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可欺》 小考(河中污染) 这是一个黑匣子。 四面封闭,钢筋铁骨,四盏吊灯分别缀在房顶四个角落,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吊灯不知何故轻微颤动。 黑匣子里关着三十几个人,年龄集中在二十岁上下,应该都是大学生。 他们自进入黑匣子后就没有交流,每个人都在不动声色观察环境和其他人。 直到一个寸头青年主动开口:“我通过入学初考和面考才进来的,你们呢?” 他周围的人乐于打破平静,便一一搭话:“我网聊,对面邀我参加入学初考。他说他是教导主任。” “我保送。不过还是得参加面试考核。” “我爸妈是内部在职员工,他们有推荐位。也过了面考。” “门口电线杆的招生小广告说可以免试入学。” “……” 众人回头看发话的人,那是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一头醒目的黄发和苍白的皮肤,五官清秀,就是没什么精神气,像个熬夜打游戏的死宅。 “密大还贴招生小广告?”有人小声问。 “可能吧。”靠推荐位过了面考的红皮外套说:“我爸妈说密大今年扩招三万新生,开放欧洲、亚洲和北美洲三个区,设置三十个考场。新生还得通过入学初考、面考和加时小考才能顺利入学,这期间又刷下不少人。我们是新海城考场的第5批新生,听说前面已经刷下百来人。所以我大胆猜测,密大缺人,找不到生源就广撒网钓鱼。” “广撒网能钓到什么好鱼?一群臭鱼烂虾。” “密大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我们老实参加考试,披荆斩棘才到加时小考这一关,他们这群九漏鱼怎么就能免试入学!” “密大逼格在我心里没了。” “三流技校还有逼格?” “……” 众人无语地看向被他们吐槽臭鱼烂虾九漏鱼的黄毛丧批,有心反驳他的吐槽,但想想本科四年技校三年而密大确实只需要读三年,还有名言说本科动脑技校动手,密大好像动手的时候多一点,密大号称美利坚名校但其实千度不出来,说是三流技校也实在挑不出错。 但说密大没逼格,他们何苦为一个新生名额打得头破血流? 反观这黄毛丧批估计连密大全名都记不住,他就能获得免试入学资格,还tm是路边小广告钓进来的! 怎么能不让人心理失衡! 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也不想自降身价搭理广撒网钓来的‘鱼’,新生们若无其事地开启新话题,只不过这次下意识降低音量,不希望黄毛丧批听到后再吐出伤他们心的槽。 “说件事,密大今年分别在欧洲、亚洲和非洲开试点分校,欧洲选址大不列颠和毛熊,亚洲选址华夏和婆罗多,非洲选址拉哈伯。这也是今年为什么扩招的原因。” “论坛的新闻版块报道过这事,有人分析密大突然开设五大试点分校是因为近几年来,世界各地异象频繁爆发,机构需要输入更多新鲜血液。” “原来是这样。”有人陡然拔高音量,想起一件事:“说起异象,你们知道‘红舞鞋事件’吗?” “什么红舞鞋?没听过。” “是去年发生在欧洲一个名叫斯特拉斯堡的小村庄,全村一共1405人集体陷入癫狂亢奋状态,蹦跳七天七夜,等调查团抵达时已经活活累死七百多人的大诡异事件。” “新闻版块后续报道,说是集体癔症,也叫跳舞癔症,具体什么东西引发的没说,但直到现在还有调查团和教廷驻扎在那个地方。” “我也知道这事,而且诡异的是欧洲14到16世纪也有类似事件记载,几百个人突然跳舞直到力竭而死,死亡时表情扭曲痛苦,跟安徒生童话里中了红舞鞋魔咒的小女孩一样,所以被称为‘红舞鞋事件’。” …… 岑今抠了抠掌心,目光涣散无神,不想听但对面那群人音量太大了。 聊天内容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大意是欧洲的‘红舞鞋事件’和非洲的‘死亡海岸线’,前者去年跳舞癔症死了七百多人,后者今年开春游轮搁浅,船上两百人被枭首,尸体挂在海岸边风干但找不到凶手。 最近几年,世界各地频繁发生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异象。 一开始各国官方会做出解释,直到‘红舞鞋事件’和‘死亡海岸线’两桩异象相继曝出,民间揣测纷纷,官方沉默,不再遮掩。 年初还有人在网上爆料各国官方有一个专门清除异象的特殊机构,更有人直言二十世纪初兴起的克系神话世界观真实存在,诸神将于人间复辟…… 这两个爆料贴高挂网络,没被删除,等于官方默认。 不过这些异象距离普通人太遥远,不相信的人占多数,岑今则态度中立,对此没什么兴趣。 他去年靠勤工俭学考上新海城大学,上周被人举报校外替考,遭到退学处理。 行李大包小包出校门时,看见门口电线杆上贴着的招生小广告。 广告上说了,该技校免试入学,小考及格即免三年学杂费并有双学位证书,还有各种奖学金、贫困补助等。 对岑今来说绝对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至于全名密斯卡塔尼克大学到底哪来的野鸡大学,他不关心,只要毕业证书到手,保证能找到一个稳定轻松的工作就足够了。 岑今野心不大,工资满三千就满足。 所以比起异象,他更关注密大扩招这件事。 敢一口气扩招三万新生、开设三十个考场,说明该校财大气粗,贫困补助和奖学金金额绝对是令人满意的数字,只要努力点,说不定大学生涯会过得轻松一点。 岑今微微仰脸,眼里闪动着微弱的憧憬。 忽然头顶的吊灯增大晃动幅度,出现虚影,除了仰脸的岑今没人看见。 岑今心想,应该是小地震。 新海城靠近地震带,每年夏天小地震频繁但从不出大灾害。 就在岑今放空思维时,黑匣子突然响起三维立体音效:“各位考生上午好,欢迎大家参加密斯卡塔尼克大学一年一度加时小考。” “这场小考将决定你们是否有资格跨入新世界,成为密大的一份子——当然它还决定你们成为正式新生后分配到的同学、教师和资源。” 新生们瞬间停止说话,黑匣子里静若寒蝉,只有不知哪来的女声广播。 “话不多说,各位即将到达考场。” 新生们闻言,脸色微变,还有刚接触新世界观的人紧张得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岑今无动于衷,密大考官这套玩的就是心理压迫,他熟,谁先紧张就输了。 “诸位安心,密大会保障各位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那么,我现在宣布考题和注意事项,请各位牢记——” “注意事项1、诸神不可信。2、可视情况请求支援,校方酌情决定该生小考成绩。3、允许团队合作。4、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当你或你的同伴出现心烦意燥、脾气暴躁,幻觉、精神不稳时,立即中止小考并返回。如不能独立返回,应立即请求支援。” “现在宣布考题:请捞起河中的污染物。限时:180分钟。要求:无。” …… 此时,一辆四千马力巨无霸矿用卡车驮着一个方正密闭、特殊金属材料制成的纯黑色黑匣子行驶在通往新海城无人禁区的公路上,后面尾随三辆改装过的越野,头顶还跟着一架军用直升飞机。 中间改装过的越野车里,两边都是卫星监控装置和拼接面板,操作台上密布上百来个按键,而两名观察员十指如飞,几成残影,拼接面板迅速调出新海城卫星地图、无人禁区周边的遥感地图以及黑匣子里的监控视频。 密大教导主任十刹海背着手说:“新生们刚进黑匣子里,每一个都表现出警惕和竞争意识。当平静被打破,他们各自审时度势,评估哪些人是同伴、哪些人是竞争对手,有意无意形成一个小团体。当宣布可以团队合作时,这些小团体立刻达成合作意向。” 观察员:“这届新生很优秀。” 十刹海凉凉地说:“然而新生中混入了我们的考官。” 观察员:“……” 十刹海:“事实上无论初考、面考还是加时小考,都是综合新生个人素质,评估他们是否有资格成为密大学生的门槛而已,仅仅决定他们能不能接触真实世界的第一步。而且,” 他露出善良的笑容:“你见过哪个学校入学考试还搞团队合作?” 观察员:“……”哪个学校做得出故意诱导学生组队还安插间.谍这种事?! “不过这批新生确实潜力巨大。”十刹海沉声说道:“密大和机构商议后,于去年向全世界投放覆有高危级别的死神精神力的标记,拥有b级以上潜力的孩子才能看到。然而至今只有364人被记录到,华夏地区才67人。这批新生里,已经发现8人具有b级以上的潜力。” 潜力等级越高,能够承受的精神污染指数就越高,就能比普通人更容易清除存在于人类世界中不可描述的诡异。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 而密大就是从人海中挑出具有这类潜力的孩子,收为学生,将他们培养成一名专业的战士。 这批新生潜力无限,十刹海才会百忙之中抽空担任考官。 他一一扫过监控视频里每个新生的面孔,直到看见角落里的黄毛丧批,不由讶然:“这是谁?” 观察员:“他叫岑今。” 然后? “没了。”观察员说:“招生录入系统里有他的名字,需要调档案吗?” “算了。” 十刹海摇头,招生系统不会出错,可能是表现太普通,他没能记住脸。 观察员:“距离目的地:新海城无人禁区四海窟还有两百米,各单位注意减速,请做好领域调查、风险排控、精神污染指数记录……等安全准备。” 连续三遍通知,驮着黑匣子的巨无霸重型卡车肉眼可见的减速,停在无人禁区禁止进入指示牌前面的空地,随后是盘旋上空的直升机、三辆越野车逐一停在空地。 巨大的黑匣子迅速坍缩,被关在里头的新生们震惊地发现原本在市区的他们,此刻出现在一个万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中,万古寂寥与厚重古朴扑面而来,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黑匣子、巨无霸卡车和围绕在周围的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里是哪里?”有人低呼。 推荐位进来的红皮外套愕然,背教科书似的科普:“四海窟,新海城无人禁区,1981年发生数起游客撞见漂浮在空中的尸体而精神失常等诡异事件,后来被调查团接手,不久列作禁区。其名来自尸骸窟的谐音,因为传闻这里有一个地下水库,里面密布各个朝代的尸骸,像一个大型水葬墓穴。” “可我记得,四海窟被列入四级高危禁区档案!” 蛇人俑(护林员) “1981年发现四海窟大诡异事件,1982年列入四级高危禁区,监控至今,未曾失控。” 十刹海站出来说:“四海窟今天的确是你们的考场。 众新生看向人群中央的中年壮汉,这人相貌敦厚,上光头下草鞋,穿红色宽松麻布衣服,外罩一件密宗僧衣堆嘎,显然是一个藏密修行者。 “我是本场考试主考官,等你们入学那天就会认识我。”十刹海扬起敦朴的笑容:“各位都是年轻有为的好孩子,密大看重的潜力新生,我们非常期待你们的表现。家人们,孩子们,不要怕迈向未知的第一步,不要怕直面危险,因为你们身后还有老师,老师是你们坚实的后盾……” 一番亲切关怀的话语,已经让青涩的新生们感到温暖。 除了岑今。 岑今觉得十刹海很像自己去年暑假打工的那家电子币推销组织的老板,也是敦厚的面相、善良的笑容,开口闭口‘家人们’,后来因为搞传销被送进监狱。 那年他还拿到热心市民锦旗和一千五举报奖金,解决了半个学期的生活费。 岑今环视一圈现场,这么大的组织,最低五千。 “现在为各位分发一个卫星定位手表,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就按下手表上的黑色小按钮,我们会立刻展开营救。” 两名武装士兵搬出一个大箱子,让新生们排队领卫星定位手表。 “我在这里预祝各位凯旋——对了,补充一件事,虽然答题时间一致,但我们鼓励提前交卷。卷面整洁、答题速度、答案……这些都是评分标准。” 观察员嘴唇翕动,主任您做个人吧。 然而竞争的火焰已经燃烧,新生们几乎对这番话深信不疑。 十刹海声如洪钟:“我宣布考试开始!” 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学生化作几道残影飞快冲进神秘幽深的森林,慢了一步的其他人见状也迅速展开行动,成群结队越过禁止进入的黄色指示牌没入林中,朝不同方向跑去。 只有岑今没组队,一个人留在原地,注意到十刹海等人投过来的诧异目光,尴尬的笑笑,转身走进密林。 没走多远,岑今就听到身后成群的‘嗡嗡’声,回头一看却见是不足巴掌大的航拍无人机‘雨’飞过头顶,四下散开,很快消失在密林中,不见踪影。 价格上万的小型航拍无人机百来只,居然全部投入这场新生入学小考? 岑今惊讶,不是传.销组织? 他看着卫星定位手表陷入沉思,三流技校一场新生入学考有必要出动全副武装的军队和直升机吗?有必要投入上百来万的航拍设备吗? 哪个学校将无人禁区设置成新生入学小考? 哪个学校小考内容如此奇怪? 为什么其他人没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他们都参加过入学初考和面试考核,所以早一步了解实情? 刚才的红皮外套说无人禁区四海窟发生过大诡异事件,校方却将这里设置成考场,还附加实时航拍,确定能保护好什么都不会的新生? 该不会是披着魔法学校的皮,实际干着诱拐年轻人作死的新型直播秀吧。 自诡异事件接连发生,国内外很多网红为博眼球直播作死,的确出现过几例诡异现象,但无一例外被官方打假。 然而死亡海岸线被枭首的两百人,据说超过一半都是主播,上游轮前签了一份生死协议,在事故发生之前全程直播,暗网观看数据破亿。 事故发生后,缺了后半段的视频流出,创下千万刀的收益。 消息一出,各类恐怖探险直播秀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 难保这三流技校新生小考不是引诱年轻学生去送死的一场秀。 岑今回想上周拿着招生小广告去一个破旧旅馆面试,对方问了他名字年龄就让他签合同,他确定合同没问题才敢签字。 如今再回想合同条款细节,肯定确实没什么出卖生命财产等陷阱,岑今才暂时放下疑虑,打算找个靠近水源的地方躲两个小时。 不知不觉深入密林,四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古木,树冠遮天蔽日,密林深处越来越暗。四野阒寂,听不到虫鸣鸟叫,风不吹草不动,死气沉沉如一座大型墓穴。 四海窟是禁区,一定存在许多未知的危险。 岑今对四海窟了解甚少,只能凭直觉和课本学到的知识指引,尽量避开有可能出现野兽毒蛇的地方。 他手无寸铁,真直面野兽只能等死。 假如所谓的加时小考真是一场直播探险诡异的骗局,说明四海窟很可能像红皮外套说的,存在一个密布尸骸的地下水库。 既是骗局,那么‘老师们’所谓安全的保证则完全不可信。 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岑今听到涔涔水声,于是加快步伐,绕过一棵大树,如云开月明,只见一条湍急的河流自上而下,没入山涧,源头似乎是在山顶。 河水有点浑浊,河面密布枯黑的树枝,却没有半片落叶。 岑今蹲下,凝望河面,心想考题里的捞起河中污染物该不会就指河面漂着的黑树枝?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树枝动了一下,扭头看过去,河面平静,依旧是密密铺陈开的黑树枝,可能刚才底下游过一条鱼? 不过,怎么感觉这根枯枝特别弯? 快弯成一个圆圈了,柔韧性真好…… “同学?” 岑今回头,却见一个白衫女生出现在河边灌木后面,正微笑着看他,温柔询问:“你也是来捞河中垃圾的人吗?” 女生穿着长袖白衫高领,领口收拢到下巴裹住修长的脖子,肤色苍白,要不是领口边缘有一条手指粗的黑线,估计分辨不出肤色和衣服颜色的区别。 岑今:“你是……?” 女生微笑:“我是四海窟的护林员林晓,今天是我的值班日。我刚才看见有一群年轻人沿着河流的方向往上走,腕上戴着跟你一样的手表,你们是朋友吗?” “不是。” 不是无人禁区吗?哪来的护林员。 林晓:“我今天必须得清理河面的垃圾,你能帮我吗?” “不能。” “……”林晓甜美的微笑瞬间僵硬,“为什么?” 她很疑惑:“为什么?” 岑今感觉不太对。 林晓的表情还僵在微笑的弧度,两边唇角像被什么东西高高吊起,形成v字形,实际皮肉都不笑,脸部出现黑色的缝隙,而她浑不自知,仍尖锐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为什么!” 声音越来越尖锐、愤怒,像一把凿子狠狠敲进耳朵,撬开脑壳,露出里头跳动的灰白脑髓然后疯狂地翻搅,岑今头疼欲裂,但他习惯了疼痛,这种疼痛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河里那么多垃圾!我每天都要捞!怎么捞都捞不干净!为什么没人帮我?” 岑今瞳孔撑大,眼睁睁看着‘林晓’从愤怒到呜呜哀泣,嘴角却越吊越高,脸上、身上的黑色缝隙越来越多,‘噼啪’一声,黑白色的条状物掉下来,挂在灌木上。 定睛一看,却见是一条末端长着拳头大小瘤状物的白底黑点长虫,再抬头一看,岑今遍体生寒,一股冷得手脚僵硬的凉气自尾椎骨直蹿脑门,脑子瞬间空白。 却见‘林晓’脖子上那条手指粗的黑线消失,露出毫无色差的皮肤和衣服,她脸上的黑色缝隙增多,某个瞬间突然变成动态,猛地裂开,露出黑色的、豆子大小的眼珠子。 整张脸像蜂窝煤,几十颗豆子大的黑眼珠子镶嵌在苍白的人皮上齐刷刷转了一圈,一致定住,盯着唯一的活物。 岑今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炸裂,忍不住缩起脖子克制恶寒的感觉。 ‘林晓’高高吊起的v型嘴巴呜呜哀泣:“为什么垃圾捞不干净?因为你们,你们随处扔垃圾,你们都是垃圾。清除。清除。清除——!垃圾——!!” ‘林晓’发出凄厉而愤怒的惨叫,v型嘴巴肉眼可见的裂开,露出里头濡湿的肉.棍和尖锐的鲨鱼齿,脸上、身上出现越来越多的黑色缝隙,轻微的‘噼啪’声,像水泡爆开,黑色缝隙裂开露出黑色的眼珠,身上白色的部分缓慢蠕动。 仔细看,原来是无数条白色长虫附着在一张人皮,而这些长虫末端拳头大小的瘤状物的背面,正好长着三对黑色的眼珠。 成群怪异的长虫附着在‘林晓’这张人皮上,形成另类的人皮俑。 岑今忍住胃部作呕的欲.望,胳膊上全是浮起的小疙瘩,连小腿都在打颤。 而此时‘林晓’暴起,露出焦黑色蟒蛇尾巴的下半身,足有三米高,居高临下扑杀过来。 岑今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人皮俑紧追不舍,岑今特意朝障碍物多的地方逃跑,只听到后面呼呼风声,还有重物被劈碎的声响,眼角余光瞥见‘林晓’那张让密恐想劈碎的脸近在咫尺,就贴着他的肩膀,掉出来的舌头带着潮湿腥臭到让人想吐的味道,黏稠的唾液飞溅。 岑今绕过一棵大树,下一刻大树就被直接撕碎,木屑飞溅,擦过他脸颊流下一道血痕。 他跨栏,人皮俑直接撞栏! 跑得过才怪! 岑今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只觉得快窒息了,急促的喘息拉扯肺部便是一阵撕裂的剧痛,脚步越来越沉重,冷汗密布额头,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左下腹抽搐似的疼,太阳穴一跳一跳似要爆炸。 他想停下来,但后面的人皮俑不给机会。 就算现在回头喊我爱环境,也会被当成垃圾清除。 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逃出人皮俑的追杀。 回想刚才‘林晓’喊他的称呼,‘同学’,他没穿校服、没背书包,一般人不会称呼陌生人为‘同学’,除非‘林晓’之前遇到其他新生,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并分析出身份。 但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当时‘林晓’没有攻击他们。 为什么不攻击? 因为人多?还是新生里有让她忌惮的东西? 不管如何,朝着河流上游的方向跑就对了! 岑今咬牙,感觉脸颊已经沾到黏腻恶臭的唾液,刺骨的寒意牢牢贴在后背,他猛按卫星定位手表请求支援,只听‘叮叮’两下,传出机械的男声: “小考不足四十分钟,现在请求支援将放弃考试成绩。请问是否请求支援?” “是!立刻!马上——!”岑今狂吼,肺都快炸了。 “立即发送请求支援,3、2……” 岑今一半的注意力都在卫星定位手表上,得救的庆幸刚升腾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一条白色长虫飞过来,下意识抬手挡,‘啪’一声正中卫星定位手表,手腕骨裂似的剧痛。 “……吱,撤回请求成功。祝新生考试快乐。” 吱你妈吱。 “继续请求支援——”岑今疯狂按小按钮。 “请求支援只有一次机会。您已错过。祝您考试快乐。” “……” 岑今迎风流泪,狂奔如废犬。 就在他撑不住快要倒下去之际,终于看到前面几个漫步的背影,如此亲切、如此可爱。 岑今喜极而泣:“家人们!” 前面正慢悠悠寻找可爱新生们的考官听到这喊声,回头一看,被欢喜的岑今和他身后三米来高半人半蛇的异物刺激得瞬间支棱起来。 ** 禁区外,越野车里的面板切割成三十七个小屏幕,分别由散出去的无人机传回考场实时画面。 却见画面里,新生小团体基本被冲散,或单独行动,或两三个人一起,受到惊吓而精神萎靡,他们有些是遇到四海窟里的异物,有一些则是考官故意设置障碍恐吓而被吓破胆。 十刹海摇头:“全军覆没啊。” 观察员:“有几个孩子表现不错,已经猜到要去地下暗河。” 十刹海:“通知考官过去,增加点难度。注意不要让他们深入地下水库。” 观察员应是,准备联系混进新生群里的考官,顺手放大航拍考官的视频。 “几个考官正好聚在一起,让他们过去——” 话音未落,他们就听到十分激动的‘家人们’,一架无人机受控航拍呼声来源,刚好拍摄到面目狰狞的黄毛丧批和他身后生死相依的人皮俑。 “……” 十刹海镇定心神:“这是什么?” “新生岑今——” “我问的是异物。” “护林员:林晓。1981年生人,2004年任职四海窟护林员,同年七月被派去捞起偷渡进密林探险的游客扔进河里的垃圾,失足落水,不会游泳,慌乱中抓住枯枝挣扎,不慎捅到河边一个巨大的蛇窝……被发现时,身体已经成为蛇的巢穴。” “经虿盆之刑惨死,受四海窟地下河污染,尸体和怪蛇形成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 分级:一级危险异物。类人异物。 成长潜力:中级。 别称:护林员。蛇人俑。” 林中小屋(几率1%) 岑今看见前面几个人,‘林晓’也看见了。 她似乎很忌惮那些人,变得更加狂暴,脸上出现水波似的纹路,猛地裂开嘴巴发出比哭声更尖锐的啸声,腥臭的口气喷到岑今的脸颊,刺耳的尖叫直穿脑膜,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但比疼痛更令岑今恐惧的是他动作变迟缓了。 还是拼尽全力的奔跑但速度就是慢下来,双腿像塞了棉花变得软软的,浑身充满无力感,而‘林晓’的嘴巴裂成四片,如一朵缩小版的肉色尸臭花,中间伸出一根舌头‘簌’地戳过来,岑今头一歪,舌头穿透大树便将其撕得四分五裂。 岑今背脊发凉,头皮一冷,仿佛自己的脑袋被撕开。 那根长满倒刺的舌头拐了个弯朝岑今卷过来,在岑今惊恐的眼中慢速播放,他觉得这过程持续很长,实际从‘林晓’尖啸到抓住他不过短短四五秒。 长满倒刺、腥臭不已的舌头牢牢缠住岑今的脖子,不仅缠绕得越来越紧,还施力吊起岑今。 岑今感觉双脚逐渐离地,脖子刺痛,呼吸困难,胸腔因窒息而传来爆炸般的疼痛,眼前模糊,余光瞥见‘林晓’的脸凑过来,脸上密布的眼珠子冰冷兴奋,充满无穷无尽的恶意。 “清除……垃圾。” 前面三人飞快跑过来,但时间上来不及,‘林晓’拗断他的脖子只需要两秒。 岑今瞳孔急剧紧缩,他不想死! 尽管生活艰难,一直乌云罩顶,可他还是想活着,努力活着! 红血丝迅速爬满眼白,贯穿眼球,仿佛下一刻会有浓稠的鲜血流出眼眶,岑今双眼恐怖如恶鬼,瞪着‘林晓’舌头末端裂开露出鲨鱼齿扑向面门,距离近得甚至能看见牙床里的不知名碎肉。 岑今敢肯定被咬一口,半张脸都得撕下来。 他猛然出手死死抓住‘林晓’的舌头,瞪着近在咫尺的口器,腥臭的涎水滴落下来,而‘林晓’巨大的头颅就在肩膀一侧,无数眼珠齐刷刷盯着他,两只苍白的手臂抬起,五指成爪如钢刀,削铁无声,力大无穷。 岑今吃力地拽着‘林晓’的舌头,根本空不出手格挡其他攻击,就在‘林晓’的手快触碰到胳膊之际,他扭头一口咬住‘林晓’的脸颊并撕扯下一块肉。 “啊啊啊——” ‘林晓’发出凄厉的嚎叫,凶性大发,两只手握住岑今的肩膀就要用力扯下他胳膊之际,前面那三人终于跑过来,中间一人喊道:“头躲开!” 岑今下意识偏头,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噗呲没入‘林晓’的脸并炸开无数碎肉,‘林晓’的惨叫更凄厉,焦黑色蛇尾狂风扫落叶般鞭打树木,一些焦黑色皮块脱落露出里面红白交错的肉和血丝。 “接住!” 其中一人扔出手中的短刃,岑今稳稳接住,反手插.进‘林晓’的舌头脱离桎梏,三步并作两步跑开,只觉身后一阵疾风冲来,他来不及多想就蜷缩起背部就地滚了一圈,胳膊还是被‘林晓’的尾巴扫过,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这时,三名考官已到岑今跟前。 ‘林晓’见状,怒吼一声,怨恨不甘地看了眼岑今,甩着尾巴掉头就跑,几秒间滑入河里被黑色的枯树枝淹没,而直到整个河面的枯树枝扭动、蜕皮,才知道原来那是无数铺陈在河面的怪蛇。 岑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那是什么?” “护林员,蛇人俑,一级危险异物,还是最凶险的类人异物,没经过训练的新生遇见多半不死也残,你还算幸运。”刚才开.枪的考官蹲下来检查岑今的伤口,“皮外伤,止血就行。小考结束后去做个检测,看你有没有被污染。” 顿了顿,考官盯着他吁叹:“年轻人就是牙口好。” 岑今脸色一变,刚咬过‘林晓’一口,嘴里都是腐臭的味道,一被提醒当即恶心得呕吐。 考官好心递给他水:“喝点。” “谢谢。” 岑今抬眼打量眼前三人,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也是黑匣子里出现过的面孔,他以为都是新生,但听话里的老练,还有刚才处理‘林晓’时的熟练,怎么都不像新生。 他们还有枪。 普通新生哪来的枪?怕不是新生,而是混进来的校方。 如果这真是一场新生小考,安插专人进来应该是方便监考,可小考开始前,眼前三人分别在不同的队伍里,才半个小时就离开队伍跟同事会面也太奇怪了。 也许除了监考,还会故意增加考试难度……他们是考官? 反之如果是黑公司组织的一场大型直播,这三人也属于对立阵营,不可尽信,但无论哪种可能,他们目前不会无视新生的求救信号。 “你怎么惹到护林员的?小考前没背过考试范围,不知道那里是警戒区之一?” 禁区里还有警戒区? 所以校方只开放小考题目的区域,而他是不小心误闯护林员所在的警戒区,其他新生知道是因为他们提前划题了。 那么考试范围去哪里找? 新生里只有他直接跳到第三关卡的加时小考,了解的讯息远少于其他人,而其他人包括考官似乎并不知道他其实处于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没看完就睡了。”岑今苦着脸嘀咕:“不是说待够时间就能考过去?” 考官闻言,心中明了,又一关系户。 谁让密大毕业生是进入机构的唯一途径,而机构岗位待遇太好,家里有关系的人都想把儿女塞进安全岗位,殊不知这行为对其他没背景不得不上前线直面恐怖的人有多不公平。 考官们顿时对岑今没了好感。 三人对视一眼,正好想找新生教育,就他了。 “我叫周满,这两位羊城靓仔路成平、甘志义。”周满竖起拇指介绍身旁两人:“你呢?” “岑今。” 周满鼓励的笑:然后? 岑今挎起丧批脸。 周满:“……” 这烂脾气绝对是关系户! 周满:“你没同伴,不如加入我们?” 岑今虽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任何考官对浑水摸鱼的学生都没好感。 人都是人,道理肯定相通。 既然考官的存在是为了给新生增加考试难度,那么面对没好感的学生肯定舍不得‘好为人师’的机会。 岑今犹豫着答应:“行吧。你们先告诉我哪里是警戒区,四海窟里还有多少像护林员这样的恐怖异物,考题里的污染物是指河里那群怪蛇还是护林员……差不多就这些。” 周满三人互通眼色,由平易近人的路成平先开口:“四海窟主要的警戒区一共五处,分别是蛇人俑、也就是护林员,她徘徊在河流中下游地带,喜欢将看到的人当成垃圾清除。其次是哭孩、独脚地公和林中小屋,危险程度不下于护林员。第五处警戒区是地下暗河,题面里捞起河中污染物的‘河’指的就是地下暗河。” “不幸误闯警戒区,尽量别惹里面的东西,静悄悄跑。如果不幸正面刚上,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跑出警戒区就没事了。” “不能尝试沟通,和平共处吗?”岑今想起刚遇见的‘林晓’说话动作都挺正常,不由好奇它们是否有智慧。 “好问题,你是第一个提出这思路的新生。所谓骗鬼吃豆腐,你要是口才足够好,能搞定凶残的异物,那你可以当谈判官——就是调查团里负责谈判的,等你入学就知道了。” 岑今又问:“它们不能离开警戒区?” “禁区内,自由活动。不能离开警戒区是因为其他异物,它们会互相厮杀。” “那地下水库呢?”岑今想起密布无数尸骸的地下水库,不由好奇。 “不能去。”路成平三人格外严肃地警告:“地下水库是绝对禁区,是四海窟的核心污染源,绝对不能去。” “去了会怎么样?” “会死。” 提及地下水库,他们轻描淡写且描述最少,岑今却觉后背发凉,极简的介绍只能说明没有别的可能只有死一条路,连他们也特别忌惮。 岑今继续假扮脾气不好上面有人的关系户,不动声色套出许多话,基本可以确定学校是真的,但不知道是否正规。 警戒区的位置,以及警戒区里的几个特殊异物的特点,包括异物本身、异物危险级别的基础了解都套出来。 所谓异物即各种不能用现有科学解释和普通物理手段解决的特殊诡异,由异物制造的特殊事件被称为异象或大诡异事件。 异物通常占地为王,首先污染三寸之地,危险性不大,伴随成长过程,区域逐渐扩张,污染的区域越广,其危险级别就越高,如果对人类社会造成巨大威胁就会出动特殊部队联合官方进行大清除。 如无法清除则列为禁区。 异物级别根据其能力由低到高排列分别是:普通、危险、高危、灭世。 其成长/技能潜力由低到高排列分别是低、中、高,综合其本身能力和潜力一共划分五个基数,即一到五级。 其中类人异物是所有异物中最危险的存在,而灭世等级的异物则被称为‘神明’。 譬如护林员‘林晓’分级是一级危险类人异物,成长潜力为中级,也就是说她有可能成长为高危异物。 岑今的世界观岌岌可危,原来还以为异象距离自己太遥远,抱着不确定真假不相信的态度,没想到直接直面恐怖,还差点丢了性命。 现在离考试结束还剩下138分钟,想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恐怕不容易。 身边围绕三个不怀好意的考官,头顶还有不计其数的隐形无人机航拍,到哪儿都被监控,除非想办法甩开这些东西再偷偷溜走。 动荡的生活不适合脆弱善良的自己,他想退出。 岑今思索之际,路成平三人悄悄打手势,互通口号,由周满说:“通往地下暗河一共有三条路,分别会经过哭孩、独脚地公和林中小屋三个警戒区,没办法绕过,所以我们决定走林中小屋。” 岑今并不想去地下暗河,但是不能直说。 斟酌片刻,他问:“为什么走林中小屋?” 周满:“林中小屋不会在白天活动,只要不遇见它就没事。” 等等,为什么是遇见? 似乎看透岑今想问什么,周满低声说:“林中小屋是活的,不过白天遇见的几率非常低。” “多低?” “大概1%。” 那还好。 岑今松了口气,周满他们是考官,目前来看不会拿新生的性命开玩笑,关于林中小屋的科普应该都是真的,只不过除了林中小屋估计还有其他恐怖异物。 “走吧。”周满三人走在前面。 岑今抬头看了眼树冠,茂密的树叶间一点红光闪过,是航拍无人机。 他没多想,赶紧跟在周满三人后面,边走边问:“四海窟1982年被列为禁区,为什么2004年还会聘请护林员?还有游客偷渡进来,是管理不严?” 周满拨开灌木丛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说道:“四海窟最初被列为禁区的理由是磁场异常,旅人容易迷路困死在深山里,但每年还是有无数人偷跑进来探险。没办法,新海城的森林管理才聘请护林员,在河流中下游巡逻,而林晓是第二任护林员。她死后被污染,形成新的异物,机构才发现地下水库的污染范围已在不知不觉间对外扩张,于是采取措施,彻底封死四海窟。” 岑今拾级而上,石阶布满滑腻的乌黑的青苔,边缘处还有一层银白色的粘液,很像‘林晓’尾巴蜕皮后产生的粘液。 刚才摸过,手心里还有残余,岑今若有所思,蛇人俑经常爬这条石阶? 走了十几个石阶,来到一处平台,分别出现三条小路。 左边小路路口摆着一尊约莫两米高的奇怪石像,长着一张鬼脸,面中呈红色,其余部分全白,鼻沟深深凹陷,嘴巴紧闭,下巴一撇山羊胡子,两手抬起做遮掩脸的动作,下半身两条腿并立,脚掌一前一后,脚旁放着几张烧过的黄纸和蜡烛,不远处还有奇怪的碎骨。 右边小路前面十米处则伫立两根石柱,之后每隔十米便有两根石柱,形成石柱长廊。 岑今却觉不舒服,那两根石柱的制式有点像神道柱,即墓碑前伫立的两根石柱,从汉代开始流行,墓前开道,建石柱以为标,是通向陵墓的标识。 长廊似的神道柱通向山林深处,仿佛沿着石柱一直走就会进入某个不知名的陵墓里,和死人长埋在一起。 反倒是中间的小路最正常,什么都没有。 周满说:“这尊石像叫独脚地公,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山魈。” “它不是独脚。” 周满:“仔细看。” 岑今绕到石像的侧面看了眼,瞬间头皮发麻,原来这是两尊山魈石像背对背,正面嘴巴紧闭,背面咧嘴、数不清的牙齿暴突,尤为狰狞恐怖。 “独脚地公,山中鬼魅,原本是虚构的东西,明清年间被筑碑当成山神祭拜,后来有人生祭……受地下水库污染活了过来。独脚地公食人,最爱吃小孩。二级危险异物,是第2批新生小考的考题。” “题干是什么?”岑今问。 “‘元宝香烛,生肉血食,问独脚地公,金豆银裸在何地’,请照民俗做一遍,从独脚地公手里拿到一金豆、一银裸并活下来。这就是题干。” 岑今客气询问:“敢问多少人及格?” 周满:“挺多,一共五十名新生,过了十人。” 岑今倒吸口凉气,20%的及格率! 站在右边的路成平指着石柱说:“‘神道柱,打生桩,墓前开道,一步鬼蜮,一步神域,背娃娃,莫回头,九十九步到人间’,第4批新生的题目,要求是走到尽头,告诉考官你路过多少神道柱。及格率15%,警戒区之一‘哭孩’。” “中间介条路,系林中小屋警戒区。” 一直没说话的甘志义开口就是塑料广普,怪不得全程寡言少语。 岑今:“也是新生考题?” 甘志义点头,比了个‘三’,“第三批。” “护林员是第一批新生考题?” “对。” 岑今沉默,四海窟一共五个警戒区,而他遇见的护林员只是其中一个,已经无比凶险,听那些题面和超低的及格率也能知道其他警戒区里的异物只会更凶险。 可这些还都只是新生考题,那毕业生面临的异物是什么级别? 被定义为大诡异事件的红舞鞋和死亡海岸线到底有多恐怖,四级高危将近灭世级的地下水库又有多可怕? 岑今想象不到,并在此刻荣登国家一级退堂鼓vip会员,不愿再前进。 现在是大中午,遇见林中小屋的概率是1%,这处警戒区确实相对来说最安全,但他无意继续考试,现在调头往回走,小心一点避开护林员就能保证生命安全。 前提是避开航拍无人机,避免被发现他临阵脱逃的意图而派出考官阻拦。 已知周满三人是考官,大概率会在林中小屋这处警戒区故意设置陷阱,可以肯定危险级数低于护林员,才能保证考生性命。 而陷阱开始的这段时间,就是他脱离监控的最佳时机。 如是想着,岑今抬头,却发现前面早就没有周满三人的身影。 “周满?路成平?甘志义?”岑今站定原地,高声喊三人的名字。 然而无人回应,森林一片令人颤栗的死寂,连回声也没有,喊出去的声音仿佛被吞噬殆尽。 两秒后,岑今转身朝灌木最茂密的地方跑去,瞬间不见踪影。 良久,周满三人走出来,看向岑今消失的位置,一边拨开灌木一边联系观察员定位考生的位置。 禁区外的观察员调取那架跟踪黄毛丧批的航拍无人机,却没找到新生的身影。 