前其实就出现过这个症状,他一旦情绪激动,就会开始做一些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 有时会很暴虐,有时又很阴沉,但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以来,日复一日黑暗的环境,早就已经让他麻木,他心情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大的波动了。 上一次他其实就该注意到的,李尘找上门来那一天,有一瞬间,他勒住芝芝的腰,那一瞬间,他是失去理智的。 但那一瞬间又实在是太短,以至于他今天才觉得不对劲。 那他,有一天,会不会对芝芝 他顿时打了个冷颤,简直不敢往下想。他遍体生冷,赵岳在他身后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先生,先生”赵岳拔高音量。 沈续转过身,赵岳把一摞资料递到他手里,他身后还站着孙剑。 “孙指挥官上个月都干得不错,我们军队又扩招了不少人,这边地盘小了,怕是已经没办法再招人了。”赵岳对沈续说。 沈续接过资料,看了很久,才说“上海我还会再养一支军队。” “还有酒店,歌厅,也要在上海再开。”沈续慢慢说道,“我还预备开一家汽车厂,上海的贸易环境比北平好,陈先生和李先生都入股。赵岳,你跟我去上海,近几个月可能还是会很忙。” 赵岳也点头应了。 “先生我跟您去上海,是跟您住在一起”赵岳问。 沈续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想过要让赵岳住在哪里。 “就住一起吧。”四合院他当初买得很大,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沈家那边,您的母亲”赵岳在开这个口的时候就很小心翼翼,昨晚他看见这个少年亲手掐死自己亲生母亲时扭曲阴鸷的那表情,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年其实是很可怕的。 不仅仅是冷淡性子冷,他实际心狠手辣啊。 沈续沉默许久。 “寻个日子,埋了。” 他转过身,低着头,赵岳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且他此时身上一股阴郁气,也让他不敢去仔细看这少年的表情。 后面的孙剑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也畏惧于少年,不曾多问多说。 沈续走了。 赵岳和孙剑两人具松了一口气。 “哎呀,糟糕”赵岳这才想起沈续之前就吩咐他叫他买的车票忘记买了,他慌慌张张跑出门买票,孙剑则挠了挠头,回去练兵去了。 沈续推着轮椅出门,今天算是难得的清闲日子了。北平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上海那边的事宜也还不着急,他突然想起芝芝昨日撒娇要礼物,甜蜜的情绪让他暂时忘记了昨晚的噩梦。 他暗暗捏紧他随身携带的那只小小的香囊,又抚摸那只小小的戒指,努力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只是在情绪激动时会有些不受控制,芝芝说过,最爱他的 而且,他这么爱她,他怎么可能会去伤害她呢 沈续推着轮椅走进商场,由于腿的原因,他只能在一楼逛一逛,上面的楼层他是注定无法上去的。 他不知道该给小姑娘买什么,一个店铺一个店铺仔细找过去,在一个角落,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店子。 店面不大,但里头的东西却是各个小巧可爱又漂亮,似乎是专卖礼物的小店。吸引沈续的事橱窗里摆着的一只透明的音乐盒,一个少女捧着少年的脸,少年坐在轮椅上,两人在雪地里拥吻。 沈续看见这音乐盒时有些怔怔的。 世俗,也有认同他见不得人的爱情的地方吗 他忍不住走进去,接待的服务员看见轮椅上的少年时,明显惊讶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摆出和善的笑容,问道:“请问您需要买什么呢是送给什么人呢” “送给”沈续心里颤了一下,“女朋友。” 这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了无比的甜蜜。原来,光是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跟芝芝在一起也已经有很几个月了,但似乎,这是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承认这一段关系。 “是女朋友吗”服务员更加惊讶了,几乎是忍不住的,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沈续的腿。 沈续没有在意,他的眼神看向那只音乐盒,“嗯”了一声。 服务员也注意到了,她上前把那只音乐会取了下来,给沈续看:“这只音乐盒已经在这里放了很久了,其实是很漂亮的,是国外一名残疾的设计师设计的,为了纪念他人生中唯一一位愿意接纳他的女孩儿。只是可惜那个女孩子后面由于什么原因去世了。” 沈续伸出手,拨动了一下音乐盒的开关,透明圆球里的雪立即纷纷扬扬地被吹了起来,雪花落在拥吻的少女和少年身上,美得不像话。背景音乐也缓慢安静,听上去甜蜜又忧伤,让沈续心底跟着发颤。 “这支曲子的名字叫做致爱丽丝,是国外一名知名作曲家贝多芬先生写的,表达了他对一名女子热烈的爱情。”服务员说道,“您如果决定送给女朋友的话,这只音乐盒是非常合适的呢,只不过,价格的话” 这只音乐盒之所以被摆在这里这么久,一方面是因为玻璃圆球中的男主角身体残疾,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高昂的价格,让许多人都望而却步了。 “帮我包起来吧。”温柔的音乐声结束了,沈续垂眸,说道。 服务员立即眉开眼笑,沈续拿出一摞钱票,给了她,说道:“不用找了。” “真是谢谢您”服务员真心实意说道,她还以为这音乐盒怕是卖不出去了呢,进货的时候她就被店长骂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就卖出去了。 “请问您需要仔细包装吗,需要什么样的包装纸呢”服务员仔细询问道。 沈续表示需要仔细包装,又去挑了包装纸,他看着服务员把音乐盒一点一点小心地包装起来,雪地里拥吻的少女恍恍惚惚与芝芝重叠。 沈续想,他和那位设计师一样,他也遇见了人生中那位唯一愿意接纳他的女孩儿。 服务员在包装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沈续的眼神。那双眸子里温柔无边,他望着这只小小的音乐盒,好似有无边爱怜。 她忍不住就问:“您一定很爱您的女朋友吧” 沈续愣了一下,点点头,他说:“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服务员神色流露出羡慕,她终于把盒子包装好,递给沈续。 她看着少年小心地把盒子护在怀里,一只手艰难地推着轮椅出去,突然觉得她今天,一定见证了一场平淡而伟大的爱情。 认输 沈续回到小院,把音乐盒放进行李,小心地保管好。 刚整理好,沈续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平时一般都没什么人来找他,赵岳或者陈谦宗和李济开,也从来不敲门。沈续推着轮椅,打开大门,外面青年的身影霎时让他死死顿在原地。 “打扰了,沈先生。”李尘开口。 沈续觉得心里刚才那一点不为人知的微妙的小小甜蜜仿佛顿时烟消云散,他抬起头,心脏开始变得冰冷。 “请问李先生有什么事吗”沈续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淡淡问道。 “我思量了很久,还是决定来打扰您,实在很抱歉。”李尘顿了顿,“因为我又觉得,我与先生之间,不得不谈一谈。” 沈续没有说话。 “请问您方便吗”李尘继续问道。 沈续让开位子,推着轮椅侧过身,音调冷硬:“进来吧。” 无可置疑,他很不欢迎他。 李尘当然听出来了,可是自从上回一别,他到底还是不甘心,找上门来。李尘觉得自己要是不来说明白一回,他这一生都不会释怀。 李尘走到屋内坐下,细细打量屋内装饰,发觉这里十分简陋,跟上海那套精致漂亮又宽敞的四合院完全不同。 沈续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一边倒茶,一边尽力平静自己其实已经翻起惊天浪花的心情。 他怕自己再次失控,他必须控制自己。 “我来找您,是想同您说一说关于姚小姐的事。”李尘顿了顿,“您和姚小姐” 他似乎说到这里有些为难,但又还是说了:“虽然说这样评价您很不礼貌,但我今天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地与您谈一谈。李尘说道:“您觉得,您这样一个私生子没有前途,并且不健全的人,能给姚小姐一个美好的未来吗” 他上次从上海回来就查到了,了解了沈续的身份,但是关于沈续开店和培养军队,尤其是和陈谦宗李济开关系好这些事,他是一无所知的。 沈续抬头看向他:“我能方便了解一下李先生吗” 沈续当然也查了李尘,他缓缓说,语调冷意清晰:“我并不觉得李先生比我有多好。” 李尘愣住。 他觉得有些好笑:“我不知道沈先生有什么勇气说出这话,莫不是真觉得自己能接手沈家” 沈续抬眸看向他:“区区司令员,我明天就能让你下岗,你信吗” 沈续眸子里除去冷意,还有了轻蔑。他似乎不欲与李尘多说,又垂下眸来:“沈某不必与您细谈,但明天沈某就能证明给您看。至于芝芝”他嗤笑一声:“她爱我,这一辈子都已经预备交给我了,李先生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来同我争。” 沈续一字一顿,说得很郑重,不知道是说给李尘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他说:“她就是这么爱我,她不会离开我的。” 李尘愣住了。 他抿着唇,神色复杂,心里也不好受。第一次爱慕的女孩被别人这样明着说根本不喜欢自己而是喜欢他,任谁都不好过。 可是沈续前头的话实在太有威慑力,他身上的气势甚至叫他有点手脚发软,他发现自己竟然根本不敢反驳他。 李尘明白自己已经输了,他输得心服口服,输得明明白白。 他站起身,朝沈续鞠了一躬:“打扰了,沈先生。”他朝外走了两步,最后鼓起勇气,只说了两句话:“如果,您对姚小姐不好的话,我还是会同您抢的。”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惊鸿一瞥,他也还是个少年,他对她的爱慕,就像已经死寂了多年的时光里惊起水波,平静心湖下鱼儿乍然乱窜。叫他午夜梦回,都全是她的身影笑容。 那双弯弯的月牙眸,那身夏日午后白裙的少女,叫他无法忘怀。 沈续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转身,他开口道:“沈某忙碌,不留李先生了。” 明晃晃的逐客令,李尘这次没有再说什么,出了这小小的破烂院落。 沈续心里也不高兴了,什么叫他对她不好 他恨不得把她捧进掌心,怎么会对他不好 此时赵岳也回来了,他满头的汗,急急忙忙跑进来,把票递到沈续手上,有些歉疚地说道:“实在对不起,先生。我之前忘记买票,我们只能明天晚上再走了。” 他小心地看少年的神色,见他没有明显地流露出不悦,心里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果然,沈续并没有追究,叫赵岳把票保管好,别丢了,然后对赵岳说:“时间还早,你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吧。” 赵岳有点奇怪:“您要买什么” “糖。”沈续回答。 今年六月芝芝给他的那种糖,不是什么大牌子,是北平一个小厂子生产的,但她很喜欢吃,上海怕是买不到。他刚才突然想起来,决定给芝芝带点过去。 小姑娘好久没吃到了,多半是想了的。 赵岳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上海没糖买但他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 跟着沈续这些时间,他已经很明白地懂得了要闭好自己的嘴,自己的主子有时候总是很奇怪,又很倔强,总之少问就对了。 沈续带着他直接去了工厂,买下了好多同一种口味的糖。 赵岳兢兢业业地提着,也没说什么。他看见沈续小心地剥开一颗糖,小心地咬下一小口,微微笑了。 好甜。 沈续想,但还是没有芝芝那天给他的甜。 赵岳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么好吃的吗 他本来想偷吃一颗,结果被沈续看见,冷冷瞪了一眼,于是急忙乖乖放回去。 赵岳委屈了怎么连一颗糖也不给他吃 “先生,那我也买一点。”赵岳更加好奇这糖了。 结果沈续又是皱眉冷冷一眼,连买都不让他买。 赵岳看着沈续吃得眉眼弯弯带笑,感觉他对这糖的神情都比对他温柔。 实在太叫人难过了 他叹气,认命地提起沉甸甸的糖果袋,突然听见沈续又说:“下个月起,我给你涨工钱。” 赵岳心里立即就平衡了。 “先生真好”他嘿嘿笑道。 沈续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买“衣服” 自从那晚沈续突然打电话过来说马上要来上海后,姚芝就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月牙儿眼越发弯弯甜美可人。 这天下课,女同学们扎堆在一块,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大家都在笑。 突然,一个剪着学生头的一偏头看见姚芝,眼睛一亮:“你们说,芝芝现在是不是还穿肚兜啊” “朱媛,我觉得芝芝很需要啊。她年纪还这么小,一个人在上海,家人都不在身边,肯定没人带她去买这个东西。”一名披着长发气质清和的女孩子脸上露出笑容。 “是啊是啊,我们当姐姐的,理应负起这个责任啊”被叫做朱媛的女生眼睛都在发亮。 “得了吧”还是那个剪着学生头的女孩子说,“我还不知道你们,色气眯眯的。” “罗宛,你难不成不想还说我们。”长发女生说,“我秦琴就说了,就想看妹妹的好身材” “就是就是”众人都压着声儿笑。 “芝芝”秦琴开口喊姚芝,朝她招手,“我们去逛商场,你来不来呀” 姚芝本来也正要去买外套,最近天稍冷了,她没有从北平带外套过来。 她看着对面跟平时有些不一样的笑容,但也没想太多,直接点头同意了:“去,我也要买点东西。” 对面的女孩子们顿时躁动起来。 “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对,没错” 罗宛过来拉住姚芝,生怕她跑了似的:“我们现在就走,正好大家下午应该都没课吧” “没有” “没有没有。” “快走啦。” 姚芝就这样被簇拥着出了校门,大家一起拦了好几辆黄包车,赶往商场。 “罗姐姐”黄包车上的姚芝终于发觉不对劲,“你们是要去买什么呀大家好像,都很兴奋” 罗宛用暧昧的眼神看向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姚芝心里彻底不安起来。 今日天气凉爽,大家活力更比往常。一到商场,姚芝就被拉着上了最顶楼,毫无拒绝余地。 “我只去买外套啊。”姚芝看见她们各个眼睛发亮。 “芝芝,今天姐姐们带你去买样好东西,你这么大了,该穿啦。”秦琴拉着她的手,哄小朋友似的说道。 上了顶楼,姚芝被簇拥着来到一家店前,才刚走近,就看见门口有一名模特,没有穿肚兜,赤裸着身子,浑身上下只在上面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背心模样的东西,下边一块三角形的布料,光看造型就叫人脸上发烫。 “罗姐姐,这” 姚芝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导购员已经过来了,她笑着问:“小姐们都要买内衣吗我们新进了货,都是最新款哦。” “我们都买过了。”罗宛把姚芝往前一推,“给她买。” 姚芝人都懵了。 “不是,我不是,我没打算买。”她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光是看上去,就怪叫人羞的。 “没关系的,小妹妹,你别害羞。”导购员说,“我们这个内衣呀,跟肚兜的功能是一样的。” 姚芝的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了。 “芝芝,你不是有未婚夫嘛,他一定会喜欢的,快试试吧,姐姐们给你买单,都送你。”罗宛见姚芝还在犹犹豫豫,笑着开口道。 “我我”姚芝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跟沈哥哥,还没到这一步啊 可是容不得她开口,她已经被簇拥着来到试衣间,导购员拿进来几件新款的,粉嫩漂亮,递给了她。 这也就算了,可是她试衣服,她们怎么,都,不出去啊 还好试衣间位置很大,罗宛还催她:“芝芝你别害羞,快试试吧。” “是啊是啊” 大家都很兴奋,姚芝现在算是终于懂她们之前为什么笑容那么奇怪了 “小妹妹,你别害羞,你第一次买这衣服,自己拿捏不好分寸的,我们得帮你看着,要是罩杯错了或者不合适,会很棘手的。”导购员依旧是一脸笑意融融。 说真的,小姑娘一看就腰细那什么丰的,咳,她也挺想瞧瞧的。 姚芝红着脸,闭着眼睛,忍着强烈的羞耻心把衣服脱下来。 她的肚兜本来就已经有些小了,旁边一群女孩子立即兴奋尖叫。 “天啊,芝芝,你好大啊。” “明明这么瘦,腰还这么细,这里怎么还生得这么大啊” 姚芝抱着衣服 靠着墙边走,她羞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好似嗔似怒地道:“罗姐姐” “好啦好啦”罗宛收回手,“你们都老实一点。” 秦琴一脸自己没摸到的遗憾,感叹道:“芝芝未婚夫真幸福。” 就连导购员都说:“小妹妹身材真好,年纪这么小,发育却一点也不马虎呢。” 姚芝红着脸试了好几套,发觉这种衣服的确比肚兜好多了,不仅更方便,而且轻薄,不像肚兜那么勒得人难受。 一连拿了好几套,外套没有买到,倒是抱了这一堆叫人脸红心跳的衣服回家了。 出商场的时候,罗宛问她:“芝芝呀,你不是还要去买外套吗” 姚芝红着小脸闷声闷气:“我下次再来。” 一旁的秦琴笑道:“罗宛,都是你刚才也太流氓了,吓到我们芝芝啦。害羞呢,真可爱。” 姚芝手紧紧捏着袋子,脸上越发烫得吓人,低着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罗宛则是和秦琴针锋相对:“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至少我没上手。” 罗宛没话说了。 一到楼下,姚芝迅速拦下一辆黄包车,坚定地拒绝了众姐姐们想要送她回家的要求,急急忙忙上了车,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 她半张脸都埋在纸袋里,一双水汪汪的月牙眼儿越发湿润润的,羞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她耳边是之前罗宛一句不经意的话这衣服可比肚兜脱起来方便多了。 话说,沈哥哥来上海,他们住在一起,他真的忍得住吗 姚芝呜咽一声,拿手捂住了脸,一双白嫩嫩的耳朵尖泛了红,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跟踪 回到家里,姚芝整张脸还是红通通的,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小脸,捏着耳朵尖企图给自己努力地降温。 她面红耳赤地呆坐了一会儿,起身把那几件布料极少的小衣服洗洗干净晾起来。 她想,沈哥哥好像是今天晚上到吧那她要不要,穿上 不对不对,就算你想穿你也穿不上啊,才刚洗,都没法干。 姚芝简直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她小小声地“呜”了一声,脑子里全是上回沈续指尖抵着她柔软磨蹭的场景。 今天罗姐姐说,觉得很软,很喜欢。那沈哥哥呢他是不是,也觉得,很软呀 姚芝心情还无法平复,屋内电话铃声又骤然响起,她惊得整个人都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刚才脑子里全是不健康内容的姚芝呼呼吸了口气,迈着小碎步跑进屋内接电话。 “喂”她软乎乎地开口。 “芝芝。”对面少年的音色低沉沙哑,刚才还在脑内运动的男主角声音就这样磨着钻进她耳朵,姚芝顿时整个人烫上加烫。 要死了啦好羞人 “芝芝”沈续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听见对面小姑娘半天没开口,不禁问道,“芝芝,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姚芝磨磨蹭蹭地小小声儿说:“没没什么。” “我的火车票买晚了,要到明天晚上,我今天晚上过不去了,芝芝。”沈续轻声道,“你别生气,沈哥哥给你带礼物和糖,好不好。” 姚芝心里小小失落一阵,点点头。然后又想头沈续看不见,于是又轻轻“嗯”了一声。 “乖。”沈续安抚她,“沈哥哥买的芝芝最喜欢的那个糖,买了很多。” 姚芝听到这个眼睛亮了一下:“是是那家吗我之前给沈哥哥的那一家” 沈续也“嗯”了一声:“就是那家。” 姚芝于是立即眉开眼笑。 她好久没吃了,这糖并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上海根本买不到,她都馋了许久了。 “后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后天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沈续眼里晕着半抹光:“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姚芝鼓着小脸,轻声道:“再也不分开啦。” 从前世到今生,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啦。 姚芝低头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不问又实在叫她心里痒痒,问的话,会不会显得她不矜持 她默默思考了一下,好奇心压过了羞耻。 “沈哥哥。”她软软开口。 “什么”沈续应道。 “你来上海,跟不跟我住在一起呀”姚芝捂着话筒,小声儿问,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可其实这么大一个四合院也就她一个人。 “肯定跟芝芝住在一起,不然我们不在一个院子里住,沈哥哥怎么照顾你”沈续说道。 “不是这个。”姚芝耳朵尖颤颤,她揉了揉,“我是说我们睡在,一起吗” 她一说完这话心里就七上八下,沈续那头却还半天没出声。 姚芝也羞啊,她也不说话了。 好半天,沈续终于开了口,可是姚芝却觉得他声音有点过分的又干又哑。 “芝芝,想跟我睡”沈续直白地问。 姚芝立即被他这话羞得炸毛,她吞吞吐吐地勉强解释:“也,也不是,就是,问问。” 她听见沈续低低笑了一声,他说:“乖,跟你睡,沈哥哥会忍不住弄大你的肚子的。” 姚芝顿时整个脑子都炸开了,炸得稀巴烂,一塌糊涂。 直到电话都挂掉了,她又倒在椅子上,压着声“啊”地叫了一声,身子羞得蜷成一小团,脸上的热度这回是彻底下不来了。 第二天,姚芝刚到学校,罗宛就悄悄问她:“芝芝,你穿了没有” “洗了,但没干。”姚芝努力保持平静的神色。 罗宛似乎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就转过头去了。 姚芝听见她对后面秦琴说:“没有穿呐,昨天洗了。” 紧接着秦琴也失望地“哦”了一声:“真可惜。” 姚芝手里捏着铅笔:她们到底在可惜什么大家不都是女,女孩子吗 她彻底弄不懂这些比她大三四岁的姐姐们在想什么了。 上完了一上午的课,姚芝被罗宛喊去一起吃饭,她这回神色一下就略带紧张了。 “真的就是吃饭。”罗宛看见小姑娘一副防狼似的看着她,都不好意思了。 “真的真的,就是吃饭。”秦琴也这么说。 最终姚芝还是抵不过,被拉过去了。 相安无事地吃了午饭,姚芝松了口气,向罗宛她们告别。 坐着黄包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家里,远远的,还没靠近,姚芝就看见钱仲明站在她家门口,吊儿郎当地叠着腿,靠门站着,手指还夹着一卷烟。 姚芝呼吸一滞,她一个人住在这边,钱仲明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更何况,上一回他还放出狠话,叫她等着。 “师傅,师傅,掉头,往回走吧。”姚芝急忙喊住拉车的师傅。 “怎么了,小姑娘”拉车师傅有点奇怪,“是东西落下了” 姚芝胡乱地点头,也没仔细听师傅问了什么,含含糊糊应道:“是,是,麻烦您现在就掉头。” “好嘞。”师傅也没再多问,干脆地掉了头。 姚芝心里安定了一点,她偷偷回过头去,只见钱仲明还是依旧保持刚才那个姿势。 正准备回头时,钱仲明竟然突然抬起头来,视线一下子就跟姚芝对上了,姚芝心里一紧:“师傅,快走,麻烦快一点” 师傅加紧步伐,姚芝看见钱仲明立即便直起身来,追着跑了过来,紧跟着,墙角处还跑出来几名健壮的大汉。 姚芝吓出一身冷汗,催促师傅赶紧快走。好在他们马上就到了街区,后面过来了好几辆同样的黄包车,又过来了一堆人,拐过一个转角,这才算是完完全全地摆脱了钱仲明。 姚芝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还是有些惶惶不安。 幸亏,幸亏沈哥哥明天就过来了。 伤害 当天晚上姚芝没敢回去,在外面找了家酒店住了。她一整晚都心惊胆战,拿着棍子歪靠在门边,只中途不小心睡了两个小时左右。 她尝试过打电话给沈续,可是他似乎是上了火车,一直没接。本来她是没想哭的,只是心里绷着,握着棍子的手发抖。半夜的时候似乎有人喝醉了,身子“砰”地砸在她房门上,把她吓了一跳,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 可是她憋着,也不敢发出声音,就这样压抑着抽泣哭了大半晚上。 她好害怕。 好想沈哥哥。 直到天微微亮,她睁着眼睛看外面太阳一点一点爬起来,才渐渐克制住身子发抖。 七点多的时候,姚芝终于松了口气。她迅速洗了把脸,看见镜子里自己还眼眶微红,又多扑了几捧水,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急急忙忙出了门。 大街上的喧嚣热闹让她心里安定,姚芝想着到学校就好了,学校人多,罗姐姐她们能护着她,沈哥哥也是昨天晚上的火车,他今天中午肯定就回来了的。 姚芝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刚出酒店大门,看见外头黄包车拉客,一名大叔热情地过来拉客:“小姐,坐不坐车您想去哪里” “去震旦大学,麻烦请快一些。”姚芝匆匆忙忙上了车,掏出车钱,“不用找了,但是请麻烦您快一点。” 大叔乐呵呵地点头,扛起车把手就跑了起来。 上海街头热闹的喧嚣混合着秋日凉风送来的餐点香味,让姚芝很是安心。黄包车很稳,只有轻微的摇晃,姚芝一夜没睡好,渐渐的,头便歪在手臂上,轻轻阖着眸子睡着了。 她没看见拉车大叔方才接钱时幽暗的眼神,也没发现车座上藏得隐蔽的特殊香料和大叔时不时在拐弯时趁机观察她的眼神。 黄包车悄无声息地拐进了一家昏暗的巷子口,来到了一栋破烂小楼前。 楼道里扔在臭烂的垃圾,大叔把姚芝扛上楼,打开一扇吱吱呀呀的铁门,还扯破了门边的一片蜘蛛网。 屋内有一名青年,他“啧”了一声,伸出手指掐住姚芝的下巴,神色阴鸷:“嗤,不是不喜欢老子吗,老子今天就要在这破烂地方给你办了” “扔床上去,泼水,给我把她弄醒”钱仲明吩咐道。 姚芝被扔在小床上,一桶冷水迎面泼了下来。 初秋虽还算不上冷,可是这么一桶冰凉的水透身浇下来,凉意渗进骨子里,姚芝几乎是立即就被冻醒了。 她蜷在小小的床的角落里,浑身发抖,惊惶不定的神色让钱仲明感到十分愉悦。 “怎么不跑了,嗯昨天不是眼睛挺尖的吗”他眼神上下扫视这姚芝因为湿身而一显无疑的好身材,啧啧道,“你穿旗袍很有味道啊,不知道你未婚夫有没有尝过你的滋味。” 姚芝心底已经是一片绝望,这地方破烂昏暗,一看就是没有旁人的破楼,外边隐约还能看见有人守着,叫是没有用了,跑也跑不掉了,她颤抖着手捏住刚才悄悄从头上拔下来的簪子,屏着呼吸。 她杀不了钱仲明,她对自己的力气很清楚。她杀不了他,可是她能杀了自己。 她的身子,是给沈哥哥的 不能给这个肮脏人。 姚芝脸上泪水涟涟,她细细抽泣了一声,毫不示弱地瞪向钱仲明。 明明才答应了沈哥哥再也不和他分开的 明明,一切都快要好了的 “妈的。”钱仲明骂了一声,伸手就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狠狠甩在一边,俯身就压了上去。 “刺啦”姚芝胸前旗袍地扣子和布料顿时被扯开,一片乱七八糟。白晃晃的叫钱仲明眼睛都在放光,他低吼一声,摁住姚芝的脑袋就要往上亲。 姚芝眼泪流了满脸,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此时一片狼藉,她抬起右手,闭眼,正准备狠狠一簪子刺下去,突然,身上重量居然顿时一轻,钱仲明发出了一声破音的惨叫,姚芝耳膜都差点裂了。 她发着抖,睁开眼睛,居然看见沈续死死扯着钱仲明的头发,一下把他脑袋甩在砖墙上,用力之大,墙上顿时炸开一片血花,钱仲明惨叫声更烈,他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抽搐。 血从指缝泉水似的涌出来,姚芝吓傻了,沈续眼睛已经是通红一片,他朝着钱仲明“砰砰砰”连开几枪,他喘着粗气,不顾残腿倒在地上,抡着刀还一刀一刀往钱仲明身上捅。 地上的人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他瞪大着眼睛,表情痛苦扭曲,死得已经没了人气。 轮椅摔烂了,沈续满头满脸满手都是血,他还像疯了一样,粗喘声像破烂的音 响,难听刺耳。 “沈哥哥”姚芝发着抖,小声地喊了一声。 赵岳站在门口,他一个大男人都被沈续此刻这模样吓到了,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沈哥哥,沈哥哥”姚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哭着摔下床去抱沈续的手,想要叫他冷静下来。 可是没想到沈续竟然反手一刀捅在她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 “啊”姚芝惨叫一声,赵岳这回真被吓了个半死,忍不住喊道:“姚小姐”然后赶紧过去把她拖开。 他家主子情绪不对,好像完全失控了似的,赵岳已经注意到这个了。上回在沈家,就是这模样,只是这回好像更严重了 他家主子多宝贝他这心肝啊,竟然竟然竟然反手就是一刀。 “沈哥哥”姚芝哭得更凶了,她顾不上流血的胳膊,甩开赵岳,埋头就扑进了沈续怀里,“沈哥哥,我是芝芝,我是芝芝” 她胳膊上又是一刀,她疼得发抖,可就是抱着沈续不肯撒手。 “沈哥哥,我要糖,糖”姚芝窝在他怀里发抖,沈续终于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抬了起来。 他满手的血,蹭得姚芝半张小脸都是血红。 刀子“叮”地一声掉在地上,沈续全身都在发抖,他好像不可置信,眼泪流了下来,他捧住姚芝的脸,颤着声儿,喊了一句:“芝芝” 姚芝伸手搂他脖子呜呜地哭,沈续瞧见她胳膊上流血的两道深深的刀伤,掌心被他自己抠出血来。 他,伤害了芝芝,是不是 我也好爱你 医院里。 沈续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血的衣服,他轮椅坏了,于是只能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望着病床上睡着的小姑娘。 她小小的脸上惨白浮着一点点红晕,乖乖地躺着,睡得很熟。可是沈续盯着她露在外面那截绑着白色绷带的胳膊,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已经无法自欺欺人了,他疯了,他就是个疯子,他发疯的时候居然,居然拿刀伤了芝芝 他,他怎么会啊沈续,你怎么会啊 他睁着眼睛,眼泪直直地流下来,视线一片模糊。 “沈哥哥。”床上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软着声儿轻轻开口叫他。 沈续回过神,低低应了一声“嗯”。 然后小姑娘伸出细细的手指,轻柔地缠住了沈续的手指:“我想吃糖,沈哥哥给我带的糖。” 沈续抽泣了一声,抚摸了一下姚芝的脸,声音嘶哑:“沈哥哥给你拿糖。” 说着,他从旁边放着的包里拿出一大袋糖,姚芝撒娇:“我要喂。”接着她张开小嘴,月牙儿眼看着他,像讨食的小鸟雀儿。 沈续给她剥了一个,喂给她吃。 姚芝把头靠过来,靠在他肩膀上:“沈哥哥别担心,我不疼的,不怪沈哥哥。” 沈续鼻根发酸,腮帮子肌肉痉挛,他亲她可爱的发顶,颤抖着说不出话。 姚芝抱着他,仰头吻他,被他躲开了。于是姚芝带着哭腔说要亲亲,沈续又还是受不住低下头来轻轻亲吻她,哄她,叫她不要哭。 其实姚芝才没想哭呢,她是怕沈哥哥哭。 “我的礼物呢”姚芝睁着水润可怜的眸子看着沈续,“我要我的礼物” 沈续无法拒绝她,只好把她抱进怀里,弯腰在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浅浅蓝色包装的盒子。 姚芝接过来,又趁机要亲,然后才肯拆开包装。 她看见音乐盒中俯身亲吻残疾少年的少女,拨动开关,优美甜蜜的曲子流淌出来,玻璃球内雪花哗哗下。 “这是我和沈哥哥。”姚芝抬脸笑。 沈续低头看着她,说不出话。 “可是水晶球里都亲了,沈哥哥也不主动亲我。”她委屈道。 沈续终于忍不住,扣住她的后脑勺,这回认认真真亲了上去。 牙关被撬开,沈续流着泪,亲他的姑娘。 姚芝也乖乖的,任他厮磨亲吻,两人嘴里全是咸咸的泪水,沈续的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他捧着姚芝的脸亲了二十多分钟,没有停,可是眼泪也越流越多。 一吻毕,姚芝对他说:“你不许因为这个不理我。” 沈续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还有,好好看医生,沈哥哥,不是什么大事的。”姚芝安慰他道。 沈续抱着她,姚芝发觉他全身都在发抖。 “沈哥哥,我们不要因为这个分手,好不好就算你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不要分手好不好”姚芝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轻声道,“我们去看医生,不会出事的,好不好” 沈续听见他怀里的姑娘也渐渐抽泣起来:“我不怕我不分手” 沈续心里那个刚冒出头的想法被她这一声抽泣又死死摁回去。 就这一次。 沈续想。 他去看医生,只要他能控制,他就不能跟芝芝分手。 他伸手给姚芝擦掉眼泪,低头哄她:“不哭不分手。”他低着声:“沈哥哥明天就看医生。” 姚芝闷声应了。 赵岳在门口也看得心酸,这个世界这么大,可是这个少年却好似承受了全世界的苦难。 姚芝当天出了医院,本来就是伤的胳膊,其实并没有住院的必要,只是她包扎时睡着了,睡得沉,沈续舍不得叫醒她,就给她开了间病房。 回到家里,陈谦宗那边他和李济开也都知道这件事了,李济开推测沈续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他人脉广,认识一名英国医生,在这方面很有建树,就推荐给了沈续。 姚芝也特地叮嘱陈谦宗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程一曼,怕她担心。 于是沈续一边处理钱仲明的后续事情,一边等那位医生到上海来。 大约四天左右,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来到了这里。 沈续神情很平静,接待了他。 医生自我介绍说他叫莱斯德,大家先是坐在一起喝了杯茶,莱斯德看着姚芝用还不太熟悉的中文问道:“这一位,是,沈先生的女朋友吗 ” 姚芝胳膊上还围着绷带,白晃晃的很显眼。她正去拿茶壶,手抖了一下,水撒了些出来,差点烫到手。 沈续心疼得不行,把她搂在怀里,一边伸手去帮她倒茶,一边回答说:“是的,是我女朋友。” 莱斯德神色意味深长:“沈夫人很勇敢。” 虽然沈续和姚芝都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说姚芝很勇敢,但“沈夫人”三个字还是让他们都有些脸红。 “沈先生,对于您的情况我需要进一步了解。”莱斯德喝完茶对沈续说,“请问您方不方便我们单独谈一谈” 沈续心里一沉,他放下杯子,回答说:“方便。” 他转头亲了亲神色有些惶恐的小姑娘,温声对她说:“在这里等沈哥哥,乖。” 姚芝点了点头,然后沈续带着莱斯德两人单独进了书房。 书房里,大扇的窗户打开着,光影斑驳地打在沈续的脸上,他显现出一种带着点笑的却莫名悲伤的神色来:“您说吧。” “沈先生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莱斯德问。 “很久以前了,但是最近复发了。以前就有过,情绪暴躁或是阴郁,行为不受控制。”沈续说。 “有出现过幻听或者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人影吗”莱斯德又问。 沈续摇头:“没有。” 莱斯德沉思了一会儿,他说:“您的症状很像精神分裂,但是又有些不一样。”他顿了顿:“但是您的病情很危险,这是肯定的,您很可能会无法控制地伤害您身边的人。” 沈续脑子里一片混沌错乱,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看得出来,您很爱您的女朋友,对吗”莱斯德问。 沈续点头,脑子隐隐作痛。 “您的情况我也之前就了解了一点,您下回发病时,您的女朋友绝对不能靠近,否则,您很有可能会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然后伤害,甚至杀死她。”莱斯德流露出一点悲哀的感觉,“还是祝你们幸福的。” 莱斯德开了药,药盒上写下服用方法,他说:“正好我的研究项目也转移到了中国来,就在上海,您的病情治疗希望不大,如果再次发病,请来找我。”他低头写下地址,交给沈续。 临走前,他最后叮嘱:“在发病时,千万不要让您的女朋友靠近你。” 书房的门打开,秋风裹着外头的空气吹进来,沈续心底一片空荡荡。 他说自己会,杀了芝芝。 沈续茫然地抬头,透过窗户,外头院子里落叶飘零。 秋天一片苍凉辽阔,沈续心如死灰。 他,会杀了芝芝,对吗 掌心死死捏着的荷包掉落在地上,滚进桌角边。这一生都只是了了,可是却连温暖也不留给他。 他该怎么办呢。 她弯弯的月牙儿眼,她软乎乎的笑容,她翘着唇角撒娇,她说,她最爱沈哥哥。 芝芝,我也好爱你啊,可是我怎么办呢。 他即将失去她了 莱斯德从书房出来之后,跟姚芝行了个英国礼,便告别了。 姚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忐忑着,进去找沈续,只见他坐在窗边怔怔地发呆,看见她进来,脸上便露出笑容来,朝姚芝张开手:“芝芝,过来。” 姚芝瞧见他笑,心里终于安定了些,问道:“莱斯德先生怎么说呀” 沈续搂着她,轻轻捏她细白软嫩的手指,音色柔和却又沉沉的:“莱斯德先生说,我只是因为压力过大难以发泄,又受到刺激,导致出了些问题。以后放松心情,再搭配吃点药就好了。” “真的”姚芝声音里满是欢喜。 “对,真的。”沈续语气似乎很轻松,“以后跟芝芝在一起,沈哥哥就不会心情不好了,就不会出现这情况了。” 姚芝很高兴,仰着脸甜甜笑。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沈续问她,“以后沈哥哥每天都给你做饭,芝芝想吃什么,沈哥哥就做什么,好不好” 姚芝特别高兴,掰着手指数:“我要吃炒火腿,煎火腿,煮火腿,嗯还有,烤火腿,还有” 沈续抬起她手指咬了一口:“小姑娘就知道吃火腿。” “火腿好吃嘛。”姚芝闷声说,“不可以吗” “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沈续轻轻揉他刚才咬的那一个标志似的牙印,睫毛微微颤起来。 “可是我就想吃,不吃多了,一样总要有嘛。”姚芝道。 沈续稍稍回了神,妥协道:“好,沈哥哥给你做就是。” 姚芝一下就笑开了,从他身上下来,跟着他跑到厨房,要看他做火腿肠。 “听话,烟大,外面等着。”沈续熟练地生火,抬头对姚芝笑。 暖黄色火焰下,姚芝不知为何却在沈续眼里看见一点死寂。 她心里一颤:“沈哥哥” “乖,听话。”沈续推着轮椅到她身边,姚芝坐着,他又手脏,没法抱她,于是俯身亲了亲她白白软软的漂亮小脸,“到外面等着。” 姚芝眸里顿时只有他眼睛表面浮着的那片温柔,听他的话,乖乖出去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沈续在里头忙忙碌碌,头轻轻靠着门框,笑起来。 真好,这就是她跟沈哥哥的下半辈子了。 是她剩下的余生了。 天地悠悠水漫长,黄昏烟火袅袅升,这就是她的一辈子了,真好。 沈续察觉到她的目光,露出个笑来,还是那个口型,乖。 看着他还不乐意呢。喜欢他才看他呀 姚芝那点幼稚的小姑娘情绪又上来了,她想沈哥哥不来哄她,她就不要理他啦。 气呼呼地去了餐厅,等了好一会儿,沈续把菜端过来,三菜一汤,有一盘炒火腿,量放得特别足。 赵岳也坐下来一起吃饭,沈续把火腿放在姚芝面前,哄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生气的小姑娘,然后又娇着她,温声叫她好好吃饭。 姚芝心里那点做作的压根就不存在的气消了,便鼓着腮帮子吃起火腿来。 两人一顿晚饭吃得甜蜜,赵岳都相信沈续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了,一整晚上脸上的笑容都没下来过。 直到半夜三更,姚芝睡了,他都全部洗漱完毕了。沈续敲响了他的房门。 赵岳打开门,少年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昏黄的灯光叫赵岳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看见少年脸上似乎一点笑,却像是已经麻木了的。 “赵岳”沈续开口,嗓子哑得不成样子了,带着一点死死压抑住的哭腔,“找房子,准备走” 赵岳愣住了:“先生。”他看见少年抬起脸来,那向来带着无懈可击神情的脸上此刻神色脆弱得不知所措。 他说:“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我会对她怎么样”伤害,或者失手杀死她。 “先生,您的病不是没什么大问题吗”赵岳大约地猜到了真相,可他还是想劝沈续,“姚小姐不是说了,她不会”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沈续喃喃道,“我会杀了她的你懂吗” 赵岳捏拳,他看见沈续好似被抽干了毕生的勇气,少年向来英挺笔直的脊梁竟然略略弯了。他背过身去,推着轮椅慢慢走了。 赵岳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他看着沈续从光明步入黑暗,幽幽的昏沉吞下了他。再也看不见年少英气,沈续弯下了身躯。 他注定,得不到他的神明。 汽车厂沈续还是开了,可是赵岳能明显地感到沈续没有了之前那股想拼命的气焰了,从前是在拼搏,如今用“兢兢业业”却更能 形容他。 房子在找,沈续每天给姚芝做一盘火腿肠,炒火腿,煎火腿,烤火腿,煮火腿 他每次都亲姚芝的脸,认真地保证:“沈哥哥给芝芝做一辈子火腿肠。” 赵岳总是低下头,不敢眨眼睛,一顿饭下来,眼眶被眼泪胀得酸痛。 日子一天天过下来,新房子找到了,是已经置办好了的,马马虎虎打扫几天,就能入住了。 沈续先把新地址托人交给了莱斯德医生,然后分别打电话给陈谦宗和李济开,叫他们帮忙隐瞒这件事。 “你就这么分手,你叫人家姑娘”陈谦宗简直没法相信。 “沈续,你想好了吗”李济开也问他,“你真的受得了,她跟别人恋爱,结婚,生孩子,她” “我爱她。”沈续最后说,“我没有办法了。” 最终商量好的措辞是,就说沈续出轨,移情别恋。 沈续实在太了解他的姑娘了,她骄傲耀眼,会甜甜笑,也爱发脾气。她能叫他把心掏给她,她也把心掏给你。 她当然爱他,可是她眼里怎么容得下沙子。 他从做下这个决定开始,就已经打定计划要把自己推向绝路。 沈续想,或许他要把她推给李尘了。 离开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半夜呆呆在姚芝房门口坐了半夜,他听着落叶“扑簌簌”掉落的声音,脸贴在那块黄色的小小门板上,这动作保持了一夜,分毫没有动弹。 他即将失去她了。 永远。 逼迫 姚芝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赵岳说沈续因为汽车厂的事,已经出门了。 她有点心疼他这么忙,心里突发奇想想给他也做顿饭。 他一直宠着她,不准她进去厨房,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吃。她虽说自小娇养,但也没那么娇气的。 她兴致勃勃挽起袖子,决定先试试最简单的煎蛋。 