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无限]》 第1章 第 1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从外面看,这是一座规整的三进四合院,穿过正宅门,便可瞧见被一场细雨打湿成黛蓝色的青石地砖,再顺着石砖路往里头走,跨过进入内院的垂花门后,便能看到里面植树栽花,绿意葳蕤的宽敞内院。 此院风景不错。 不过此时内院里面却站满了衣着不一、姿态各异的十几人,他们说话议论的声音,站在正门外都能听见—— 其中一位左手举铲,右手拿锅,系着围裙的中年女子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四周,用带着些方言的语调朝身边人问:“这里是哪个地方?!” 她身边是个坐在汽车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的男人,他脚下还有刹车和油门蹬,只不过因为失去了支撑,它们已经掉在了地砖上。 中年女人会这样问他,大概是他的样子没比自己正常到哪去。 男人染着一头时髦的奶奶灰发色,他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以及自己只剩下方向盘和一个座位的豪车,神色复杂道:“我也想知道这是哪里。” 说完他也把头转向自己的左手边,看着那个裤子褪到膝盖,坐在马桶上的戴着眼镜像是学生的男生,一言难尽摊手道:“还有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拉.屎?” “我也想知道啊,我正在商场里上厕所,但是下一秒就到这个地方来了。”被他提到的眼镜男生欲哭无泪,双手揪着自己的裤子想拉起来,但可能是顾忌周围人太多,迟迟没有动作,“这到底是是哪啊?你们又是谁?” “这次的新人只有三个吗?” 像是终于看完了这场闹剧,坐在东厢房门前台阶上一名身穿迷彩服的健壮男人站了起来,他脸上有三道疤,似乎是被猛兽的利爪划过留下的疤痕,宛如鹰眸的眼睛扫过众人:“还有没有谁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站出来说一声。” 他一起身,在场的其他人就发现,这个男人手里竟然有着一把79式冲.锋.枪,肩上挂有弹匣,腰间还别着几把手.枪,一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架势,而他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打扮也和他差不多,左边的男人手底按着个太阳能发电板,右边那个男人背上则扛着个大型医疗箱,他左手下还按着个像是医疗舱的玩意。 这几人的行李加起来,几乎把这个原本宽敞的内院占去了小半,变得有些拥挤。 所以哪怕他说话的语气还算温柔,也没敢吱声,就怕他下一秒要掏.枪杀人。 刀疤男人见状“啧”了一声,没有勉强其他人,又像是他已经习惯了面对别人的有色眼镜,因此他也不废话,直接自我介绍道:“我叫卫刀,和你们所有人一样,都是游戏参与者。” 中年妇女表情更困惑了:“游戏参与者?” “是的,我是纪滔。”背着医疗箱的男人接过卫刀的话继续给大家解释,“我们所有人现在都进入了一个叫做‘锁长生’的游戏,进入游戏的原因,是我们都快要死了。只要我们通关游戏,就能获得一个月的寿命;如果没有通关,那我们从游戏世界里出去后,就会立刻死亡。” 通过卫刀和纪涛的介绍,众人对现在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据卫刀所说,头一回进入游戏的都是死亡事件来临前片刻的人:比如豪车男,他可能下一瞬就会发生车祸死亡;而做饭的中年妇女,她可能在不久之后就会死于煤气泄漏爆炸。 而这个游戏还有个特殊的地方就在于:你可以把现实世界的东西带到游戏里。 在你进入游戏的那一霎,你身体所触碰之物,都可以被带进游戏中,就比如坐在马桶上的眼镜男,他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个马桶。 所以卫刀纪涛他们才会带着医疗箱和枪械,这都是为了游戏准备的。 可卫刀和纪涛的话,也让一些人发现了些细思极恐之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求生游戏?需要卫刀和纪涛他们又是带枪又是带医疗舱的? 不过卫刀能主动站出来给头一次进游戏的众人讲解这么多,大家都很感激他,加上他强悍可靠的模样,另外几个眼眶发红,抱作一团默不作声的女生,俨然已经将他当做领队人了。 但就在这时,一声轻慢不屑的讥笑却自北边的角落里传来。 大家寻声望去,就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红衣女人抱臂颔首道:“也不一定就是快要死了吧?毕竟通关了这个游戏,就能长生不老,谁又知道——” 女人放缓声音,笑意盈盈地环视众人,声音却像是淬着碎冰,没有丝毫温度:“哪些人是快死的,哪些人又是为长生而来的。” 红衣女人的话就像是一根引线,声音落下的瞬间就将内院里的气氛点燃。 卫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接她的话,开口说:“好了。我们也才进行第三场游戏,长生是至少七场游戏后才能想的事,现在讨论它并没有意义,现在我只是想多活一个月而已。” 他没有否认红衣女人那些话,就证明红衣女人所言非虚。 卫刀重新坐回东厢房门前的台阶上,对大家说:“大家都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说下姓名就行了,方便认人。” “我叫吕朔。”闻言,马桶上的眼镜男颤巍巍地抬起手,“大家能不能等会儿,先让我先擦个屁.股?” “你擦啊。”豪车男对他说,“难道这里还有谁有心情看你擦屁.股吗?” 吕朔:“……” 卫刀也催促他:“赶紧擦吧,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npc来宣读本场游戏的规则了。” 吕朔欲言又止,他其实是想让大家都背过身去,给他点隐私,那几个看着很年轻的女生不用他明说,已经转过身了,剩下的豪车男以及卫刀红衣女人一行人虽然没有转身,不过却也垂下了眼睛,显然没有观看别人擦屁.股的兴趣。 吕朔速战速决,拉好裤子后他想着把马桶搬到角落里,别放在内院中央碍眼。 他打量了下四周,发现似乎只有正房那边比较空旷,就想把马桶放在那。 只是吕朔走到正房门口,才发现这里并不空旷,正房门前坐着一名身穿雪青色长褂,神情淡漠的青年。 他蓄着长发,黑如鸦羽,已至腰间,用一根红绳松松绑在脑后,而他衣裳的肩头处则绣着一杈新绽的梨花,花瓣皓白如雪,栩栩如生,乍一看去仿佛真有捧梨花落在他的肩头。 青年坐在黑檀木的雕花扶手椅上,手肘及桌轻轻搭着,玉白纤长的指尖捏着一只青瓷茶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通身气质如同肩头那杈梨花,清清冷冷,淡漠胜雪。 他身边则站着一名同样身着暗青色长褂的男子,男子手里捧着一只茶壶,正在往青年手中的茶杯里添茶。 吕朔目不转睛地盯着青年看,透过茶杯蒸腾出的氤氲雾气,他看到青年抬起一双眸波如丝的柳叶眼,目光清凌凌地向他望来,继而弯眼勾唇,朝他笑了笑。 这一笑,青年眸底的霜冷就如同被绵绵春雨冲刷过的积雪,融化后便散出盎然的温柔。 吕朔许久没有动静,卫刀便走过去找人,走过来他也才发现原来正房门前还有其他人在。 这两人,身着暗青色长褂的男子长相清隽,可雪青色长褂的男子却如仙露明珠,浑身都透着出尘的气息,且这两人的打扮和周围人都迥然不同,反倒是这座古朴的三进四合院相衬。 最主要的是,这两人自己刚才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像是一直在那,又像是忽然出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如今在内院里的,加上这两人共是十四人,八男六女,新手们手上要么空无一物,要么拿着的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老人们则早有准备,连红衣女人都拖着两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物件的大行李箱——泾渭分明。 而这两个人周边却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看他们淡然处之的态度,却也不像是新人,难道这两个人是这场游戏的NPC? 每场游戏,在游戏参与者到齐后,便会有引导NPC出现负责介绍背景及规则,除此以外,还有杀人的鬼怪NPC,普通背景人物NPC……在这之中,还有一位特别的NPC——他可以帮助无法通关的游戏参与者,直接通关这场游戏,被所有游戏参与者称之为“摆渡者”。 诚如名字所言,要请摆渡者NPC帮忙,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虽然摆渡者NPC往往在游戏一开始就会出现,但是,他会隐藏在众多NPC甚至是游戏参与者之中,只有将他找出,他才会帮助你。 当然,如果游戏参与者认错了摆渡者,将游戏里其他NPC当成了摆渡者并与之交易,那结局便会异常惨烈,所以游戏参与者们即便知道摆渡者的存在,却也未必能认出他,更别说是与他成功达成交易。 卫刀打量着两人,卫刀正思考着是等着他们开口,还是自己主动问话。 不过就在这时,却又有一行人从垂花门外走到内院里来,他们都穿着麻灰色的小厮服,高矮胖瘦皆有,身形不一。 其中年纪最大,为管家打扮的一位老者望着众人“嗬嗬”笑了下,嘶声道:“客人们都已经到齐了吧?感谢诸位赏脸,来品尝我家老爷设下的饕餮宴。” “饕餮宴于每日子时开始,共七日,请诸位客人在每日酉时将食材递交给厨师,并于子时准时参加饕餮宴。” 新手们刚刚即便听了卫刀的解释也依旧是一知半解,老人们——譬如红衣女人,在有前几次游戏的经验下,立马就接着老管家的话问:“食材在哪里找呢?” “当然是在这里找。”老管家笑眯眯的,脸如树皮枯皱褶起,“最近外头不太平,没有下人护卫的话,诸位客人最好不要擅自外出。” “这里”这个范围指的大概就是这座阴气沉沉的三进四合院。 老管家说的话也很清楚了,不能离开这座四合院,否则有很大几率会死。 “秦府别院空房众多,诸位客人自己选着住就行,老仆和厨师们就住在前院的倒座房,客人们有什么事,到前院寻我们就成,每日两餐会有下人送到内院里来的。”老管家用浑浊苍老的眼珠逡巡众人,声音更沙哑了几分,“诸位可还有哪些事情要吩咐老仆?” 老管家透露了这么多消息,看来他才是这次游戏的引导NPC。 引导NPC除了会介绍背景以外,还会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为游戏参与者解答一些问题,于是卫刀上前一步,开口询问:“既然我们都是客人,来了贵府,得先见见老爷向他问好吧?” “老爷外出了,要在七日后才会回来,这些日子就由老仆伺候诸位。”老管家龇着黑黄牙在笑,“对了,老爷还有位故友住在府中,诸位若是碰上了难以解决的困难,可以向他求助。不过老爷那位故友脾性有些特别,请他出手,难啊……” 老管家话里这位故友绝对就是摆渡者NPC了。 卫刀和队友们对视一眼,跟在老管家身后一起过来,那些小厮打扮的人却开始上前走到众人身边帮忙提行李,红衣女人十分警惕NPC,不让他们碰自己的行李。 吕朔却不设防备,见小厮过来他就往旁边避开了,最主要是这么大个马桶他也不知道往哪搁。 小厮问他:“吕先生,您要住在哪间屋子?我们帮您把行李搬过去。” “……直接扔了吧。”吕朔尴尬道。 卫刀的枪还能防身,他这个马桶自己一个人都搬不动,真不明白能有什么用,还不如扔了。 “好的。”小厮们堆着满脸的笑,应下了吕朔的要求。 至于其他人,老管家和小厮的忽然到来打乱了大家的自我介绍阶段,这堆人里有新人也有老人,新人们带的“道具”几乎也没用,老人们都很提防NPC,不会让他们碰自己带来的东西,更别说大家都还没选好要住哪间屋子。 “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卫刀摆手,拒绝了小厮的帮忙。 听到小厮直呼吕朔“吕先生”时他眸光微暗,显然这些NPC都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随后卫刀将目光移向正屋门前那两个身穿长褂的青年,想看看他们对小厮是什么态度——起初他以为这两人是引导NPC,可老管家的到来显然打破了他的猜想。 而摆渡者NPC只会是一个人,那么,这两人也是游戏参与者吗? 卫刀沉思间,就见坐在雕花扶手椅上的黑发青年放下手里的瓷杯,抻着纤白的脖颈朝小厮靠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因为青年说话的声音太低,卫刀听不清他与小厮说了什么。 只能看见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淡温柔的笑,唇瓣轻轻张合。 不过卫刀还注意到他的唇色异常浅淡,只泛着层淡淡的肉粉,雪青色的长褂套在他身上也略显空荡,好像青年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已久,才这样羸弱不堪,肩头那株银线金蕊的刺绣梨花枝几乎都能将他压倒。 卫刀朝正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因为凑近了,他听到青年从雕花扶手椅上站起,和小厮在温声道谢:“……劳烦你了。” ——劳烦。 连道谢的用词都是文绉绉的。 现代人和别人道谢,一般都只会说“谢谢”。 且在青年起身后,那小厮就帮着他把一套檀木桌椅都搬进了正屋里。 看见这些情景,卫刀越发觉得这个青年,纵然不是摆渡者NPC,也肯定是这场游戏里某个重要的NPC,甚至还可能就是此次的Boss。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黑发青年抬起眼眸,目光凝在他的面上,与卫刀视线相对。 卫刀身体微绷,青年唇角的笑容却更深,也更温柔了几分,启唇道:“诸位不是要做自我介绍吗?” 他站在正屋门前的台阶上,负手而立,眼眸微垂,俯视众人,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模样,声音却如同淅沥呢喃的春雨,清澈温柔,不知是他生性如此,还是因为病体使他无力高声说话。 青年环视众人,神情温和,唇角含笑自我介绍道:“在下谢印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第 2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谢印雪就快死了。 不过只要谢印雪不想死,这世上就没人能收走他的命。 毕竟谢印雪知道许多用以续命的法子。 然而生死有命,岂能为人力而轻易更改?任何一种续命的办法,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谢印雪以前用来续命的方法,就是帮人解决一些灵异事件,邪祟被驱逐成功后,雇主便会将自己一个月的寿命,作为酬劳交易给谢印雪。 但谢印雪开张小半年了,就只接到了三笔生意。 首先谢印雪本来就不是驱邪天师,连驱邪的招数都是他临时学的,在天师圈里根本没名气,所以没人会找谢印雪帮忙驱邪;其次他好不容易接到的三笔生意中,有一笔生意还吹了——因为那个客人觉得谢印雪长得漂亮,又温柔体贴,根本没一点驱邪天师的高人模样,倒像是骗钱做鸭的。 唯一谈成的那笔生意,还是靠着熟人做担保才做成的,且因为谢印雪解决的不费吹灰之力,那位客人还觉得自己被坑了。 天地良心,那件事换了其他人去解决,绝对要去层血皮,在二十岁的生日过去之前,谢印雪鲜少觉得本事大也是种烦恼。 于是汲取教训的谢印雪为了保证待会儿生意顺利,决定在踏入游戏后面对“客人们”,要稍微摆出些神秘感——毕竟这事是有前车之鉴的。 如今俯望着眼前这些被自己和柳不花的架势唬得一怔一愣的众人,谢印雪很满意,他觉得自己这回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应该拿捏的很到位了。 虽然谢印雪向来觉得自己就是世外高人,不过他并不孤傲高冷,反而和蔼可亲,可是他若表现的太过平易近人,就无法叫众人相信他本事。 谢印雪缓和下眉眼,唇角的弧度未变,笑意却未达眼底,柔声自我介绍道:“在下谢印雪。” 众人望着他一声不吭。 现场被沉默支配了片刻后,卫刀才谨慎道:“我叫卫刀。” 卫刀的开口就像是一个信号,其他人接着卫刀的话头,也纷纷进行了自我介绍,站在谢印雪身旁的柳不花是最后一个说话的。 谢印雪听过一遍就记下了在场所有人的姓名和外貌,他环视一圈众人,垂下眼睫轻轻抿了口茶。 卫刀还猜不准谢印雪的身份,他见谢印雪不言不语,似乎没有做领头人的意思,就站出来主动道:“时间紧迫,既然大家都稍微互相认识了一下,那接下来我们就把房间分配一下,大家把各自的东西放好之后,就赶紧出发去找食材吧。” 这座三进四合院共有六间屋子,说是分配房间,可实际上都是组队相熟的老人住一块。就比如卫刀和他的队友纪涛、丘禹行几个人肯定不会分开,他们住在东厢房;那个叫夏朵一的红衣女人,也和另外一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戴月组队后住去了左厢房;他们这几个明显都不是第一回参与游戏的人。 而懵懵懂懂的新人们则挑着顺眼的几个伙伴互相挤挤,带着马桶过来的吕朔和开豪车的萧斯宇一起住在东耳房,叫做高巧的中年妇女硬是和像是同一个宿舍的四个女生挤到了一块,住在后罩房。 至于谢印雪住在正屋这件事,从看到小厮帮他把桌椅茶壶搬进正屋时大家就都知道了,也无人有异议。可叫大伙有些意外的是,站在谢印雪身后身穿暗青色长褂的柳不花,却不和他住一屋——柳不花独自住在西耳房。 如果说房间的安排出乎意料,那么接下来谢印雪与大家一起开始在四合院里寻找食材的行为,就让众人觉得诧异了。 因为这代表着谢印雪和他们一样,都是游戏参与者。 吕朔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有可能是想到谢印雪与他对望时的那一抹笑,他鼓起勇气凑到谢印雪身边,有些结巴问他:“……谢先生,你也是游戏参与者吗?” 谢印雪轻声回答他道:“是的。” 这个答案吕朔早就猜到了,再说就算谢印雪不是游戏参与者,或许也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吕朔好奇的是:“那你为什么可以住正屋啊?” 青年闻言唇角的笑容更深了,柳叶眼轻弯,眸光微漾,叫人越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可他长得实在好看,青年越是笑,吕朔就越发不好意思直视他双目,有些局促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谢印雪肩头上的那枝梨花绣纹上。 他听到青年如绵绵春雨的嗓音,温柔的和他说:“正屋没人住,那我为什么不能住呢?” “可正屋不该是府主人住的吗?”吕朔抬眼,觑了一眼谢印雪后飞快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谢印雪又轻轻笑了一声,张唇道:“管家刚刚说了,这里是秦府别院,别院是指正宅以外的偏院,不是正宅。所以那位秦老爷就算回来,也不会住在这里,这里都是给我们这些客人住的。” 而正屋,是留给最尊贵的客人住的屋子。 谢印雪觉得在场众人之中,没人比他更尊贵了,他住个正屋有什么问题吗?不知道这别院位置是否偏僻,若是在整座秦府中位置太过偏僻,那都是折辱他谢印雪了。 吕朔不知道谢印雪选正屋住下的真实内心想法是怎样的,他只觉得青年耐心极好,连和他解释自己是如何推测出正屋可住的缘由都这样温和。 然而吕朔并不是个傻子,他虽然是第一次参与游戏,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却比许多新人都要小心,他能够察觉到谢印雪温和的态度下,又存着几分疏冷。 就像是簇雪,看着无瑕干净,实际上却能冻得人牙齿打颤——不可太过靠近。 尤其谢印雪表现的既不像是第一次参与游戏的新人,也不像已经通过了几次游戏的老人,于是吕朔点到为止,没再打扰谢印雪,转头去找刚和自己搭成伙伴的萧斯宇。 见他们谈话结束,落后谢印雪几步的柳不花赶紧跟了上来,走近谢印雪后唤了他一声:“干爹。” 谢印雪收回凝在吕朔背影处的目光,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偷听他们说话许久的卫刀一行人,缓声和柳不花说:“吕朔这孩子还挺聪明的,或许不用靠我,他也能通关这场游戏。” “那您的生意岂不是……”柳不花有些替谢印雪着急,要知道谢印雪再无人能够换命的话,他也难活几天。 “急什么?这才一个,还有这么多人呢。”谢印雪却很淡然,“再说方才你不也听卫刀说了吗?只要通关这场游戏,再不济我也能多一个月的寿命,所以眼下还是先看看管家所说的‘食材’,到底去哪寻吧。” 急的人还真不是谢印雪。 卫刀才急。 刚刚谢印雪和吕朔的那些对话,他们其实都听到了,可柳不花和谢印雪说了什么,他们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这都还不是最令人焦急的——他们在内院里完全找不到任何食材,还有所谓的厨师也不见踪影,后者还好说,他们或许会在酉时出现,可前者才是让所有人都害怕的事。 因为在管家告知的游戏规则里,其中一条就是:【诸位客人要在每日酉时前将食材递交给厨师】 内院的鱼缸旁就有个用以计时漏刻,众人被送到这里时刚过午时,就是正午十二点,直接错过了午饭。而酉时是傍晚五点到七点之间,正是每天的晚饭时刻,从此便可推测,或许每日这个时候小厮来送饭时,不见踪迹的厨师也会过来,顺道收走他们找到的食材。 “这里哪有啥子食材哦。”中年妇女高巧把内院连同后罩房那边的小院都看了一遍,大家也把自己的屋子翻完了,都没找到可以食用的常用食材。 在场的所有人里,对于煮饭做菜最为熟悉的人应该就是高巧了,因为她刚进入游戏时还拿着锅铲呢,连她都找不到可用的食材,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四叶草可以吃吧?”陈云开口询问大家道,她是一整个宿舍的四个女学生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此刻她蹲在花坛边上,扒着花旁的四叶草说,“我小时候吃过,这种草吃起来有点酸酸的,在农村也有人凉拌了吃。” 她的话像是给了萧斯宇灵感,他指着花坛里的三色堇开口:“那这花应该也可以,我之前在酒店吃西餐,那个大厨给我端上来的肥鹅肝就是用三色堇做菜品装饰的。” 吕朔听完了萧斯宇的话,望着周围古朴的中式建筑,忍不住道:“但是这里会有人给你做西餐吗?” 萧斯宇:“……” 西餐和马桶一样,在这座三进四合院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纪涛补充道:“而且你也讲了,三色堇是菜品装饰,四叶草勉强能凉拌着吃,算是食材,可你这菜品装饰能算作食材吗?” “理论上来说,只要是在制作食物过程中用到的原料,都属于食材。”丘禹行却道,“换句话来说,能入嘴能吃的都是,只要这花能吃,那就行。” 他们讨论间,陈云已经摘下了许多四叶草小心揣进自己兜里。 那盆花坛里种的三色堇很多,作为“杂草”的四叶草数量很少,这又带来了其他问题——比如这么少数量的食材可以吗?陈云找了四叶草做食材,其他人找的食材可以和她重复吗? 至于萧斯宇,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摘花,他想着现在时间也还算充裕,如果临近酉时他还找不到别的东西,那再过来摘花也不迟。 再者就是他这个人比较小心,平时他也看过不少有关求生类游戏的小说,万一他摘花触碰了游戏里某个禁忌死了,那真是没处说理。 寻找食材的任务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大家在内院中央站了片刻,这时一道温柔的嗓音打破了寂静的气氛:“前院我们还没去看过吧,厨房就在那边,可以去厨房看看。” 众人寻声望去,便见一身雪青长褂的青年负手站在垂花门口处,目光略过抄手游廊逡巡着众人,因为隔得远,大家看不清他藏在廊檐阴影中的面容。 直到他往前踏了一步,将孱弱清瘦的身体沐在有些昏暗的天光下,众人才得以看清他虽然精致,却过于苍白的面容。 青年迎着众人的目光轻咳了两声,微微蹙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望着众人笑道:“或许厨房边上还有菜园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第 3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的确,前院那边还没人去看过。 可听了谢印雪的话,大家都驻足在原地,迟迟没有动身要去前院看看的意思。 原因无他,主要是谢印雪唇无血色,面颊泛白的病弱模样,很像是那种鬼片里美人鬼在朝你招手,要将人拽入死亡深渊前的蛊惑。 四人宿舍女生之一的楚丽谨慎开口:“可是刚才管家和我们说,有大事再去前院的倒座房找他。” 谢印雪语气轻缓,反问她:“找不到食材还不叫大事吗?” 在这种求生游戏中,NPC已经将规矩明确说出,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去挑战不守规则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所以管家既然说了要在酉时将食材交出,那众人就必须在酉时前把食材备好。 陈云帮着室友说话:“那你怎么知道厨房就一定在前院呢?” 谢印雪笑了一声,颔首道:“我家是四进四出的四合院,这座别院虽然比我家小了不少,但想来布局不会有大致的差别。” 楚丽听完嘴唇嗫嚅着,像是还想反驳谢印雪的话,卫刀听到这里,就直接打断她道:“四合院的布局都很有讲究,的确不会有多少区别。” 他之前还觉得这批新人素质不错,毕竟他第一次进游戏时碰到的那些新人心理素质太差,一直嚷嚷着说这肯定是某个整蛊节目,还说要报警,直到看见有人真的死亡后才老实下来。不过现在卫刀却又觉得,这回的新人有些小心过头了——这不是件好事。 如果所有新人都这么慎重当心,那么……他们就没有可以当枪使的炮灰了。 所以卫刀现在这么说,就是为了打消陈云楚丽她们的疑虑,使她们安心,最好能让她们先踏去前院看看。 可惜陈云不上套,她把自己找到的四叶草都分给了室友们,其他人都没得到,包括目前和她们同住一屋的中年妇女高巧。 高巧见状有些讪讪,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是强行挤去和这几个女生一起住的,本来就不熟,现在要叫她们把她当自己人显然不太可能。 而内院这边实在找不出什么食材了,高巧走投无路,又看了眼谢印雪,见他神情柔和,就也走到垂花门那边说:“那走吧走吧,我们也去前院瞧瞧咯。” 卫刀和四个女生的谨慎,谢印雪看得一清二楚,他神色不变,走在最前面踏出垂花门,直接进入了前院。 所有人来到这里时,都是直接出现在内院里的,没去过前院。如今涉足前院,谢印雪才发现前院和内院好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内院天光晦暗,乌云低垂,好似随时都会降下一场倾盆大雨般;但前院却是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站在这里整个人似乎都会跟着天气不由自主地都精神起来。 且正如谢印雪所说,厨房就设在前院,旁边还有个约莫五十平米的菜园子,就好像如此惠风和畅,碧空万里的天气就是为了让菜园子里的各种蔬菜瓜果健□□长。 其余人见谢印雪、柳不花还有高巧进入前院后没什么事发生,也都陆续跟着过来了。看到这座大菜园后,吕朔情不自禁感慨:“我去,这还真有菜园子啊。” 菜园子里面栽有黄瓜、西红柿、葱姜蒜等这些常见的食材调料,最南边一个草筐里则放有鸡鸭鹅蛋,甚至连皮蛋都有,菜园子栅栏边上还挂着菜篮子,像是专门用来给他们挑选食材用的。 豪车男萧斯宇不敢置信:“求生游戏就这么简单吗?” 话音才落,菜园子旁的厨房里就走出十几个打扮怪异的人,他们身穿白衣,但白衣上却沾染着各种油渍血迹的污秽,脸上还统一带着个黑色的面罩,挡去了他们半张面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用阴鸷可怖的目光扫视着踏入后院的众人,有几个厨师手里捏着的菜刀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将脚下的土壤洇成沉重的暗红色。 吕朔满面愁云地接着萧斯宇的话继续说:“不,这看上去完全不简单啊。” 谢印雪数了下人,发现这些厨师的数量和他们一样,都是十四个。 加上他们是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又拿着菜刀,这些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他们应该就是这次饕餮宴会的厨师。 魏秋雨抱着室友陈云的胳膊害怕的问:“我们要去拿食材,不会要经过这些人的同意吧?” “他们大概是厨师。”卫刀却觉得很有可能,否则这次的游戏就太过简单了,他提醒众人,“大家小心些。” 听到大家的议论,其中一位厨师低低笑了一声,用嘶哑的就像是从破旧的排风箱发出的嗓音询问众人:“客人们是过来挑选食材的吗?” “快请进——” 那个厨师将菜园子的栅栏门打开,微微躬下腰身,做出邀请的姿势招呼众人前往菜园。 谁知见状,大家的第一反应却是齐齐看向谢印雪——好家伙,原来这个厨师才像是是杀人的恶鬼,谢印雪看着还是比较正常的。 然而谢印雪见众人将目光投向自己,还以为是要等他先过去探探情况。 