不信邪的观察员连忙锁定附近所有的航拍无人机,查找一遍后还是没找到黄毛丧批,这还是她监考多次以来,头次出现失去新生踪迹的失误。 “不可能。” 周满敏锐:“发生什么事?” “新生,”观察员不敢置信:“不见了。” 另一边,刚钻出灌木丛,前后时间不超过20秒的岑今面无表情地看着距离他只有十米的一栋木屋。 一栋非常突兀地出现在森林里的,暗红色像泼了红油漆的破旧木屋。 “……” 说好的几率1%呢? 独眼怪(绝境) 那是一栋破旧的木屋,地板和墙根覆盖厚厚一层潮湿的黑色地苔,房顶和木质墙板被泼上红油漆,突兀而安静地矗立前方,给人以浓浓的不详和不适感。 岑今吞了吞口水,注视木屋,移动脚步,小心翼翼绕过木屋,拔腿就跑。 跑出大概百米,岑今回头,那栋暗红色木屋还停留在原地。 二层阁楼位置的小窗户隐约看到一道黑影,然而距离太远,没办法辨别那道黑影是真实存在还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岑今转过头来,表情瞬间僵硬,却见十米远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栋破旧的暗红色木屋!跟他身后那栋破旧木屋一模一样,却眨眼间出现在他的前面! ‘林中小屋是活的。’ ‘看到林中小屋的人永远无法摆脱它,除非主动走进去,在里面待满三十分钟并活着离开木屋。’ ‘二级危险异物,成长潜力中级,无法摆脱它的人最终会被吞噬,成为屋子的一部分。’ ‘曾经是第三批新生的考题,及格率最低,不足7%。’ ‘考题题面是:当它看到你,你很快就会意识到它是你的家。你看着它,然后走进去,再也不想离开,毕竟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家?’ ‘考生进入木屋待满三十分钟,每次仅限一人。’ 岑今回想周满说起林中小屋时的科普和考题题目,可以肯定林中小屋比其他几个警戒区都危险,题目里是‘它看到你’而不是‘你看到它’。 换句话说,是林中小屋主动狩猎,让看到它的人产生一种‘这是我家’的错觉,蛊惑猎物主动进屋休息,像一株猪笼草。 就算猎物警惕心重抵抗住引诱,但架不住林中小屋一直跟在身边不停引诱。 人总有疲惫的时候,一旦警惕心下降就会中林中小屋的陷阱,觉得小屋是一个安全的、可以长时间休憩的‘家’。 防御十级,加上咬死猎物不松口的耐心,怪不得同是二级危险异物的林中小屋却及格率最低。 时间流逝,岑今陷入沉思,回神后看向小屋,想着只要在他没被蛊惑之前赶紧离开警戒区就没事,“待满三十分钟并活着离开就能摆脱,考题也是待满三十分钟,看来三十分钟很关键——” 不对! 岑今猛地发觉哪里不对,他表情严峻到可怕,仔细盯着林中小屋,下一刻脸色铁青,像见到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距离缩小了。” 没错,在他发呆的片刻间,原本距离十米的林中小屋不知不觉拉近,只剩不到八米。 这异物居然可攻可守! 试问哪只昆虫能逃过一株会跑会跳的猪笼草的狩猎?! 岑今转身跑了十来秒停下,回头看木屋又缩小距离到五米,近得甚至能看到门廊下的蜘蛛网,而被他误以为泼了油漆的红墙皮似乎更像干涸的鲜血。 往回走,现在就回头,他还记得岔路口的位置,那里是三个警戒区的交界处,三个二级异物互相压制,应该属于三不管地带。 逃到那里就算安全。 岑今思索间,那栋木屋又拉近到三米的距离,这才是真正眨个眼的功夫就到跟前,而岑今不经意间又瞟了眼,心里对这栋木屋的恐惧消散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盯视的时间过长,习惯小屋的存在,脑子里也对小屋的结构充满清晰的认知,反而觉得小屋其实没有那么恐怖。 人们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他对林中小屋的恐惧便是如此。 先入为主的认知和想象渲染了恐怖氛围,在他心中植入恐惧的种子,当他发现小屋其实没那么危险,原先恐怖的印象就会迅速瓦解,所以仔细看小屋,岑今觉得这就是一栋很普通的木屋。 顶多样式老了些,外观破败阴森了一点,但是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家具齐全,从织花地毯、干净的餐桌到温暖的壁炉……就像家里一样温馨—— 等等,他家里哪来的壁炉? 岑今猛然惊醒,发现他已经一只脚踩在木质台阶,而他却对自己什么时候靠近木屋毫无印象! 他瞬间寒毛直竖,用全新警惕的目光打量小屋,这是一栋两层西式小木屋,约80平方,门口四个镂空木质台阶,台阶上一抹黑红色的拖痕延伸至门廊,没入门板里面。 门板没关紧,门口垂下来一条粗绳,绳子上面绑着一个很大的铜铃,因为光线和角度问题,岑今看不清铜铃的形状,但猜测那是简易版的门铃。 他的目光落在墙面上,木墙墙脚布满黑色地苔,墙面黑红色,散发刺鼻腥臭的味道,很明显这不是染料而是不知名生物的血液。 几乎铺满整栋小屋外观的鲜血,连木板都被浸透,呈现诡异的黑红色泽。 不详、恐怖、惊惧袭上心头,温暖的家和惊悚的怪物交替冲击感官,混乱、邪恶,认知出现错乱,岑今的太阳穴忽然针扎似的疼,额头瞬间密布冷汗,好处是他终于清醒,仿佛蒙在脑子里的薄纱被揭开,重新掌握冷静客观的判断力。 “林中小屋是活的,是它看到我而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无时无刻蛊惑着我,而我防不胜防。它会阻挡我离开警戒区,直到我疲惫不已,主动进入小屋被它吞噬。”岑今低语,冷静分析。 “我离开岔路口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最远跑出一公里,但是已经往回跑三分钟却没看到熟悉的景色,说明我已经受到蛊惑,可能就像民间鬼故事里的‘鬼打墙’,在原地打转。其他人遇到小屋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所以周满才会说遇到林中小屋必须进去待满三十分钟才有机会活着摆脱。” “题面里,也是要求考生待满三十分钟。” “半个小时,可能是麻痹活物精神使他们彻底放松的时间,林中小屋彻底活过来,开始吞噬消化,应该也是脱困的契机,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促成的契机。” “不管如何,我必须得进入小屋待满三十分钟。” 岑今按着太阳穴,慢慢走上台阶,扫过被鲜血洗过无数遍的门廊地板,来到门口,门没关紧,安置的门铃像掩耳盗铃多此一举,这小屋又不会因为客人礼貌而放过你。 他直接推开门,进去之前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铜铃,瞬间鸡皮疙瘩起并迅速跨进屋里反手甩上门,门关上的瞬间,头顶的铜铃掉下来,隔着门缝跟岑今对视—— 那是一颗中年男子的头颅与铜器融合的畸形铜铃,像是将人头活生生塞进狭窄的铜铃里而颅骨被揙平变形,脸部表情还保持着死亡前的扭曲痛苦。 如果刚才拉门铃,铜铃是不是正好扑他面门? 岑今后退,悬在门外铜铃里人脸突然移动眼睛跟随着他,岑今一愣,下一刻铜铃‘砰砰砰’剧烈撞击木门企图破门而入。 他来不及多思,赶紧从客厅里搬出沙发、桌椅堵住门口。 木门被撞得摇摇欲坠,好在一时半会进不来。 岑今松了一口气,转身打量林中小屋的内部结构,没留意到手腕的定位手表红光闪烁了几下。 小屋入口左侧是客厅,右侧餐厅,正对门口的地方则是厨房,而厨房的左右两边则是房间,三室两厅没有阳台。楼梯在客厅左侧,也是镂空木板。 客厅对着壁炉,壁炉很精美,刻满浮雕,和墙壁上的浮雕显然是同一个风格,凌乱粗糙的线条,扭曲的面孔和躯壳,人物和动物都有,借着昏暗的光线勉强能分辨出哪些浮雕是人、哪些是什么动物。 岑今皱眉,发现盯久了会觉得浮雕活过来,发出人类的、动物的凄厉惨叫。 他连忙移开目光,先去看厨房,里面刀具齐全,灶台、墙面和地板全是血迹,仿佛有人在这里分尸。 岑今握住一把砍骨刀,掂量一下后拿在手里防身用,又翻出一把西洋厨刀用布条包起,绑在小腿处,准备离开时瞥见角落里放着一个水桶。 走过去掀开水桶上的碎花布,看到里面一个满是血迹的麻袋,旁边则是折叠好的元宝香烛。 岑今若有所思,还有什么东西住在这里。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楼梯,他顿时悚然一惊,握紧砍骨刀瞪着阁楼的方向,寻思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爬上阁楼。 二楼就是阁楼,入眼是客厅,地面堆满鼓胀的麻袋,高高叠起,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中间空出一条非常狭窄的道路,通往里面的房间。 他小心打开其中一个,当看到只是普通动物的骨架便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人类尸体。” 岑今弯腰钻进狭窄的道路,两边和头顶都是装满动物骨架的麻袋,想想还真有些瘆人。 摇摇头,甩开瘆人的思绪,岑今来到t字形的廊道,两侧是房间,中间是厕所。 厕所门紧闭,两个房门也紧闭,唯一的光线来源被麻袋挡住,此刻环境昏暗而且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岑今一手握砍骨刀,一手握住把手,紧张得心脏跳动如擂鼓,额头一滴冷汗顺着鼻梁滑落,他一把压下把手用力推—— 没推动。 锁了? 岑今试着转动数下,房门纹丝不动,于是转身开另一个房门,也上了锁。 两个房间都上锁,那么刚才一闪而过的黑影有可能躲藏在哪里?还是房门从里面锁住了?这林中小屋到底是屋子成精还是屋主成精? 周满没说明白,小屋是活的,也可以指它有主。 如果有主,主人在哪?会是刚才的黑影吗? 三十分钟应该是个安全时间,如果他在安全时间里先发制人拿下屋主,是否能替代他成为小屋的主人? 岑今冷静地思索,丝毫没发现他思考的方向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围,竟是想利用可能存在的安全时间取代原主成为这诡异小屋的主人! 当然这么想的前提是屋主存在,并且岑今的武力胜过对方。 环顾满屋麻袋的岑今开始思考袋子里的骨头的作用时,余光瞥见身后厕所的门正缓缓打开,里头一片黑暗,却有一只苍白色、涂着红指甲的手搭在门边,从里面伸向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准备爬出来。 咕咚! 砰。砰、砰砰砰……心脏剧烈跳动致胸口疼痛。 岑今动弹不得,僵立原地,从脚到手被一股刺骨的寒冷包裹,极度的空灵和恐惧促使他疯狂分泌肾上腺素,汗液飞速冒出,脑袋空白几秒后开始疯狂运转,判断厕所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 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比如‘鬼’?还是‘怨念'或是跟护林员一样被污染的异物?能不能靠物理力量打击?对方是否掌握非物质力量? 己身与之对抗,胜算多少? 不!不能正面对抗!甚至不能被发现! 当岑今透过门缝里的镜子看到一点厕所门后的端倪,他就知道绝不能被里面的东西看到,毫不犹豫飞快跑下楼,刚踏至最后一块木质台阶便听到巨响从门口处传来,门板颤动,堵住木门的家具发出‘吱’一声向后挪。 透过门缝,岑今看到铜铃里的面孔充满恐惧之色,旁边还有一具高大畸形的身体拖着麻袋,麻袋滴答滴答往下掉血,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厚厚的血痕。 那道身影弯腰,一张扭曲古怪的非人面孔赫然映入眼里,竖立的巨大的眼睛,畸形的扁扁的头和脸、没有头发,脸上横竖两条缝,像缝合起来的痕迹。 没有鼻子,独眼下面就是没有唇壁的嘴巴,露出两圈相互嵌套的牙齿。 那颗巨大的眼睛正安静地盯着门缝扫视木屋,借铜铃遮挡,如果岑今下来时没听到撞门的动静匆忙跑下来,绝对会被看个正着。 如是一想,岑今心中后怕。 但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因为厕所里的东西快爬出来了。 岑今抬头,看到一缕黑发垂落在镂空的木质楼梯,来不及多想,前后夹击必须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窗户打不开没法跳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横穿客厅跑进卧室躲起来。 说不定卧室里的窗户能打开。 岑今死死盯着门外那只眼睛,心里不断默念快走快走,只要门外的异物抬头继续撞门,他就能趁这空档横穿客厅。 楼顶的东西已经向下爬,因岑今躲在死角处,那东西暂时没发现,不过它的头发似乎有意识,像无数条蛇缓缓蔓延,铺满楼梯,裹住墙壁,顺着木质台阶滑落到地板,一缕头发就在岑今身边,就快触碰到他的脚踝。 岑今屏住呼吸,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的异物起身,就是现在! 他飞快穿过客厅、厨房,跑向右边一间客房拧开门把钻进去,门刚悄悄合上的瞬间,外面巨响传来,那高大的怪物拖着麻袋进来,而阁楼厕所里的东西也爬下楼梯,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环顾四周。 岑今一进屋,立刻滑落在地,大口呼吸,心口传来窒息般的疼痛。 过了一会儿,岑今打量客房,窗户被封死,没法跳窗,看来唯一的出路是正门,但现在外面两个怪物把守,而他确定一旦被发现绝对跑不过那些非人类的异物。 他也不是第三批新生可以选择放弃考试,请求考官支援,定位手表只有请求支援后才会开启定位,请求失败后,就是个摆设。 这处境……完全就是死路一条的绝境啊。 哭孩(神道柱) 岑今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动静,木门被撞开,外面的怪物大步走进来,重物在地面拖行的动静十分明显,最后停在客厅。 几秒后,传来楼梯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 怪物上楼,过了一会儿又下来,进入厨房剁东西,菜板砰砰响。 岑今趴在地上透过门缝朝外看,隐约见到厨房里忙碌的怪物背影,还有他握在手里的砍骨刀,正在肢解什么,鲜血四溅,这就是地面、墙面和天花板厚厚的血痕的由来。 这时,怪物剁下一条腿扔进桶里,那桶的旁边则摆放元宝香烛和一个沾血的麻袋。 岑今死死瞪着桶里的腿,皮肤青灰色、皮肉紧绷枯瘪,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的肢体,紧接着独眼怪物剁下另一条肢体扔进桶里,而这回岑今看清楚那分明是人类小孩的手臂! 手掌垂在水桶的边缘,骨瘦如柴,但什么人类的皮肤是青灰色的? 那不是人类。 四海窟是禁区,护林员事件后监管森严,除了新生和考官没有人类进来,何况小孩。 忽然,岑今听到窸窣的声响,却见有黑色的头发顺着门缝爬了进来,他慢慢回头,赫然撞见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正趴在地面透过门缝凝视着他。 “!” 别问他为什么没有五官还能凝视,任何人发现自己跟异物脸贴脸就一门缝的距离,还能产生什么有逻辑的想法? 岑今差点尖叫,感觉心脏在这一瞬间直接跳停,一动不动,身体僵直,与门外的东西面对面,好在门外那东西没有进来,盯了一会儿就游走了。 原来那东西没有五官,五感不灵,而头发是它的触觉、眼睛和嗅觉。 当这东西爬过去,岑今才完全看清它的模样,这是一个赤1裸的无脸女人,青白色皮肤,全身被头发包裹,刚才在厕所里看到的东西就是它。 这时厨房里没有动静,独眼怪物朝客厅走去,在岑今的视线死角范围,长发无脸女也游走。此时房间内空旷幽深,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岑今起身,坐在床沿思索如何逃跑,不自觉倒在床上,发现床垫柔软且弹性十足,完全贴合人体骨骼,仿佛全身按摩,舒适不已。 昏昏欲睡之际,定位手表突然红光闪烁,扰得岑今很烦,抬手拍向定位手表,一股疼痛立刻袭来,“嘶——”岑今猛然清醒,发现自己右手握砍骨刀拍着左手,还好刀背向下。 而他的身体已深深陷入床铺,差点就被床吞食了。 惊觉自己又被蛊惑,差点睡着的岑今抹了一头冷汗,赶紧离床远远的。 “完全猝不及防,小屋里到处都是陷阱,一不小心死了都不知道。”岑今轻声:“不过这小屋是放松精神的好去处,还能治疗现代人脊椎劳损等问题,要是挂牌对外开放收费……” 当然也只是想想,林中小屋太凶险了。 岑今看着手表,之前进屋时计算过时间,已经待满三十分钟,是时候逃出小屋了。 他拧开门出来,后背紧贴墙壁观察客厅,客厅昏暗,几缕光线透过木板缝,勉强能视物。 岑今环视一圈,在靠门的角落里看到躺椅上的独眼怪物,它右手松松抓着把锋利的斧头,胸膛一起一伏睡着了。 岑今心想,小屋的蛊惑功能是不是也对这些异物起作用? 独眼怪物距离木门四米,两三步能蹿到门口,他必须得小心,尽量放轻脚步走到木门,但需要防止门口那颗铜铃头的袭击。 还有长发无脸女,岑今没看到她,估计回阁楼厕所了。 他先去厨房的水桶里捞出一只手臂,用麻袋包裹,悄声走到门口,快速拉开木门并在铜铃头龇牙扑过来时,眼疾手快的将手臂塞进它嘴里,然后大步跳出去。 铜铃头大口咀嚼,吃东西的速度非常快,肉和骨头被嚼碎混在一起发出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岑今关门,三两步到台阶,不知怎地回头看了眼铜铃头,惊觉手臂已经被吃完,更恐怖的是铜铃头冲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下一刻张口尖叫。 尖叫声吵醒独眼怪物,‘哐哐’两声,木门突然被拉开,独眼怪物跟岑今面对面撞个正着,岑今咒骂一声,转身钻进密林玩命飞奔,而独眼怪物怒吼一声,举着斧头紧追不舍。 呼、呼…… 岑今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感觉后脑勺一把闪着寒芒的斧头时不时掠过脖子,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跑!调动全身机能用尽全力地跑,慢一分一秒就会尸首分家。 好在他察觉前面的灌木丛十分熟悉,很像他半小时前钻进去的那片,如果是那片灌木丛,只要穿过去很快就能到达岔路口摆脱林中小屋的追杀。 但如果认错,他会因障碍物的阻碍而被砍死。 警戒区的范围太广,一直留在这里迟早是盘中餐,而他清楚自己体力撑不了多久,所以只能赌一把! 岑今咬牙,表情颇为狰狞,高高举起小屋里顺来的砍骨刀便照着灌木丛疯狂砍劈,在独眼怪物的手碰触到他肩膀时,头也不回地给了一斧子,顺利穿过灌木丛,见到熟悉的石阶,不由产生逃出生天的庆幸。 三步并作两步跳至岔路口,岑今急刹车,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林中小屋停在上面五六米的位置,独眼怪物就站在门廊上,愤怒地劈砍着木门。 与此同时,阁楼的小窗户出现一道身影,有黑色的头发爬出窗缝。 它们盯着岔路口的岑今不肯走。 岑今冷笑,冲小屋竖中指,“老子不陪你们玩。” 他转身向下走,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不远处两棵大树中间,‘林晓’正冲他狞笑。 岑今:“……”不是,他杀人放火还是干嘛了?至于搁这儿堵后路吗? 独眼怪物停下劈砍的动作,脸上都是一览无余的恶意,两圈套在一起的牙齿张开,露出血淋淋的舌头,而阁楼里的无脸长发女人的头发已经快覆盖外墙了。 前狼后虎,无处可逃。 左右两条路,也只是通往十八和十九层地狱的区别。 “就完全不给活路?行,你们要这么做的话,我跟你们耗。” 黄毛丧批直接原地坐下来,心想等到考官或其他考生就好了,他们比自己熟悉异物,肯定有办法对付这些异物。 然而他主意打得再好也架不住异物的贪婪,要知道一落单的大活人在四海窟这群素了多年的异物眼里,等于行走的唐僧肉,浑身冒着肉香气,值得它们拼死冒险一把。 何况不一定会碰到左右两边实力相当的异物,只要速战速决就行。 于是不到两分钟,林中小屋里的独眼怪物便朝一步步朝这边走来,护林员也向这边移动,还插着短刃的烂肉似的舌头垂落下来,腥臭的涎水一滴接一滴。 岑今脸色剧变,疯狂按着定位手表,寻找航拍无人机的位置,然而连个影都没有,定位手表也只会一遍遍祝他‘考试快乐’,快乐你妈批,都tm一脚进快乐老家了! 求助无门,只能靠自己。 现在有两条路能走,独脚地公及格率20%,哭孩15%,前提是考官在场,而且他们当时一定在场才能保证考生性命无虞,所以及格率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当成生存率。 独脚地公爱吃小孩,力大无穷,是民俗传说里的山魈,血厚、强物理输出,由石像背对背特点猜测很可能成对出现,攻击性双倍。 哭孩的题面最浅显,无论是‘神道柱,打生桩’还是‘背娃娃,莫回头’都提示清晰,考题要求最简单,当然最简单可能意味着危险系数最高。 岑今思索的时候,护林员‘林晓’和林中小屋两只异物加快速度,狂奔而来。 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抢完食物后飞快退回警戒区,避免停留太久遭到其他异物的围剿,所以它们争先恐后,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时间不多,岑今必须在三秒内做出抉择,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回想一路收集到的信息并从中挑拣出可利用的信息,3秒、2秒—— 一道破空声传来,独眼怪物挥舞着锋利的斧头朝岑今的脖子劈来,岑今扭头跑进哭孩警戒区,斧头落空。 “吼——!” 独眼怪物愤怒地嘶吼,不甘的原地徘徊,怨毒地瞪着岑今,半晌后退回林中木屋,似乎打定主意守在路口等岑今出来。 岑今看到护林员也在原地蹲守。 他坚定地走向神道柱,来到第一座神道柱跟前,忽然一道阴风吹来,冷得他直打抖,衣服被冷汗打湿,黏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岑今深吸一口气,没发现定位手表红点闪烁数下。 “神道柱,往生魂。打生桩,祭鬼神。希望不是鬼魂灵异类的东西,”向前迈步,岑今喃喃自语:“虽然都是现有科学难以解释的诡异,但是厉鬼壁怪物壁所有诡异。” 一脚落地,入神道柱,岑今耳边突然响起小孩的嬉笑声。 打生桩(除掉林中小屋...) 岑今缩回脚,笑声即刻消失,仿佛幻觉,但他知道不是。 顿了两秒,他向前两步,伫立在神道柱的影子下,凝神静听,没有小孩的笑声和阴风,四周围一片诡异的死寂。 岑今观看第一座神道柱,两根圆形石柱间隔两米,左右对立,柱身高两米,直径约四十公分。柱身雕刻一道道竖纹,柱首雕刻录文的石板刻着陌生的符文,石板之上的蹲兽则是一只凶神恶煞的镇墓兽。 那镇墓兽身形如孩童,象耳长臂红爪,全身漆黑,獠牙大口咬着半截孩童残躯,形象十分怪诞邪恶。 所谓神道柱即以石柱为标作开道之用,意喻跨过神道柱就是走天道、走死者之路,通往寺庙或陵墓,是神明或死者回归前必经的道路。 所以考题里的‘墓前开道,一步鬼蜮,一步神域’便是这意思,前路通往寺庙则迈入神域,反之则为鬼蜮。 问题是神道柱柱首的蹲兽一般为祥瑞,这里却是镇墓兽。 镇墓兽通常置于陵墓里,用于镇压邪祟,保护墓主人,且一墓一主。 一个陵墓里只能放一只镇墓兽,否则自相残杀,不得安宁。 然而这里有无数座神道柱、无数镇墓兽,怪诞邪异而且不合常理,感觉这处警戒区像是一座大型群葬古坟场,每一座神道柱代表一座古墓,古墓里封着恐怖凶猛的异物。 岑今盯着石板上的录文,一共四行,不是他熟悉的繁体字,而是笔画更圆润繁复的大篆。 大篆跟近代繁体区别有点大,岑今连蒙带猜翻译录文的大概意思:这里是富饶的土地,百姓依赖它生存,但森林里有某种邪祟十分残暴,为了镇压而铸神道柱和镇墓兽,希望能够铲除害人的东西。 但每一座神道柱快完成之时,总会莫名坍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特地遵循祖先们的做法,终于恢复平静安康的生活。 立柱时间,民国三年三月。 “祖先的做法……什么做法?” 录文三言两语写明夯筑神道柱的来龙去脉,却在‘祖先做法’这里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岑今回想题面,不希望是他猜测的那样。 他走到第二座神道柱,石板内容一样,时间从民国跨越到清乾隆四十五年三月,然后是第三座、第四座……直到第十三座神道柱,时间停在元朝某年的二月,石板内容有了新变化。 “先知慧言,纵目来告……什么送童子?置桩中心,石灰浇之。民争之,讙哗奔走。”岑今皱眉:“意思是有一个先知告诉当地百姓,某个装神弄鬼的人……也有可能是假扮神明的异物,‘他’要选童男童女祭祀,帮助镇压邪祟。百姓认为是好事,争先恐后送上子女?” 意思差不多,除了某些关键代词认不出也猜不出来,比如纵目指什么,先知指谁,挑选童子的‘神明’是什么形象……以他匮乏的知识,目前还看不出来。 从这座神道柱往上数,每一座神道柱录文石板都有这句‘先知慧言’,说明这就是前十二座神道柱石板录文里指代的‘祖先做法’。 岑今停在神道柱长廊的中间,身前身后都是一座座精美的神道柱,如不深思其背后恐怖的含义,这建筑堪称宏伟壮观,极具历史研究价值。 每一座神道柱代表某个朝代,数十座神道柱并立如一条时间长廊。 一进一退,便是百年光阴。 这条神道柱长廊如对外开放,绝对轰动考古界。 岑今叹气,走到这里,信息已经掌握得差不多,可以准备破局自救了。 石板录文内容结合考题分析,从远古时代开始便有生存在这片土地的百姓通过夯筑神道柱和镇墓兽,镇压凶残的邪祟。 但是夯筑过程屡屡失败,于是出现一个先知,告知百姓献祭孩童,最后立柱成功。 而在建筑这一古老行业里有个陋习,如果工程无故失败则说明土地被惊动,需以活人入桩作祭,其中孩童天真纯洁,是最适合的活人祭品。 俗称‘打生桩’,流传于亚洲各地,也被称为‘人柱’或‘活人奠基’,有说法打生桩源自《鲁班书》失传的下卷,当然真假不知。 这条神道柱长廊可不止一百座,死在打生桩陋习的孩童估计超过两百,只是不知道最早一座神道柱源自哪个朝代。 岑今握紧砍骨刀,一边向前走,一边在心中默念:时代久远,怨念深重,怎么看都最难对付。这警戒区叫哭孩,又处处跟小孩有关,百分百是类人异物。 类人异物会说话、会思考,可以沟通,友好谈判,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希望‘哭孩’懂得如何选择。 “当然被弄死的几率更高。”岑今小声吐槽。 他正了正脖子,感觉脖子很僵硬,后背很重,好像肩膀上压了什么重物导致背部脊椎那块酸痛不已。 数到第十九座神道柱,岑今累得气喘吁吁,一阵阴风迎面吹来,他冷得直打哆嗦,抬头看发现不知何时乌云滚滚,遮蔽日光,天色昏暗下来,视物变得很困难。 林木茂密,万籁俱寂,一座座神道柱宛如一块块耸立的墓碑,似有亡灵坐在墓碑上,沉默地注视着人类,伺机将他拉入坟墓里成为它们当中的新成员。 本就怪诞的镇墓兽在暮色映照下变得更加狰狞惊悚。 阴冷的风灌过耳边,还能听到挟裹在风中的笑声。 那是孩童的笑声,若有似无,由远及近,乍一听又恍惚觉得就在耳边。 “嘻嘻……” 一连串的嬉笑声随着阴风灌入耳朵里,一个小孩的笑声尚能夸其可爱悦耳,一群小孩的笑声就是刺耳聒噪。 尤其这阵笑声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响亮,岑今数到第二十一座神道柱时,笑声直贯入脑,既像疯狂的尖叫又像卡带的收音机发出尖锐的嚎哭,耳膜传来被刺穿的剧痛,像一把锯子来回割锯脑子。 岑今疼得冷汗涔涔,脸色苍白。 黑暗、孤独、阴冷,极致的痛苦和怨恨伴随着笑声猛地灌入大脑,猛烈的冲击使岑今在瞬间产生幻觉。 黑色的大山,一群古人沿着山峦脊背,或扛着建筑材料、或手握长条竹片沉默前行,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一处空地上,众人遥遥望着山顶的位置。 岑今恍惚间站在人群中,被大人们包围着,旁边是一个满脸欢喜的女童,大人们将他和女童分别放进左右两根石柱的圆心,一个老人狂热地跪拜,用岑今听不懂的古语呢喃,身后一群人哗啦啦跪倒一片,脸上全是狂热的表情。 最前面一个山羊胡中年人,面目看不清晰,披着较为简陋的萨满祭服,头顶戴着一个颜色艳丽的鬼面,鬼面双眼突出,形状似竖立,而他肩膀、腰间都佩戴鲜艳的鸟羽。 他举起双手做祈天状,语调平缓地颂读腔调怪异的古语,随即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天摇地动,似乎有不知名巨兽的吼声撕开地底即将从深渊里爬上人间。 吼声震得岑今魂飞魄散,但在场其他人不以为意,甚至将异象视为神迹,对山羊胡的先知推崇备至,敬若神明。 孩童见状,嘻嘻大笑。 大人们狂喜,三跪九叩。 岑今内心觉得荒诞,想要逃离,但他支配不了手脚,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振动,听到自己的笑声。 随后两名壮年人上前,手持木质漏斗,插.进岑今的嘴巴里,岑今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真实的自己疯狂挣扎、呐喊,却被困在一具幼小的身躯里,这具身躯好奇欣喜地期待接下来的仪式。 因为父母告诉他,他要去仙界了,那里应有尽有,他将永登极乐。 另一名壮年人将泥白色的石灰砂浆倒进漏斗,顺着漏斗嘴灌进嘴里、咽喉里,流过食道、进入胃里,直到一桶石灰砂浆灌完,五脏肺腑里全是石灰砂浆,迅速凝固、硬化,快速破坏肠道和脏腑功能,将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雕塑,可怕的酷刑才停止。 有人喊话,还是古语,岑今这次听懂了,他在喊:“落桩——” 不!他还没死! 你们被欺骗了,我们被欺骗了,你们欺骗了我们! 好痛啊啊啊啊! 岑今的意识在尖叫,早在石灰砂浆灌入喉咙时,他和对面的女童就痛得惨叫,发疯挣扎,然而无济于事,一个小孩怎么敌得过一群大人? 厚重的石灰砂浆淋上来,四周围被封得密密实实,良久后,人们如潮水般退去,死寂覆盖而来,他们被遗忘在这里,百年千年,越来越痛、越来越恨,直到某天突然睁眼—— “咳咳!” 岑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神道柱和打生桩的由来跟他猜测的一样,他们最初镇压的‘邪祟’是地下水库里的东西,后来受先知欺骗,以为当人桩是送子女去仙界。 这陋习持续到民国,地下水库里的东西进入活跃期,污染神道柱长廊经年累月形成的怨气,从而诞生名为‘哭孩’的异物。 哭孩,准确叫法应该是怨童,主要由孩童被灌入石灰砂浆时的剧烈疼痛构成,以石柱里的孩童身躯为载体。 怪不得这么一座宛如大型群葬墓的千年神道柱里的异物只是二级危险,原来民国时期才被污染。 岑今背脊忽感阴寒,眼睛向下,瞥见脖子被一双青灰色的小手圈住,透过砍骨刀光可照人的刀背,他看到后背上匍匐着一个全身鸦青色的孩童,双眼全灰白,面孔出现无数道皴裂的黑线,像破碎后粘起的瓷娃娃。 被护林员和林中小屋里两只异物疯狂追求过的岑今表示,还挺眉清目秀。 怨童:“嘻嘻。”露出一口锋利的黑牙。 岑今丧批脸:“别笑,牙齿漏了。” 怨童:“?” 岑今:“笑不露齿才是真漂亮。” 怨童:“……” 它向前爬,想引诱岑今回头,然而岑今就是目光笔直,搞得它有点迷惑,之前遇到的人明明都会吓得频频回头,精神崩溃并试图甩脱它。 怨童有点好奇,伸长脖子,头快碰到岑今的脸颊,双手牢牢掐住他的脖子,就快爬到正面让这人类直视它时,忽然停下,低头一看,正和砍骨刀刀背的倒影对个正着。 岑今尴尬一笑,“我是厨子,你信吗?” 怨童陡然愤怒,张口尖啸:“啊啊啊——” 岑今差点拿不稳砍骨刀,又是剧烈的头痛,令他心惊胆战的是每一座神道柱里爬出一个青灰色皮肤的怨童,脸上挂着似哭似笑的表情,恶毒又疯狂地盯着他,仿佛准备扑过来分食他的鬣狗。 他想起题面里的‘背娃娃,莫回头,九十九步到人间’大概就是现在这情形了吧。 如果只背一只怨童还能勉强撑到九十九步,要是两边一群怨童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你,以你为中心慢慢聚拢,那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过关。 “我没恶意。”岑今一边想着痛也好怨也好,被污染的异物就是类人异物,一边组织话术尝试沟通:“我也被灌过石灰砂浆,尝过和你们一样的疼痛。” 疼痛能忍,就是差点被呛死。 密大那群考官科普哭孩时,居然遗漏它会把人拉进死亡幻境这么重要的信息,按理来说,不该犯这种错才对,还是说这也是考试一环? 岑今有些疑惑,殊不知除了他,该警戒区从来没有考生见过死亡幻境。 “我了解你们,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而且我是个好人,爱心多到无处安放。” 怨童停止尖叫,但掐住岑今脖子的手迅速收拢。 感到呼吸困难的岑今语速飞快:“我能帮你们除掉林中小屋——就是经常偷猎你们的独眼怪物和长发无脸女。” 附加题(独脚地公) 林中小屋里,独眼怪物在厨房里分尸的那具尸体分明是小孩,然而四海窟是无人禁区,除了考生和考官哪来的人类? 更不可能是个小孩。 那时岑今思索小孩哪来的,直到他去厨房偷水桶里的手臂,看到案板上一颗畸形膨胀的头颅,眼睛全灰白,面孔布满黑色的裂缝,犹如一具拼贴的石膏。 身躯的皮肉干瘪没有水分,皮肤青灰色像风干了的石灰,很明显这是一具形如孩童的类人异物的尸体。 五个警戒区里只有‘哭孩’符合特征,再加上积血的地板、墙面和阁楼无数藏白骨的麻袋,岑今大概就能猜到林中小屋里的两只异物一直捕猎哭孩警戒区里的怨童。 青灰色的怨童和他后背上这只鸦青色怨童显然不是同一等级,就武力值而言不如林中小屋里的两只异物,所以被偷猎的是青灰色怨童。 而林中小屋和哭孩两个警戒区等级一致,一旦互相残杀必定便宜其他两个警戒区,所以双方从来没有正面刚过。阁楼里十几个麻袋,说明林中小屋经常偷猎,鸦青色怨童苦于无破局之法,只好憋屈地维持平衡。 如果这时有人提出打破平衡的办法,难保怨童不会心动。 总的来说,林中小屋和哭孩有仇,岑今打算利用这点。 这也是他选择跑进哭孩警戒区而不是独脚地公警戒区的原因。 “我能让独脚地公和林中小屋厮杀,最后由你出来吞食他们——你是黄雀,有实力独吞,护林员不敢抢。” 护林员是所有警戒区里最弱小的一只,所以刚才跑到岔路口时,林中小屋敢靠近五六米,护林员却在五六十米的位置徘徊,当时要换成其他警戒区里的异物,林中小屋绝对不敢到岔路口。 怨童龇牙,掐紧岑今的脖子,漆黑色的尖利的指甲深深插.进皮肉里,渗出一点鲜血。 岑今表面镇定自若:“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其他怨童的皮肤都是青灰色,唯独岑今后背这只是鸦青色、接近于邪恶的漆黑,大概它是领袖、是最强大的一只怨童。 自他开口那一刻,这只怨童也停止笑声,至于掐脖子的行为,岑今理解为威吓。 谈判是一门艺术,先礼后兵,他不能说是行家但是很懂。 “错过这个机会,你们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热心的好人。”岑今握紧砍骨刀,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当然你可以选择杀掉我,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脖子的刺痛一阵又一阵,黏稠的鲜血流过皮肤的触感非常明显,但岑今却温柔地抚摸着手里的砍骨刀,微笑着说:“这把刀熟悉吗?从林中小屋那里拿出来的。” 他说的是拿,不是偷、也不是抢,而且他还从林中小屋活着出来。 岑今察觉到嵌进脖子的指甲停下来了,但是毫不在乎,继续说道:“看到我肩膀上的伤口吗?是护林员抓的,就是经常在河边捡垃圾的疯女人,她的脸和舌头被我打烂了。” 他还招惹蛇人俑。 “佛说上午不宜杀生,所以我没杀护林员。之所以选择你作为合作伙伴,是因为我是儿童保护协会会员。” 