起火起了半天没起来,那大木头姚芝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也烧不起来。 她蹲在厨房研究,后来赵岳还是发现她,一了解她竟然在做饭,不知道为什么,就硬是告诉她不要做。 “每次都是沈哥哥,我也想试一试。”姚芝素白的脸上映着光,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晨光下汗珠晶莹剔透。 赵岳张了张嘴,发觉自己竟然失去声音似的,根本发不出声儿。那些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纤细娇小的姑娘在厨房里忙得手忙脚乱,她也终于发觉大木头是没办法直接点燃的,要先点燃小的树枝,慢慢地用一堆小木棍去点燃大木头。 娇生惯养的娇小姐,放下了身段,洗手做了羹汤。 赵岳简直看不下去这场景,他背过身,默默流眼泪。 姚芝在厨房里一个人欢欢喜喜地忙活了好一阵,日头都一点点上来了,时间有些晚了,她把自己忙了一早上做好的蛋汤面条端上桌。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呢” 赵岳没说话。 “不过,沈哥哥怎么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会来不及,可是他却还没回来,今天这么忙吗”姚芝有点奇怪。 赵岳心酸得厉害,却又不敢在姚芝面前流眼泪,只好说要上厕所,在那里忍不住闷声哭。 这世界,连做梦的资格都不给人啊。 姚芝从早餐等到接近中午,赵岳也出门了。 面条一点点凉了,她担心沈续没吃早饭,于是给他打电话。 第一次的,她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但是沈续却一个没接。中午他也没回来,晚上他也没回来。她胳膊受了伤,虽然不严重,但他从来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家里,今天却连人影都见不着。 姚芝那碗鸡蛋面热了又热,夜幕低低压沉下来,姚芝心里也一点点开始发慌。 她守在电话前,最后拨了一个电话,经过长长的等候声,电话那边传来的事赵岳的声音。 “姚小姐”赵岳压着声音,“先生不是很方便接电话,您看”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女人娇滴滴撒娇喘气声,轻微糜乱,姚芝握着话筒的手指略略收紧。 “没关系,他很忙的话,你要他忙完了打电话给我吧,我就是很担心他。”姚芝垂下眸子,细软的长睫轻轻颤。 赵岳没有说话。 一小段时间的沉寂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沈先生,别这么用力呀” 女人的声音清脆娇羞,短短一句话转了几个音,缠绵暧昧得不得了,姚芝眼眶里一点点湿润,她和赵岳都没有说话,然后她先挂了电话。 她不想去相信 沈哥哥会回来的。 她搬了一把椅子,拖到门口,又把那碗鸡蛋面热了热,纤细小巧的身子蜷缩在椅子里,在一片漆黑的静谧里,她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一整晚她都很清醒,她趴在椅子高高的扶手上,一次次伸手探那碗鸡蛋面的温度,然后不停地加热。 秋风在这一晚也很温柔,慢慢轻轻地吹,姚芝抱着膝盖,披散着一头长长的发,她在黑夜里抱紧自己,等她的沈哥哥回来。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白日的光都一点点散射进院子了,模糊微白的光影下,姚芝又伸手抱住了那碗发凉的面。 她有点恍惚地意识到,沈哥哥一夜未归。 这是第一次。 她犹豫着,又去拨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是一个女人接的。 她声音里还带着困意:“喂您是” 姚芝呼吸乱了一下,她手指绞着裙边:“我找沈续,我是姚芝。” 那边的女人轻轻笑了一声:“您说沈先生呀,他今晚也是我陪,你上门推荐也没用。” 那女人一说完,电话就咯噔一下被挂了,听筒里传来忙音。 姚芝低头,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像细细的小溪流一样流了下来。 她没发出声音,只是肩膀抖得厉害。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轻轻贴着桌面,红木的桌面上顿时一片斑驳的水痕。 怎么会呢。 姚芝根本没办法 相信。 她手指上还有戒指,他还说要给她做火腿肠呢。沈哥哥不是这样的呀。 上一世他就说过的:“芝芝除了你,谁都不可以。” 她有点倔,又去把面热了一遍。 那面条都烂了,一根根全断了。厨房外面飘起了秋雨,姚芝看痴了,锅里的面条全干了。软腻黏糊,这回,彻底没法下口了。 姚芝打了个电话给陈谦宗,对方刚睡醒似的:“怎么了,姚小姐” 实际沈续老早老早就打电话给他了,他昨晚压根就是半夜被迫起床跟那小子营业。 他已经准备好姚芝悲痛地问他沈续是不是出轨这事了,然后他就要惊讶又抱歉地说:“我本来应该主动告诉姚小姐的,可是” 然后就是这苦命的小两口分手了。 然而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姚芝整个人听上去十分平静,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她轻声而肯定地问了一句:“陈先生,沈哥哥的病,很重对吗” 陈谦宗一下呆住了。 “你叫他回来吧。我现在割腕,他回来晚了,我就死了。”姚芝语气认真,她说着,突然看见桌角一只小小的香囊,她弯腰捡起来,上面灰扑扑料子的角落绣着两个粗糙稚嫩的字姚芝。 很眼熟,她也还记得。 姚芝看着这香囊,脸上露出笑来。 “不是,姚小姐,你,你冷静一点,这” 事情的展开让陈谦宗完全慌了手脚,他听见姚芝说:“你跟沈续说。”然后他听见簪子敲桌子的“叮叮”声,然后是姚芝仍旧十分平静的声音:“记得,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已经下手了。” 她说完这一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陈谦宗人都傻了。 那边姚芝把沾血的簪子丢在地上,把香囊放进书房抽屉里保存起来。 她走到门口,淡定地坐在那张她坐了一夜的椅子上,任手腕处血液横流。 有一点点雨水飘进屋子里,姚芝闭上眼睛,血液混着雨水,顺着椅子腿,流到地上。 一片鲜艳刺眼的红,姚芝把腿也缩上椅子,安安静静睡了。 就想要一个芝芝 沈续整个人都要疯了。 “你说什么陈谦宗,你说什么”沈续手忙脚乱,那个据说陪了他一整晚上的女人此刻在一旁看着这个少年发抖,无措,兵荒马乱。他声音里哽咽破碎:“她怎么了你说清楚,她” “你快去吧,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割了,你去晚了就” 沈续早就扔下话筒,推着轮椅,大喊赵岳。 “开车,去找车”沈续感觉自己心都要死了,轮椅扶手差点被他生生掰下来,他脸色和手指骨节全都惨白,已经慌得不成样了,低声道,“赵岳,快去找车快” 赵岳还没弄清楚情况,只急忙找了车,他亲自上手,只差把车开得飞起来,一路冲到那个四合院。 沈续发着抖,把大门一打开,连赵岳的心脏都差点要吓出来了。 在那正对着大门的房间门口,端端正正摆着一把椅子,小姑娘很乖巧地蜷在那椅子上,披着头发,裙子雪白。然而她右手手腕搁在扶手上,一地的血液蜿蜒,柔和的晨光打在那片鲜红上,触目惊心。 沈续目眦具裂地喊了一句:“芝芝” 所有防线轰然倒塌,他的心脏被千刀万剐,天昏地暗。 沈续推着轮椅过去,跑得太快太急,他手心被磨得通红,他把姚芝搂到怀里,血流到他身上,他想去捂,却发现捂不住,手腕上那一道巨大的口子,恐怖得叫他眼前一阵阵发晕。 他感觉全世界都要塌了,一只手都把轮椅推得飞快,眼泪和姚芝的血水混在一块,全染在他衣服上。 沈续不敢低头不敢看,赵岳在前面开车,他把头埋在她颈窝,脆弱得好像要一无所有了。 “芝芝”他哭得毫无形象,抽泣着,打着颤。 赵岳不敢回头,不敢浪费时间。他整颗心都掉在半空中,横冲直撞到了医院。 时间一点点流淌过去,沈续盯着手术室,眼睛都舍不得眨。 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看见死死盯着手术室大门的少年,他说:“没有割到大动脉,送疗的时间也快,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放心。” “她人呢”沈续本来就昨晚熬了一晚上没睡,现在又遇到这事,他眼球里全是血丝,通红的,怪吓人的。 医生说:“马上就出来了。”说着,手术室里推出来一辆推车,上面姚芝紧紧闭着眼睛,发丝凌乱。 沈续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开了一间病房,赵岳去交钱,沈续坐在病床边,小姑娘平日水润嫣红的脸蛋此刻和惨白的床单一个颜色。 她手腕上缠着一大圈绷带,沈续小心地将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不敢用力,濡湿的吻落下来。 “沈哥哥”姚芝一醒来就看见沈续的头蹭在她的手腕边,眼下青黑,脸上全是泪。 沈续听见她的声音,抬起头,嘴唇微微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还是姚芝第一次看见沈续哭得这么厉害,她心里被戳了一下,可是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她还是心里又疼又怜惜。 她当然没想着真的去死,只是有些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明白。 “你的病,其实很严重是不是”姚芝声音有点虚弱,问沈续。 沈续望着她,做不出回应。 “沈哥哥,我说过,我不怕的呀。”姚芝声音很放松,软软的,“可是你就是不相信我。” 沈续蹭上去,搂住她的小脸,冰凉的泪水和他的脸都跟姚芝的脸贴在一起,他说:“我会伤害你的,芝芝,我甚至会对你动手,危害到你生命的,芝芝” “我不怕,我证明给你看了的。”姚芝说着就要抬起手腕给沈续看证明,沈续连忙轻轻按住她乱动的手,声音嘶哑,带上了一点恳求的意味:“别动,芝芝,别动” 都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他忘了,这个姑娘牵着他的心尖,她要是想折磨他,有成千上万种方法。 “你别不要我就好了。”姚芝亲了亲沈续脸上的泪水,“你别想那么多,沈哥哥,我就是想陪你走到最后呀” 沈续泣不成声,“最后”两个字让他心尖发疼,让他浑身发抖。 他可以吗他和芝芝,真的可以到最后吗 “就算你真的半路不要我了,可是我心里装着你,我也要等你回来的。”姚芝声音很坚定。 沈续指尖扣上她的后脑,用力地去亲怀里的姑娘。和他眼泪不同的是,他的唇舌火热,姚芝被他过大的力度勒得生疼,口腔过高的温度还让她头脑发晕,她抬起没有绷带的那只手,勾上沈续脖颈,温顺地回 应。 正在此时,赵岳“砰”的一下推门进来:“先生,姚小姐醒了没”他目瞪口呆看着似乎正火热的两人,嘴里吐出最后一个字:“有” 然后就又“砰”的一声,门关上了,他也出去了。 两人被迫暂时性的停下,姚芝笑了起来,沈续敛眉,摁着她就又亲了上去。 “唔” 沈续似乎力道更大了,姚芝几乎窒息,沈续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耳朵,又含着舔,姚芝被他弄得无措地蜷着身子发抖,身体火热。 “芝芝对不起”沈续又亲她的脸,姚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他轻声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姚芝抱着他的头,轻轻拍了拍他:“我不怪你呀,沈哥哥,我爱你。” 沈续捏她的手指,这一次,他吻得虔诚无比。 “我爱你,芝芝。” 有些人一生声势浩大,有些人一生谨小事微。 他生在泥泞,可是此刻捧着月光,满怀温柔山河远,满目虚见月光柔。 如果有苍天,他沈续什么也没有恳求过,他没有想过要父亲的爱,没想过要母亲的温柔,哪怕拖着残破的身体,过得艰难卑微,他从来都没有求过任何人。 可是上天啊,他现在想要一个未来,想要一个最后,想要一个芝芝。 就只要有芝芝就好了,行不行 香囊 沈续在医院陪了姚芝两天两夜,几乎没有合眼。 中途莱斯德来过一次,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沈续这两天有没有犯病,几个人这才意识到沈续这次竟然一直都很正常。 “没有发病,就是这两天睡不安稳,有时候会出现幻觉。”沈续握着姚芝的手说道。 “幻觉”莱斯德问。 沈续点点头。 这几天他一闭上眼睛全是那天院子里屋檐下满地的血,看见芝芝手腕上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听见医生说芝芝再也睁不开眼睛。 有时候他时常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心里总是发慌,只有在真真实实抱着芝芝时,才能实实在在确定地分辨那极其逼真的幻觉。 “这次至少没有发病,算是进步。幻觉方面我再开一点药给您。”莱斯德说,“但是有一点很重要的是,您要保持良好的心态进行治疗,千万不能消极。” 沈续偏头看了一眼姚芝,说:“我会的。” 他想和他的姑娘走到最后,他想拥抱他的月光直到未来。 莱斯德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被沈续半搂在怀里的姚芝,她满目信任的柔光,眸子细碎闪亮。 莱斯德笑了笑:“姚小姐要尽量保存沈先生心情愉快。” “我很会哄人的,不会让他不开心。”姚芝小脑袋拱在沈续胸前,伸手用力扯了扯沈续的衣角,“沈哥哥,你说是不是” 沈续急忙握住她的手腕:“别乱动,又要出血的。” 姚芝抬头趁机亲了一下他,沈续眉目都柔和下来,还带上几分欢喜:“芝芝”他无可奈何:“是,你最会哄人。” 这个时时刻刻牵动他心绪的小宝贝,她随便哄哄他,都是够他甜蜜回味一整日的。 姚芝甜甜地笑,沈续低头又亲了亲她。 莱斯德看着两人,笑道:“沈先生,您的女朋友说得没错,我看,她确实挺会哄人的。” 至少你现在,就被哄得服服帖帖,神魂颠倒。 最后莱斯德留下新开的药,叮嘱道:“保持良好心情,按时服药沈先生的病情绝对是可以控制的,你们放心。” 沈续接过药,对莱斯德道了谢。 姚芝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假也请了很长一段时间,沈续之前匆忙买的那房子到底没人住,姚芝还说看着那房子就不顺眼,最后又卖了。 接近十一月份,姚芝手上的伤都完全好了,手腕上疤痕都脱落了,沈续才舍得让她从医院出来,然后去上学。 之前就计划要开的汽车厂也选址开始了,沈续生怕再出现钱仲明事件,提出想放学去接姚芝。 在做这个决定前,沈续其实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芝芝不会在意,可是他实在不想让她去承受外界的恶意。 最后他想了个法子,买一辆车,他坐在车里,不出去就是,在沈续看来,这是极好的办法。 姚芝在听说沈续决定要每天去学校接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能不能忙得过来。 “沈哥哥最近都很晚睡,会不会累呀”姚芝有点担心,揉着他眼下淡淡的青色说道。 “不会。”沈续顺势低头含住她软嫩嫩的嘴唇,“沈哥哥开车去接你,不会耽误很多时间。”说着,他顿了顿,又亲了亲已经眼波柔媚朦胧的小姑娘的嘴角:“不去接你,沈哥哥实在很担心。” 姚芝乖乖点头,其实她也很高兴沈续去接她,罗姐姐她们都还没见过沈续呢。 “芝芝我这几天幻觉少了很多”沈续抱着姚芝,蹭了蹭,“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的,对不对” “当然啦。”姚芝举起右手,漂亮的钻戒光晕明亮,“我答应了沈哥哥一辈子的。” 沈续轻声笑了起来。 “对啦,还有一样东西。”姚芝说着,从沈续腿上跳了下来,一路跑进书房,沈续不知道她怎么了,于是跟上去。 只见小姑娘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小的,他十分熟悉的香囊,他的表情一下就愣住了。 他找了好久,怎么 “沈哥哥什么时候藏的呀”姚芝一双月牙儿眸弯弯,温暖盎然,“这是我绣的第一只荷包呢,我之前可宝贵了,后来弄丢了还哭了好久,怎么到沈哥哥这里来了” 沈续耳朵尖泛红,他仓皇慌乱地垂眸:“捡捡的。” 姚芝小小地“哼”了一声,跑到他面前搂着他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骗人” 沈续瞬间就败下阵来,只好温柔地看着姚芝。 “沈哥哥偷偷喜欢我多久了”姚芝抱着他脖子,轻声问 ,“哎呀,是不是喜欢好久啦” 沈续整张脸都发红了,姚芝还是第一次见他害羞成这样,越发故意地去含他的耳朵,娇着声求他:“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沈续实在受不住,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纤细小巧的腰肢,企图把她拉远一点。 他音色火热而有些断断续续:“芝芝,呃别这样” “你告诉我。”姚芝实在很好奇,“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做个新的,鸳鸯戏水的,你想不想要” 这诱惑实在太大了,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少年吐露心怀的声音还打着颤,飘散在秋天微冷的空气里,他说:“喜欢很久了,四年了。” 四年刻苦铭心,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在太阳底下递给他一瓶水的小姑娘,那双叫他神魂倾倒的月牙儿眼弯弯,她问他:“你要不要喝水呀”走的时候,落下了这个香囊。 那一年他年仅十三岁,被母亲赶出来,没吃没喝。那一刻,他被她晃了眼,一眼就是他这一生。 “我才十岁啊”姚芝很惊讶。 沈续只是红着脸笑,没说话。 其实他十三岁那年应该也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尤其这个姑娘还那么小。 直到他慢慢长大,不自觉偷窥她的身影,她开始占据他每一个火热的春夜,他羞愧的同时细细追究,其实他应该就是在十三岁那天,烈日凉水,月牙弯眸,让他心脏疯狂跳动。 “那沈哥哥一定最爱我了。”姚芝晃着脚丫,很高兴。 沈续看着她笑。 “记得”他顿了顿,握着小姑娘嫩白软乎的小脚,认真叮嘱她,“记得我的香囊。” 时隔四年,他这一次要拥有的,是真正属于他的香囊。他心尖月光给的,真正属于他的。 请客 姚芝在第二天回去上课时,一早上,身边立即围过来一群人。 罗宛很担心:“芝芝,这两天你都请假,你到底怎么了” 姚芝不方便说那些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于是说道:“我未婚夫来上海了,忙了些事情。” 她笑容腼腆柔和,罗宛在一听见“未婚夫”两个字时整个人都兴奋了:“你未婚夫来了” 姚芝点点头。 “那你一直没来学校,是不是那个,没从床上起来” 她这话一说出口,秦琴都听不下去。 “罗宛,你乱说什么,芝芝才十四岁。”秦琴说,“你可别把人带坏了。” 姚芝此时脸上也开始发烫,她当然听懂了“没从床上下来”是什么意思,她红着脸,小小声:“罗姐姐” 罗宛知道小姑娘脸皮薄,笑了两声,也没再开玩笑了,只是问道:“芝芝,那什么时候带未婚夫给姐姐们看看呀,姐姐们帮你把关。” “他人很好今天中午他就要来接我,你们可以见见的。”姚芝说完抿唇笑,小脸上映照着盈盈晨光。 罗宛顿时牙酸。 “下午见见,芝芝可不许小气。”秦琴道。 “不会的。”她早就想让罗姐姐她们见见沈续了,她希望身边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和沈续在一起。希望她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姚芝爱沈续,沈续也爱姚芝。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罗宛和秦琴跟着姚芝一起往校门外走。远远的,姚芝就看见一辆黑色的林肯停在校门口,赵岳站着车子边,朝他招了招手。 “天啊,芝芝,你未婚夫开林肯”罗宛简直不敢相信,低声惊呼道。 姚芝之前也没听说沈续买了车,于是只模糊应了声。 “车外头那个招手的是你未婚夫好壮啊”秦琴感叹道。 姚芝看了一眼肌肉鼓得将衣服都撑得满满当当的赵岳:“不是,他在沈哥哥手下做事,应该是一起跟过来的。” 三个女孩子朝车边走过去,姚芝问赵岳:“沈哥哥呢” “先生在车里。”赵岳回答说。 姚芝打开车后座的门,果然看见沈续正坐在车上,只是,姚芝总觉得他神色有些僵硬和不知所措。 姚芝没有多想,跳上车抱着他脖子就亲了一下,向沈续介绍道:“沈哥哥,这是我同学,罗宛,秦琴。” 罗宛和秦琴看着车里眸色清冷骇人的少年,也还是分别打了个招呼。 “您好,我是罗宛。” “我叫秦琴。” 罗宛轻轻扯了扯秦琴的衣角,偷偷做了个口型:“好凶。” “你们好。”沈续到底还是开了口,把姚芝抱在怀里,有意无意地想让她遮住自己残缺的双腿。 “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回去沈哥哥给你炒火腿,好不好”沈续轻轻摸了摸姚芝的小脸,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姚芝看了一眼正端端正正站在门外的罗宛和秦琴。 “沈哥哥,你今天中午忙不忙呀”姚芝仰着小脸问他。 “我专门空了时间和芝芝呆在一起的,不忙。”沈续回答说。 姚芝扯了扯他衣角:“那你请我同学吃饭嘛,好不好” 沈续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可是” “沈哥哥”姚芝软着嗓子跟他撒娇。 “芝芝,我的腿”沈续垂眸,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裤管。 他实在是不想给她丢人。 可是他这话才刚说出口,就看见姚芝的小脸微微暗了。他知道小姑娘不喜欢他总是这么贬低自己,于是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你们上来吧,第一次见面,我请你们吃饭。”沈续说道。 罗宛和秦琴还有些犹豫,姚芝直接把她们两个人扯上了车。 沈续坐在最右边,姚芝和他挨着,左边是罗宛,秦琴坐在前面。 