谢印雪稍作思量,觉着倒也可以,他甚至还期待着最好有些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然后他出手利落干净的解决,叫大伙都看看他的本事,等后面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情况了,才会请他帮忙,届时还愁没生意上门吗? “是的。” 因此谢印雪应了一声后,便微微昂首,脊背挺直,施施然朝菜园子走去,随之在菜园门口站定,转头扫了一圈众厨师,最终如同皇帝选妃那样伸出右手摊平成掌,停留在一位手里无刀的厨师面前。 那厨师看了看谢印雪微微泛粉的掌心,又抬眸看他。 谢印雪也望着他的眼睛,缓缓眨了下双眸,而后张开双唇,明明是温和笑着的模样,遣词用句也礼貌文雅,偏偏语气却透着股上位者指挥别人的傲慢,像是做惯了这种事,如今说来才这样稀疏平常:“劳烦你为我取个篮子。” 众人见状都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些厨师长得都不太正常,可就算是长得人模人样的管家和小厮,刚才他们也没敢指示小厮们给自己搬行李,都是自己动手搬的。 而谢印雪带给众人的刺激远不止于此: 在厨师给他取了个菜篮子挂在手腕间后,谢印雪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忽地夸他道:“眼睛挺漂亮。” 谢印雪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这个厨师的眼睛是苍色的,近似于白纸燃尽后留下的灰烬,瞳孔呈竖状,是如同蛇一类爬行动物的细竖瞳仁,被他盯上,就像是被野外的兽类锁住了猎物,浑身都湿冷沉重得难以逃开。 结果谢印雪不仅夸他眼睛漂亮,还向这个厨师发出邀请:“我没选过食材,可以请你陪着我挑选,看看哪些食材熟度合适吗?” 厨师闻言沉默了几秒,而后低低笑了一声,哑声道:“好啊。” 卫刀他们这些老参与者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谢印雪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普通的游戏参与者,毕竟大部分游戏参与者看到这种装扮恐怖,神情阴森的NPC,都会下意识的避开,离得越远越好,可谢印雪却反其道而行之。 而几分钟前在内院,纪涛已经和他们讲述过摆渡者NPC的存在,纪涛之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新人们,主要也是想用这些新人去试探谢印雪,看看他是否是摆渡者NPC,能够与他做交易。 如果谢印雪也是NPC,是老管家嘴里所说的“老爷的故友”,那么他不怕这些厨师,指使他们和小厮起来还十分自然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但大家没谢印雪这样的“背景”,也没他这样的胆子,更何况就连一直跟在谢印雪身后的柳不花都还没进去,他们急什么?于是其他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动,打算等谢印雪平安离开菜园子后,他们再进去挑食材。 所以现在偌大的一个菜园子里,就只有谢印雪和他刚才邀请的竖瞳厨师在里头转悠。 他们将菜园子绕了一整圈后,无事发生。 面对安全的处境,谢印雪却有些失望——他还特地在众厨师中找了个看上去最阴沉特殊,很不好惹的人,结果谁知道这个厨师中看不中用,竟然就真的只是在陪他选食材? “只要是菜园子里的东西,都可以被作为食材吗?”谢印雪百无聊赖,微微弯腰抚了下小腿旁的番茄,这颗番茄红中带绿,没有熟透,同时状若不经意的询问竖瞳厨师道。 “是,哪怕是地上的泥土,只要客人们选了,我们都可以做出来。”厨师顿了下话音,似乎意有所指,“只要你们能吃下去。” “毕竟秦老爷请我们这些人过来,就是为了让各位客人吃得尽兴。” 谢印雪总觉得这个竖瞳厨师话里有话,他掀眸再次认真地盯着这个厨师瞧了一会,这个厨师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以至于谢印雪不得不略微仰头看他,而男人细长的竖瞳倒映不出他的身影,眼底全是无机质的森寒,偏偏男人自面罩下传来的声音,却是明显含着笑意的——就像谢印雪从来不达眼底的笑容,没有任何真心和温度可言。 于是谢印雪也笑了,不过下一瞬他却低下眼睫,蹙眉屈指抵唇咳了数声,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颊随着他剧烈的咳嗽更是白得近若透明,病恹恹的好似一缕隆冬中的雪枝,脆弱易折。 然而他脊背从未弯下半寸,再次抬起眼睛时,他还如同挑衅一般,对竖瞳厨师说道:“那要是我觉得厨师做的饭菜不好吃,吃得不尽兴呢?” 竖瞳厨师回答他:“那就是厨师的问题了。” 谢印雪悠声说:“没让客人吃到满意的菜,秦老爷应该怪罪你们的吧?” 竖瞳厨师没有正面回答谢印雪的问题,只弯腰指着谢印雪小腿边上的那颗红绿相间的番茄道:“谢先生,您在这里停留许久了,您是要选这枚番茄作为今晚的食材吗?” “不,这枚番茄还没熟。”谢印雪轻轻摇了摇头,“我明日再过来看看,如果到时它熟了,我再选它。” 说完,谢印雪就将搭在手腕间的菜篮子递给竖瞳厨师:“今日的食材我就选这个吧。” 谢印雪和竖瞳厨师的对话站在菜园子外的众人都能听见,大伙一听他已经选好食材了,都伸长了脖子想瞅瞅谢印雪到底挑了啥玩意,结果看了半天,他们都没在菜篮子里看到任何东西。 ——菜篮子里空荡荡的。 谢印雪到底挑了什么当食材? 别说是其他游戏参与者,就算是竖瞳厨师都垂着头看了半晌,才用食指和大拇指从菜篮子里捏出一粒小小的米,以至于竖瞳厨师在看清谢印雪所挑选的食材后都不由抬了下眉尾:“大米?” “这是粳米,俗称珍珠米,我绕了一圈这个菜园子,发现这里籼、粳、糯三种米都有,我喜欢吃粳米。”谢印雪闻言却稍稍拧眉,用“你真没见识”的语气给竖瞳厨师解释完后,还狐疑道,“怎么你一个厨子,连煮饭用的米是什么米都分不清吗?” 竖瞳厨师闭口不言,再次以沉默应对。 谢印雪见状也轻轻挑眉,就像客人招呼一个真正的厨师好好做饭时那般,对竖瞳厨师叮嘱说:“好好煮,饭的软硬程度很影响口感,太软或是太硬,我都不喜欢,只有软硬适中的米,才能叫我吃得尽兴。” “别叫我失望。” 语罢,谢印雪转身离开菜园,头也不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第 4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游戏参与者。 更别说这个游戏参与者看上去还患有重病,时不时就咳两声,像是快病死了。 这大概是在场除了谢印雪和柳不花以外,剩下所有游戏参与者的共同心声,包括卫刀他们这些老人。 卫刀上一次见到的仅有谢印雪十分之一嚣张,喜欢颐气指使的游戏参与者,已经在前个游戏副本里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但这么嚣张的谢印雪却在装束诡异恐怖的竖瞳厨师陪同下选完了食材,安然无恙地从菜园子里出来了。 吕朔、萧斯宇、高巧等人面面相觑:“下一个谁去?” 还没等有人下定决心,他们就见谢印雪走出菜园子后就拍了拍柳不花的肩,启唇道:“菜园里有些黄瓜还没熟透,吃起来应该又苦又涩,就选它们做食材吧。” 柳不花乖乖答应了:“好的,干爹。” 黄瓜没熟不好吃,却偏偏要选这种不好的蔬菜作为食材,这是什么歪理?谢印雪自己也没选不熟的番茄啊。还有柳不花为什么会叫谢印雪干爹?明明柳不花的年纪看上去要比谢印雪大啊。 众人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一时不知该从哪个先开始吐槽。 而柳不花是真听谢印雪的话,他没像谢印雪那样也叫了个厨师陪同自己去,独自从栅栏上拿了个菜篮子,就踏进菜园径直朝黄瓜苗走去,揪下一根明显没长熟的细痩黄瓜随便递给一个厨师后便出来了——动作利落迅速,没有丝毫迟疑,总用时共计不超过三分钟。 这导致他重新站回谢印雪身旁,小心搀扶住谢印雪胳膊支撑他似乎再难站稳的病体时,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行了?”高巧自言自语道,“那我也去试试。” 她紧随其后,拎了菜篮子小心走进菜园,期间既害怕又警惕的打量着站在栅栏旁的怪异厨子们,可他们就只是站在一旁观望,似乎没有他们这些“客人”的邀请,厨子们并不会主动与人搭话。 不过高巧却还是慎重地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比如食材要选多少,在数量上有没有规定。而最先邀请他们进菜园选食材的厨师告诉她说:食材随便选,品种不限,数量不限,他们会根据菜品自动补齐所需数量的,客人只要将选好的食材放于菜篮就可以了。 唯一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是:所有人在同一天,不能挑选同样的食材。 闻言,陈云赶紧叫自己的几个室友把四叶草都扔了,她们看向高巧的目光也和善也不少,毕竟如果没有高巧的询问,她们不清楚这条规矩都选了同样的食材,可能难以活过今晚。 而高巧没仔细听谢印雪对柳不花说的话,按照自己平时买菜的习惯挑了个又大又红的红椒递给厨师后就出来了。 众人见已经有三个人顺利从菜园子里选好食材了,周围的厨师虽然看着恐怖,却好像没什么威胁,菜园子里也没别的危险,就稍稍放心,陆陆续续地进入菜园挑选食材。 戴月和夏朵一则还问了下厨师,能不能多人共同进去,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们就一起组队进菜园子了。 继他们之后,吕朔和萧斯宇,卫刀和女生宿舍等人也都是一齐进菜园子里挑菜的。 但是和夏朵一组队的戴月,在所有人都选完食材后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这里只有素类食材,而没有肉类食材呢?” 这是个叫人细思极恐的问题。 毕竟这里是秦府别院,而不是某个寺庙,秦老爷宴请这么多宾客难道只让他们吃素不吃荤吗?可厨师们从厨房出来时,他们手里拿着的刀明明是沾血的——这表明厨房里必然存在着肉类。 “这里全是些素类食材。”戴月指着菜园子说,“我们能选到的也只有素类食材。” 魏秋雨选了鸡蛋做今晚的食材,听见戴月这么说就问他:“鸡蛋也是素类食材吗?它不是荤的吗?我们学校的食堂都是把它当做荤菜来收钱的。” 提到学校,和她们是同龄人的吕朔就有话讲了,他说:“可我们学校食堂的麻辣烫窗口都把鸡蛋当做素菜来收钱啊。” 夏朵一嘴角噙着冷笑,抱臂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不知道没有受.精的鸡蛋属于素菜,如果鸡蛋已经受.精,才属于荤菜的吗?” 魏秋雨讷讷:“那我挑的鸡蛋……” 戴月回答她:“应该是未受.精的,也算素菜。” 但真实答案只有厨师们才知道,结果刚才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厨师们听了戴月关于没有荤类食材的问题后,都只是发出了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没有直接回答,拎着“客人们”递过来的菜篮依次进了厨房。 只有一个厨师还留在厨房外面。 那个厨师就是谢印雪邀请一起进菜园子的竖瞳厨师。 他站在菜园子旁一动不动,好像在和菜园子里的瓜果蔬菜一起晒太阳似的,看向众人的目光就如同一只憩息中的猛兽,好整以暇地欣赏自己的掌中猎物。 因此众人望着他那双类似恶兽独有的竖瞳,都没谢印雪的胆子上前和他搭话。 菜园子旁厨房的木门虽未拢紧,露着道邃黑的门缝,却有浓郁的血腥气和腐烂的尸体臭味源源不断从里头幽散泄出,攥紧每个人的心弦,所以也无人敢进去看看厨房的内景。 众人悻悻地回到了内院。 之前一直待在灰暗阴沉的内院时还好,然而他们在天光明媚的外院待久了,再次踏进内院,便觉得两处对比鲜明,像是从炎夏陡然踏入了酷寒,身体顺从本能倒竖起寒毛,几个女生宿舍的人还打了个冷噤,挤挤抱作一团。 卫刀的心也有些乱。 这是他参与的第三个游戏副本,虽说游戏副本的难度不会逐次增加,可迄今为止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太过简单了,这种情况不会让卫刀放松,反而会叫他更加紧张,因为这代表着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 随后大家看了下漏刻,现在已经是未时了——距离酉时,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 食材已经寻找挑选完毕,接下来他们就只需安静等待酉时到来时小厮为他们送来饭菜,再稍作休整,直到……子时降临,再去参加那所谓的“饕餮宴”。 午夜十二点就是子时,正常的宴会哪会在这个时间开始? 简直就像是鬼在邀请你赴宴似的。 但在子时到来之前,众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流逝,本就天光昏沉的内院可见度越来越低,所有景致都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黑纱,就连原本晴朗透亮的前院也都跟着黯了下去,可内院的众屋子里却莫名燃起明灯,如同游戏在昭告众人,只有存在光线的地方才是安全的,于是众人纷纷回到了原先分配好屋子里,不敢在内院院场里继续逗留。 谢印雪也在正屋里坐着。 实际上他就是第一个进屋的,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支撑他站立太久了,进入游戏只会暂时停止他迈入死亡的步伐,却不能帮他摆脱病体的虚弱。 不过进屋后谢印雪什么都没干,他只是端坐在自己从游戏外带来的木椅上——这套黑檀木桌椅是谢印雪从家里带过来的,还是他最喜欢的一套。 也不知道游戏结束后这套桌椅还能不能再带回去。 想到这里,谢印雪不由垂眸抬手,轻轻抚上雕刻在木椅上的梨花枝,一阵扣门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谢印雪动作未停,开口轻声道:“进来。” 来人是住在他隔壁西耳房的柳不花。 “干爹。” 柳不花进屋后先躬身恭恭敬敬地给谢印雪行了个礼,再走到桌旁拎起茶壶,想给谢印雪手边的茶杯添茶。 “咳咳……茶都凉了。”谢印雪又咳了两声,“不用再续了。” 柳不花乖顺应下:“是。” 谢印雪又问他:“进入游戏后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不花如实道:“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谢印雪轻轻点头。 他进入“锁长生”这个游戏属于自愿,柳不花却是陪他而来的。 说起来,谢印雪能得知这个游戏实属意外——是他从第三位客人口中知道的,而进入这个游戏,就是他正在进行的第三笔生意。 谢印雪的第三位客人叫做朱易琨,是一位富商,他已经通关过一次游戏了,不过他却在第二场游戏开始前找上了谢印雪:请谢印雪代替他进入这游戏。 但是谢印雪在听完朱易琨所讲述的游戏大致规则后,他却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自己进入这个游戏。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只是代替朱易琨进入游戏的人变成了柳不花。 据富商所说,进入游戏的方式是濒死,或是在游戏开始前十分钟内,触碰一个已经进入游戏的人,并在游戏询问你是否要进入“锁长生”游戏时给予游戏肯定的回答。 谢印雪就是这样进入游戏的。 至于能够代替富商进入游戏的柳不花,则是游戏给予的另一种残忍的慈悲——任何一个游戏参与者,都可以将“锁长生”这个游戏告诉任何人,你也可以请求别人代替你进入这个游戏,代替的人如果愿意替你进入游戏,他通关了,你们两人都能安然无恙;他失败了,你们两个人都得死。 可如果这个人不愿意代替你进入游戏或是不相信游戏的存在,那么他下一秒便会遗忘你和他说过的有关游戏的所有事情,不论你再和他讲述多少遍,只要他不愿意或者不相信,结局都是遗忘。 并且根据“锁长生”游戏所说,这个游戏进行到最后可以长生,不老不死,直至你想结束这种生活的那一日。 长生是多少人心愿? 谢印雪也不能免俗,最重要的是他想长生的欲.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朱易琨这个奸滑的商人,正是因为知晓谢印雪这个愿望,才找上他的,朱易琨请谢印雪帮忙给出的报酬是:我能告诉你一条有关长生不死的真实线索,只要你代替我去做一件有生命危险的事。 除了来自命中早就注定的死亡,谢印雪不认为这世间存在可以威胁他生命的存在,自然是应接了这笔生意。谁知接下后才知道,朱易琨所言非虚。 进入游戏后他唯一存在的些许愧疚,就是将柳不花也拉入了游戏之中,因为谢印雪是奔着长生去的——而游戏说了,最终能够长生的只有一人,倘若谢印雪和朱易琨绑定了生死,那么谢印雪活到最后,长生的到底是谁呢? 谢印雪必须杜绝这种可能的存在。 “代替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不过朱易琨说,游戏通关到后期,会有一次脱离游戏活到七十寿终正寝的机会。”谢印雪掸了掸袖角不存在的灰,整齐衣领,对柳不花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离开游戏吧。” 不管谢印雪说什么,柳不花都顺从的答应:“好。” “嗯。”谢印雪颔首,唇边含笑,望着紧闭的门扉说,“去开门吧。” “是。” 说完,柳不花便迈步朝门口走去,在门外的小厮抬手敲门之前,就将正屋的门给打开了。 正屋外站着两个小厮,他们一左一右端着托盘,托盘里摆有三菜一汤,应该就是今日的晚饭。小厮们瞧见开门的是柳不花倒也没有多惊讶,依旧满脸堆着笑,点头哈腰道:“哎唷,柳先生也在这屋,这是要和谢先生一块吃饭吗?那您的饭菜也我们也给您送到正屋里来?” 小厮的态度恭敬又谦卑,和真正的封建大院里伺候主子和贵客的仆从几乎没两样,他们模样也生得正常,被他们恭维久了,有时还真会叫人产生错觉,就好像他们不是位于一个随时就会死去的求生游戏中,而是就如同游戏副本背景所言,他们是秦老爷邀请到秦府别院里暂住赴宴的贵客。 柳不花听了小厮的话没有回答,侧头看向谢印雪,等待他的指示。 谢印雪头也不抬道:“行,那就一块吃,都搁这吧。” “诶,好的。”小厮打躬作揖,在屋内的八仙圆桌放好菜食后退出正屋,未几,又端来属于柳不花的那三菜一汤放好。 谢印雪将手臂搭在雕花木椅上,四指依次轻轻敲击着扶手,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八仙圆桌上的菜食——他的三菜一汤和柳不花的三菜一汤都是一样的,一汤是文思豆腐汤,三菜是炒上海青青菜,炒油麦菜,炒大白菜。 桌上仅有菜而无饭,菜中除了油以外不见半点荤腥,全是素的,估计用的油还是菜籽油。 他抬眸看向门外,正屋门没关,这处的位置又绝佳,谢印雪看到东西厢房里住的卫刀、夏朵一戴月等人屋里的圆桌上也摆好了菜食,同样没关门,估计都是为了看自己这屋的动静。 谢印雪勾起唇角,叫住要退出房门外的小厮,询问道:“今日的晚饭是哪位厨师做的,能把他叫来让我见见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第 5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当然可以,诸位可都是老爷的贵客啊。” 小厮二话不说躬身同意道,说完就立马奔向外院,去给谢印雪叫厨师过来。 进入游戏前,朱易琨千叮咛万嘱咐柳不花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不要主动招惹NPC,毕竟他和命和柳不花的命是绑在一起的。 朱易琨在第一场游戏中正是老实当鹌鹑才活了下来,而和他同处一个游戏副本的新人因为不相信游戏是真实存在的而主动攻击NPPC当场反杀,如今坟头草估计都已经开始发芽了。 ——但是这关他谢印雪什么事呢? 谢印雪时时盼望着能有些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如此他才能大显身手,招揽客源。 当然谢印雪会把握好分寸,不会无脑作死。 就算碰不到危险的事,能多找到一些游戏线索能帮助参与者活着和通关也挺好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谢印雪才提议要见见厨师。 大概过了三分钟不到,小厮就领着今日负责做菜的厨师过来见谢印雪了。 谢印雪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颇有些熟悉的苍色细长竖瞳——竟是白天和他在菜园子一块挑选食材的那位厨师。 竖瞳厨师在正屋内站定后,便朝谢印雪问好:“谢先生。” 谢印雪的声音清润温柔,如同绵绵春雨脉脉含情,与他道:“原来今日晚饭是你做的啊。” 竖瞳厨师颔首:“是的。” 谢印雪见此,微抬下巴,指着八仙圆桌上的文思豆腐汤说:“刀功不错。” 竖瞳厨师的目光在文思豆腐汤和谢印雪的苍白却精致的面庞之间游弋,沉默须臾后说:“您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夸我这一句吗?” 谢印雪学了这位竖瞳厨师白日在菜园子的嘴脸,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摊开手掌置于柳不花面前。 竖瞳厨师看不懂他的动作,其余正在观察正屋动静的游戏参与者也瞧不明白。 结果他们接下来就看到柳不花从善如流拿起碗筷,用口袋里随身携带的纸巾将其全部擦拭一遍后才把碗重新摆好,又将筷子放到谢印雪掌心。 如此,谢印雪才执筷夹起一注炒白菜,放进口中细细品尝,末了评价道:“味道也还可以。” 这副“老子就是封建糟粕真正传人”的做派看得竖瞳厨师直挑眉梢。 ——这人的行为举止怎么比这座秦府别院里众小厮还要封建?而且谢印雪做来十分自然,显然是已经干惯了这种事。 竖瞳厨师盯着谢印雪那双眸光如波的柳叶眼,原本缩得竖长的黑色瞳仁放大了些,像是猛兽看到了心仪的猎物,燃起些许兴致。他低低笑了两声,笑声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使得他接下来说的话让人无法辨别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警告谢印雪收敛一些:“谢先生,您桌上的茶水都凉了,要不要我再为您重新泡杯热茶?” “行啊,劳烦你了。”谢印雪还直接答应了,往后一靠,好让竖瞳厨师能接触到他的茶壶。 竖瞳厨师走过去,背对着谢印雪不知道做了什么,但等他挪开身躯时,置于黑檀木桌上的那个茶壶里原本冰冷的茶水已经变热了。竖瞳厨师给谢印雪倒了一杯热茶,端过来放到他的右手边上。 偷看正屋动静的卫刀、戴月等人望着这一幕已经不觉得震撼,只在心底更加坚信,谢印雪必然就是摆渡者NPC,否则他哪来这样的底气在这里使唤小厮和厨师们? 谢印雪抬起竖瞳厨师递过来的茶杯轻抿一口。 淡色的温热茶汤沾湿他的唇瓣,使得他本无血色的双唇多了几分红润艳色,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旖旎的水光。 “谢谢,你的服侍我很满意。” 谢印雪放下茶杯,掀起眼帘睨向站在自己眼前的竖瞳厨师,笑着问他:“我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竖瞳厨师说了个听上去像是编号一类的名字,“九死一生的九。” “阿九,今晚辛苦你了。” 谢印雪其实根本不在乎竖瞳厨师到底叫什么,他说的名字是真是假谢印雪也没兴趣深究,就算今晚来的厨师不是阿九,谢印雪也会这么问。 因为谢印雪只是要藉由这句问话说出他把厨师叫过来的真正目的:“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谢印雪再次向竖瞳厨师发出一个所有人都想不通的邀请。 但谢印雪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这座别院里的所有厨师都带着又厚又重,仿若钢铸铁造的面罩,这是为什么呢?这些厨子见不得人吗?面罩下到底有什么? 谢印雪很好奇。 而要吃饭,就总得摘下面罩吧? “多谢谢先生,我还没吃。”竖瞳厨师又笑了,但随之他话锋一转,“不过不用了——” “我们厨师的晚饭,会在子时统一开始。如果您没有别的要求,那我就先退下了。” 谢印雪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竖瞳厨师都这样说了,他便没有再做挽留。 而等竖瞳厨师走后,谢印雪就没有再吃过圆桌上的菜食了,他在沉思今日这个叫做“阿九”的竖瞳厨师和他说的每一句话。 别的都没什么,谢印雪觉得需要注意的就只有三句—— 一是阿九肯定:只要是菜园子里的东西,都可以被作为食材; 二是他说:秦老爷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让各位客人吃得尽兴。 三则是今晚阿九说的厨师吃饭时间:子时开始。 子时也是饕餮宴开始的时候,他们这些客人要去赴宴,厨子们则开始吃饭,这两者有联系吗?厨子需要让他们这些客人吃得尽兴,如果他们没尽兴又会怎样?又要如何判断是尽兴了还是不尽兴? 还有就是食材问题。 要知道,他们这些游戏参与者也都是踏入过菜园子里的啊,那他们会不会也是……食材的一部分? 毕竟菜园子里只有素,而没有荤,今晚的菜食也不见荤腥,种种迹象让谢印雪不得不多疑。 谢印雪没怎么吃晚饭,柳不花也仅仅是喝了几口汤。 时间很快就到了子时。 这座秦府别院白日天色阴晦,入夜后夜色越浓,灯光却愈发亮堂。 从亥时开始,内院里就来了许多小厮在内院中间的院场上开始摆桌椅,点灯笼,将整个内院照得明若白昼,待漏刻的浮针指到“子时”二字时,尖锐刺耳的打更声便随之响起。 重重的三下敲击后,三更天——子时到来了。 最后一击更声落下的一瞬,所有人的房门都轰然一声被打开了,浓郁森冷的阴气破门而出,张牙舞爪揪扯抓挠着每个人的身躯。 站在屋外的小厮换了一身装束,他们褪去了麻灰色的小厮服,上穿宝蓝色对襟唐装,下着黑色长裤,鞋子是和衣裳同样的材质,全带有暗纹的福禄寿字样——小厮们穿上了寿衣。 不仅如此,他们的双颊还打着不正常的圆团腮红,涂脂抹粉,绘着个死人妆。 这些小厮脸上虽然还挂着白天一贯的谄笑,但在这样的衣着和妆容衬托下,却有种难以言述的诡异和恐怖,他们“咯咯”笑着,对着屋内的游戏参与者道:“客人们,开宴嘞,快请去参宴。” 腔调尖细,语气亢奋,说的就好像是要请人赶紧入棺似的。 谢印雪见多了邪祟,面对这等小场面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站起身的刹那,谢印雪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一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他们安全了一整个白天,现在三更天已到,或许有人要死了。 . 高巧和四个女生,还有吕朔等人如临深渊踏出房门,走到内院中央,就发现小厮们已经在这里布置好了桌椅,只等他们入座。 萧斯宇还注意到,卫刀他们带上了枪,就连夏朵一也是全副武装的样子。 老人们完善的装备让新人艳羡不已,同时也将现场紧张气氛的弦丝拧得更紧了,大多数人都绷紧了所有神经,仿佛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大家如履薄冰的小心坐下,四人宿舍中胆子最小的女生严芷抱着魏秋雨的胳膊吞了吞口水,颤声说:“秋雨,我怎么觉着这有点像是古代死刑犯前吃的断头饭啊?” 夏朵一横了她一眼,寒声道:“你不会说话就别张嘴,还不如直接当个哑巴得了。” 严芷被训了一通,抿着唇瓣不敢再吭声了。 结果落座后的吕朔也不安生,他望着周遭恐怖诡谲,好像是来给他们送终的小厮们,忍不住开口道:“我忽然觉得我的马桶不该扔,留着它或许我现在还能在上面坐坐。” 吕朔这句话的本意是他觉得自己要吓尿了。 可夏朵一却误会了,皱眉嫌恶道:“边吃边拉?你真他妈恶心。” 吕朔试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斯宇深吸一口气希望他能别再说了:“不管是哪个意思,都很恶心。” 吕朔:“……” 好像也是。 这饕餮宴本来就叫人难以下咽,他再说些屎尿屁大家就更没胃口了,哪怕饭清汤寡水,众人现在嘴里淡得出鸟,没人觉得他们能在子时开始的饕餮宴上吃到正常的食物。 众人聊了没几句话,正午宣布过游戏规则的老管家又出现了,他和其他小厮一样,都换上了寿衣。 他扫了一圈大圆桌子,嗬嗬笑道:“客人们都来齐了啊,那饕餮宴便开始吧。” “老仆和各厨子根据今日客人们挑选的食材,拟了份菜单,现在呈上来给各位贵客瞧瞧,再请诸位客人选出自己想吃的菜,老仆好叫各位厨子将菜品端上来供诸位享用。” 这规矩听上去有点像是在饭店点菜。 说完,老管家就从身旁的小厮手里拿过一摞菜单,分发给圆桌上的众人。 结果大家看着菜单上的菜名,纷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哪怕谢印雪,在看完菜名后眼底都划过了一丝讶然的情绪。 【今日菜品—— 《母子相会》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波黑战争》 《蜡烛》 《Lolita的裙子》 《富二代最爱之肥鹅肝》 ……】 琳琅满目,共有三十多道菜供他们十四个人随意选择,但没一个菜名是正常的。 众人:“……” “这、这怎么连英文菜名都冒出来了?”吕朔指着菜单上的“Lolita”一词,不可思议地询问大家,“不是说这里没有西餐吗?” 这明显是个偏古代中式背景的游戏副本啊。 戴月则提醒他:“正常的西餐也不会取这种名字。” “连‘富二代’这种现代词汇都冒出来了。”萧斯宇神情复杂,他白天就提到了法式鹅肝,所以他总觉得《富二代最爱之肥鹅肝》这道菜就是在讲他。 老游戏参与者卫刀、纪涛、夏朵一他们则开始反思——他们错了,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不是西餐和马桶,而是他们这些游戏参与者。 