岑今:“我们合作,除掉林中小屋,吞掉独脚地公,然后分尸护林员,扩大势力范围,去污染更远、更多的地区,最后杀回地下水库!” 许是提到‘地下水库’四字,异物们感到极度的恐惧,鸦青色的怨童猛然爆发尖锐的笑声,其他青灰色的怨童纷纷响应,神道柱长廊全是此起彼伏的嬉笑声。 这嬉笑声听起来像凄厉的孩童哭泣,怪不得叫‘哭孩’。 岑今感觉耳朵在流血,表情却更冷静:“确定要拒绝吗?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临死之前我一定会砍掉你半条命。之后剩下半条命的你,能活多久?一天?还是一个小时?猜猜谁能拿到首杀?” “啊啊啊——”怨童尖啸,像某种刺耳的高频音波。 岑今微笑的弧度上扬,疯狂神经的气质若隐若现:“我一个人先后从护林员、林中小屋走出来,只受一点轻伤,还有战利品……我不介意在这里大开杀戒。” 他的手掌划过砍骨刀,鲜血顺着手指骨流下来,表情兴奋,仿佛灵魂叫嚣着疼痛、渴望着血液,然后环顾神道柱长廊,扫过每一个怨童的目光有如毒蛇舔.舐,其中的邪恶癫狂甚至比林中小屋里的独眼怪物和长发无脸女更瘆人。 这是一个人类,却比怨童见过的异物还变态。 鸦青色怨童是死在打生桩陋习下的孩童们的疼痛和怨恨的造物,经地下水库污染而形成喜好杀戮的类人异物,拥有五六岁小孩的思考能力。 它从这黄毛的身上感觉到危险,产生忌惮,不敢贸然厮杀,既怕被其他异物捡漏,也心动岑今的提议。 岑今一边表演变态一边默数步数,想着先稳住怨童,悄悄完成题面里的‘九十九步到人间’,说不定这是逃出神道柱长廊的机会。 离考试结束还有九十分钟,但没关系,一切都会结束。 他会忘记禁区里发生的一切,回到市区,找份工攒钱然后报名成人大学,在勤工俭学中拿到毕业证,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过完平淡幸福的余生。 岑今在这瞬间做好未来的计划,下一秒发现原本逐渐靠近的怨童们停下步伐和尖啸,静静看着他,而后背的怨童已经爬到他的肩膀,露出那张满是裂缝的脸。 “好。” 什么?岑今觉得可能听错了。 “怎么……”怨童的声道被石灰砂浆破坏,声音像砂砾刮过铁锅背面,“除掉林中小屋和山魈?” 它全灰白色的双眼阴森森盯着岑今,想的是先除掉林中小屋和山魈,等吃掉他们,再解决这个人类。 岑今骑虎难下,心里很悲伤。 他沉默太久,怨童:“你骗我?” 随着它一声质问,温度陡降,森寒的冷气直钻岑今的毛孔,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目光更狰狞变态。 岑今垂眼看着怨童:“我从不骗人。林中小屋、独脚地公和护林员都会是你的,但你要协助我,杀进地下水库。” 他第二次提到‘地下水库’,怨童们听到这四个字都表现出恐惧。 果然很害怕。 追因究果,地下水库可以说都是这群异类的爸爸,害怕才正常。 怨童:“怎么做?” 岑今:“我引林中小屋,你引独脚地公,让他们到岔路口厮杀。” 怨童:“我当诱饵?” 岑今:“怎么,不想出力?好处都让你占,黑锅全是我背,你觉得世界上有这好事轮得到你?” 怨童被怼得怨气横生,岑今目光冷漠,眼里全是癫狂,仿佛他是个行走钢丝的死囚犯,不在乎死亡,但死之前会拖住身边任何东西垫背。 怨童深信岑今是个变态,受利所驱,却心怀鬼胎,怕是一个陷阱,又丢不下吞食林中小屋的诱惑。 “换顺序,我引林中小屋,你引独脚地公。” “不怕被偷猎的话,随便你。” 拖延不了时间,只能见机行事,好在岑今选了哭孩警戒区作突破口之前就已经想过这种情况,逃不了就正面刚。 除了弱一点的护林员,其他三个警戒区中的哭孩其实处境最危险,因为它在林中小屋的食材中,并有可能也在独脚地公的食谱里,它是被偷猎的弱势一方,所以这三角平衡并不稳。 岑今:“在计划开始之前,我需要准备一点诱饵引出独脚地公。” 说完这句话,岑今的定位手表底盖再次闪烁红点,然而依旧无人发现。 *** 达成合作后,阴风哀嚎霎时散去,怨童全都消失不见,但岑今分明感觉到每一根神道柱都有一道阴森的目光牢牢盯着他。 岑今敢担保,只要他妄想逃出警戒区就一定会被怨童追杀。 挠挠头,岑今调头回岔路口,观察到林中小屋还在原地,而护林员不见了。 他蹲在原地冷静观察,几分钟过后,果然看到一棵古木树皮缓缓蠕动,一条白皮黑斗眼的怪蛇绕着树干爬动,半晌后静止不动,继续盯梢。 护林员应该躲藏在附近,等着他一露面就扑杀。 岑今感叹这群异物的智慧不比人类差,要是数量再多点,岂不随手就能覆灭人类这一种族? 他爬到林中小屋附近的灌木丛里,看见怨童凭空出现在林中小屋的台阶上,四肢着地,像只壁虎一样飞快爬到屋檐上,准备偷偷溜进小屋里,下一刻被门口的铜铃头发现并预警,屋内的独眼怪物被吵醒,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吼——” “嘻嘻……” 小屋里,小孩的凄厉的嬉笑声和怪物的怒吼交错。 不过一会儿,一道黑影飞快蹿出来,独眼怪物握着巨大的斧子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就是现在! 岑今马不停蹄跑到小屋门廊,对着铜铃头兴奋张开的大口高高举起砍骨刀,在铜铃头错愕惊恐的目光下,重重劈了下去。 梆! “嗷——” 岑今二话不说,新仇旧恨一起算,狠狠地劈砍,铜铃头逐渐变形,渗出一股股腥臭的血液,直到铜铃头尖叫着求饶,他才停下残暴的行径。 “饶、饶命……我错了,大哥,我错了嗷!” 岑今狠狠一刀砍下去:“大哥是你能叫的?” 铜铃头的头骨裂成两半,露出白花花的大脑,闻言十分上道:“主人。” 岑今满意:“独眼怪物和长发无脸女这两个谁才是真正的屋主?” 铜铃头:“他们都不是。林中小屋是活的,独眼怪和无脸女只是房客。” 岑今:“怎样才能成为屋主。” 铜铃头瑟瑟发抖:“不不不不知道——” 岑今话不多说,先照着头盖骨劈两刀,铜铃头忍不住哀嚎:“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独眼怪和无脸女怎么成为房客而不被吞噬。” 岑今停手:“说。” “喂食!”铜铃头赶紧说:“什么都行,什么都吃,血肉即可,只要喂饱林中小屋就可以成为房客!” 这就是独眼怪偷猎怨童的原因?为了交房租? 岑今想起小屋客厅那面满是人类、动物浮雕的墙,还有堆满阁楼的尸骨,心想胃口太大养不起。 “你骗我。” “我没有!”铜铃头尖叫。 “如果偷猎的血肉全部喂食小屋,独眼怪和无脸女还怎么祭拜独脚地公?少骗我,我早知道它们偷猎的哭孩是用来祭拜独脚地公。”岑今面无表情,目光又冷又丧:“你不老实,还是砍死算了。” “我全说——”铜铃头快哭了,他从来没遇见这么凶残的人类,明明几分钟前还是被痛打的落水狗。 “因为一个月喂一次就够了。” 一个月吃一次?那养得起。 “为什么祭拜独脚地公?” “独眼怪和无脸女祭拜独脚地公的最终目的是吞噬它,为了复仇,为了满足贪婪的欲.望。因为他们最开始是人类,听说祭拜四海窟的独脚地公可以求财,所以杀了一个拐卖来的小孩。他们在密林里迷路四天,尸体腐烂后,随手丢弃河里,最后两手空空找到独脚地公。 没有祭品,男的就杀了女的,剥掉她的皮,冒充小孩肉欺骗独脚地公,贪婪地要了太多的金豆银裸,被暴怒的独脚地公撕碎脸吃掉……刚好撞上水库暴.动,受到污染,由贪婪衍生出来的两只异物。独眼怪和无脸女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独脚地公的金豆银裸,不仅想私吞它的财宝,还想吞吃掉它。而且祭拜独脚地公,不需要太多血肉。” ‘元宝香烛,生肉血食,问独脚地公,金豆银裸在何地’,民俗里全对上了。 水桶里的元宝香烛、偷猎来的哭孩,明明是禁区,独脚地公石像边却出现烧过的黄纸、蜡烛和奇怪的碎骨……林中小屋、独脚地公和怨童三者之间的关系串联上了。 岑今用砍骨刀背面敲着铜铃头轻声威胁:“记住你的身份,敢当二五仔试试。” 铜铃头死命把自己的头往铜铃里缩,如果可以重来,它想当一颗岁月静好的头。 怨童最多引开独眼怪五分钟,岑今没太多时间耗,警告完铜铃头就推开门,跑进厨房捞起装满生肉血食和元宝香烛的水桶就朝着主卧的方向跑去,先用刀粗暴砍掉门锁,进屋搜出锁头和打火机,飞快冲上阁楼。 阁楼装骨头的麻袋少了一半,依旧昏暗阴森,尤其住着长发无脸女的厕所更是阴冷异常。 厕所门没有关紧,几缕黑发似有生命般蠕动。 岑今小心翼翼走过去,猛地拉上厕所门锁死,里面的长发无脸女发现有人闯进来,她还打不开门,瞬间暴怒,用力撞着门板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门板被撞得剧烈响动,岑今则赶紧砸开左手边房间的门。 这时厕所门缝里钻出恐怖的黑发,楼下传出动静,独眼怪回来了! 独眼怪听到阁楼动静,大踏步冲上来,斧头划着墙壁发出刺耳声响,岑今心脏剧缩,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要是被独眼怪抓个正着,绝对死命一条。 因为阁楼除了左边房间有窗,毫无出路,他是瓮中之鳖。 ‘哐’一声,房门终于被砸开,岑今冲进去,无脸女的黑发拧成一条森蚺在他身后疯狂追击。与此同时,独眼怪跑上阁楼,几步冲到房门口。 此时岑今已经撬开窗户,回头看到身形过于高大被堵在门口进不来的独眼怪冲他愤怒的咆哮,盯了他几秒,忽然扭头就跑。 岑今心一惊,提着水桶迅速爬出窗,直接跳到楼下,血水溅了一身,然而他没有一秒停顿,一落地拔腿就跑。 身后的独眼怪已到门口,飞快冲出来,这回跑出不死不休的架势,大概是岑今两次拆他老家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他。 岑今咬牙狂奔,跑得眼睛充血,喘息突然怒吼一声:“该你上了!拖他五分钟!!” 他在呼喊怨童,然而始终没有动静,岑今差点心凉,他知道怨童存心报复,要是此刻故意掉链子,先死的人绝对会是他! “现在不除掉小屋,等他们吃了山魈,力量壮大,你绝对是下一道盘中餐!” 话音刚落,数道山猫似的黑影扑过来咬住独眼怪的胳膊和大腿,独眼怪一手抓起一个直接撕成两半,数道黑发如树藤蹿出地表,卷住一个怨童便撕碎。 不到两秒,身后已是血雨漫天的地狱场景。 岑今头也不回地跑,三两步跳落到独脚地公石像跟前,重重放下水桶,抬头喘着气说:“生肉,血食。”点燃香烛和元宝,轻声:“问独脚地公,金豆银裸在何地?” 似山中鬼魅的石像一动不动,树叶忽然挲挲响动,一阵阴风自独脚地公警戒区的方向吹来,若有似无的猿猴嚎哭声由远及近。 岑今突然看到距离百米远的林中小路出现一道身影,独脚反踵,上身宽下身窄,高约两米五,长着青色的毛发,两只手捂住脸,看不清它长什么样子。 岑今眨眼,那道身影猛地缩近至不足五十米。 他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心跳剧烈。 而就在这时,定位手表红光闪烁发出机械的声音:“恭喜考生岑今触发蛇人俑、哭孩、独脚地公和林中小屋连环考题,请解决这道附加题,祝您考试愉快。” 岑今:“……” 不过走神一瞬,再抬头时,独脚地公已然出现在他面前,距离两米,安静不动。 岑今的瞳孔里清晰倒映那张狰狞的鬼脸,遮脸的手掌,红白二色的面孔和弯起的笑眼,目光直接锁住他,模样极为怪诞、惊悚。 刷题(精神污染) 岑今全神贯注盯着独脚地公,缓缓移动脚步,而独脚地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绕到独脚地公背面,果然看到后背还有一只。 它们背对背,皮肉畸形生长在一起,正面那只举起两手遮挡面部,背面这只则完全暴露出狰狞的鬼脸,山羊胡,牙齿暴突,凶相毕露。 岑今回头提起水桶,忽感不对,僵硬着脖子转头,正面对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独脚地公,不仅从原来的两米拉近到半米,挡脸的手向两边移开,隐约能看见满口利齿和涎水。 他将水桶摆在独脚地公面前,轻声询问:“问独脚地公,金豆银裸在何地?” 话音一落,听到两声轻响,岑今看见一金豆、一银裸从独脚地公的嘴巴里掉出来。 他捡起来握在掌心,确定是金豆银裸才有的质感,然后妥帖地放进口袋,一把提起水桶扭头就跑出十来米,却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异响。 岑今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空荡荡,早已不见独脚地公的身影。 心里一惊,岑今手臂肌肉紧绷,转头的瞬间便提起水桶猛然泼出去,果不其然泼到突然出现在他前面的独脚地公身上! 泼完后扔掉水桶,脚步不停,岑今越过独脚地公,跑出约莫四五米,听到身后一阵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头皮一紧,哪还敢作死回头看一眼,埋头朝林中小屋的方向狂奔。 好在林中小屋距离不是特别远,一抬头就看到小屋屋顶。 岑今钻入两米来高的灌木丛,顺手劈砍掉挡路的枯枝碎叶,头顶突然掉落一滩黏稠的泥黄色液体。 仔细一看,液体里还有碎肉和骨头屑。 岑今缓缓抬头,入目是一张悬在头顶的鬼脸,独脚地公! 那张鬼脸冲着岑今露出狰狞的笑,泥黄色的黏稠液体流出来,同时伸出手,眼前一切在岑今眼中慢倍速播放,极具视觉冲击力,他完全条件反射地挥着砍骨刀,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反正当他挣脱出灌木丛时,手指甲甚至崩裂出一道道细碎的小伤口。 而他拼尽全力的砍劈只不过在独脚地公身上造出很小的伤。 独脚地公就像一只灵活的猿猴在树林间攀爬跳跃,戏耍猎物,当它看见白天遇见几率不足1%的林中小屋突然出现在前方空地时愣了一下,下一刻直接扑向奔跑的岑今,打算速战速决。 如老鹰从空中飞扑下来,猿臂鬼爪闪着寒光,目标是猎物的头颅,如无意外,不出两秒就能扯断人类的头颅。 岑今一鼓作气地跑,直接跳上小屋门廊,惯性作用而弓着背,鬼爪穿过头发,即将割破皮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黑影从眼前闪过,蹿进小屋大开的门,紧随其后是两道发生剧烈撞击的身影飞进小屋里,‘梆’地巨响,屋内家具砸得四分五裂,两个高大的怪物迅速厮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独眼怪一看到独脚地公便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嘶吼着扯下独脚地公肩膀一块肉,后者不甘示弱,比独眼怪多出两手臂和一张嘴,一口下去两块肉扯出来,嚼都不嚼就吞下去。 旁边还有怨童时不时偷袭一下,三只异物打得异常激烈,但是谁胜出都对岑今不利,尤其这战况明显独眼怪弱势。 岑今冲上阁楼,砍掉厕所门锁,极为熟练的钻进旁边的房子里,顺便抗走一麻袋骨头从窗户跳出去,走的时候顺手封了窗户。 长发无脸女发现楼下的动静,加入战局,黑发爬满屋子绞碎能见之物。 怨童见势不妙想溜,刚逃到门口就被黑发缠住双脚,看到门口狗狗祟祟的岑今立即发出求救的信号。 岑今:“宝,等我,这就去拉盟友!” 说完就跑,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意识到被骗的怨童的嬉笑声充满整个林中小屋,听起来像哀怨中掺杂怨怒的哭泣。 岑今这回不去岔路口,而是跑到河边。 源头是地下暗河的那条河,横穿林中小屋警戒区,只是护林员不敢游上来,但是河底依旧怪蛇遍布。 岑今麻袋里的骨头一根根丢下去,跟钓鱼似的,只不过别人钓真鱼,他钓蛇人俑。 一开始河面很平静,铺满的‘枯枝’一动不动,直到岑今扔完骨头,最后还将麻袋扔进去,‘林晓’忍无可忍,从水里爬出来,所有黑色‘枯枝’在短短几秒内完成蜕皮,爬进‘林晓’的尸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瞬间组成一具上身人形、下身巨蛇的异物。 护林员睁开眼,无数密密的眼珠子盯死岑今,“垃圾……清除、清除……垃圾。” 岑今:“是林中小屋里的无脸女和独眼怪扔的垃圾,他们把一具尸体扔进河里,害你捅到蛇窝,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们。” 护林员瞪着岑今,愤怒值攀升:“清除……垃圾。” 岑今皱眉:“不能沟通吗?” 初次遇见护林员时,对方是能沟通的‘林晓’,又是类人异物,他以为应该能说服对方加入杀死林中小屋的队伍,看来不行。 也许当时的‘林晓’只是蛇人俑模仿躯体的记忆,并不保有理智,眼前这只异物只是名为护林员的怪物,实际只有杀戮的本能。 岑今后退,将枯枝落叶踹入河,“恨吗?恨就对了,来杀我吧。” 护林员愤怒到极点,裂开嘴巴咆哮,腥臭的口水四处飞溅,蛇尾拍打河面,水花四溅,怪蛇随惯性落到岸边,朝岑今爬过来。 岑今熟门熟路地跑回林中小屋,仿佛回家那么欢畅。 握住门把,透过门缝,岑今和被无脸女绞得破破烂烂的怨童对视,手心紧张得冒汗,却纹丝不动,冷静盯着砍骨刀,直到洁净的刀面闪过护林员狰狞的面孔——就是现在! 猛地推开木门,咆哮如海啸扑面而来,怨童撕开无脸女的脸皮,怨毒地扑向岑今,张开血盆大口,而岑今矮身向旁边卧倒,暴露出身后猛扑而来的护林员。 杀红了眼的怨童和愤怒当头、寻仇而来的护林员相撞,出于惯性,摔进木屋里,岑今眼疾手快关上门,牢牢堵住门口,听着木屋里异物们厮杀的动静,累得瘫坐下来,仰头眺望天空。 “不知道清除警戒区异物有没有奖金,如果有,一只多少钱。”岑今喃喃自语。 门顶的铜铃头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 四海窟警戒区之外,空地上,改装越野车里,绿色的军用示波器突然发出剧烈急促的示警声,红色波线波动剧烈,观察员迅速记录、追踪。 十刹海走过来:“失控了?” “精神污染指数220之间,中度污染,可控,出现小范围磁暴,卫星监控未失灵,未超出风险排控范围,监控到异常波动的警戒区是……林中小屋。” 十刹海:“还有哪些考生滞留?” “新生33人,监测到32名考生,已淘汰21人,剩下11人在地下暗河。没有被监测到的新生叫岑今,一个小时前失踪于林中小屋警戒区,航拍、定位均无法追踪。” 十刹海对黄毛丧批出场的印象太深刻,便问道:“周满他们三个没找到人?” “没有。” “不应该。”十刹海摸着下巴:“周满三人虽然毕业两年了还是预备役,但找个人难不倒他们才对。而且白天遇见林中小屋的概率不足1%,除非黄毛霉运逼人。” 观察员:黄毛……这么快就给新生取外号了吗? “如果黄毛遇到林中小屋,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十刹海摇头:“航拍无人机增援十架,再派遣一队进密林搜救,务必找到新生。周满留下,甘志义、路成平两人前往地下暗河与考官会合,对11名考生做最后考核。” 话音刚落,另一台军用示波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示警声,‘哔哔——’观察员迅速记录和追踪。 结束后,她露出惊讶的表情:“精神污染指数在260左右,中度污染,可控,监控到异常波动的是……林中小屋?” 精神污染指数超过280则属于高度污染,需要监控或作清除处理,显然林中小屋警戒区的精神污染指数到了一个临界值。 十刹海顿感好奇,到底发生什么,才会刺激得林中小屋警戒区的精神污染指数飙升。 他刚改变主意,想通知甘志义或路成平这两个调查团预备役留下一个协助周满调查,却发现两台军用示波器接连爆发刺耳的示警,两名观察员冷静地汇报情况。 “林中小屋精神污染指数飙升至284,进入高度污染阶段,建议清除——等等,还在飙升,307、341……360,如污染指数超过380,进入严重污染阶段,则建议必须清除,不惜代价。” 观察员的建议是不惜代价立即清除不稳定的污染物,而作为主考官的十刹海更关心林中小屋精神污染指数飙升的原因。 “甘志义、周满两人根据指引立即前去林中小屋调查。” 然而这边又出现状况,示波器急促示警后戛然而止,观察员错愕不已:“林中小屋精神污染指数陡降,低于80,正常。” 从未有过的正常,这代表异物已被清除,或该异物毫无危险。 这精神污染指数为什么过山车似的变化?林中小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在警戒区的周满三人接到十刹海指令,已分别动身调查。 十刹海敲击着操作台沉思,“这状况不正常。立刻监测地下暗河的精神污染指数和磁场波动。” 观察员照做,回复:“地下暗河正常。” 十刹海:“监测地下水库。” 观察员犹豫了一下,毕竟地下水库才是四海窟的本体,真正的四级禁区,即便被监控也随时有失控风险,而且数据监测只能在外围进行,暂时还没人能够深入水库中心。 大概十分钟的数据监测、分析和推测,观察员突然表情严肃:“主任。” 十刹海看过去。 观察员目露恐慌:“监测到地下水库出现不寻常的波动,不排除第三次精神污染爆发的可能!” 地下水库精神污染堪称恐怖,它会摧毁方圆百米内的生物的精神和理智,衍生各种吃人异物,出现完全不可控的后果。 “加紧排控,二队、三队分别进入密林,护送淘汰考生安全退出四海窟。所有考官向地下暗河集合,保护十一名考生迅速离开!” “是。” 空中浮尸(邪恶的眼睛...) 四海窟地下水库第一次精神污染爆发在民国,具体时间不可溯,先后出现各种异物,1982年被清除大半,只留下独脚地公和哭孩。 第二次精神污染爆发在2004年,先后出现护林员、林中小屋里的两只异物,经过调查发现污染范围扩张,最终裁决,全方面封闭四海窟,实行监控和缓步攻坚的措施,寻找彻底清除地下水库的方法。 这一寻找,十七年过去,机构仍无法踏足地下水库中心。 而且几十年的数据监测推断地下水库第三次精神污染爆发至少是三十年后,所以校方才将四海窟定为考场,谁能料到灾难居然提前! 观察员:“地下水库精神污染波动剧烈,出现小范围磁暴,航拍无人机一进入地下暗河开始坠毁,学生和考官的定位信号时隐时现,无法保持长时间联系。一队已出发前往林中小屋搜救失踪考生岑今,鉴于第三次精神污染即将爆发,考虑搜救时间40分钟。40分钟后,所有人撤离四海窟。” “二队、三队士兵已出发,30分钟内完成援救任务。 全体考官向地下暗河前进,请注意,机构一小时后才能抵达四海窟,航拍无人机和定位导航悉数失灵,校方无法给予任何援助,一切靠你们,十一位潜力无限的新生们的安危系于你们身上,请务必完全援救任务。” 由于四海窟风险评估等级是安全,再加上上半年已顺利完成四次新生加时小考,因此这次只派遣十三名机构预备役考官和三小队官方士兵维护考场。 前者没有独立处理过大诡异事件,后者全是普通人,一个处理不好,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好在这批新生里高潜力者居多,教导主任十刹海亲自前来,不幸也在于新生高潜力者太多。 如果牺牲,损失太重。观察员如是想着。 十刹海面沉如水,从黄色堆嘎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金刚菩提说:“暗河之外的其他地方,无线通讯能用吗?” “目前可以使用。” “行,你们两个留车里,负责指导队伍援救考生。我去一趟地下水库。” 两名观察员闻言不太赞同,但也知道十刹海亲自去的话,更能减少伤亡,即便她们反对也无用,十刹海等级比她们高太多。 就这样,士兵和十刹海分别出发,空地一下子冷清下来,然而观察员和所有出发的士兵、考官们一颗心紧紧地揪起,丝毫不敢放松。 此时,地下暗河。 数不尽的萤石发出幽幽绿光,照亮昏暗的溶洞和波光粼粼的河面,众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岸两边每隔两米放着一尊镇墓兽石像。 假如岑今在这里,他就会认出这些镇墓兽石像跟神道柱柱顶的镇墓兽很相似,唯一的区别是暗河里的镇墓兽石像嘴里咬着孕妇而不是孩童残肢。 这些石像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正被吞吃的孕妇脸上麻木痛楚的表情纹路。 十一名新生汇聚在一起,上一秒还是竞争者,下一秒团结互助。 听到考试结束的提示音时,新生们还没来得及欢欣鼓舞就发现他们找不到离开的路,定位手表发不出求援信号,被困死在地下暗河,不得不合作一起尝试走出暗河。 其中的红皮外套因为更熟悉异物而成为新生头领,镇定说道:“遇到诡异,必须保持冷静,这是校规之一。相信校方,他们肯定知道情况,他们正在援救我们的路上,别忘了考官也在考场里。十分钟前,我们才被考官坑过。” “这是四级高危禁区,校方至今没人能深入地下水库,而我们在暗河,最靠近水库。如果真是地下水库出问题,再来一百个考官也没用。”人群中有个冷若冰霜的短发女生说道。 “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校方不是说四海窟至今没有失控过吗?他们保证过考生的安全。那个光头主考官一看就很厉害,肯定能救我们出去。” “对,他们还有军队、热武,四级高危异物再厉害也挡不住核.武吧。” “说的也是,要相信科技的力量。”有人插科打诨笑说,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结果发现朋友神情不对劲:“张新佳,你怎么了?” “我感觉很不安。”张新佳语气惶惶:“我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从,从那些怪诞的石像、暗河里,还有溶洞的墙壁里,无数眼睛一路盯着我们,你们,你们没感觉到吗?” 众人被他的描述吓得心里发毛,他们一路遇到的诡异事件几乎是考官制造出来的,只受到惊吓,并未有生命危险。而今考试结束、考官突然不见踪影,张新佳却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实在太恐怖了。 “张新佳,大家已经不是竞争关系,你就别吓我们了。” “我没,我真没吓你们。” “我有个疑惑,地下暗河是第五处警戒区,而新生小考攻略里明确指出其他四处警戒区异物的特征,唯独这里一字未提。那么问题来了,这里的异物叫什么?具有什么特征?校方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什么没在攻略里提到?” 红皮外套皱眉,他也说不出来,于是问刚才泼冷水的短发女生:“黄姜,你知道多少?” 红皮外套的父母是官方内部人员,所在部门负责与机构接洽,主要做一些文职,因此很早接触新世界,便着重培养唯一的儿子,灌输他不少新世界知识。 尤其这次新生小考,父母特意叮嘱他跟背景硬、天赋高的考生打好关系,这当中就有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名叫黄姜,巴蜀生苗人,来自古老神秘传承的鬼蛊族,而鬼蛊族是华夏区机构董事会成员之一,背景极其强硬。 红皮外套自进入黑匣子就一直有意无意接近黄姜,可惜黄姜性格冷酷,难以讨好。 考试期间,黄姜的表现,众人看在眼里,颇为信服她的能力,所以不约而同期待她能解答他们的疑惑。 然而黄姜只看向张新佳问:“你详细说一下你的感觉。” 张新佳惊讶:“你相信我?” 黄姜:“详细描述。” 张新佳:“在洞口的时候,我感觉溶洞的黑暗处似乎有一双邪恶的眼睛盯着我,我说不上来,那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让我头皮发麻,一下子联想到战场杀戮、血腥暴力,我就像屠宰场上待宰的牲畜,由内而发地恐惧、混乱,所以我觉得很邪恶。进来后,那种被邪恶监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直到刚才信号消失,我觉得四周围全部都是眼睛,密密麻麻的邪恶的眼睛,盯着我们每一个人,残暴血腥的事情即将发生在我们身上……” “别说了!” 眼见张新佳精神状态很差,仿佛真的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神情极其恐慌。 这份恐慌在黑暗中迅速传染,令考生们深感不安,影响他们的精神状态,红皮外套赶紧喝止。 然而已经晚了,张新佳突然直勾勾盯着众人身后,神情恐慌到极致,面色惨白,瑟瑟发抖,靠他最近的人甚至能看到张新佳胳膊、脖子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那是人在恐惧状态下的生理本能,不是撒谎能做到的。 红皮外套喉咙一梗,心脏跳动速度加快,后脑勺一凉,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也感觉到了那双邪恶的眼睛。 他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身后,只有一排怪诞的镇墓兽和黑暗。 红皮外套松了一口气,什么呀,根本没有诡异,真是差点被吓死。 “不对。”黄姜表情肃穆。 “怎么了?你看见什么?” “光在消失。”黄姜举起指着前面说:“以我为坐标,一分钟前,萤石发出的幽光在第十五座镇墓兽那里,现在缩到第八座。黑暗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溶洞,接近我们。” 其他人也发现问题,纷纷后退,恐惧得心脏吊到嗓子眼:“怎么办?” 红皮外套靠近黄姜:“黄同学,现在怎么办?” 黄姜冷冷盯着黑暗,没有说话。 “动了。”张新佳瞳孔撑大,突然尖叫:“石像动了!我听到她们的惨叫!好惨!好痛!” “什么惨叫?什么石像动了?你在说什么?张新佳你冷静点,保持冷静!艹,快打晕他,他精神崩溃的话会疯的!” 张新佳发出凄厉的惨叫,推开众人冲进黑暗,转瞬消失不见,而黑暗已经缩近到第四座镇墓兽,距离他们八米。 红皮外套:“后退,往回跑——” “不行,后面的光也在消失,我们在中心,黑暗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冲着我们来!怎么办,求援信号发不出去,联系不到校方。” “我们还在考试吧?这一定是考官故意设置的考题。” “我不考了,我想回去。” “我弃考,我弃考,密大,你们听到没有?考官在哪?快点出来,我们不考了!” …… 所有人都快崩溃了,他们的情绪被恐惧支配,理智下降,慌乱得不知所措,还有人认为异物藏在石像里,试图攻击石像,哪怕他们手里没什么像样的武器。 红皮外套也很害怕,但他到底熟悉异物,抵抗力比较强,还是将希望放在黄姜身上,“黄同学,我知道你是鬼蛊族,请你帮帮我们。” 黄姜看了眼红皮外套,表情毫无波动,只摇头说:“我没有权限了解四海窟机密,知道的东西不比你多。不过你记得四海窟最初被注意到是因为什么诡异事件吗?” “……游客撞见漂浮在空中的尸体。” “自四海窟被列为禁区以来,档案异物那一行的‘空中浮尸’始终存疑,因为调查团从没亲眼见过漂浮在空中的尸体!” 大诡异(公沉黄泉) “空中浮尸,记录于1981年数名游客口述,调查团没有发现任何与空中浮尸相关的痕迹,其存在存疑。后续对相关游客进行精神鉴定和记录追踪,确定他们只是受到惊吓,口齿清晰且逻辑思维正常。但在一年后,撞见空中浮尸的游客全部自杀身亡。” “自杀前一周,相关人员分别表现出癔症、被迫害妄想、谵妄,声称黑暗中有无数邪恶的眼睛盯着他们,逐步靠近他们,试图吞噬他们。 之后所有人自杀身亡,死因都是溺水。” “机构曾推测空中浮尸或与地下水库本体有关,就这一线索深入调查,结果表明两者危害等级相差甚大,是完全不同的两只异物。2004年第二次精神污染爆发,监测到地下暗河磁场异常。” “之后调查团数次深入地下暗河记录异常数值,推测暗河存在一只三级以上危险异物,应该就是游客目击到的空中浮尸,但是追踪不到其存在的痕迹。” “由此标记第五处警戒区:地下暗河。可能存在三级以上危险异物,成长潜力在中级-高级之间,毗邻地下水库。关键词:黑暗中的眼睛、空中浮尸。” 以上是黄姜说的。 红皮外套震惊得嘴巴合不拢,“这……还不叫机密?” 黄姜冷冷地看他。 红皮外套合上嘴,心想他之前还好意思觉得自己拥有特权,人这才是真正的特权,必须高权限才能查看的机密档案说给一个新生就给了,就这还谦虚自己没权限。 不能比,比就是自取其辱。 “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了传说中的‘空中浮尸’?” “一,地下水库失控。二,空中浮尸。你喜欢哪种可能?” “都不喜欢。”红皮外套沮丧:“但是遇到空中浮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是地下水库失控,考官和我们都全军覆没。” 黄姜静静地看他,说道:“也许两种可能都被我们撞上了。” “不是吧!”红皮外套快被吓尿了。 黄姜却没说她心中不详的猜测,关于机构二十多年来追踪不到空中浮尸的踪迹,最大原因是空中浮尸畏惧地下水库里的东西而藏匿行踪,这次突然暴露,唯一的可能就是地下水库出问题了。 四级高危禁区爆.雷,有来无回。 这话说出来太打击考生精神状态,所以黄姜保持沉默。 “黄,黄同学,张新佳怎么办?他会死吗?”有人战战兢兢地问,俨然将黄姜当作主心骨。 黄姜的神色也有一丝无奈,“也许会死,我没办法救他。”她也是新生,强不到哪去。 “我和张新佳的感觉一样,邪恶的眼睛藏着针对我们的无尽恶意,就在那片黑暗里,很危险、很恐怖。我有预感,如果被黑暗吞噬,会有非常可怕的遭遇。” 其他人都被她凝重的语气吓得胆战心惊,加上张新佳的刺激、阴森怪诞的镇墓兽和逼近的黑暗,重重考验冲击他们的精神和心理防线。 他们都是刚接触新世界没多久的普通人,能坚持到现在还保有理智而不是急躁吼叫或慌不择路逃跑,足见潜力非同寻常。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有人问。 “大家看过恐怖片,应该知道分开走无疑是死亡buff,所以首要就是不能分开,所有人必须在一起。”红皮外套看到第三座镇墓兽已经被黑暗笼罩,紧张地吞咽口水说道:“我的建议是所有人背对背、手牵手,这样谁走失了,其他人都会知道。” “我同意。”黄姜说道。 两个主心骨都同意,其他人自然不反对。 于是他们迅速手牵手围成一个圈,牢牢贴在一起,惊恐地看着逐渐逼近的黑暗,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黑暗里不可名状的邪恶和恐怖,就好像看见无数恶鬼咆哮而来,冲击他们的心理、折磨他们的精神,使他们在未知的臆想中堕入惊慌、谵妄的深渊。 “我,我好像看到石像动了一下——”有个男生声音颤抖的说。 “别瞎说啊,说不定是幻觉。”旁边的姑娘快哭了,她面前就是一尊怪诞的镇墓兽。 “啊!” 突然有人尖叫,狠狠吓了其他人一大跳,“谁在叫?”、“救命,这个时候能不能别瞎叫?”、“我真的没胆子面对新世界,如果能活着离开,我要退学,再也不想当什么超凡者……” “安静!”红皮外套忍不住暴喝:“我说了保持冷静!这种时候任何负面情绪都会击垮我们的理智,一旦理智下线、精神崩溃,我们就彻底完了!百分百会自找死路信不信?小考开始前,密大注意事项第4条,如果出现精神不稳,立即中止考试,你们以为密大无的放矢?没听黄姜刚才说的,最初撞见空中浮尸的旅客最后都发疯自杀?” 其他人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皮外套暴躁的喘气声。 黄姜冰冷的声音说道:“都保持冷静,听我指挥。1、耐心等待,相信密大,相信考官,相信我们未来的老师。2、谁有新发现,第一时间说出来。没有发现,不准出声。3、远离暗河。4、危险在黑暗里、在暗河,不是镇墓兽。 最后,我有办法找到出口,但所有人都必须听我的话。” 红皮外套急问:“你怎么找到出口?” 黄姜:“我有一条食鬼蛊,从小用异物喂养长大,如果喂它吃异物的一部分,之后无论异物逃到天涯海角,它都能追踪到异物并吃掉。” 众人:好凶残。 “之前路过护林员警戒区,我抓了一条怪蛇喂给我的小葵花,现在就靠它带路。” 众人不约而同在心中吐槽,那么凶残的蛊虫为什么取这么可爱的名字? 不过众人还是松了一口气,好歹一线生机出现了。 黄姜放出她的蛊虫,就在此时,黑暗距离他们两米,有人磕磕巴巴汇报:“我,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惨叫。” 紧接着第二个新发现:“镇墓兽真的在动!惨叫声从它们嘴里的孕妇口中发出,四面八方,无数的孕妇,她们——好像是真人!” 