罗宛刚开始还没注意到沈续的腿,只觉得芝芝这未婚夫看着年纪不大,身上气势倒很是骇人,她都不敢多瞧几眼。 直到姚芝凑过来,问她:“沈哥哥说带我们去月光吃,行不行” 罗宛能说什么不同意,这家店她还没听说过,但她此刻也不敢发表意见,她抬眼看了一眼那少年,他下颌弧度锋利干脆,垂着眸子都有一股让人胆颤的意味。 她点头,眼神却不经意瞥见了少年的腿。 她眼神突然顿了一下。 那截裤腿,它好像是空的 她来不及细看,姚芝的 身子已经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身子微微前倾,询问前排秦琴的意见。 罗宛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芝芝的未婚夫怎么会是个残疾呢 这么漂亮年轻的官家小姐,父亲是北平督军,这样的姑娘,怎么爱不上一个残疾啊。 罗宛直觉自己想多了,转头望向车外。 话说,这位先生性子也实在太冷了,芝芝这样的女孩子是怎么受得了的 黑色林肯一路开到了一家新开的三层楼饭厅面前,欧式的装修,巨大的招牌上写着漂亮的“月光”两字,金色的镶边在阳光下发光。 “这里是什么时候开的餐厅我都没来过,这么漂亮。”秦琴感叹道。 姚芝也不知道,只听沈续说:“新开的,今天开业。” 车门打开,罗宛和秦琴下车,赵岳从车后拿来设计精巧的折叠轮椅,姚芝也从车上下来,罗宛和秦琴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续艰难地从车上挪到轮椅上。 沈续脸上神色平静,实际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咬着牙,余光注意到了芝芝两位同学震惊的目光。他感到狼狈,撑着扶手的手臂发抖,低头一言不发。 “罗宛,他”秦琴声音很小,话也没有说完,两个女孩子互相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不可思议。 姚芝轻轻拉起沈续的手,大大方方俯身亲了他一下,笑容甜蜜得仿佛要发光。 沈续抬眼看姚芝,只见小姑娘甜甜朝他笑,两只戴了钻戒的手挨在一起,很有几分显摆的意味。 “芝芝”沈续嗓子有点被堵住。 “这里好漂亮呀,名字也好听。”姚芝眉眼弯弯朝他笑。 沈续也轻轻拉住她的手。 月光这个名字取自芝芝。 一行人往里头走,赵岳跟在后面,他们坐电梯去了最顶层的房间,点了一桌菜。 “会不会,太破费了啊沈先生,其实不用这么多的”罗宛看着菜单有点瞠目结舌。 这一溜儿名贵海鲜还有看图片就知道很贵的大菜,足足二三十道,实在有点夸张。唯一正常的大约只有那盘火腿。 “没关系,这家店我开的。”沈续声音很平静。 罗宛和秦琴震惊地闭上了嘴,也就没再客气了。 真有钱 真豪气 想陪你 在“月光”吃完午饭,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沈续便带着姚芝和罗宛出去玩,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汽车厂那边出了点事,有点急。 他一直在一旁讲电话,姚芝勾了勾他的小手指,朝他小声说:“沈哥哥,你去忙吧,我跟我同学在一起,没什么关系的。” 沈续犹豫了一下,罗宛和秦琴立即表示她们能照顾好姚芝。 他拉着小姑娘的手,朝她道歉:“对不起。”本来说好了要陪她的,不仅没有陪她,而且她同学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他。 姚芝俯身坐到他怀里:“那要沈哥哥亲亲。” 沈续捧着她粉嫩的小脸,小心而短暂地轻轻亲了亲。 小姑娘向来懂事又好哄,只是他到底还是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他耳根微微发烫:“沈哥哥晚上回来陪你。” “我不用陪,你好好休息就行了,别累着自己。”姚芝很心疼,这几天他合眼的时间都很少,却还是亲手给自己做饭,陪自己吃饭,把自己都累得不成样了。 沈续没回话,轻轻抬起姚芝的手亲了亲她的手指:“乖乖的。”说完这句话,他把小姑娘从自己腿上抱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这才转身走了。 姚芝和秦琴罗宛一起去了游乐场,三个女孩子坐在木马上,罗宛看着姚芝满脸笑容,终于忍不住问:“芝芝,你跟你未婚夫” 她的潜意识里是认为姚芝跟沈续应该是商业联姻,从沈续的车,刚才的饭店看来,她以为沈续应该是家里很有背景的。 “你阿爹也太狠心了,话说,你跟沈先生感情真的好吗”秦琴的下意识里跟罗宛是一样的。 姚芝有点没听懂她们的意思:“我跟沈哥哥是自由恋爱,我们感情当然好啦。只不过这不关我阿爹的事,他还不知道我跟沈哥哥的事。” 罗宛很惊讶:“你们是自由恋爱” 姚芝点点头。 秦琴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你们不会以为我跟沈哥哥是商业联姻,貌合神离的那种吧”姚芝问。 罗宛和秦琴都点了头。 “抱歉”罗宛道歉说,“我其实没有觉得沈先生不好,就是他性格太冷了,我都觉得你们没什么交流。” “有吗走的时候我们还亲了一下呐。”姚芝看向秦琴和罗宛,她唇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她说,“罗姐姐,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不介意的。”姚芝认真地说,“沈哥哥对我很好,他从前无权无势,为了我,他一直都在很努力。” 秦琴在听见“无权无势”四个字的时候有些惊讶:“真的假的” 姚芝点了点头。 “我阿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他很努力。”姚芝知道沈续一定在她所不知道的时候为他们的未来有过很多努力。 他提前结束了学业,提前来到了上海。为了和她在一起,赵岳这么一个精神而身强体壮的人都时常累得倒头就睡,可是她的沈哥哥却还在看文件。 她知道他总是在夜深人静偷偷溜到她的房间轻轻拉着她的手稍稍打盹,然后没过多久就又起床了。 他好像拼命似的,常常对着手上那颗钻戒发呆,有时候还默默流眼泪,用力捏着那一颗小小的戒指。 他有多爱她,姚芝向来都很清楚。 罗宛和秦琴有些唏嘘。 “现在我看他应该已经很不错了啊,你阿爹还是不同意吗”秦琴有些好奇。 姚芝摇了摇头:“之前我阿爹骂过我一次,我到现在还不敢跟他说这件事呢。” 秦琴和罗宛没再说什么,下午沈续又过来接姚芝,罗宛轻声对姚芝说:“芝芝,祝你们幸福。” 姚芝弯起了甜甜的月牙儿眼:“谢谢你呀,罗姐姐。” 罗宛看见小美人妹妹笑得这么甜,一时本来又有点荡漾,想伸手捏姚芝的脸。可是她一偏头,顿时撞上沈续冰冷的眼神,一下就老实了。 她“嘿嘿”两声,朝姚芝挥了挥手:“芝芝再见。” “罗姐姐再见。”姚芝说着,已经坐进了车里。车门很快关上,沈续骇人的气势瞬间消失,罗宛感觉自己简直顿时松了口气。 沈续则搂过姚芝的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吻上了姚芝的唇,轻轻研磨了一会儿,他问:“你同学跟你说什么呢” 姚芝朝他眨眼睛:“她说,祝我们幸福呀。” 沈续愣了一下:“她祝我们幸福” 是真的吗他这样的烂人 ,他本来以为,她的同学大概率是会用异样神色看待他的。 “是真的呀。沈哥哥很好,就是罗姐姐说,说你太凶了,冷冰冰的。”姚芝笑道,两人的唇又轻轻蹭到了一起,姚芝说,“可是她不知道,沈哥哥对芝芝其实可温柔啦。” 沈续心里泛起了柔软的波纹,他伸手摸了摸姚芝的小脸:“就你最傻。” 傻乎乎的,这么喜欢他。芝芝这样的女孩子,愿意对她温柔的男孩子绝对不止他一个。 可是她还是这么喜欢他,对他这么好,这么一心一意地想和他在一起。 她像月光一样落进他怀里的那一天,是沈续最快乐的一天。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沈续问。 “想吃火腿。” “每天都吃这东西,不行,对身体不好。” “那我没有想吃的了呀。” “给芝芝做螃蟹好不好” “我不喜欢剥壳,又麻烦又累,还吃不到几口肉。” “沈哥哥给你剥壳。” 姚芝坐在沈续怀里朝他笑:“沈哥哥真好。” 沈续大拇指抚过她暖融融的眉眼,轻轻笑了两声。 “芝芝最好。” 这么好的姑娘,一片光亮皎洁的明月,她从天堂降落,落进泥泞里,泥泞里的臭虫将她亲吻,再也不舍得放开。 “沈哥哥”姚芝弯眸郑重地说,“我只想陪着你,从开始到最后,从年少到耄耋。我爱你年少风采,也想看你暮景残光呀。” 如果我们皓首苍颜之时仍旧相拥亲吻,就是很幸福啦。 吃一口 沈续这几天越发忙了起来,姚芝知道他手上事情多,可是她觉得这样下去也实在不是办法。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姚芝本来以为他忙过这一阵就好了,结果这情况反而是愈演愈烈。 最近汽车厂在招投资商,有一个投资商一直在跟这边打马虎眼,说要投吧,却又磨磨蹭蹭不肯签文件,说不投吧,他又时常极其积极地过来打听情况。 他手上握有此刻国外最先进的汽车生产技术,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沈续放不下,只能一次次跟人耗着。 今天沈续在家陪姚芝吃完晚饭,刚歇下一会儿,那边又来电话了。说是法国那位投资商想要商量投资方案,就现在,马上就要。 沈续没有办法,亲了亲他的小姑娘,拿起外套就出了大门。 此时正是晚上七点,都过了晚饭时间了,那位投资商却说想要约在“月光”,姚芝都怀疑他只是想去“月光”蹭个饭。 沈续一直没回来,姚芝心里担心,也一直睡不着。她小小的身子窝在客厅沙发上,就这么一直等着他。 沈续那边此时情况的确不太好。 那位投资商此刻终于同意看合同,可他又不肯痛痛快快看完,沈续被灌了好几瓶了,他眼前都开始一阵阵慢慢发晕了,去洗手间吐了好几回了。 可是那位法国商人却大笑着说:“沈先生好酒量,再来一瓶” 赵岳看得心里急,想拦着沈续,把酒拿走。可是他刚伸出手就被沈续制止了。 “没事。”沈续低声说。 好不容易这次他同意看合同,他就是喝到胃出血也得把这合同签下来。 沈续笑了笑,又拿起一瓶白酒,毫不犹豫地倒了一大杯。 “我敬修明斯先生。”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哑了,说话都有点钝钝地疼。 沈续一口灌下,脸色通红,他咬牙,还勉强维持神智:“修明斯先生不如看看我们的合同,这个方案我们做了很久,是做了很大让步给您的,不会让您失望。” 修明斯看着这个少年,心下有些感叹。 “沈先生还真是拼命啊。”修明斯“啧啧”道。 沈续没在意,笑了笑。 “沈某肖想了一位姑娘许久了,是位玉叶金柯的小姐,如今她跟了我”沈续强忍呕吐感的不适,轻笑道,“我总不能,叫人家和我受委屈。” 修明斯有些好奇:“哦” “我再敬您一杯。”沈续声音很低,修明斯看着他皱眉勉强喝下那一杯酒,刚才提到那位姑娘还柔和的眉眼,此刻全部痛苦地揪成一团。 他本来也只是想考验考验沈续,厂子虽然才刚办起来,但各方面生产线和流程以及创新方面他都仔细研究过,都很不错。就是当家人年纪太小,他一直都不是放心,可是这一刻他看着正仰头死命灌酒的少年,却突然有些触动了。 谁还没年少轻狂过呢,他当年为了追他太太,也是眼前这场面。 他心里再次感叹,这次打开合同,终于顺顺利利拿笔在那张小小的纸片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续眉目终于舒展开。 “谢谢您。”他带着醉意伸出手,修明斯握住他的手,大声笑道:“祝沈先生和夫人幸福” 沈续眉梢弧度微翘:“谢谢您。” 修明斯拍拍他的肩膀,大跨步走出了包厢。就在那一瞬间,沈续弯下腰,五官都因胃里的反噬感而扭曲起来,他弯下腰,手指紧紧捏住轮椅扶手,吐得天昏地暗。 赵岳把沈续送回家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门口刚传来声响,姚芝就被惊醒了。她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跑出去,看见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沈续。 “沈哥哥。”姚芝实在是担心,沈续喝得脸通红,来之前吐了一顿,此时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大约是由于醉酒的缘故,他今晚似乎很是放得开。 “芝芝”沈续伸手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抚弄她的腰线,声音里都满是醉意,他用已经沙哑粗粝的嗓音破天荒地低声撒娇,“我好饿啊,芝芝,哥哥想吃东西。” 赵岳在一旁连忙说:“先生刚才吐了不少东西,晚饭怕是都吐没了,我去给先生做点面。” 说着,赵岳刚准备转身走,沈续却直接出声反驳:“我不要你的。” 赵岳有点愣。 “我要吃芝芝的小嘴儿。”沈续弯着眉眼笑,沙哑的嗓音磨得姚芝耳朵发痒发烫。 赵岳咳了一声,准备去厨房做饭的步子顿在原地。他看姚小姐耳朵都红了,为打破尴尬,他出声 道:“姚小姐,要不扶先生到房里先休息吧。” 赵岳刚伸手准备推沈续的轮椅,沈续又出声:“我不回去。”他一双眸子盯着姚芝:“我要跟芝芝在一间房。” 姚芝一瞬间就想起沈续上回说要弄大她肚子的话,她一张脸顿时通红,沈续却还不放过她,抬手磨蹭她娇嫩的小脸,磨得她细皮嫩肉的小脸上一道艳色的红印。 “我要吃芝芝的小嘴儿。”沈续微微眯眸,他说。 姚芝整个人都炸了,叫沈续这话弄得浑身发麻。她见赵岳飞快地反过身,粗糙的壮大汉那耳朵根都被沈续那句话弄得面红耳赤。 “呃姚小姐,我先回房间了,你跟先生呃”赵岳深刻地感到自己此刻不该在这地方,他一时嘴快,“你跟先生慢慢吃啊”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傻了。姚芝咬着唇,一张脸通红,直接愣在原地了。她指尖紧紧抠着自己手掌心,已经快要羞得不行了。 赵岳自觉说错话,气氛实在过于尴尬,他一闭眼一咬牙,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次直接跑进了房里。 姚芝还被沈续搂在怀里,平日隐忍内敛的少年眸色好似要发亮,姚芝莫名地害羞矫情起来。 “沈哥哥,我给你煮面。”她急着起身,却被少年紧紧扣住。 “芝芝,给哥哥吃一口。”沈续哑着嗓子说。 姚芝都快哭了。 “不行啊”她小小声,“我我” 沈续轻轻笑了起来:“不给”他声音越发低:“那小嘴儿吃哥哥也行啊” 秋夜里春色无边。 好凶 沈续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姚芝正被他扣着腰搂在怀里。 房间是纯白的,大床上一片凌乱,小姑娘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半埋在他胸口,锁骨白嫩半露,纤长的眼睫颤个不停。 又可爱,又惹人疼。 沈续脑子还有些痛,这房间显然不是他的,小姑娘的房间当初他亲手安排的,他又常常溜进来,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有些不是很记得昨夜的事了,可是一早起来,他和小姑娘躺在同一张床上,想必昨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的。 沈续轻轻叹了口气,暗觉自己禽兽,他看着姚芝眼尾那一点艳丽姝色,看来昨晚怕是还哭得狠了。 他是不是把她直接在床上,弄了 沈续面上发烫,还在胡思乱想,右手手指突然被勾了勾。 “沈哥哥。”姚芝两靥晕红,月牙儿眼依旧甜甜,只是今天还莫名有了几分不敢抬眼瞧他的羞涩。 沈续的手轻轻回握住姚芝的手,小姑娘的手柔若无骨,在握住的那一瞬间,沈续脑子里顿时出现了这双小手昨夜被他强迫着服侍自己时的画面 沈续一愣。 他呼吸莫名有些粗了起来,眸色微微发沉,姚芝被吓了一跳,昨晚手腕酸得抬不起来的记忆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不可以了”姚芝小声嗔怒道,“我,我的手疼了,沈哥哥。” 沈续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是哑,有些钝。他安抚床上的姑娘,低声道:“沈哥哥去给芝芝做饭。” 姚芝怯怯地看他一眼,勾得沈续魂都飞了半边,她点了点头,沈续“啧”了一声,自己抠了一把自己掌心的肉,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 撑着身子挪到床边,沈续这回迅速地离开了房间。打开门,他靠在姚芝房门外咬牙吸气,抬头望见了赵岳。 对方神色似乎还有些尴尬,沈续看着他,赵岳问:“先生昨夜睡得好吗” 沈续点了点头,看见赵岳神色似乎有点一言难尽。他没有多想,推着轮椅去了厨房,没听见赵岳一句喃喃这看来,吃了不少精神还挺好。 用早餐点时候姚芝都不敢抬头看赵岳,沈续在早饭后送姚芝去学校。 “昨天晚上修明斯先生签合同了吗”沈续送完姚芝后,一面在车上翻阅资料一面问赵岳。 “签了,先生。”赵岳回答道。 沈续低头仔细看着手上的方案:“你一会儿给李济开打个电话,汽车厂这次打开销路的方法我找到了,就用那个代言的法子。” “人选先生也已经定下了吗”赵岳问。 “这段时间名气正火热的那位,叫于恬。”沈续道,“只不过她由于正在拍戏期间,不能来上海,只能在北平,你跟李济开说,让他出面去谈。这件事很重要,必须要谨慎。” 赵岳应了声。 北平李家。 李济开一双长腿懒懒散散搭在一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沈续从上海寄过来的资料,神色平淡认真,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矜贵疏离。 “济开呀,阿娘保证,就最后一次,你去瞧瞧人家姑娘就行,好不好”李老夫人在一旁都不知道把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李济开全当没听见,眉梢都没皱一下。 “哥”李济城都有点看不下去,壮着胆子喊了李济开一声,“哥,你就” “我说了我不去。”李济开慢条斯理合上文件,眉眼里透出一股冰冷,“阿娘,我还有事,今天就不陪你吃午餐了。” 说着,他修长的腿往回一收,青年站了起来,他略略颔首,还没等别人出声,就直接出了家门。 “唉”李老夫人叹气,朝李济城道,“你哥现在大了,阿娘看,现在我是管不了他了。” “阿娘,其实我说,您也没必要这么着急,我哥才二十出头,何必那么着急结婚啊”李济城劝道,“我哥要是想结婚,想来也不缺姑娘的。” “怎么不着急怎么不着急”李老夫人急得眼睛都瞪起来了,“你都才十九,你都要结婚了,你哥还这样” 李济城不敢出声了。 李老夫人缓了缓语气,摇头:“阿城啊,你阿娘也不是着急叫你哥结婚,只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喜欢姑娘,阿娘不放心” 她这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冷,对姑娘家都是向来横眉冷对,没感情的玩意儿。一天到晚地忙,好像家里那点生意没了他不转似的。 眼看着这年纪也大了,没在他身边看见姑娘,人家孩子都慢慢结了婚,她心里是真着急。 李济开 此时正在路上,沈续说这回的代言要靠他,那位于小姐说是已经到了酒店。时间仓促,他从家里出来,下回再回家,老太太肯定又要唠叨。 李济开想到这就有些头疼,他皱了皱眉,纤长食指摁了摁脑门,他垂眸,冰冷的视线轻轻落在资料上一张女孩子的照片上。 还挺漂亮。 于恬订的这家店正是沈续之前带姚芝和程一曼来的那家,她平日拍戏很忙,眼馋这里的顶楼旋转餐厅很久了,借着这次谈合同,她就直接约到这了。 “恬恬,李先生应该马上就过来了,我们约的六点,现在快到点了。”夏薇看了看手表,对已经在餐桌前坐了许久的少女道。 于恬扬起精致的小脸:“没关系的,我们等等李先生也没什么关系。”她望着玻璃外面已经渐渐亮起的霓虹灯,眸子闪亮发光。 “只希望他温柔一点,我听说他很凶。”于恬手托着腮,红唇漂亮诱人。 正说着,门“咔哒”一声开了。黑发的青年一身初秋的清冷气,他迈进包厢,出声道:“久等了。” 于恬看愣了几秒,碰上李济开幽色的瞳孔,冷得好似没有人气儿。 她心里顿时莫名一种恐惧感:“李先生,您好” 难怪都说他凶,果然,这眼神就很凶啊 李济开淡淡颔首。 “于小姐有选好菜吗”李济开多看了几眼对面姑娘还有点发愣的小脸,脱下黑色手套,问道。 于恬回神,点了点头,还有点拘谨,把菜单递过去:“您看看,我点了一些,您要是需要,可以再加。” “不用。”李济开道。 于恬递菜单的动作顿在半路,她漂亮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被拒绝了。 李济开瞧着她水润迷茫的神色,心里莫名“啧”了一声,没说什么,却还是把对方正递到一半的菜单拿过来了。 于恬默默收回手,无辜地抿了抿唇,手指下意识紧张得抠衣服边。 啊 果然好凶 还喜怒无常的 李济开侧眼,瞧见她气呼呼鼓着的腮帮子,点菜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这是,怎么了 他收了收视线,漂是漂亮,长得乖乖巧巧,就是似乎不太懂事,这是怪他来晚了 他合上菜单,语气莫名更冷了:“就这些。” 于恬吓得连忙坐直身子,刚才多余的小表情一下全收回去了。 动心思 一顿饭下来,代言的事于恬几乎没发表过一点看法,她默默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李济开说什么她都点头,乖得不得了。 “于小姐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李济开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姑娘问。 “啊我,我就是,可能十四号没有时间”于恬抬头,小心翼翼望着李济开,声音越说越小,“能不能改十五” 李济开神色冷冷,吓得于恬立即又说:“不同意也没什么关系,我也能挤一挤。” 夏薇简直看不下去,虽然说李先生这幅模样确实挺叫人胆颤,但小姐吓成这样也实在太丢人了。 李济开没说话,于恬抿着唇,又低下头,叫他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没什么关系,十五就十五。”李济开缓缓说,他看着对面姑娘水汪汪的眸子,犹豫了一下,递过去一张纸巾。 青年冷白的手指衬着洁白的纸巾,好似比那纸巾还要白几分。 于恬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还有点愣。