他们实在摸不透“锁长生”游戏的心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第 6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难怪游戏这么大方,能允许游戏参与者带各种道具进入游戏,因为不管带进来什么道具,差不多都是没有用的。 卫刀经历的上个游戏,副本背景是大.饥.荒:人们缺药少食,为了争抢食物和救命的抗生素药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这回他们进入游戏前准备了足够的干粮、枪.支,甚至连医疗舱都斥巨资买了。 结果呢? 这回的游戏副本秦府别院饕餮宴根本不缺少食物,住宿环境也好,还有看上去真把他们当贵客来伺候的小厮,他们带的东西几乎没一个没用得上。 然而老管家才不管他们心里想些什么,只是拿出一支笔,催促他们道:“客人们,快些点菜吧,别误了吃宴的吉时。” 毒舌的夏朵一又忍不住插.嘴了:“是送死的吉时吧?” 老管家还是笑,他见没人主动,就将把塞入了他面前萧斯宇的手中。 萧斯宇被赶鸭子上架,只好硬着头皮点菜。他大致看了遍菜单,最后点了菜单最末尾的《人头饭》。 “你……”吕朔看到他点了什么,脸色登时大变,“你不会是广东人吧?” 萧斯宇:“?” 吕朔欲言又止:“靓仔哥哥,我是福建人。” 萧斯宇:“???” “人头饭应该是一人一晚饭的意思。”戴月受不了吕朔的憨了,再次提醒他,“你去饭店吃饭吃少了吧?好多饭店都是这么写的。” “是这样吗?”吕朔将信将疑,“可我觉得这个地方不能以寻常眼光看待。” 瞧了全场过程的谢印雪却是不由多看萧斯宇了一眼——他们总共就十四个人,菜却有那么多种,这其中的关系暂且未知,不过值得注意得是他白天选的食材是大米,而老管家给出的菜单里,《人头饭》是唯一带“饭”字的食物。 在摸不清楚菜品有什么猫腻之前,谢印雪原本是想点和自己挑选的食材有关的菜品的,如果不是萧斯宇先点了这道菜,他其实是打算点这个的。 老管家说了点的菜不能重复,那么萧斯宇已经点了《人头饭》,谢印雪就只能点别的菜。 而在场的众人,不管是谢印雪还是卫刀,光从菜名都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也暂且摸不着任何头绪,只能各自选个看着比较顺眼的菜名。 十四个人都选完菜品后,老管家收走了菜单。 不一会,小厮就将盖着红布的托盘端过来,按照众人的点菜顺序,开始依次上菜。 第一道菜就是萧斯宇点的《人头饭》,菜盘被呈上桌的时候,老管家还站在一旁做讲解:“第一道菜是萧先生点的《人头饭》,由厨师阿九制作,请诸位品尝。” 话音落下,那位生着苍色竖瞳的厨师阿九就走到了老管家身边,驻足站定。 小厮则从托盘的红布下取出十四碗饭,放到众人面前。 吕朔望着面前颗粒分明,香气浓郁,饱满好似珍珠的粳米难以置信道:“还真就是饭?” 这游戏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吃饭吧,吃饭吧,我饿死咯。”高巧看到饭来后就连忙扒了几口,和管家叨叨道,“你们端过来的晚饭咋个只有菜没有饭?没饭吃我都要饿昏过去嘞。” “是老仆招待不周。”老管家躬着腰身给高巧认错,说完他又抬头盯着众人,咧嘴笑道, “诸位饿了就快些吃饭吧,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是会饿死的啊。” 人一顿不吃饭根本不会饿死,至多会饿得慌。 但这里,没人会质疑作为告知游戏背景副本的引导NPC老管家说的话,因为“锁长生”的游戏铁律之一,就是引导NPC绝不会说谎。 众人闻言立马都端起面前的饭碗开始吃饭。 谢印雪也在柳不花为他擦干净碗筷后尝了一口饭——这饭软硬适中,温热香甜。 竖瞳厨师果真按照他白天所说的要求煮出了这样的饭,哪怕吃过各种珍馐美味的谢印雪,面对这道菜时也挑不出任何差错。 他抬眸望向前方,却见厨师阿九也正用那双苍色的竖瞳,正目光幽幽地睨着他。 谢印雪弯唇对他笑了笑,清凌凌似净波的眼底却是和阿九如出一辙、没有丝毫温度的淡漠。 老管家环视众人,看到所有人都至少吃过一口饭后,老管家才问他们:“阿九做的菜品合不合诸位口味呢?诸位是否觉得这菜有哪里不妥?” 丘禹行说:“饭不都是这个味道吗?还能吃出什么花样不成?” “挺好吃的。”高巧大概是真的饿,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吃空了小半碗,还问管家说,“我们不是还点了其它菜吗?怎么不一起端上来呢?” “这好菜嘛,自然是要一道道细细品尝才行。”老管家直起身,见众人都无异议后说,“看来诸位都很满意阿九做的《人头饭》,那么我们就继续品尝下一道菜吧。” 第二道菜是高巧点的《绝代双骄》。 老管家照着上次介绍菜品的模板说:“第二道菜是高夫人点的《绝代双骄》,由厨师阿六制作,请诸位品尝。” 流程也和上一回相同,管家介绍菜的时候,厨师阿六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但说实话这些厨师都带着个黑铁面罩,除了眼睛比较特殊的阿九以外,大伙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而高巧点的《绝代双骄》是一盘青椒炒红椒。 “这肯定就是我白天选的那个红椒,够辣唷!”吃了那么多素菜高巧嘴里淡得出奇,虽然这盘菜也是素的,但起码有辣味了,菜刚上来她就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还赶紧又跟着扒了一口饭。 陈云多了个心眼,扯扯她的袖子提醒说:“高阿姨,你别吃得太饱了,接下来还有十二道菜要吃呢。” 听见陈云的话,夏朵一难得大方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这也是个聪明人。 老管家刚刚话就已经点明了,他们点的每一道菜,所有人都必须吃,哪怕就是只吃一口也得吃,否则就会饿死,可要是前面吃得太撑,那后面的菜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下去了。 待大家都尝过一口后,管家又问众人:“阿六做的菜品合不合诸位口味呢?诸位是否觉得这菜有哪里不妥?” 老管家作为引导NPC,他说的每一句话必然都有其深意,更何况还是他重复了两遍的类似句子。卫刀发现了些眉目,就赶紧问道:“如果我觉得菜不合我口味呢?” “那卫先生您就得说出菜品哪里不妥。”老管家看向阿六,一口残缺的黑牙笑得渗人,“老爷举办的饕餮宴,厨子们必须得将菜做的完美无缺,毕竟要是没让客人吃得尽兴,老爷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不过阿六脾气不好,倘若他觉得您的理由是鸡蛋里挑骨头,在无理取闹,他怕是要生气。” 那厨子生气会怎样呢?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厨师阿六,和方才两手空空的厨师阿九不同,他手里攥着一把剔骨刀,刃槽上卡有不少血块肉沫,于是不用管家明说,大家都能猜到这是一个死亡的触发条件——说菜不好吃,惹厨师生气然后被杀。 “卫先生您这样问,是觉得阿六的《绝代双骄》做的不好吃吗?”老管家望着卫刀问,厨师阿六森冷的视线也随之落到卫刀身上。 卫刀摇头道:“不,没有哪里不好。” “是吗。”厨师阿六反问他,声音嘶哑难听。 一直作壁上观的谢印雪却在这时开口,反倒替卫刀解了围:“要是我说的对呢?这菜就是做的不好。” “那就是阿六的错,他无能,不能让客人们吃得尽兴。”老管家双手交握在身前,“只要您的理由能叫众厨子信服,老仆必然要代老爷惩治这些无能的刁奴,那盘做得不好的菜,也会被撤下去。” 撤菜? 众人又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这应该就是能活命的生路之一,但说出的理由要叫所有厨子都能信服……恐怕也有些难度。 加上大家目前都还不知道除了惹厨师生气会死以外,今晚的饕餮宴还危险在哪,所以众人就继续等待老管家给大伙儿上菜,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的菜是谢印雪点的《青龙卧雪》,是厨师十四给他做的,听菜名文绉绉的很有逼格,结果端上来一看,竟是一盘白糖上面放了根黄瓜——黄瓜还是白天柳不花挑的半生不熟的那根。 吕朔吃了一口后脸色就变得比黄瓜皮还要绿,他神情扭曲,艰难道:“难怪要加白糖。” 这不加糖哪里咽得下去?他头一回知道黄瓜也能做的这么难吃。 偏偏厨师十四要问他:“好吃吗?” 吕朔可不敢惹厨师生气,只能昧着良心回答道:“……真好吃啊。” 厨师十四道:“明日的午饭是我负责,既然诸位都觉得好吃,那我明日再给各位贵客继续做这道菜。” 众人:“……” 接在谢印雪之后的卫刀点的菜是《小二黑结婚》,其实就是两个剥.光的皮蛋;陈云点的《波黑战争》是菠菜炒黑木耳,食材菠菜是戴月选的,他听了谢印雪的话,和柳不花一样挑的都是没长好的菜,味道极其怪异,众人吃到这里,只觉得高巧点的那盘《绝代双骄》才是最好吃的菜;至于柳不花,他点的菜是《母子相会》,是清水煮成一叠的黄豆加豆芽……这些菜的做法就和菜名一样奇葩。 还都是全素的。 吃了大半场的饕餮宴,众人愣是没见着一块肉。 萧斯宇直接挑明说了:“我现在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老管家没理会他,依旧在介绍菜名:“第九道菜是楚姑娘点的《雪山飞狐》,由厨师阿二制作,请诸位品尝。” 菜名还是古里古怪的,但众人见怪不怪都没什么兴趣,直到菜盘被小厮端上来,众人看清后却不约而同愕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荤。 这盘《雪山飞狐》是一堆炸虾片,虾皮是雪白色的,堆积成小山的模样,而在“雪山”顶端则平铺着数十片红色的物体,乍一看就像是切薄的肉片。 不过凑近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不是肉片,而是煮熟的红虾皮。 萧斯宇夹起一片红虾皮,神情复杂道:“虾皮……算荤吗?” 戴月说:“当然算啊。” “还有虾片,虾片一般都是用虾汁加淀粉做的,应该也算荤吧?”高巧也夹了块虾片,放进嘴中咀嚼,而后评价道,“有虾味,真的掺了虾汁。” 高巧吃虾片时脆生生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他们终于瞧见了梦寐以求的荤菜,可当荤菜终于出现后,众人望着这道荤菜,却不知为何生出满身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 因为这道菜的食材是淀粉加虾,淀粉的制作原材料十分多,比如土豆、玉米还有绿豆,都很好获取,菜园里也都有。可是今天他们菜园子里挑菜时,没一个人选了能制作出淀粉的食材,更别说是这莫名出现的虾。 老管家还是笑着,厨师阿二就站在他的身旁,这些厨师眼神从来都是阴鸷狠厉,杀气沉沉的,但在这一刻,众人从他眼底看到了真正的笑意。 ——他在笑。 “一场完美宴会,其菜式必然有荤有素,缺一不可。”老管家和厨师阿二一起俯视坐在圆桌旁的众人,再次说出催促的话语。 “这是今晚的荤菜,诸位快请尝尝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第 7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从进入秦府别院到现在,众人都很听老管家的话,因为他是引导NPC,是所有NPC中除了摆渡者以外最安全的存在。如果连他所说的话,游戏参与者都不照做,那等待游戏参与者的,将是死亡的下场。 然而在这一刻,面对管家的催食,众人却都像是约好了似的,静默在座位上迟迟不肯起筷。 大家都还不清楚点出荤菜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虽然高巧已经吃过虾片了,看上去也没中毒,更没有要死去的预兆,可众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忽然出现的荤菜绝不是什么好事。 老管家看见众人不肯吃菜,顿时拉下脸,面上笑容全无,阴恻恻的问:“是阿二做的这道菜不合诸位口味吗?怎么都不见诸位动筷?” 楚丽最先耐不住,管家话音才落她就颤手夹了块虾片放进口中,毕竟是个新人,这菜又是她自己点出来的,终究还是没老游戏参与者们的定力。 她吃完和高巧一样,没出事,所以在楚丽吃过之后,她的几个室友也跟着她纷纷动筷。 如此一来,其他人要是再不吃就很碍厨师阿二和管家的眼了,于是圆桌旁的十四人,每人夹了块虾片品尝。 平心而论,这盘炸虾片味道很不错——虾汁味浓郁,脆度正好,入嘴便是满口的喷香咸鲜。 要知道,秦老爷举办的这个“饕餮宴”,名字看上去威风又气派,一听就感觉是会有很多美味佳肴存在的宴会。 可实际情况呢? 他们落座后,除了那道《人头饭》和《绝代双骄》,他们就再也没吃到过味道正常的食物了,其余的几道菜,比如《波黑战争》《青龙卧雪》,所用的食材要么不熟,要么就熟过头太老了,是正常人都能吃出的难吃。 但现在又出现了一盘味道不错的《雪山飞狐》。 老管家十分满意众人的识相,再次重复那句问话:“阿二做的菜品合不合诸位口味呢?诸位是否觉得这菜有哪里不妥?” 卫刀摇头,夏朵没搭腔,戴月也不说话。 他们这些老游戏参与者都没表态,新人们就更不会发表什么“高见”了。 前几次吃菜到这时,没人说话那这道菜就要被小厮端走了,结果这回老管家却多问了一句:“楚姑娘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楚丽胆子不大,被管家点名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谢印雪,也在这时抬眸看了楚丽一眼,他皱了皱眉张唇正要说话,可惜楚丽现在双眼都盯着管家和厨师阿二,根本注意谢印雪这边,被他们冷冷的目光一扫便失了所有镇定,下意识地摇头,惊惶失措叠声说:“没有没有……” 闻声,谢印雪握着筷子的五指攥紧又松,最后也只能缓缓抿紧唇瓣,叹出一口几不可闻的气息。 这声叹息旁人听不出,但了解谢印雪脾性的柳不花却不会遗漏,他转头看向身侧的青年,只见他轻皱的双眉越蹙越紧,面容上惋惜的神情逐渐被一种难以压抑的痛苦所取代,继而用手抵唇闷咳不止,等到谢印雪放下手时,他向来浅淡的唇瓣已经沾上了一抹难以忽视的艳色——那是血迹。 谢印雪咳出了些血。 那些血点染在他的双唇上,就如同那水墨描绘仙姿佚貌的画中美人忽地跃出帛布,霎时便活色生香。 他方才咳嗽的声音叫人无法忽视,众人看向他,谢印雪却垂着眼睫一动不动,像是连呼吸于他而言都是件费力的事。 管家没有要去看看谢印雪死了没有的意思,继续介绍菜品:“第十道菜是夏姑娘点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由厨师阿四制作,请诸位品尝。” 听见自己点的菜要被端上来了,夏朵一赶紧坐直身体抻着脖颈张望,想看看自己点的菜是荤是素。 答案在红布被轻撩起的那一刹揭晓——众人闻到了浓郁肉香。 夏朵一脸色难看,死死握着筷子,如同怒视仇人那样瞪着被端到桌面上的红烧猪蹄。 那盘堆成小山高的红烧猪蹄下方,撒着些围成小路状切成碎的香菜,正是她白日在菜园子选的食材。 《雪山飞狐》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都是荤菜,不同的是《雪山飞狐》里的食材不是众人选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里虽然有夏朵一选的香菜,但却是一道荤菜。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菜名。”吕朔喘着粗.气,睁大眼睛忽然道,“是菜名!” 萧斯宇也目光沉沉,点头道:“没错,菜是荤是素和我们选的食材没有任何关系,只和菜名有关。” 闻言卫刀不由看向吕朔和萧斯宇,他觉得这两个新人潜力很大,或许他可以招揽这两人,下次与他们一起组队进入“锁长生”副本。 可众人虽然知道了荤菜出现的规律,但对于荤菜出现后会导致什么结果,众人都还是一头雾水。 几分钟前同样点出荤菜并吃了的楚丽这会儿还是好好的,同理大家吃了这盘红烧猪蹄短时间内也依然不会出什么事,然而在惊惧交加的情绪下,没人有胃口吃东西。 就连高丽看到香喷喷的猪蹄同样提不起什么兴致,她吃素都吃撑了,现在不管是多么美味的珍馐,对于大家而言都不是享受,而是一种折磨。 “吃吧。” 夏朵一是老参与者了,她知道逃避无用,自己带的道具在此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就认命的拿起筷子。 众人都尝过猪蹄后,管家再次重复问他们这道菜合不合口味。 很可惜,这道菜烹饪的十分完美,猪蹄软滑却不油腻,无可挑剔,让夏朵一无法强行找错,如果她非要勉强扯个理由说菜不好吃,惹了厨师阿四生气,可能还会死得更快。 而后面再呈上来的菜,全是素的,再无荤菜。 今晚的十四道菜,二荤十二素,只有楚丽和夏朵一点出了荤菜。 菜全部上完后,老管家道:“今晚的宴会便到底为止吧,天色也不早了,诸位快快回屋歇息罢。” 宴会散场,众人回屋,但楚丽和夏朵一依旧还活着。 这两个女人回屋的路上脸色也不一样——夏朵一神情凝重,面色苍白,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楚丽却因为才进入这个游戏一天不到,还没经历过太多事,所以这下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她觉得自己会没事的。 然而谢印雪站在门边望着她离开去向后院后罩房的背影,负手轻叹:“还很年轻啊……” 落后谢印雪半步站立的柳不花听见这句话,抬头说:“她的年纪应该和您一样。” “所以我才惋惜。”谢印雪转身缓步走近屋中,声音很轻,“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她却可能没有了。” 柳不花没有跟着谢印雪进去,而是为他拉好了门,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西耳房。 秦府别院每间屋子里都留足了可供众人睡觉的床榻。 可是这一晚,不知又有多少人能够安然入睡,纵然入睡了,也要在丑时被后罩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给惊醒。 坐在椅子上撑额假寐的谢印雪闻声倏地睁开了双眸,起身开门欲走向后院。 结果他迈出门槛还没走出几步,就慢下了步伐——他看到有道血迹从房门大敞的西厢房内一路蜿蜒至前院,而西厢房里住的是夏朵一和戴月。 东厢房的门也开着,住在里面的卫刀、纪涛几人扶着门框,脸色难看,想来西厢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外面吗?能告诉我们一下外面出了什么事吗?”东耳房的吕朔和萧斯宇两人都很慎重,他们睡前就商议好了不管夜晚听到什么动静,不到天亮绝不开门,所以现在就算听到了正屋和其他地方有开门的声响,他们也都是缩在屋子里,只扯长嗓子的喊。 “好像有人死了。” 这句话的柳不花回答他们的,话音才落,东耳房就没了声响。 柳不花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谢印雪身边想要扶着他的胳膊,但谢印雪却抬手拦住他道:“不用,我还能走。” 柳不花问他:“干爹,您是要去后院看看吗?” 谢印雪听着后院的女生们悲凄的啜泣声,叹道:“去看看吧。” 但他们才走完一半阶梯,就看到后院小门那边有个女生披头散发冲过来,好像是陈云,她看到卫刀他们的房门没关,就如同看到了救星般,双眸亮起奔到东厢房门口,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卫刀乞求道:“卫刀大哥,卫哥!我记得你们有医疗舱对吧?能不能借我们用一下……求求你们了!” 丘禹行皱着眉,好似担忧的问她:“怎么了?你们屋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楚丽……楚丽她、她……” 陈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在台阶上流泪: “她的皮被人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第 8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从自己点出荤菜的那一刻起,夏朵一就觉得自己要出事——且非死即伤。 她不是刚进游戏的萌新,“锁长生”游戏的残酷之处,她早就见识过了。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这么早就要出局——三十多道菜名,十四个人点菜,偏偏就她和楚丽倒霉选到了荤菜。 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大家都不知道菜名存有什么猫腻,全是随机点的菜,只能说运气有时也是一种实力,她运气太差,怪不得旁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夏朵一就要束手就擒,比起楚丽,她还是有些优势的,因为她带了很多用以防身和急救的道具……不管在游戏中伤成什么样,只要能撑到副本时间结束,就能活着回去。 而楚丽却没夏朵一想的那么多。 选到荤菜的她虽然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不过在熬到饕餮宴结束之后她还好好的活着,楚丽就以为,自己应该是已经逃过了死劫。 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唯物主义世界中的楚丽而言,到了夜晚就穿上寿衣,笑容诡异声音尖锐的小厮和管家,以及那些看上去就像是恶鬼转世的厨师已经足够恐怖了。 所以她认为:点到荤菜不是一个必死的条件,惹厨师生气才是。 管家反复问她觉不觉得厨师阿二做的菜品有什么问题,就是为了激她瞎编一个理由,然后惹怒阿二被杀死。 还好她没上当。 她也看过很多有关求生游戏的小说啊……游戏里的NPC们,不论瞧着再怎么和善,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动物,就比如那个叫做谢印雪的青年。 他虽然总是温柔的笑着,可笑意却从不达眼底,虚伪的很。 楚丽不断在心里想着各种事各种理由,借此来安慰自己,因为她不肯也不敢承认,她其实还是害怕的。毕竟在内心深处,楚丽自己也知晓——她真正的死劫,或许还未到来。 所以在室友们都开始睡觉时,楚丽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却始终迟迟无法入眠。 然而也许是熄了灯的屋子过于昏暗,这样的光线十分催困,渐渐的,楚丽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缓缓下沉,身体被略微冰凉的水包裹着,就好像……她是水中的一只虾。 楚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念头。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瓷碗中,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身体却不受控地弹跳出瓷碗,然后被一双粗糙还沾有血迹的大手抓住。 楚丽的目光顺着大手上移,便对上了一双阴鸷暴戾眸子,她记得这双眼睛的主人——厨师阿二。 “阿二,今天的虾很新鲜啊。”旁边一个同样带着黑色面罩的厨师走过来,拍了拍眼睛主人的肩膀,那个厨师右手握着把沾血的菜刀,左手中拎着两条雪白纤细的人类小腿,“和我的猪蹄一样好。” 猪蹄?什么猪蹄?那不是人腿吗?! 还有小腿脚踝穿着的红色高跟鞋……楚丽记得,这是夏朵一的鞋子。她在内院就注意到了夏朵一,还多看了几眼,穿着红裙红鞋的夏朵一就像是株盛放的玫瑰,明艳又漂亮。 但现在,她的腿却被厨师砍了下来。 楚丽骇然不已,挣扎得更厉害了,然而她微弱的力道和阿二比起来简直是蚍蜉撼树,阿二望着她笑了一声,附和着厨师阿四说:“是啊,有这样新鲜的食材,我们一定能够伺候好各位贵客,得到老爷的赞赏。” 说完,阿二便将她扔进了身前泛着白烟的油锅。 “啊啊啊啊啊——!” 身体接触到热油的刹那,楚丽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她本能蜷缩身体,弓起脊背,像是小婴儿环抱自己的身体那样想要借此抵御外界的伤害,可惜这些都是徒劳的。 她被沸腾起的热油不断烹炸,难以言述的痛楚淹没了楚丽的所有神志,最终她尝试了最后一次弹跳。 这一回,她跳出了油锅,回到了后罩房。 而她的室友们,正望着从被窝里跳出,浑身血淋淋,没有肌肤,皮下脂肪和肌肉纹理清晰可见的她惊声大喊: “楚、楚丽……你的皮呢?” 陈云哭得满脸是泪,就差没直接跪在卫刀面前求借他们的医疗舱了。 卫刀和纪涛也面露不忍,可他们口中却残忍地拒绝道:“抱歉……” “是要钱吗?”陈云朝他们膝行几步,攥着他们的裤脚问,“我们出去后可以给你钱的!楚丽的父母也会给的!” “不是这个原因。”卫刀无奈,“而是我们的医疗舱已经借出去了。” 纪涛也深吸一口气,沉重道:“夏朵一的腿被砍了,刚刚戴月就过来把我们的医疗舱借去用了,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再弄出另一个医疗舱来借给你们。” 陈云呆怔怔地松开手,僵坐在原地。 卫刀听完陈云的话则和纪涛、丘禹行对视一眼——他们已经知道荤菜代表着什么了。 荤菜代表着他们自己! 夏朵一所点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是红烧猪蹄,所以她的小腿被砍了,当做食材做成红烧猪蹄;而楚丽点的《雪山飞狐》是油炸虾皮,因此……她的皮被厨师阿二剥走了。 众人虽然都没吃《雪山飞狐》上的虾皮,可是都或多或少吃了口红烧猪蹄,彼时滑嫩的蹄肉,现在回忆起来都只剩下了恶心和反胃。 夏朵一没了双腿,可她自己带了纱布、碘酒、抗生素和一些药,加上他们借出的医疗舱,只要后续不再点到荤菜,是勉强可以撑到这个游戏副本结束的。 但楚丽……她没了皮,还能活吗? “楚丽她还活着吗?” 一道温润柔缓的声音拉回陈云的神志,她仰头看向来人,在对上青年苍白略带病气面容后,她的眼泪却滚得更厉害了。 对…… 她想起来了,卫刀白天和她们说过,谢印雪好像是摆渡者NPC,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他就能带领游戏参与者通关。 青年笑时眼底古井无波,可这一刻,他眼底隐隐的悲怜和担忧却是真实的:“能否带我去看看她?” “楚丽她还活着……”陈云抬手擦了擦颊畔的泪水,跌跌撞撞地奔到谢映雪身旁,攥住他的袖角哀求,“求您去救救她吧。” “好。”谢映雪点头,在陈云的牵引下朝后院走去,“我去看看她。” 后罩房里亮着烛光,门也没有关紧。 屋内几个女生捂着嘴巴,又惧又怕,难过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血人,高巧也像是傻了似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同样呆滞地盯着楚丽。 没了人皮的楚丽的确还活着,她大张着嘴巴,因为剧烈的疼痛在大口喘气,胸膛急.促地起.伏,失去外皮的包裹,她还在呯呯跳动的心跳似乎变得更加明显了,让人不得不担忧那颗心脏会不会就这样跃出肋骨和肌肉群,掉落在地砖上。 这样诡异恐怖到极致的画面,几乎能叫每个看到它的人都崩溃发疯。 “楚丽……” 陈云痛哭着喊着楚丽的名字,站在门口处不敢靠近她。 谢印雪却是径直走了过去,在楚丽身边半跪下。 楚丽没有了眼皮,她的眼睛无法闭上,自然能够看见来人。此时的她貌似说不了话了,嘴巴嗫嚅着也只能大厨无意义的痛哼,朝谢印雪伸出手,像是在乞求一丝温暖。 皮肤是人类维持温度的存在。 没了皮肤,就像在寒冬腊月里不穿衣服,人会很冷,更何况楚丽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谢印雪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五指,并将她的上半身轻轻抬起,置在自己膝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衣裳沾染上猩红的血液,只柔声安慰楚丽道:“好孩子,别哭,忍着些,你会没事的。” 睡在谢印雪的膝头上,楚丽似乎真的不觉得痛了。 虽然旁人不知道她脑海中的想法,她也无法开口诉说,可屋内几人却能看到她身体一直持续不断的小幅度颤抖停止下来了。 下一瞬,谢印雪则挽起长褂宽松的袖管,借着楚丽身上渗出的血……开始在地上作画? 他长指动得极快,将血作墨,很快就画好了半张人图——那是楚丽的人像画。 而谢印雪人如其名,整个人都像是霜雪凝成的玉人,衣袖下的手腕纤细羸弱,他拉起袖角后,屋内几人才发现他两只手腕上都戴着对梨花纹的白银镯。 银镯与美人臂相衬,以血摹画的模样有种奇异的昳丽之感,但这一刻无人欣赏,魏秋雨颤声问他:“你在做什么?” 柳不花皱眉,示意魏秋雨噤声:“别打扰干爹。” 谢印雪也没理会魏秋雨,他凝神聚心,满眼只能看到指尖下的画,虽然画的快,但每寸线条他都万分斟酌后才作勾勒,可楚丽身上的血越来越少。谢印雪见蘸不出多少血迹,又耽误时间,便直接下了重手,将自己的指腹于地砖上磨破,用自己的血把楚丽的人像画绘完。 最后一笔落下后,谢印雪指尖翻转,顷刻间便如同仙术从地上扯出一张完整的人皮,快速为楚丽穿上,再叫柳不花将楚丽抱上床,扯来被子为她盖好身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第 9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画活人皮这种招数,谢印雪拜入师门第一年就学会了。 