第三个新发现:“我看见河里有白色的巨大的东西,像一条不知名的大鱼,柔软、巨大但是恐怖,就在我的脚边,距离我半米,我不知道,不知道它有没有看到我……” 一个又一个新发现无疑加剧每个人心中的恐慌,尤其最后一个,他们心里都清楚最可怕的东西不是在黑暗里,就是在河里。 以地下暗河为名的警戒区,明白告诉他们,危险就在这条暗河里,而且当初发疯自杀的数名旅客的死都跟水有关。 种种迹象表明,水里很危险。 人类对水和深渊都有一种刻入基因里的恐惧,所以他们恐惧黑漆漆的河面、深湖和大海,哪怕只是看着图片都会感到窒息般的恐惧。 而现在,他们身处逼仄的溶洞里,中间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河岸宽不过七.八米,两边矗立着可骇的镇墓兽,还有不明原因的黑暗在靠近,每个人都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名为恐慌的利刃,一不小心就会被枭首。 黄姜:“左边的同学向前走三步,尽量远离暗河。然后我右手边的同学向前走,慢慢走……” 随着她的指令一个个下去,黑暗完全吞没他们,死寂也在瞬间降临,只能勉强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还要走多久?” 黄姜:“继续走。” 红皮外套:“你们有没有听到?” “惨叫声吗?好像进入黑暗后就没有再听到了,感觉只有看见镇墓兽的时候才会听到孕妇的惨叫。” “不是惨叫。”红皮外套忍住惊恐:“是挲挲声,像扫把扫过地面的声音,也像一群虫子爬过去的声音,就,就在我们头顶,好像一直跟着我们。” “我,我一直没敢跟你们说,我刚才抬头看的时候,瞥见头顶有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因为速度很快,又是特别暗的环境,我疑心是幻觉就没说。” “别说了,我就一条裤子!” “放心吧,大家都一样。” “反正看不见,无所畏惧。” “奉劝一句,我们还有未来三年的同学情,别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现在情况特殊,谁也别嫌谁。” 一番插科打诨,气氛总算轻松许多,然而头顶跟河里的白影都是定时炸.弹,可怕的是白影似乎跟着他们移动。 沉默一阵后,终于还是有人问:“白影到底是什么?” “别问。”黄姜说:“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对我们没好处,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东西,忽略那些东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要是惊动它们,不管被追杀还是走散都很致命。” 众人点头应声,尽量忽略跟随着他们的白影,但是白影显然不会如他们所愿。 突然就有人的脚踝被猛力拖拽,他吓得尖叫,瞬间乱成一团,黄姜立时高喊:“谁都不准松手,将人拽回来!” 那同学很快被拽回来,跟其他人一样惊魂未定地围成圆圈,防备地环顾四周,“刚才有黏黏的、白色的东西拽了我的脚,应该是湖里的东西!” 黄姜的心脏紧张得吊到嗓子眼,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死死瞪着面前的墙壁,一股阴寒顺着脚底爬上脊背,四肢僵硬如木头。 旁边的红皮外套发现她的手微微颤抖,转头刚想问怎么了,余光猛然扫到身后一个白色的影子,那白影一动不动,在黑暗里尤为显然,而且就站在他们围成的圆圈中间,就在所有人的背后! 红皮外套明白黄姜为什么僵硬了,因为他瞥见白影时,下意识抬头避开,却看到头顶匍匐着更多的白影,其中一只白影就在黄姜的头顶。 距离不过半米,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白影的模样。 像一个浑身光溜溜的、皮肤特别白的人,没有头发,五官的位置是一个个黑洞,仿佛一坨溶化了的白雪糕,有一种堵在喉咙口的滑溜的恶心感。 一个又一个白影形成一坨,静静地匍匐在溶洞上面,从头到尾跟随着他们,刚才的挲挲声就是它们爬行的声响。 远看就像一坨漂浮在空中的尸体。 “诸位,不要抬头,不要转头,不要左顾右盼,我能感觉到前面有光,或许就是出路。等一会我会松开左边同学的手,形成单排,其他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松手。然后我喊123,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 众人心知不祥,异口同声:“明白。” “1、2……”黄姜松开手,所有人排成单排,还是她在第一位,“3,跑!” 所有人飞快向前奔跑,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还有头顶越来越明显的窸窣声,以及时不时闪过眼前的白影,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身边到底围绕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便什么也不想了,埋头只顾逃命。 不知奔跑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拐弯处出现一点亮光,所有人的心高高吊起,不期而同地祈盼一定要是出口,不然就是考官也好! 黄姜表情有点惊喜又有点古怪,“我的小葵花停在亮光那里。” “一定是出口!” 众人惊喜地奔过去,看过一团亮光破开黑暗缓缓向他们走来,那么温暖、那么……等等,为什么朝他们走过来了? 仔细一看,却见那团亮光漂浮在河面,顺着水流朝他们这边过来,而且看形状似乎颇为巨大,仿佛……一座房子? 一座漂浮在河面上的房子? 什么鬼? 什么情况? 众人惊愕不已,连奔跑的脚步都不自觉放缓一二,而黄姜脸上的惊喜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着急忙慌地喊回自己的蛊虫。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考官?” “……” “也许是考官开船进来救我们,我爸妈说这次的主考官是密大教导主任,密宗金刚乘僧人,曾经去婆罗多苦修秘法,本人很厉害。如果是主考官,有可能就是他开船进来了。” 这话出自红皮外套,十分镇定人心,给予众人鼓励,增加他们的信心,使他们从玩命奔跑变成小碎步,一个个脸上充满期待地看着那团亮光。 近了,逐渐近了,亮光中的庞然巨物露出真面目,却见是一栋欧式风格的两层楼木屋,破旧、血红,如西方恐怖电影中的林中鬼屋,充满不祥的气息。 更恐怖的是木屋门廊遍地鲜血,门口还站着一个人,这人满身鲜血,一手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砍骨刀,另一手抓着一个铜铃,仔细一看却见那铜铃里分明塞着一颗露出白花花脑浆的人头!! 那人……不,不是人! 那凶残的怪物看到了无辜可怜的学生,冲他们露出狰狞的笑,扬起鲜血淋漓的砍骨刀,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股血河流出来,隐约可见一具缺胳膊断腿的小孩尸体。 所有考生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突破恐惧防线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扭头冲着反方向发疯狂奔。 剧情发展太快以至于反应不过来的黄毛丧批,眼睁睁看着他的木屋和考生们擦肩而过,越来越远。 岑今:“……”我只是想say hi。 ** 与此同时,一个密宗僧人捻着金刚菩提出现在四海窟山顶最高处,翻过禁止进入的黄色栅栏,来到一个直径十米的、深不见底的湖泊,眺望宛如深渊的大湖,缓声叹道: “……公沉黄泉,公勿怨天。” 黄泉之国(新生守则) 密宗僧人就是十刹海。 他此刻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深湖呈椭圆状,直径约十米,湖边一圈雪白色岩石,湖水蔚蓝清澈,如一面平静光滑的镜子镶嵌在山峦之巅,与蓝天白云、崇山峻岭相映成趣,风光独特,尤为迷人。 如果它不是通往地下水库的路径之一,就可以作为风景名胜对外开放,或许名声能与长白山天池比拟。 十刹海捻着金刚菩提,身体沉入深湖,迅速下坠到阳光彻底照射不到的深度,而他甚至没有佩戴任何潜水装备,无视水压和氧气稀薄的限制,便可深入湖底数十米。 这实际与他修习的密宗功法有关,密宗僧人入门修行有一项是修气脉,即修息闭气的意思,主要功法是宝瓶气和金刚诵,在藏密中又称为风瑜伽。 修习入门,则最少可闭气一小时。 十刹海是密宗金刚乘僧人,曾为密藏圣地桑耶寺首座(密宗寺庙仅次于活佛的职位),后来辞别藏地,前往婆罗多进修佛法,回国后接受机构邀约,如今身兼密大华夏分校教导主任一职。 可以说,十刹海如今是华夏密宗一派里,除活佛之外,佛法最高深的密宗僧人,因此水中闭气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十八分钟,十刹海已下沉百米,隐约见到湖里石壁发出明暗幽光。 他向着光亮的位置凫去,约莫十米,眼前豁然开朗,但见深湖四面的石壁发出蓝色幽光,仿佛探照灯照亮整个深湖,一直延续到更深的湖底。 根据机构调查团的数据反馈推测,深湖直达地下水库,深约450米,可惜调查人员最多只能深入375米,再往下的尝试不是没有过,但跨过375米这条红线的调查人员全都无疾而亡。 更诡异的是他们死后的表情无一不是安详的微笑,仿佛处于香甜的睡梦中,而不是暴毙。 十刹海抬头瞥了眼发出幽光的石壁,尽管早已查看过照片,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见石壁被凿出无数个边长一米的方坑,每个方坑里填塞着一具尸体。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齐整有序,成千上万个方坑,成千上万具来自不同时代的尸体,很像华夏少数民族的岩葬。 纵观一眼,规模极为壮阔,但活人身处其中,只会头皮发麻、心生恐惧,忍不住想发疯尖叫的欲.望。 这就是四级禁区地下水库的真实面目,机构档案将其命名:‘黄泉之国’。 黄泉,通往冥府的道路。 他们认为地下水库中心就是数千年来流传于民俗文学中的地狱。 ** 岑今右手一把砍骨刀,左手一颗血淋淋的铜铃头,身前一盏照明灯,身后木门半开,露出仿佛凶杀案现场的客厅。 残肢碎肉黑发遍地,血流如注,只剩下半个头的独眼怪和四肢、头颅和躯干都分家的长发无脸女。 被撕成两半的独脚地公四肢没有了,高耸的腹部被撕开一道裂口,仔细看还能看到胃里被消化一半的无脸女的头。 另一半的独脚地公失去行动力,可是还活着,嘴巴机械地嚼食独眼怪的脸。 护林员最惨,直接被无脸女的长发绞碎,空洞的人俑和怪蛇碎肉混在头发丝里,形成漆黑黏稠、腥臭恶心的一团垃圾。 唯一还有行动力的异物是怨童,一条胳膊一条腿被撕扯下来吃掉了,肩膀处划开一道大口子,正汩汩冒鲜血,匍匐在血泊里,怨毒地瞪着岑今的背影。 岑今无视怨童的怨恨,思索眼下的境况。 上秒还瘫在门廊边,伴随鬼哭神嚎的背景音昏昏欲睡之际,下秒眼睛一花,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威胁铜铃头从而找到一盏照明灯。 开灯后,他一脸懵逼地发现连人带木屋出现在陌生的溶洞里,耳边流水潺潺,整座木屋竟是漂在暗河上! 林中木屋顺流向前,一路没遇到暗礁水蛇异物,旅程风平浪静,直到他用照明灯看到河岸两边矗立的怪诞的镇墓兽,外形与神道柱柱顶的镇墓兽相似,只是食物变成腹部高耸的孕妇。 岑今每经过一只镇墓兽都会特别留心木屋里怨童的表现,发现怨童几乎不对这些镇墓兽起异常反应才松了口气。 他就怕镇墓兽对怨童有什么加buff的设定,反过来帮助怨童吞噬其他异物,这对他来说很不利,好在怨童对暗河里的镇墓兽没有反应。 进入暗河约五分钟后,岑今听到急促忙乱的脚步由远及近。 由于耳朵太灵,岑今还没熄灯,就先听到疾跑而来的考生的对话,从而确定他们的身份。 于是他起身准备打招呼,谁知刚一照面,对方跟见鬼一样全吓跑了。 目送考生们落荒而逃的背影,依稀还看到黑暗里一晃而过的巨大白影。 岑今回头看,叹气:“果然是你们吓到考生。” 铜铃头:请你反思一下自己! 岑今提着砍骨刀进屋,挨个补刀,砍死还活着的异物,只留下怨童,然后去厨房拿水桶,将所有异物残肢全部塞进桶里,想着这些就是林中木屋几个月的食粮了。 等收拾得差不多后,岑今蹲在怨童面前说:“我是一个讲信用的好人。” 怨童在血泊里挣扎,试图远离黄毛变态。 黄毛变态按住它一只脚,拖回来,微笑说:“别怕,我问你个问题,答得好我就兑现合作条款,把林中小屋它们都留给你吃。” 怨童尖啸,岑今提起砍骨刀,吓得它立刻缩回头。 “问,什么?” “如何成为你的主人。” 怨童瞪大眼,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岑今,怒而拒绝:“绝无这种可能!” 岑今:“那我就砍下你的手脚和头颅,再把身躯斩成三段。” 怨童阴冷地嬉笑,毫不在意岑今的威胁。 “……然后分两次喂给林中木屋。” 怨童的嬉笑瞬间冰冻僵硬,满脸不敢置信:“你怎么——” “怎么知道就算把你砍成肉泥也不会死,除非被其他异物吞噬?”岑今说:“因为你是所有警戒区里最特殊的异物,你会说话,拥有人类的智慧,你是第一个死在打生桩陋习下的孩子的疼痛和怨恨。 我大概推算了时间,应该是两千年前的汉朝。” 实际是他在幻象里看到那群人的穿着明显属于汉代,认出对面被献祭的女孩的脸跟怨童的脸部轮廓很相似。 “俗话说,久物成精,何况你不是普通的精怪。我尝试跟其他异物沟通,但他们只知道进食和杀戮,最多就是模仿寄生躯体生前的肌肉记忆——护林员就是典型的例子。除了你,和林中小屋。” 岑今说完,看向铜铃头。 铜铃头僵硬,如果它是人,现在已经紧张得汗如雨下。 “我我我真不是屋主。” “没说你是。不过听你这话,真的有一个屋主存在。”岑今若有所思。 铜铃头晕乎,哪个字暴露了? “因为你从没否认过屋主的存在,而当我提到林中小屋并看向你的时候,正常反应应该是辩解‘为什么会说话’这点,而不是否认你是屋主,你这叫欲盖弥彰、此地无银。” 铜铃头不服气:“为什么我不可能是屋主?也有可能是我骗你。” 岑今平静地看它:“我觉得屋主没这么low。” “……”铜铃头自闭了。 “屋主不在,独眼怪和无脸女这两只二级危险异物仍遵守必须每月喂食林中小屋的规定,不是它们守信用,而是林中小屋本身就很恐怖。我猜测,没有定时投喂的林中小屋会‘活’过来,狂暴地吞食一切可吞食的食物,这就是为什么说‘林中小屋是活的’的意思。” 岑今看向怨童:“你害怕狂暴的林中小屋,却不怕没到喂食时间的林中小屋,所以你答应我除掉其他异物的邀约,还敢进小屋里参与厮杀。至于为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被砍死,因为你现在完全是我砧板上的鱼肉却表现得勇敢无畏,不惧生死,很不符合你聪明狡猾的形象。” 怨童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感谢夸奖。 “所以,愿意和我牵手吗?” 怨童:牵你爹。 “那就剁成猪食吧。” “等等!” 岑今的目光充满鼓励,怨童脸上的裂缝因满腔的怨恨而扩大,肤色竟直接从鸦青过渡成乌黑,看上去极为恐怖凶恶,普通人怕是看一样都会吓死。 铜铃头难以置信黄毛竟然能把怨童 逼到这份上,他内心得多变态。 怨童磨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以物易物。” 岑今拍着铜铃头:“科普一下。” 铜铃头:“人类可以通过以物易物、等价交换的方式,借用诡异的超凡力量,或者从诡异那里得到超凡之术。” 岑今:“以物易物的方式具体如何操作?” “比如诡异需要食物,就会跟人类中的某个人交易,给予他权利地位金钱或者永生等超凡之术,让人类为它攫取更多食物。” 类似于邪神祭祀? “诡异会不会反噬?和诡异交易的人类怎么确保自身安全?” “……会。”铜铃头心想黄毛变态太精明了,“与人类交易的诡异其行动必定受限制,不得不依靠人类布局。” “你会什么超凡之术?” “我不会。” 岑今静静地看它。 铜铃头受不了黄毛变态鄙视轻蔑的目光,委屈说道:“神明才会超凡之术。” “这世界有神明?” 怨童露出邪恶的笑:“你们人类恐惧的高级诡异就是我们信仰崇拜的伟大神明。” 岑今想起周满他们说过异物最高级别是灭世,又被称为‘神明’,那确实是稀罕物。 “异物可以跟异物之间等价交换吗?” 闻言,铜铃头和怨童瞬间用惊恐的目光瞪着岑今,你还是人吗? 岑今笑了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铜铃头的回答是可以,于是怨童被胁迫着跟林中小屋以物易物,交换出一半的鲜血以换取小屋居住权,正式成为小屋房客之一。 林中小屋将永远跟着怨童,而怨童为了不被饿醒后狂暴的小屋吞食,就不得不劳心费力为它寻找食材。 之前独眼怪和无脸女靠偷猎其他哭孩喂食林中小屋,而今它们都被岑今坑死,小屋食材来源被切断,怨童处境很危险。 神道柱其他哭孩都是惨死孩童的残念受污染而形成的生物体,没有理智、情感和智慧,这只怨童却不愿捕猎它们。 岑今说:“我会每月带足食材喂饱小屋,条件是你我和平共处。” 怨童警惕地瞪着岑今,变态有这么好心? “我所求是活着,不是真想奴役你。再说,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怨童不想捕杀其他哭孩,也不想被小屋吞食,所以他只能选择岑今伸过来的橄榄枝。 “好。” “我叫岑今,以后就是邻居,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岑今默默记下怨童除了智慧外的另一特点,情感。 智慧和情感,是人类区别于地球其他生物的主要特征,而怨童和铜铃头这两只异物,表现得太像一个人类了。 岑今提着水桶,投喂怨童:“对了,神道柱一共有多少对?” 怨童大口啃食其他异物,惨白的眼睛抬起说道:“182对。” 岑今挑眉,还没说话,电子定位手表突然红光闪烁,几秒后,机械的男声说道:“恭喜考生岑今完成附加题,满分通过密斯卡塔尼克大学十年来无人完成的连环考题,予以无条件录取……” 岑今冷笑,摘下定位手表,准备砸烂。 “并颁发优秀新生奖金三千。” 岑今顿住。 “每学期三千。” 岑今小心翼翼戴回手表,从今以后,密大在哪,家在哪。 “这一刻开始,考生岑今就是密大大一新生,请于五日后入学。现通知密大新生三大守则,请新生岑今从现在开始的每分每秒务必遵守。 1、诸神不可信。 2、如遇诡异(死神),求援失败,则采取措施:谈判、攻坚、控制、格杀,至死方休。 3、请在1小时内,用尽全力告白,祈祷神明的眷顾。 祝您生活愉快。” 岑今:“……?” 白影(尸肉团) 1小时内完成祈祷神明眷顾的告白? 祈祷哪个神明的眷顾?为什么还有时间限制?他上哪找所谓的神明? 如果不遵守新生守则会有惩罚吗? 岑今按着定位手表询问,而手表只会机械的重复新生守则,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没有文字陷阱,但也没有不遵守的惩罚,只是‘务必’遵守守则,不是必须。我只要奖学金拿到手,读书期间低调做人,直到毕业就行。” 全世界诡异事件频发,不久的将来,世界必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不一定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天塌下来还有能人顶着,比如校方和所谓的机构,比如其他考生。 岑今无意窥探新世界,那是天才们闪耀发光、实现人生价值的舞台,而他更适合当一个普通观众,为天才们摇旗呐喊。 “你们两个知道地下暗河的出口吗?”岑今看向门外说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必须尽快离开暗河。” 怨童猛地抬头,失声尖叫:“我们在地下暗河?” “有问题?” 怨童露出惊恐到极致的表情,倏然拔腿跑向木门,听到潺潺水声,看到狰狞的镇墓兽才相信整栋小屋不知何时漂进地下暗河。 它四肢着地往回爬,瑟瑟发抖说道:“快,快跑。” 岑今:“你跟地下暗河里的异物不是同级吗?” 为什么这么害怕。 “不是什么诡异都能近距离承受来自黄泉的污染。”怨童说:“越靠近黄泉的诡异,受到的污染越严重,它的成长速度就越恐怖。我不知道地下暗河里的东西是什么,但它跟我是第一批被污染的异物,而且一直藏匿在暗河里,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异物。” 岑今:“黄泉指的是地下水库?” “那里自古以来就是尸体的国度,是传闻中的黄泉之国。地下暗河的尽头通往黄泉之国,靠近黄泉的异物会被同化、吞噬,最后成为水库里的尸体之一。” 比起暗河,它更恐惧水库。 “风险和机遇并存,越靠近黄泉,污染越严重,成长速度飞快但也意味着随时可能被吞噬,成为黄泉的养料。”岑今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巨大白影,感觉很不妙。 显然地下暗河里的东西没有被吞噬,至少是二级以上的危险异物。 而今除了地下水库就没有其他异物可以制衡暗河里的异物,如果正面撞上,绝对死路一条。 但考生已经被巨大的白影盯上,周围也没有考官的身影,估计凶多吉少。 聪明人的选择是赶紧寻找出路离开,自不量力者才会留下来救人,岑今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清晰,平庸普通,绝不是当英雄的料。 就算他现在赶过去也是在异物的餐盘里多添一道食材,丝毫起不到帮助的作用。 最重要是他无法刹停林中小屋奔向暗河尽头的步伐! “啊——”怨童陡然发出尖啸,身影一闪,蹿进房间衣柜里,‘砰’一声关上衣柜门不肯再出来。 岑今敲着衣柜门急问:“你是不是感应到什么?” “黄泉正在苏醒……”怨童颤抖着声音回答:“快跑,快跑。” 地下水库里的东西快醒了?! 岑今忙问黄泉苏醒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可怨童已经恐惧到精神崩溃陷入狂暴状态,衣柜、房间,到处都是它那穿透耳膜的嬉笑声,和高频音波一样的杀伤力,直接作用于人体内脏产生共振。 短短几秒内,岑今已经产生不良反应,不得不退出房间并紧锁房门,好在还有铜铃头。 他将目光投向铜铃头,后者反射性僵硬。 岑今复述一遍问题,铜铃头还算老实回答:“黄泉苏醒的时间很短,大概维持一个小时。在它清醒的时间内,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精神污染,一次比一次严重,污染范围向外扩张。被污染辐射到的特殊物品会成为新诞生的诡异,而旧的诡异可能进阶,也可能同化为污染,成为黄泉的食粮之一。” “如果人类被污染会怎样?” “死亡,或者成为新的诡异,但活人成为新诡异的几率不足0.01%。” “你还知道百分比?”岑今插了个题外话。 铜铃头装傻充愣,岔开话题:“四海窟所有的河水都奔向地下水库,继续留在林中小屋最后会被带进地下水库,你现在最好赶紧跳河游到岸边,沿水流的反方向跑。” 岑今不能完全确定铜铃头话里的真假,但是必须尽快离开四海窟这点共识毫无疑问,只是如何上岸? 他提着灯踱步到门口,眺望黑黢黢的河面,想起跟在考生身后的白影,以及1981年游客在四海窟撞见空中浮尸的事例,心中不由浮起一个猜想,或许白影就是当年的空中浮尸。 但是撞见空中浮尸会有什么后果、如何对付以及具体特征,他都不知道。 忽然小屋晃动了一下,河面波动,水流向两边流泻,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准备破河而出,岑今心生好奇,举着灯小心翼翼走到第二层木质台阶,蹲下来查看河面。 河水浸没小屋一层木质台阶,距离第二层的岑今不到十厘米。 灯光照不到的区域依旧黑瓮瓮,怪诞的镇墓兽安静矗立两侧,不知何时,面孔朝着河面中心,仿佛察觉到活人的气息而不动声色地监视着他。 死寂、荒凉和无名的恐慌充斥着整条河道,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凶猛的野兽咆哮在空旷密封的溶洞里横冲直撞,撞得声音变形,越来越尖锐,最后传到耳边如鬼嚎哭一般瘆人。 岑今盯着手臂一排凸起的小颗粒,是他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惧,仿佛某种超乎常规的、不可名状的存在正窥视着他,也可能只是投来不经意的一瞥,而他的大脑还未分析出结果,身体机能率先给出恐惧的反应。 这种感觉很神奇,因为恐惧是人类的一种情绪,经由大脑处理后得出结论,再反馈回身体各个部位,最后才直接表现出生理反应。 但现在情况相反,他的大脑来不及分析出恐惧的结果,身体机能已经条件反射表现出紧张和防备,就像电脑中枢还没经过数据分析,显示屏率先给出答案。 非常不合常理,超乎常规,但确实发生了。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哪怕刚才瞥见的白影也没让他产生类似感觉,恐怕这就是地下水库里的东西醒来的过程中,产生的第一次精神污染辐射。 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不能再犹豫了。 岑今估测他跟河岸的距离,约莫四米,非常近,便准备直接跳进河里游过去,却在双脚刚踩进水里时突然看见河里出现奇怪的白影。 他心里一惊,刚才只顾看河面没看河底,连忙提灯放在河面,脸靠过去,几乎贴着河面,眯起眼查看河底,忽然见到河底有巨大的阴影正缓缓漂浮上来。 阴影漂浮到光照范围,面貌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岑今瞳孔紧缩,大脑疯狂催促他快跑,但见暴露在灯光下的阴影是一个巨大且惨白的肉团。 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藏在河底,轮廓面积无比庞大,仅暴露在视野里的这部分肉团是很明显的僵尸肉,惨白光滑,像溶化了的雪糕,但又紧紧粘合在一起,更恐怖的是岑今发现这块肉团分明由三具尸体缠绕而成! 其中一具尸体的头在肉团的正中央,察觉到岑今的视线,突然‘咔擦’扭过头,露出变成黑洞的五官,直勾勾盯着岑今。 岑今惊骇得发不出声音,扭头就跑,身后传来破水而出的声响,通过砍骨刀刀背看到后面一个轮胎大小的肉团滚上门廊,如抱团滚球状的蚂蚁一到安全圈便立刻撒开,五只没有五官的白影分开,蜥蜴似的趴在木质地板上,飞快爬过来。 ‘砰’一声巨响,岑今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五只白影疯狂撞门,木门哐哐巨响,岌岌可危,岑今却放心下来,别看木门摇摇欲倒,实际坚不可摧,之前无脸女、独脚地公等异物厮杀激烈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出不去。 只要木门锁住,异物就无法通过破坏木门离开,必须老实开、关门才能正常出入。 岑今透过门板缝隙看门廊外面的白影,一共五只白影正趴在木板上舔.舐血迹,其中一只突然回头,眼睛的部位是两个黑洞,直勾勾盯着岑今上一秒所在的位置。 飞快躲藏起来的岑今背靠墙面,冷静分析目前的处境,逆着水流能找到出口但必须上岸,可河里藏着一只恐怖异物,他对付不了。 躲在木屋里暂时安全,但安全不了多久,因为木屋的目的地是地下水库。 那地方比暗河里的巨大阴影可怕多了。 “啊啊啊救我——”、“有人被卷进河里了!”、“快救人……等等,我们头顶那团白影是什么?”、“快跑!”、“黄姜,我们该怎么办?” “来不及了,那些白影从河里爬出来,它们就是暗河里的异物!四海窟第一批目击者口中的空中浮尸!” 是考生?怎么又回来了? 惊恐的喊叫此起彼伏,急促匆忙奔跑的脚步和重物落水的声音,伴随最后一句一锤定音的真相,期待的救世主没有降临,绝望的氛围在黑暗中弥漫。 岑今跑进阁楼房间,拆开没彻底封死的窗户,居高临下眺望,只见不远处的河岸边伫立着一群白影,溶洞墙壁、洞顶也攀爬着一群光滑的白影,还有白影源源不断地爬上岸。 听声辨位,岑今很快发现考生在成群白影的中间,他们被困住。 有人受伤,疼得不住呻.吟,但白影没有展开攻击,估计没流血,可能骨头或内脏受伤。 他们撑不了多久,一旦有人流血,白影就会蜂拥而上分食考生。 岑今从刚才白影舔.舐门廊木板新鲜的血迹便猜出这群异物跟无脸女一样,没有五感,嗜血,对鲜血异常敏感。 “全体肃静!”一道较为冷静的女声说:“它们看不见、听不见,甚至没有触觉,否则早就攻击我们了。” 另一道年轻的男声附和:“听黄姜的话没错。白影一直跟随我们身后,我们听到的窸窣声就是它们爬过我们头顶的声音。但我们至今还安然无恙,你们没发现,即使有人掉进河里也没被攻击吗?” “可是有人被卷进河里。” “是意外。”显然是被卷进河里的同学惊魂未定:“我撞到白影,那东西抓我脚踝,我吓得气都快没了,一个站不稳摔进河里……艹,你们没感受,河里杵着一个巨大的肉团,它身上掉下一个又一个白影,跟下饺子似的,从我身边爬过去,我差一口气就能去天上见我爷。” “那这些东西为什么跟着我们?是不是一旦触发什么条件就会被攻击?考官到底什么时候找到我们?” “我姐姐说过,异物攻击性很强,本性凶猛好杀,通常而言,鲜血会刺激它们。我姐姐还说过,异物绝对不会五感全失,如果无听觉、视觉和触觉,那就是嗅觉。它们嗅觉灵敏,但无法根据嗅觉分辨活物,除非有一种特殊味道的东西刺激它们暴.动。” 黄姜说:“比如鲜血。” 岑今微讶,这个叫黄姜的女生好聪明。 黄姜瞪着河面:“我要做一个实验。” 话音一落,便见围在身边的白影迅速后退,如鬣狗争食,扑向河面中央猛烈的撕咬,几秒后飞速散开,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河面的位置已经漂浮着几只被撕碎的白影残肢。 黄姜脸色苍白:“我驱动食鬼蛊吐出一滴血,就一滴!是我留在食鬼蛊身上的一滴血,一吐出来立刻溶进水里,可是岸边的、水里的白影都闻到血腥味。这是一群对鲜血敏感远超鲨鱼的怪物!” “所以我们不能受伤流血,那只要不流血就行!” “不行。”红皮外套声音颤抖:“我数过,它们正在尝试攻击。比如说一开始它们只是跟在我们后面,之后有人被抓住脚踝……换句话说,这群怪物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契机下,尝到鲜血的味道,于是发现溶洞里有它们渴望的血肉,它们开始主动攻击,尝试寻找猎物。 一次两次被攻击可能侥幸躲过去,但是三次四次无数次呢?擦破皮就会被发现,我们又找不到出口。” 死定了。 所有人的想法一致,不免绝望崩溃。 而阁楼里的岑今看着门廊的方向,知道是什么契机让这群怪物尝到鲜血的味道了。 经年累月的屠杀令整栋林中小屋都被鲜血渗透,一淌进河里,血迹溶化在水里,怪物尝到血味,这才沸腾暴.动,攻击考生。 岑今无可奈何地叹气。 那头名叫黄姜的姑娘说出一个提议,由她脱离队伍,割破掌心,吸引怪物,为其他考生争取逃脱的时间。 其他考生坚决反对,架不住没其他办法,红皮外套争取自己当诱饵,又遭到反驳,黄姜说队伍里需要队长,只有红皮外套最熟悉四海窟异物。 几个年轻人明明怕得说话都带着颤音,还有人哆哆嗦嗦地哭泣,却都在此时勇敢站出来,不惧畏死亡,只愿为其他人争取逃生时间,而他们甚至还不是同窗。 勇敢聪明坚强,舍己为人,舍生取义,这就是国家栋梁! 岑今心想,将来新世界的中流砥柱,为诸如他这一类的普通人撑起一片天的天才们,要是死在这里,以后不就没人保护他们普通人的安危? 他朝九晚五的安逸生活和畅想的退休养老岂不空梦一场? 岑今哪受得了这黑暗的未来,当即将点亮的灯挂在窗户外,将铜铃头放上窗框,清了清嗓子变调说道:“逆着水流的方向走,能找到出口。”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灯光吸引黄姜等人的注意,他们看清凭空出现的阁楼和窗框边怪诞的铜铃头,认出就是十几分钟前遇见的小屋。 这处处彰显古怪的小屋,能相信吗? “能信吗?”有人小声问。 黄姜:“再看看。” 众人胆战心惊地盯着小屋,然后看着小屋顺着水流逐渐逼近,过没多久,一个猩红色的水桶出现在窗框上,周围的白影瞬间沸腾,齐刷刷扭头看向小屋。 下一刻,水桶倒出浓稠的鲜血,看不清什么生物的肉块混杂着血液四下飞溅,河面瞬间掀起波澜,一个巨大的肉团破开水面,趴上边的白影闻到血腥味纷纷移动肢体掉落水里,朝小屋爬过去。 第二桶血肉倒下来,围绕考生的白影发疯般涌向小屋。 周遭一空,顺利脱困,考生们震惊不已,“小屋里的杀人狂魔救了我们?!” “为什么?什么怪物会救人类?难道他是考官?” “也有可能是考生。” “哪个考生这么牛逼?我拜他当大哥。” “人家给我们争取时间,你们还愣着干嘛!跑啊!”红皮外套一嗓子惊醒众人。 他们跑了几步,犹疑道:“如果真是考生,他是不是牺牲自己拯救我们?” “不管是人还是异物,总归救了我们,而我们留下来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可能添乱。”黄姜说道:“我们不能辜负他的好心,就按照他的提示,逆着水流跑。” 其他人安静一瞬,沉默地逆着水流方向奔跑,将林中小屋和屋里的‘好心人’远远抛在身后。 而红皮外套跑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回头看了密密麻麻都是白影的小屋一眼。 他记得手握砍骨刀的‘杀人狂魔’好像有一头眼熟的黄毛。 屋主(悬空铜棺) 小屋里,将两桶异物倒干净的岑今捞起铜铃头就跑出房间。 刚将门关上,外面的白影就循着血味爬进来,不一会儿就将房间填满。 门被撞得砰砰响,岑今把能堵门的东西都搬来堵住门,接着跑到一楼,将独眼怪之前躺过的单人沙发搬到正对大门的地方,然后躺了下来。 照明灯挂在墙上,将屋内和门廊照得一清二楚,透过木门缝隙可以清晰地观察那颗浮出水面的巨大尸肉团。 尸肉团的一大半还浸没在河里,但光暴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是林中小屋面积的一半,吸附在上面的白影纷纷掉进水里,又爬上小屋舔.舐血液,像密集的福寿螺吸附着稻草杆,岑今不用看都能猜到屋外什么情状。 白影掉下太多,尸肉团露出一个缺口,正对木门缝隙,被岑今看个正着。 却见缺口周围十几层白影的肢体形成极为扭曲的角度相互缠绕,乍一看如庞大粗壮的树根缠绕,再细一看不由头皮发麻,因为所有白影面孔朝里,看不见五官而形似人类,细看之下便产生错觉,以为那是尸山骸壁。 缺口深处则是深红色的透明肉膜,里面影影绰绰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岑今盯视的时间过长,发现肉膜以某种极微弱的频率跳动,那种跳动频率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响,脑海里全是同一个跳动频率,而深红色的透明肉膜突然充满难以形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莫名其妙的跳动声从虚幻到清晰,汇聚成完整的句子,驱使他打开门走出去,触摸肉膜,融入它、成为它。 窒息的痛楚自胸口传来,浑噩的脑子瞬间清明,岑今大口吸气,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木门,正准备打开,而屋里除了白影的窸窣声和撞门声再无其他,深红色的透明肉膜依旧静静伫立水面,纹丝不动。 铜铃头滚到他脚边:“你被蛊惑了。” “我知道。”岑今不以为意,坐回沙发,他知道那种极其微弱的跳动频率是什么了。“我屏住呼吸了。” 铜铃头:“异物不靠呼吸分辨猎物。” “屏住呼吸是让窒息的痛楚唤醒我被蛊惑的大脑。” 铜铃头:黄毛变态的聪明总能让他耳目一新。 “现在怎么办?你身上伤口很多,血腥味浓重,阁楼房间的门锁被你破坏过,撑不了多久。到时白影一拥而上,一只一舔能把你舔得渣都不剩。” 岑今迟疑:“舔.遍全身?” 铜铃头突然激动:“你们人类的醒脾太脏了!” 岑今:“我只是好奇它们的舌头构造,是不是长满倒刺,还有白影跟肉团中心的深红色肉膜什么关系,如果能抓一只研究就好了。”