她看见那位李先生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她轻轻扯住纸巾的一角,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济开弄不懂她为什么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他“嗯”了一声,看她拿纸巾摁了摁眼角。 眼尾一点点糜丽的红,李济开垂眸,指尖有点发痒。他轻轻揉了揉指尖,若有所思。 两人一顿饭吃下来气氛极其怪异,于恬坐在期待了很久的旋转餐厅都吃不下东西。她像小鸟似的,吃了一点点,就放下筷子,说:“李先生,我吃好了。” 李济开慢条斯理拿起纸巾擦手:“好了” 于恬点头。 李济开看她压根没动几口,望着她怯生生的眸子,心里莫名颤颤的。 想叫她多吃点。 可是不合适。 “走吧。”李济开站起身。 “啊”于恬圆溜溜的眼睛瞧着他,满是疑惑。 “我送你回去。”他整理了一下衣角,好像这句话多么自然似的。 可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这话就 于恬耳根子发烧:“我能自己回去” 李济开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小姐,是我。我没跟你说,我和李先生是一家人,我跟李先生的弟弟下个月就结婚了。”夏薇出声道。 于恬一张小脸顿时通红,她还以为人家要送自己,结果压根没跟自己说话。 她尴尬极了,也只好说:“啊那,夏薇姐,你先回去吧,我到时候自己打车回家。” 李济开看着她因为窘迫而越发晕红娇艳的小脸,喉结微微动了动:“不碍事。”他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于恬身上:“夜里凉,一起走吧。” 青年身上淡淡的冷香混着炙热的呼吸全在于恬小小的耳畔晕染开,于恬痒得下意识捂了一下,一抬头撞进青年幽幽的眸子,似乎带上几分笑意。 可是那笑意转瞬即逝,他看着她,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对她说:“走吧,于小姐。” 于恬不好拒绝,半张小脸都埋在他外套里,软乎乎地乖乖点头。 今天夜里的风有些大,一出酒店门,于恬就被吹得哆嗦了一下。李济开看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替她挡风。 李济开领着她们走到车前,夏薇先坐了进去。于恬弯腰准备进去的时候,意外的,李济开竟然伸出手扶她,音色在呼啸的秋风里莫名几分温柔:“小心,我扶你。” 于恬注意到他居然没有戴手套,很是意外,她有些犹犹豫豫,但到底还是不敢扫李济开的面子,把手搭了上去。 李济开立即握住掌心白嫩娇小的小手,拇指好似不经意地磨蹭了一下那嫩生生的掌心,于恬抬腿的动作顿时就顿了一下,脸上发热起来。 她回头看李济开,可是只见他神色依旧是冷得仿佛没温度,刚才那一下磨蹭,好似压根不是他干的。 于恬满腹惊疑,又不敢出声质问。 青年掌心微糙滚烫,于恬在秋风里晕乎乎地想。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听别人说,李先生可是正人君子啊。 李正人君子济开微微弯唇笑了笑,于恬方才弯腰而露出的一片柔软雪白让他尽收眼底。 他适时地松开于恬的手,眼底带着沉沉笑,也坐进了车里。 瞧着乖乖的,又纯又软那地方,倒是很挺翘。 捏上去应当叫人很喜欢。 于恬还不知道李济开在想什么,她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怕这位李先生,连偏头都不敢,使劲尽 力地往夏薇那边挤。 夏薇有点奇怪,转头去看于恬。 小美人正死死低着头,只看得到乌黑小巧的发顶。夏薇视线一转,看见李济开正宽手宽脚地坐在位置上,一人就占了半边座位。 她惊奇地发现,她这位传说中性情冷淡的未来大哥居然望着自家小姐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这笑其实有一点直白轻佻,配上青年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只凭空生出放恣,反倒叫人挪不开眼睛。 大哥这是 小姐自从走上演员这条路以来,娇嫩漂亮的容貌早就吸引过不少男人,从导演到投资商,没一个不打她主意的。也亏得于家家大业大,一直没人敢下手。 可是夏薇大约万万没想到,她这位大哥居然也就这么一面,就叫她家小姐给 她开始思考要是大哥想对小姐干点什么,于家于家他根本干不过这位爷啊 于恬到现在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害怕。 李济开先送走了夏薇,夏薇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李济开淡淡开口保证道:“我会把于小姐平安送到家,你放心。” 夏薇看着青年那张淡漠的脸,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大哥,应该不会这么禽兽吧 夏薇道了谢,于恬也轻声和她道别。 黑色的车子关上了车门,都已经开远了,夏薇却还站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些惶惶的。按理来说,李先生的人品是绝对不会对于恬怎么样的,可是她,就是不放心。 夏薇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转身上楼回家。 不会怎么样的。 在想什么呢 黑名单 李济开一路上都很老实,没有对身边的小美人做什么。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于恬住的公寓下面,于恬好似逃也似的下车,同李济开道谢,紧接着便迫不及待想要上楼。 她步子都迈出去了,青年淡淡的声音响起:“于小姐不请李某上去坐坐” 于恬有点愣。 李济开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这一路他都没再带手套,他伸手,很是出其不意地轻轻给于恬拢了拢之前给她披上的外套。 “我的衣服还在你这儿呢。”李济开瞧着小美人漂亮的眸子,低声道。 于恬一听就伸手想把那外套拿下来,却被李济开直接摁住了手。男人的手不知为何温度滚烫,两人离得很近,青年身上那股子清淡的松香味紧紧充斥着她的鼻息。 分明很淡,于恬却觉得这味道侵略性很强。 “我送你上去”李济开鬼使神差诱哄道,“上去了我拿上衣服就走” 小美人面色越发酡红,李济开眸色发暗。 于恬迷迷糊糊点了头。 公寓的门才刚打开,于恬把肩膀上的衣服刚拿下来,准备转身还给李济开,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掐住了细腰。 “妈的。”李济开骂了一声。 勾了他一晚上了。 时至半夜。 于恬半软着身子,被青年搂着亲吻。可是她还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李先生,是正人君子的啊 正人君子李济开拨开她凌乱贴在鬓边的碎发,轻轻柔柔地吻怀里的小美人。 “好乖”李济开感叹一声,“小宝贝好乖。” 一夜无眠。 第二天于恬起来,身上是干干净净的。 她还有些茫然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全身上下都痛得要散架。 记忆回笼,可是身边却已经没了人,被褥冰冷,让于恬又羞又难过。 扶着墙,于恬穿了条裙子,慢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青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好像在用她家的电话,他说:“嗯,对。” “嘶。”他语气粗暴,“老子说感情这玩意儿要命,又没说不碰,管好你家小女孩儿吧,少来管我。” “” “沈续我还没跟他讲,他心里只有他的小心肝,得了吧。”李济开轻声“哼”道。 于恬没见过他这样,和昨晚那副高冷的模样完全不同。当然,此时的她也已经意识到那什么高冷什么正人君子都是骗人的。 她靠在转角处,青年还没穿上衣,有力的身材让她的记忆瞬间回到昨晚。 她红着小脸躲在门后面,细细的手指抓着门板边。 李济开已经看到她了,他顿时没心情跟陈谦宗再说下去了,随口敷衍几句,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躲在后面干什么”李济开开口问,他好像瞬间就又变回了之前餐厅里那个冰冷的李先生。 于恬抬眼看他,一双眸子里满是委屈。 李济开轻笑一声,魅气横生:“小宝贝,跟李哥哥生什么气呢嗯” 于恬小脸羞得通红,垂着眼不敢看他。 李济开伸手捧住小美人的脸,俯身亲吻上去。 于恬很快就眸色朦胧了,又被抱着到了床上。 青年的嗓音低低响起:“李哥哥再叫你舒服一回,嗯” 于恬手指有气无力地抓着他的衣领,她心里愤愤地想明明就是他自己舒服她都疼啦。 李济开看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笑出了声。 他亲她,于恬没反抗,李济开看出她害羞,可是却很乖。 李济开心软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低头看着正乖顺地趴在他胸口的小美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舍得真的再折腾她。 叹了口气。 “我阿娘催我结婚。”李济开突然说。 于恬茫然地抬头看他。 “等忙过这一阵,我带你回去。”李济开摸摸她精致的小脸。 于恬没有说话,只是面颊滚烫。 李济开也没在意,抱着小美人又亲了一会儿,他才把人放开。 这段时间忙,他今天也还有一大堆事要干。 哄了于恬几句,虽然小美人一言不发,可是李济开也没时间管那么多了,他匆匆出了门,于恬一个人坐在床上,茫然过后,是浓浓的委屈。 扶着酸痛的腰,于恬乖乖把家 里收拾了一下,等夏薇过来。 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蜷在沙发上,但心里把李济开划入了黑名单。 夏薇很快就过来了,她见于恬没有任何异样,也就放下了心。 拖着疲累的身子,于恬拍了一整天的戏。 夏薇只注意到她情绪不好,问她又只说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也说不上来。 虽然她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也没有追究太多。 晚上回到家,于恬抱着膝盖,在客厅默默坐了一会儿,好似在等什么人似的。 可是直到半夜,她在沙发上被冻醒,吸了吸鼻子,于恬这才回了卧室。 第二天,就发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于恬这次彻彻底底把李济开拉入了黑名单。 一辈子都不要理他啦。 坏蛋。 小美人难过了,昏昏沉沉躺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暴露(双合一) 李济开这一忙就忙了两三天,,心里一直惦念着小美人,但始终没有腾出时间去看她。直到两三天后,他才去找了小美人几回,可次次都吃了闭门羹。 小美人不是睡了就是忙,偏偏李济开还真的信了。 十三号的时候,沈续和姚芝出其不意地传消息过来,说是要从北平回来了。 姚督军实在思念女儿虽然离过年也还有些日子,但他还是想办法弄了个借口,让姚芝提前回来了。 沈续在上海的事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小姑娘一回来,他自然就要跟着回来了。 孙剑在这边把军队管理得还不错,沈续已经回重新在北平买了一片地方,预计把上海新招的军队全搬到北平来。 沈大帅对于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所作所为仍旧是一无所知。 北平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出于李济开对于恬那一点禽兽心思,沈续还是让他继续管着代言的事。 十五号那天北平下了雪,正是于恬拍代言的这一天。李济开勉强推了一整个上午的事,想着陪小美人。 昨天晚上他又去找了人,结果小美人抽抽噎噎哭了,李济开才终于意识到于恬生自己气了。 六点多,天还没亮,李济开就起了床,跑到花店买花。 他一身黑色正装,戴着黑色皮制手套,细细的雪花一点点飘在他黑色柔软的发顶上,一张脸冰冷。他垂着眸子,修长的手指在花店的柜子上轻轻扣了两下,“嗤”了一声,对着那一堆的花花草草皱眉。 这个时辰花店本来还没开门,卖花的也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大早就叫李济开吓得在北平的初雪里瑟瑟发抖。 也不怪她,李济开这一副骇人的气势的确挺唬人的。 “先生准备要,买什么花呢”卖花的姑娘战战兢兢地问。 “不知道。”李济开意简言骇。 卖花的姑娘不知所措,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跟在李济开后边。 “送给女孩子一般送什么花好”李济开从里到外把所有花都看了一遍,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女孩子”卖花的姑娘有点惊讶。 李济点了点头。 卖花的姑娘有点惊疑地看着他,有些怀疑地问:“先生是送给女朋友还是家中的晚辈呢” 她还是觉得这样冷冰冰的人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是喜欢人的模样。 “女朋友。”李济开皱眉,语气却有些轻微的无奈,“正在生气的女朋友。” 卖花的姑娘这次是真的惊到了。 居然是为了买花去哄人的吗真是想不到 一定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吧,才会让这样冰冷的先生也忍不住动心。 在了解到李济开是为了买花哄女朋友之后,卖花的姑娘莫名没那么害怕了。 “其实您要是送女朋友的话,最传统的就是玫瑰花,很多姑娘都喜欢的。”卖花的姑娘把一束已经包装好的玫瑰拿给李济开看。 娇艳的玫瑰正怒放,漂亮的确是漂亮,可是李济开莫名地就是不喜欢,觉得这花跟小美人不搭。 他的小美人精致娇艳,带着一点含苞欲放的羞涩,不像这花这么热烈。 李济开摇了摇头。 “您如果不想送玫瑰的话,那百合花也是可以的。”那卖花的姑娘又捧起一束百合。 只见那花束里粉白的花儿或含露或低垂,花蕊是娇嫩的绿色,漂亮又清艳,李济开望着那花愣了一瞬,又想起小美人羞涩时水润晕红的小脸。 该死,更想她了。 “就要这个吧。”李济开小心地把花接过来,抱在怀里,接着付了钱。 长手长脚的青年捧着这一束娇艳的花,动作生疏又认真,浑身上下骇人的气质里在这一刻莫名透出几分温柔。 卖花的姑娘看着青年抱着花,花上的露珠蹭到了昂贵的衣装上他也没有丝毫在意,他付了钱,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都买花哄了,就别再生气了” 李济开在拍摄现场等了几个小时,结果在见到小美人时,小美人却还是没有接他的花。 她眉眼乖顺精致,却还是对他透出一股怯生生的疏离感,李济开觉得她似乎有点委屈。 代言宣传拍得很快,李济开原本准备了一上午的时间陪小美人,可是却在刚到上午十点多就被迫结束了。 李济开站在原地反思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有点严重。 他把花扔到车里,皱眉扯了扯领结。 真是麻烦 他 坐上车,又瞥见那束花,没忍住,还是又伸手把它扶正。 麻烦就麻烦吧。 小美人闹脾气也可爱死了。 沈续和姚芝回北平也正是这一天的火车,车票定得早,虽说上海还并不是很冷,但姚芝还是不肯起床。 沈续哄了好几遍,姚芝才懒懒散散同意起来,然后被沈续抱在怀里洗漱收拾出了门。 由于出来得急,没来得及吃早餐,沈续又在火车上买了吃的,放在怀里捂着,小姑娘在车上一不留神又睡了,沈续当然舍不得她一会儿醒过来只能吃冷的。 姚芝睡了半路,醒过来的时候她正睡在沈续腿上,身上搭着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她悄悄抬头,看着少年清冷好看的眉眼,望见他看文件垂眸认真的神色。他脸上是一片习惯性的冰冷,可是姚芝动了一下,沈续察觉她醒了,那冰山般的眉眼便瞬间融化。 少年略凉的手背轻轻碰了碰少女睡得温热的脸颊,他轻声问她:“芝芝睡醒了吗” 姚芝趴在他腿上,点了点头。 于是少年从怀里掏出他上车时买的火腿肉饼,温柔地说:“上车的时候就被抢得只剩下这一个火腿馅儿的了,还是热的。” 姚芝软软地手指捏着沈续衣角,甜甜笑:“沈哥哥真好。” 由于他们这次坐火车是订了包间的,沈续便也没有要顾忌别人的麻烦,想把趴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抱起来。 可是姚芝趴得正舒服,不论沈续怎么哄,就是不肯起。 “芝芝乖一点。”沈续有点无奈,嗓音莫名有点磨砺。 姚芝把小脸帖贴在沈续的大腿上,眼睛水润润地撒娇:“不想起来嘛。” 沈续叹气。 “芝芝”他压低声音,揉了揉小姑娘敏感的耳垂,“别这样。” 他指尖略略用力,直白地说:“会起反应的。” 姚芝顿时红了半张脸。 沈续轻轻摁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小脑袋往前推了推,小脸贴上了 沈续声音依旧温柔:“乖,起来。” 这一回,姚芝吓到得立即爬了起来。 沈续给小姑娘吃了还热着的肉饼,又把吓坏的小姑娘哄好。 随着火车向北方前行,气温也越发低了下来。 几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到了站。 看着火车外的大雪,姚芝虽说从小就已经见过不少次雪了,却仍然很欢喜。 她高高兴兴跑下火车,眸子亮晶晶的,欢呼了两声,扑进沈续怀里,两人眷恋的抱着亲了亲。 正在姚芝准备要同沈续撒娇的时候,沈续的吻还带着温热的湿意一下下落在她脸颊脖颈上,既粗暴又透着温柔。 突然,姚芝身后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芝芝。” 姚芝浑身一僵。 沈续抬眼,那一瞬间,他被迫松开了握着小姑娘腰肢的手。 “姚伯伯”沈续声音有点低。 姚芝也被惊到了,姚显的脸严肃冰冷,这是她见过以来她阿爹对她露出过的最凶狠的表情。 “阿爹”姚芝声音怯生生的,她还想开口解释,只听姚显冷冷丢下一句话:“你过来。” 紧接着,他转身就往车站外头走去。 想提亲,芝芝 “芝芝,说说吧,你跟沈家那孩子怎么回事”姚显坐在沙发上,瞧着自己出落得越发漂亮的女儿,开口问道。 “阿爹”姚芝看着姚显,声音有点低,“您都看见了的” 姚显叹了口气:“芝芝,你当初是答应了阿爹的。” “沈哥哥很好,他对我很好。”姚芝手指攥着衣角边,倔强地说,“您当初不同意我跟沈哥哥在一起,说他天性凉薄,可是没有,他对我很好的。” 姚显看着神情坚定的女儿,久久说不出话。 “芝芝啊”姚显看上去有点疲惫,他想到女儿刚才在车站被沈家那小子坐在轮椅上搂着腰亲吻,就觉得心里难受。 他揉了揉眼角,低声道:“不是阿爹不肯不同意,你”他说着,顿了顿,有些哽咽:“你自己去镜子里瞧瞧你,阿爹把你捧在心尖尖这么多年,你去上大学阿爹都舍不得,提前把你叫回来沈续,他那样,阿爹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跟着他” “我知道的,阿爹。”姚芝解释说,“可是沈哥哥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沈哥哥了。” 姚督军摇了摇头。 他当然知道沈大帅为了叫大儿子把心思放到家业上来所以象征性的给了小儿子一点事做,可是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的芝芝这样好的姑娘,怎么能就这么栽到沈续手里 “阿爹”姚芝还想说什么。 “闭嘴”姚督军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你回你自己房间好好想清楚,没想清楚你就别出来” 他别过头,自己心里也难受。 姚芝长这么大,姚显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罚她。听着女儿轻轻的啜泣声和上楼的脚步声,他心里又是痛苦又是无奈。 姚芝上了楼,心里也堵得难受。回到熟悉的房间,姚芝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她不怪阿爹,她知道阿爹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让阿爹相信她,怎么才能让阿爹能同意自己和沈哥哥在一起。 她趴在桌子上,垂着眼睛,愣愣地发呆。 “芝芝” 窗外传来一道不大的男声,那声音刻意压着,小心翼翼。 是沈哥哥的声音。 姚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红着眼睛跑到窗边,看见下面仰着头神色有些忐忑的少年。 “沈哥哥,我阿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早知道我不该将今天回来的事告诉他的”姚芝说着,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沈续看着小姑娘红通通的眼眶,轻声喊她:“芝芝。” 姚芝抽泣地应了一声。 沈续的神色似乎更加忐忑了,可是又带着一丝期待:“芝芝,沈哥哥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姚芝愣了一下,沈续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我会对你很好的,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沈续说,“芝芝,我去跟你阿爹提亲,好不好” 姚芝鼻子发酸,从窗口几步跳出去,扑进了沈续怀里。 “沈哥哥”小姑娘眼泪几乎濡湿了他的衣领,沈续亲了亲她的发顶,他嗓音很低:“你放心,沈哥哥会让你阿爹同意的。” 他手里此时还是颇有些资产的,不至于寒酸。可是他自己其实也明白,自己这样一双腿,是多少资产也弥补不了了。 可是他不能放手,他怎么能放手呢 哪怕是用逼的,他也要和芝芝在一起。 芝芝是愿意的,芝芝是爱他的,这就够了。他顾不上再去在乎任何人,哪怕是芝芝的父亲。 他不能没有她,他毫无办法。 世俗熙熙攘攘,他的世界唯有月光朗朗。那片皎皎月光,就是他此时全部温柔了。 沈续亲了亲小姑娘泛红的眼眶:“芝芝乖,沈哥哥去准备一点东西。” 去准备,用来逼迫你阿爹的东西。 姚芝虽然不知道沈续在准备什么,但她向来乖巧叫人顺心,也不多问。 “那我要沈哥哥亲亲。”她又撒娇。 沈续捧着她的小脸,轻轻亲了亲。 “等着沈哥哥。”沈续说,“等着我” 想要和你在一起,心情炽烈滚烫。 