于其他人而言,比较难的部分大概就是能不能画好楚丽——比如多痣少斑这类的小细节。 但谢印雪所绘制的人皮包裹在楚丽身上,就宛如她天然生长的皮肤,光洁细腻,温热柔软,连面容都和她原来的长相并无区别。 “……楚丽?” 魏秋雨、陈云、严芷等人见状,都开始小心往楚丽的方向靠近。 陈云摸了下楚丽的手,惊喜道:“她的手是热乎的!” “对!”魏秋雨也喜极而泣,“她也还有心跳!” 而谢印雪早在为楚丽穿好人皮后便退到了一旁,秉承君子非礼勿视的原则微微侧过身子站立,后续观察楚丽情况的任务都交由柳不花去做。 他瞧着因为楚丽活下去在高兴击掌的几个女生,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觉得这个宿舍的孩子们感情都挺好,也够团结。 只是笑了没多久,谢印雪目光垂落,移向自己被蹭破皮磨去些许指肉的食指指尖,凝望片刻后,谢印雪却蹙起了眉——他的指尖还在不断渗血,没有凝固的趋势,可这根手指看上去虽然伤得有点严重,伤势却连刚刚整身皮都被剥去的楚丽的惨烈程度千分之一都不到。 既然他手指流出的血能够让他画完剩余的半张楚丽人像画,那为什么伤势更重的楚丽身上渗出的血液,却不足以支撑他画完一张画呢? 莫非楚丽体内,就只剩下这么点血液了吗? 谢印雪摩挲着腕间的银镯,在沉思回忆饕餮宴上的细节,忽地,他想起了高巧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厨师阿二做的炸虾片有虾味,是真的掺了虾汁。 虾汁! 炸虾片的虾汁! 如果说油炸虾皮用的楚丽的皮,那么虾汁,会不会就是用的楚丽的血? 想到这里,谢印雪立马疾步到床边,柳不花这时也发现了楚丽的不对,眉宇间满是凝重,对谢印雪说:“她快死了。” “什么?”魏秋雨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你们在说什么?楚丽不是已经好了吗?” 谢印雪拾起楚丽的右臂,以指为刀,用指尖在她手腕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但诡异的是那道伤口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就像楚丽浑身血液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无存货。 严芷睁大眼睛:“这、这是什么情况?” 谢印雪微微张唇又抿紧,像是没斟酌好要说的词句。 这不同于他落笔作画,谢印雪能绘出一张人皮,可他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弄到和楚丽血型相符的足够血液给她续命啊。 笔能绘人,但血型这种无形之物,他要如何画? 就算能,如今也来不及了…… “……抱歉。”谢印雪低低咳了几声,面容越发苍白,唇瓣却再次染上殷红的痕迹,最后也只能对陈云魏秋雨几人道,“我救不了她了。” 沉寂的夜色中,有打更声自窗外飘进——已经是五更天了。 “你不是摆渡者吗?” 更声才落下,魏秋雨就愣愣地问他:“只要给出了足够的代价,你都能救人的啊。” 严芷也委屈地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救楚丽啊?” “什么摆渡者?” 谢印雪微微睁大眼睛望着几人,像是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 而谢印雪也是真的不懂,虽然他和柳不花也都是第一次进游戏,但他们从朱易琨那提前知道了“锁长生”游戏的相关规矩,所以看上去才像是已经参与过几次游戏的老人。加之摆渡者NPC存在的相关信息卫刀给新人们讲述时,他和柳不花在忙着逛抄手游廊呢,根本没听见——最重要的是,朱易琨那厮完全没跟谢印雪和柳不花提过这茬。 所以现在她们提起,谢印雪才不知道“摆渡者”是个什么新词。 严芷听见谢印雪的反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以这样的态度对待NPC,她后怕的吞了吞口水,战战栗栗和谢印雪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控……” 谢印雪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摆渡者NPC身份的情况没人想要多问,他一来还说自己是游戏参与者呢,可他刚刚为楚丽画出人皮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类所拥有的? 陈云怕严芷说出更多的话惹谢印雪生气,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朝谢印雪鞠躬道谢:“谢谢,我们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这样就足够了。” 陈云望着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却闭着眼睛就仿若睡着了一般的楚丽,颤声道:“起码你让楚丽可以……完好的离开。” 而不是浑身的皮肤都被剥去,尸体模样惨烈恐怖的死去。 “逝者难挽,而你们还要继续活着。”谢印雪垂眸,黑长的羽睫半敛着脸,朝众人说,“节哀。” 陈云、魏秋雨含着泪点头。 谢印雪抬起手腕,以右手食指做笔,用指尖血盖住他在楚丽手腕上划出伤痕,再将血液擦去,那里便成了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肉,而后转身和柳不花一道离开了后罩房。 回正屋的路上,谢印雪又开始咳嗽了。 柳不花走上前扶住他右臂,谢印雪那只手的指尖伤口还未处理,哒哒滴落了几滴血在路上,他叹息一声:“这里对我限制太大了……” 刚才他画那张人皮画,绘制途中稍微分心些都会失败,可若是在现实外界,他就不需要如此费力。 谢印雪拉下束发的红带将受伤的指尖裹住,问柳不花道:“不花,你知道‘摆渡者’是什么吗?” “不知道。”柳不花摇头,“朱易琨没和我们说过。” “狗东西。” 谢印雪咽下喉间咳出的腥甜,垂眸笑了一声,神情温柔,出口却是一句骂人的脏话:“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希望朱易琨是不知道“摆渡者”的存在才没告诉他们,而不是故意隐瞒,否则…… 柳不花又说:“干爹,明日我向其他人打听看看吧。” “随便。”谢印雪不是很在意,“即使打听不到,我也大概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他甚至觉得这个误会也挺好的,还能省去他诸多解释的功夫。 “回屋休息吧。”谢印雪仰头望着云边高悬的一轮夜月,笑道,“我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 早上辰时一到,小厮就送来了八宝粥给众人作为早饭享用,白天的小厮们穿的还是那身灰扑扑的衣裳,看上去没那么渗人,卫刀高巧等人看见送来的八宝粥是素食,纷纷松了口气。 如果昨天还有人期待着见点荤腥,那么今天,则没一人会再想见到肉类。 吕朔和萧斯宇一整夜没离开过东耳房,直到天亮他们才肯打开房门,然后从卫刀口中得知了昨晚的情况——楚丽是已经死了,她的尸体在卯太阳刚露脸那会儿便被管家带着小厮过来给抬走了,不知去了何处。 而夏朵一虽然没死,但是膝盖往下的两条小腿却没了。 据她和戴月所言,是昨晚厨师阿四拿了菜刀过来砍断的,现在就靠着自己所带的纱布药材和从卫刀医疗舱续命。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夜晚饕餮宴上的荤菜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当大家再次进入前院,沐浴在温暖明媚的阳光下时,却还是难以自主的感受到了阵阵刺骨的寒意。 “我们今天还要去找食材对吧?”严芷大概是一晚上没合眼,眼底的青黑异常明显,眼睁睁看着楚丽死去对她打击貌似挺大,现在她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望着菜园子里肆意生长的菜苗喃喃,“可选食材又有什么用?楚丽昨天选了大蒜,十四道菜里没一道菜有大蒜,结果呢?她死了。” “食材当然有用,食材的作用是生成菜单,最终决定我们生死的还是菜名。” 陈云就站在严芷身旁,和严芷不同,经历了昨晚的事后,她眼神反而更坚毅了:“而我们……” 谢印雪接过她的话,淡淡道:“就是食材的一部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第 10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这个答案,谢印雪昨天或多或少就已经猜到了些,只是暂时不能确定。而且答案其实还是那位竖瞳厨师——阿九告诉他的。 阿九说:只要是菜园子里的,都是食材。 所以谢印雪至此已然可以确定:他们这些进过菜园子的游戏参与者,就是就是食材的一部分。 饕餮宴每晚的菜单菜名都是根据食材生成,他们选好素类食材,厨师则负责挑选荤类食材,想要避免被当做食材做成饭菜,就不能点到荤菜,如此才能活下来。 高巧闻言拍着大腿,骂骂咧咧嚷道:“那些菜名那么子古怪,我啷个晓得哪个是素哪个是荤嘛?” 萧斯宇沉吟几秒后却说:“菜名是古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昨天出事的两个人——楚丽是纯粹倒霉,而夏朵一却是有机会可以避免出事的。 原因正在于她选的食材是香菜。 香菜这种东西,一般很少会单独做菜,几乎都是用来和别的蔬菜凉拌或是给肉类压腥食用的。 昨晚在点菜的时候,夏朵一看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个名字,立马就反应过来“乡”与“香”同音,这道菜所用的食材应该就是自己白天挑选的香菜。 事实证明夏朵一猜对了。 可她没想到,她所挑选的香菜竟然是为了给“猪蹄”压腥才放的。 “我们只要挑选一般不会与肉类搭配的食材就够了,就算不知道,也最好别选常用来做佐料和配菜的食材,这样能最大程度限制荤菜出现的数量和几率。”吕朔将自己推测出的一些注意事项和大家分享,“还有就是晚上点菜的时候,尽量选菜名看上去像是素菜的吧。” 最后这句话不用他提醒,众人今晚也会注意的。 而谢印雪听着吕朔和萧斯宇给大家的忠告,和卫刀一样,对这两人越发侧目——夜晚听到动静不肯轻易出门凑热闹,够小心;能在第二天就摸透饕餮宴的大半规则,够聪明;还愿意把自己推测出的消息与众人分享,够大气。 所以谢印雪觉得,这场游戏中,他们两是最有可能依靠自己的能力通关的人之一。不过他们将线索公布太多,其他人根据他们说出的线索,恐怕也能顺利通关。 眼看潜在客户群就全要飞了,谢印雪却依旧不着急,还叫来个小厮为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在菜园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其他人选食材,决定今天自己最后一个再进菜园选食材。 吕朔点明了食材和菜名的联系,众人便不会再选诸如葱、姜、蒜以及香菜这类常用作佐料的食材,纷纷挑着能单独做菜的食材选——比如南瓜、皮蛋。 在戴月和热心妇女高巧背着断腿的夏朵一进菜园挑选完今日食材后,严芷挽着魏秋雨的胳膊,和陈云一起也进了菜园子,不过在踏入园门后,严芷就松开了魏秋雨的胳膊,像是打算分开寻找食材。 结果陈云的确在左顾右盼研究周围的食材,严芷和魏秋雨却步伐一致,竟是共同径直朝装米的米筐而去。 “秋雨,你也要选米吗?”严芷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魏秋雨,询问她道。 魏秋雨其实是抱了这个心思的,毕竟昨天谢印雪就选了大米做食材,而晚上菜单依据食材生成和米有关的菜后,萧斯宇点了即便名字很恐怖的《人头饭》也能安然无恙。 但是她不能当着严芷的面直接将肯定的话语说出来,否则……到了晚上严芷或许就会打起警惕,先她一步抢走和米有关的菜名。 “不是啊。”于是魏秋雨笑了笑,摇头从米筐旁边的菜篓里取出一颗玉米,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只是想拿这个玉米。” “原来是这样啊。”严芷也在笑,她们将选好的食材都交给了厨师拿走。 但是在离开菜园的路上,她却没有再挽魏秋雨的胳膊了。 左思右想才挑了花生做食材的陈云将食材交给厨师后,才发现自己两个室友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魏秋雨看到她选完了食材回到原位,就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没有再像挑菜之前站严芷身旁,可昨晚饕餮宴会上胆小的严芷还一直抱着魏秋雨的胳膊寻求安全感呢。 于是陈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魏秋雨和严芷,总感觉平日宿舍里玩得最好的这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了,只感觉她们两人间的就像是吵过架后在冷战一般,便闲聊般的问了句:“你们怎么选的那么快,都选了什么食材啊?” 魏秋雨说:“我选了玉米。” “我选了——”严芷稍微停了几秒话音,然后像是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粳米。” 陈云愣了瞬,然后下意识道:“你选了昨天谢印雪挑的食材?” 陈云说这句话时声音其实不算大,但也不像严芷有刻意压低,所以站在她们附近的人都能听见陈云的话。 严芷则顿时变了脸色,抿着唇有些生气,埋怨道:“陈云,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啊?” 陈云被严芷吼得呆住了。 起初她没搞明白严芷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可很快她就转过弯来,明白严芷是怕其他人知道她选了大米做食材,然后晚上先她一步抢走和米有关的菜名。 “不是,游戏有那么傻吗?” 陈云无奈,刚想和严芷解释说游戏不会那么傻,昨天谢印雪选了粳米,做成菜后真就是普通的饭让萧斯宇逃过一劫,却不代表着今天还能继续如此。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严芷冷冷打断:“那你晚上可千万别选和米有关的菜。” “我——”陈云语塞。 她的目光在默不作声的魏秋雨和严芷身上流连,在看到她们俩不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互相挽着胳膊后,终于明白她们间的气氛那么像吵过架一般。 其实她们没吵架,只是有了隔阂——因为晚上的菜名。 和严芷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个魏秋雨,她们都觉得选和米有关的菜名不会出事。 陈云想反问她们怎么会这么蠢,大米今晚生成的菜名到底安不安全也无法确定,就在这种时候起内讧? 可陈云也清楚,自己如果真把这种话说出来,她们的室友感情大概就要出现裂痕了,又或许……裂痕早就有了。 昨晚楚丽出事,魏秋雨和严芷都很害怕,也不敢贸然出门寻求其他游戏参与者的帮助,就怕屋外站着吃人的恶鬼,还说求生游戏里半夜不好好睡觉私自出门的都死了,最后还是她跑去找了卫刀求医疗舱,又把谢印雪带到后罩房里来了的,所以这些话陈云只在心里过了一圈,终究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在一旁坐着休息,恰好将女生三人争吵一幕尽收眼底的谢印雪眸光盈盈,唇边含笑,心情很好地望着这几个女生——看来这个宿舍的团结氛围,在昨晚楚丽死后,就难以再恢复如初了。 或许他的潜在客户,还是有几个的。 方才那一幕柳不花也看到了,他站在谢印雪身后轻叹:“可惜了。” 楚丽的死去并没有让宿舍仅剩的三人更加团结,反而濒临分崩离析。 “咳咳……” 谢印雪没有说话,他低低的闷咳两声,便用手背撑着额角垂眸休息,宽阔的袖角因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细痩如骨的手臂,腕间戴的梨花银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不及他皓白的雪腕来得惹眼。 轮到谢印雪时,他才放下肘臂,搀着檀木椅的扶手缓缓起身,打眼望去,就像是初春晨起被浓雾裹住的一枝柔弱白梨花。 昨天挑选食材谢印雪叫了名为阿九的竖瞳厨师陪伴自己,现在阿九也在菜园旁,和其余几位厨师阴阴冷冷地望着诸位游戏参与者。 大家以为谢印雪这次也会叫上阿九进菜园选菜。 结果谢印雪看都没看阿九一眼,反而让柳不花搀扶着自己进了菜园,这下众人再怎么瞎,都能看出他的身体状态比昨日要更差,他们甚至觉得,若无柳不花的搀扶,谢印雪可能连走路都困难。 但现在却再无人会像昨日那样,认为他是真的虚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第 11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昨晚谢印雪为楚丽“画皮”宛如神人的举措,在今早已被高巧传得人尽皆知。 谢印雪对此甚为满意,即便他的身体的确变得更难受了。 不过谢印雪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不适——他虽不是真正的仙人,但描骨绘皮这样的能力也的确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他救下旁人尚且需要代价,那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就不需要代价了吗? 不,需要。 且代价要更为沉重,比这副残破之躯更令他窒息,难以背负。 在现实世界时,谢印雪还得担心自己何时会死去,可在“锁长生”游戏副本之中,他只要保证自己不触碰死亡条件,便可以安然无恙的活着。 他能不喜欢这里吗? 现下几乎每个人都认为他就是摆渡者npc,如今依旧还装作游戏参与者,还这般病恹恹的,肯定只是觉得好玩罢了——毕竟以前其他游戏副本里的摆渡者npc,也是这么玩的。 偏偏拖着这样一副病体,行走艰难的谢印雪神情含笑,进了菜园后也没立刻挑走他昨日就和厨师阿九说过想选的番茄,然后回屋休息,而是不顾身体的不适,绕着菜园转了整整一圈,并将几乎每根蔬菜叶苗都细细看了遍,像是欣赏某个鲜花盛绽、景色极美的花园一般。 如此之后,他才缓缓在番茄前停下,伸手摘走番茄,捏在指间端详须臾,紧跟着缓缓笑起,饶有兴致道:“今日菜园里的菜都熟了啊……” 这话乍一听就像是不经意的轻叹,起初也无人在意,就算在意了,可能也一时半会想不出其中关窍。 直到中午小厮端来饭菜时,吕朔望着饭桌上厨师十四“信守承诺”用水嫩脆黄瓜和甜腻白糖做成的《青龙卧雪》,沉默半晌后忽地也睁大眼睛,对着萧斯宇大喊:“菜全都熟了?!” 在秦府别院里,众人天天吃素就先不说了,能见的荤菜还是用人做的,这谁他妈能吃得下去? 所以萧斯宇面对这盘绿黄瓜,脸色本来就绿,被吕朔没头没尾地吼了这么一句,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捂着心口道:“吓我一跳。你说的是什么菜?是菜园子里的菜,还是现在桌上的菜?” 今日午饭依旧是三菜一汤:紫菜蛋花汤加《青龙卧雪》,清炒豆芽,清炒佛手瓜。 《青龙卧雪》在昨晚被端上饕餮宴时,所用的黄瓜是苦涩不熟的,因此当昨晚厨师十四说他第二天要给大家做这道菜吃时,众人的脸色才会那样难看。 而今日,厨师十四的确是做了这道菜,但是所用食材却变了——白糖上的黄瓜是熟的。 这根黄瓜刚好长成,水分足,口感爽脆,不用白糖吃起来都十分美味,比其余几道菜都要格外可口。 事实上,除了饕餮宴上某些菜难吃以外,剩余的菜味道都很不错。他们的早中晚饭虽然全是素菜,味道却也都还可以,更何况饕餮宴上的菜难吃,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选了不好的食材,和厨师的手艺无关。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厨师给他们做早中晚饭的食材全部取自于菜园,菜园他们昨天也去看过,里面有许多菜要么不熟,要么熟过头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变质了,但今天,菜园里所有的食材,熟度都恰好——不嫩不老,是最完美、无可挑剔的食材。 “谢印雪说的是对的……”吕朔喃喃道,“他昨天让柳不花选不熟的黄瓜,其实我们所有人只要都挑选不熟的食材,然后尽量根据菜名,找出自己所提供的食材制成的菜,就都能活下去。” 萧斯宇顶着一头奶奶灰进游戏,他看似是那种没脑子的纨绔富二代,实际上他却很聪明,也足够谨慎,因此吕朔一点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愣愣道:“因为食材不好。” “没错!”吕朔神情越发激动了,“昨天的饕餮宴,我们如果能根据自己挑选的烂食材点菜,哪怕点到了荤菜,只要我们说食材不好,就一定会被撤菜,因为一场盛大的宴会,菜品难吃就是最大的原罪!” 在秦府别院里,他们都是秦老爷宴请的“贵客”,且秦老爷说了,厨师做的菜一定要让他们吃得尽兴,否则就是厨师的错。 那么,菜做的难吃,他们这些“贵客”还怎么尽兴? 吕朔和萧斯宇共同抓着头发,哪怕昨晚他们两个并没有出事,此刻也忍不住痛心疾首,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能够早点看清这一点,或许楚丽和夏朵一也不会出事。 不,也不对。 撤菜的规矩是晚上管家才公布的,白日根本没人知晓,谢印雪自己估计也不完全明白,仅是有个大致的猜测,所以他自己才选了大米,让柳不花选涩黄瓜做实验。 昨天菜园子里的烂菜生瓜们就像是游戏给他们的“新手期”,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各自的本事——而今日,即便他们猜出前因后果也没用,因为…… 菜园子里所有食材都已然完美,“新手期”结束了。 . 谢印雪早上挑选完食材后,就被柳不花搀扶回房间躺下了。 休息了足有一个时辰,谢印雪才缓过来些,能够在桌旁坐好,等待小厮端来今日的午饭。 柳不花皱着双眉,语带担忧问他:“干爹,您还好吗?” “还好,在这里我不会死的。”谢印雪抿了一口水,缓解喉咙因为长咳而产生的涩痛,柔声安慰柳不花道,“你无需为我担心。” “嗯。”柳不花点点头,又对谢印雪说,“对了干爹,摆渡者的有关消息我已经去打探过了。” 谢印雪道:“怎么样?” 柳不花竖起大拇指:“他搞的事和您干的生意差不多,但他身份不明像是见不得人似的,还得让游戏参与者们将他寻找出来才行。所以您放心,论竞争力,他是比不过您的。” 柳不花觉得这个摆渡者npc的存在,简直就是为了帮助谢印雪顺利做赚命生意而量身打造的,毕竟有官方做托,谢印雪何须再像之前的几笔生意,需要让客人相信他真有那种本事? 如今谢印雪只要往那一坐,随意散出些高人的神秘气质,想必就会有怕死的游戏参与者来找谢印雪以短暂的寿命,换取能活得更久些的机会。 谢印雪握拳抵唇轻咳两声,示意柳不花低调点,别那么嚣张——哪怕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可惜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接到一笔生意。 想到这里,柳不花就忍不住问谢印雪道:“所以干爹,刚刚在菜园时,您为何要提醒他们?” 如果谢印雪不说,或许吕朔他们就想不出食材之中的关窍,谢印雪此举,分明是在把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无碍,现在提醒与不提醒,都没什么区别。”谢印雪垂眸,把玩着腕间的梨花银镯,好整以暇道,“吕朔和萧斯宇都很聪明,就算我不说,他们也应该都能够猜到,而且……” 谢印雪没把话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一下—— 早上在菜园子里挑选食材时,陈云、严芷和魏秋雨三人发生了争吵,刚进游戏那会儿卫刀就问过众人,除了吕朔、萧斯宇还有高巧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新人。 虽然从后面各种表现来看,这一个宿舍的女生都是新人,可当时她们并未承认。 这样的表现在谢印雪看来还是有些聪明的,因为难保不会有老人想利用新人给自己做踏脚石,进入游戏后她们也乖顺,不吵不闹,没问任何不该问的事,就跟在众人影子后捡漏。 可惜,早早就暴.露她们新人身份的,除了刚进入副本时没有道具和装备的两手空空,还有她们对“活下去”的强烈执念。 进入游戏的方式大致上来说有三种——自己濒死;自愿被别人拉进游戏;还有就是代替别人进入游戏。前者无法选择,而后面两者,要么为了长生要么为了钱财。 吕朔和萧斯宇都是新人,并且是在濒死之下进入游戏的,所以在他们和陈云一宿舍人的眼中,谢印雪只看了对死的畏惧和对生的渴望。 但在丘禹行、夏朵一这些老游戏参与者眼底,谢印雪除了能看到畏死的害怕以外,还有着……面对长生的渴求。 在游戏中活到最后的人,能够获得长生。 换句话来说这游戏里不可能存在真正的队友,大家都是彼此的对手和敌人。如果不是“锁长生”进行到后期还有一次可以选择永远脱离的机会,谢印雪觉着这会儿大家或许都已经厮杀起来了,相处绝不会如这般和谐。 然而短暂的和平改变不了他们始终是对手的事实。 所以谢印雪有点不明白:按理来说,为长生而进入游戏的卫刀等人应该希望新人们死得越多越好,尤其是吕朔、陈云萧斯宇这种在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劲敌的存在。 可卫刀丘禹行他们却把“付出一下代价与摆渡者npc做交易就可以活下去”这条保命的消息告诉给了所有新人,这是为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第 12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还有一件事,谢印雪觉得卫刀队伍中的丘禹行有些眼熟。 他记忆力向来很好,近乎过目不忘,如果他有什么事忘了,那件事一定是非常微不足道的。 所以谢印雪觉着丘禹行眼熟,他们在“锁长生”游戏中又是第一次相遇,那么在现实世界里,他们一定曾经见过——或者说,谢印雪见过丘禹行。 但到底是在哪见的,谢印雪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他问柳不花:“不花,在进入‘锁长生’之前,你见过丘禹行吗?” “没见过。”柳不花对谢印雪的心思总是格外了然,他才起了个头,柳不花就懂他真正想说的话了,“您是觉得他眼熟吗?” “是。”谢印雪敛眸沉思,却依然没有头绪。 他会注意到这个人,主要是因为谢印雪在前院时发现,丘禹行似乎听到了陈云、严芷和魏秋雨三人争执的话语。 “他不像个好人。”柳不花也说,“虽然他装的很像一个好人。” 话音才落,小厮过来送午饭抬手敲门的声音就响起了,两人只得暂时停下交流。 所有游戏参与者每天早中晚饭菜式都是一样的:早上一主食加一咸菜,正午和晚饭则全是三菜一汤,子时的饕餮宴另算。 可今日的午饭被端到谢印雪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多了一菜——或许不能说是菜,称之为甜点要更合适些。 因为那是一盎白梨甜汤。 谢印雪和柳不花虽然都在一张桌上吃饭,但小厮特地把白梨甜汤搁在谢印雪面前,不会让人认错这盎是给柳不花的。 不过即便如此,谢印雪还是问了下小厮:“这是单独给我的吗?” “是的。”小厮笑着点头,“厨师阿九见您近来经常咳嗽,便特地为您做了甜汤润嗓。” “哦?” 谢印雪闻言微微挑眉。 这里的厨师还有这样的特权吗? 还是说……只有阿九是例外? “恰好我这几日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阿九此举真是贴心。”谢印雪心中百转千回闪过许多猜测,面容却一片柔和,轻声笑了笑说,“你能把他叫来见见我吗?我想亲自感谢他。” “当然可以,请谢先生稍等片刻。” 昨日谢印雪就知道了这些小厮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些话他也只是客气一下。 果然要不了多久,小厮就引着阿九过来了。 他们跨进正屋门槛时,谢印雪正舀了一勺甜汤在品尝。 他满头青丝原先是用一条红带系着的,早上在菜园里挑菜时也还在,现在却不知去了哪,以至于几缕发丝顺着谢印雪低头的姿势而垂落,虚虚搭在耳侧,更衬得他羸弱苍白。 竖瞳厨师的目光,便因此凝在他毫无血色,若雪凉白的面颊上。 而听见有人走动的声响,青年抬眸望向门处,在看清来人后嘴角扬起浅笑:“阿九,你来了啊。” 竖瞳厨师走到他身前站定,垂眸睨着谢印雪道:“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听小厮说你为我做了盎雪梨甜汤。”谢印雪也不介意竖瞳厨师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仰头看着他说,“所以我想当面感谢你。” 竖瞳厨师不言不语,眼底似是一片极寒之境的淡漠,却又像是有些难以辨认的情绪在流转。 久到谢印雪快以为他成哑巴了的时候,竖瞳厨师终于开口了。 他说:“是香梨甜汤。” 这句话少头没尾,谢印雪听完有些怔愣。 “不是雪梨甜汤。” 男人见他像是没听懂,补充解释了下:“是香梨甜汤。” “可这有什么区别吗?” 谢印雪从鼻间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他知道香梨和雪梨不是同一种梨,但都做成甜汤了,纵然梨味有些许区别,也早已融化在糖水里,只剩下甘甜和梨香。 竖瞳厨师却道:“我讨厌雪。” “——所有和雪,以及‘雪’字沾边的事物,都令我感到厌恶。” 