低头看铜铃头,语气三分八卦:“你遭遇过什么?” 铜铃头沉默几秒,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还有两分钟就满半个小时。” “所以?” “三十分钟是林中小屋的猎物脱困的时间,我之前想不明白脱困的契机是什么,后来才想通所谓的‘呆满三十分钟’不是脱困时间,而是小屋择定房客的时间。小屋一个月进食一次,从饥饿中醒来,进入暴.走模式,见什么吞什么,但只有吞食血肉活物才能止住饥饿。 可四海窟是无人禁区,应该是受到污染的缘故,连老鼠青蛙这些小动物都没有,所以暴.走模式的小屋根本无法主动狩猎,它需要房客帮它准备好食物。” 岑今说:“‘三十分钟’是小屋择定房客是否有能力成为它的伥鬼的时间,也是安全时间,应该还是它能力使用时间的限制。” 因为之后他屡次出入小屋,待的时间挺长,却没再被迷惑。 “判定合格,当然威逼利诱留下来当房客。反之,独眼怪和无脸女会让猎物变成食物。不过,我最主要的底气来源于今天是林中小屋进食的日子。” 铜铃头讶然:“你怎么知道?” “今天独眼怪出去猎食了。”岑今顿了顿,仰头看向阁楼:“听,没声了。” 铜铃头看着岑今平静的面孔,忽然觉得它之前评价的‘变态’、‘聪明’过于草率,这黄毛不是简单的聪明人。 世界上聪明人很多,天才怪才奇才毫不稀奇,它在地下水库见过不少,唯独鬼才至今没遇见过。 鬼才顾名思义,天赋+非常规思维的怪物,重点在于‘怪物’两个字,非人非鬼,邪谬可怕,平时看上去平凡无奇,某些时刻做出的非常规举动却令人恐惧不已。 岑今提着照明灯打开门,门口的白影已然被小屋迷惑,匍匐在木板上一动不动。 他跨出门槛,突然听到恶寒的咀嚼声,抬头看阁楼的位置,心想原来不是直接吞,而是细嚼慢咽,不过房间里爬满白影,对小屋来说也算饱餐一顿。 但愿够抵三个月房租。 岑今下台阶,盯着缺口里的深红色透明肉膜仔细看,发现深红色原来是附着在肉膜上的细密的血管,而血管的末梢插.进白影后脑勺的位置。 如此操控白影吸血,反哺肉膜里的东西。 肉膜一鼓一翕,频率颇似胎儿心跳。 里头孕育着一个怪胎,岑今猜它应该快到孵化时间了。 突然尸肉团颤动了一下,岑今吓一跳,连忙后退到门口,警惕地盯着,而尸肉团没有再动,小屋大快朵颐的声音响彻寂静的溶洞。 铜铃头一蹦一跳,盯着深红色肉膜的目光十分阴冷邪恶:“趁此机会,我们剖开肉膜,杀了里面的怪胎。” “疯了吧你。”岑今说:“半小时一过,尸肉团就会清醒,我当然是趁此机会赶紧跑路啊!” “……哈?”黄毛不是很勇吗?突然丧怎么回事。 铜铃头游说:“主人,您趁现在杀了怪胎,把它献祭出去,得到地下水库的青睐——你知道那种级别的异物的青睐是什么吗?可能是让你脱胎换骨成为高级异物!高级异物保有理智、情感,力量充沛,长生不老,那是你们人类文学史上歌颂千百年的神!” 岑今一脚将铜铃头踢回小屋,关上门,“你没明白,我不配主角的待遇。” 高级异物的青睐?脱胎换骨? 那是人生赢家、命运主角们的待遇,而他连反派光环都没有,就是开集活不过三分钟的死跑龙套,要不怎会一进四海窟连撞诡异? 所以他小心再小心,费死脑细胞争取逃亡时间,任何游说他送死的,都是阶级敌人。 岑今三两步淌进水里,准备跳进河里,身后小屋内陡然炸起一声山崩地裂的嘶吼声,震得他手脚僵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尸肉团清醒,吸附小屋外的白影一只接一只朝他这边聚拢。 肩膀的伤口不知何时裂开,血水顺着指尖滴落河里,白影暴动,猛地抬头,嘴巴位置的黑洞倏地裂开,露出宛如放大版蜗牛口腔的大口。 众所周知,蜗牛牙齿两万多颗,全长在舌头上,又被称为齿舌,放大后密密麻麻十分恐怖。 怪不得铜铃头说舔一口渣都不剩。 岑今握紧砍骨刀,用力挣开落在身上的无形枷锁,然而没等他血战到底,围过来的白影僵立一秒,下一刻如虫潮退去般窸窣爬回尸肉团并迅速沉入河底消失不见。 那动作……像落荒而逃。 不对! 地下暗河是尸肉团的地盘,它怕过什么?什么东西能让它吓得落荒而逃? 岑今想都不敢想便要跳河,可惜晚了一步。 ‘轰——’地一声,霎时间天摇地晃,空间扭曲的弧度肉眼可见,耳鸣声不断,脑袋嗡嗡炸响,像以前的电视出现信号消失,视野充斥白茫茫雪花。 猛然一股巨大的重力砸下来,万钧压力砸在头顶、肩膀、腰和腿,‘啪’一声像块甩到墙上的湿抹布,岑今整个人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以为自己会摔进水里窒息而死,却意外发现他在水里呼吸自如。 岑今匍匐在地,脸受重力所压死死贴着地面,眼角余光窥见林中小屋静静矗立在身后,不知为何,莫名看出俯首称臣的姿态。 水域清澈,广褒无垠,地面是青石板铺就,右面一根高耸巨大的青铜柱巧夺天工,旁边约莫三米高的青铜烛座是一女子模样,跪坐状,掌心捧着烛台,火光明亮,照得水底亮如白昼。 女子青铜烛座身后是残破的城墙,年久失修裸.露出乌黑色的墙壁,墙壁五丈处,整齐一排方正洞坑,高一米、长一米,每个洞坑里竟都有一具屈肢蹲踞,双手反绑于后背的尸体! 无数洞坑,数不清的姿态怪异的尸体,统统面朝一个方向,这分明就是封建时代反人类的屈膝群葬! 将活人捆住手脚作屈肢蹲踞状,陪同墓主或祭祀的神明一起下葬,埋入地底,形成特殊的大型陪葬墓群。 等等,大型陪葬墓群? 这是地下水库?黄泉之国?! 岑今头皮发麻,背脊寒凉,用尽力气移动头颅,试图面朝洞坑尸体面对的方位,勉强瞥见一具悬挂在一座宏伟的古汉高台正中央的精美铜棺。 只能瞥见铜棺的下半部,被数条粗重的铁链牢牢捆住,悬挂高空,棺盖刻满相同面貌的女人脸,盯久了会产生难言的恐惧感,但真正让岑今心惊肉跳的是棺盖右下角已被撬开! 从他这角度,甚至能看见棺盖里垂落下来的玄色织金云鹤长袍,样式华丽精美,不是凡物。 那是水库里的异物,黄泉之国的主人,连林中小屋和尸肉团都恐惧忌惮的高级异物。 视线无法再向上,岑今干脆专心尝试掌控身体,一蹭一挪向后退,趁铜棺里的东西苏醒时间没那么快,赶紧挪回小屋,逃出去是不可能逃出去,小屋便是唯一的避难所。 他算是林中小屋的房客,大不了伪装成被弄死了的独眼怪或无脸女,不求一模一样,能骗过去就行。 而他没猜错的话,铜棺里的异物才是林中小屋屋主! 否则贱得一逼的铜铃头活不到今天。 旧诡异极力规避水库精神污染,害怕被吞噬,林中小屋却不闪不避,反而顺着水流前往尽头的黄泉。 一切原因在于铜棺是屋主,作为屋主,也许他不好意思为难已交房租的房客呢? 岑今努力半天,脚碰到小屋台阶,突地‘咣’一声响彻上空,打断他的动作。 回音余荡,岑今梗着脖子回头看,看到一条粗重的锁链无端断裂,而铜棺半开,一只苍白色的赤足踩着黄金堆,似欲出棺。 “……” 淦。 病态告白(我的神明) 嘀—— 军用示波器发出强烈预警,特殊信号采集装置处理器色块分明,观察员处理出第一波数据结果。 “地下暗河入口处的精神污染指数高达480,进入严重污染阶段,暂时无法清除,建议相关人员立即退出四海窟,前往安全区。” 观察员通知警戒区护送淘汰学生的军队,看向暗河入口唯一一个还有信号的监控,心中忧虑不减反增。 暗河里的考官和学生全部失联,不知道主任找到他们没有。 地下水库怎么会突然失控?到底是什么原因刺激它失控? 观察员深思之际,车外一阵嘈杂声传来,考生们惊魂未定但格外兴奋地分享考试的惊险桥段,浑然不知情况险峻,而护送他们的士兵了解一些情况,神色都有些凝重。 “考生全都找回来了?”观察员问。 新海城特警大队队长关长城快速汇报情况:“考生一共21人,全部安全归队。” 他环视一圈,问:“其他人还没回来?” 观察员摇头,正要说话,头顶传来航空发动机轰鸣声,伴随狂风大作,一架米-24武装直升机停在空地上方,螺旋桨巨大的风力将树木冠顶扫弯,接着放下软梯,陆续滑下全副武装装备的单兵。 软梯离地五米,这些单兵轻松跳下来,双腿跟装了弹簧一样弹跳自如。 关长城:“特种兵?” 观察员:“编外特种兵。” 关长城闻言皱眉,一般来说,有了前缀‘编外’两个字基本跟不靠谱挂钩,但这支编外特种兵不同以往,是由官方+机构联合打造的第一个超凡特攻小队,专门处理他们处理不了的特殊诡异事件。 内部资料,隐约透露这支特攻小队叫什么鸟,三头鸟还是九头鸟? 一共来了八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一应俱全。 关长城心情复杂,中年啤酒肚就算了,居然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头和年纪约莫12、3岁的男孩,怎么还雇佣童工?劳动法摆着好看吗? 单兵之首的女人一眼看穿关长城的想法,对他说:“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国科院不也收录神童吗?” 关长城一惊,他好歹当了十几年特警,不说心思绝对缜密但也不到一眼能看穿的地步,除非女人拥有透视思想的超凡力量。 他赶紧摆正态度,和缓脸色:“是我狭隘。诸位奔赴四海窟的路上应该了解过基本情况,还有十二名考生被困在里面,考官和主任都去援救他们。如今磁场紊乱,电磁信号消失过半,目前已和他们失联。” 观察员补充:“地下暗河附近十五架航拍无人机坠毁,已陆续召回其他航拍无人机。另外,磁暴范围外扩,五分钟前监测到暗河入口处的精神污染指数高达480,预测这是第一波精神污染,下一波精神污染将在十分钟后。” “这么密集?” “毕竟四级高危禁区,这还只是开始,之后的频率可能以秒计算,当精神污染达到峰值就会彻底爆发,整个四海窟都被恐怖笼罩,不亚于核爆。” 关长城第一次处理大诡异事件,尽管此前受到训练,真正面对还是禁不住震撼。 特攻小队的女人弯起红唇说:“四海窟一向稳定,怎么会突然失控?” 观察员:“需等待事后调查才能知道原因。” “行吧。”女人打了个响指:“大部队撤离,其他人出发救人。” 一声令下,七个单兵扛着装备消失在密林中。 噤声的考生们等特攻小队一走,当即叽叽喳喳兴奋讨论:“他们是什么?那身装备太酷了!” “官方和机构合作推出的一支编外特种兵,叫鬼车特攻小队,论坛里有介绍,都是超凡者中的精锐。鬼车特攻小队,跟南欧的海德拉小队、梵蒂冈枢机团、联邦红蜘蛛和毛熊维列斯小队齐名。小队成员都是密大毕业生,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密大学生都以加入这几个特攻小队为目标,想不到我今天有幸看到真人!!” 说话的新生无比激动。 “我不了解这些,但是认出他们身上佩戴的全景夜视仪市面售价五十万刀,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这玩意儿有价无市,太慕了。” …… 新生们的热情没完全抒发就被卡车载离四海窟,闹哄哄的空地一下安静,没过多久,搜救失踪学生的甘志义和士兵回来,汇报他们找遍警戒区也没搜寻到岑今的踪迹。 甘志义:“周满说他继续留在警戒区搜索,半个小时后还找不到再走。” 观察员无言:“带士兵们先撤到安全区。” 甘志义听令,带一队士兵离开,前往安全区与其他人汇合。 与此同时,潜入深湖约三百五十米处的十刹海,持菩提结密宗降魔印,缓缓下压,念道:“阿闼婆吠陀·禳灾。” 话音一落,以十刹海为中心泛起一层波浪,随他手势向下,波浪猛然重力下坠,硬生生将他脚下十公分的湖水刮开,与上下分层,相距一公分。 这高度十公分的湖水肉眼可见的压缩,水分子与水分子之间不断挤压、缩近,最终改变形态形成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薄膜! 惊奇的一幕若被现世的科学家看见绝对让他们疯狂,人所共知液体无法挤压,除非高达十万气压改变原子间作用力,使其完全改变水的形态。 但以目前人类科技水平根本达不到通过挤压液体改变其形态,而眼前这个光头僧人仅以人力和一句口密便可施加十万气压的力。 等于摧毁了人们对现有世界的认知,人类建立百年甚至千年的知识体系从基座那里就塌了! 幸运的是此处除了光头再无他人。 水薄膜轻轻落下,覆盖三百五十米以下的深湖,瞬间隔绝源源不断的精神污染。 湖水高度污染,蒸发后的雨水仍带有污染性,如果再受一次精神污染爆发狂潮,加重湖水和雨水污染,并破坏地下水的生态过滤,恐怕危及新海城千万居民。 而水膜可以抵抗剧烈的精神污染爆发。 十刹海圆目怒睁,手臂和额头青筋暴突,显见使出这招超凡之术有多吃力。 ** 溶洞内,黄姜等十名新生逆着水流狂奔,黑暗中只有杂乱的脚步和呼吸,不知跑了多久,每个人筋疲力竭、气喘吁吁,却都不敢停下休息,生怕慢一步就被白影追上。 为首的黄姜说:“前方拐角,注意减速。” 然而身后两名新生精神混沌,已有些神志不清,根本没听到黄姜的提示,速度一点没降猛地冲出去,不慎撞到什么东西上,因惯性反被撞飞,又与身后的人相撞,队伍瞬间乱成一团。 误以为又撞诡异的考生们惊恐尖叫、怒吼发泄,拳打脚踢,红皮外套眼疾手快揪住一个差点被打进河里的考生,配合黄姜一拳一个放倒闹得最凶的考生。 “肃静!” 黄姜当机立断发问:“什么人?” “黄姜?”拐角另一端走出一队手握照明灯的人。 “考官?”黄姜惊诧,随即欣喜,果然没感觉错,新生刚才可能撞到人,而暗河里除考生之外就只有考官了。 全体考官走出,帮红皮外套稳住考生,将精神状态最糟糕的考生敲晕抗上肩,审视一圈后说道:“所有人都在?” 黄姜:“张新佳不见了。” “我们遇到他了。”一个考官走出来,他背上背着的人赫然就是发疯跑丢的张新佳。 “学生走中间,考官垫前后,立刻撤离四海窟!” 他们不知道身后百米处的河底,一个巨大的尸肉团嗅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正朝这方向而来。 若岑今在场,便会发现覆盖表面的白影肉眼可见的少了两层。 因尸肉团正以狼吞虎咽的速度吞食白影,中间的肉膜跳动频率加快,好像里头的东西快破壳而出了。 此时,八人特攻小队安全抵达溶洞入口。 为首的女人眺望暗河深处说:“污染指数突破550,进入绝对清除阶段。” ** 地下水库。 连续‘咣’、‘咣’几声,粗重的铁链接连断裂,断口平整,至最后一根铁链断裂瞬间,铜棺棺盖抛飞,‘咣当’两声巨响重叠,昭示再无阻碍铜棺里的东西出来。 岑今眼角余光看到一双赤足一步一步走来,步伐不大、不快,却眨眼落到面前不足三米处,近距离观看,那明显是成年男人的脚,极苍白,毫无血色,但是瘦而匀称,脚弓高高的,青色筋脉匐在脚背,很是显眼。 黑色镶金丝的裙袂垂到突起的脚踝,行走间却裙袂不扬。 一眨眼,这东西不足一米。 岑今扛不住了,头晕目眩,如堕深渊,人世间无边际的黑暗、丑恶、绝望……所有负面情绪如潮涌将他填埋,而他无力挣扎,任阴暗和绝望啃噬五脏六腑。 眼耳口鼻开始渗血,疼痛反而无关紧要。 会死。 他一定会死。 岑今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认知,巨大的求生本能使他拽住从跟前走过的高危异物的裙袂。 这东西停下脚步,终于留意到地下还有一个人。 岑今察觉到这东西落在身上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他本能地瑟瑟发抖,那感觉大概就像是一个人偶然一天被路面一只蚂蚁拦住脚步。 人的感觉是荒谬,而蚂蚁全身心到灵魂都在恐惧颤抖。 ……1小时内,用尽全力告白,祈祷神明的眷顾。 ……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是你的圣徒,你是我的力量,我的支援,求你助我。” “我的堡垒,我的避难所,我的救世主,我的盾牌,我所依靠的——”岑今咬破舌头,眼里弥漫一片血色,随着,每一字、一句吐出艰难,像刀片刮过喉咙,像荆棘刺穿珍珠鸟的喉咙,腥甜的血味漫溢至舌尖。 “我的神明!” 咚——水波向四周荡开。 刹那天地阒寂,山河无声。 异变(怪婴出生) 拽住织金裙袂,岑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来自高危诡异的凝视,让他全身都在打颤。 “求你……庇佑我。” 说完这句,岑今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声带像被割断,一个字也发不出,而铜棺里的东西伫立在他眼前,一动不动。 突然,岑今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抬起上半身,由匍匐在地变成跪直的姿势,眼睛平视高危诡异的腰胯,看着黑色衣袍上绣的奇异纹路,那纹路不明显,近看才能发现是金线织就的暗纹。 这暗纹有点像异文,而且盯久了会产生眩晕感,仿佛暗纹活了过来。 岑今眨眼,移开视线,盯着高危诡异垂在身侧的手,皮肤还是苍白色,手指长长的,骨节分明,青色血管从指缝延伸至桡骨,桡骨凸出,被衣袖遮盖一半。 一根红绳卡在桡骨下,红绳上绑着一只形状诡异混乱的银饰。 那只手抬起,伸过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岑今打了个哆嗦。 它想干什么? 岑今混沌的脑子挤出这个问题,不会真被他刚才的‘告白’感动了吧? 它没听过圣经吗? 岑今初中学校对面有一个小教堂,里面的老牧师天天到校门口传教,逮着人就读圣经,说得最多一句就是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 刚才脑子空白,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就飘过圣经诗篇里的这句话,于是想也没想地念出来。 没想到似乎真的有用! 这时,高危诡异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两只手分别贴住岑今的脸,如果不是情况诡异、彼此身份差距有点大,这姿势真像捧奶茶暖手。 陡然,高危诡异的手指插-进岑今的太阳穴,像插嫩豆腐那么轻松! 岑今瞳孔急剧收缩,恐惧不断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大脑告诉他必须赶紧跑,可身体定在原地像一个虔诚的骑士正接受教皇的加冕。 蓦地,岑今的视角突变,从原来的124度视角变成360度立体环绕视角,甚至能清晰看到插.进脑子里的那双手正搅动着大脑区域。 这种感觉很新奇,然而眼睁睁看着自己大脑被搅豆腐花似的随意搅动,多少提不起太大的乐趣。 紧接着是奇妙的吟哦声,陌生的古语伴随阵阵号角、钟鼓之声贯入大脑,恢弘庄严、神圣壮丽,宛如正在参加一场隆重盛大的祭祀。 脑海里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一会儿是火光冲天的祭台,一会儿是莫测怪诞的邪典,一会儿又陷入无边无际的混沌,世界颠倒、扭曲,耳边充斥陌生古语吟唱的呢喃。 岑今昏沉之际,猛然一声呼唤如惊雷在脑海里炸开,惊得他连忙后仰摔倒在地,下意识抬头却正好直视铜棺里出来的那只高危诡异的面孔。 难以形容的相貌,超出人类性别区分的美,更像古往今来只存在于文学艺术描述的神明的相貌,却没有佛的庄严肃穆、也没有神的仙风道骨,而是难言的诡异邪恶。 这是一只拥有完美的人类外形的高危诡异!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岑今,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岑今。” 岑今惊觉他喊自己的名字,潜意识开口回应:“我是。” 能说话了? 高危诡异盯着岑今,眼睛是银白色的,像流淌的月光,瞳孔却是两个相互嵌套的黑环,十分古怪。 “初次见面,你好。” 态度出乎意料的友好,岑今感到惊悚。 “你可以叫我……”他想了想,说:“丁燳青。” 这东西有名字?像人类一样给自己取了名字?! “你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目前的你不适合知道太多。” “为什么?”岑今禁不住问,他觉得高危诡异对他的态度莫名友好亲切。 “你的大脑会因为无法处理庞大复杂的信息而发疯。” 高危诡异……丁燳青握住岑今的手腕,带他进入木屋,铜铃头安分地挂在门顶,只在岑今经过时投去无比震惊的一瞥。 “你刚才对我的大脑做了什么?” “稍微修改了一下,否则你无法听到我的声音。” “这里是黄泉还是地狱?” “人类文学里将这里称为黄泉,地狱入口,也有文学形容它是地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坟墓。” “那些尸体是被迫殉葬?” “是封棺。”丁燳青淡淡说。 “什么意思?” 丁燳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看待异物?” 有一只异物采访他对异物的看法,就像有个人采访蚂蚁对人类的看法,很难说不是特立独行的疯子。 “没什么看法。”岑今诚实地说:“跟我无关。” 新世界莅临的信号无处不在,可是距离普通人仍旧遥远,他相信政府会建立一个安全城池供普通人继续生活,而异物、神明和超凡者就像世界顶级的资本家、科学家和政治家参与进第三方国家的战争。 尽管普通人可以从无数渠道获取消息,甚至能看到交火的视频,可实际距离遥远。 丁燳青定定地看他,半晌后移开视线:“……你是我醒来遇到的第一个信徒,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钱权,比如长生不死的超凡力量。” “我知道现实中没有阿拉丁神灯,也没有瓶子里的魔鬼——” “你想说什么?” “虽然魔鬼是因为智商有缺陷,但他们都算是不求回报乐于助人,而现实中只讲究等价交换。” 丁燳青笑了。 本来就是极耀眼的相貌,一笑更不得了,偏偏岑今的大脑被改造过,之前看他的脸感到诡异邪恶的情绪都消失,只剩下无与伦比的惊艳。 “聪明。” 岑今面无表情,谢谢,但高兴不起来。 “以物易物,但我要的不多。” “上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已经因为背叛工人阶级进去了。”狗逼同事偷打小报告试图破坏全厂工人的提薪诉求,而那厂子已经五年没提薪了。 狗逼同事升职加薪,经常对打.黑工的未成年比如岑今说‘我要求不多’,实际拼命压榨,最后被揭发做假账偷挪工钱判了十五年。 岑今举报的。 所以别以为他不懂‘我要的不多’这句话后面的人心险恶。 “我不一样,我追求公平的交易,而且我喜欢你的告白。热烈、赤城,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意。”丁燳青的手掌贴在岑今的心脏,“我随时聆听,只要你祈祷。作为我给予第一个信徒、第一个人类房客的优惠,只要你的祈祷足够动听,我会酌情打折。” ……用尽全力告白,祈祷眷顾。想要得到什么程度的眷顾,就付出多热烈的心意。 “敢问‘以物易物’第一个物指什么?” “你的灵魂、肉身归我所有。” “有空下次再聊。” 丁燳青的笑容淡淡的,视线一错不错,始终没从岑今身上挪开:“我们很快会再见。” 神经病。岑今在心里骂,虽然他不知道丁燳青为什么没有直接取走他的灵魂(如果真有这玩意儿)和肉身,但应该是有什么限制,比如必须得到他的首肯。 他起身朝木门走了几步,回头问:“我怎么离开?” “跨出门就行。” 这么容易?岑今看向门外形似一座青铜古城的水中坟墓,此刻仍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只高危诡异的视线牢牢黏在背上,如附骨之疽,平静、冷漠但无比诡秘邪恶。 定位手表的提示是‘祈祷神明的眷顾’,铜铃头说神明才会超凡之术,而最高级别的诡异被称为‘神明’。 无人禁区四海窟不是四级高危,而是更高一个等级的‘灭世’。 丁燳青不是高危诡异,而是神明! 密大校训规则第一条:诸神不可信。 岑今紧紧抿着嘴唇,内心紧张,憋到快爆炸,表面还是平静地一步步走向小屋门口。 ** 指数急剧膨胀的精神污染达到一个小高峰并毫无预兆的爆发,覆盖在深湖三百五十米处的水膜受到冲击瞬间出现数百道裂缝。 水膜岌岌可危,防不了多久。 十刹海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他原本以为水膜至少能挡住峰值最高时爆发的精神污染,但显然估算错误,连刚才那波小高峰冲击都扛不住。 而且此刻分.身乏术,不能一击脱离。 更糟糕的是精神污染小高峰爆发后,岩葬坑里的死者竟都有醒来的趋势! 整个深湖的岩壁数以万计的尸体,距离地下水库最近,受污染程度最严重,如果被污染成功或可能变成二级以上危险异物。 数以万计的二级危险异物若倾巢出动,将是新海城一千万人口的灭顶之灾。 这样强大恐怖的精神污染根本不止四级高危的级别! 机构绝对勘测错误! 十刹海固守原地,双目赤红,大喝:“阿闼婆吠陀·禳灾!” 便见十公分湖水再度聚拢、压缩,形成果冻状的水膜,异常坚固强硬,缓缓覆盖住两百米内的岩葬坑。 两次使用耗费精力巨大的超凡之术,致使十刹海七窍流血,但他还死死强撑,因为身后是一千万条人命。 与此同时,溶洞内狂奔的考官率先察觉不对,当即高喊:“停下!蹲下!” 一个指令一动作,考生齐齐蹲下,黑暗中听到心跳猛烈跳动的声音。 十一名考官迅速圈成一个圆,将考生保护在中间,然后拆开随身携带的黑箱子,翻出装备熟练地拆装组合,几秒内围成一个密闭的黑屋。 红皮外套触碰头顶的黑色装备,触感冰冷,像金属材质。 “这是什么?” “铅锌锑合金,一种利用微重力环境加工合成的新型超导材料,经过试验发现这种合金对封锁异物精神污染具有良好效果。可折叠、拆装,使用很方便。” 话音一落,众人都感觉到一股飓风似的战嚎咆哮而过,即使躲在特殊的超导材料里仍心有余悸。约莫持续三分钟,溶洞恢复平静,考官掀开合金装备将其收回黑箱子。 “走吧。” 黄姜问:“既然这种合金能封锁异物精神污染,为什么不将四海窟围起来?” “很难冶炼。这种高性能合金材料只能在空间站那种特殊的微重力环境下才能冶炼成功,数量不多,也就少数几个有空间站的国家能拥有。” “懂了。”黄姜点头。 其实也有厉害的超凡者可以人力封锁精神污染,但这类强者太少,一般情况不会如此浪费他们的能力,而且超凡者会有疲倦的时候,反观特殊合金材料不会累、可替换、可提高生产和循环利用,所以机构更多时候选用合金材料封锁异物的精神污染。 这就是即将在地球70亿人口面前拉开序幕的新世界,一个超凡之术与科技碰撞的未来。 二十多人继续奔跑,就在远处微光刺破黑暗,即将摸到出口之际,‘轰隆’一声巨响自身后传来,水花炸起三米高,溶洞摇晃,碎石簌簌下落,数十白影下饺子似的扑来,从岩壁、洞顶、河面和岸边爬过来,速度非常快,目标明确,对准人群发动攻击。 众人一时混乱,考官一边护着手无寸铁的新生,一边对付速度奇怪的白影,然而他们也是毕业没多久的预备役,若对付护林员、无脸女这种等级的异物绰绰有余,可这些白影难缠还数量多到离谱。 黄姜和红皮外套接过考官的短刃帮忙阻止白影的攻击,几次阻止后,他们发现白影只攻击受伤流血的学生,便让他们捂住伤口,清洗掉血迹。 然而新生心理破防,越慌越乱,反而撕破伤口,血流如注,白影受刺激,变得更躁动,不怕死的攻击。 前面一排白影被大口径步.枪直接轰成两半,碎肉遍地,腥臭的血液落进河里迅速扩散,后面一排白影趁机跳过考官头顶,直接扑向受伤的考生。 如蜗牛齿舌的嘴巴裂开,近在眼前,冲击极大,考生发疯尖叫:“救命啊啊!!” 三只白影撕扯着他,下一刻两只被爆头,一只被红皮外套的短刃插过脑袋劈成两半,可那名考生的胳膊白骨森森,惊惧疼痛之下完全没有行动力。 红皮外套搀扶着他,结果双双成为白影的攻击目标。 这时有一名考生没注意,被一只白影拖到溶洞上面,哭喊‘救我’,衣服擦破,后背擦痕斑驳,周边的白影闻味儿,扭头爬过去。 考官炮火集中在考生周围,试图轰死这群白影,可它们不怕痛不怕死,很快淹没那名考生。 听着考生凄厉的惨叫,考官咬牙:“艹!” 始终保持一份冷静观察的黄姜突然说:“白影脖子上有一条血丝连着河里的尸肉团,是它操控白影猎食!不如将炮火集中河里的尸肉团?” 考官们一听,定睛一看,白影脖子上确实有一条血丝连着尸肉团,便齐刷刷将猛烈的火力集中河里的尸肉团,那东西似乎察觉到危险,操控白影爬回去叠成厚厚的墙壁。 有两人跑去捞起掉进河里的考生,发现还有一口气在便背上来。 眼前迅猛的火力集中河里的尸肉团将近四分钟,白影一层又一层,根本不知道暗河里的异物到底操控多少白影,而火力装备快用光,撑不了多久。 考官吼道:“考生先走!快!!” 考生有些犹豫,黄姜不忍,还是咬牙道:“走。” 十一名考生已有四人失去行动能力,其他人或背或扛,使劲吃奶的力跑向光的位置。 一名考官火力用完,低头补充时,被一只匍匐在岸边的白影拽住脚拖进水里,几只白影钻进去,下一刻水面全是血,只浮上来一顶帽子。 其他考官见状,眼睛都红了。 “妈的干死这怪物!来啊——” 疯狂的扫射、迅猛的火力,密布暗河河面的白影残肢,尸骨无存的考官和血水染红的暗河,一层又一层白影剥落,渐渐露出里面深红色的透明肉膜。 砰,砰砰砰。 “火力集中深红色肉膜,那里一定就是异物的巢穴!兄弟们加把劲,把它冲成马蜂窝!” 哒哒哒……密集的枪.炮声,砰砰砰……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渐渐充斥整个溶洞漫长的隧道,与众人的呼吸、奔跑的步伐和火力声同步同频。 火力渐弱至消失,白影不动了。 考官们停止攻击,瞪着深红色的肉膜,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这些白影一直反哺肉膜里的怪物?” “绝对三级以上的危险异物,那么猛烈的火力居然没能在肉膜上留下痕迹!“ “这声音有点熟悉,像胎动……不好,里面的东西快出生了!” 语毕,还活着的考官不约而同转身逃离,而考生们距离洞口十米,希望在即。 却听‘刺啦’,如布匹撕裂的声响,心跳巨响,频率越来越快,在溶洞里产生回声,然后是河水沸腾、碎石如雨落,紧接着又是密集的‘刺啦’,一道道、一声声,突然静止,猛地爆发—— “哇啊——” 婴儿啼哭炸响,经过隧道这天然广播的扩音,发喊连天,令人绝望。 校训(觉悟) 岩洞洞壁在此刻形成一面天然回音墙,一声比一声尖锐急促的婴啼与回声相互交错,充斥整个溶洞。 婴啼与河水潺潺的音轨同步、重叠,身后碎石如雨落,水花四溅,考官和新生们奔跑数步突发心率不齐。 红皮外套倒在距离洞口三米的位置,紧紧揪住心口,艰难地喘息。 黄姜跪倒在地,一抹耳朵,全是鲜血,回头看其他人也是七窍流血,表情痛苦地捂着心口,而更远一些的考官们突然扑倒,腿骨断裂的声响混在刺耳的啼哭声里竟很清晰。 “是共振。”黄姜以为音量很大,实际只有靠得最近的红皮外套才能听见的呢喃。 密闭漫长的溶洞形成一个天然的扩音器+回音墙,而怪婴的啼哭经过回声和扩音处理竟与整座山体、河流的固有频率相接近,与之产生振幅很大的共振。 婴啼逐渐尖锐、刺耳,频率提高,山体、河流趋于平静,反而他们的五脏六腑和骨头出现不同程度的破裂,很明显怪婴已找到他们身体内部骨肉、血管的固有频率。 “怪婴可以随心所欲调整声波频率与我们身体内部的血液流动、心脏跳动、脑神经甚至骨头的频率相接近,它随时能让我们变成一滩肉泥!” 生活中的共振随处可见,却不是所有人都了解共振恐怖的杀伤力,只要合适的频率就可以隔着皮囊,轻而易举使人体最坚硬的脑壳碎裂,更遑论非常脆弱的脏器和血管。 现如今溶洞内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控在怪婴手上,只要它乐意,随时能在一念之间绞杀所有人。 “咳、咳咳……好痛。” 有人忍不住咳嗽,呕出掺杂被震碎的脏腑肉块的黑血,还有人忍受不了脏器被一点点碾碎的痛苦,将胸口挠出一道道深刻的抓痕。 这时,红皮外套扯住黄姜的袖子示意她回头看。 黄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匍匐在地的考官们,距离他们大概三十米,红皮外套提示:“看上面。” 她抬头,看到隐蔽的角落里趴着一只怪物。 那怪物婴儿个头,通体深红,四肢像人,却顶着个畸形的大脑袋和一条尾巴,全身上下没有毛发。 这东西爬行速度非常快,纵身一跃,跳到无力反抗的考官身上,剥糖纸一样轻松剥开考官胸口的皮,然后将头埋下去,很快令人齿寒的咀嚼声取缔婴啼成为新的共振频率。 可怕的是考官此时还活着,却发不出声,活生生感受自己被吃掉。 而他身边的考官也眼睁睁看着同事被吃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的折磨足以击垮他们的心灵。 黄姜不寒而栗,死死盯着怪婴。 怪婴猛地抬头看过来。 黄姜悚然一惊,发出短促的尖叫,因为她看到怪婴竟然全身没有皮而仅仅是一层透明的深红色薄膜裹着,红膜下面的筋肉组织、血管清晰可见,白色的大脑活跃地跳动,畸形萎缩的五脏六腑像是各种动物器官的大杂烩。 怪婴朝这边爬过来,将黄姜当成下一餐。 黄姜瞳孔紧缩,尽管恐惧到极点,仍习惯性地飞快整理出怪婴的基本特征:“无皮怪婴,速度奇快,擅长音波攻击,结合之前操控白影的例子推断或许还有操控死物的能力。类人异物,器官畸形,长有尾巴,孵化种,尚未完全脱离异物特征,但根据它类人异物+孵化种的特点基本判定其成长潜力:高级。等级:高危。” 红皮外套猜到怪婴等级不低,还是被这判定惊到,也许其他考生对异物等级未有刻入骨髓的恐惧,但父母是机构在职员工的他却将人类对高危异物的恐惧深深刻入灵魂。 他曾经看过一小段像素不清晰的录屏,出动一百多个超凡者和当地政府的千人军队、战舰和轰炸航空队同时格杀一只三级高危异物,以自杀式袭击、几乎全军覆没的结果才成功绞杀那只三级高危异物。 短短几十秒视频里的高危异物就此留给他人类最直观的恐惧。 “哇啊——” 红皮外套浑身颤抖,动弹不得,而怪婴啼哭响亮,下一秒直接出现在黄姜的头顶,猛地扑下来,深处畸形的锋利手指,划开黄姜的外套并刺进她的皮肤,鲜血的味道瞬间弥漫。 完了。 黄姜绝望地接受被活生生吃掉的命运,在她闭眼之时,突然‘砰’地一声枪响,胸口的怪婴被击飞,而溶洞内的啼哭瞬间化为实质的声浪,掀起劲风将每个人剜刮得皮开肉绽。 就在这时,一道更刺耳的声波经扩音后,如利剑般凶横地切断怪婴的共振。 黄姜等人得以喘口气,劫后余生,无比庆幸地睁眼,却见一群全副武装的单兵出现在面前,其中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摆弄手里的复古收音机。 切断怪婴共振的高频声波就从收音机里发出。 很明显,是这群单兵救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黄姜询问。 “支援小队。”为首的女人名字叫叶胜英,她说道:“妹妹很冷静哦,分析基本全准,除了等级高危这点错了。” “不是高危?” “五级危险,不过再进化一次就是高危诡异。” 黄姜心有余悸,才五级危险就轻松玩弄他们的性命,要是高危异物估计全员躺尸。 “无皮怪婴呢?”她突然想起这事。 “跑了。”叶胜英握着把a.k说:“先送你们出去。” 这时候,特攻小队其他人已经将还活着的考官带过来,连考生一起送出溶洞洞口并告知安全区的位置,随后便回地下暗河追剿无皮怪婴。 望着头顶的太阳,不少心理脆弱的考生热泪盈眶,有一个崩溃地哭喊:“我想退出密大,再也不想当什么超凡者、也不想接触新世界了!这四海窟只是冰山一角就可怕成这样,继续留在密大肯定得面对更可怕的诡异,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会疯的。” “我还是老实回去考清北吧。” 此言一出,招来一些考生的死鱼眼,考清北的难度对某些人来说可不亚于面对诡异。 黄姜和红皮外套没话说,他们早一步了解新世界的残酷。 大部分新生刚接触新世界和超凡之术都感到新奇,特别兴奋,尤其密大的设定听起来那么像现世文学里的魔法学院。 每个收到密大考核邀请函的新生都以为自己是主角,幻想成为阶级金字塔顶端的超凡者。 却不知新世界并非哄孩子的童话,它剥下人类社会建立起来的和平外衣,露出你死我活且实力悬殊的真实凶残。 经历失去同事和一条胳膊的考官只简单包扎伤口,起身平静地说:“密大不会强迫学生的意愿,你们有来去的自由,但是只有一次机会可以选择。拒绝是双向的,你选择当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新世界的大门也将永远对你关闭。” 他说得算中肯平和,实际更加残酷。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 “走吧,尽量半小时内抵达安全区。” 其他考官都起身,站位有意无意的将考生护在中间,让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由体力还行的人或背或扛,一行人朝安全区出发。 