芝芝沈哥哥爱你。 两人在一起腻了一会儿,姚芝房间那边突然传来敲门声,还有佣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姚芝吓了一跳,生怕被发现,便急着要回去。 她搬来椅子,想上回一样踩着椅子往上爬,沈续轻轻笑了一声,姚芝顿时又羞又气。 “好了,快回去吧。”沈续尽力伸出手,握住她柔软细嫩的 腰肢,把她往上送。 小姑娘终于爬了上去,似嗔似怒地气呼呼瞪了沈续一眼,就跳上窗台,几步就回到了房间。 门口果然有女佣正在敲门,她听半天没人回应,还有点疑惑:“小姐小姐你在吗” 姚芝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打开门,用手掩着小嘴,眯着眸子问道:“我刚才睡了,有什么事吗” 女佣把手上的餐盘递给姚芝:“小姐,督军叫我上来给您送饭,他担心你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还没来得及吃饭。” 看着这只餐盘,上头全是她爱吃的,火腿装了好大一盘。姚芝眼眶又开始发酸。 女佣看着她说,劝她说:“小姐,你就跟督军服个软吧。督军很担心您,他虽然凶您,可心里还是对您软乎的。” “我知道的。”姚芝低声应道。 女佣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姚芝把餐盘端进来,虽然在车上她已经吃了午饭,沈哥哥当然是不会叫她饿着的,但这时她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没关系的。 姚芝想。 沈哥哥马上就会来家里提亲,阿爹会了解沈哥哥有多好的,肯定会同意她和沈哥哥在一起的。 毕竟上一世,阿爹就是同意了的啊。 姚芝安慰自己,勉强将餐盘里的饭菜吃了一半,就放到门口了。 姚督军看着女佣拿下来的只吃了一半的餐盘,慢慢叹了口气。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他今天吩咐厨房做的全是她爱最吃的,可是她却只吃了一小半,说明在火车上沈家那小子应该还是记得给她吃了东西,有好好在照顾她的。 他缓缓走到门口,望着庭院里花草,心里一片茫然。 恳求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窗外的雪花细细密密,姚显早起去军队,刚打开门,只见大门外雪地里有一位少年,他右手撑着额头,手指骨节抵着额角,头发上衣服上,全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他身后还站着一名身体强壮的大汉,抱着胳膊,也是一身雪。 瞧这模样,应当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姚显站在门口,步子顿了一下。沈续抬眼,正好看见了他。 “姚伯伯。”沈续声音沉稳,他抬起眸子看向姚显,眸色深邃幽冷,这神色竟叫姚显都下意识一愣。 这孩子的气势,似乎比上回沈家宴会更加骇人了。只是可惜 “你回去吧,不是伯伯不会同意你和芝芝的事,是伯伯实在不忍心将芝芝交给你啊。”姚显叹气道,“孩子,你别怪伯伯,伯伯也没有办法。” “姚伯伯,我希望能跟您谈一谈,不会浪费您很多时间的。”沈续恳求道。 姚显还是摇头:“你回去吧。” “姚伯伯,我求您。”少年隐忍压抑的声音在雪地里清晰无比,他眉眼间有一股分外坚毅的情绪,姚显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说道:“那你跟我来军营谈吧。” 沈续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似乎稍稍落了一点,他推着轮椅想跟上姚显,却发现由于在雪地里等久了,手指已经冻僵了,完全使不上力气。 “赵岳。”他低低唤了一声,“帮我推一下轮椅。” 赵岳连忙应了一声,搓了搓手,伸手帮沈续推轮椅。 姚显没带沈续回家里,而是一路把他带到了军营。 这地方一大早便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赵岳推着沈续的轮椅走过去,一路上都有不少人朝姚显敬礼,还有更多人朝沈续投来异样的目光。 少年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是一身气势逼人,也没人敢看轻他。有正在整队休息的军人私下讨论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可惜年纪轻轻伤了腿。 李尘也远远看见沈续了,他见沈续竟然跟着姚督军一块过来军营,心里一片苦涩。 “说吧。”姚显在红木的桌子后面坐下,“就当姚伯伯给你一个机会,过了今天,你就别来了。” 沈续拿出一摞资料,放在姚显面前:“请姚伯伯看看这个。” 姚显虽然有点狐疑,但出于对沈续的尊重,他还是翻开看了。 他本来是不抱太大希望的,他以为这孩子只是完成了他父亲交给他那一点事,还心下自傲,不知深浅。 可是当他一页页翻开,书页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他手有点发抖,惊得手指捏住那纸张的一角:“这些都是你的” 尤其那家天月汽车行,他早就听说得到了法国最新技术的支持,前几日刚发售了第一批,甚至还是瑕疵品,就被抢劫一空。他一直想找这家车行的老板合作,为军方订购一批汽车,可是对方老板过于神秘,他也一直没查到身份。合作的事他还可惜了好久,可是现在 居然,居然是沈家这小子的东西 沈续迎着姚显震惊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是我的,姚伯伯,只要您同意芝芝和我在一起,我愿意签保证书,以后这些都是芝芝的。”沈续认真地说,“我的一切,不论是我的财产还是军队,我都愿意给她。” 姚显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沈续这神色实在太认真了,炙热得好像在发热。他瞳孔颜色很深,清晰地浮现出恳求,一片赤诚。 这资料姚显还只看了一半,剩下的他不用看也知道了,沈家这孩子,比他想象中了不得多了。 如果没有那一双残疾的废腿,他必定是人中龙凤。可是偏偏是那一双腿啊。 他哪怕不要那车,他也不忍心叫女儿嫁给一个不健全的人。 “孩子啊,姚伯伯还是不能答应你。”姚显愧疚地说,“请你原谅姚伯伯。” 沈续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收紧,指节隐隐泛白。 他闭了闭眼:“姚伯伯。”沈续顿了顿:“您别着急,看看最后几页再说吧。” 他没有办法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看着姚显翻到最后两页,只在那一瞬间,姚显的脸色就变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额角青筋都隐隐爆起了。 “你威胁我”姚显压着声音,满是惊惧。 “姚伯伯,我没有这个意思。”沈续看向他,呼吸轻微有些急促,“我只是不能没有芝芝,我爱她,我不能没有她的” 沈续的手死死捏住扶手,木制的扶手甚至被他捏开裂缝出来。 他很无力,又很诚恳:“我请您相信我,我爱她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姚显盯着沈续问。 “那我只能叫您从督军的位置下来了。”沈续声音很低。 姚显倒回椅子上,他发了会儿愣。 他心里又是怒又是茫然,他沉默良久,只是低着头。 “姚伯伯”少年突然说,声音里满是卑微恳切,“我求您相信我” 姚显心里那根弦在这一瞬间顿时触动了一下。他抬起了头,少年眸里一片灰败,绝望无措,叫人心颤。 姚显在这一刻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芝芝年纪小不懂事,在这段感情里出不来,可现在看来,陷进去快要溺死在这年少爱慕里的,反而是沈家这孩子啊。 一个这样的人物,他居然肯为了芝芝,低声下气来求他。 姚显也低下头,没有办法,到底还是妥协了。 “算了”他心里苦涩道,“芝芝也是一门心思扑在你这,我还有什么办法” 事情都进展成这样了,他要是还不同意,就是他不识情趣,不通人意了。 沈续好像惊了一下,他眸光骤然亮了起来。 “姚伯伯”他声音都有点抖。 “你爹知道你这些事吗”姚显叹气,指了指桌上的资料,问他。 沈续摇头,心里那块石头终于重重落了地。 “我不说出去。”姚显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接纳他道,“今晚,来督军府吃晚饭吧。”他顿了顿,瞧见这孩子沉沉而带着欢喜的目光,说:“芝芝也很想你” 沈续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姚显神色真诚,没有任何开完笑的成分。他嗓子堵得几乎发哑,道:“谢谢姚伯伯” 他终于得到了 那一轮弯弯皎皎月,他的年少全部痴梦啊。 吃饭 姚芝在家里等了一整天,直到将近晚饭时间,姚显才迟迟回来了。 她赤着脚,跑下去迎接阿爹。她本来是想,她还是哄哄阿爹好了,他今天居然一整天都没回来,可见是已经气狠了。 可是当她赤着脚跑下去,竟然出人意料地看见了沈续。 他朝她轻轻笑了一下,喊她:“芝芝。” 姚芝愣在原地,有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听姚显说:“愣着做什么,昨天不是还跟阿爹要死要活吗” 姚芝有点愣,脸红了红,小声问:“阿爹,您” “我同意了。”姚显看女儿神色里满是掩不住期待的欢喜,心里也是无奈,“阿爹同意你跟你沈哥哥在一起,但你太小了,先订亲。” 姚芝欢呼一声,冲过去像小鸟雀一样扑进姚显怀里:“阿爹真好我就知道阿爹会同意的” 姚显的眼眶有点湿润,摸了摸姚芝的头,看着小姑娘娇小依人的模样,心下有些感慨,忍不住喃喃了一声:“还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小姑娘,就想着要离开阿爹了 “你沈哥哥今天在我们家吃晚饭。”姚显对女儿说道,接着,他又朝旁边服侍的佣人吩咐道,“你再去添一副碗筷。” 佣人应了一声,便下去做事了。 姚显牵着女儿的手对女儿说:“阿爹虽然同意了这件事,但是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往外说,只咱们知道就好。” 姚芝点点头。 她知道沈哥哥现在做生意都是在瞒着沈家的,若是突然宣布了她和沈哥哥的婚事,难免打草惊蛇。 上一世沈哥哥还是在好几年后才坦白了那些事,然后继承了沈家。 又过了一会儿,晚饭也全部都上桌了,姚显便说:“走吧,吃晚饭吧,已经很晚了。” 姚芝的心情很好,跟在姚显后头,小拇指偷偷摸摸勾住沈续一根手指,飞快地俯身亲了他一下,软乎乎地朝他甜甜笑。 沈续也悄悄将和小姑娘勾在一起的手指微微收紧,心下一片滚烫的欢喜。 餐桌上,姚显也没有为难沈续,看他还有点不自然,又同他聊了两句。 “阿续啊,下个月李家小公子结婚,宴请了不少达官显贵,你爹有同你说吗”姚显问道。 “没有。”沈续说,“但李老夫人倒是给我送来了邀请函,说是想顺便谈谈汽车方面的事,但我觉得还是改时间再谈,怕被我爹发觉。” 他同李济开都已经谈好了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再额外商量了。只是李老夫人还不知道。 “也是,你的汽车行现在的确不少人眼羡。”姚显对于沈续说的话表示理解,但他对沈大帅叫上告诉沈续一块去李家倒是有些惊讶,因为沈家那位大公子的确有点烂泥扶不上墙,沈家最近有不少军需都在他手上丢了。 但他也没有对这件事多说什么,按照沈续现在的发展来看,只要多给他几年时间,沈家那点东西他怕是压根就不稀罕。 三人就这样吃完了晚饭,姚显还是没有留沈续下来过夜,也还不必现在就亲近到这个地步。 他看着自己养大的姑娘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同那小子告别,差一点就又亲上去了。他连忙咳嗽一声,小两口立即便像惊弓之鸟似的,连忙分开。 姚显心里莫名地越发不舒服。 沈续则瞧着脸蛋红红的小姑娘,轻轻笑道:“别紧张。” 姚芝眨了眨眼:“我是舍不得嘛。”可偏偏她爹还站旁边站着。 之前在上海,沈哥哥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稍有几个小时不见他都想念得紧。 “没事,沈哥哥常常来瞧你。”沈续摸了摸她的小脸,“你要是实在无聊得紧了,也去寻寻程一曼。” 姚芝这才想起一曼,自从她和陈谦宗在一起后,她们俩都有好一段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 小姑娘点头,很乖的模样。 “我今晚还有事。”沈续说,“今天晚上就不要等沈哥哥了,沈哥哥不会回院子。” 姚芝又点头,依旧是很乖。 沈续牵起她的手,在她指尖轻轻吻了一下:“芝芝乖。” 说完这话,他终于还是转身走了。 姚芝看着他从大门出去,一直望着,直到都看不见人影了,才慢慢转过身来,回到家里。 “回来了”姚显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姚芝莫名觉得她阿爹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她点点头,不明所以。 姚显极轻地“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吞云 吐雾,生闷气似的,都不瞧姚芝一眼。 姚芝有点莫名,摸不准阿爹什么心思,于是只自顾自上楼去了。 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找一曼呀。 她还没放假,正好,她去学校瞧瞧一曼,也要去学校走一走。 姚芝心里那点和沈哥哥分别的失落感终于淡了一些,洗漱完就睡了。 殊不知,这一晚上,睡不着的是她阿爹。 女大不中留啊。 姚显感叹,又吞了一口烟。 有了女婿忘了爹啊 姚显更加难受了,又想起之前女儿同那小子亲吻,在火车站,那简直是有伤风化啊分开前那小子居然还亲了他姑娘的手,那不得一手口水简直不讲卫生 姚显一颗老父亲心越想越气,白烟都气得从鼻孔冒出来了。 一整夜翻来覆去,姚显第二天顶着眼下的一片青黑去了军营。 幽会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沈续又开始忙了起来,姚芝基本只能在晚上见到他。 小美人依旧躲着李济开,夏薇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奈何于恬就是不肯说,她也没有办法。 李济城和夏薇的婚礼很快就到了,虽然两人地位天壤之别,李家小公子和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女子在一起,圈子里难免议论,但也迫于李家没敢明面上多说什么。 李济开等这一天其实很久了,小美人不肯见他,但她作为于家小姐,总要过来参加婚礼的。 婚礼实在酒店举行的,风格是当下最流行的西式婚礼,李济开作为李家掌权人,一直站着门口迎客。 直到中午十点多,于家才姗姗来迟。 小美人今天穿着旗袍,玲珑勾人的曲线一览无余,身上披着一件白毛的披帛,娇媚软嫩的脸蛋似乎越发漂亮了。 李济开一身黑色西服,身形挺得笔直,眸色略深,幽幽的颜色叫人感到不好接近。他神色淡淡地站在门口,薄唇稍稍勾起,还是比以往多了几分笑意,跟过往的宾客握手。 既礼貌,又带着几分自然的生疏。 “李家这位大公子是越发出色了。”于父感叹道。 于恬抬眼偷偷看他,青年站在那里,跟那晚一点也没变。 看上去冷冷的,一副正经模样。 一行人正要上前打招呼,一旁的于母轻声迫切地对她身旁另一名女孩子说道:“晚晚,快上去和李公子打个招呼。” 那个叫晚晚的女孩儿顿时羞红了半张脸:“阿娘” 于母其实是于父后娶的妻子,于恬的母亲去世后没几年,于父就将于母带回了于家,还带回来一个跟于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后来改名“于晚”。 这些年阿爹也还是对她好的,后母也不曾为难于恬,只是到底没有亲生的阿娘贴心,于母到底还是更疼亲生女儿。 听到于母这么说的时候,于恬下意识低了头,有点难过。 李济开早就看见小美人了,见她低头,以为她还是生自己气,正想过去,就被于晚拦住了。 “李先生,您好,我是于晚。”女孩儿小脸瓷白,长得也很漂亮,尤其眸色亮亮的,显得分外几分活泼。 李济开看了她一眼:“你好。” 于父上前来,适时地笑道:“济开真是越来越优秀了,这是我的小女儿,小姑娘性子跳脱,见笑了。” 李济开下意识看向小美人,只见她低着头,隐约看见眸子都水汪汪的了,怪叫人心疼。 他敷衍着点了点头:“无碍的,伯父。” 于父见他一眼都没多看小女儿,反倒是一直瞧大女儿,心里也有了点数,没多说什么了,寒暄一阵,便进去了。 在小美人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悄悄塞了张纸条在她手里。 于恬有点惊住了,抬眼瞧他,眸子水汪汪地颤,但是最后还是抿了抿唇,没有丢掉纸条。 李济开立即唇角都翘了起来,这是大半个月以来他小美人第一回没扔他东西。 于家一行人进去以后,李济开就立刻扯了个人过来代替他站在门口,然后就赶往酒店后头的小花园,到那里等小美人。 于恬在酒店里落座以后就偷偷打开了纸条,只见白色小纸片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酒店后花园。 她把纸条攥进掌心,有点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 上回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本来是又生气又委屈,想着再也不想理他了。可是刚才他和晚晚那样,她又还是觉得难过。 她在位置上纠结了好久,又打开纸条,这回她看见,纸条的右下角还写着几个小字,她低头认真去瞧,这才发现那几个小字是“李哥哥求你了,小宝贝”。 她脸上一热,心里觉得羞,但唇角却又不自觉有了一点笑。 她再次把纸条攥进掌心,偏头对于父道:“阿爹,我出去透透气。” 于父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去吧,早些回来,婚礼应该快开始了。” 于恬点了点头,便朝外头走去。 酒店的后花园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恬没有来过,只慢慢往前边走了几步,就看见转角处有一个小亭子,青年垂头坐在那儿,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于恬轻声喊了一声:“李先生。” 李济开立即抬头,看见她,眸色似乎都亮了。那双幽色的眸子一片光亮,青年似乎还有点紧张,走到她面前,第一句话是:“我等你很久了。” 他背对着 光,于恬看他,“嗯”了一声。 李济开从身后拿出一条手链,上面镶嵌着细细的钻石,很漂亮。 他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很大,手链托在他手上,显得越发小巧精致。于恬伸手,本来想接过来,却不想李济开却立即趁机捏住她手指,把她往怀里一揽,低头就吻了下来。 她“唔唔”了两声,挣扎了两下,眼瞳蓦地放大。 “为什么生气”李济开把她小小的脑袋摁在怀里,“为什么不理我” 我这一颗心,在这一个月里,被你搅得稀巴烂了。 于恬手抵在李济开胸前,不说话。李济开看着她,没办法,先把手链给她带上了,再一抬头,就看见小美人正愣愣地看着他。 “你生我气了吗”于恬小声问。 李济开亲她小脸:“我哪里舍得” 恨不得把你这小宝贝捧心尖尖了,怎么会舍得跟你生气 于恬扯着他衣角,外头的气温有点低,她出来的时候没穿披帛,于是软声对李济开说了一句:“好冷。” 李济开连忙把她抱进怀里,他身上平时一身的冰冷气此时全散了,只余下温柔,生怕冻着了他的小美人。 于恬小小的身子窝在李济开怀里,寒风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她又扯了一下李济开的衣角,说:“那天你都不陪我,就走了” 小美人语气委屈得,李济开大手拢住她的小脑袋,问道:“那天早上吗” 于恬点点头:“我晚上还等了你,都等到着凉发烧了” 李济开愣住了,这回真是心疼极了。 难过小美人这么生气,这一个月都不肯理他。 他低头认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于恬看着他,心里还是有点怯怯的:“我不怪你了”她顿了顿:“但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李济开搂住她的腰,笑了。 “这不行。”他压着嗓子低声说,“小宝贝又香又软,李哥哥还想洞房。” 于恬顿时羞得脖子都红了,鼓起勇气道:“你你不要脸。” 李济开笑出了声。 两人没注意到的是,花园的一角,一颗巨大的松树底下,于晚看着这边,已经愣在了原地。 见家长 于晚回到婚礼现场,于母问她:“你阿姐呢你没寻着她吗” 于晚抿了抿唇,摇头道:“没有。” “没事,不着急,恬恬向来乖巧的,从来不会耽误正事。”于父说道,“她会准时回来的。” 于晚没有说话,坐回到座位上,她的脑子里现在全是她刚才看见的场景。 在一片寒风里,李公子紧紧搂着自己阿姐。脸上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方才他在门口时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笑容温柔得好似要叫人溺死在里面。 实在是 就在这时,于恬的声音传来:“抱歉,阿爹阿娘,叫你们久等了。” “没事,婚礼还没开始。”于父说道。只是,他说着,又看了一眼于恬:“恬恬啊,你刚才出去没穿披帛外头可冷得很啊。” 于恬温声道:“没什么的,不冷。” 于晚心里想当然不冷了,李公子把你搂得可紧了,怕是一点风也没叫你吹着呢。 她第一次侧眼细细打量这个姐姐,从她精致的眉眼看到小巧的朱唇,只见她浅浅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似乎是不喜欢,轻轻皱了一下眉,真是连皱眉都那么美。 真是漂亮啊 于晚感叹。 难怪李公子那么喜欢,她一个女孩子都觉得叫她皱眉简直是罪过。 她默默转过头,发呆。 那她的命中人到底在哪里呢 本来看李公子还挺帅。唉 婚礼没过多久就开始了,新郎和新娘入场了,于恬看着正穿着婚纱的夏薇,心里很是欢喜。 “恬恬呀,阿娘这位李小公子的夫人是在你那里工作吧”于母偏头问于恬。 于恬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是,阿娘。” “那你要是有机会,多带晚晚和李家大公子多接触接触,这李公子”于母话还没说完,就被于晚扯住了。 “阿娘。”于晚连忙扯了一下于母的衣角。 于母以为是女儿害羞了,没在意:“你看你,这是你阿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先前不是还同阿娘说那李家大公子生得好,很是喜欢的嘛。” “我只是见他生得好,旁人生得好我也照样喜欢,又没说要和李公子怎么样。”于晚说道。 开玩笑,她都知道李公子和阿姐两情相悦了,她还去中间凑什么热闹,恶心别人又恶心自己,这种事儿,她才不干呢。 或许是女儿的态度变得实在太快了,于母狐疑地看了女儿一眼,但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了。 于恬总归是叫这出闹得心里不舒服,将那饭当成李济开,狠狠戳了两下。 “坏蛋。”她小声喃喃,“招蜂引蝶。” 正在这时,于晚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阿姐,你这手链是刚才李公子送你那条吗真好看。” 于恬吓了一跳:“啊,什么” “我都看见啦,阿姐。就在刚才酒店的后花园。”于晚说,“你放心,我对李公子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于恬“啊”了一声,小脸微红:“你你都瞧见啦” 于晚点点头:“是啊。阿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阿爹阿娘说你跟李公子的事呀” 于恬摇了摇头。 她和李济开从认识到现在才一个月左右,虽然说他之前说他阿娘催他结婚,但具体 “我不知道,以后再慢慢说吧。”于恬说道。 姐妹俩正说着话,突然,旁边走过来一名服务员,对于恬说道:“于小姐,李少夫人找您有些事,请跟我过来。” 是夏薇姐 于恬下意识看向于父,只见于父点了点头:“去吧。” 于是于恬便跟着那服务员走了。 那服务员带她七扭八绕上了顶楼,推开一间房门,带着她来得一间卧室。 于恬还一头雾水,门一打开,只见夏薇和李家小公子全在里面,桌子边还坐着个老太太,一见她就笑眯眯的:“哎呀,这肯定就是于家姑娘,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哪” 于恬有点懵,夏薇走过来小声对于恬说:“这是我阿娘,她知道我在你那里工作,之前又看过你电影,想把你介绍给我大哥呢。” 于恬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夏薇嘴里的阿娘应该就是李老夫人,大哥就是李济开。 她小脸微红,打了声招呼:“李夫人好。” “好好好,小姑娘真漂亮。”李夫人是越瞧越满意,满脸笑容。 “阿娘,恬恬现在还在发展期呢,不着急的。”夏薇 劝道。 “哎呀,发展什么呀都这么有名了,不需要发展了,谈个恋爱多好。”原老夫人脸上快笑开了花,热情地对于恬说,“我跟你讲,我有个大儿子啊,什么都好,性格好,长得帅,关键还很温柔。就是都二十一了,一直没瞧得上的,改天你们认识认识,多好。” 一旁的原城都快听不下去了。 他哥性格好温柔 跟他讲话爱答不理,十米之内一次雌性勿近,发起脾气来能把你从楼上丢下去,之所以二十一岁身边还没有个雌性动物,呵因为他还性冷淡啊 最后他得出结论:妈,你真能忽悠。 于恬脸愈发红了,她嗫喏道,“李老夫人,您太客气了,二十一也还年轻呢,我” 话讲一半,还没说完,门突然开了。 高大的青年从门外进来,他微垂着头,黑发柔软地覆在额前,长睫垂下,薄唇紧抿,神色冰冷。他抬头,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扣了扣门板:“妈,你怎么又给我相亲” 室内温度骤然下降,李老夫人尬笑两声:“这不是,就,看看嘛。” 原顷的视线转移到于恬身上,小美人腰肢纤细,身段风流,小脸蛋跟喝了酒似的醺红,比方才在花园里更勾人了。 “李先生”于恬自认淡定地叫了一声,装作和他不认识。 李济开咳了一声:“嗯。” 李济城:气氛莫名缓和 “你怎么在这里”李济开走过去,温声问道。 “被被叫上来的。”于恬乖乖回答,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老夫人,她的手指下意识抠了抠衣服边,还有点紧张。 李济开立即就猜到大约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夫人则是先惊了一下,随后便一脸促狭的笑容:好像有戏的样子 “别担心”李济开安慰她。 于恬点点头。 李济城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哥似乎太温柔了而且他和于小姐似乎还是认识的 李济开又把自己的外套给于恬披上:“你小心点,又没穿披帛,别感冒了。” 于恬低头,低低“嗯”了一声。 李济开觉得小美人还是总害羞,害羞什么呢都是一张床上睡过了的,有什么害羞的呢 李济开有点郁闷。 虽然小美人害羞的模样也很让他海绵体充血,但是他还是好想看小美人热情的模样。 坐上来,自己动的那种。 婚礼 李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给人家小姑娘披外套,还一脸温柔 她这个当娘的都好几年没给过好几年没给好脸色看了。 现在这简直了啊 “于小姐,你跟我们家济开认识啊正好,你觉得他怎么样”李老夫人眼看有戏,十分热情地想把自己儿子推销出去。 “阿娘,我之前不是同您说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李济开道。 李老夫人轻“哼”一声:“这都一个月了,我还没见着那位你女朋友的影子呢。” 李济开指尖轻轻环过小美人肩膀,温度微凉:“不是在这吗” 于恬没想到他坦白得这么干脆,立即慌得下意识扯住了青年的衣角,脸上也越发红了。 李济开却毫不避讳,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别紧张。” 于恬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济城脸上的笑来不及收回,表情都扭曲了,又是震惊又是佩服,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李济城,连夏薇都惊了。 她以为顶多是李大公子看上了恬恬,在追她,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竟然已经在一起了 “这多好啊,真好真好”屋子里笑容最灿烂怕是还数李老夫人。她亲热地拉过于恬的手:“多好,等着,明天娘就上你们家提亲去”说完,还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给于恬带上,一脸的乐呵呵。 “阿娘,这”于恬有点不知所措,李老夫人一上来就说“提亲”,实在是有点叫她吓着了。 手腕上被套上了翡翠镯子,于恬羞得半张脸都埋进了李济开怀里,看得李济城是“啧啧”赞叹。 勇啊 活到这么大,第一回见这么勇的,不愧是大嫂。 明天提亲的事就这么莫名奇妙被定下了,李济开送于恬回了婚礼,那里基本已经开始收场了,回去后,于父问女儿:“怎么了,李夫人跟你说什么了” 于恬抿着唇,有点支支吾吾,到最后,只勉强说了句:“阿爹,你明天就知道了的。” 然后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几日后,继李家小公子成婚后,李家大公子又传出了婚讯,女方还是于家小姐,最近正大火的女明星。 一时间,这场婚讯整个北平都在议论。 此刻,在北平的一所别院里,李济开正慢慢沏茶,心情很好地说:“再过五个月,我就结婚了,婚礼我想正式一点,准备仔细,所以订得远一点。” “啧”陈谦宗一看李济开这幅模样就有点不爽,他家小女孩儿实在是还太小了,他甚至都还没跟她回过家呢,两个人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天到晚偷情似的。 有好几次,在小孩儿衣柜里,刺激是刺激,就是叫人不爽啊。 别说结婚了,他都不能公开。 憋屈死他了。 “李济开,你打算到哪里办婚礼”沈续问。 “就在你酒店吧。”李济开说,“在你那里我放心。” 沈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这么关心”李济开有点觉得不对劲。 沈续指尖缓缓摩挲了一下茶杯:“我再想,我跟芝芝婚礼怎么办。” “不是吧沈续,你不要脸啊,你家心肝才多大啊,你就”陈谦宗简直不敢相信,沈续家那个跟他家小女孩儿不是一样大吗 沈续瞥他一眼:“我做准备。” 陈谦宗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对啊,沈续”李济开手指敲了敲茶桌,“你现在做准备,你家心肝才十四岁,这也早了吧” “不早。”沈续眼里带上笑意,“我打算办中式的婚礼。” “中式西式的现在不是更洋气更新鲜吗中式的多麻烦啊”陈谦宗不赞同沈续这看法。 “因为麻烦繁琐,所以”沈续顿了顿,认真道,“所以显得郑重。” 中式的婚礼要做很多打算,要从凌晨忙到晚上,要三媒六聘,要拜堂扣头。 每一步,沈续都想郑重,想珍视。他想给小姑娘做嫁衣,想让她坐花轿,想挑她得盖头,想看她羞红的小脸蛋。 每一步,光是想想就叫沈续觉得心尖发颤,觉得美好。 陈谦宗牙酸。 “不成,那我家一曼也得有。”他说,“别家姑娘有的,我的小女孩儿也得有。” 李济开则叹了口气:“我的怕是来不及了,五个月准备中式的婚礼,实在太仓促了,那玩意儿费时间。我着急着呢。” 李济开有点遗憾,觉得要是能撕开小美人的红嫁衣,想必也是别有一般趣味。 三人讨论了一下午婚礼的事,直到黄昏才堪堪打住。 陈谦宗和李济开走后,沈续是真的当即就开始了。 赵岳从外头办完事回来的时候,他家先生就突然吩咐他去前街的地皮资料,说是要买地。 “要大一点的,又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沈续说。 “先生,您怎么突然要买地要是办酒店的话,前街都是居住区,不合适的。”赵岳以为沈续又要开店了,于是劝道。 “不是买店,是建房子。”沈续回眸,少年眼里拢了半晕黄昏的光,他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他说,“是我要给芝芝的新房。” 风吹散了这句话,赵岳晃开了半刻神。 沈续已经低下头,满是期许:“嫁衣到哪里定做呢” 慢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窗边灯光里,他垂眼,还在细细挑选。 这梦分明还有很久,可是沈续又觉得就在明天。 一栋房子一个家,他的,芝芝的,最美好的是,他和芝芝的。 精神病 姚芝还不知道沈续已经在为两人成婚盖新房,做嫁衣了。 最近沈大帅又把沈续叫回了沈家,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回闹得连姚显都知道了。 沈家大少,沈大帅心里的继承人,被爆出了丑闻。 前晚,已经是半夜了,一名记者加班回家,在一个路口遇到了一名和金发碧眼男子相拥亲吻的男子,正是沈毅,接着便拍下了照片。 今天这张照片被登在报纸上,用的是最大的版面。一天之内,整个北平都哗然了,甚至连省外都在讨论这件事。 事情闹得很大,沈大帅都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势头了,眼看事情人尽皆知,他在家里几乎要气疯了,把沈毅和沈续全叫了回来。 此时沈家 一张报纸被揉捏成皱巴巴的一团,上面相拥在一起亲吻的两人被揉得看不清面目,已经叫沈大帅踩在脚底。 青藤的鞭子破风,一下一下全甩在沈毅背上。 沈毅咬着牙,佝偻着背,脸几乎已经贴到冰凉的地板上。他浑身发抖,冷汗直流,背上的血色甚至已经从衣服里隐隐渗透出来。 “阿爹阿爹我没错,我没错”他哽咽着嗓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阿爹,你相信我啊” “你没错”沈大帅又是一鞭子抽下去,气得眼眶发红,他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有病怎么会有男人喜欢男人” “不是的,阿爹,我没有病”沈毅拼命想解释,可是沈大帅根本听不下去。 这样的鞭打沈续虽然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但沈毅是从来没有受过的。 他发抖,抽搐,流泪,可是沈大帅听不进去他任何一句话。 他只是喜欢了一个人啊,这就是有病吗 “阿爹。”沈续本来想开口,可是沈大帅一鞭子抽过来,比打沈毅还要狠,鞭子直接抽在他脸上,贯穿了半边脸,血立即就流了下来。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沈大帅吼了一声,歇斯底里,抬手又加上一巴掌。 “你看看,你看看”沈大帅手腕一转,拿鞭子对准沈续,又是狠狠一下,甩在他手臂上。他又反过头对着沈毅吼道,“你现在闹出丑事,丢尽了沈家的面子,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把家业传给一个垃圾残废吗” 沈续伸手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丝,神色淡淡,面无表情。 “阿爹,我”沈毅嗓子都在发抖,他话还没说完,被沈大帅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正中沈毅腹部,他痛得捂住肚子蜷成一团发抖,可是接着,沈大帅又他的背上又踹了几脚。 “啊” 沈毅嘶叫一声,嗓子都发哑了,可是沈大帅却像失去理智一样,发疯似的连抽沈毅。 持续将近十几分钟的虐打,直到一个佣人走了过来,她看着沈大帅眼睛通红吓人的沈大帅,手吓得发抖,低声说道:“大帅,医生来了。” 沈大帅喘着粗气,把鞭子扔在沈毅脸上:“叫医生进来。” “是。”佣人连忙应了一声,从这里走开了。 “给老子起来”沈大帅脸色已经因怒火涨得通红,他摇晃着坐下,在靠椅上喘气。 沈毅佝偻着背,因疼痛而发着抖,站在沈毅面前。 一名金发的外国医生从门外走进来,进门就看见满身是血站在房里的沈毅和脸上一道狰狞血痕的沈续,吓了一跳。 “沈先生,这”医生受到了惊吓,吞吞吐吐地说,“您这是” 沈大帅挥了挥手:“见笑了,威尔逊医生,站着的那位是沈某的大公子,也就是我请您来的原因。刚才发生了一点事,您不必见怪。” 威尔逊医生了然,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沈续,少年低着头,不是很看得清脸,但是那道鞭痕着实刺眼,看着触目惊心。 但他也没有多嘴,转身问了沈毅几个问题,面色有点凝重。 “怎么样,医生”沈大帅问威尔逊道。 “我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一定了解了,我可以确定,沈公子应该是得了一种精神疾病,医学上叫做同性恋。”威尔逊说,“这种病具体表现为对异性失去兴趣转而对同性产生爱恋。” “同性恋那能治吗”沈大帅急切地问。 威尔逊面露难色:“这种病在我的国家也有不少人得,很难治。” 沈大帅脸色一下白了。 “但是要是有耐心,注意隔离,配合一些手段,是可以治疗的。”威尔逊说,“只是这种病的治疗方法会很痛苦,贵公子” “没关系只有能治, 什么手段都没关系”沈大帅一口保证,“威尔逊医生,我的儿子就交给您了,您一定要帮我治好” 威尔逊点点头:“大帅放心,我一定尽力。” 沈毅此刻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眸色里一片灰暗,燃不起一点光亮。 他真的是有病吗 可是他,只是喜欢一个人啊。 喜欢一个人,也是错,也是有错吗 威尔逊很快就走了,沈大帅依照他的嘱咐,把沈毅关了起来,不让他见任何人。 最后他对沈续说:“你跟我来。” 沈续轻轻嗤笑了一声,他脸上的血痕已经慢慢凝固。 他推着轮椅,跟着沈大帅进了书房。 十七年来,他虽然对这个阿爹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还是保持着最后一点尊敬。 可是刚才那两鞭子和那一巴掌,彻底让他认清了一件事。 这个人不需要你的尊敬。 他就是一团烂泥 他爱谁呢他当然不爱沈续,那他爱大哥吗不,他不爱。 他只爱他自己。 爱一个人怎么会有错 一个人的大脑或许会出错,但一个人的心是不会出错的。 同性之间的爱恋,那种爱,是跟他爱芝芝是一样的。 我们同样伟大,我们同样灿烂。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续大约已经知道他这位所谓的阿爹想说什么了。 书房的门关上,果然,沈大帅缓和了语气:“阿续啊,刚才阿爹太激动了,对你下了手,你别介意。” 沈续手指搭在轮椅上,低头笑了。 东引 赵岳第一眼看见从大帅府回来的沈续时,吓了一跳。 “先生,您的脸怎么”赵岳一脸惊骇,少年原本俊郎的面目上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右眼角往左,贯穿了整张脸。这受伤的地方若是再偏一点,很有可能就伤了眼睛了。 “我没事。”沈续摇了摇头。 赵岳寻来药膏碘酒,沈续对着镜子给自己上了药。 他自始至终都表情平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是赵岳越看他这样,越觉得出了事。 “先生,今天”赵岳想问,又欲言又止。 沈续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没发生什么大事,无妨。”沈续道。 “先生,您就告诉我吧。我一直跟着您的,您要不说,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啊。”赵岳说道,“再说了,要是没发生什么,您这脸也不至于这样啊。” 沈续上完脸上的药,又掀起左手臂的衣袖,开始给手臂上药。 “这儿怎么还有”赵岳又吃一惊。 沈续手臂上的皮肉都翻起来了,伤口一片狼藉,赵岳都不敢看:“这下手比您从前挨的那些打还严重。” 沈续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睛都不眨地快速上完手臂上的药。 赵岳看着难受,偏偏沈续又是个闷葫芦,什么也不肯说。 “您这伤口,姚小姐见了,指不定得多心疼。”赵岳一边收拾药膏一边道。 “能瞒着尽量瞒着。”沈续看了一眼手上的伤,这会终于作出了回应,“近几天可能会发生点事情,你叫她不要担心。” 赵岳应下了。 “你去帮我把陈谦宗和李济开都叫来吧,我找他们有事。”沈续神色很淡,“记住,是很重要的事。” 赵岳不敢耽搁,当即就出发去找人了。 由于沈毅这件事情实在发酵得太厉害了,沈大帅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祸水东引,把所有事情全部推到沈续身上。 “真他妈不要脸”陈谦宗听完事情第一反应是直接砸了杯子。 李济开也皱眉:“阿续,你放心,这件事我跟陈谦宗一定都帮你。” “谢谢。”沈续这句话是真心实意。 他一个人扳不倒他爹,他到底还是实力弱了一点。新起之秀直接对上沈家,他的确没有胜算。 但是如果再加上李家和陈家呢 那他那位表里不一的爹,就只有乖乖等死的份。 “谢什么。”陈谦宗说,“阿续你从来都不肯轻易求哥一回的,这个忙我说什么也得帮。” 李济开也点点头:“你放心,报社那边我先帮你压着,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再动手。”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沈续脸上那道血痕,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真他妈的不是人” 三人几乎商量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在沈续这里吃了晚饭,傍晚七点多,三个人才散场。 赵岳在旁边听着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毅这件事闹出了丑闻,但沈大帅又看不上沈续,只想把家业传给大儿子,于是决定拿沈续出来顶锅。 他要求沈续证明照片是假的,这件事是因为沈续想要得到沈家的继承位置而抹黑沈毅。 把所有事都引到沈续身上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阿续啊,只要你答应阿爹,阿爹分一个码头给你,特别好的位置,就归你管了”沈大帅信誓旦旦。 沈续当时差点没笑出声。 一个码头沈家的码头早就全被他暗地里控制了,他稀罕吗 虽然说这回沈大帅的确很让人恶心,但赵岳对于自家先生决定就这样直接掀他下台还是感到很惊讶。 沈续性格向来要强,他从来不肯轻易开口求人。说实在的,按赵岳对他的了解,他或许宁可吃下这个暗亏,也不会想开口求人。 夜已近三更,沈续望着窗外,赵岳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沈续这件事。 他本来以为少年多少会有点生气,没想到对方却笑了。 “你倒是了解我。”沈续说,“如果没有芝芝我肯定是忍着的。” 他骨子里向来就是拼命想证明自己,所以哪怕磨难再多,他从来不低头。 可是这次不一样。 赵岳不明白这和姚小姐有什么关系。 “她以后是要嫁给我的。”沈续缓缓说,“我自己烂了没关系,但不能别人一提起芝芝,就说起她的丈夫是个垃圾,我怎么受得了。” 赵岳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 原因。 “我想要她嫁给沈续,干干净净的沈续,最好的沈续。”少年神色很淡,却透着一股认真,“我能给她什么呢我只有这个了” 他想把最好的自己给她,从他的身心到灵魂,都奉献给她。 那么好的姑娘,她就是他心尖尖的神明,他怎么舍得让已经脏了的自己把她弄脏呢。 “赵岳,你说,我脸上会不会留疤”从一开始就从来没在意过的少年突然拿起了镜子,望着镜子里那个脸上有着狰狞疤痕的自己问。 他有点忧心忡忡:“要是留了疤,芝芝还会不会爱我” “不会的。”赵岳说,“姚小姐那么爱您,您怎样她都不会嫌弃的。” 沈续摇了摇头,手轻轻抚上那道疤痕:“太丑了。” 芝芝那么漂亮,他要是连脸都不好看了,怎么配得上她 脸上留了这一道疤他越发配不上他的神明,他的白月光。 “我配不上她”沈续喃喃了一句,“可是我拼命也要得到。” 风吹过旷野,野草挥动一点瘦弱的草叶,也想留住风的脚步。 可是他的姑娘实在那么好,她分明也是像风一样的女孩儿,可是停下来,对他这颗野草说她愿意陪他岁岁年年,愿意陪他年少到终老。 想一直到耄耋之年,还给他相拥和亲吻。 赵岳呐呐无言,他一个魁梧大汉,背过身,竟莫名其妙酸了眼眶。 虐待 沈大帅还是很满意沈续听话的。 