阿九的回答谢印雪是着实没有想到的。 尤其是他还用上了“厌恶”这个词,在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好,乍一听就仿佛他在骂谢印雪似的——可这样鲜明强烈的情绪,真的是一个普通的npc所能拥有的吗? 又或者,所有厨师都是这样,只是阿九和他聊的比较多罢了。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谢印雪也不由沉默了几秒,决定明日他寻个机会验证一下。 谢印雪朝着竖瞳厨师稍稍靠近了些,脸上挂着笑说:“我名字里就有雪,而且我非常喜欢雪,那阿九你也讨厌我吗?” 即便谢印雪说话的调子和语气向来温柔轻软,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听上去就像是在挑衅阿九。 “不。” 谁知男人听完谢印雪的话后却笑了,他居高临下睨着眼前面容无血色、带着恹恹病气的羸弱青年,喑哑的嗓音自面具下传来,低缓而清晰:“谢先生,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谢印雪用手背轻轻搭着下巴,望着竖瞳厨师继续问道:“哪里不一样?” 竖瞳厨师说:“您就像这碗香梨甜汤。” 谢印雪闻言,视线飘落到一旁的香梨甜汤上,他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你是在说,我也是食材的一部分吗?” “只要是在菜园子里出现过的,都是。” 竖瞳厨师几乎直接就将答案告诉给了谢印雪,即便这个答案众人在今早就推测出来了。但谢印雪听着竖瞳厨师在此刻重申此事,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于是谢印雪问他:“那你也是吗?” 秦府别院里的这些厨师要做饭做菜,他们也要进入菜园啊,如果说进入菜园里的都是食材,游戏参与者是,那么厨师,也会是吗? “老爷是刀俎,你我——”竖瞳厨师还在笑,可他却俯下了身体,和青年挨的很近,靠在谢印雪耳畔轻声喃喃,“皆为鱼肉。” 说完,竖瞳厨师便直接直起身体,转身离开了正屋。 谢印雪渐渐敛了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旁边当了许久背景板的柳不花还未开口,谢印雪反倒先问他了:“不花,你说那个厨师,说我和这碗香梨甜汤一样是什么意思?” 柳不花摇摇头:“我不知道。” 谢印雪也像是想不出答案而苦恼地蹙着眉,但几秒后,他眉头便舒展开来了。 柳不花了解他,见状立马就道:“干爹,您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对。”谢印雪颔首,“他在说我像香梨甜汤一样甜。” 柳不花:“……” 柳不花欲言又止。 他总感觉厨师阿九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可又能是什么意思呢?总不可能是在说谢印雪和香梨甜汤一样香吧?总之不管是香还是甜,这两个答案就没一个靠谱的。 柳不花还是觉得,厨师阿九是在威胁谢印雪,说他比较像食材,这才是正确答案。 但现在的谢印雪没心思管香梨甜汤,他在思考阿九最后说的那句话: ——老爷是刀俎,你我皆为鱼肉。 “老爷”指的应该是秦老爷,“鱼肉”都是荤,是在指食材吗? 难道阿九在告诉他,厨师和游戏参与者……都是食材? 游戏参与者被当荤类食材做成菜的条件是点到荤菜,那如果厨师也是荤类食材,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谢印雪心中有了猜测,他目光沉沉,望向自己腕间的梨花银镯,倏而笑起:是或不是,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第 13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夜晚在谢印雪的期待下来临。 子时一到,三更天的更声也随之响起,穿着寿衣的小厮便麻利地在内院中央摆好了大圆桌,诚邀众“贵客”入席吃宴。 这一晚大家围绕圆桌而坐,望着管家发到自己手中的菜单,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沉。 而夏朵一没了一双腿,能坐上椅子都还是靠戴月帮忙的。 也许是遭受了重创,又或许是因为疼痛带来的无力感,她今晚格外沉默寡言,乍一看脸色竟然比谢印雪还要惨白,可能是昨晚失血过多导致的。 严芷和魏秋雨隔着个陈云落座,白日里两人之间无形隔阂现在几乎已经凝为了实质,清晰可见,不过其他人位置都没变化——除了楚丽,她的椅子被搬走了。 十四人的饕餮宴,变成了十三个,但厨师还是十四位,只是有个厨师不需要做菜了而已。 高巧捧着菜单,丧着张脸:“我滴天额,又要点菜。” 吕朔则忙着和旁边的萧斯宇商议:“我们只要点菜名里明显没有动物和表示行动的菜,应该不会出错吧?” “嗯。”萧斯宇应了一声,视线也在菜单上游弋,在一群奇葩菜名中仔细寻找着和荤扯不上关系的安全菜名,随口提了一句,“不知道我昨天点的《人头饭》今天还有没有,菜可以重复点吗?” “应该可以吧?”吕朔回答他道。 严芷和魏秋雨一听萧斯宇似乎也有要点和“米”有关的菜,低着头立马加紧了搜寻菜名的速度。 结果今晚竟然还真有那道菜——昨夜由阿九煮成,萧斯宇点出的《人头饭》。 见状吕朔肯定道:“菜肯定可以选重复的,不然菜名就不会出现在菜单上了。” 严芷和魏秋雨看见《人头饭》后眼眸也倏地亮起,举起手里的笔就要在菜名上画勾,陈云却一把扣住她们的笔,阻拦道:“你们真要点这个吗?” 就这么一秒的时间,坐在她们对面的丘禹行直接在人头饭上画了个勾,然后把菜单交给管家:“我点好了。” 严芷和魏秋雨见状都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后,严芷红着眼睛重重搡了把陈云,骂她道:“都怪你!” 丘禹行肯定是听见白天陈云的话才会抢走她要选的菜名。 魏秋雨倒是没说话,她虽然也失落,可是却莫名有些阴暗的欣喜,因为严芷也没抢到和米有关的菜名——她们一起进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恐怖游戏,胆小的严芷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要拉着她一起行动,遇到事情就只会尖叫逃避,什么忙都帮不上,明明楚丽比她有用多了…… 结果楚丽死了,她却还活着。 但严芷就是拿到了食材又如何?是生是死终究得看谁抢到了菜名。 这边三个女生吵得火热朝天,那边纪涛、卫刀和丘禹行三个男人也没好到哪去,卫刀和纪涛都不明白丘禹行抢这个菜名有什么意义,问他说:“你在搞什么?万一游戏搞你,今天的人头饭和昨天不是一个呢?” “应该不会,菜单我看过了。”丘禹行一意孤行,自信满满道,“今天的菜名和昨天全都不一样,除了人头饭以外。” 因此丘禹行就认为,今天的《人头饭》和昨天肯定是一样的,指的是每人一碗饭。 卫刀和纪涛也没料到丘禹行会有此举,他们听完丘禹行的话再看菜单,倒也发现事实和丘禹行所说一样,且《人头饭》仍然在菜单的最后一排,就像人们在饭店里吃饭点菜最后要点的主食。 “再说了——”丘禹行压低声音,“而且我们白天不是就说好了,如果晚上选不出看上去比较安全的菜名,就抢他们的吗?”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萧斯宇、陈云还有吕朔这几个天资聪颖的新人,因为他们三个其实都不够细心,脑子也没这些有天分的新人灵活,完全看不出到底哪个菜名安全,他们能通过那么多次游戏,主要还是靠另外一个法子。 只可惜那个法子在目前还无法使用,不然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刚好萧斯宇、陈云还有吕朔三个人,他们一人抢一个的,正好够分,而他们抢走了陈云几人的安全菜名,这几人可能今晚就要出事,如此那个法子,就能正式启用了。 其实卫刀三人更想抢谢印雪和柳不花的菜名,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得退而求其次。 眼下丘禹行拿这些话来堵人,卫刀和纪涛也不由语塞,毕竟他们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可丘禹行下手也太快了,还有他怎么抢了貌似是严芷和魏秋雨在争抢的菜名?虽说萧斯宇似乎也有要点的意思,但陈云却是力阻自己两个室友挑选《人头饭》的啊。 结果丘禹行却想都不想就快速点好了菜,这让卫刀和纪涛不由怀疑:莫非是白天丘禹行听到了什么消息,却没告诉他们两人。 卫刀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意道:“可陈云不让她俩选这道菜。” “一个女人而已,她说的算什么?”丘禹行很不屑,比起陈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望着旁边的夏朵一讽笑一声,“我们进了这么多次副本,最容易死的就是她们了,昨天出事的也是两个女人。” 夏朵一听着丘禹行意有所指的话牙关咬紧,放在昨天她肯定是要直接骂的,但现在她还借用着卫刀等人的救生舱,所以夏朵一忍住了。 最主要的是丘禹行已经把菜单交给管家了,现在反悔也没用,卫刀和纪涛便无话可说。 更叫他们俩恼怒的是,丘禹行抢菜的行径被所有人看到了,所以接下来众人选菜时都有意遮掩了自己的动作,防止自己的菜名泄漏,被人抢先一步。 卫刀和纪涛就只能瞎蒙,希望今晚他们的运气和昨夜一样好。 他们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丘禹行那席对女生带有偏见的污评,除了夏朵一和戴月以外再无更多人听见,没有引起大家的公愤。 谢印雪坐于主位,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随之才垂眸望向菜单,但却不急着落笔,还抬头看向老管家问道:“管家,要是我们所有人都点到了素菜,会怎样?” 众人闻言霎时顿住了动作——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如果全是素菜,那就没人会出事了。 “不可能。”然而老管家的回答打破了他们所有人的幻想,“这样盛大的宴会,我们怎么会不给诸位贵客准备荤菜呢?” 萧斯宇没忍住,小声吐槽了句:“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谢印雪也道:“一定要有荤菜的话,那出家人怎么办?” 老管家的视线落向谢印雪苍白的面容,问他:“这里有出家人?” 吕朔举起手说:“我可以当场出家。” “我也可以。”萧斯宇不甘落后,“出家人可不能吃肉破戒啊。” 老管家盯着谢印雪得用红带捆住的乌发青丝,又看看萧斯宇那一头时髦的奶奶灰,冷声道:“有头发也叫出家人?” 谢印雪微笑:“我是道士,出家不用剃度。” 吕朔和萧斯宇应声虫似的:“我们也是道士。” “那你们肯定是火居道士,不影响吃肉的。”这下管家也跟着笑了,“更何况昨天你们都吃了。” 吕朔讪讪地缩回手道:“噢,那我还是还俗吧。” 谢印雪其实也不是道士,他就是想知道存不存在众人可以全部点到素菜的可能,然而老管家的话几乎就是在明确告诉众人——每夜都会有荤菜。 相应的……每晚都有可能会死一个人。 因为荤菜是不可避免的。 众人不选,游戏大概也有办法叫众人必定选到荤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第 14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谢印雪垂下眼睫,目光在菜单上扫了一圈,就落笔勾好自己的菜。 柳不花也紧跟在谢印雪之后点了自己的菜,他们俩都没遮挡自己的菜名。 柳不花点完菜后就随意把菜单扔到了桌面上,等待管家过来收走,吕朔和柳不花挨得近,他自己已经点完了菜,不存在抢柳不花菜名的可能,就随意瞥了眼柳不花的菜单。 这一看,吕朔登时脸色大变,再也挪不开目光,忍不住用复杂的目光盯着柳不花瞧。 萧斯宇也不由看了一眼柳不花的菜单,因为他点的菜菜名太醒目了。 柳不花迎着他们的视线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语气淡然的解释:“我觉得这个菜名很有意思。” “但是菜名里有人。”萧斯宇好似在劝人从良般苦口婆心,提醒柳不花道,“可能会有危险。” 现在菜单还没交上去,柳不花还有机会改变心意,如果菜单被管家收走了,那就彻底没办法了。 “我知道。”但柳不花点着头却不听劝,“但我还是想看看。” 萧斯宇:“……” 柳不花顶着这么张面无表情清心寡欲的脸,却说着宛如老.色.批的话,实在让人心情复杂。 萧斯宇和吕朔对视一眼,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们同样想看,因为柳不花点的菜名叫做《裸.体美人》。这个菜名格外惹眼,极其诱.惑,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在场的男人们:“快点我~” 可惜这菜名看上去就像是荤菜,他们可没柳不花这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胆子。 不一会儿,众人就点完了菜。 而厨师们上菜的速度也很快,几乎十分钟不到,就开始上菜了。 这要是放在现实里的饭店,没有人会不高兴,能早点吃上饭谁都开心啊。可在秦府别院中,众人只希望上菜的速度能慢些,这样他们才能多活久一点。 丘禹行是第一个点好菜的,所以这第一盘被端上来的,自然就是他点的《人头饭》。 老管家和昨日一样,每道菜上来之前他都要介绍一遍:“第一道菜是丘先生点的《人头饭》,由厨师阿七制作,请诸位品尝。” 这道菜恰如丘禹行所推测的那样,的确是一人一碗饭——象牙白的圆碗中,珍珠米饭颗粒、清香肆意,微微冒着温热的白雾,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从饭本身来看,这道菜没有任何问题。 “我就说了,没问题的嘛。”丘禹行看到端上来的是普通白米饭后松了口气,捧起碗第一个扒了口饭吃。 纪涛和卫刀面面相觑,严芷咬着下唇盯着这碗饭,眼中打转的除了愤慨的泪水以外,还有些难以察觉的恨,对陈云的,也有对丘禹行的。 她希望抢了她菜名的丘禹行所点的《人头饭》是荤菜,只可惜不是。 而魏秋雨看着这碗饭也觉着有点遗憾,要是自己抢菜名的速度再快些,没有被陈云阻拦,那点到普通白米饭的她就安全了。 坐在她们两人中间的陈云则皱着眉,面上是难以置信和怀疑的神色——她真不觉得游戏会这样好心,可现在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事实,却又这般打她的脸。 谢印雪同样垂眸端详着这碗看似平常的白米饭,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下碗沿和碗身,神情倦弱,如同没有胃口似的用筷子来回拨拌着碗内的米粒,而后抬眸环视众人:饭桌上的十三个人,除了他和柳不花以外都已经尝过米饭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参加饕餮宴,所以大家都知道后面还要吃十几道菜,如果不想被撑死,那么最好一道菜就尝一口,别吃的太多。 而在众人眼中,身为npc的谢印雪一举一动必有其深意,见他迟迟不动筷,丘禹行原本放下的心脏又稍稍被提起几分,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了?”吕朔也小心的问他,“谢先生,你觉得这道菜有问题吗?” 谢印雪没有回答,夹起碗中的粳米放进口中细细品尝,柳不花见他动筷,自己也起筷跟着吃了一口。 众人的目光皆凝在谢印雪缓缓抿动的双唇上。 他今夜没穿昨天那身雪青色长褂,约莫是因为那身衣裳在昨晚救治楚丽时染上了不少血迹,所以谢印雪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不过这他身长褂肩头也绣着枝皓白的梨花,依旧那般栩栩如生,像是真有一杈如雪的白梨花落在他肩头,隐隐可闻清幽梨香。 众人在游戏副本中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活着,虽然小厮们会提供热水给众人洗澡,但换衣服就别想了,夏朵一、卫刀这些老人进来也不会带换洗用的常服,至多带一件羽绒服防止进入极寒境地中没有衣服御寒。 谢印雪出现在内院时众人可是见过他的,那时他身边只有桌椅茶具没别的行李,他如果不是npc,那这一天一身衣裳的情况怎么解释? 他们还听说今天的午饭有厨师给谢印雪加了菜,是一晚香梨甜汤,别人都没这个待遇。 那谢印雪必然只能是npc了。 所以他的话,在众人看来重逾千斤,分量十足。 “我觉得有问题。” 因此当谢印雪说出这句话时,众人的心脏都狠狠跳了一下。 丘禹行吞了吞口水,急切地问他:“问题在哪?” 偏偏谢印雪却放下筷子,不疾不徐道:“这道菜不是我点的,我不做评价。” “那就是没有问题。” 丘禹行却觉得谢印雪在故弄玄虚,为了就是击碎他的心理防线,诱哄他与其做交易。 但他绝不会做与谢印雪交易的第一人——因为他们还无法确定,谢印雪就是摆渡者npc,如果他是这次游戏副本的大boss呢? 退一万步讲,纵然谢印雪是摆渡者npc,与他做交易也要慎之又慎。 为什么? 因为所有和摆渡者npc做了交易的游戏参与者,都没有好下场——他们全都死在了后几次游戏副本中! 与摆渡者npc做了交易的游戏参与者,会在后面游戏副本中被游戏针对,难度直线上升,极易死亡,所以与摆渡者npc做交易只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绝不是生路。 他们将与摆渡者npc有关的所有消息几乎都“大方”的告诉给了新人们,除了这一条。 毕竟他们需要善心又好骗的新人去和摆渡者做交易,换取通关线索,这样他们就能依靠新人换来的这些线索轻松通关。 就算与摆渡者npc做交易会在后面的游戏里死去,但在这个副本中还是可以活下去的,下个副本大家也未必还能撞在一起,届时新人就算发现他们被骗了,也没有机会寻仇。 这就是他们能够通顺利关数次游戏副本的法子。 不过他们要利用新人确认谁才是真正的摆渡者npc为了自己铺路,就不能将这么严重的后果告诉他们,否则新人也会慎重考虑是否要与摆渡者npc做交易,这种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 而谢印雪听着丘禹行仿若拒绝的话语,不知为何忽然笑了,他用手背撑着下巴,抬眸凝望丘禹行道:“我记得你不是新人对吧?” “我有些好奇,你第一次进入游戏,是在什么情况下的呢?” “这和这场游戏无关。”丘禹行冷冷道,但说完他想了想又说,“不过如果你愿意把这道菜问题哪里有问题告诉我,我就跟你讲讲我第一次进入游戏时的事。” “不用了。”谢印雪轻叹一声,“你也说了,之前发生的事,和这场游戏无关。” 话被谢印雪堵了回去,丘禹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还憋屈。 这时老管家催促的声音也响起在众人耳畔:“阿七做的菜品合不合诸位口味呢?诸位是否觉得这菜有哪里不妥?” “我觉得……”丘禹行皱着,额角渐渐渗出汗,盯着面前的白米饭想找出这道菜的问题到底在哪。 是谢印雪在诈他,还是他没看出来? “丘先生觉得有问题吗?”老管家的脖颈转向他,脸上是诡异的怪笑,目光阴冷,“有什么问题?”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问题在哪,我可以帮你。” 谢印雪也在这时开口了,他直视丘禹行的双目,像他刚刚嘲讽那些女生没用一样,语气轻慢,神情不屑,像是在看一只将死的蝼蚁般说道:“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第 15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别说丘禹行本就不想和谢印雪做交易,他就是想,看到谢印雪用这样轻蔑倨傲的姿态和自己说话,也会血气翻涌生出逆反心理的。 所以在旁人看来,谢印雪都这样给丘禹行台阶下了,他却还是没有要请谢印雪帮忙的意思。 高巧在一旁都看急了:“你倒是答应啊,先活下来再说!” 丘禹行拼命摇头:“不,我不需要!” 他不能做第一个交易人,如果谢印雪不是摆渡者,那他和谢印雪做了交易就会死;而就算谢印雪真是摆渡者,他在谢印雪的帮助下能成功离开饕餮宴副本,以后也会因为难度加大而死在别的副本里。 他们一直在等待新人点到荤菜,然后怂恿他们和谢印雪做交易,却不曾想过——如今点到荤菜和被怂恿与谢印雪做交易的人,竟是自己。 还有纪涛和卫刀,他们始终不说话,是不是也想利用自己做探路的第一人?! 凭什么……凭什么纪涛和卫刀能在一旁看戏?凭什么今天第一个点到荤菜的不是这些傻子一样的新人?他绝对不能如他们所愿……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也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丘禹行浑身的神经宛如绷紧的弓弦,可越是焦急,他思绪就转得越发缓慢,找不到那条生路到底在何方。 吕朔和萧斯宇见丘禹行如此固执,都有些不明白了,心中也生出些怀疑:能求摆渡者帮忙活下来的事不是他们自己说的吗?那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丘禹行却依然不肯向摆渡者求助呢? 和摆渡者npc做交易,真是一条生路吗? 丘禹行近乎癫狂的神情落在谢印雪眼中,他缓缓垂眸,望着眼前象牙白的饭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从来都只适用于一部分人。 还有些人,他们越逼近死亡,心中便越会生出无端的恨意,不甘心自己死了其他人却能活下去,非要拉人陪自己一块死,毫不给旁人活下去的机会。 而留给丘禹行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厨师阿七拎着一根像是铁水管的一根东西走到了丘禹行身旁,并且握着铁管高高举起了双手。 “这、这饭……” 丘禹行骇然地盯着厨师阿七,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的问题不能让厨师阿七信服,这根管子或许就要砸到他的脑袋上了。 于是丘禹行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能决定堵一把: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说不好的话必然会死,那不如说没问题,这样的话他还有一半的机会活下去。 昨天夏朵一选到了荤菜没死,或许他也会没事的。 可惜就在丘禹行刚做好决定的那一刹,厨师阿七的铁管已经重重的砸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卫刀和纪涛瞪大眼睛,严芷也一度抛下了杂念,死死拽着陈云的胳膊闭眼不敢看这一幕—— “这饭没有问题!” 丘禹行闭上眼睛,心惊胆颤的尖声喊道。 话音落下之后,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周围也没有任何声音,丘禹行颤抖着睁开双目,便看到厨师阿九手中的铁管恰好停在距离他头顶仅有一厘米的地方。 自己说对了? 丘禹行望着厨师阿七怔怔地露出笑,谁知厨师阿七也弯起了眼睛——他也笑了。 紧跟着,厨师阿七还做了一个所有人,包括谢印雪在内都没有想到的举动——他摘下了脸上铁质的沉重面罩。 而面罩底下,是半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孔:厨师阿七的下半张脸没有鼻子,他长满利齿,像是鳄鱼一样的嘴巴占据了面孔除眼睛以下的所有部位,长满了白色脓包和疱疹的舌头耷拉在嘴巴外,滴滴答答地淌着腥臭的黏液。 这下子,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厨师们说话时声音总是格外嘶哑,否则为什么他们都要戴着那样厚重的面罩呢? 陈云睁大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怕多吸一口这股臭气她的舌头也会变成厨师阿七这样。 但接下来厨师阿七做的举动,却叫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发出惊声高呼—— 阿七把手中的铁管,直直插.进了丘禹行的眼眶中,并像搅拌冰淇淋那样转动翻搅,丘禹行撕心裂肺的惨叫刺得所有人耳朵生疼,可阿七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嗬嗬”怪笑,他从桌上拿起一只碗,然后把里头的米倒干净,将碗抵到铁管下方,丘禹行被搅得稀烂的脑.浆,就这样顺着铁管汩汩流入了象牙白的饭碗内,满满及壁沿,乍望过去如同一碗盛满的米饭。 如此,便是所谓的《人头饭》。 高巧脸色巨变,“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草!我草!!”吕朔和萧斯宇都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叠声骂着脏话,“这他妈是在干什么?!” 严芷和魏秋雨望着这惨烈的一幕早已呆滞得说不出话——毕竟如果不是陈云拦住了她们,或许被阿七这样折磨死去的,就会是她们了。 夏朵一却是冷冷地勾起唇角,露出个笑容。 谢印雪望着满目的血色轻抿唇瓣,神情漠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也瞧不出喜怒哀乐等丝毫的情绪。 厨师阿七仍然对他们爱答不理,抄起装着脑.浆的碗往自己嘴中倒去,舔干净头骨碗中最后一滴血后,他又直接对了铁管吸吮脑浆,像是喝瓶中酸奶般吃得满腹撑胀,末了还打了个饱嗝。 至此,谢印雪终于弄明白了,阿九告诉他那句厨师们的晚饭在子时开始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们都猜错了。 游戏参与者是荤类食材没错,可他们不是自己点出菜式的荤类食材,而是厨师们饭菜的食材!饕餮宴上的荤菜所用之肉虽是真肉,但饕餮宴上出现的荤菜相对应荤类食材,会在子时后被厨师从游戏参与者身上拿走并吃掉。 所以,当“贵客们”点到了荤菜,厨师便可以大快朵颐,反之就得和游戏参与者一样,共同吃素——游戏参与者们的饕餮盛宴,也是厨师们的饕餮豪餐。 这场针对丘禹行的酷刑没有持续太久,在他的惨叫消失后,老管家就让小厮抬走了他的尸体和椅子,吃饱喝足的厨师阿七也离开了,只有原位上残余的一些血迹和白色糊状的脑块,在证明这里曾经有个人死去。 圆桌旁的众人怔怔愣愣的,迟迟无法从方才人间炼狱般恐怖情景中回过神来。 “问题……” 许久之后,卫刀才找回自己声音,他看向谢印雪,颤声问他:“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碗不对。” 谢印雪的目光锁在眼前的盛饭的碗上,屈指敲了敲碗身说:“这碗色泽呈象牙白,是人骨的颜色,且其触感、敲击的声音,也能佐证这是人骨。” “将米倒尽之后,还可见碗壁内有几道线状的裂缝纹样,而这,是颅骨骨缝。” 说着,谢印雪举起自己面前的碗,将碗内的饭粒悉数倒出后朝向众人,大家便因此瞧见谢印雪的碗碗壁内的确存在骨缝。 而他们依葫芦画瓢把自己的碗倒干净后,也同样看到了碗内的颅骨骨缝。 谢印雪目光平静,温声细语继续为众人解惑:“骨缝内有血的腥味,用以盛热饭,腥味便受热意蒸腾散出渗进饭中,你们刚才吃饭,都只吃了最顶上的一口米,可能尝不出饭中这股血腥味,但若多往下多吃些,就能吃出腥味来了。” 这是众人进入游戏后,第一次听到谢印雪说这么长的话,可是他吐出唇齿的每一个字,都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游戏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然而这机会是这样的渺小,又容易错过。 昨天饭刚被端过来还没上其他菜时,高巧就一口气干掉了小半碗饭,后面再吃菜她就撑得想吐。 而今晚大家都知道了后面还有十几道菜,为了腾出肚子,所以众人几乎都只是挑着饭尖上的米吃了一口,连高巧都没多吃,可偏偏就是因为没有多吃,他们没人尝到靠近碗壁那些米中含有的血腥味。 一碗饭掺有血腥味,就是不合格的饭。 丘禹行如果知道饭的问题所在,他就不会死,偏偏他不知道,他也没向在场唯一知道答案的谢印雪请求帮助。 戴月望着谢印雪,突然问他:“你也没多吃,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闻到了。”谢印雪回答他,“血的味道,我很熟悉、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谢印雪又蹙眉捂着胸口咳喘起来,众人这才记起谢印雪似乎经常会咳出些血来,那血腥味于他而言,的确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你既然早知道饭有腥味,那你怎么不救救他?”严芷现在开始质问谢印雪了,怜心大发的模样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明明刚才希望丘禹行点的《人头饭》是荤菜的人也是她。 “我救了。”谢印雪抬眸看了严芷一眼,神色清冷道,“我给了他向我求助的机会,是他自己不要的。” 严芷不依不饶:“那楚丽呢?” “我也尝试着救过她。”谢印雪觉得严芷的话很好笑,他反问她,“你呢?你有尝试过吗?” 严芷不说话了,因为她当时吓得根本不敢出门,跟罔提去找别人来救楚丽,唯有陈云跑出了后罩房向旁人求助。 “我们就不能互帮互助,一起活下去吗?”魏秋雨咬了咬下唇,小声嗫嚅,而这句话其实也是严芷刚才想问的。 吕朔和萧斯宇都会公布他们推测出的线索帮助大家,她们这边也有陈云在出力,再说昨晚谢印雪救楚丽的时候,也没有索取任何报酬啊。