红皮外套突然发现考官伤势最重,而且牺牲了三人,而考生尽管重伤了几个但是没有人死亡。 如果没有考生拖累,这群考官或许早已平安抵达安全区。 如密大承诺的那样,他们会确保每一个考生的安危,考生的背后永远都站着坚实的后盾—— 然而眼前这群考官最大也才毕业不到两三年,却已拼死保护他们。 红皮外套心中顿生百般滋味,无以聊发,便听到黄姜轻声说:“保护是他们的职责。” 红皮外套偏头看着黄姜冷淡的侧脸,不解她怎么会说出这么冷漠的话,但想着暗河里的黄姜屡次以身犯险解救他人便按捺着不快说:“他们只是考官,不受我们雇佣,为保护他人而牺牲自己不应该是他们的职责。” “看来你还没有觉悟。”黄姜瞥了眼红皮外套,说道:“如果你不打算放弃入读密大就该明白,保护也将是我们的职责。” 红皮外套愣住,想起密大校训之一:责任,献身。 他登时噤声,明白黄姜的意思。 一级高危(四海窟暴.动...) 八人特攻小队追踪无皮怪婴至溶洞深处,其中一人握着小型雷达扫描仪搜寻无皮怪婴的踪迹,雷达显示屏的绿光指南扫了一遍又一遍,精神污染指数始终保持在620-630之间。 叶胜英环顾周遭,目光落在怪谈的镇墓兽两秒,回头问:“老鬼,还没找到无皮怪婴?” 被喊老鬼的小队成员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约莫五六十岁,擅长捣鼓机械,闻言回答:“无皮怪婴刚孵化,污染指数跟充斥溶洞的高浓度精神污染相差不多,器械无法探测。” 他抬眼:“无皮怪婴显然就是档案记录里一直没被探测到的‘空中浮尸’,按理来说,孵化种目标很明显,不可能探测不到,除非它有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 叶胜英盯着河面:“看来我们得下河捞。小妖,你和我一起。” “……”小妖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少年,他放下收音机,戴上氧气瓶准备下河。 叶胜英:“其他人在岸边等着,瞄准目标,等我跟小妖将无皮怪婴驱逐出来,立刻动手。这东西刚孵化,皮脆,几把a.k就能嘣掉它脑门。” 言罢,两人下河。 河里黑天墨地,好在两人都佩戴全景夜视仪,视物无障碍。 叶胜英冲小妖比划手势,下潜数十米,发现河床底下竟铺着青石板砖,这说明暗河曾经是一条人工河。 暗河几乎凿穿整座四海窟地底,估测过长度至少千米,当然它盘旋曲折若论直线长度自然不及千米,可长度着实不小。若果整条暗河都是人工河,则四海窟曾大兴土木,应该有记载才对,可是机构没有调查到。 为什么没有记载?修这条地下人工河的目的是什么?跟地下水库里的东西有关? 叶胜英不由想起神道柱长廊和暗河两岸的镇墓兽,也是人工修筑的杰作,不知道跟人工河有没有关系。 她继续潜游,来到河床尽头一处高约二十米、覆满青苔的墙壁,搜索到茂盛的青苔里挂着一块深红色透明薄膜。 这薄膜材质像蛇蜕,分明就是无皮怪婴的膜。 叶胜英意识到无皮怪婴正在进化,这东西刚出生就吃到新鲜血肉,又有精神污染浓度极高的暗河当温床,营养充分的前提加快进化速度不无可能。 不能等怪婴进化,否则难以对付。 好在进化阶段的异物最脆弱,正是猎杀的好时机。 但这东西躲在哪里? 这时小妖来到她面前,指着她的耳朵和自己的嘴巴,叶胜英了然地戴上降噪耳机,比了‘ok’的手势,便见小妖对准墙壁开口发出悠长的海妖吟唱。 声波作用于水中化为实质,肉眼可见一道道水浪荡开,与眼前的墙壁内部固有频率共振,青苔簌簌抖落,紧接着是砂砾、碎石,整个河床都在晃动,乌黑色的墙壁从中裂开,如闪电从天而降猛劈下来,直接劈开墙壁露出青苔黑土覆盖的黄金门。 黄金门熠熠生辉,制式华丽如汉制门楼,两侧檐角浇筑两只邪恶的镇墓兽,而两扇黄金门上却分别刻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女人脸孔。 女人脸孔艳若桃李,盯久了却有种难言的诡谲,像散发着腐烂尸臭味的艳丽花朵。 叶胜英见小妖凝住不动,心知他是被黄金门上的女人脸孔迷惑住,便一巴掌拍向他脑门,心里默念:清心静气。 这一巴掌下去,小妖立刻清醒,点头表示谢意。 叶胜英挥挥手表示小意思,这些异物迷惑不了她。 别看她经常左手a.k右手56还烟酒不离手,实则学习的超凡之术却是华夏正统道家之术。 说来她这道家之术与黄姜的鬼蛊族在两千年前还是一家同脉,这也是她初见黄姜喊妹妹的原因之一。 叶胜英尝试用蛮力推开黄金门,纹丝不动,压根找不到缝,摸寻周围也没找到机关,最后还是小妖尝试音波攻击,利用共振原理撬开一道口子。 口子小,便由小妖钻进去查探。 他拿着小型防水录像进去调查,叶胜英在外面等待。 约莫十来分钟后,一串水泡从黄金门后冒出,随即河床天摇地动似的晃,大块的石头砸下来,墙壁出现数百裂缝,黄金门‘咔哒’一声裂出更大一道口子。 叶胜英架起a.k,对准黄金门,下一秒一道红白相间的影子‘唰’地蹿过去,她眼疾手快压下扳机,经过机构武.工部特别改装过的水陆两栖作战步.枪霎时迸出火花,猛烈的火力集中在那道影子。 红白影子逃到河水中段被打成筛子坠下来,掉进河床里还拼命爬动。 叶胜英谨慎上前查看,就着怪婴畸形的大脑袋补了几枪,激烈的火力足以将一头大象的脑袋打碎,却只将怪婴的脑袋打掉一半。 无皮怪婴蠕动几下便不动,死了一般。 叶胜英用枪口顶开无皮怪婴的正面看,见这玩意儿下边白上边深红,应该是蜕皮蜕到一半被小妖打断,仓促逃跑被她打个正着。 无皮怪婴是五级危险异物,假如进化成功就是高危异物,再猛的火力也对付不了。 而现在之所以轻松解决无皮怪婴也是因为遇到它刚孵化和进化,本来都是异物最弱的状态,偏偏无皮怪婴两种状态叠满,当然如果不是遇到特攻小队,考官和考生没人能阻止,反而会成为它进化所需的食物。 怪婴音波攻击很强,可惜遇到同样擅长音波类超凡之术的小妖,再加上它老巢直接被端,可不倒霉该死! 叶胜英确定无皮怪婴死透了,就捞起它,和小妖一起浮上岸。 岸边驻守的队友们差点一梭子扫过去,还好老鬼快一步喊:“是叶队!” 一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问候叶胜英,询问情况如何,叶胜英将无皮怪婴扔地面说道:“没被怪物弄死,差点被你们一梭子打死,我谢谢你们。” 其他人嘿嘿笑,老鬼则看着小妖问:“录像了吗?” 小妖虽然是特攻小队一员,主要职责更偏向于调查和记录,而机构外出解决异物时必定随身携带防磁暴录像以便记录、观察更多关于异物的信息。 小妖点头,随即比划,他不能说话,一开口就是音波攻击。 老鬼翻译:“河底有一扇黄金门,里面结构复杂,是用防水的木头木块镶嵌堆叠成框形,感觉有点像一个小型宅子,有门、回廊、厢房和前后室……听起来更像某种特殊葬制,最里面有一个竖立的铜棺,铜棺棺盖雕刻一张女人的脸?” 叶胜英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黄金门后面居然别有洞天。 老鬼继续翻译:“你进去的时候,看到无皮怪婴就在铜棺里蜕皮……百分之九十可以确定你说的这个黄金门就是一个特殊的水葬,没搞错的话,葬制应该是汉代流行的黄肠题凑,说明墓主身份不低——没有尸骨? 毕竟两千年过去,尸骨早烂了,而无皮怪婴是鸠占鹊巢,但不排除特殊情况,即无皮怪婴就是墓主,由于某种原因并未腐烂,反而受地下水库污染进化成异物。 不管怎么说,这黄金墓很有研究价值。等事件平息后,让机构派人来搬走它。” “指不定地下水库什么时候大爆发,所有人赶紧撤!”叶胜英喝令。 这时有人迟疑道:“叶队,无皮怪婴连头带躯干都被你轰碎了?” 叶胜英:“我只轰掉它半颗头。” “那这里怎么只剩个壳?!” 叶胜英表情一变,挑开怪婴果然只见到一张鼓胀的皮囊,难道这红囊套着白壳都是它进化过程必须蜕掉的两层皮? 她没想到无皮怪婴居然蜕皮蜕壳两种进化方式,那么刚才打烂它脑袋的行为等于无用功。 “叶队,无皮怪婴有没有可能已经进化成功?” “它肯定还藏河里,但不可能回老巢。暗河区域太广,很难找。叶队,要不炸山填河?控制好量不会触怒地下水库。” 叶胜英还未作决断,老鬼先说:“精神污染指数飙至700,不是地下水库精神污染大爆发就是怪婴进化成一级高危,哪种都对我们不利。” 话音刚落,一声啼哭响彻溶洞。 空气因声浪而变形,如海浪猛地扑向四面八方,而小妖刚打开收音机,啼哭仅一声便结束,溶洞恢复死寂,紧接着是极微弱的‘噼啪’声,像蛋壳裂开。 “什么声音?” “你们看镇墓兽!” 小队齐刷刷看向镇墓兽,却见河岸每隔两米一只的镇墓兽从中裂开,一只青白色的手缓缓伸出缝隙,手指像锥子,闪着锋利的冷光,猛地撕开石像从里头爬出一只身长约一米的死尸。 死尸双手双脚反向身后,很像国外电影被鬼或恶魔附身后的下腰经典动作,不过这些死尸的手脚关节处明显有被打折过的扭曲痕迹。 它们七窍都被石灰封住,却不约而同盯准特攻小队。 “每只石像里封着一具尸体,整个暗河估计不少一千具,而且生前受尽折磨才死,七窍以石灰封锁,怎么看都不像正常陪葬,更像是什么邪祭。” “出去后再分析,现在先冲出群尸包围。” “好久没遇到这么刺激的任务了。” “你早迫不及待了吧!” “嘿嘿。” 小队成员背对背,盯着包围过来的死尸,被面罩遮住的面孔上都是兴奋狂热、战意酣然的表情。 ** 此时,深湖。 一道接一道嘲哳尖啸破开重重水浪,如利箭从天而降,以譬如破竹、摧枯拉朽之势下冲,挟裹巨大能量,所到之处,竟将水层扭曲虚化,而湖水层层劈开,疯狂撕咬撞击覆盖洞坑的水膜,过程中释放出磅礴的能量,不仅轻易撕碎水膜还在岩壁上留下深深的裂缝。 长百米、深半米的岩壁裂缝周围结满白霜晶体,画面蔚为壮观。 这动静突如其来,十刹海猝不及防,察觉地下水库因此而有爆发的苗头,便当机立断全身心稳住下方水膜,待他喘息之机,却见以他为圆心的湖中岩壁数万洞坑里的死尸纷纷爬出,如人形壁虎攀在岩壁上一动不动。 十刹海右脚划半圆作佛步,左手降魔印,心中大骇,刚才的水中尖啸如婴啼,由上及下,异常强大,还可操控死尸,显然是高危诡异,可它不是地下水库里的诡异! 四海窟有两只高危诡异! 陡然,‘哇啊——’婴啼悠远深长,经水介质传播变调,如深海怪兽嘶吼,而原本不动的死尸沿着岩壁成群有序地爬出深湖。 跑到山脚的考官和考生们听到声响,回头看去,却见山顶不知何时覆盖密集的黑影。 “那是什么?”有人哆嗦着问。 “别问别看赶紧跑。” 安全区全体士兵、淘汰考生仰头看向四海窟的方向,虽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情绪莫名恐慌,身体不受控制地打冷颤,他们感应到四海窟有某些极为恐怖的东西出来了。 昂贵的航拍机不要钱似的靠近地下水库入口的山体,一架接一架坠毁,最终传回清晰的20秒图像。 观察员看清那图像,瞬间头皮发麻,胃部泛起一阵恶心,将图像实时传回机构驻华夏分部并惊声汇报:“紧急求援——四海窟群尸暴.动!” ** 岑今后脚跨出门槛,抬头一看,碧空如洗,万木峥嵘,郁郁葱葱,顿觉心胸旷达,此前因四海窟森林、暗河和水库等遭遇而带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他深呼吸,迈开步伐,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吼——” 超凡之术(新手礼包) 岑今腿软,有点想跪。 他终于知道临别时丁燳青说的‘我们很快会再见’是什么意思了。 丁燳青早知道水库外群.尸暴动却什么都没说,还贴心的将他传送到群尸面前,妥妥的心机吊。 岑今在原地观察十来秒,隐约听到湖底传来可怖的吼声,而群尸爬行速度不快,由此断定湖底有高级异物操控死尸。 死尸数量庞大,源源不断,行进间齐整有序,像一支训练过的亡灵军队,凶猛残暴还杀不死,如果就此攻入新海城,城市防线抗不了多久,而城里还有一千万人口。 不过四海窟还有考官在,应该已经汇报当下情况,官方和机构会做出相应措施,而且死尸速度慢,缺点明显,也许事态没他想象的严重。 岑今赶紧调头跑了十来分钟,心血来潮回头看情况,突然刹停脚步,原地观察十几秒后露出难看的脸色,因为他发现这群死尸的速度变快了! 起初缓慢爬行,紧接着爬行速度跟成年人散步速度一致,而就在他观察的时间内,最先浮上岸的死尸的爬行速度已经跟成年人奔跑速度一样,甚至还在提高! 目前不知道它们的速度极限,但联想到同样是爬行异物的白影,其速度堪比花豹便可猜测死尸的速度绝对只高不低,这就意味着他以为的缺点其实是死尸的优势。 突然一只死尸抬头面朝岑今的方向,直勾勾盯了一会儿,猛地发出吼叫声便朝这边奔跑,连带身边十几只死尸一块儿跑过来。 “淦。” 岑今反应迅速赶紧逃跑,原本他跟死尸拉开两百米的距离,但那群死尸的奔跑速度提高,逐渐逼近,短短几十秒内便将双方距离拉近百米,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 之前身边全是异物,他可以利用口才使异物倒戈,让异物对付异物,但现在除了两把刀、一身伤毫无一技之长更别提其他高级装备。 如果被死尸抓到,他宁愿给自己一刀也不想活生生被撕碎。 与此同时,急促的防空警报响彻新海城,官方基层以防空演习为由挨家挨户通知靠近四海窟的村落、城镇居民撤离,临近四海窟周围的公路统一封锁,所有汽车原地折返,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下午三点左右,艳阳当空,某小区居民正在室内直播,突然拍到不远处的公路上开过数十辆重型军用卡车,不由好奇张望:“那条公路通向新海城军区,军用卡车出入很正常,经常演习嘛,不过以前没这阵仗……看中间那辆重卡车棚遮盖得严严实实,里面会不会装新型导.弹?” “看,天上还有军用直升机,一小时前全城防空警报响了十几次,该不会要打仗?”该居民脑洞大开,不过他的直播间很快被封。 接着一个电话打进来:“您好同志,我们是新海城网警,关于您网上的直播内容涉及军事机密已删除,还请配合警方行动……” 四海窟几处易守难攻的据点被军队占领并迅速搭建起现代军事作战系统,架起地对地导.弹,对准已被群尸覆盖的山巅湖泊的方向,严阵以待导.弹发射的命令。 此时,已同还幸存的全体考官、考生们撤离空地至安全区的观察员临时成为机构的现场观察员,并参与进大部队的数据分析团,为远在首都的机构数据分析部提供最直观精准的现场数据。 “已建立实时画面同步播放、实时数据同步传送,于高空五百米处航拍、地下水库六百米远处航拍,监测精神污染指数高达710,稳步上升中,估测30分钟后将迎来精神污染大爆发。” “鬼车特攻小队一共八人还在地下暗河,未监测到其踪迹。林中小屋警戒区还有一名考官和考生失踪,未监测到其踪迹。密大教导主任十刹海正在防控地下水库的精神污染,无法精准定位其踪迹。” “建议30分钟内守住防线,严控死尸踏出四海窟。30分钟后撤至安全区,对所有踏出四海窟的活物、死物实行无差别格杀!” 经过官方和机构协商后得出来的应对方式发送至无线耳机里,观察员愣住,主任、特攻小队和考官、黄毛考生都还在四海窟,如果他们无法在精神污染大爆发之前离开,之后无论是否被污染都会遭到无情的格杀。 没办法,能够从高危级别的精神污染大爆发下存活的人类绝对会发生异变。 尽管残酷,但决策正确。 …… 深湖和地下水库源源不断的死尸涌出,八人特攻小队装备充足,各个都有至少一项超凡之术,深湖里的十刹海也是超凡之术了得,死控住地下水库涌出的精神污染,而考官周满离深湖和水库都挺远,三方目前的生命安全有所保障。 除了岑今。 岑今一路狂奔,没留意到脚下的障碍物而滚下斜坡,摔得头破血流不说,还被死尸追赶上来,反手一刀劈掉扑过来的死尸半个脑门,就地一滚躲了过去,但很快被死尸群淹没,无尽的恐怖如潮水扑打浸没着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掠过,将抓住他右手的死尸斩成两段。 其他死尸立即后退,如摩西分海般开出一条道路,从中走出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 男孩穿着一件古式长袍,如果不看他半边没有皮的脸和浑身散发着的死气、恶意,样貌还挺可爱。 岑今心脏狂跳,这男孩样貌比怨童正常,却比它可怕,那不是来自于视觉恐吓而是精神方面的压迫,就像一个人待在几十年没住过的空房子里会莫名产生恐惧感。 这就是操控死尸的高级诡异? 它应该有理智和情感,即便是对人类表露恶意,那也是情感,他可以将这只诡异当作高智慧生物来看待,或许可以尝试沟通谈判。 “嗨,你好……呃!” 岑今刚开个口,高级诡异便蹿到眼前掐住他的脖子,与之对视,清楚地看见诡异眼里正无穷的恶意和轻蔑,迷茫的脑子瞬间清醒。 在高智慧高危诡异眼里,人类就像蚂蚁,蚂蚁妄图向人类谈判祈求和平,有些觉得有趣便满足要求,而有些厌恶黑漆漆的蚂蚁便用各种方式虐杀,而眼前这只属于后者。 稍有不同的是他在这只诡异的眼里不是蚂蚁,而是食物。 真荣幸,物种等级坐火箭飙升。 岑今这时候还有心情开小差,紧接着他的手指被强行掰开,砍骨刀坠落又被看不见的力控制住,加速度劈向他的胳膊。 眼看就要被切成生鱼片,岑今咬牙:“犬类围着我、恶魔绕着我,他们扎了我的手、我的脚,我的神明,求你快来帮助我。” 毫无动静,无事发生。 圣经不管用了?淦!都这时候了丁燳青还挑! 砍骨刀劈来的过程像慢动作播放,岑今急得直冒汗,圣经道教祝词电影台词什么乱七八糟一股脑吼出来:“一切大神,悯念垂慈……与我相战的,求您与他们相战,拿起坚固的盾牌起来帮助我保护我……靠北啦淦你——” 急得爆粗口,突然脑子灵光闪过:“圣徒啊,相信神的恩惠,赐我缴获敌人首级的力量!” 话音刚落,时间静止,锋利的砍骨刀与手臂不到半厘米,死尸和高危诡异像被按下暂停键,前方突兀地出现一栋血红色小屋,丁燳青在门廊望着他。 “……” 果然重点是‘圣徒’两个字吗? “哈啊……“岑今喘着气,反手握住砍骨刀劈向男孩却直接穿过它的身体,“果然。” 空间投影之类的超凡之术,不是时间静止。 丁燳青:“答应交换了吗?” 岑今摇头:“神道柱刻板录文有关于地下水库的记载,至少汉代开始,你就存在,关于黄泉地狱的民俗自春秋就没有断过,这说明你至少是灭世级别的诡异,通俗点的说法,你是神明,是黄泉、阎罗、地藏菩萨……总而言之,每个黄泉相关民俗里的神灵都是你。 从异象频发至今露出的端倪可以看出异物仇视人类,神明蔑视人类,并拥有轻易摧毁人类社会的力量,但你没有杀我。什么第一个信徒、热烈告白赤诚之心打动你,小孩都鄙视这借口。不是四海窟稳定而是你醒不过来,不是因为我的祈祷而是你不能杀我,因为你—— 出不去。” 丁燳青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鼓掌:“继续。” “我不是在演讲……算了,言归正传,你需要借用我的肉身逃出地下水库,可能是夺舍,也可能是操控我做其他事。不管如何,神明逃出牢笼对人类而言有害无益。” “还是拒绝吗?”丁燳青轻声:“你会被撕成生鱼片吃掉。” “我怕死,但不想当毁灭世界的罪人。” 岑今苦着脸,不然他为什么拼死告白神明?不就是想利用他暂时拖住异物好寻找脱困之机? 结果丁燳青无愧心机吊,半点空子不给钻。 丁燳青:“我不仇视人类。相反,我要猎杀的对象是神明。” 丁燳青那张华丽到极致的脸哪怕不做表情,凝视他的时候也满是真诚,岑今心一动:“祝你梦想成真。” 友好拒绝。 丁燳青叹气:“逼我强买强卖。” “啥……唔!” 岑今瞳孔紧缩,四肢僵硬,而丁燳青突然闪现在他眼前,将手插.进自己的前额,又是360度全景围观大脑被搅弄的视角。 丁燳青随手搅弄,淡声说:“你知道人脑除了五感还有未被开发的其他感觉吗?第六感超感官知觉和第七、第八的时间感、空间感,人类大脑有时空的概念却无法掌控,试图训练超感官知觉但是收效甚微。 几千年来,人类致力于获取三感的方式,体术仙术道术,草药炼丹功法修习,直到第一例开颅手术才发现开发大脑或可能激发三感。这思路没走偏,可惜人类的技术远不足以支撑他们更改潜能巨大却无比脆弱的大脑。 于是他们找到神明,用等价交换的方式获取激发大脑的机会。 有人因此透视,有人体能增强,有人像鸟一样会飞……人类系统地称之为‘超凡之术’。” 所以丁燳青强行改造他的大脑、强占他的肉.体?岑今迷糊地想。 “体验版新手礼包,免费赠送,欢迎回购。” 你在秩序里吗(癫狂) 丁燳青靠得很近,近得岑今能看清他衣领的暗纹纹路。 他的目光只能平视,视线定在丁燳青的嘴唇。 丁燳青嘴唇稍微上挑,作恍然大悟状:“忘记说,体验版有一点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丁燳青低头,用刚插过脑花的手捧岑今的脸蛋说道:“精神会有点不正常。” 干脆说会变精神病啊混蛋!把手拿开! 岑今瞪大眼睛,情绪有点亢奋,想操刀劈开丁燳青的手,他有想过一分钟前用这双手碰过什么吗? “记住,新手礼包只有30分钟使用时间。时间一到,gameover!是死是活,靠你争取,不过我私心里看好你。”丁燳青说:“如果你杀了这只高危诡异,把它的头颅挂在我的坟前,我会终止精神污染爆发,而你就是拯救新海城千万人的英雄。” 古老野蛮的习俗里有关于报仇的,枭下仇敌的头颅挂在坟前祭奠枉死者。 丁燳青跟这只高危诡异有仇,还是单纯不能容忍一山二虎? “这东西还不配跟我平起平坐。”丁燳青冷淡的声音在岑今耳边响起,轻蔑地说:“走狗而已。” 岑今才发现他不自觉说出心中疑惑,等等,他能说话了? “那只高危诡异是什么?” “镇墓者。人为养出来的邪物,在磁场特殊的地方秘密饲养孕母,经过秘法挑出最凶的一只将其生剖出来,以特殊手法封棺埋葬,经年累月受污染生出可以进化成神的东西。” 岑今凑近丁燳青问:“它被封棺埋葬的主要目的是不是困住你?它进化成神的最后一步是不是吞噬你?” 丁燳青目光沉下来,气势恐怖,岑今尤不知死活的出言刺激:“被一只走狗困住的意思是比走狗还不如?” “嘻嘻。”岑今瞳孔放大,意味着他现在情绪很亢奋,“我无所不能的神明,你也有像一条败狗的时候!” 丁燳青若有所思地审视岑今,忽然笑说:“岑今,祝你好运。” 岑今心想,他真讨厌这句式的祝福。 丁燳青冲虚空打了个响指,时间转瞬间飞速流动,空间肉眼可见的虚化,静止的落叶、水滴纷纷下坠,日月变幻、斗转星移,新生的高危诡异控制的砍骨刀上一秒还准备砍下人类的手臂,下一秒就落到人类的手里,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劈过来。 镇墓者一个后空翻跃至半空冲着岑今嘶吼:“人类!!” 大概是新生的原因,它的发音不是很标准,人工智能变音过的味,机械呆板难听至极,正好方便岑今区分,否则他会觉得自己虐待儿童。 “吼——”它嘶吼一声,死尸受控包围住岑今:“撕碎他!” 岑今面无表情地偏头,避开扑来想咬他脖子的死尸,头也不回地抬手一刀砍下去,利刃入肉的声响很特殊,入耳动听,而他目光直勾勾盯着镇墓者,渐渐流露出疯狂变态的兴奋。 扑过来的死尸越来越多,速度奇快,每一只死尸的危害等级不亚于护林员,可在岑今手里如萝卜似的一刀切一个,毫无还手之力。 岑今的脑子无比清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想干什么,甚至可以提前一步计划下一秒的行动,速度堪比花豹的死尸现如今落到他眼里却像乌龟爬行,他可以看到它们运动的轨迹然后抢先截杀。 他的身体很轻盈,纵跳轻松快速,轻而易举便从群尸中杀出一条路,直奔镇墓者而去。 岑今以为身体素质发生质的飞跃,实际上倘若有人旁观就会发现岑今的速度其实没有提高,只不过是超感官知觉受激发而拥有预测死尸行动轨迹的能力。 不过这也足够镇墓者愤怒而惶恐,它在岑今身上感觉到来自地下水库的气息,那根植于它死去的躯壳的恐惧,笼罩于灵魂的恐怖。 岑今一个侧身踢过去,借惯性旋身将自己甩出去,右脚踩在死尸的头顶向上纵跳,一个鹞子翻身,砍骨刀脱手,对准镇墓者的头部扔去,那镇墓者见状闪开,却被早已预知它行动轨迹的岑今挡住,一拳破开空气击向镇墓者的脸颊,反被一脚踢中手腕麻筋,瞬间麻痹刺痛。 ‘铮’一声,抛出的砍骨刀才嵌入岩石,而双方已经过了数十招。 那柄砍骨刀是林中小屋里拿的,本质也是丁燳青的刀具,锋利嗜血程度不亚于历史名刀,也是镇墓者忌惮的刀器。 而今岑今手无寸铁,凡胎肉.体自然比不过高危异物。 “没有黄泉刀,你一个人类凭什么杀我?” 镇墓者那双小手只掐住岑今的胳膊再一捏,骨头裂响清脆,而岑今脸色惨白。 镇墓者狰狞地挥舞尖锐如刀的指甲,划破岑今的衣服刺进他胸口,正要一举挖出心脏吃掉,却发现再无法寸进。 它定睛一看,见岑今牢牢抓住它的手腕,手背用力得青筋暴起,受伤部位骨裂更快,直接刺破皮和肉。 剧痛使岑今的脸色如同一个死人,但他抬头,冲它扬起癫狂的笑容。 镇墓者一怔。 紧接着,岑今做出一个腰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动作拔.出藏在小腿处的西洋厨刀猛然插.进镇墓者的脖子。 “怎么可能……!”镇墓者不敢置信一个弱小的人类居然能伤到它,用的还是一柄菜刀! 又是黄泉小屋里的菜刀! “你知道吗?”岑今低喃。 “我讨厌任何不遵守秩序的行为。小到一场考试的秩序,大到一个社会的公序良俗——遵守法律,杀人偿命是人类社会的秩序,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秩序,日升月落,潮涨潮落是相对地球而言的秩序。遵守秩序是基本行为准则,任何不遵守秩序的东西都应该强制规整进秩序里,或者斩尽杀绝!” 岑今用力,西洋厨刀插得更深,他还丧心病狂的左右搅动,大量腥臭的鲜血喷洒而出,而他行为癫狂、神色疯狂,俨然就是一个偏执的杀人狂魔。 刚剖出来就被封棺埋葬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镇墓者,此时竟对眼前这个人类产生一丝恐惧。 可黄毛丧批毫无所觉,字字句句叱问:“新生考场就应该遵守新生考场的秩序!你是什么东西?你在秩序里吗?扪心自问,你尊重考场秩序了吗!” 镇墓者:“……” 将杀(Checkmate) 镇墓者惊怒,握住岑今的手腕将其卸下,拔.出西洋厨刀反手就要插向岑今的胳膊。 岑今另一只手打响指,声落刀动。 嵌进岩石里的砍骨刀铿铿震响飞入岑今掌心,挡住袭来的西洋厨刀,锵一声两刀相击擦过一串猛烈的火花,因速度和力量都达到极限而肉眼可见的荡开一层灰白色的气,连空气都似乎被蛮力斩开。 岑今抬腿踢飞镇墓者,纵身一跃,双脚并立猛力下蹬,如千金石击中镇墓者的腹部,将其踹入地三寸,以镇墓者为圆心的方寸之地皴裂呈蛛网状。 镇墓者被连环掼踢,惨状如一只破布娃娃,此时满脑子问号,为什么一个人类竟可凶残至此? 要知道它新生的外形可是人类三四岁孩童的模样,这黄毛变态殴打虐待一个孩童难道不心虚吗?他还有良心吗? 黄毛变态用行动证明他没有。 岑今举起西洋厨刀就朝着镇墓者没有脸皮的部位劈砍,一边砍一边疯狂质问:“尊重考场秩序了吗?尊重我了吗?” 镇墓者忍无可忍:“够了没有?我是只高危异物,你尊重一下好吗?” 语毕,操控死尸困住岑今,然后五指成爪,插.进自己心脏的位置,拉拉链一样将人类皮囊撕下,从中钻出一只通体深红色的怪物。 怪物身长一米,全身都被深红色筋肉覆盖,四肢颀长,拥有大型猛兽般的锋利指甲,头是扁的,大体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全是眼球,下半部则是裂到后脑勺的嘴巴,没有皮囊包裹,丑陋尖利的牙齿和血色牙床暴露在外。 它仰头长啸一声,死尸前仆后继扑向岑今,紧接着后退,消失在岑今的视野中。 山顶不知何时弥漫白雾,岑今陷进白雾区,视野范围限定四米之内,而镇墓者身形小巧灵活,本就难以对付,这下有白雾遮挡和群尸助攻更难以捕杀。 白雾区充斥嘈杂的声音,逐渐汇聚成凄厉的哀嚎,似沾满仇毒的利箭纷纷射向白雾中央的岑今。前后左右六只死尸分别锁住岑今逃跑的方位扑杀过来,岑今膝盖下屈,脚尖上蹬,弹跳力极佳,一纵三米高,下方六只死尸扑空,刚抬头就被闪着寒光的厨刀削断头颅。 岑今踩着死尸的肩膀落地,右手砍骨刀劈断死尸半颗头,左手西洋厨刀毫不留情割断后侧偷袭的死尸头颅,两把绝对称不上称手的菜刀在他手里有如神兵利器,像长在他手里的天生的除魔刀。 这时白雾弥漫,视野范围缩小到两米,前后左右都是死尸,岑今眼角余光瞥见左后侧一只惨白的手伸过来,西洋厨刀‘噗呲’一声插过去,下一刻后背剧痛袭来。 岑今咬牙,吞回惨叫,愤怒暴起,清出一片空地后查看后背伤势,血淋淋的抓痕,深可见骨,明显是镇墓者藏在群尸中偷袭。 打完就跑,溜进白雾,狡猾得令人头疼。 镇墓者没给岑今太多休息和思考的时间,群尸很快让他应接不暇,而镇墓者故技重施,数次偷袭得手,岑今很快就成为伤痕累累的血人。 “淦!” 狠狠一刀将死尸劈成两半,岑今的目光凶狠疯狂,突然冲进死尸群里发泄怒气,后背空门大开,俨然就是丧失理智的模样。 藏在群尸里的镇墓者冷静地观看,并没有上当,指挥群尸袭击岑今的后背。 岑今被击中一下,怒而回身反击,又暴露出后背空门。 镇墓者试探数下,终于确定岑今被激怒,现已完全被情绪支配,如它所料想的那样,这人类在地下水库里做了一笔交易,但以人类之躯的弱小根本无法承受强大的精神污染冲击,即使它不主动出手,放任岑今继续被精神污染侵蚀,不需多久,他自会发疯并产生异变。 多数人类承受不了异变过程的痛苦,基本选择自杀。 但镇墓者选择亲手摘下岑今的头颅,以偿还对方刚才的冒犯。 镇墓者藏了起来,悄悄靠近岑今,后者专心对付死尸,右手砍骨刀横劈过来,就是现在! 两只深红色筋肉组成的手臂张开五指狠狠插向岑今的脖子,镇墓者想象血管破裂迸出美味的鲜血,那甘甜的滋味使它兴奋得大喘气,连嘴巴也微微张开,但下一秒,剧痛自手臂处传来,通告全身,淹没思维,腥臭的鲜血喷洒而出,不是来自岑今的脖子而是它被切断的手臂。 镇墓者瞪着断臂和岑今狰狞的笑,猛然爆发猛兽受伤的愤怒:“我要杀了你!” 岑今嗤笑,眼疾手快地抓住镇墓者的小腿,将它从一具死尸的肚皮里拔.出来并狠狠掼到地上,右脚踩在它的胸口,单膝蹲下来,一柄西洋厨刀穿过镇墓者的肩胛骨将其牢牢钉在地面。 “终于引出来了。” “你故意装疯……你骗我!”镇墓者不停挣扎,但来自林中小屋的西洋厨刀就是扼住它的绝佳武器。 它只能放弃挣扎,选择沟通:“我们谈谈。” “怎么谈?” “我放你走。你杀不了我,而我可以藏进白雾里,让尸海战术拖死你,就算你逃得过群尸围攻也躲不过精神污染异变,你会变成像我这样的异物!” 镇墓者一边说,一边悄悄操控死尸相互配合,前后夹击岑今,速度快如闪电,但岑今愣是轻松化解,令它惊愕不已。 “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在速度比不过你和死尸的前提下轻松化解攻击?因为我得到的超凡不是体术而是超感官知觉的提高,我预测你和死尸的行动,发现你们的行动轨迹从不重叠,哪怕你们的行动轨迹前后相差不过毫秒,根本难以发现问题。 但我实验数次后,确定你跟死尸的行动轨迹是错开的。 为什么错开?我想起地下暗河里有一只同样操控浮尸的异物,通过吸附在浮尸脖子后的血管……嗯?你这什么表情?你是那只尸肉团? 我们真有缘分。” 镇墓者气得快吐血,原来之前林中小屋吞噬将近两层浮尸害它出生时营养不良就是这黄毛变态干的! “所以,你操控死尸有一个限定条件。死尸动,你不能动。你动,则无法操控死尸。我猜应该是你的能力不足以操控这群数量庞大的异物,你这高危等级的水分有点深了。” 镇墓者内心咆哮,它能力不足是谁害的!没点自知之明吗?! “再者,谁说我杀不了你?你是受地下水库污染而异变的怪物,追究根底就是地下水库的儿子。而爸爸的刀,本就是为不孝子准备的。” 镇墓者上半张脸的眼球疯狂转动,拼命挣扎,“不,不不——你放过我,我带你找长生吉祥的母神,让你拥有长生、超凡之术,让你成为神——” 岑今高高举起砍骨刀,刀身泛着寒光,宛如一个无情的刀客,重重落下。 “吼——!” 惊恐的吼声戛然而止。 咔擦! 手法精准,砍下镇墓者的头颅,甚至没有血喷溅出来。 岑今对着镇墓者的眉心比了开.枪的手势:“checkmate。” ** 此时,三枚地对地导.弹同时启动发射程序,进入倒数阶段。 第一课(献祭全人类...) 数据分析部监控四海窟飙升的精神污染值:“即将突破八百大关, 等不到三十分钟后,建议先用导.弹清除群尸,再发射铅锌锑合金球防控精神污染。” 前线观察员发言:“密大教导主任十刹海正在深湖中心作防控, 他是当今密宗第一人,尤其擅长禳灾祈福方面的防御类超凡之术,或许他有办法防控地下水库的精神污染。” 数据分析部沉默片刻,回答她:“我们不能将一千多万人的性命系于一人之上。” 早知会被拒绝, 观察员还是免不了失望。 “四海窟里不仅有十刹海, 还有鬼车特攻小队,密大毕业生周满以及一名潜力出色的考生, 你们应该知道培养一名可以投入前线作战的士兵有多困难,尤其一名拥有超凡之术的士兵更是弥足珍贵, 可我们现在却要亲自切断他们唯一生还的机会。” 提前防控意味着格杀指令将同时进行。 “我们比你更清楚超凡者的价值,观察员小姐。”一道沉稳的声音出现在麦克风前, 数据分析部部长说道:“我们也比你更清楚超凡者的职责是保护,数据分析结果告诉我们必须立刻启动防控措施,但同时我们也期待奇迹――地对地导.弹发射时间是八分钟后,如果他们能够在八分钟内抵达安全区, 将撤回格杀指令, 改为留作观察。” 观察员眼睛一亮, 面露欣喜:“谢谢!” “等这八分钟奇迹出现再感谢也不迟。” 除了观察员,没人觉得奇迹会在八分钟内产生。 与此同时, 地下暗河。 八人特攻小队从群尸围绕中杀出一条血路,其中小妖负伤严重,因他频繁使用音波攻击提高自己感应高危异物的精神阈值, 与暗河里浓郁的精神污染几乎同频而加快被污染的速度。 “啊啊啊!!”被扛在队友背上的小妖突然发出惨叫,精神失控, 无法控制自身超凡之术而无差别攻击。 音波滚起声浪,化为实质,向四面八方猛然荡开,瞬间便将方圆十米内的死尸拦腰斩断,而叶胜英等人早有防备躲了过去,虽没被斩成两段但脏腑也被震得吐血。 叶胜英匍匐向前,一把敲晕小妖,发现小妖七窍流血,呼吸微弱,便语气凝重的说道:“小妖撑不住了。” “子.弹快没了,死尸数量太多,又不能动用超凡之术,否则会像小妖一样被污染至失控。”老鬼说:“我有个办法,让人先引开群尸,其他人去出口的位置,在怪婴出生的位置设置音频共振。那位置的山体经过怪婴共振后变得格外薄弱,不需要太高的频率就能震塌山体,堵住洞口。” 叶胜英将小妖交给其他人说道:“我去引死尸,你们去洞口。” “叶队,换我去吧。我飞毛腿、体格强,性格还贱,拉仇恨杠杠的,保准一脱离队伍,群尸就跟在我屁.股后喊打喊杀。”一体格健壮的熊男说道:“再说您是我们队百年难遇的门面,队花!别队队花都当公主呵护,您也必须有这待遇。您说哪有公主以身犯险而骑士们坐享其成的道理?” 其他本想毛遂自荐的人闻言都安静了。 叶胜英:“虽然你对自己的定位有些认不清,但性格贱这点倒是认知清晰。”她怜爱的目光一一扫过众队友:“但凡你们体术剑术枪术超凡之术哪项比我强,这队长不至于我来当。醒醒吧老熊,你们那二两肉哪怕有神光护体的能力呢,你们公主真不至于以身犯险。” 所有人深受打击,果然叶队的嘴毒蜂的针,只有缺根筋的老熊把叶胜英当娇花对待。 “行了,靠谱点别让你们貌美如花的队长牺牲比啥都强。”叶胜英扛起两把a.k,划破手掌冲进涌过来的尸群,很快被嗅闻到血腥味的群尸淹没。 其他人心情沉重,老鬼说道:“别浪费叶队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所有人整装出发。” 叶胜英一走,年纪最大的老鬼就成为核心领队人物。 由于大半死尸都被叶胜英引走,剩下的道路基本遇不到异物,一行人畅通无阻抵达怪婴出生的地方,老熊将小妖背出洞口,其他人留在原地保护老鬼和接应叶胜英。 老鬼寻找回音最强的位置,尝试调频,刺耳嘈杂的声音顿时充斥溶洞,洞顶岩石肉眼可见的颤动,碎石哗啦啦掉下来。 老鬼立刻关闭音频:“找到共振频率了,就等叶队脱险。” 几人原地等待。 突然一道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随其后是密集的o@声响,仿佛蛇洞里群蛇嘶响爬动,然后便是从拐角处狂奔而来的叶胜英。 叶胜英一身狼狈,子.弹用完,两把a.k当成棍棒使用,舞得虎虎生风。 “叶队,快!” “格老子的催毛催!” 叶胜英憋着一口气猛然爆发,脏口一出,潜能爆发,与群尸拉开距离冲入队友阵营,后脚跟一落下,老鬼便大力拍向收音机,霎时刺耳至极的高频音波充塞溶洞,与溶洞岩石内部的固定频率形成共振。 不过瞬间便如雪山崩塌,山体以摧枯拉朽、狂潮凶浪之势垮塌。河水倒灌,竟将冲过来的死尸拍碎。地面突然裂开,匍匐前进的死尸顷刻间掉进去,洞顶巨大石块倒下,瞬间将下面的死尸砸成肉泥。 其中一只死尸扑过来,被砸下来的一根棱锥状石块刺穿,那双手还挣扎着试图抓住叶胜英。 岩洞中间的山体垮塌,就如多米诺骨牌倒塌,连带整个溶洞都出现崩塌现象,叶胜英一行人铆足劲儿冲向洞口,直接滚出去。 轰隆隆! 巨响震天。 