在他提出让沈续顶锅的要求后,那孩子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有说,就这样答应了。 当务之急当然还是沈毅的病情,既然沈续这么听话,沈大帅也就没放心思在他身上了,找报社“曝光”的沈续的事他也就交给手下的人了。 依照威尔逊的建议,现在有好几种办法可以比较迅速地治疗同性恋,比如电击疗法c化学阉割等等。 这些疗法他都仔细看过,觉得有些过火,尤其是脑叶切除手术,简直叫人骇人听闻。 他犹豫了一点时间,一天后,他决定进行电击疗法。 “沈先生,我的建议是先让沈公子情绪平静下来再说,他现在精神状况实在不是很好,可能会出事的。”威尔逊在听说沈毅要求马上进行手术时劝道。 “没关系我只要他能快点治好这烂病,这很重要”沈大帅毫不在意地说。 听他这么说,威尔逊也没有办法,只好同意道:“那您最好寻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治疗过程可能会对周围居民进行骚扰。” 沈大帅同意了。 “那我们三天后就开始手术。”威尔逊说。 沈大帅动作很快,在郊外找了一栋别墅,周围都没有人,他迅速把沈毅转移了过去。 沈毅这几天精神状态的确不是很好。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喜欢一个人,居然真的是得了病。 他是有病的 他真的是有病的 可是为什么呢沈毅想不明白,他只是喜欢他啊 他出国留学第一年,生病在学校晕倒,是他把他送到医院的。 他至今记得白墙下那抹金发,蓝色眸子笑意温柔:“你醒了” 他只是第一次喜欢了一个人啊,他怎么就是生病了呢 沈毅在郊外那栋别墅里浑浑噩噩过了三天。 这三天,他能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和抬机器的声音,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治病。 然而他不知道,从明天开始,就是他噩梦的开端。 此时,大帅府。 “动作怎么这么慢,还没有安排好”沈大帅把手上的资料甩到下面一名矮小穿着军装的男子身上。 只见那男子低头哈腰:“大帅,您放心,很快就会好的。现在只有几家报社没通知到了,还有的报社在赶稿子,我保证,很快很快” 沈大帅皱着眉头,也没有多想。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那矮小男人:“算了,你下去吧。给我加快速度。” “是,是。”矮小男人连连应道。 他转身出了门,对着门板“呸”了一声。 “老子叫你好看,我看你过段时间还狂不狂得起来”他小声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老狐狸,虎毒还不食子呢。” 他转过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在沈大帅把这件事交给他的第一天他就被陈谦宗一行人找上了门。 那位他只在半年前沈家宴会上见过的小少爷坐在轮椅上,手里握着枪,神色冷得好似要结冰。 更别提他旁边还坐着李家和陈家的掌权人,身后全是核弹实枪的士兵,漆黑的枪管在冬日一点寒光里刺得他眼睛疼。 他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对方一阵威逼利诱,他很快就服软了。 本来这件事他就不情愿,如今一条小命握在人家手上,事成了自己也能加官进爵,那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报社也早就被买通了,他别无选择。 只是他心里到底还是很惊讶,那个坐在轮椅上他几乎从未直视过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成长起来了。 叫人胆颤,还手握重权。 这已经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了。 时间很快到了第四天凌晨,大约早上八点后,关着沈毅的房间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 “沈公子,您好,冒犯了。”威尔逊笑容温和。 沈毅看着他,知道自己马上要开始接受治疗了。可是他依旧还是不敢相信,他的爱意只是一场荒唐的病症。 “我能,见见查尔斯吗”他坐在床上,恳求道,“就一眼,我就想看他一眼。” 威尔逊摇头:“抱歉,查尔斯王子最近已经回到了英国。” 沈毅眼里的光一下就熄灭了。 他这次和查尔斯见面,本就是偷偷摸摸,趁着他跟随访华的大使团来中国,两人才好不容易见了一面。 可 是他居然回去了 他知道,他爱他这件事,马上就要当成一种病被扭曲了吗 “冒犯了,沈公子。”威尔逊又说了一次这句话,然后吩咐人将沈毅带往刚布置好的治疗室。 沈毅被人抬进这间房间。 房间除了一扇门以外,全部都是密封的。光线暗淡,中央有一张铁床,四角处有铁质的手铐。 金属的幽光叫人后背发冷,沈毅沈毅甚至还看见了床边的电击仪器。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看着这一堆让人胆颤的奇怪摆饰,回过头,问威尔逊:“威尔逊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冒犯了,沈公子。”威尔逊这次声音很低。 沈毅惊恐地被绑到铁床上,手铐落锁的“咔嚓”声让他忍不住哀求起来:“我求求你,放开我,我没有得病我没有得病” 房间里无关的佣人此刻全部出去了,只剩下威尔逊和几名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 他们拿出不知从哪里来的男人和男人的运动视频,威尔逊对沈毅说:“沈公子,你别害怕,治疗过程会有些痛苦,但您一定会很快就被治疗好的。” 不久,房间里响起惨叫声。 “啊”沈毅全身抽搐,冷汗一滴滴流下来。 他挣扎着想要拜托这张困住他的铁床,他拼命想要弹起来,手腕和脚腕上一圈开始被手铐勒得发紫,沈毅不间断地吼叫,痉挛。 他开始感到身体发冷,手脚也开始肿大,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 威尔逊很满意,看着床上一次就已经意识几乎涣散的青年,他低声道:“再来。” 虐待而发出的痛苦嘶喊回响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这里是郊外,恶魔徘徊,无人知晓。 动手(二合一) 电击疗法持续了整整三天,沈毅那边不断开始出现状况,让沈大帅没顾得上关注沈续。 沈毅现在已经开始绝食,偶尔还会精神恍惚,情绪也非常不好。 “我建议暂停治疗,先对沈公子进行安抚,他现在情绪实在不好,我看可能会出事。”威尔逊这么对沈大帅说。 “不用管,一直电到只要能把他治好为止”沈大帅态度很坚硬地说。 任威尔逊怎么劝说,沈大帅都不肯改变主意。 “好吧,那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们再想其他方法。”威尔逊建议道。 沈大帅这次点了头:“不论怎样,尽快治好他。” 沈续这边也正在紧锣密鼓加快进度。 他上海的军队已经有大半都到了北平,他那个所谓的阿爹对他的事这么不上心他也实在没想到。 但他也没有多想,沈大帅那边的人他都已经收买得差不多了,只为保险起见,他想再等两天,等他的队伍全部到达北平。 姚芝也有好几天没见过沈续了,只有在前几天赵岳来交代了她两句,转交了沈续几句话。 说是他现在很忙,要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也不要慌张。 她自从听了这话就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安定不下来,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两天后,沈毅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继续电击治疗了,他整个人在短短几天之内瘦得脱了一圈,脸颊都凹陷下去。 这天早上,威尔逊更改了治疗方法,决定进行雌性激素注射以此减少沈毅对于男人的下意识爱慕反应。 也正是这天早上,天才刚擦亮,大街上突然“砰”地一声枪响。 姚芝几乎是立即就被惊醒了,她慌张地爬起来,枪声开始密集起来,而且似乎就在她隔壁的大帅府。 姚芝心里发慌,又想起沈续叫赵岳转交给她的那句话,她小心地贴着窗户,胸口心脏跳得飞快,想要努力听清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督军府虽然跟少帅府挨着,但督军府挨着的地方是少帅府极其偏远的地方,姚芝根本就听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枪声。 就在这时,她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姚显的声音传过来,他急切地说:“芝芝芝芝你起来没有,快给阿爹开门” 姚芝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跑出去,对上姚显焦急的脸。 “芝芝,你这个房间太危险了,离大帅府近,你跟阿爹下楼,到楼下休息。”姚显说道。 哪怕女儿的房间只是靠着大帅府的一处偏远地方,姚显作为阿爹自然也还是担心的。 姚芝被姚显拉着下楼,她心里七上八下,又记挂着她的沈哥哥,急迫地问道:“阿爹,大帅府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姚显把她带到客厅,瞧着心急忧虑的女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好像是沈家那小子对大帅出手了。”姚显说。 “沈哥哥出手了”姚芝大吃一惊,沈哥哥在上一世不是还要好几年才对沈家出手吗 怎么这一次这么快就出手了 姚显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他虽然认为沈家小子的确是卧龙,可他毕竟还卧着啊他这样直接对上沈家,胜算怕是不大。 他心里也实在很发愁,觉得沈续到底还是把这步棋走得太惊险了。 “芝芝,你在这呆着,阿爹出去一趟。”姚显对女儿说,“我去帮帮你沈哥哥。” 军营的军队他都基本上在尽力调过来了,隔壁大帅府枪声越来越响,姚芝惶惶不安。 在姚显披上军装出门的时候,姚芝忍不住叫住了姚显:“阿爹,你小心,你别出事” “放心。”姚显摸了摸女儿的头。 外面的枪声乱响成一片,还陆陆续续传来惨叫声。 姚芝蜷到沙发角落里,喃喃乞求着能让阿爹和沈哥哥都平平安安的。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隔壁大帅府枪声终于停了。 姚芝猛地惊坐起来:“是停了吗” 她有点不敢置信而紧张地问一旁的佣人。 “是的,小姐,枪声停了。”佣人低头说道。 “我去找沈哥哥”姚芝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往外跑。 “小姐现在不能出去,还很危险啊” “小姐,小姐” “您连鞋子都没穿好啊小姐” 姚芝一颗心在空中晃晃荡荡,落不到实处。心脏 收紧,她跌跌撞撞往外跑,好似时间一下就又回到了半年前她刚回来那天午后。 她一路抽噎着冲出家门,大帅门口有士兵把守,门内还隐隐约约能望见血迹。 姚芝刚靠进,门口士兵就用枪杆对准了她。 “什么人” 质问声如炸雷一般,姚芝都懵了。 她的心里只有沈哥哥,沈哥哥怎么样了,阿爹又怎么样了 门口的人到底是沈大帅的人还是沈哥哥的人 她这才发现自己鲁莽了,她一个娇养在闺中的娇小姐只会添乱。 就在这时,大帅府的大门被打开了。 陈谦宗一身笔挺的西装,一看见姚芝这衣服凌乱赤着脚流眼泪的模样吓了一跳。 沈续那小子心肝宝贝怎么成这样了,这沈续不得心疼死。 姚芝则在看见陈谦宗的一瞬间整颗心都安定下来了。 还好,是沈哥哥,沈哥哥赢了。 “放肆,这是你们司令的未婚妻,把枪放下”陈谦宗大喝一声。 门口的士兵一听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娇弱动人的少女,然后就连忙放下了枪。 他们司令有未婚妻哦豁,挺漂亮啊,真漂亮 “陈先生”姚芝开口,抽了抽鼻子,小声问道,“请问,请问您知道沈哥哥在哪里吗” “我带你去。”陈谦宗挥了挥手,“你别担心沈续那小子好的很,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你阿爹也是。” 刚才姚督军带人过来帮忙的时候他都惊讶了,随即又有点嫉妒。 唉,啥时候他老丈人也有这自觉性啊。 “谢谢。”姚芝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 “不客气不客气。”陈谦宗笑道。 此时的沈续正在沈家大堂,沈大帅被人按在地上,一脸不甘。 他咬牙切齿地说:“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靠上了陈家和李家两颗大树”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好掌控的,没想到居然是藏着毒牙的蛇。 轮椅上坐着的少年却神色清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给他一生带来不幸的父亲,语气淡淡:“阿爹过奖了。” 沈大帅气得身子发抖,放声咒骂:“你这个不孝子你不得好死” 沈续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原本清俊的少年人长相,他脸上那条血痕却凭空让他看上去有点恐怖。 沈大帅终于怕了,他低声哀求道:“阿续啊,你是不是对阿爹让你当挡箭牌这件事感到不高兴我告诉你沈毅在哪里,你去杀他,阿爹还是爱你的” 沈续眸子里的神情越发冷淡。 “真的你哥就在郊外一栋别墅”沈大帅迅速交代了地址,然后脸上咧着笑容,“你看” 沈续指尖轻轻摩挲过手里枪杆的纹路,他轻轻抬手,在沈大帅惊恐的目光里,连开五枪。 沈大帅抽搐几下,连呻吟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断了气。 沈续在这一刻有点晃神。 这个男人给他造成的不幸在这一刻突然全部涌上心头。许多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的,阿娘的虐打咒骂,阿爹的抛弃不喜,这一生从未爆发过的委屈瞬间决堤。 沈续手指指尖死死扣住自己掌心,他能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无法控制的情绪好像在他心脏里横冲直撞。 他喘气,知道自己好像又要发病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软绵绵,叫人心疼。那声音道:“沈哥哥” 他随即一愣。 转过身,芝芝正站在门口,流着眼泪看着他。 小姑娘轻轻露出笑容,又喊了一声:“沈哥哥” 这一刻,冬日初阳的光好似一点点从窗格一点点挤进来,细小的微光塞满这大堂每一个昏暗角落。 在光暖山高水又长里,沈续顿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都平静下来了。 阳光早已突破重重云层,沈续喘着气,努力挤出一个笑。 他伸出手,对他的姑娘温声道:“芝芝来”到沈哥哥这里来。 小姑娘立即不顾他满身血迹,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解救 沈续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轻声哄她:“好啦,不哭了,芝芝乖。” 他小心地握住她赤裸在雪地里冻得通红的小脚,心疼得不行。 “都是沈哥哥不好,芝芝乖。”他低下头,亲她的小脸。 姚芝细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哽咽道:“你脸上的伤,怎么怎么弄的” 沈续叹气,正想开口,就又被小姑娘打断,她软着声音还有点凶:“不许骗我” “是我阿爹前几日拿鞭子抽的。”沈续没办法,舍不得骗她,只好实话实说。 “他混蛋”姚芝一听就愤怒了,挣扎着就要从沈续怀里下去,想去踹地上的沈大帅几脚。 沈续连忙把她抱紧:“芝芝乖,你没穿鞋。地上凉。” 姚芝于是拔起他腰间的手枪,上了膛,她举着发抖的手,对着沈大帅的尸体开了两枪。 尸体身上瞬间炸开血花,姚芝吓得想哭,却还是很倔强地又开了两枪。 沈续抱紧他的姑娘,知道她心疼他。 “芝芝真好”沈续呢喃道,“芝芝不嫌弃沈哥哥脸上伤疤的,是不是” “他们都不疼沈哥哥”姚芝眼眶哭得通红。 沈续“嗯”了一声,他轻声说:“芝芝疼我。”芝芝疼我,就够了。 “芝芝疼沈哥哥,永远疼沈哥哥。”姚芝主动亲了沈续一下,安慰他说。 沈续笑了。 他鼻尖凑上小姑娘的脖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好甜”他又往上要去亲小姑娘的小嘴儿。 姚芝有点羞,轻轻挣了一下,却被沈续压在怀里,勾住了柔软的舌尖。沈续喘了一声,亲得啧啧作响,忘怀不已。 “咳咳”门口突然又响起咳嗽声。 一听到这声音,姚芝即刻吓得身体一僵,立即一把推开沈续。 沈续意犹未尽,可是一回头,只见姚显站在门口,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似的。 姚芝于是就被姚显带了回去。 沈续当时看着岳父恶狠狠的眼神,也有些窘迫。他吩咐人给芝芝拿来了鞋袜,然后就只能看着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被人带走。 温香软玉好似还在怀里,沈续指尖好似还有她柔软腰肢的温度。他在原地怔怔地摩挲了一下指尖,本就与小姑娘多日未见,此刻短短地见了一面,却好似越发想她了。 陈谦宗看沈续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愣在原地,忍不住也“咳”了一声:“阿续,人都走了。” 言下之意,快别看了 姚显是他带过来的,谁想到会坏了这小两口的好事啊,刚才那亲得,他都快听见沈续这小子狼吞虎咽的口水声了。 现在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弄得他都心虚起来了。 沈续终于堪堪回神,虽然心里惦念着芝芝,但该做的事他还是要做的。 临死前沈大帅说沈毅在郊外别墅,沈续手指扣了扣轮椅,对陈谦宗说道:“哥,我要带人出去一趟,麻烦你跟李济开先帮我看着沈家。” 陈谦宗立即保证说没问题。 于是沈续即刻带人赶往郊外。 他那个阿爹之前固执地认为沈毅是得了病,现在居然还把人转移出去了,想必怕是要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他就怕他去晚了。 三十多分钟后,郊外。 沈毅正被人压在手术台上,他激烈地反抗,可是却和过去几天一样,他根本无法拜托这张带给他噩梦的铁床。 他嘶吼得很大声,喉咙都发哑了,可仍然在不屈地挣扎。 “沈公子,您别怕,今天不会对您进行电击,今天我们只打针。”威尔逊微笑着安抚道。 可是沈毅根本不信他,前几日被绑在这床上被电压折磨得将近疯癫的他拼命吼道:“我没有病你放开我放开我” 威尔逊当然不可能听他的。 他连忙使眼色让下边的人准备激素。 沈毅再次被压在床上,他眼睁睁看着这一群恶魔又想出了新法子来折磨他,可是却没有一点办法。 他嘴被威尔逊塞进布块,堵住了。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几乎绝望。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就在威尔逊拿起针剂的那一秒,突然,外面传来了枪声。 威尔逊吓了一跳,门外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报信:“威尔逊医生,外面有人带枪闯进来了” 威尔逊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口就瞬间出现了一大堆士兵,黑洞洞的枪口 正对着自己。 他吓得连忙举起手来,身子都在发抖,针剂也掉到了地上。 只见门口出现了一名推着轮椅的少年,他脸上那一道血痕让威尔逊顿时就认出了他。 沈家那位没什么地位的小公子,他怎么 威尔逊还不知道沈家已经易主,他虽然怕得发抖,却用还不太熟悉的汉语对沈续恐吓道:“我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你阿爹吩咐的,你赶紧放了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只见那少年笑出了声:“我爹”他脸上的血痕让他看上去有些恐怖:“你是说,那个刚被我亲手弄死的人渣” 威尔逊心里一惊,吓得腿一软,一下跪在了地上。 沈毅被平安带回沈家的时候,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救了他的,竟然是这个从小到大没见过几面的弟弟。他更没想到,短短半年,他居然就有了动手端掉阿爹的实力。 他这个弟弟不简单。 虽然他现在精神出现了问题,偶尔会精神恍惚,但至少此刻还是正常的,他低下头,对沈续道谢:“谢谢你” 轮椅上的少年却神色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怪我杀了那个人渣。” 沈毅愣了一下,回答说:“没有。” 从他被送进那个手术室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对于那位他叫了二十几年的阿爹来说,究竟只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两兄弟一路再也没有说话。 回到沈家之后,这里的后续扫尾工作陈谦宗和李济开已经基本完成了,血迹也几乎全被清理干净了。 只有沈续一身血,身上没一处干净地方,也收拾了一下。他想起刚才自己又差点犯病,要不是芝芝赶到得及时,不然怕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对身后的赵岳说:“去帮我找莱斯德先生过来。” 赵岳吃了一惊:“先生,您” 沈续没说话,默认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快去吧。”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既然又犯了病,那就好好治。 他要跟芝芝在一起,谁也阻止不了他。 他不能再叫他的姑娘失望,他也绝不会再放手。 芝芝是他的 是沈续的 是沈续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