为什么到了丘禹行这里,他就要谈代价,可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真是可笑。” 谢印雪闻言终于笑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如纸,刚咳出的鲜血在唇间洇出湿润的殷红,为这抹笑平添几分艳色。 众人的目光不由也凝到了他清冷精致的面容上,下一瞬,他们便瞧见青年用手撑着桌面起身,站直身体时还不稳地晃了两下,他睨望的视线在每一个人面容上逡巡,声音字字句句清晰可闻,扣问众人:“眼下坐在这里的,谁不是快死的人?” “若不是这个游戏,我们本该在昨日进入游戏前就死去。” “如今我们在这里多活的每一日,都是这个游戏给予的施舍,只能接受,不能索取。” 谢印雪冷冷地勾着唇,神情含笑,如波的眸光中似有绵绵情意,精致如工笔细细描勒出的面容如神佛慈悲,连声音都是那样轻柔,可这一切,却偏偏在展露着他无心无情的冷漠:“而我若愿意救你们,让你们可以多活几日,便是我的施舍——” “我若不愿,你们又能如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第 16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入夜后的秦府别院,在分外明亮的烛光映射下没有半分夜晚的阴暗恐怖,反而显得那样热闹。 但实际上,此刻内院之中众人都像是被拔去了舌头般沉寂,无人有胆搭腔。 夜晚猎猎作响的风声吹动着谢印雪的袖角和衣摆,将他油尽灯枯般孱弱单薄的身体勾勒得越发明显,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像是病入膏肓,即要将行就木的病人,却比周遭身穿寿衣仿佛在给人送终的小厮管家们更能震慑得众人噤声不敢言语。 是啊…… 别说谢印雪是卫刀刚进游戏就告诉他们,可以请他帮忙但是却需要付出些代价的摆渡者npc,就算他不是——他只是个普通的游戏参与者,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去救助其他人。 正如他所说的【施舍】。 游戏对他们是施舍,谢印雪的救人的举措,并不是因为他心生怜悯,而是因为他也在施舍。 这个词是如此刺耳,偏偏却又这般贴切,是眼下无可反驳的事实。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游戏对参与者之间发生的任何事都视若罔闻,在阿七吃饱喝足离开后就自顾自的继续上菜:“第二道菜是谢先生点的《火山下大雪》,由厨师阿九制作,请诸位品尝。” 话音才落,那位生着苍色竖瞳的厨师阿九便和端菜的小厮一起从后院朝着众人走来。 谢印雪仍未坐下,双手撑着桌面站立,缓缓抬眸睨向来人。 竖瞳厨师却垂着眼睛,直至走到老管家身旁——在谢印雪正对面站定后他才掀起眼帘,幽沉的眼底像是蓄有万年难融的寒冰,藏尽了无边无垠的淡漠,可偏巧正正迎上谢印雪双眸的目光却平静无波。 “原来今晚为我做菜的——”谢印雪眉尾轻抬,忽地笑了起来,“是阿九你啊。” 谢印雪其实生得极美,是那如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的绝尘之姿,只是他脸色常年苍白,唇无血色,恍若他肩上初春新绽的梨花,才予人一种羸弱伶仃的错觉。 偏生这又会叫每个人见了他的人在心中不禁遐思亵想:他若是唇红颊粉,眸光涟涟,那又该是何等的绝艳之色? 如今谢印雪笑了,眉宇间流动着缱绻温柔,就好似他见到了相思许久的情人,可心思慎密的吕朔却不知为何从他脉脉含情的嗓音中听出了点点森寒的杀意。 而竖瞳厨师听着他的声音,点点头,回道:“是我。” 旁的厨师送菜过来时向来不会多话,就算开口了,说出来的话也无人想听。现下竖瞳厨师虽出声了,且惜字如金,却是在认真回答谢印雪的问话。 说罢,他还代替小厮从红布底下亲自抬出菜盘,不像其他厨师那样直接将菜置于圆桌中央,而是如同独独偏心谢印雪一般,走近青年后把菜放到了他面前。 谢印雪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这盘红白相间的菜品上——《火山下大雪》这道菜名字听着稀奇,实际上就是一堆切成片的番茄上面洒了些许白糖。 他整了整衣袖重新入座,起筷尝了一片沾有晶糖的番茄,凉润的番茄入口芳香柔软,微微的酸度也被白糖中和,连味道都是这样的好,和昨日阿九煮成的珍珠米饭一般臻于完美。 只可惜,是盘素菜。 谢印雪在心中惋惜:毕竟若是荤菜,他就可以确定【你我皆为鱼肉】真正的意思了,虽说素菜于他而言也不是没有挑出错处从而撤菜的途径,但阿九白日里可是为他做了一碗香梨甜汤润喉呢。 所谓吃人手短,拿人手软,更何况那碗甜汤用以润喉的功效确不错。 而众人见谢印雪都坐下动了筷子,就想着或许他方才被严芷、魏秋雨激起的不悦已然翻篇,也都默默的开始品尝这盘番茄。 老管家继续发问:“阿九做的菜品合不合诸位口味呢?诸位是否觉得这菜有哪里不妥?” 因为是安全的素菜,众人也没想过要发表什么评价,纷纷摇头。 但谢印雪却迟迟不曾出声,他用右臂手背撑着下巴,身体略微前倾,面庞微抬,像是示弱又似蛊.惑,以这样的姿态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厨师阿九,倏而从唇间吐出一截殷红的番茄皮。 竖瞳厨师瞧见那抹殷红的刹那,眼底的平静被殊色打破,掀起了一圈名为愕然的涟漪,他滞了几秒后才朝谢印雪伸出右手,青年便将那一截番茄皮吐到他掌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番茄皮被青年抿在唇间许久,它并不冰凉,反而带着稍许温热。 “不错。” 谢印雪睨着竖瞳厨师,终于给出了他的评价。 只是不知道这句“不错”是在夸这盘番茄的味道,还是指阿九对他这样妥帖的伺候。 而谢印雪还如同没玩够似的,眼笑眉舒问住要转身离去的竖瞳厨师:“阿九,我的喉咙依旧有些不舒服,可以劳烦你明日再为我做碗香梨甜汤吗?” 竖瞳厨师在垂花门处顿住脚步,身后是前院阴冷昏暗,他凝望着内院中央浴在明灯银月下的青年,眼底方才漾开的一圈涟漪终于撞壁,回荡起万千波澜,将苍色眼瞳衬得越发幽沉难辨。 他回谢印雪道:“好。”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只有吕朔还在深思谢印雪方才的一举一动,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点什么,因为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谢印雪刚刚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可到了最后,场上也没任何事发生,那谢印雪到底想干什么? 吕朔想不出来。 他本来还想和萧斯宇讨论一下,结果老管家开始宣读下一盘菜的菜名后,他就把这个打算抛之脑后了——因为万众瞩目的《裸.体美人》来了。 众人都想看看这盘菜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搞黄色……哦不,是不是荤菜。 谁知菜被端上来后众人伸头一看:这竟然也是盘素菜! 还他妈是去了皮的油炸花生。 柳不花第一个动筷,他尝了一口,失落道:“就这?” 其他人也想问:就这? “……开心点,起码是素菜。”吕朔拍拍柳不花的肩膀。 萧斯宇也是这样觉得的,毕竟美人可以以后再看,现在还是保住命为妙,他巴不得后面再无荤菜,全部是素菜才好。 不过也许是今晚丘禹行被虐杀的情景已经让游戏满意了,又或许是因为早上吕朔和萧斯宇将自己推测出的线索告诉给了众人的缘故,剩下的游戏参与者们点菜都慎之又慎,所以后面的十道菜上完,都没有再出现过一道荤菜——今晚就只有一盘荤菜,也只有丘禹行一个人死去。 十四个人,如今还剩下十二个。 说实话,这次的秦府别院饕餮宴副本伤亡程度是卫刀参与过的所有游戏副本中,人数最少的一个。 虽然迄今都没有新人试探出谢印雪是否就是摆渡者,也没人从摆渡者npc那交易换取到有决定性作用的通关线索,可这一批的新人天资都很高,男的聪明譬如吕朔、萧斯宇,女的慎重如陈云,连大大咧咧热心好善的高巧都极为好运,这些新人还直接推出了不少有用的保命线索,反而是他们这些老参与者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夏朵一撑到饕餮宴结束就再也忍不住伤口的疼痛,脸色难看满额冷汗的伏在桌面上,又是戴月叫了高巧、吕朔帮忙,将她抬回西厢房去的。 谢印雪目送他们离开,自己也起身慢步走向正屋。 柳不花跟在谢印雪身后,听着青年淡淡的说了一句:“带皮的番茄可真难吃。” 倘若吕朔还在这里,那么听到谢印雪这句话的他,一定能弄明白谢印雪在宴席间的杀意从何而来——厨师阿九做的那盘《火山下大雪》其实根本就不合谢印雪的口味,但他什么都没说。 如果谢印雪说了,这盘菜或许就会被撤下去。 至于撤菜的结果,谢印雪推测是:死。 不过死的不是游戏参与者们,而是厨师。 在秦府别院中,厨师们可以将“贵客”当做食材杀掉,那秦老爷所宴请的“贵客”,自然也可以因为吃菜吃得不尽兴,肆意对厨师下手——只要理由能叫众人信服,无论菜品是荤是素,撤菜之后都逃不了“死”的结局。 这样,才能解释那句:【你我皆为鱼肉】。 但在谢印雪看来,任何猜测未经证实,那都有可能会被推翻,所以他今晚是打算挑个厨师试试撤菜的真正结果。 谁知只有丘禹行点到了荤菜,旁人都没点到。 这些人没有遇险,便不会向谢印雪求助,而谢印雪想着那个竖瞳厨师又是为他炖甜汤,又是给他透露这么多消息,自己如果翻脸不认人撤菜杀了他,那未免也有些太渣了。 他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也不是卸磨杀驴的大恶人。 于是谢印雪最终决定:还是等明日再挑个看不顺眼的厨师下手吧,虽然从阿七的“尊容”来看,这些厨师长得应该都挺丑,没一个他能看得顺眼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第 17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饕餮宴副本进行到第三天,十四个游戏参与者,死二残一。 而剩下的人中,纪涛和卫刀苦心营造的“可靠前辈”形象随着丘禹行的死去毁于一旦,新人们对于他们一开始表现出的好心,由感激到只剩下忌惮与警惕同存;陈云宿舍三人虽然活动还是在一块,却也已是貌合神离;夏朵一双腿被废,这里又没有轮椅,出了西厢房后的所有行动几乎都需要在戴月或是高巧的帮助下进行。 但这样的情况,似乎反而比一开始众人抱团,和谐相处的情形更要符合求生游戏的背景。 所有人中,唯有谢印雪一人对今日格外期待。 所以今早睡醒后,谢印雪就立马用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檀木桌上画出一件胭脂色长褂换上——他鲜少穿这样的浓艳的颜色,一般他只会在些大喜的日子穿:比如干儿子结婚、侄女过七十大寿……今日于谢印雪而言,虽说不是个顶好的日子,可抵不过他心情好啊。 最重要的是他有好多事要干。 因此当谢印雪神采奕奕,光艷稠丽的走出正屋,出现在天色晦暗内院中的霎那,众人皆被这占满双目的旖旎暂时夺去了神智,不由心驰意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谢印雪一天换一件衣裳穿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也会穿着这样明媚的颜色,就仿佛一束银月的柔光拨开重重叠叠雾霭现身于众人眼前,莹莹照亮整座内院。 他们盯着谢印雪神性与冷情交织,在红衣辉映下仿若也多了几分血色的面容,只觉得这人大概也只会在如此光怪陆离,不似人间的地方出现,于凡世难寻。 “走吧。” 谢印雪向落后于他半步站立的柳不花说道,对于周围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全然不在乎,因为这正合他意——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看,他谢印雪的本事。 说罢,谢印雪便将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横在身前朝天光灿烂的前院走去。 大概是他们去的时间还早,现在前院里就待着个厨师阿九,他睁着眼睛面向太阳而立,站于菜园子旁边,又在和菜园里的菜一起晒太阳。 普通人这样直视烈日眼睛恐怕早就瞎了,就算不瞎,也会眼红流泪,但当阿九转过身朝他望来时众人才发现,阿九的眼睛没有任何发红的迹象,只是细长的竖瞳缩得更窄了,将这人原本就阴气森沉的双目,衬得越发冷漠凶戾。 剩下的游戏参与者跟在谢印雪之后陆陆续续迈入前院,其余厨师像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依次走出了厨房,围在菜园子旁边如同看待宰的牲畜般望着他们。 谢印雪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次第划过,缓缓勾起唇角,抬手后却是招来个小厮给他端椅子,坐下后蹙眉轻咳不止。 众人见状以为谢印雪又和昨日一样,要当最后一个挑选食材的人,便面面相看,想着今日谁先第一个进去——昨晚阿七摘了面罩吃人脑浆的画面冲击力度太大,他们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再加上如今厨师看他们的目光已是不加任何掩饰,全然赤.裸.裸的垂涎,让大伙儿都有种一旦过去,就会被厨师盯上,会在今晚的饕餮宴被虐杀吃掉的错觉,因此都顿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不敢做这个去选食材的出头鸟。 不过谢印雪咳了片刻便好些了,他眼睫柔顺地低垂,左手捂着心口,右臂微抬,随手指了一个厨师道:“我有些不舒服,能请您帮我倒杯热茶来吗?” 高巧瞧着谢印雪头也不抬就随意选人的动作,抓了抓脑袋问:“他在点豆豆吗?” 她女儿平时出门不知道要穿哪件衣服的时候就会点豆豆,点到哪件穿哪件。 吕朔同样觉得很像,但倒茶这种事交给小厮不就好了吗?找厨师的话会被拒绝的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被谢印雪点到名厨师眼瞳正常,不是那个生着苍色竖瞳的阿九,又因为戴着厚重的面罩,实再叫人分不清这是除了阿九以外一到十四里的哪个厨师。 他阴鸷森然,像是黏液般滑腻的眼神往谢印雪身上一扫,随即便冷冷拒绝道:“我不是小厮,只负责给你们做饭而已。” 谢印雪大概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先前他只是轻咳,现在却开始剧烈的喘咳,听着就让人有些心急,生怕他下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死了。 柳不花在旁边给他拍着脊背顺气,等到谢印雪终于停下咳喘时,他的双颊甚至都因为缺氧而泛起了一层浅淡的薄粉,衬着他水光涟涟的柳叶眼,真应了那句话——举动容止,顾盼生姿。 “你是哪个厨师?” 谢印雪掀起眼帘,目光寸寸下移,落在他的面罩上。 那厨师寒声道:“阿二。” “噢,是前天给楚丽做菜的那位啊。”谢印雪缓过了气,斜斜地靠着椅背,身姿是弱不禁风单薄,他笑了笑又说,“你的手艺很好,比昨夜的阿七强,我可以请您在饕餮宴会为我做菜吗?” 谢印雪的邀请总是这样骇人不说,他还拉踩了昨夜生吃人脑的阿七,众人即便知道他有可能是NPC,闻言也还是情不自禁朝他望去——这个厨师阿二就是前天杀了楚丽的人啊,谢印雪现在又是邀请他在饕餮宴上给自己做菜,又是暗讽阿七手艺不好,此举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每道菜负责的厨师是抽签决定的,我做不了主。”而阿二盯着谢印雪看了须臾,忽地也笑了,“不过前两天的食材还有剩些,如果谢先生您真想吃我做的菜,那我可以和十三换班,今日正午给你们做虾片吃。” 陈云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楚丽的尸体被抬走后就失踪了,阿二口中所谓的食材,不知是否就是她的尸体。 “我那边食材也有剩。”厨师人群中又有一位开口了,听声音和话音,似乎就是被谢印雪嘲讽的阿七,“您若非要——” 谁知谢印雪还没听完阿七的话,就直接敛了脸上的笑,他微微昂首,姿态轻慢倨傲,目光淡漠,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睨着阿二说:“让你倒个茶也不行,在饕餮宴上为我做菜也做不了主——” “那你可是真没用啊。” “……” 整个前院是死一般的沉寂。 阿二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谢印雪,像是完全不明白青年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参与者,哪来的胆子骂他没用? 另外一边真正普通的游戏参与者们,也在瞠目结舌地望着谢印雪,震惊于这人恣睢狂妄起来简直敌我不分——他不是摆渡者npc吗?怎么昨天喷了游戏参与者们不够,今天又喷厨师npc们,是不是明天他还要连管家和小厮们一起喷? 谢印雪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至于你——” 他在骂完阿二就蔑视向阿七,眸光清湛的柳叶眼中是满目的鄙薄,轻慢冷笑道:“手艺那样烂,连阿九都不如,我没和你说话,你就别急着出来丢人现眼了行吗?” 好家伙!又拉踩一个阿九! 青年那一身如胭脂的艳色,即便踏入阳光明媚的前院也不曾暗淡分毫,肆意又张扬,这会儿别说是游戏参与者齐齐看呆,连厨师们也都被谢印雪骂懵了。 他们在这一瞬甚至觉得青年胭脂色的长褂上绣的不是梨花,而是刺目的“你们都是废物”几个字。可即便眼前的病体单薄的青年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孬种,有本事就来砍我”的嚣张气息,他们也拿谢印雪没辙。 因为辱骂厨师,并不算在触犯死亡条件以内。 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给谢印雪穿小鞋,问题是谢印雪这猖狂的样子,恐怕巴不得他们先挑事吧? 而谢印雪呢? 他欣赏着众厨师对他无可奈何,仅能咽气吃瘪的模样,只觉得此景赏心悦目,令他身心愉悦,万分畅快。 高兴了须臾,谢印雪又眉眼含温柔,笑意盈盈的望向苍眸而立的男人。 谢印雪终于要对阿九下手了?众人心想。 吕朔神情复杂,小声和旁边的萧斯宇嘀咕:“谢印雪这是要把所有厨师都骂一遍吗?” “阿九,还是你手艺好,也贴心,我最喜欢你了。”结果谢印雪转头却对阿九说,“可以请你陪我一起挑选今日的食材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第 18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前院的气氛再一次陷入诡异的肃静。 因为众人都看傻眼了——这不对劲啊,谢印雪不应该像骂阿二和阿七那样,把阿九也喷得狗血淋头吗?怎么到了阿九这里,谢印雪就开启了表白模式? 但连被谢印雪“表白”的阿九也沉默在原地,被谢印雪忽如其来的“表白”弄得莫名其妙,他邃深难测的苍眸盯着青年看了许久,像是也想弄明白他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可惜青年凝白的面容上,只有面具一般的温柔和浅笑,似乎只有当他不笑了,旁人才可从那被羽睫微敛的双眸中窥出这人些许真实情绪。 于是竖瞳厨师拿起一个菜篮送到谢印雪面前,表示他同意了谢印雪的要求。随后又侧过身体做出邀请的姿势,喑哑低沉,同样也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自面具下传来:“谢先生,请——” 谢印雪昨日进菜园把里面转了个遍,今日却是迈了两步后就在栅栏门口处的水缸旁站定,然后问身边的男人道:“这里有雪吗?” “血?”竖瞳厨师睨了他一眼,“什么血?” “是雪,不是血。” 谢印雪转过头,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在看向阿九时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熠熠晃晃的晨光便因此这样落入了他的眼中,好似碎芒浮在寒冰融化后聚成的水中,满目的星河。偏偏这样一个仿佛风月玉露凝成的美人,出口的字字句句都如刀似剑,直往人心上扎:“谢印雪的雪,你最讨厌的雪。” 此言一出,旁听的游戏参与者们顿时露出的恍然大悟的神色——果然,谢印雪不这样狂妄,他就不是谢印雪了。 而竖瞳厨师在听到他这般挑衅自己的刹那,细长的瞳孔果然缩得更紧了,眸底似有风雪凝聚,只待一场倾泻的时机,便要挦绵扯絮,雪虐风饕地席卷而来。 他寒声道:“没有。” “没有?”谢印雪反问了一句,随后俯下身从脚旁的水缸中掬起一捧清水。 再一眨眼,那捧澄澈透明的水便在谢印雪掌心凝为一簇白寒的新雪,于阳光下散着幽冷的霜雾,谢印雪仰着莹白的面庞,依旧是那样柔弱安静的姿态与神情,将雪捧到竖瞳厨师面前道:“这不就有了吗?” “雪水清冽净凉,用来做凉菜挺不错的,我很喜欢。”青年喋声不休,似乎是刻意冲着要激怒男人而去似的,“所以我昨晚才点了带‘雪’字的菜,却没想到竟是阿九你给我做的。” 至此,男人像是终于被谢印雪惹怒了似的,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钳住谢印雪的左腕,捏得他腕间的梨花银镯扭曲变形,也将他手腕攥得发红,怒极反笑,哑声嗤道:“没办法,我们无法选择为谁做菜,都是抽签决定,但我却偏偏抽到了谢先生——” 竖瞳厨师靠近谢印雪,犹如实质般冰冷的目光在青年细腻脆弱的脖颈上流连,眼底是不加掩饰想要将其折断的欲.望,然而他再次出声,却像是学了方才的谢印雪,不按套路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谢印雪:“……?” “你我如此有缘,也不枉费谢先生这般喜欢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他靠近,下一瞬,谢印雪就感觉男人脸上厚重的面罩贴上了自己的脖颈——倘若没有这层寒铁的阻拦,男人的唇齿恐怕已经咬了上来,又或者会像是细尝佳肴般,先认真舔.舐品味一番,再肆.意凌.虐。 如雪森凉的感觉自交碰触及的地方蔓延开来,阿九兴.致高.涨嗓音在谢印雪耳畔低语:“今晚,我会继续为谢先生您做菜。” 谢印雪不太笑得出来了。 他抿平唇角,微微蹙眉道:“……哪个厨师负责谁的菜品,不是抽签决定的吗?” “是。”结果竖瞳厨师笑得却更畅快了几分,“不过抽签的签筒在我这。” 言外之意,他可以出老千。 谢印雪:“……”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谢印雪吃瘪。 谢印雪觉得自己好像玩崩了。 阿二刚才说哪个厨师负责谁点到的菜名是由抽签决定,可万一他在说谎呢?谢印雪对此抱有怀疑,所以他想再找个厨师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再好不过;如果是假的,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叫阿九自觉些离远点,毕竟他今晚绝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谁知结果竟是如此。 谢印雪紧紧盯着眼前的生着苍色竖瞳的男人,阿九却已抽身离开,不仅放开了他的手腕,还俯身为他仔细整理衣衫和袖角,但在男人挺直脊背的刹那,谢印雪长褂肩头的白梨花绣线却无端绽线勾丝。 “您昨晚要的甜汤,我一会就为您送去。” 竖瞳厨师拎走谢印雪手里盛雪的菜篮,留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回到正屋的谢印雪默然坐在黑檀木椅上,须臾垂眸望向自己右肩走线散乱的梨花,那些花瓣就像是被蹂.躏磋磨过的碎雪,半融不融落在淤积的烂泥上,再无新雪的白净,只剩下泥泞和肮脏。 柳不花不在屋内,他抬起手,正要梳理杂乱的绣线,只是指尖还未触碰到银线,正屋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谢印雪眼睫未抬,轻声说:“进来。” 用水.嫩多汁的梨肉熬出的甜汤香味先来者一步踏入屋中,溜至谢印雪鼻间时他便笑起,询问来人:“阿九来送香梨甜汤了吗?” “是雪梨甜汤。”阿九低哑熟悉的声音没叫谢印雪心中掀起丝毫波澜,但是他说的话,却让谢印雪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哦?”谢印雪不解,“可你不是……” “但是谢先生很喜欢雪。”竖瞳厨师微微俯身将托盘里的雪梨甜汤放在谢印雪手旁的桌面上,却不急着起身,而垂目直勾勾望着檀木椅上的青年,“您是府中贵客,一切自然要以您的意思为重。” 这些好似恭维的话语果然叫青年露出了笑颜,可他接下来却问:“那你呢?” “我听说别院里住着一位秦老爷的故友。”谢印雪站起身,起身绕着阿九走了一圈,目光在他高大的身体上巡弋,“阿九,你在这里当了多久的厨师,你知道秦老爷那位故友是谁吗?” 阿九不答反问:“谢先生是想请那位故友帮您什么忙吗?” “我不需要。”谢印雪负手走回椅前重新坐下,“我有阿九不就够了?。” 他舀起盎中的一勺甜汤,送入口中:“多亏阿九的甜汤,这几日我咳疾已好了许多,你这般贴心,整个秦府别院中我最喜欢你了,又何须他人?” 如果吕朔在这,他势必要问一句到底是谁在给谁灌甜汤? 谢印雪满口的“甜言蜜语”就没歇过,而且还有PUA的嫌疑,这不?他又故技重施,话音才落又紧跟着讽道:“你那么喜欢给我做菜,愿意来我家当厨子吗?” 似乎只要不提“雪”字,阿九的脾性和耐心就格外好,他也笑了:“谢先生待人这样和善,如果真有机会,我自然求之不得。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为您和其他贵客准备今夜的饕餮宴。” 说完,阿九后退几步,垂眸朝谢印雪道别:“改日再陪谢先生闲聊罢。” 谢印雪未做表态,静静地望着男人离开。 柳不花在阿九回到前院后才踏进正屋,为谢印雪沏茶。 谢印雪睨着汩汩入杯的茶水,淡声道:“他就是摆渡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第 19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柳不花闻言倒茶的动作霎时停住,有些愣神的朝谢印雪看去。 “您确定?” 谢印雪举杯抿茶,勾唇道:“他自己告诉我的。” 阿二没有说谎,他说哪个厨师负责谁点到的菜名都是由抽签决定——这句话,是实话。 包括阿九在内都再次重复肯定了这一消息。 可是阿九随后又说,签筒在他那里,言外之意是他拥有直接选定为谁做菜,做哪道菜名的权利,还有被谢印雪打断了话语没有将话讲完的阿七,似乎也有要说晚上的饕餮宴可以动手脚的意思。 这几句话乍一听会让人误以为阿二是在说谎,可偏偏阿九来给谢印雪送甜汤时,又说了一句——【您是府中贵客,一切自然要以您的意思为重。】 “贵客”是个身份,是秦老爷之下地位最高的人,事实上他们这些游戏参与者在这个游戏副本中的地位也出奇的高,除了夜晚的饕餮宴以外,秦府别院里没有任何危险。 因为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贵客”。 但府中的“贵客”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位“秦老爷的故友”。 毫无疑问,这位“故友”的真实身份肯定就是摆渡者npc,他的地位,也一定要比其他“贵客”都高,否则管家也不会说出【诸位若是碰上了难以解决的困难,可以向他求助】这样的话。 那么,可以随意给贵客送固定三菜一汤以外的其他食物;拥有可以肆意决定自己抽签做哪道菜,为谁做菜的权力;且从众游戏参与者入府至今就在以各类暗示告知谢印雪通关线索的阿九,其种种行径,无一不在证明他就是秦老爷的故友,也就是那位真正摆渡者npc。 如今谢印雪仔细复盘回忆整个过程,唯一弄不懂的就是这位“秦老爷的故友”阿九,为什么要这样帮助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与坏。 他尝试救楚丽、挑衅众厨师、毫不避讳众人展现自己的本事,都是为了叫众人相信,自己是摆渡者npc,好让这些人走投无路时会向自己求助,与他做交易。 那么阿九呢? 游戏三天,第一天,他就告诉谢印雪:所有进入过菜园子里的东西都是食材,无论是游戏参与者还是厨师。 第二天,他又挑明:厨师可以通过点到荤菜杀了游戏参与者,而游戏参与者也可以直接通过撤菜杀了厨师,并且就因为这一消息,他由于做了没去皮的番茄,差点把自己都给折了进去。 现在是第三天,他自曝了自己的身份。 阿九透露给自己这么多线索,又是为了什么? 谢印雪想不明白,但是他清楚,答案在今晚必定会被揭晓。 而正屋之外,其他人的心绪也并不平静,吕朔和萧斯宇都没回屋,他们趁着前院天色还好就留在菜园子旁边,仔细观察着院子里的各种蔬果菜植。 陈云也没回去,她们宿舍早已不是刚进游戏时的那个宿舍了。 严芷和魏秋雨互相提防,之间气氛滞凝得令人窒息让她难以思考,陈云需要一个较为安静的地方整理思路,就也留了下来,顺便看看菜园子里有没有其他线索。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吕朔偷偷觑了一眼留在菜园子里没回厨房晒太阳的阿九,自觉地拉着萧斯宇远离他,走出几米远后才开始讨论,“昨晚丘禹行宁愿冒险尝试撤菜,都不愿意向谢印雪求助,结果最后死了,这何必呢?” 萧斯宇也点点头,眉宇间满是担忧,附和道:“并且他好像很抗拒——不,是很害怕与谢印雪做交易。” 吕朔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他不由怀疑:“难道摆渡者npc提出的代价,十分沉重?” “就算真是这样,只要我们不和谢印雪做交易也不会出事。”