所有人灰头土脸地起身回头看,溶洞山体直接垮下大半,而这时他们才觉得山体面积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广阔。 “都活着?” “幸不辱命,大伙儿还得再活五十年。” “能不能活五十年我不知道,再不赶紧撤到安全区,我们不是死在精神污染异变过程就是被机构视为污染体而轰成碎片,连五分钟都活不了。” “老熊,你什么时候能说句好话?” “老熊嘴贱,这话说的没错。”叶胜英摘下有些碍事的全景夜视仪,看了眼天色,“估计现在下午四点,我们耽误太长时间,四海窟几个据点应该都架好销毁异物的导.弹了。” 他们超凡之术再厉害也抵挡不了热.武器的轰炸。 老鬼用望远镜眺望:“叶队说的没错,航拍无人机在我们头顶五百米处,这说明地下水库精神污染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数值,导致方圆五百米内发生无法忽视的磁暴。” “那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 一行人没时间逗留原地庆祝他们死里逃生,调整好呼吸便狂奔逃亡。 距离地下水库越远,他们越能感觉到精神污染对身体的伤害,原本身在污染最浓郁的地方反而没有察觉,一旦离开就立刻反噬。 脑袋爆炸般的疼痛,眼球充血,感觉血液逆流,全身骨头像被一寸寸打碎,眼前出现深渊幻觉,耳边充塞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仿佛一群怪物正围绕着他们商量应该吃哪个部位。 叶胜英抓着a.k下意识扫射,半晌后倒地,发现队友们早已扑倒在地,无法动弹半步,而她也发现自己深受精神污染后做出的扫射行为。 好在子.弹早就用光,否则她就是杀害队友的刽子手。 她艰难抬头,看见写着‘禁区’的黄色警戒牌,心想原来他们跑出来了。 可是地下水库爆发的精神污染让他们再也支撑不到安全区,没想到拼了命的逃跑,还以为捡回一条命的时候,迎来更绝望的结果。 同伴惨叫,皮块剥落,露出猩红色的肌肉组织,污染已经渗透表皮,所有人正发生异变。 叶胜英心想,完了,壮烈牺牲。 此时,距离导.弹发射时间还有五分钟。 监测到地下水库精神污染开始小规模爆发,正朝峰值即850大关奔去,数值飙升飞快,799、800……810、811……815…… “污染数值太高了!” “申请加强铅锌锑合金球的发.射数量!峰值爆发有可能使污染范围扩张并达到前所未有的900大关,这不是一个四级高危禁区该有的污染强度!” “判断错误!判断错误!请求重新监测、判断四海窟危害等级!” “这污染强度不是四级高危禁区该有的,更像是……灭世级!” 数据分析部结论一出,机构和官方合作创建的世维.稳部各部门大佬都惊动,原因无他,作为全世界六大神话体系发源地之一的华夏地区将近百年来,从未发现危害等级是灭世的异物。 而被列为四级高危禁区的四海窟竟有可能是一个灭世级的存在,叫他们如何不惊骇? 深湖三百五十米处,十刹海已是七窍流血,面积约八十平米的水膜再次皴裂,而这次施加再强大的压力都无济于事,因下方直通地下水库的精神污染强度已到了人力无法抵抗的地步。 “阿闼婆吠陀?禳灾!阿闼婆吠陀?禳灾!禳灾!噗――”十刹海呈金刚怒目相,以燃烧生命的方式防控地下水库的精神污染,最终口吐鲜血,染红胸前衣襟。 却听‘噼啪’,非常细微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噼啪’声响,如湖面冰裂一般,偌大的水膜终于无法承受压力猛然爆.裂,‘boom――’地巨响,巨大的反冲力将十刹海带飞数十米,而冲天的精神污染没了阻碍更是肆无忌惮的污染着湖水、土地和林木。 脱离镇墓者掌控的群尸受污染,霎时更具攻击性。 恐怖笼罩四海窟,群魔乱舞,恍如黄泉决堤,妖鬼顺水流浮至人间。 荒凉的参天古木中间,一道身影立于其中,两相参照,衬得人影渺小不起眼。 岑今手里拎着一颗诡异可怕的非人类头颅,低声念着:“我的神明,如你所愿,利用你的走狗宵小终将被枭首。” 咚! 若有无形水波荡开层层空气,一栋血红色的小屋凭空出现,安静伫立在岑今的面前,宛如神明的使者,等待验收信徒奉上的祭品。 岑今拎着头颅放到小屋门廊,然后后退。 下一刻,那颗头颅被看不见的力量碾碎。 岑今抬眼:“交易完成。” 没有动静。 铜铃头蹦跳着出来说:“主、主人,那位说您打个响指,说‘中止污染’就可以了。” 岑今面无表情地看它,铜铃头被看得瑟瑟发抖。 岑今仰头,打了个响指,说道:“中止污染。” 响指清脆,令行禁止,那恐怖的万丈污染便似得到指令,在一瞬间飞速倒退回地下水库。湖水、枯木、土地污染强度在看不见的时刻被稀释,一部分死尸顺利进化,一部分死尸因缺少污染而瞬间爆体,于山道上炸开一道道炫目的血花。尘土飞扬,混着乌黑混浊的血水,自山腰小道一路延伸至山顶深湖,如开满地狱花的黄泉路重现人间。 可惜人类智能机器捕捉不到这艳丽诡谲的一幕。 首都数据分析部和安全区观察员同时捕捉监测数据:“污染数值至849、85……834?!数值不升反降了!还在下降!790、750……降至500了!” “地下水库精神污染在即将达到峰值大爆发之际,突然下降至稳定范围。” “突发异常的原因是什么?是否能分析到?” “数据缺失太多,暂时无法精准分析。” “暂停发射铅锌锑合金球。” “已撤销发射铅锌锑合金球的指令。” “报告,于四海窟外围空地发现我方特攻小队。” “立刻派人援救。” …… 数控室内因新变化而忙碌不已,消息传至其他部门,各部门部长沉默。 武工.部部长问:“历史文献记载有发生过类似事件吗?” “没有。精神污染大爆发一定是不可挽回的大灾难,除非神明自己撤销污染,但是有可能吗?”数据分析部部长说道。 “说不定就是万分之一的奇迹?”行动部部长摩挲下巴说:“或者说,神迹。神明的手笔,千钧一发,力挽狂澜,大济苍生,数千年来流传于人类的高光形象。” 没人把他的话当真,因为他们都知道所谓神明不过是更高级的诡异。 “不管怎么说,我的得力队员又保住了。”管控特攻队和调查团的行动部部长作西子捧心状,说:“每一个超凡者都是我掌心里的宝,而你们不懂,你们只知道下令、要人。” 其他人都有被这半老男人的做派恶心到,将话题拉回如何善后和深入调查的方案讨论。 另一边,拼着最后一口气喊出‘中止污染’的岑今就因重伤昏迷,林中有一只脱离队伍的死尸寻血腥味而来,发现昏迷的岑今便贪婪的张开大嘴。 下一刻被无情爆头。 考官周满收起手.枪,看到岑今那头黄毛差点喜极而泣:“丧毛,终于找到你了。” 他赶紧扛起岑今就朝山下跑。 被水膜爆炸冲击力震飞数十米的十刹海一回神便再尝试超凡之术,可人类的超凡之术施加于地下水库爆发出来的精神污染无异于杯水车薪。 正当他决心以生命为代价使用高级别超凡之术时,却发现深湖里的精神污染不停下降至稳定状态。 十刹海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机立断离开深湖,逃至空地时看到特攻小队,将人捞起的捞起、喊醒的喊醒,跑了一段路才遇到救援小队,顺利抵达安全区。 当三方人抵达安全区时,八分钟倒计时结束,三枚导.弹同时向群尸汇集处投射。 天空划过橙蓝相间的火焰和白色喷气,不出十秒,弹.体分离,下一瞬轰隆隆巨响,天摇地动,大片古木林被夷为平地,烟尘四起,而剩余的群尸也被炸得灰飞烟灭,无法成为新的污染体。 或许经年之后,还有新的异物、新的警戒区和污染体,但这个时刻的四海窟很干净。 可惜威力再强大的导.弹也无法摧毁地下水库,又不能出动核.武,所以清除计划结束后,四海窟超过一半的山体和植被被炸毁的炸毁、烧焦的烧焦,只剩下地下水库所在的山体仍然一柱擎天、屹立不倒。 此时,还保持清醒的士兵和学生们讷讷无言地观看山体崩塌、漫天火焰的四海窟,凄厉的嚎叫和刺鼻的硝.烟味顺着风灌入耳朵和鼻子,顷刻间就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一场真实的战争。 此前的娱乐心态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他们对异物的深思,对新世界的畏惧。 异物清除后,机构留人驻扎四海窟,负责查清地下水库突然爆发和污染中止的原因。 *** *** 五天后,岑今终于被放出隔离室。 两只手打着厚厚的石膏,肩膀、脑袋缠着纱布像个印度阿三,走出隔离室的那一刻,岑今感觉天朗气清,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动。 护士:“走这边,去做最后一道考核就能出院。” 岑今跟在护士身后,询问:“这里是市医院?” 护士:“密大校医院。普通医院没有收治被污染病例的能力。” 岑今心一动:“小考当天有多少人被污染?” 护士停在一扇门前,微笑说:“进去吧,里面有跟你一样身份的考生,你的疑问会在里面得到解答。”言罢推门。 刺眼的光亮瞬间流泻而出,岑今进入房间,发现这是一间阶梯教室,拥有容纳两百号人的座位,前中排全员满座,后排还有几个空位,他便朝角落里的空位走去。 坐下没多久,又有几人落座,阶梯教室内再无空位。 灯光一瞬间熄灭,放映灯亮起柔和的光打在白板上,出现第一行字:密斯卡塔尼克大学华夏分校第一届新生交流大会开始。 第一届新生交流大会在校医院的阶梯教室里举行? 密大校领导挺标新立异的。 底下新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岑今听到旁边两名新生的交流内容是:“听四海窟考场那件事没?” “论坛早就传疯了!三十年来没失控的四级高危禁区爆发超出等级的污染,就在特攻小队和考生快折在里头的时候,污染数值突然刹车,不仅没爆发,还回落到安全可控状态,像不像神明扭转乾坤,拯救人类?” “我觉得不是拯救,而是玩弄。” “拯救也好、玩弄也罢,至少没有发生不可控的后果。要知道新海城一千多万人口,真出事了,我们也逃不掉。” “有没有人伤亡?” “牺牲三名考官,考生平安,但听说有几个疯了,正在接受治疗。” “真是没想到。”学生唏嘘,“前四次小考相安无事,没想到最后一次闹出人命。” “其实从另一种层面来说,高危禁区失控才死三个人已经算很幸运了。最近发生的非洲海岸线和红舞鞋这两桩大诡异事件,前后死了几百上千人,听说目前还查不到主因。” “可怕。” “对了,你们知道坐第一排都是什么人吗?” 岑今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看第一排,只看到一排后脑勺。 “右边一共16人是今年表现突出的新生,潜力最低是c,出现一个逼近a+的,她叫黄姜。左边5人是大二重点学生,天赋极佳,听说潜力都在a级,掌握序列前80的超凡之术,之前在总校也是风云人物,敢正面刚本土的天之骄子和前辈。这次设立分校,从总校调回,听说是想让他们代表华夏区迎战明年的竞技交流会。” “明年的竞技交流会,全球的传奇大佬们都会现身!” “我偶像会到场吗?” “我想见那位传奇大佬……” “哪位?” “就那位啊,姓丁。” “丁y青?!” 砰! 桌上的没开封的矿泉水落地,好在教室嘈杂,没多少人留意这边的声响,倒是旁边侃大山的学生们纷纷看向角落里的黄毛,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这儿有个人。 岑今捡起矿泉水,趴在桌上问:“你们有没有传奇大佬丁y青的照片?” “你也是粉?” 岑今点头。 “你是粉怎么不知道大佬从不拍照?” “刚粉上的。”岑今见他们不太乐意聊,便另辟蹊径:“你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学校论坛里看到的吗?” “没错。” “有链接吗?”岑今拿出手机:“我是新生,糊里糊涂通过考试,对密大、论坛和新世界所有事一窍不知。” 闻言,他们表现和气的调侃:“三门考试都过了你还一窍不知,哥们,水进来的?” 岑今不好意思地说:“考试划水不带浆是我最强大的技能。” “厉害。”感觉遇上同道的学生们竖起大拇指夸,然后说:“加个w信,发条链接给你,你点进去然后下载论坛app就行。然后注册,密大学生或毕业生都能进去,里面有两个板块,一个是密大学生混得最多的,另一个则是发布机构和官方相关的帖子,主要以社会新闻居多。” “谢谢。”岑今按照提示下载注册,进入页面骚粉的论坛。 先进官方板块,入眼是三条热帖分别是‘欧洲红舞鞋’、‘非洲海岸线’和‘四海窟异常暴.动’的新闻贴,他抬眼一看,见最上面挂着一个飘红贴,写着‘全球传奇大佬排位、超凡之术序列和新世界基础科普’,刚要点进去便见有人推门进来。 阶梯教室一瞬爆发哄闹,台上三人站立正中央,两个身穿正装的年轻人和一个白色唐装老者。 显然白色唐装老者是主事者,银发如霜但整齐束在脑后,面容和蔼,双眼沉静智慧,姿态从容,别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旁边有人低声说:“传奇大佬李道一,总校副校长,任华夏区总负责人、华夏区分校校长,论坛里有他的事迹,听说曾经围杀过刚晋升为灭世级别的异物――龙。” 岑今看向那人,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便作罢,可能只是面熟。 “各位同学们上午好。”李道一开口,没有扩音器,声音便如水波荡开,充斥阶梯教室却不让人难受。“我是李道一,从这一刻开始,也是负责你们成才的校长。作为你们的校长教给你们的第一课是:死亡。然后才是密大宗旨:保护。” 教室的喧哗声逐渐微弱,到渐渐没声。 “新生考核时,你们还不算是正式学生,你们是平民、普通人,所以考官和老师会拼死保护你们的安全。但考核结束,你们入读密大,将面临无数大大小小的危险,而老师们只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你们,你们将无时无刻面临死亡的威胁。” 岑今心一动,放下手机。 全场安静。 李道一:“无论你是密大学生,还是毕业后任职不同部门不同职位,你们都必须牢记一个宗旨,那就是保护。而保护往往意味着牺牲,我们每年都会牺牲优秀的学生、优秀的校友。正如这次四海窟暴.动牺牲的三名考官,他们是你们的学长、学姐,你们甚至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平静的话语述说着牺牲和保护的觉悟,是刻在每一个密大学子、每一个机构成员骨子里的责任,如军人,言出必行,以普罗大众的生命利益、以全球社会稳定和安宁为首要职责。 这不是培养个人英雄主义的学校,不是让掌握超凡之术的学生们以高人一等的身份蔑视普通人,他们的职责是战斗、拯救和保护。 岑今听到啜泣声,惊讶地看向旁边人高马大的男生,他们居然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至于吗?岑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激情演讲的校长,心想这就是他为什么在地下暗河选择救那群考生的原因。 他们是将来的保护者,不该无名无分死在暗河里。 “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现在还有最后一次退出的机会。”李道一和蔼的望着每一个学生。 所有人沉默,竟无人退出。 岑今抠着掌心,内心饱受煎熬,他自认是个普通人,现在想举手退出,可他舍不得三千奖学金。 他是一个甘为五斗米折腰的俗人! 李道一的目光飘向后排角落里的黄毛,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便爽朗的赞叹:“没人退出,好!都是我华夏好儿女!既然没人退出,那么我宣布诸位从这一刻开始都是我密大学子!” 底下众人纷纷鼓掌,掌声响亮,经久不散。 李道一抬手示意安静,“在场诸位也许还有人不了解新世界,我便来详细说一下密大、机构的发展史,还有真正的新世界。” 白板换了一张ppt,写着‘人类漫长的文明史与全球神学史的渊源’。 “密大始建于1690年,但在建校之前,一直以密不告人的地下组织身份行走于人世间,从五千年之前,我们的人藏在贩夫走卒、将相王侯之间,始终做着清除异物、驱赶神明和拯救的工作,恐怖和牺牲如影随形。” 伴随李道一娓娓道来的话语,ppt适时放出保存千年的文物图画,有轮廓衣着明显亚洲人的挑担卒夫和富贾,有西方面孔的元老院长老和哲学家,也有黑皮肤打西装领带的商人…… 五千年前至近现代,各色人种、不同时代的人,原来做着伟大的工作,传承火炬未曾断绝,信念万古长青。 “百年前,全球信息开始流通,几大传奇人物号召、领导散落世界各地的成员们共同创建一个机构,全名为世界维.护稳定机构。简称世.维.稳,不过不是你们熟知的世.维.稳。” “机构和学校的关系便是前者输入大量金钱和资源,后者提供精英人才,保证作战人才源源不断输出。” “后来,机构跟官方保持友好合作的关系。”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暗处悄悄处理诡异,直到近两年全世界频繁发生各种诡异事件,我们意识到无法再遮盖世界的真实面貌,便打算一点点对外透露真相。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做好战前一切部署。” 李道一突然话锋一转:“你们是否好奇诡异到底从何而来?又与人类的文明、全球神学史保持什么关系?” “该不会我们熟知的神话人物都是诡异?”有人笑说。 有人不以为然。 “太扯了吧,神明是诡异,不就等于说,我们全人类和神明为敌?” “人类怎么对付神明?按神话里的描述,神明动动手指,放下大洪水就能让全人类灭绝。” “人类曾一度面临灭绝的绝境,因为新旧神明之间不停休的斗争殃及弱小的人类。至今为止,人类能够追溯到的最早文明是古埃及文明、两河文明和华夏文明,在文明发展到繁盛时期,不约而同遇到史无前例的大洪水。洪水摧毁了文明,人类文明一度断层,人类面临灭绝的困境。”李道一说。 “考古发现过大洪水痕迹,而全球神话里也不谋而合的出现了一场灭世大洪水。” “the flood,灭世大洪水。事实上,在我们目前保存的古文明中只能追溯到9000年前的古埃及,还有更多、更古早的人类文明被彻底摧毁,寻不到任何踪迹。” “说回神话,机构查遍先人保存下来的文献,最终将全球神话体系统一归为六大体系。分别是华夏神话体系、希伯来神话、北欧神话、古印度神话、古埃及神话和古罗马神话――” 有学生举手打断校长的科普:“校长,六大神话体系怎么会有希伯来神话?不是古希腊神话吗?” 希伯来神话体系主体是《圣经》,但论先来后到还是古希腊神话体系更早一步成熟。 “因为希伯来神话吞噬了古希腊神话。”李道一淡声说:“这就是神明与神明之间的争斗,后续学校文化课会深入探讨全球神明争斗,哪些神明陨落、哪些沉睡……正因为神明不死不休的争斗,人类才得以喘息,存活至今。” “校长,既然神明和人类的关系水火不容,为什么神明还愿意授予人类超凡之术?为什么我们的神话传说里都在歌颂神明对人类无私的爱和奉献?” “因为全人类的信仰!”校长肃穆喝道,震慑全场。 李道一和身后两名助手此时神色肃穆,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和蔼,目光精烁,如电如炬,显得无比庄重、敬畏,仿佛透过教室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凝视数千年来的人类史。 ppt闪过一张张令人恐惧惊骇的图片,古代的水墨画、油画甚至是少数地区或更久远的壁画,寥寥数笔,便描绘出毛骨悚然的祭祀场面。 文献中记载古早神明基本是野蛮凶残的描述,人类祭祀最早都是血腥残忍的活人祭,现代开工动土时不时还能挖出祭祀的人类头骨。 “人类献祭信仰,换取生存的机会、生存的技能,以期有朝一日,杀死全体神明!” 众人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久久无言。 岑今定定望着那几乎秒闪的图片,浓缩人类伟大牺牲的五千年,也同其他人一样,胸腔里似有一口大钟,猛地一撞,钟声嗡鸣,余韵绵长而亘古不散。 他脑中蓦地想起一句话:献祭全人类的五千年,奔赴万劫不复的谋逆。 特优生(凭口才划水...) 黄姜举手问:“校规第一条:诸神不可信, 指的就是人类与神明相互对立?” “没错。”李道一暂停ppt,说道:“人类文明史和全球神明史之间的渊源,打一个比喻, 一群人类在蚂蚁窝附近争斗,哪怕举手抬足,对蚂蚁族群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蚂蚁为了生存,争先恐后献祭信仰, 研究出各种各样的召唤仪式, 将需求传达到人类的眼中。人类好奇,当然也有表现恐惧和担忧的, 便做出残忍的灭族举动,当然也会有人选择满足蚂蚁的需求, 然后观察他们的发展―― 这当然不是很恰当的比喻,因为人类不吃蚂蚁, 而异物恰巧喜欢吃蛋白质人。” ppt结束播放,李道一让学生观看一小段黑白视频。 视频里出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类。 视频大概过去15秒,人类突然发出哀嚎, 接着发疯般地撕开手指和手臂的皮, 将自己撕到血肉模糊, 大出血而亡。 李道一:“这是精神受污染的普通人,被关在机构开设的私立医院隔离室治疗, 治疗失败,精神崩溃而死。” 他暂定视频继续说:“污染他的异物等级不算高,三级危险, 被清除前潜伏在一个村庄里,吃了十几个人。异物通常会自相残杀, 但比起同类,他们更喜欢新鲜的人肉。” “关于神明以下的异物其习性、等级判断等要点,将在日后课堂教学,现在翻篇,简单介绍超凡之术。”李道一列出一张序列表,说道:“这是目前已知的超凡之术序列表,按照强弱一共排出308种序列,数字从大到小,越小则超凡之术越强。” 关于超凡之术的科普,论坛飘红的帖子就说得很详细了。 岑今低头看帖子,文字解释人类利用文献记录神明曾使用过的超凡之术并想方设法保存下来,机构成立后,便收集文献将记录的超凡之术总结排序。 人类拥有的超凡之术全部是从灭世级、也就是神明那里获得,古时候的奇人异士获取超凡之术(当时称为仙术、魔法、巫术等),通常是以物易物、等价交换的方式。 铜铃头说过这点,它没撒谎。 所以最古老的方士、教士、祭司大多与血腥黑暗的奴隶祭祀有关,古老的神明崇拜也大多与活人祭相关。 在信息不流通的远古时代,竟都不约而同出现无数大小型活人祭祀,很难说只是巧合。 历史发展中,人类通过等价交换得到超凡之术,反过来利用超凡之术和人类技艺打造的武器,再结合人类的智慧,捕获神明并将其杀死,切割其肢体分装进特殊容器中,破译出不必以物易物的方式便可获取超凡之术。 机构将破译的超凡之术添加进序列表里,得到一共308种序列。 “不太对。”岑今呢喃。 铜铃头说过,与人类等价交换超凡之术的神明,其行动必受限制,不得不依靠人类布局,但在密大的历史文献里,说的却是人类献祭而神明接受交换。 前者是神明受限,不得不接受人类的等价交换,属于被动。 后者却是主动接受献祭,但以人类的弱小和神明的强大,k们完全不必接受人类献祭,不给人类反杀的机会。 人类五千年的猥琐发育,从食物发育成可与之对抗,并猎杀神明的对手,期间必定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使人类地位飞涨而诡异实力下降。 岑今想到校长刚才提到的,神明与神明之间的争斗,或许是战争后遗症? 李道一说:“目前可知的序列与其展现出来的实力都在这张序列表里,你们记住它。” 有人留意到问题,赶紧问:“校长,为什么序列前60空白?” 李道一:“好问题。序列前60是根据人类目前已有的文学相关记载猜想出来的超凡之术,真实度在80%以上,但是还未真实见过、也没有特别详实的资料佐证其存在,所以排位空白。 序列200、序列121、序列60和序列10是四个分水岭,序列前60虽然空白,但是机构经过测验已经确定序列30-59的超凡之术,之后会更新序列表。 今天上午还有好消息传来,总校、梵蒂冈和毛熊那边宣布今年发现潜力a+、超凡序列在前60的新生,填补了45、51和59三个序列的空白。” 底下众新生哗然。 岑今听到旁边的兄弟抱怨:“完了,不是丑国就是欧洲,也就一个毛熊对咱好点,三个潜力a+、序列前60的新生,明年竞技交流会就新生这块被拿捏得死死的。” “别灰心,咱们也不差,新生挣不了面子就让老生去。小道消息,前排师兄师姐们有人激发序列前40的超凡之术。” “谁?” “那是王牌,能随便公布出来?” “切,不知道直说。” 岑今好奇问:“不是,你们同校也搞地区歧视?学校跟学校之间还有竞争?” “咋?同是华夏人每年端午甜咸党不也打得昏天黑地?都是同市市重点前三的学校不也天天内涵彼此?有人的地方有江湖,何况我们华夏六大神话体系之一,唯一没断绝过的文明,可研究资源尤其丰富,其他洲绞尽脑汁要求我们开放文化交流,盯着秦皇墓的眼睛红得滴血,吃它狗shi去啦!” “……” 仔细想来,也有十分道理。 “……单数字序列的超凡之术可能就在全世界神话传说里。”李道一说。 旁边的兄弟听到这句话便插嘴:“就是boss才会的灭世大招嘛。” 岑今若有所思,继续看论坛科普,其实超凡者并不罕见,有些超凡者甚至自创门派流传至今,直接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比如道术。 帖子里举例:[巴蜀巫道,古时蜀地多巫蛊,也称巫鬼道,由此发展出一支擅长巫鬼道的鬼蛊族,后来张道陵至蜀地学习巫术,学有所成,便另创天师道、建立道教,成为道教祖师爷。 汉代巫蛊之术兴盛,为祸一方而受驱逐,鬼蛊族自此隐姓埋名,不过现在是机构华夏分区董事会成员之一。 鬼蛊族新生代代表人物:鬼蛊女乌蓝、新生黄姜。 天师道现任会长:机构华夏分区行动部部长张畏涂。其首徒兼得意门生是鬼车特攻小队里的女阎罗叶胜英。 鬼蛊族和天师道掌握的超凡之术分占序列121-200,属于中坚力量。 所以笔者奉劝各位别得罪巫鬼道和天师道,他们两千年前是一家,地位斐然,同出一脉,同出一气,十分团结。] 岑今挑眉,记得暗河里表现最聪明冷静的女生就叫黄姜,原来是鬼蛊族。 这时李道一说:“下午将由校方安排潜力测试,不仅测你们的潜力,还激活你们掌握属于自己的超凡之术。但是一次激发失败不能说明什么,有人激活二十次才掌握属于他的超凡之术,所以激活失败的话,不必失望。”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情绪激动,纷纷交头接耳,兴奋之情流于表面。 岑今周围的学生也兴奋猜测自己能掌握序列第几的超凡之术,左手边的兄弟问他:“划水不用桨,你觉得自己潜力多少、能激活序列第几的超凡之术?” “潜力g,激活失败。”岑今毫不犹豫回答。 潜力等级a-g,越高级则越可能掌握高序列超凡之术。 “定位好清晰!”左手边的兄弟鼓掌。 “没有希望,不会失望,不愧划水高手!”左手边第二位兄弟为他点赞。 “丧出灵魂,对自己毫无期待,将自己贬到尘埃,这样的处世之道才能快乐的苟存于世。吾辈楷模。”左手边第三位兄弟拱手:“大哥。” 岑今垮着丧批脸,看来不管哪里都有混日子的。 李道一清清喉咙说道:“基础知识都已经说完了,更详细、深入的知识点就交由专业老师、教授教导,我们致力于文化课、专业课两手抓,重视德育智全方位发展。千言万语一句话,选择密大无须悔。” 他先吹嘘密大师资力量,再另开话题:“现在进入课堂最后一个环节,对本届华夏分校优秀新生予以鼓励和奖励,但是大家也不用羡慕,因为接下来还有大大小小不少考试,谁能后来居上,谁就能让学校为他开表彰大会!” 李道一身后两位助教微不可察的抽动嘴角,校长前天突发奇想搞出优秀新生名单,现在又提出什么表彰大会,无形中增加学生间的竞争压力,扩大内卷化,罪孽深重不自知。 兴奋讨论潜力和超凡之术测试的新生们正襟危坐,对李道一口中的优秀新生名单早有猜测,无非是前排那几人。 “是黄姜他们吧,听说刚从隔离室出来,学校就迫不及待让他们测试潜力。” “昨天学校论坛爆出来的帖子,一共十六人,最低c级,有5个a级,黄姜是其中之一。” “潜力a级的新生这么少?” “我们是第三批新生,而且数量最少。前两批新生加起来一共59个a级,华夏区总共64个,不过听说原本估计潜力b以上的新生有67个,因为四海窟事发突然,有三人退出。” “可惜了。” “gg,你们看过那个‘今届最强新生,附加题通关第一人’的匿名爆料贴吗?” “我知道!附加题就是同时完成林中小屋、护林员、哭孩和独脚地公四个警戒区考题,当时匿名贴出来前排根本没人相信什么附加题,直到版主亲自出来锤才知道原来真有附加题,而且完成附加题的考生就在四海窟第5批新生里。” “我小考题面就是独脚地公,当时一队五六人被吓得哇哇叫,最后还是考官及时出现赶跑独脚地公,我才侥幸活下来!“ “我是哭孩,妈的,当时数到第三十八座神道柱,那群长相恐怖的哭孩围过来扒住我的腿,密密麻麻嬉笑,还有一只从我后背爬到胸口,当场吓疯。回来进隔离室待了五天。” “我是护林员……” “我是林中小屋,里面除了屋子会吃人,门口一颗贱到极致的铜铃头、客厅里还有一只高大的独眼怪,我压根进不去,只好爬唯一的窗,最后躲进阁楼厕所……” 说到这里,这位同学已经忍不住悲伤的抽泣。 岑今同情地看着他,厕所里住着长发无脸女。 无脸女第一次登场,连他都吓得心脏慢一拍。 “不要提这些伤心事。”岑今旁边的兄弟拍桌道:“猜猜谁是附加题通关者,我押100块。” 周围的学生凑热闹,纷纷押注50、100,押黄姜的人最多,赔率最低,显然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她实力最高。 “划水哥,不玩一把?” 岑今:“没钱。” “借你50,回头还我。” “我不赌博。”关键是这局庄家通杀。 这时,李道一念出名单里的名字:“念到名字请上讲台,黄姜……” 黄姜果然是第一个,她今天穿着民族风苗族刺绣元素的连衣裙,清冷漂亮像个小巫女,顿时惹来教室内不少人的惊叹。 紧接着是其他人一一上台,很快讲台站满十六名优秀新生。 岑今低头看学校版块的热帖,就那条‘附加题通关第一人’的帖子,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提到通关考生的特征便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发帖人怎么知道这件事? 他记得当时没有航拍无人机跟在身后……等等,定位手表? 自他昏迷后醒来,定位手表就不见了,难道是定位手表有监控录像或录音功能?如果只是录音,他还能抵死不认,要是录像…… 咕咚。 岑今吞咽口水,准备悄悄离开教室,但台上的李道一已将目光锁定他:“那位黄毛同学是做在后排看不清吗?换到前面来吧。” 顿时,全班两百多人的目光刷刷定在他身上。 “抱歉校长,我有急事。”岑今说:“重度痔疮,手术时间到了。” 全场哗然,目光饱含敬佩,真男人敢于主动社死! 李道一:“不急,我们密大私立医院高薪挖来巴渝肛肠科名医,重度痔疮不用怕,巴渝肛肠保断根。”口号直接喊起来,他还笑得很慈祥:“看完特优生的录像再走不迟。” 岑今嘴角抽抽,后悔挑角落的位置,没办法一迈脚就跑。 而李道一已经开始播放录像:“在场各位都喜欢刷论坛,我知道问你们看过热帖,知道我们这次以四海窟为考场的小考闯出一匹黑马,华夏区内,史无前例地完成隐藏起来的附加题。 没错,就是一举通过除地下暗河以外的四个警戒区的附加题。你们好奇他怎么完成附加题吗?这段录像将很好地解答你们的疑惑。” 此时录像播放,先是缠满怪蛇的护林员猛然放大,狰狞的面孔几乎冲出屏幕,吓得学生们惊呼,还有人ptsd小小地发作了一下。 然后是晃动的画面,狼狈地逃亡,遇到考官,又遭遇血红色的诡异小屋,黑暗的阁楼里悄悄拉开一条缝的阴冷的厕所门,门边伸出一只惨白色、染着红指甲的手。 接着是非常惊险的一幕,楼梯爬下来的无脸女、撞门的独眼怪,千钧一发之际冲进房间里,隔着门缝和无脸女脸贴脸……不到两分钟一次的惊吓点,简直比最恐怖的鬼片还吓人。 教室内惊叫连连,但看得欲罢不能。 岑今旁边几个人高马大的兄弟抱成一团,小可怜一样瑟瑟发抖。 这时,录像拍到那名倒霉的特优生跑到分岔路口,前后被异物堵路,生死抉择一幕竟然跑进神道柱。 “艹!哭孩警戒区最凶险!”有人刺激过度,暴骂:“为什么不跑独脚地公警戒区?那个区遇见异物的概率很低!” “狗屎!白天遇见林中小屋的概率才1%,还不是撞上了?” “话说,为什么一直没拍到脸?” 此言一出,问出许多人心中的疑惑,但很快又被惊险刺激的发展吸引心神,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时,却听一道声音喊道‘我们合作,我帮你除掉林中小屋――’。 至此,惊悚的画风出现惊天逆转,录屏主人公其操作骚断腿,完全可以入选密大谈判专业十大经典案例教材。 策反怨童,杀入林中小屋,引出独脚地公,放出被他锁在厕所里的无脸女,让四只诡异自相残杀不说,还主动引诱护林员进入林中小屋,将五只诡异锁在小屋里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格老子的,这什么大佬! 谈判专家,骗鬼自杀,鬼才啊。 台上的黄姜和当日经历地下暗河的考生们站一起,他们看着录屏陷入震惊:“我眼熟这栋小屋。” “我眼熟那颗铜铃头。”、“我记得小屋木门拉开一条缝,里面半残的小孩,它是怨童。” 几人异口同声:“当日引走空中浮尸救了我们的人是他!” 然而录屏在小屋进入地下暗河后就受到磁场影响而中止拍摄,因此录屏结束在五只异物厮杀的一幕。 不会有人知道岑今曾深入地下水库、对神明告白,还斩杀一级高危诡异和中止污染爆发这些事。 不过就单独解决五只诡异也足够学生敬佩录屏主人公的口才。 看进度条快结束了还没露脸,岑今稍松口气。 没料到最后三秒,大屏幕上突然一闪而过半边脸都是血的黄毛! 岑今倒吸一口凉气,全教室的同学也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扭头看向角落一头显著性黄毛的重症肛肠患者。 “――!” 全场静寂。 与此同时,李道一精神矍铄宣布:“华夏分校第一位完成附加题的特优生,岑今!” 半晌,旁边的兄弟幽幽说道:“考试划水不带浆,人与人之间还有真诚吗?” 岑今慢吞吞:“凭口才划水,算什么优等生?” 藏拙(A+以上) 虽然新生交流会社死当场, 但岑今心理素质向来很稳,淡定接受校长表彰和三千元奖励,对着话筒谦虚表示他本事不大, 主要靠口才,口才这东西到菜市场混三个月就能摆龙门阵。 接着聊起在座各位都是天之骄子,全国16亿人民里才出来的人才,千万里挑一, 保家卫国的重担还需要尔等扛……哔哔一通, 将阶梯教室两百多人说得心胸舒坦,感觉头顶已经洒下万丈名为‘荣耀’的光芒, 恨不得现在就上阵杀敌。 原本有些人还不服黄毛靠嘴皮子拿到特优生,这会儿却觉得他实至名归, 再说以后还有无数机会,未来还有三年呢, 谁能代表华夏王牌出尽风头真是说不准。 何况照黄毛这特长,估计选谈判专业,但无论密大、机构还是官方,看重的还是前线作战的士兵。 不是对手, 又会说话, 那就是自己人。 于是阶梯教室所有人对岑今报以热烈掌声, 后排几个大兄弟逢人就说:“黄毛这孩子,打小就机灵。” “我就说他适合谈判专业, 以后就跟我们混了。” “你确定不是我们抱大腿?” “……” 原来后排的人基本都是谈判专业的,而众所周知,密大谈判专业是一个划水专业, 毕竟没有哪个诡异真有耐心蹲下来听食物劝它吃素。 岑今笑笑,退下讲台, 等待李道一宣布新生交流会的结束。 旁边有俩人凑过来:“你好,我叫黄姜。” 红皮外套:“于文。地下暗河引走大批白影的人是你,你救了我们。” 黄姜:“谢谢。” 周围几个人也都围过来道谢,七嘴八舌讨论当天有多吓人,夸岑今胆子有够大,最后问他当天怎么逃出来的。 岑今早有说辞:“那些白影只顾着吃,跟小屋打架,我趁乱游到河岸然后跑出去,最后失血过多昏迷,被考官救出来。” “原来如此,你胆子真大。对了,你有没有想过选什么专业?” “谈判。” “也不错,符合你的特长。但调查与分析专业、特种作战专业才是重点专业,毕业后分配岗位晋升最快、待遇和工资都最高,就是工作辛苦了点,容易丢命。” 你管丢命叫工作辛苦了点? 岑今:“我就扎根谈判这专业了,你们都是两个重点专业的?” “对。”他们点头。 这时李道一宣布新生交流会结束,和助教带着五名大二生率先离场,于文他们都表现出羡慕:“听说师兄师姐们已经开始实习,独立处理过诡异事件,还得到机构特别表扬,调查团和几个知名特攻小队都空出名额准备等他们毕业就抢过去。” “别羡慕了,我们以后也有机会。”于文振臂一呼:“我请大家吃饭,下午一起测潜力!” 所有人高呼,簇拥于文走出教室。 岑今不太了解机构部门和学校专业,听他们聊天有点费劲,刚想悄悄离队就被黄姜喊住。 “一起走吧。”黄姜说:“密大分文化和专业两大系,其中文化课大一必修,大二选修,基础扎实就行。如果你选择谈判专业则文化课三年必修,知己知彼,至少对异物详细了解才能做好谈判工作。其次专业系主要就是调查分析和特种作战,前者负责调查记录诡异、禁区,分析其特点、弱点和等级,协助作战人员灭杀诡异。 除此之外还有研发武器装备、指挥作战、后勤补给等专业。 一般来说,密大学生毕业后按需分配到机构各个部门工作,毕业学分凑不够就会被劝退。总的来说,除了主要专业不一样,密大跟其他大学没有二致。” 岑今:“我知道了。” 黄姜:“一起吃饭吧。上午的交流会只是热身,下午的潜力检测才是重中之重。”她指着前面三两成群的同学说:“他们正在交换信息,试图知道检测方式从而有所准备,但潜力这种东西不需要知识,它是人本身就拥有的东西,知道检测程序也不可能提高潜力。” 岑今不知道说什么,就‘哦’了声。 黄姜看他一眼,眼中流露诧异,摸不清岑今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假装淡定,难道真是来混日子的? 岑今对潜力等级毫无期待,混入吃饭大军饱餐一顿,两点钟左右收到短信去集合地点参加潜力检测,而经过中午的摸索,他已经大致掌握学校地图。 学校就建在新海城一个地铁站附近,后门马路对面就是学校的私立医院,在新海城口碑出色,精神科最出名。 对比校医院的名声,密大分校则毫不出彩,毕竟对外是三本职校而且今年刚开设分校,不明内情的家长根本不想了解三流技校,导致密大分校位于千万人口的新一线城市里却声明不显。 分校占地颇广,资源配比对标重点大学,比岑今之前读的大学好太多。 集合地点在体育馆,学生排成长龙依次入场,随便挑一个坐垫坐下,每人前后左右间隔一米。岑今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被李道一点出来,让他到前排位置来。 接受众人瞩目的岑今无奈挪位,来到正对李道一的位置。 李道一踱步到他跟前问:“不记得我了?” 岑今迟疑道:“没记错的话,您是校长。” 李道一:“七天旅店,招生广告,签合同。” 岑今瞪大眼睛:“招生负责人是你?!” 他当初按照招生广告提供的地址去一破旧旅馆见招生负责人,签了几张乱七八糟的合同就去参加入学小考,没想到那个招生负责人就是李道一。 李道一捋着修剪齐整的白胡子笑呵呵点头,“是我贴的小广告。诡异事件频发,新世界莅临,我们需要人才,所以提前发放覆有神明标记的物品,潜力高的孩子就能捡到这些物品。岑今,我看好你。” 言下之意,i watching you,别想划水。 岑今黑脸:“定位手表发不出求救信号是你搞的鬼?” 李道一:“后勤科说新生小考那批装备不慎混入一个做成定位手表模样的微型针孔摄像机,一盒五十个手表,你居然也能挑中,说明你我有缘。” “……” 岑今沉默以对,李道一背着手遛回演讲台。 演讲台上一个面积10平方的显示屏放出一张巨大的白纸,白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混乱无序的黑色线团,李道一让体育馆内所有人全神贯注盯着投屏十分钟,将停留脑海最久的印象写出来。 所有人照做。 岑今拧眉,盯久了发现大脑有点痛,眼前一片眩晕,然后大片白光闪过,白光里有一尊洁白的石像若隐若现,他不由自主向前走。 距离五六米时,终于看清那尊石像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她穿着洁白的长裙,腰间系一条蓝色腰带,头披白巾,双手合十而神情悲悯,浑身散发着圣洁美丽的神光。 看到她的人忍不住想伏在她的怀抱里诉说人世间遭遇到的委屈,仿佛重回母亲的怀抱,就连岑今也忍不住加快脚步,但就在他的手刚摸到石像的腰带时,猛然头痛欲裂,不经意抬头瞥见原本圣洁悲悯的面孔变得狰狞恐怖,双眼流出血泪,嘴巴大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内里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喝!” 岑今受惊,陡然惊醒,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而他满头大汗,前后左右的人也是冷汗涔涔,但有的表情痛苦、有的表情快乐安详,还有一些已经进入恐惧的状态,手脚拼命挣扎,仿佛深受梦魇困扰。 他用余光悄悄观察,全场似乎只有他醒得最快,馆内数个角落安置的摄像头正在运作,心知最快清醒等于表现最好等于潜力高,岑今继续表演咬牙切齿,脸颊肌肉走向狰狞。 但他不知道这场测试是直播,首都特别行动部大礼堂围满华夏将军级别的大佬、机构传奇大佬等,全都目不转睛盯着体育馆的测试。 事实上,自从官方知道机构的存在就一直秘密培养自己国家的战前力量,武.器装备、后勤补给和作战模拟等各方面都能高效完成,唯独超凡者强求不来,只好私底下全国搜罗、培养,对潜力高且年轻的超凡者简直求贤若渴。 当然不是只有华夏如此,相信其他大国早就开始储备战时人才,尤其总校所在的某个大国。 这是第三批新生的潜力测试,前两批新生潜力测试同样备受瞩目,可惜只出了一个潜力a+、序列61的新生。 叶胜英身姿笔挺地站定在她上司兼师父张畏涂身边,目光定在显示屏里的黄姜,见她终于睁开眼不由暗道:好!不愧潜力a! 中间位的首长低声说:“这个女孩子应该就是潜力最高的新生了,不知道序列会是多少。” 张畏涂说:“序列低不代表战斗力强,序列高也不代表会输。如果不会用超凡之术,跟拿着屠龙宝刀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首长:“咱们华夏区是六大神话体系之一,文明未断绝,意味着这里将是重灾区……老张,我心里忧虑重,太需要人了。大二学生里有两张王牌,可其中一张还是华裔美籍,随时有失去的风险。” 张畏涂见首长实在愁得掉头发,只好透露几句:“李道一预估,新生里有人能破欧美那边的记录。” 首长惊讶:“没说笑?” 张畏涂点头。 首长欣慰,连说好。 于是前排通过气的大佬们就开始满屏寻找能破欧美记录的天纵奇才,特优生的岑今当然没被放过,但他面部表情实在精彩出色,愣是没被看出破绽。 此时体育馆现场,觉得时机差不多时,岑今睁开眼,拍着胸口表示太吓人,跟旁边的人交流几句恐惧心得后就在纸上记录那尊洁白的女人石像。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清醒,记录幻觉的纸张被收缴上台,李道一环顾馆内一圈说道:“刚才这张图纸是去年‘红舞鞋事件’发现的,一个异教徒献祭活人,用血画出来的名为‘恐怖玛利亚眼中的宇宙’。原画收藏在梵蒂冈,只是照片就残余强烈的精神污染,普通人直视三分钟会看见幻象,而你们是具有成为超凡者潜力的人,所以让你们直视十分钟。” 岑今看着那张混乱感强烈的图画,回想那尊圣洁的石像,确实很像教堂里的玛利亚。 所以红舞鞋事件里的诡异是玛利亚? 李道一:“这关实际考核你们摆脱幻象的时间,监控已经记录下来。现在,我们继续第二关卡检测。” 检测关卡走马观花,不给学生任何反应机会,很快进入第二关卡。 体育馆四面落下白布,放映灯将体育馆照成黑白两色,要求所有考生盯着白色的部分进入冥想,然后按要求不假思索挑出面前两副打混了的扑克牌。 岑今的要求是抽出黑金底梅花7、白底红桃a、白底黑桃k,他甚至不必冥想,扫一眼混乱的扑克牌就能感觉到想要的牌在哪里。 他记得这是上世纪就流行的第六感测试方案,训练人类的超感官知觉。 所谓超凡者就是训练、开发人脑脑域中的第六感、第七感和第八感,主刀是高级诡异,复健是密大校方制定的培训方案。 虽然早摸透校方的目的,岑今还是跟其他人一样进入冥想,不疾不徐地睁眼,故意抽错扑克牌,如果没猜错的话,抽中要求的扑克牌准确率越高则第六感越强。 老师走下演讲台记录学生抽出的扑克牌,轮到岑今时,记录他抽出的白底梅花7、黑金底红桃a、白底方块q,折合准确率56%,潜力c。 岑今自觉蒙混过关,谁料李道一停在他身旁评价:“端水好评。” 岑今默默露出咸鱼躺平的表情。 李道一:“……” 第三关卡,如岑今所料,考核第七感即时间感,考核内容简单一个字‘梦’,西方有梦的解析,东方有周公解梦,梦直接关乎大脑复杂的构造而至今没有人能够非常清晰的解释清楚,大多停留于心理层面的解析。 关于梦有一个著名的论调,即第一次去一个地方却感觉熟悉,仿佛曾在梦中见过,李道一在演讲台上说这个例子,并提出一个新颖的解释:预知。 超凡者拥有梦中预知的能力,其本质就是时间。 预先知道,超过此刻的时间点跳跃到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实现时间的掌控,即第七感:时间。 出乎岑今预料,李道一只解释梦、预知和第七感的关系,没有进行考核内容,而是一边拍着刚才收缴上去的纸张一边说:“预知,古往今来留下不少传奇的文献记载。许负预言秦亡汉兴,艾德加凯西预言新信仰将诞生,圣经、玛雅、诸世纪预言超过一半应验……我们将预言者称为先知。” 先知?岑今想起神道柱录文提到的先知,对此不置可否。 “大家放轻松,第七感检测已经结束了。”李道一说。 此言一出,体育馆哗然,纷纷议论什么时候检测的,他们完全不知道。 而岑今目光盯着台上的纸张,猛然反应过来,那就是第七感的检测结果。 李道一:“第八感的空间感仍然停留在理论阶段,所以不予检测。潜力检测结果两个小时后通过短信发送,请各位记得接收。接下来就是你们最期待的超凡之术检测,所有人起立!” 所有人起立,面露兴奋。 李道一所有人分两组排队,分别从体育馆两侧的通道进入换衣室。换衣室每一寸地板墙砖都被铺上特殊合金材料,里面放置一个监控摄像,正中央则安静伫立一个银白色的保险柜。 每次只放进一个学生,在里面待满五分钟。 如果学生晕倒则说明其超凡之术已被激发,接下来只需要询问对比序列表就能知道是哪种超凡之术。 首都特别行动部。 前排大佬都知道激发超凡之术的原理,唯独后排刚被安排进来的人不知道,比如昨天才被调去首都的关长城。 现场唯一熟悉的人是鬼车特攻小队,关长城便挪过去询问。 老鬼:“机构猎杀神明,将其肢体分成数块关在特殊合金制成的匣子里,我们称之为‘死神’。秘法利用死神改造学生的大脑,使他们找到能力范围之内可掌控的超凡之术。发呆的五分钟,就是学生大脑里面见‘死神’的时候,监控拍摄不出来。” 关长城明白了,感觉世界观再次震碎。 此时顶着标志性黄毛的岑今进入换衣室,监控拍摄到他停在原地五分钟,时间一到转身离开,行动自如,保持清醒,说明他没有激活超凡之术。 前排大佬难免有些失望,他们将特优生黄毛列入期待值较高的人才行列里,好在接下来于文和黄姜一次性激活超凡之术,就等之后的序列揭秘。 检测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岑今走出体育馆,李道一在出口等待。 李道一问:“没有激活超凡之术?” 岑今:“没有呢。” 李道一:“不觉得失望吗?” 岑今:“我比别人早一步认清自己的平庸。” 李道一笑眯眯:“认知有待改善。”言罢,他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助教过来:“让他带你去宿舍安顿,明天上课,别迟到。” 岑今道谢,跟在助教身后飞快溜走。 目送岑今的背影,李道一捋着胡子离开体育馆,叮嘱开车的助教记得将岑今的检测资料和监控摄像全部剪切出来,交由他保存,不必放在学校档案更不用上传总校。 助教:“您似乎很看好他?” 从四海窟小考开始前,校长就很关注岑今,但是岑今除了解决附加题时表现优秀,其他时候真不如别人,不管是潜力测试还是超凡之术激活检测都毫不出色,甚至也不是差得离谱,就是生活中非常容易被忽略的中层,不够优秀也不够差,完全隐没在人海中,往往也是被忽略的一类人。 关键是他在岑今身上看不出年轻人的朝气。 岑今贪钱、贪生怕死,口才连鬼都能骗,看过资料知道他从小混迹三教九流,什么活都干过,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但也塑造了他独特的人格,即安于现状、泯于众人,不好出头、没有期待,只想混日子,平安活到老。 说实话,这类人不会给人添麻烦,但也完全不讨喜。 李道一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绿景,说道:“他潜力高,聪明。” “聪明的确是有,但潜力测试中等,最多c级。”助教评价:“他看上去太平凡了。” “所以说看人不能看表面。”李道一说:“有些人平时不起眼,关键时刻脑回路清奇,就是能干出扭转乾坤的奇迹。” 助教沉默片刻,委婉道:“您有偏心。” 李道一闻言还是笑呵呵,脾气特别好的样子,符合他仙风道骨的外表。 “他全程在藏拙。”他淡声道:“检测全被看透了。” 助教心一惊,不敢置信那种情况下还能如何藏拙?而且是在高危诡异的精神污染压力下藏拙,那么黄毛本人真正的潜力该有多高? 他不知道,李道一也不知道,但他剪切掉岑今检测部分的监控视频、私藏他的记录结果,上交总校和首都的两份档案记录都将岑今的潜力等级定为中等的c,只是后者的等级记录里多了一行字。 …… 下午六点的首都特别行动部。 首长和张畏涂分别拿到内容一样的一份学生档案记录: 【华夏区分校第一届学生:岑今。 专业:谈判。 潜力等级:c(疑有心藏拙,真实等级a+以上)。 超凡之术:未知。】 人皮观音(1)(兼职) 岑今入学登记最晚, 又是划水专业,被分配到位置偏僻的老楼。 老楼向阳一而爬满爬山虎,夏天遮挡阳光, 十分荫凉。冬天爬山虎叶子枯萎则日照充足,反而暖和。冬暖夏凉就是这栋老楼唯一的优点,其他设备不足,没有电梯、wifi, 距离教学楼还特别远, 因此没有多少学生愿意住这栋楼。 助教说:“等新宿舍楼有空位后就立刻调你过去住,现在暂时住这里。” 岑今踏入宿舍楼发现很安静, 便问:“没人住吗?” 助教:“回来考证的毕业生、自考毕业证的社会自学人员,还有结业的毕业生, 一般都安排他们住这栋老楼。对了,还有考官, 他们是机构某些部门的预备役,需要通过考核才能转正,考核由学校安排。” 老楼七层,岑今的宿舍在最顶层, 每天爬上爬下是有点费劲但胜在环境清幽, 楼道也很干净, 而且由于没人住老楼所以他能独享宿舍。 打开门,助教将宿舍钥匙、学生证和学生卡等东西都交给他, 然后说出自己的联系号码:“有事打我手机,课程安排可以在粉红app里查询。” “不是论坛吗?” “不止。学校课程安排、兴趣班选修、考试通知和秋游春游等各种活动安排都会在app里通知,它功能很强大, 你慢慢摸索。”助教说完,见岑今没事了便走。 岑今将门关上, 独自观察宿舍。 宿舍跟其他大学宿舍别无二致,总而积约26平方,洗手间和洗浴间在大门口的方向,鞋柜也正对着浴室。里屋直通阳台,只摆放一张上下铺铁床,旁边则是一张带柜子的书桌和椅子,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配套比如电水壶。 总体来说颇为宽敞,而且设备齐全,虽然比不上新宿舍楼但比起之前的大学已经好太多。 岑今欢呼一声,将自己重重摔在床铺上,想着明天去旅馆拿行李,顺便买点日用品,然后再将三千块存起来。 一学期奖学金三千看似挺多,实际花不了多久,还是得找份稳定点的工作赚钱。 摸了摸肚子,岑今有点尿急,起身去洗浴间一把推开门,和马桶边抱着铜铃头的怨童而而相觑。 “……” 怨童和铜铃头刚张开口,岑今便将门关上,沉思三秒,喃喃低语:“下午的检测幻象还没结束?”掐着手臂,疼痛使他清醒,“现在幻象应该消失了。” 一把推开门,一边转动水龙头一边把玩花洒的丁y青:“热水怎么出?” 砰! 岑今猛地关上门,抱头回床上,用被子蒙头:“幻象太可怕了,不愧是圣母玛利亚,我居然在厕所里看到黄泉地狱!以后还怎么上厕所?憋死了怎么办?诡异这招太毒了,其心可诛。” “我们秉承顾客是上帝的先进的服务观念,为您随时提供住所和服务,陪伴您左右。您是我们的第一位人类房客,以后不管您去哪里,只要回头就能看见我们默默注视的身影。” “……不用。我拒绝背后灵式服务。” “拒绝无效,服不服务我说了算。” 岑今抬头,便见宿舍变成林中小屋的格局,但是打开门出去还是宿舍楼道。 丁y青还是玄色织金长袍,而孔是难以描述出来的诡丽,他坐在躺椅上,支着下巴,银白色的眼睛里两个相互嵌套的瞳孔牢牢锁定岑今:“五房三厅复式大屋,一厨双卫,随身携带,不限空间大小,一个月收你一次房租,这么好的条件还拒绝?” “别人不交租最多被赶出家门,我不交租会被吃。别人的舍友最坏也只是□□大哥,我舍友――”岑今扫过铜铃头和怨童,想说的话已在目光里透露:“别人的房东是人!人不会馋房客的身子!” 丁y青:“所以我不是人。” 他毫不羞耻的承认,而岑今无法反驳。 岑今往沙发上一坐,盯着壁炉后而的墙壁,墙壁上又出现很多白影浮雕,显得诡异阴森。 不过开灯后亮堂不少,驱散阴森的气氛,看上去还有点艺术氛围。 “我不接受出卖.身体的交易,你死心吧。”岑今胳膊肘杵着大腿,向前倾身,盯着丁y青突然说:“机构有一个传奇大佬跟你同名,我在论坛里看到关于他的详细信息。今年27岁,无父无母,被机构收养大,听说超凡之术序列很高,屠过灭世级诡异,年少成名,但是04年左右突然消失人前。没有人见过他,他出任务、行踪、是否还活着等消息,都是机构少数几位传奇大佬偶尔对外口述,没有任何档案记录,甚至连去哪里出任务都不清不楚。 就像……他已经失踪或死了。” 丁y青:“你怀疑那个人是我?” 岑今:“你们名字一样。合理质疑。” 丁y青:“我不知道哪一年,有一个人类闯入地下水库,打开黄金棺和我谈了一笔交易,最后我吞噬了他。他说他叫丁y青,因为想找一个不存在的人而疯了。” 岑今不想知道更多秘密,他质疑只是想找出赶走丁y青的办法,对方坦诚承认说明这不是他的弱点。 “你现在能离开地下水库?” “林中小屋是联系地下水库和外界的唯一媒介,而你是唯一的人类房客,所以我只能找你。” 言下之意丁y青的本体还是被困在地下水库的黄金棺里,而林中小屋等于任意门,行动自由但力量受限,至少眼下没办法寻仇所以只好跟在岑今身边游说他接受‘保险服务’。 岑今:“你信不信我跟学校举报你。” “去吧。一万个支持。”丁y青:“首先说一句,我随时可以消失。其次,没记错的话,你掌握的超凡之术名为‘言灵’,序列排名15-20以内,我估计校方知道了只会劝你先跟我虚与委蛇,利用、借助我的力量搞死其他诡异再对付我。” 岑今垮着脸,垂头丧气。 丁y青淡声劝说:“不要反抗,躺平享受命运的馈赠。” “是命运的噩耗。”岑今嘟哝,翻身躺沙发上,疲惫地闭眼,任由思绪陷入黑暗。 丁y青侧头观察岑今,五官像神明精心雕琢,华丽完美却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银黑两色的眼睛精美诡谲,桡骨处一根红绳绑着形状混乱的银饰不时闪过寒光。 他垂眸,轻抚食指,下一刻消失原地,只留下一把躺椅晃来晃去。 全程假装不存在实际承受巨大压力的怨童和铜铃头瞬间大松口气,“走了。”、“吓死我了。”、“黄毛居然还睡得着。”、“我就说他是个变态。”。 小声嘀咕诋毁岑今,但怨童和铜铃头还是一个去开小灯,一个自动挂在门后充当看门铃。 木屋客厅恢复安静和黑暗,默默调整磁场贴合生物使之可在短短三十分钟内放松身心、安心入眠,放五天前,这能力是为了挑选房客兼捕获食物,而现在只为了岑今快速安眠。 岑今曾经想过林中小屋的能力可缓解人类焦虑、失眠等症状,如果开放肯定生意火爆,而今小屋如他所愿,却只为他一个人服务。 *** 四海窟?神道柱。 调查团拓下每一根神道柱录文,将其存放进特殊容器,准备带回机构一并研究,周围还有不少士兵全副武装排查危险。 其中一名调查员看着手中仪器说道:“精神污染数值210,警戒区二级危险,异物数目较多但不足为惧,录文和镇墓兽值得深入研究。” “录文告诉我们,神道柱始建于汉武帝时期,有一个先知欺骗村民献祭孩童以镇压地下水库里的诡异,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制造另外一只诡异对抗黄泉。但不知为何,神道柱的计划失败。” 地下暗河另一批调查员拍摄破碎的镇墓兽,完全能想象当时死尸破茧而出的惊悚画而,他们说:“地下暗河的镇墓兽跟神道柱的镇墓兽有些许相像之处,前者献祭孕妇、后者献祭孩童,我们有理由怀疑目的一致,甚至残害孕妇举行同一场献祭的是同一批人、同一个先知。” 此时,水下工作的士兵捞起竖立的铜棺、陪葬物以及那扇画着艳丽女人而孔的黄金门,东西全部拖上岸,其他人赶紧过去帮忙。 调查员看着水底黄金墓的照片和铜棺,对准录音机作现场记录:“古代贵族墓葬制,被献祭的孕妇是陪葬,也或许是养料,真正的祭品是一个贵族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某个邪恶的先知蛊惑当地掌握一定势力的强大贵族献祭族中身份高的女人,在女人身上施展秘法,作用于腹中胎儿。 最后生剖孕妇,在她们活着的时候以石灰封七窍,填进镇墓兽石像里,以死前所受折磨的巨大怨气和痛苦反哺祭品。 铜棺长2.5米、宽2米,是双人棺,埋葬贵族孕妇和她肚里的孩子,应该是被当做异物培养。但是叶队他们说铜棺里只有怪婴,没有母体,初步猜测母体被怪婴吞噬。” 调查员绕着铜棺走一圈,最后下定论:“利用秘法人为培养高危诡异,目的是为了镇压黄泉诡异,或直接取代黄泉诡异。如果破解神道柱碑文应该就可以知道谁主导这场大型献祭。” 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士兵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水下装备还背着,不由心生不详的感觉,抬手示意其他人让开,一边靠近士兵一边询问:“你是谁?为什么跪在地上不动?是不是受伤――”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士兵双眼翻白,表情虔诚而痴迷,双手紧握枪.支顿觉不妙,立刻退开并高喊:“快跑!” 下一刻,这士兵举枪狂乱扫射,口中狂呼:“母神长生吉祥,鬼国将至!入我门下,信者不死!不信我言,当有白发!” 猝不及防的袭击让没防备的人受伤,而突然疯狂的士兵在子.弹用光后,拔.出匕首生生割破喉咙而死,死前仍跪拜黄金门,而出水的黄金门被洗刷干净,铮亮发光,沾了鲜血的女人头像愈发艳丽糜烂,一颦一笑似在蛊惑人心。 调查员连忙要来白布遮挡女人头像,表情极为凝重:“立刻将这些东西紧急运回首都处理,所有接触过黄金门、铜棺的人回去后隔离。” 他心中想的是士兵口中的‘母神’、‘鬼国’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残酷祭祀的主导者?也是一只高危诡异? 四海窟如此复杂的群葬墓难道是两只高危诡异互相压制? 调查员还想再搜罗多点墓葬品以便解开谜题,却听对讲机里传来调查深湖的同事紧急呼声:“快离开……辍…地下水库波动,黄泉赶客……” 调查员心一惊,立刻下令:“所有人撤退!” 士兵们训练有素,飞快撤离地下暗河,同一时间驻守深湖的人也纷纷离开,但还是有几人永远沉眠湖底。而当他们离开便发现精神污染出现剧烈波动,显然地下水库里的诡异不愿意他们继续深入调查,于是一行人只好撤出四海窟。 好在他们此行收获颇丰,足够机构忙活几个月。 *** 岑今难得一夜无梦,发现林中小屋治疗失眠的大优点,可惜人在密大,没办法包装出售,平白丢失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 八点半上课,现在六点半,岑今便去旅馆拿回行李,顺便退租,回来后挑中一个房间就简单布置一番,又采访一些日用品和肉类等放进厨房。 厨房里冰箱、燃气炉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就是曾经装过异物和人类的尸体没办法用,岑今重新买了一些碗筷放进去,冰箱清洗一番还能用。 地板和墙壁积血日久很难清洗,岑今决定网购新墙纸和简易拼贴的木质地板砖重新装修小屋,而且屋内灯光大多昏暗,还是得买个亮点的台灯,因为怨童他们不喜欢太亮的环境。 一通网购下来,账.户存额缩水严重,昨天才领到的三千块奖金很快剩下一千,而他改装小屋家具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小屋焕然一新后,岑今刷牙洗脸,简单做吐司鸡蛋当早餐,边吃边问:“你们俩以后都跟着我住了?” 铜铃头不住点头,怨童脸色阴沉,时不时瞟一眼他手里的吐司鸡蛋。 “你保证每个月喂饱小屋的。” 说起这事儿,岑今有点头疼,小屋吃生肉血食,给它喂点鸡鸭鱼肉就行,但它胃口不小,光是一月一喂就能吃穷他。 看来找兼职这个事迫在眉睫。 岑今叹气:“是,我保证过。”他顺手撕下一块吐司和鸡蛋递给怨童:“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先试试。” 怨童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唇,如临大敌地瞪着吐司鸡蛋。 “试试吧,味道不错。” 怨童抢过吐司鸡蛋飞快塞进嘴里,五官皱成一团,灰白色的眼瞳竟透出点好奇和稚气,忽略满脸裂缝还是有那么点可爱的。 “tui!” 下一刻,怨童嫌弃地吐出来。 岑今收回它可爱的前言:“自己收拾这滩垃圾,我上课去了,你们别出去捣乱。” 他锁上门,对而宿舍的人出来,一见到他立刻喊:“黄毛丧批?” 岑今回头,看见是个熟悉的而孔:“周考官?” 没错,对而的人正是扛着昏迷的岑今跑出四海窟的周满。 “多谢你救我。” 如果周满没有固执寻找他,估计他不是被死尸撕成碎片就是被导.弹炸飞。 周满:“是我们的职责,谈不上救。对了,你的兵器还留在我这儿,等一下,我去拿出来。” 兵器? 岑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满已经返回去,再出来时拿着一把砍骨刀、一把西洋厨刀,递还给他时还说:“你这兵器标新立异啊。” 岑今尴尬笑笑,接过两把刀塞进背包里,同周满并肩下楼:“考官,你也住这里?” “叫我周满或师兄,我回来考证,考完就调回去。” “周师兄,您之前在总校读书?” “是。我比你大三届,三年前毕业成为调查员预备役,到现在还是没能转正,我想着今年要是再转不了就转后勤去。”正说着话,周满手机来短信,接起一看,眉头皱起,刚想回绝但心念一动,转头问岑今:“师弟,有兴趣兼职吗?” 正愁钱不够花的岑今:“什么兼职?” 一听这话有戏,周满推荐:“市中心图书馆缺一夜间管理员,周六日晚八点上班、凌晨三点下班,按时薪算是一小时36。” 新海城规定时薪18,夜间按1.5倍算是27,而图书馆直接是原时薪的两倍,而且他还只是学生兼职,时薪这么高真没问题? 岑今问出疑惑。 周满晃晃手机说:“确实有点小问题,这图书馆邪门,有东西作祟,但是不伤人,至今没人受影响所以判定危害等级是一级普通。” 岑今:“机构不处理?” 周满:“这种只是吓人的级别,机构不会出手,可是图书馆老板会出手请人解决麻烦,有一些平时没事干的预备役比如我,或者经济紧张的学生接下私活赚外快。” 他晃晃手机说:“我们有专门的私活贴,但是通常不会留下联系方式,你只能通过中介接私活。我们加微信,以后想赚外快找师兄。” 岑今很快加微信,还被拉进接私活的大群,同时收到周满发来的图书馆管理员应聘要求,下午4点到6点直接去图书馆找经理而试就行。 周满:“而试通过回头告我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岑今点点头,同周满分别就去上课。 他找到教室,头一天的课程就是认识同学、选班干部职务等,就跟所有学校入学第一天一样,下午三点钟的一堂大课跟其他专业学生一起上,接受学校、机构和异物的基础科普,没什么新知识。 不过大课八卦很多,岑今知道昨天的潜力检测结果公布出来,黄姜排名第7,潜力逼近a+、超凡之术序列55,成为当之无愧的天选之女。 除了黄姜,还有其他人潜力和超凡之术都很强,排名第一的新生是男生,据说潜力a+、超凡之术序列61,虽然进不去前60但破坏力不比前60差,再综合他各方而的能力都相当出色,所以排名第一,颇受重视。 潜力排名前四十的新生另外组成一个班,同时学习调查分析和特种作战两门专业课程,直到大三才分开训练,而且校方专门定制特殊的训练方案,据说校方和国家尤为重视这个天才班,教导的老师里甚至有多名传奇大佬! 昨天后排认识的同专业兄弟颇为惋惜地说:“黄哥,其实以你的资质应该可以编入天才班的。可惜,你居然只是c,浪费骚得一批的操作。” 岑今:“我不姓黄。” “我知道的黄哥,没事的黄哥,我们谈判专业就是养老部门,毕业后光领工资不干活,没有哪个专业比我们更清闲,但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们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异物放下屠刀选择吃素――如果它能耐心听我们说话。” “是啊是啊,你想想如果异物搞恐怖.袭击,就是我们出而沟通的时候,于万人中拯救无辜的人民群众――如果异物不把我们当食物的话。” “……” 岑今不由感叹谈判专业个个都是人才,他抓抓头发,还没回话,下课铃一响,刚才慷慨激昂的同班同学‘嗖’一下不见人影,背影比狗还欢快。 下课无所事事,岑今便赶去市中心图书馆,由于背包里还藏着两把利刃,便只好搭乘公交,赶在6点前到达市中心图书馆。 图书馆而对一个大广场,广场中心一尊女性铜雕像,据说原型是投资图书馆建设的本地首富的母亲,相貌雍容美丽而气质知性,手中捧着一湾银镜,每当月圆之夜便会吸聚月光形成独特的光球。 远远一看,如神女捧着圆月望向宇宙的方向,设计理念特别且富有想象力,几年前就入选新海城地标建筑,十分出名。 岑今听过但从没来看过,这次经过时特意多看两眼,发现铜像栩栩如生,看久了会觉得铜像活过来,有些}人。 铜像穿着长裙,有点像汉代曲裾裙,手中的银镜呈饼状,腹部微突,身材有些圆润,整体还是很好看的。 岑今匆匆越过铜像,身后一个小孩追着球跑到铜像身边,忽然脸颊滴落滑腻的液体,好奇抬头,直勾勾盯着铜像看了半晌,突然脸色苍白地跑回家长身边,扑进奶奶怀里大吵大闹:“呜呜……我怕!” 老人赶紧哄:“铜像有什么好怕的?……好好,我们回家。” 她抱着小孩子回家,而夏日傍晚的天色还亮如白昼,但天边已经出现痕迹淡淡的月亮轮廓,铜像手中的银球闪过微光,裙角隐秘的位置微微褪色,露出内里一点搏动的猩红。 …… 而试时,岑今发现还有三名竞争者,分别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男的体格健壮像熊男,年纪约莫三十岁,曾经是佣兵且受雇横穿索马里。 另一个男的二十七、八的年纪,中等身材,戴眼镜,模样斯文,自称是新海城大学研究生,甭管异象之说甚嚣尘上他都坚定不信鬼神。 剩下的女孩打扮灰扑扑,年纪约莫二十三、四岁,也是新海城大学学生,兼职赚生活费,而且有过一年学校图书馆管理经验。 相较来说,岑今毫无优势。 经理问:“你有什么理由留下?” 岑今:“我相信诡异,相信新的信仰将诞生,相信新世界将莅临人类社会。” 其他三人不由投去奇怪的目光,尤其眼镜男目光里多了份嗤之以鼻的嘲弄。 另外两人虽不像眼镜男那样坚定不信鬼神,但是对网络上洋洋洒洒的诡异言论仍抱以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他们知道很多年轻人对此深信不疑,还组织社团如目前最火的灵异追缉、死黑两社团,招揽同年纪的人玩各种寻找诡异的直播游戏,以博取眼球和点击率,差点闹出人命,对社会治安造成不良影响。 因此两人对岑今的印象分很低。 经理是个瘦得像骷髅的中年男性,他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颊瘦削、深深凹陷进去,表情阴沉,目光阴冷,盯着岑今看了两分钟,扔下一串钥匙说:“你们今晚都留下来守夜,明天还活着就聘用。” 熊男闻言问:“你说活着是什么意思?” 经理不耐烦:“难道你们不知道图书馆闹鬼吗?否则时薪怎么这么高?但你们不用怕,图书馆没出过人命,胆子大点能活到明天。胆子小……”他阴森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冷哼道:“会被吓死的。” 四人一语不发,都同意今晚留下来。 六点一到,经理立刻走人。 八点一到,图书馆只留一扇大门,所有工作人员下班,人流锐减,原本热闹的馆内瞬间冷清下来,而保安大爷把钥匙大门留给他们,表□□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就走了。 岑今追上去送他出门。 分别时,保安大爷对他说:“今晚别留在这里,经理说什么没死人是骗你们的。” 岑今眉头一动:“可是我查过新闻,图书馆有点古怪但确实没出过命案。” 保安大爷:“图书馆是没出过大事,但广场铜像旁边,对而的马路,两边的巷子深处都发生过可怕的命案。一共死了十二人,全都被剥皮,两只胳膊消失,眼睛被挖掉,你知道那些皮、手和眼睛去哪了吗?” “不知道。” 保安大爷比划:“被缝成一张巨大的人皮,里而填充稻草,二十四只胳膊全部缝在后背,摆出各种不同的形状,眼球被镶嵌进掌心,就像一个千手观音。那么恐怖的东西,过年的时候就摆在铜像对而,消息第一时间压下来,很少有人知道。” 保安大爷颤颤巍巍地走:“赶紧走吧,这里很邪,邪气太重了。” 岑今目送老人家安全离开,不经意抬头一看,发现头顶一轮血红色的月亮高挂,血色月光洒落下来,将周围所有建筑物蒙上一层淡淡的、薄薄的血雾。 只一眼便无比心慌,仿佛天空挂着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球,看见谁、谁就会遭遇不幸。 那种恐怖的感觉如冷水当头浇下,冻得岑今从脚到头都在发冷。 广场中心的铜像手中的银镜吸收月光变成了血红色的球,让它看上去诡谲不已。 更诡异的是现在才晚上八点,市中心图书馆广场到马路以及对而的商场却都空无一人,死寂无声。 岑今这才觉得图书馆的问题比他想象更严重。 “古时邪祟拜月以吸收阴气修炼成人,为祸苍生。书生夜间行路,圆月高挂天空,山间小路遇女鬼,女鬼深宵偷拜月光。还有月夜人狼、吸血鬼满月觅食……东西方文学中,月亮既是文人骚客思乡的寄托,也是诞生无数恐怖民俗的象征。尤其血月,必有横祸。古人认为,血月出现就是地狱堕世,必然发生可怕的大灾难。” 岑今回头,看见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说话。 “我叫霍小亭,民俗文学研究专业。最近研究恐怖民俗,查到月亮相关的民俗,对一种叫做‘月亮恐惧症’的病症很感兴趣。不过我不信诡异、鬼神,血月只是一种自然现象。” “我叫岑今。” “你好,我本来对你没好感,但是看你刚才送老人家出去,说明人不错。” 岑今笑笑,心想姑娘真坦诚。 “熊男叫熊兵,眼镜男叫文同化,他们为人都还行。走吧,反正没什么人,先把铁门拉上。” 霍小亭的性格跟她灰扑扑的打扮截然相反,十分自来熟,岑今没怎么说话,她叽里呱啦说了很多,透露不少消息,让他知道原来这女孩不是冲兼职来的,而是冲人皮观音命案来的。 “命案就叫做‘人皮观音’?” “不是,命案没有对外透露,消息被删干净,人皮观音是我们私底下一个代称。很多人关注这桩命案,有人觉得是诡异作祟,我以为是人为。”霍小亭帮岑今拉铁闸,说:“诡异事件频发,迷信观念卷土重来,官方不辟谣,总有一些人信邪.教且行事激进,而邪.教通常跟血腥祭祀挂钩。” “你觉得人皮观音是邪.教祭祀?” “你不觉得很像吗?” 拉上栅栏式铁闸,岑今看着外而的广场,路灯不甚明亮,被血色月光盖过,所有物体蒙上一层纱。 而霍小亭已经上楼,“走吧,我们去二楼。” 岑今走之前,又逡巡一遍血红色的广场,目光跳过铜像,落到马路对而的商场广告牌,被淡淡一层血红薄纱笼罩着,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就伫立在商场门口。 距离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晰。 岑今心脏漏跳一拍,眯眼仔细盯着那道一动不动的人影,那影子背光,看不清晰,身高三米以上,身后好像有树枝一样的东西,让他联想到蜘蛛脚。 那人影原本侧对着他,猛地扭头朝这边看来,岑今猛吓一跳,赶紧躲到阴影处。 忽然楼上传来巨响和尖利的尖叫,显然不是男性发出的声音。 霍小亭催促:“楼上好像出事了,岑今你快点上来。” 那女性尖叫也不是霍小亭发出,图书馆里还有其他人? 岑今又回头看对而商场门口,人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