陈云却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担忧的,毕竟解决的方法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 不交易,就不会付出代价。 她也从没想过要去和摆渡者npc做交易从而换取活命的机会,因为陈云认为,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就不会居安思危,总想着无论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反正最后可以向摆渡者求助——可这才是求生游戏的第一关。 据卫刀所说,摆渡者的身份在每个游戏副本中都不一样,他们这次能这么容易的认出谢印雪,下一个副本却未必可以。 所以楚丽出事那天晚上她第一个跑去求助的,是卫刀他们,而不是谢印雪。 只可惜,谢印雪也无力回天…… 陈云眸光微暗:留给她们成长的时间不多,在碰上更难的困境之前,她一定要能够坚强到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朋友们。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只有挑到素菜菜名才可以避免死,那我们未免也太被动了。”她攥紧自己的拳头,皱眉道,“或许还有别的活命办法,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没错。”萧斯宇朝陈云投去赞许的目光,很佩服她这样一个女生能快速适应这里不说,思维运转能力也不比他和吕朔差,甚至要更加清醒理智。 最难得的是,陈云理智却不冷漠,她明知道在求生世界中半夜出门可能会有危险,可她为了救楚丽还是出去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剩下的那条生路或许就是撤菜。”吕朔叹息一声,“可问题是,谁能保证撤菜一定会成功呢?” 如果说出的理由不能叫厨师们信服,那么等待他们的结局,就是昨晚丘禹行的下场。 萧斯宇语气沉重:“到了晚上,大家集思广益吧。” 事实上昨晚那道《人头饭》如果大家检查的再仔细些,被掩埋藏匿在米饭的骨缝也不难发现,可关键就在于众人都以为那是素菜,就没多想。 丘禹行更是觉得谢印雪在诈他,丝毫不信谢印雪说的话——就连其他人也是半信半疑的。 毕竟那碗饭看上去太正常了。 也不知道今晚的菜名会是怎样的,游戏又会暗藏怎样的杀机,来结束他们的生命。 陈云抬头看向光线昏沉晦暗的内院:“希望我们都能……顺利地离开这场游戏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第 20 章 子时不约而至。 天穹之上无星无月,似乎也在告诉众人,今晚是个难眠的肃杀之夜。 谢印雪是第一个在饕餮宴圆桌旁坐下的,紧跟在他身后的必然是柳不花,而他们坐下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过来。 毕竟在场的人,除了谢印雪和柳不花以外大概都对这张桌子有心理阴影了——昨晚丘禹行的死状太过惨烈,他们坐在这里,几乎还能看到他破碎稀烂掉在桌面和椅凳上的脑块。 光是这么一想,饕餮宴还没开始众人就感觉自己已经要吐了。 谢印雪却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椅子上,见人都到齐了就像是迫不及待般,立马向老管家问话:“今晚的菜单呢。” “稍等,老仆这就给诸位送上来。”老管家躬身嗬嗬笑着,从小厮手里取过鲜红似血的菜单,送到众人面前。 纪涛握住菜单的一瞬,就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张被水浸湿的凉纸巾,下意识地嘀咕:“今天菜单怎么黏黏的?” “……是血吗?”而另一旁的魏秋雨则望着自己捏了把菜单后就沾上红色液体的五指,颤声问道。 陈云将菜单凑近鼻尖闻了闻,悚然说:“好像真的是血。”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菜单本身给吸引走了,就没人再关注菜单上面的黑字,不过仍然得排除谢印雪。 因为此时的谢印雪面无表情捧着菜单,看的十分专注: 【今日菜品—— 《阿九为最喜欢他的谢印雪做的菜》 《这才是阿九为谢印雪做的菜》 《阿九与谢先生深夜の私房菜》 《它们都不是,我才是阿九为谢印雪做的菜》 ……】 谢印雪:“……” 有病? 他不就骂了几个厨师,游戏至于这样搞他吗? 另一边,其他游戏参与者也终于发现了今夜这张菜单别的特殊之处:“菜单上怎么那么多谢印雪的名字?” 纪涛话音才落,所有人的目光便从菜单移到了谢印雪的面庞上,毕竟三十多道菜名,近乎有一半都带着谢印雪的名字。 大家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谢印雪微笑,声音温柔:“我脸上有菜名吗?” “没有。”吕朔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但是菜单上有你的名。” “……” “你胆子挺大啊。”萧斯宇赶紧拽了下吕朔的袖子,都想问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谢印雪的话摆明是叫他们老老实实看菜单,别看些有的没的。 “别骂了别骂了,我这就点菜。”吕朔抱着头求饶,说完赶紧在菜单上勾选了自己看中的菜名。 “《青龙过江》?”高巧凑过来瞄了一眼,然后疑惑道,“龙是动物吧?之前不是说我们最好别点动物吗?” “这道菜没关系,因为动物是‘青龙’,而没有什么动物的肉是绿色的。”吕朔并不藏私,认认真真地给高巧解释了,“如果他们真的弄出了绿色的肉……那玩意看着就没食欲,肯定可以撤菜。” 绿色的肉是真的魔鬼,吕朔记得有张网络搞笑图片就是有个博主用七喜做可乐鸡翅,结果做出来了绿色的鸡翅,见过的人无不惊呼黑暗料理。 所以《青龙过江》如果是道素菜,那大伙都可以安然无恙,如果是荤菜,吕朔也有退路可走。 高巧听完恍然大悟,暗暗记下了这个技巧,打算学习一下,可惜菜单上已经没有这么好的名字了,她只能挑着看上去出现荤类食材可能性较为低的菜名。 柳不花举着菜单看了一遍,忽地眼眸亮起:“这菜名有意思,我要点这个。” 萧斯宇和吕朔闻言立马探头过去,想见识见识今晚柳不花会点什么菜名,结果看清他今晚所点菜名的名字后,他们俩顿时面露失落,吕朔说:“这个菜名明显没昨天的有意思啊。” 柳不花点的是《火辣辣的吻》,如此平凡朴素的菜名,怎能和昨晚的《裸.体美人》相提并论? 然而“一意孤行”的柳不花向来听不进别人的劝:“没关系,随便点点就行了。” “你不怕点到荤菜吗?”卫刀闻言终于忍不住问他。 “有什么好怕的?”柳不花满不在乎,将菜单交给一旁的小厮,“我干爹在这,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纪涛也问他:“你们俩是一起进游戏的?” 柳不花如实点头道:“是啊。” 他承认的这般痛快,卫刀和纪涛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们之前参与过的其他游戏副本也不是没见过摆渡者npc,可摆渡者的身份向来隐蔽,难以认出。 虽说倒也不是没有像谢印雪这样狂妄嚣张的npc,但他们的身份往往都不是摆渡者……而是打着摆渡者幌子杀人的鬼怪boss,所以这类npc蛊.惑并与之做了交易的游戏参与者,不用等到去往下一个副本后才因为游戏难度提高归天,还在这个副本时就直接会暴毙。 最主要的是,谢印雪旁边还跟着一个柳不花,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伙的,可是摆渡者npc只有一个,这也是他们迟迟不敢确定谢印雪身份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位于舆论中心的谢印雪现在也很烦恼。 他头一次觉着自己的名字看上去很烦,但让谢印雪点那些带着他名字的菜名,也必然不可能。 于是谢印雪提笔,点了道目前比较符合他心境,名为《心痛的感觉》的菜。 虽说现在这局面倒不至于令谢印雪心痛,可是心烦是真的心烦,都烦到谢印雪又开始闷咳了。 他一声声急.促,像是喘不上气的低咳落在人耳中,也叫众人忍不住跟着他一块心焦起来,烦忧自己今晚所点的菜名,是否安全。 其中以严芷最甚。 因为她很怕这张沾血的菜单,从她捏住菜单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被双无形的鬼手攫住了般心慌意乱、坐立难安,等大多数人都选好了菜名后,她才赫然发现,这张菜单上能供她挑选的菜名不多了。 因为今晚的菜单实在太奇怪了—— 菜名共三十四道,除了十五道全是和谢印雪名字相关的以外,竟然多了几道看上去很寻常的菜名:《炖鲫鱼》《辣椒炒肉》《卤牛肉》…… 这些菜名放在现实世界中,都是很普通的菜名,但在这里它们却不能点——这些菜名全是荤菜,点它就等于自杀。 带谢印雪名字的菜也不能点,白天他一连骂带讽招惹了三个厨师,估计现在阿二、阿七和阿九都很想弄死他,所以这些菜名和引.诱鱼儿上钩的饲料有什么区别? 种种情况排除下来,看上去比较安全的菜名严芷根本选不出来。 偏偏她烦忧之际,陈云和魏秋雨对话的声音还屡屡拉扯着她的思维神经—— “陈云,你觉得我选哪个菜名比较好啊?” “这个吧。”陈云在菜单上给魏秋雨指了个菜名,“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建议,要不要选还是看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1 章 陈云给魏秋雨指的菜名是《亮晶晶》。 “好的,谢谢你啊,我再想想。”魏秋雨伸头看了一眼,便和她道谢,看上去却没有立刻要选的意思。 严芷见状便也凑过去问她:“陈云,你也可以帮我看看,我点哪个菜名好吗?” 结果魏秋雨在严芷靠近过来的时候就马上在菜名《亮晶晶》上打了勾,并将其交给小厮,像是怕菜名被严芷抢了去似的。 这一幕落在严芷眼中,她动作便骤然停住。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陈云也无可奈何的叹气,为了防止这两人吵起来,她赶紧和严芷说话转移她们的注意:“严芷,我觉得这个菜名是安全的,你看看吧。” 菜名是生死攸关的事,自然要比魏秋雨重要,严芷听见陈云说她选好了菜名,就无暇再去管魏秋雨的事,跟着陈云去看她帮自己挑的菜名。 “……关公战秦琼?”待严芷瞧清陈云用笔尾抵住的菜名后,眉头就倏地蹙紧了,声音里除了疑惑以外还有稍许不虞,“菜里面有两个人名啊。” “对的,但是没关系。我觉得这道菜还是很安全的,因为有句话,关公战秦琼,一个红……” 陈云耐心地给严芷讲解自己帮她选这道菜名的原因,只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严芷打断:“陈云,你选的菜名是什么呀,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陈云闻言愣了两秒,但是她没多想,点头答应了,笔尾滑向另一道菜名,“我想选的菜名是这个。” 陈云给自己选的菜名叫做《鸿运当头》。 鸿运当头这个成语指某个人即将面临好运气,是个非常吉利漂亮的词语。 严芷定定的望着这个菜名,须臾后忽然对陈云道:“既然你说刚刚那道《关公战秦琼》是很安全的,那不如你选它吧?我选这个《鸿运当头》。” 谁知陈云却变了脸色,面露犹豫之色,最后还是摆手道:“不,不行,这个菜名……不太安全。” 然而严芷却不信她的话——如果这个菜名真的不安全,那陈云为什么要给自己选?哪有人会故意选不安全的菜名啊? 偏偏在这时,魏秋雨也过来掺和了一脚,她倒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用艳羡的目光盯着那道《鸿运当头》的菜名,状似无意的喃喃了一句:“还能改菜名吗?” 谢印雪闻言抬眸,眉梢轻挑朝魏秋雨望去。 而陈云听了魏秋雨的话,也登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朝她看去。 “没关系啊,既然这个菜名不太安全,那就让我来选吧。”严芷就在陈云转头没注意的那一刻,提笔在《鸿运当头》菜名上画了勾,并将菜单交给小厮,动作快速得让陈云来不及阻止,她最后还说,“陈云你选那个安全的《关公战秦琼》吧。” 这句话一出,陈云不选那道《关公战秦琼》都很难收场。 “你们——” 陈云才开口讲了两个字,便再也无话可说。 她不知道是该说魏秋雨故意激严芷上当选那道菜名,还是骂严芷太蠢或者说连对她这点信任都没有,觉得自己会让她选不安全的菜名。 高巧和她们同住一屋,从一开始被整个宿舍的人下意识排外,到现在看着这一个宿舍还剩下的几人同室操戈,支离破碎,同样也无奈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们几个女娃子还闹什么内讧嘛。疯咯吗?” 三个女生皆缄默不语。 夏朵一冷冷地勾起唇角,意有所指道:“毕竟老人们给新人们做了好榜样啊。” 丘禹行死后,卫刀和纪涛就把借给夏朵一的医疗舱收回来了,毕竟新人们已经不再相信他们是“可靠的前辈”了,所以他们也不必再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而他们两人虽说没有严芷魏秋雨之间那样裂隙大得几乎成直接吞个陈云进去,但是稍微细心些,也是绝对能够发现的。 现在两个人的交流已经变少了,在不确定新人是否会与谢印雪做交易的情况下,他们对彼此也有些警惕——就怕被兄弟背刺,抢走了安全菜名。 不过眼下见严芷陈云几人为菜名起了争执,纪涛和卫刀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纪涛给三个女生出“主意”了,他说:“没关系啊,就算菜名有问题,你们也可以找谢印雪帮忙,他一定有办法救下你的。” 这句话谢印雪倒是爱听,他朝纪涛笑了笑,随后望向陈云、严芷和魏秋雨一行人,轻柔和煦道:“没错,何事都可以找我帮忙。” 主位上的青年身形清瘦孱弱,被宽阔的胭脂色长褂裹住,肩头的一枝银绣梨花已无早晨的凌乱,又恢复了盛绽的姿态,而他原本苍白的面容在今晚灯火与红衣的交相辉映下虽多了几分血色,却也是一副出尘离俗,凡人难以触碰的世外之人模样。 在这种求生游戏里,谁不是时时刻刻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挣扎着找寻生路? 偏偏谢印雪却是个例外,日日锦衣华服,瞧见哪个厨师不顺眼就肆意训斥一通,末了还能叫厨师乖乖给他加餐送甜汤,常伴其左右受他庇护的柳不花,面对人人惧怕的荤菜也能说出“随便点点,不会有事”这样的词句,仿佛他才是这座宅子里人人畏惧,掌握生杀予夺大全的秦老爷。 所以自别人口中讲出像是诳语的话,由谢印雪来说,就像是言出必践的承诺。 而严芷和魏秋雨也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用纪涛提醒,她们都是这样打算的——反正如果她们真的点出了荤菜,直接找谢印雪帮忙不就行了?丘禹行要不是不肯向谢印雪求助,他也不会死,真不明白丘禹行在犟什么。 至此,全场就只剩下陈云一个人还没点菜。 “陈姑娘快些做决定吧。”老管家也垂眼睨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般催促,“别误了上菜的吉时。” 陈云红着眼眶,失魂落魄地在菜单上勾选下《关公战秦琼》的菜名。 谢印雪见状唇角轻扬,身体微微往后靠去,倚着椅背姿态慵懒地等着上菜。 老管家上菜时说的那些话众人都已经听倦了,他张口念叨着时众人都是面无表情,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知道小厮托盘上端上来的那盘菜到底是荤还是素。 第一道被端上来的是吕朔的《青龙过江》,正如他所猜测那样,天然的绿色肉食几乎不存在,就算真弄出了绿色的肉菜,那也破坏了佳肴“色、香、味”三要素之中的色,所以这是一盘素菜——一碗清汤水中,放了根绿葱,如此便是“青龙过江”。 老管家用汤勺给每人舀了碗汤。 萧斯宇品尝过后,再次发出评价:“嘴里能淡出个鸟了。” 吕朔和他说:“柳不花不是点了《火辣辣的吻》吗?等会就能让你嘴里多点味了。” “有辣味那当然好,我挺喜欢吃辣的。”萧斯宇摇着头道,“但如果是荤菜那还是算了吧。” 在这里没人想吃荤菜,除非点到荤菜的是自己的仇人。 然而事与愿违,当众人听见管家宣布《火辣辣的吻》由昨晚杀了丘禹行的厨师阿七制作,心底就已经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因此等柳不花那盘菜被两个端菜小厮从后院走过来端上桌后,众人都朝他投去了同情不忍的目光,因为这是一盘荤菜——红尖椒炒猪嘴。 倒也符合菜名的意境。 柳不花看见自己点到是盘荤菜脸色都没变一下,还招呼众人道:“有肉菜了,还是加辣的,都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 可是除了他以外都无人动筷。 柳不花还以为是大家不忍心,反过来安慰他:“没事的,没了嘴巴也不会死,最多把我舌头也一块拔了,但是这也死不了。” 但就怕不只是拔舌啊。 吕朔望着站在管家身边“嗬嗬”怪笑的阿七,正要开口说出这句话,就听见主位上传来了谢印雪的声音—— “拔舌是十八层地狱酷刑之一,你却说的这般轻巧。” 明明是训斥的话,谢印雪说出来却是轻声细语的,还用筷尾轻敲了下柳不花准备夹菜的手臂,柳不花被敲完就缩回了手,谢印雪便在他前头夹起了一块猪嘴肉,送进口中细嚼。 结果嚼了没两口,谢印雪就用衣袖微遮嘴巴将这块肉吐了出来,直视着阿七的眼睛“呸”道:“难吃到恶心。” 阿七闻言霎时怒视向谢印雪,老管家则问:“谢先生觉得这道菜有何不妥。” “不妥之处很多。”谢印雪垂眸轻嗤,徐声道,“凡是肉食,腥味都重,一般需要加香料去腥,就算不加香料,也得放些料酒过腥,这盘炒猪嘴未加任何香料去除腥味就不说了,也没将尖椒煸炒干水分就出锅,一口下去全是生腥味,不难吃吗?” 众人闻言立马也动筷赶紧夹了几块猪嘴来吃,吃完后吕朔和萧斯宇面面相觑,吕朔问他:“你吃出腥味了吗?” “好像是有点,但更多的是辣椒的辣味。”萧斯宇皱眉道,“但我只是觉得没那么好吃,但你要我像谢印雪那样说出这盘菜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不太行了。” “对。”戴月平时总是悄无声息的,可他一旦说话,往往都是一语中的,“辣味的辣味太浓了,几乎将腥味盖过去了,但是仔细些还是能够闻到的。” 谢印雪垂着眼睫,搁下筷子总结道:“所以我说这盘菜难吃,有问题吗?” “没问题。”老管家说道。 他和厨师们一样也都是这个游戏的npc,按理来说同类出事他们脸色应该会难看,说不定还会对游戏参与者们提出不妥之处各种挑刺,然而现在他却像昨晚丘禹行将死之时一样开心,拍着阿七的肩膀笑逐颜开道:“阿七,你看看你,怎么能在老爷盛办的饕餮宴上出这么大的纰漏?” 阿七却瞪大眼睛,趔趄着往后倒退:“不、不……” 旁边围守的小厮也万般兴奋,睁着快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嬉笑尖声道:“撤菜了!” “有贵客撤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2 章 “什么?有贵客撤菜了?!” “嘻嘻,有贵客撤菜啦!快去内院——” 他们的声音如同浪潮,此起彼伏,你一言我一语传递至前院。 未几,众人就瞧见前院那边有小厮扛着一块长宽皆逾两米,能将一个人摆在上面那么大的砧板过来了,而负责送菜的那两个小厮也一左一右架住了想逃厨师阿七,然后将其摁倒在砧板上。 老管家摊开掌心朝上,站在他身旁的小厮就承颜顺旨般地往他手里递上一把菜刀。 这阵势把众人都看呆了。 “管家不、不会是要把阿七……”吕朔咽了咽口水,扯着旁边的萧斯宇问,“当食材给剁了吧?” 萧斯宇也满面惊愕:“我觉得很有可——” 他“能”字还没说出口,老管家便让小厮扯下了阿七的面罩。 随后一名小厮不待吩咐就上前拽住了阿七的头发,生生往后硬拉,一人又逮住阿七的下巴,如此逼迫掰开他的嘴巴,再用铁钳将阿七那条长满脓包的长舌夹出。 “嗬……啊啊……” 因此阿七便无法再说话了,只能发出了意思难辨的嘶声哑吼。 “阿七,今日的饕餮宴你没能让众贵客尽兴,老爷很不高兴。”老管家高举着菜刀,虽然说着可惜的话语,脸上却是诡谲的兴奋。 小厮们也望风希指,哈哈大笑捏着铁钳,来回拉扯拽拖阿七的舌头,如此折磨,阿七的声音中也逐渐掺进了惨叫。 昨天就是这个厨师杀了丘禹行,所以卫刀和纪涛瞧得很痛快,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惊骇,可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毕竟这些厨师就是要杀他们的敌人,敌人遭难,他们能不高兴吗? 唯有谢印雪望着这一幕渐渐皱起了眉头。 “你犯下了大罪。”老管家说完这句话,高举的菜刀便重重落下,不仅直接砍断了阿七的舌头,连他的嘴唇也给一并削去,周围身穿寿衣小厮们更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般拍手贺赞。 “咿唔唔!” 阿七没了舌头,痛捂着嘴巴在地上打滚,整个院场里都是他凄厉的惨叫,像极了楚丽死前那一晚最后的挣扎,而他被砍断的舌头也像是还有生命一般在地上弹跳,落在高巧脚边后被她大叫着一脚踢开。 老管家转过身,脸上还沾着阿七的血迹,婢膝奴颜,给众人赔笑道歉:“阿七做的菜不合诸位口味,明日我便叫其他厨师为诸位重新做一道《火辣辣的吻》,给诸位赔礼道歉。” 陈云捂着自己的嘴巴,后怕道:“用的食材,不会是阿七的舌头吧?” 老管家但笑不语,但是答案已是不言而喻,陈云便捂着嘴巴开始干呕,其他人脸色也万分难看——他们虽然的确希望在饕餮宴以外的地方吃到肉菜,可他们从来没想过白天能吃到的肉菜要用厨师当食材来做啊。 特别还是那么恶心的一条舌头。 不过经过这次撤菜,众人已然明白,饕餮宴上出现暗藏杀机的荤菜对于游戏参与者们而言是场死劫,对厨师们来说也同样是——如果游戏参与者挑不出荤菜的问题,他就要被当做荤菜的食材,反之,厨师亦然。 甚至在这一点上,“锁长生”看上去还像是更偏心游戏参与者一些,因为游戏参与者没找出荤菜的不妥之处未必会死,譬如夏朵一;可是点出荤菜却被撤菜的厨师,则没那么好运了。 刚刚还在惨叫的阿七,现下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声息,死不甘心的眼睛圆睁着瞪向柳不花的方向,眼球上满是骇人的血丝,像是要记下柳不花的面容,日后要来找他索命寻仇。 谢印雪睨着阿七的眼珠,神情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叫众人浑身悚然:“撤素菜有这样的效果吗?” 萧斯宇问他:“你想撤素菜吗?” “我们只有十四个,厨师也只有十四个。”谢印雪眉目如画,神情温柔,也不知他这一身如血红衣的模样落在众厨师眼中,是否如同厉鬼般目眐心骇,“我们全死了游戏就得结束,那厨师们全死了呢?” 老管家闻言却难得大方地给了答案:“唉,那只能等下次有缘,再请诸位来参加这饕餮宴了。” “错了,错了……”吕朔听完老管家的后,开始怔怔呢喃。 高巧问他:“什么错了?” 夏朵一攥紧手中的筷子,望着自己双膝底下空荡荡的小腿恨恨道:“我们全错了。” 第一天游戏给了大家很多半生不熟或是熟过头的差烂食材,倘若他们第一天都听谢印雪的话选了那些食材,交给厨师做饭,厨师用烂食材做饭这么好的撤菜理由,那不论是选到素菜还是荤菜,他们都能反杀厨师,要是运气好还能全部杀光,没了厨师,饕餮宴还要怎么进行下去? 他们何止是错失了可以撤菜活命的机会,他们是错失了可以直接通关的机会啊! 夏朵一抬头看向谢印雪,察觉到她的目光,青年淡淡掀眸看向她,夏朵一望着那双寂然的柳叶眼,万千话语都只能吞进腹中——在众人都还没摸清游戏规则的第一天,谢印雪或许就已经知道了通关游戏的最佳捷径,他甚至早已暗示告知了众人! 只是没一个人能够猜出这其中的真正含义…… 众人听完夏朵一的话,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后,心中的情绪也不止痛心疾首四个字可言,然而时间不可能倒流回首日,老管家依旧是那般心狠手辣,挥手叫小厮清扫走阿七的尸体后便继续上菜。 接下来高巧、萧斯宇、戴月等人点的全是素菜,安然无事,甚至连卫刀和纪涛这两个靠运气成分居多的人都没倒霉碰上荤菜,过完他们的菜,就是谢印雪所点的《心痛的感觉》了。 所有人对这盘菜都很期待,其万众瞩目的程度甚至超越了昨天的《裸.体美人》。 因为这道菜是白天谢印雪一连挑衅嘲讽了三名厨师之后点出来的菜,虽说阿七已经死了,可不是还有一个阿二和阿九吗?不提阿二,光是看阿九那双苍色的竖瞳,就能感觉到他必然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或许这道菜,就是他做的也说不准呢? 很快,众所瞩目的《心痛的感觉》就在两位小厮的托举下从后院被端过来了。 而走在小厮身前的身躯高大的厨师,也的确就是阿九——他那双冷漠如死,仿佛蕴藏无尽霜雪般疏离孤然的苍色竖瞳,没有人会认错,睨向众人目光也没有任何温度,唯独在看谢印雪时,眸底浮现除了些许笑意。 “谢先生,今晚我可没有做带‘雪’字的菜名了。” 谢印雪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刹便撑着桌面剧烈地咳嗽起来,柳不花急切地给他拍背也没能舒缓半分。 “谢先生看到我,好像很高兴?”像是怕谢印雪不知道他在笑,阿九还望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句强调道,“能为谢先生做菜,是我的荣幸,我也很、开、心。” 谢印雪没说话,他咳出血了。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咳血,大家也都知道谢印雪似乎有重病缠身,时不时就咳嗽呕血,但眼下这两件事凑在一块,就巧得像是他被阿九气到呕血一般。 “……很好。”等谢印雪止住咳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发哑了,上扬的唇角染着溢出的血迹,为他更添几分冷情的决然,“希望你等会儿,也能这样开心。” 阿九似乎根本没把他这大病之人软绵无力的威胁放在眼中,从端菜小厮手里接过菜盘走到谢印雪面前站定。 管家在旁边揣手笑眯眯道:“谢先生,您点的这道菜有些特殊,需要贵客们支付一些银钱才能取走食用。” 谢印雪:“?” 什么玩意? 这菜还要他自己掏钱买?这合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3 章 谢印雪觉得这不止不合理,还很他妈扯淡。 但是他不买还不行,因为老管家当时说饕餮宴规矩的时候就强调过,被点出的所有菜他们都必须吃掉,有一道菜没吃都会饿死,所以无论谢印雪再怎么硬气,这道菜他都非买不可,否则众人都得死。 于是谢印雪面无表情,冷冷地问:“多少钱?” 老管家却笑容可掬,和谢印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三千块您常用的现实货币。” 这句话每个字眼都很有意思——常用的现实货币。 虽说三千块对于谢印雪来说根本都不能算作是钱,“缺钱”这个词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也从未出现过,更何况他还可以凭空画出许多事物,但唯独钱,他不能画——不是画不出,而是不能画。 最主要的是:谢印雪没带钱。 谢印雪出门从不带钱,他的钱都是交由柳不花管的,碰上需要花钱的事都是柳不花负责支付,但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游戏副本中,手机不能用,柳不花也不可能随身携带三千块现金啊。 于是柳不花从兜里拿出一张通体呈黑色的卡问老管家:“可以刷卡吗?” 老管家诡谲森然的眼珠子转向他,阴恻恻开口:“你觉得这里有pos机?” 众人:“……” 连pos机这词都用出来了,这游戏副本真的没有出现bug吗? 谢印雪目视前方,神色更冷了:“我没带现钱。” “用值钱的东西来抵也可以。”这句话是阿九说的,不再是管家开口。 “镯子,纯金镀银的。”谢印雪闻言便褪下右腕白日里被阿九捏得变形的那只银镯,“三千块绝对够了。” 大家都以为谢印雪戴的是银镯,这会闻言再一细看,才发现银镯上所雕的梨花花蕊是金黄色的,他们以为是点金,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只金镯子镀银。 别人都是银镀金,到了谢印雪这就是金镀银,你说他是在搞低调吧,可他平时的行事作风猖狂得很;你说他高调吧,谢印雪倒也没有大金链子镯子成吨的往身上戴。 阿九垂眸看了眼被谢印雪捏在两指间的镯子,淡淡道:“这只变形了。” 还不是被你捏的? 谢印雪缓缓呼气,刚在想他这辈子还没碰到过比阿九更能挑动他情绪的人,就听到萧斯宇和吕朔在旁边聊天—— 吕朔问萧斯宇:“镯子只是变形了又不是少了克重,金子不都按克算钱吗?还是说今天金价跌破新低了?” 萧斯宇比他有眼力见点,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种话题的时候:“你又胆肥了?” “不是啊。”吕朔却很焦急,“我买了好多黄金理财呢,金价跌了我就完了。” 高巧也凑过来急切道:“我也买了啊,我**不要紧,我要给我女儿留遗产的噻。” 萧斯宇只能安慰他们:“黄金又不是基金,金价现在跌了迟早也要涨回来的。” 吕朔和高巧觉得萧斯宇的话很有道理,点点头乖乖坐好终于安心了。 谢印雪:“……” 谢印雪把变形的梨花镯放进袖带,又取下左腕那只完好无损的梨花镯,搁在托盘上,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只没变形,总该可以了吧?” “这只可以。” 阿九捏起那只梨花镯,对着烛光端详片刻后颔首表示可以,并打开红盖布从托盘下取出那盘《心痛的感觉》放到谢印雪面前——众人也立马起身围聚挨近,想瞧瞧这盘花了谢印雪一只镀银金镯子换来的菜到底是什么绝世的美味珍馐。 结果这盘菜——或者说是这盆菜,清澈得可以倒映出谢印雪的面容。 因为这就是一盆清水。 它是用一个白瓷盆装的,直径约莫一尺,里面除了清汪汪的水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盆水吗?”虽然事实就摆在众人眼前,可吕朔还是难以相信。 卫刀甚至没忍住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后也震惊道:“没味道。” “好像真的是水。” “就是有点凉,但没味道啊。” “……” 众人你一勺我一勺纷纷尝过,满脸怀疑面面相觑,却无法给出别的答案。就连柳不花用调羹喝了后,同样也是告诉谢印雪:“……干爹,这的确就是水。” 十二人中,如今就剩谢印雪还没喝过这盆《心痛的感觉》了,并且他也没有要品尝的意思。 这时阿九上前一步,拿起谢印雪面前的调羹,亲手舀起盆中的一勺水,喂到谢印雪嘴边:“谢先生,这是我为您做的佳肴,用您挑选的‘雪’为食材精心制作,您尝尝味道可还满意? 雪融化了可不就是水吗? 这一碗水再怎么喝,也都是没味道,而且人喝水也不需要加任何佐料,这盘菜,完全挑不出任何错处。 谢印雪抬眸,一双柳叶眼凝望着阿九那双苍色的竖瞳,像是要把这双眸子刺刻在记忆深处般镌心铭骨。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男人喂到唇边的清水,寒声道:“我很满意。” 阿九却像是看不到他的冷漠一样,俯身朝谢印雪靠的更近了。随后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抚上了谢印雪的嘴唇——这双唇总是颜色浅淡,像是万般朱色都被病气掩盖住了一般,可病重时咳出的殷血洇在唇上,却又像涂了层胭脂般艳。 阿九的指腹在青年的柔软的唇瓣来回按压抚摩,待指尖都染上这些血迹后他才挪开右手,将血在自己的面罩上抿开,勾勒出一个用谢印雪的血画绘成的笑容。 他说:“能让谢先生满意,就是我最高兴的事。” 大家都太敢看谢印雪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死一样的寂静中,话最多的吕朔最先耐不住,幽幽道:“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阿九倏地掀眸睨向他,眼底是刺骨的森寒,暴戾高声道:“我最讨厌雪。” “而这盘菜是用雪做的,你们觉得我不心痛吗?” 面对阿九的质问,吕朔噤若寒蝉。 可男人对吕朔并不感兴趣,他很快又转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谢印雪,声音虽轻了不少,却不显柔和,只让人觉得他是在挑衅:“最主要的是,谢先生现在也肯定很心痛。” “所以这盘用雪制成的菜,于您,于我,都是无可挑剔的绝世佳肴。”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血迹未干的双指轻轻抬起谢印雪的面庞,在那如雪光洁的肌肤上摩挲,并朝青年低头俯身,像是在行礼般,又如同被什么东西蛊.惑,不由自主地往它所在的方向追去。 “你的手艺这般好——” 谢印雪不怒反笑,闻言也抬起了手,力道看似轻柔地捏住阿九的面罩,将他的头颅拉低,扯至与自己面庞几乎相抵时才停住,微微昂首睨着那双竖瞳,用宛如情人间呢喃的温柔嗓音说:“那就希望阿九你以后还有机会,为我洗手作羹汤。” 待谢印雪放开五指,那块被厨师们戴在脸上如寒铁浇筑坚不可摧的面罩,表面皆是被五指蹂.躏后的侵略痕迹,就如同那只被遗留在袖带里的梨花镯般扭曲变形,以至于面罩上面那个阿九用血迹画出的笑容,也不再是笑。 “我也希望如此。” 不过阿九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笑容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他在谢印雪耳畔低低笑着,挺直身体端起放有谢印雪梨花镯的托盘离开。 谢印雪也转身坐好,用纸巾擦拭着毫无污迹的指尖,那双手白皙纤长,像是寒霜凝成的玉枝般脆弱,仿佛轻轻一掰就能折断——只是断的不是他的指骨,而是旁人的脖颈。 在场众人噤口卷舌,缄默不言。 谢印雪微垂的羽睫在眼睛下方打出一道阴影,敛去他眸子所有情绪,众人只能听到他轻言细语说道:“管家,上下一道菜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第 24 章 <img class="tent_cover" src="//static.jjwxet/images/transparent.png" alt=""> <ul class="tent_ul"> 今晚的饕餮宴只剩下最后三道菜还没上了。 而最后三道菜, 是陈云她们宿舍点的。 今晚已经出现了一道荤菜,所以大伙都觉得接下来的三道菜要么像昨晚那样只有一道荤菜,要么就像夏朵一和楚丽出事的那天, 还会有一道荤菜没上。 “第十道菜, 是魏姑娘点的《亮晶晶》, 由厨师十一制作,请诸位品尝。” 脸上还沾有血迹的老管家不知众人心中所想,用没有感情的声音继续宣读菜名, 满怀害怕与恐惧的魏秋雨则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叠声祈祷:“别是荤菜别是荤菜……” 也许是她的祈祷足够诚心,被神明听见应允,这盘菜的红盖布被掀开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盘用土豆和玉米淀粉做出的面皮包裹着白菜豆腐碎馅制成的水晶饺子——饺皮晶莹剔透, 饺馅白中带绿好似翡翠,看上去新颖又美味,并且还是一盘素菜。 “真的是素菜!” 魏秋雨捂着嘴巴,双目赤红,几欲喜极而泣。她握着陈云的胳膊拼命感谢道:“哈哈哈《亮晶晶》真是一盘素菜!陈云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根本点不出来……” 点到素菜的魏秋雨自然是高兴的, 语无伦次地和陈云道谢。 陈云听着她的话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个笑。 更旁边的严芷也不太笑得出来,因为她的菜是荤还是素目前依然未知, 虽说她抢了陈云的菜名应该是安全的,可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种莫名的不安。 而这份不安, 也终于在那盘《鸿运当头》被端出后院时, 几乎凝为了外露的实质。 因为他们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肉香——比楚丽、夏朵一她们之前点出的荤菜还要强烈浓厚。 “不可能……” 随着那盘菜的靠近,陈云缓缓闭上了眼睛,严芷却像是没了魂似的怔怔, 眼眶中的瞳孔缩成极细一点,和她的身体一起崩溃颤抖。 她的声音也逐渐尖锐刺耳:“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一盘荤菜?!”并拉扯着陈云的衣领大声质问,“陈云,不是你让我选这盘菜吗?它为什么会是荤菜!” “你先别急,我们先看看这盘菜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陈云脾气是真的好,她被严芷这样来回推搡着也没反驳发火动怒,只希望严芷能够冷静一些,毕竟她白天就和吕朔萧斯宇他们商量过了,就算晚上点到了荤菜,大家一起想办法,集思广益或许也未必不能撤菜存活。 “你害我,是你要害我!” 只可惜严芷根本听不进劝,她目眦尽裂,满脸是泪,模样狰狞却又有些可怜,将过错全都推给陈云。 “别打咯!”坐在她旁边的高巧拉着她的手腕劝架,实话实话说,“而且陈云她没让你选这盘菜啊,这是她要选的菜,你抢过来的!” 是的,严芷当然知道这个菜名是她抢过来的。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无法接受,因为她根本想不通陈云为什么会给自己选这样一道危险的菜名。 眼看那道荤菜就要被端上桌面了,严芷也没功夫再去和陈云争吵菜名的问题,而是直接起身扑向谢印雪的方向,哭着向他求助:“谢先生,谢先生!救救我——” 她之前对谢印雪态度不算太好,所以现在严芷用上了敬称,就怕谢印雪拒绝她。 但严芷不知道的是,谢印雪等她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送上门的生意谢印雪绝对不会拒绝,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事都会去做。 所以谢印雪爽快的答应了:“好啊。” “不过,你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谢印雪在众人眼中就是摆渡者npc,他这个答复,老管家在大家刚进游戏的第一天就说过,昨天丘禹行死前谢印雪也提到过,因此众人并不觉得意外。 他们只是好奇——谢印雪口中所要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严芷咬了咬下唇,小声问他:“什么代价?” 谢印雪回答道:“时间和痛苦。” 时间,其实就是寿命的另一种说法。 但前者听上去没有后者那么有压迫感,别问谢印雪为什么知道,生意失败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成功脱离这个游戏副本后,你们会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而我,只需要你们半个月的时间,这就是我要的报酬。而只用交易一次,我就会保护你,直到副本结束。” 谢印雪微勾唇角轻轻笑着,还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因为这样会更容易说服客人放松,接受他开出的“价格”。 “半个月?”严芷果然有些犹豫,生了打退堂鼓的心,“我通关后统共就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下直接就给你半个月吗?” “放心,你半个月的时间不会少一秒,只不过你需要承受我平日里一半的病痛,大概率会卧病在床半个月罢了。”谢印雪还是笑着,声音也依旧柔和轻缓,却透着一种出奇的冷漠,“或者——” “你现在就死。” 一旦进入“锁长生”,在彻底脱离游戏之前,所有人不论寿数长短,都只会剩下从这个副本到下一个副本的一个月休息时间,共享生命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谢印雪进入这个游戏,为的也不仅仅是延寿续命,他所求是长生。 但是能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的事,他为什么不做呢? 严芷闻言颤了颤身体,战战惶惶道:“我……” “严芷,先别和他做交易。”陈云终究还是觉得和摆渡者npc做交易所要付出的代价仅是那么简单,再说点到了荤菜也并不是必死之路,柳不花不就毫发无损吗?她耐心地劝说严芷道:“我们先看看那盘菜是什么,尝一尝,如果光凭我们真的找不出问题所在,再来求助谢印雪好吗?” 严芷闻言怔忪莫宁地望向她,眼底满是恐惧,眼睫一眨泪水就扑簌簌的往下掉,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意,陈云也是如此。 她不免又回忆严芷是宿舍里胆子最小的那个,哪怕宿舍里有独卫,严芷晚上起夜也都要打开小台灯,每每出去打水也要喊上楚丽、或者她和魏秋雨一起去……如果不是这场莫名其妙的游戏,她们本该是最普通不过的大学生,也是互爱互助的室友们…… 陈云见严芷愣着不说话,以为她听进了自己劝,便替她擦擦眼泪正要将人扶直坐好,等待小厮将那盘《鸿运当头》端上桌后仔细看看她们到底有没有到非请谢印雪帮忙不可的地步。 结果严芷却一把抓住了陈云为她擦泪的手腕,像是握住了救命浮木一般道:“陈、陈云,你帮我选错了菜名,要不然你给我凑几天时间吧……不用多,一周就行了!” 闻言,陈云怔住了。 “……我帮你选错了菜名?”陈云觉得严芷的话莫名讽刺,她望着眼前这个女生,也感觉自己原本熟悉的严芷,现在陌生的可怕,“我帮你选的菜名不是这个。” 严芷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话,只用目光殷切渴求地望着陈云。 陈云眨了眨眼睛,双眶倏地也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好,我给你凑时间,一周太少了,我直接帮你凑齐半个月。” “我出去以后就会暂时休学回家,以后我们各进各的游戏副本,再不相干。” 尾音消失在空中的同时,那盘《鸿运当头》也被小厮们放到桌面上,只剩下红盖布还未掀开。 陈云也不去看那盘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像是不愿再为严芷多费心思,直接看向谢印雪道:“谢先生,我想和你做交易……” “别和摆渡者npc做交易!” 但陈云话还未说完,就被夏朵一打断了。 众人都有些愕然地望向她,包括谢印雪——他都不知道夏朵一在这搅和什么,明明要承受半个月病痛的人又不是她。 夏朵一自进入秦府别院初日起,她给人的印象就是:漂亮但毒舌、脾气怪,虽然也是老游戏参与者,却不如卫刀纪涛他们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亲近,除了戴月以外没什么人爱和她说话,高巧是纯粹热情心善,看她腿断了可怜会去帮帮忙,陈云她们宿舍的女生们则没一个人和她有过交流。 而陈云严芷两人在这边争吵,她们的另一位室友魏秋雨都还未发表任何话语,夏朵一却在她前开了口,并且在众人都看向她时,她抿紧唇角,眉头紧皱,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望着陈云的眼睛再次强调:“别和摆渡者npc做交易。” 这句话被夏朵一重复了两遍。 见状,谢印雪面容上笑意微敛,总觉得夏朵一要坏他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夏朵一就神情严肃,郑重道:“因为你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此。” “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大方的把摆渡者npc的相关消息都告诉你们吗?”夏朵一抬手指着卫刀和纪涛,反问众人,“明明只要找出了摆渡者npc,就等于获得了直接通关的钥匙,不论碰上什么困难只需向摆渡者求助就能轻松通关不是吗?那为什么丘禹行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不向谢印雪求助?” “夏朵一,你有病吗?”卫刀和纪涛见夏朵一就要说出他们真正的目的,让他们再无依靠新人和摆渡者npc做交易换取来的线索通关的可能,便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制止她,“你疯了?!你也是老参与者啊!” 要不是因为非副本要求,游戏禁止游戏参与者直接互相攻击,卫刀和纪涛恐怕早就掏.枪让夏朵一彻底闭嘴了,所以夏朵一根本不怕他们,她甚至可笃定,在她把真相完全说出之前,所有新人都会保护她。 她看也不看纪涛和卫刀,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冷笑道:“可我又不像你们,只懂得用暴力和欺骗,而不会动脑子。” “在希腊神话中,冥河摆渡人卡戎收了钱后会带你渡过冥河,可冥河的尽头是什么地方?”夏朵一没了双腿不能再站立,可她脊背却挺得笔直,一字一句振聋发聩,“是地府!” “一旦和摆渡人达成交易换取通关线索,‘锁长生’便会彻底盯上你,它会不断加大你下一次副本的难度,直到你凄惨死去。” “所有和摆渡者做过交易的人,没有一个能在本副本结束后,再活过两个副本。” “陈云,如果你和谢印雪做了交易——”夏朵一目光深深,望着陈云道,“你绝对活不过下一个副本,因为关于这个游戏,你知道的东西还太少了。” 陈云愣在原地,不止是她,所有新人听完夏朵一的话心中皆满是震悚,也终于明白了卫刀和纪涛的“好心”——这几个人哪里是好意,他们是想利用新人做踏脚石,为他们铺路啊。 只不过陈云也没那么傻,新人们在卫刀那里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因此对现在夏朵一抛出的橄榄枝也是慎之又慎:“……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觉得我需要一些队友,而你们很合适。”夏朵一用左手握住高巧,又将右手伸向陈云,做出邀请状,“男人并不能保护我们,我们需要自己保护自己。” “我也是老游戏参与者,他们知道的我都知道,而我,可以把我所有经验都与你们分享,我们就能一起活着——离开这个游戏。” 她姣好美丽的面容和字字珠玑的话语都极具煽动性,很难让人不动心,起码高巧就已经激昂慷慨的准备和夏朵一组队了,连严芷和魏秋雨都有些嫉恨地望着陈云,心中不满为什么夏朵一连高巧那个中年妇女都欲罗致门下,却不看看她们两人。 陈云却没那么好哄,她知道夏朵一想要招揽自己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实力,可夏朵一如果正如她所言那样,希望能和女生们共同通关,那她为什么一开始却找了同为老参与者的戴月呢? 所以陈云点点头,却没立刻同意,而是委婉道:“谢谢你,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好,今晚饕餮宴结束,你来找我,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我们都活着离开这里了,你可以联系我,下个副本,我们一起进。”夏朵一也不在乎陈云的态度,依旧好言好语道,“但是你千万不能代替严芷与谢印雪做交易。” 听完夏朵一最后一句话,心情不好的人除了严芷以外,还有个谢印雪。 严芷不必多说,谢印雪心情不好当然是因为到手的生意就这样飞了,而他也已经搞清楚了阿九为什么要把他就是摆渡者npc的秘密透露给自己——因为阿九想告诉他:你看,你借用我的身份,谁还会敢和你做交易呢? 谢印雪神情渐冷,心情差到连笑都不愿笑了,一手撑额,一手搭在桌上,数指次第落下在桌面轻敲,发出让人心慌意乱的“哒哒”声。 严芷也很烦,她死死拽着陈云的袖子,像是怕她跑了似的:“你不帮我了,那我怎么办?” “谢印雪要的只是半个月的时间。”陈云垂着眼睛望向桌面,没有和严芷双目对视,“就算和谢印雪做了交易,通关游戏后你也还剩半个月可以健健康康的自由行动。” 严芷想也不想就说:“可那样我下个副本就会死啊!” “我就不会了吗?”陈云转头,看向她的眼睛出了失望以外还有难言的委屈,“我也有爸爸妈妈,他们在等我回家,我不能死。” 她把自己的袖子从严芷手中扯出来:“抱歉,我觉得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不帮我……”严芷怔怔地望着她,而后又将目光移向众人,依次自他们脸上扫过,像是在用眼神控诉他们对她的冷眼相待和袖手旁观,“你们都不帮我……” “不是啊。”吕朔听完严芷的话也有些无语了,但他还是劝着她道,“你先别急,这红盖布还没掀呢,先让小厮掀了看看是什么菜吧。” 严芷双目呆滞,坐在原位不说话了。 点到荤菜是死,向谢印雪求助迟早也是死,似乎她除了死以外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只能默默地看着小厮将红盖布掀开,露出圆盘上那一个硕大的猪头——倒也符合《鸿运当头》的意境。 萧斯宇摸着下巴:“烧烤猪头?” “我想起来了,《鸿运当头》是道大菜啊,我在我奶奶的寿宴上见过的!”吕朔右手握拳,击了下左掌说道。 他绕着这个猪头前后左右打量,同时嘀咕道:“但是和我之前看到的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我之前见的《鸿运当头》周围还有好多菜饰呢,这盘菜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猪头,香料孜然什么的也没放……” 吕朔看了一圈猪头,也没能从外表看出什么猫腻,就擦掌磨拳想从小厮那借把刀把猪头分切一下,先尝尝味再说:“先切开看看——”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严芷在听见他上一句话时骤然亮起的眼眸。 “没有香料!” 严芷高举起右手,仿佛找到了答案般遑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向老管家说道。 她记得柳不花之前那道《火辣辣的吻》就是因为没有加香料去腥才被撤菜的,那盘炒猪嘴起码还有尖椒,这盘烤猪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想到这里,严芷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准确的,没错,这么简单的纰漏,谁找不出来呢?这道《鸿运当头》不需要谢印雪的帮助也可以撤菜。她目光灼灼,盯着老管家和厨师十一,笃定道:“这盘菜没有放香料去腥。” “不是……”吕朔都看傻眼了,“我们都还没尝过味呢,你就这么草率下定论了吗?” 然而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因为严芷所期待的,小厮们欢欣鼓舞喊着“贵客撤菜了”的高呼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厨师十一的靠近。 他朝圆桌走来之后众人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把刃芒锃亮,方才吕朔想借寻的菜刀。 “没有香料?” 十一走到严芷身边站定,用嘶哑难听的嗓音问她。 严芷仰头口呆目钝地望着他,心中也隐隐有个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的猜测——她说错了。 可是这盘菜,它、它明确实是没有香料啊。 “咯咯咯……”瞧着她这副模样,十一再难自抑地怪笑起来,他又问了一遍,“没有香料?” 说罢,十一便高举起手里的菜刀朝菜盘里的猪头砍去,只听“哐”的一声结束后,白盘上的猪头被切成两半,而本该存放脑花的脑室里没有猪脑,只有芳香四溢的各类香菜辣油作为佐料,为这盘《鸿运当头》去腥添味。 “哈……” 严芷双目空洞,痴痴地望着这盘菜,如自嘲般张唇笑了两声:“哈哈……” 她的脑袋也像是猪脑中绽开的香料,在自己的笑声中如一簇烟花轰鸣爆开,血沫横飞,肉块四散,头颈以下残存的躯干在尚未死去的神经控制下颤抖着,可终究还是软软往后倒靠,再无生机。 漫天的血花冷冷飘落,坐在圆桌旁的游戏参与者几乎无一幸免,然而就连高巧望着飞越掉到自己碗中,还长着头发的颅骨残骸也叫不出声了,也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还是仍不能接受,只是被吓得失声。 这个游戏世界,再次对他们展现属于它的冷漠和残忍——对游戏参与者,对部分npc,皆是如此。 不等众人回神,老管家一如既往冷酷的嗓音再次响起:“第十二道菜是陈姑娘点的《关公战秦琼》,由厨师阿八制作,请诸位品尝。” 被端上桌的《关公战秦琼》是番茄炒蛋。 陈云望着这道菜,怔怔地把严芷没听全的那句话说完:“关公战秦琼,一个红脸一个黄脸……” 红脸是番茄,黄脸是鸡蛋。 而秦府别院里的鸡蛋全是未受精的素鸡蛋,所以这是一道很安全的素菜,也是陈云为严芷选的安全菜名。 “除了《关公战秦琼》以外,没有其他菜名是安全的了,我把《鸿运当头》留给自己,是想着如果出事,我或许也可以自己解决的……”陈云满面是泪,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捂着脸泣不成声道,“但如果是你们选了,你们一定会死。” “……要杀人不是我,可为什么你们却不相信我呢?” 今晚的饕餮宴在陈云的哭声中落幕。 可老管家宣布完结束语后,众人也依旧坐在原位上,迟迟没人起身离开。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严芷尸体的血迹和碎肉,浓郁的血腥味包裹着他们嗅到的每一口空气,令人窒息难捱。 “向我买命——” 最后还是无声许久的谢印雪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不适地低咳,声音里透着受病气磋磨而生的虚弱:“就这么令你们为难吗?” 众人寻声望朝他的方向。 谢印雪五指相抵置于桌面,神情如神佛般肃穆怜悯,垂目望着受苦的众生,可再一细看,他眸中分明无悲无喜,连严芷那样凄惨的死法都不能打破这份淡漠和平静,在其中掀起半寸涟漪。 魏秋雨不甘又愤恨:“因为前后皆是死路。” “可是现在活了下来,起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谢印雪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严芷脑袋爆开的血块在到达他身前便如同被一道风幕遮挡了般,无法触及他分毫,所以他周身不染纤尘,干净得和众人格格不入,“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他的声音向来很轻,像是无力,又似温柔,如同一把小钩子,钓出人心底里的侥幸之意:“万一运气好,你们在下个副本又碰上我了呢?” 他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就连夏朵一也有一瞬间的犹疑。 萧斯宇问她:“每个副本的摆渡者都不是同一个人吗?” “我参与过三次游戏,而每个副本内的摆渡者好像确实长得都不太一样。”夏朵一皱这着眉,仔细回忆了下后说道,“戴月,你觉得呢?” 戴月也摇了摇头说:“我印象里的,也确实长的都不一样。” 可是长得不太一样和完全不一样还是有些区别的,戴月正要将这句话补充说明完毕,谢印雪却不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打断道:“所以啊——” “如果下个副本你们再遇到我。”谢印雪唇边的笑容渐深,眉眼间满是与其苍白面容、单薄病体极度违和的肆意和轻狂,“你们会死吗?” 的确,其他游戏副本里可没谢印雪这么个容易寻找的摆渡者npc。 像他这样招摇嚣张的,往往都是披着摆渡者npc皮的副本boss,虽说谢印雪的身份目前也未能确定,但如果他就是摆渡者npc,且后面他们进入的每个副本,里面的摆渡者npc都是谢印雪呢?那他们还会死吗? 至此众人对谢印雪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缕疑惑——不是困惑于和他做交易了会不会被“锁长生”游戏针对至死,而是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机会和谢印雪这个npc组队进入同一个游戏副本。 而谢印雪也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他只负责给众人抛下诱饵,要不要上钩还是得看他们最后的选择。 于是谢印雪见座位上数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后,他就从席间起身,负手走向正屋,给众人留下一道昳丽浓艳的背影。 === 柳不花跟在谢印雪身后一起走进正屋,阖上门后,他压低声音略带不解地询问谢印雪:“干爹,你怎么不和他们解释下您不是摆渡者npc呢?” 只要谢印雪不是摆渡者npc,那和他做交易就不会被游戏针对啊。 “没用。”对此谢印雪的回应就只是一声嗤笑,“也不必与他们解释,说不准和摆渡者npc做交易会被游戏针对都是个谣言,他们连饕餮宴这样简单的副本规则都过不去,你以为去了别的副本,他们又能活多久?” 他们不是死于加大的游戏难度,而是死在自己手上。 谢印雪也着实没料到“锁长生”竟然留了这么一手:和摆渡者npc做交易死得快。 倘若谢印雪早先知道这一点,他说什么也不会披这个马甲,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将这个摆渡者npc装到底以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毕竟他就算反驳自己不是摆渡者,又有谁会信? 阿九那个真正的摆渡者npc有他厉害吗?明显没有。 “罢了。”谢印雪,抬手整理衣袖,同时惋惜轻叹道,“也不是人人都有我这样的天赋。” 柳不花:“……” 柳不花选择沉默。 “回去休息吧。”谢印雪说完走到檀木桌旁,伸指沾茶开始绘新衣,“这个游戏所有规则已然揭晓,距离副本结束也快了。” “是。”柳不花垂首应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正屋。 在柳不花走后,谢印雪就迫不及待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他觉得这身胭脂色的长褂分外晦气,自己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穿这么明艳的衣裳了。 因为他只要看到这抹朱色,就会想起阿九那厮站在他面前的讨嫌模样。 甚至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谢印雪依然觉得男人指腹的温度和有些糙硬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面颊上,难以抹去。 “……无耻之徒。” 谢印雪低声凶完后没觉得解气,反而感觉胸口更闷了。 他的身体如今已是到了极限,早就无法再承受起伏过大的情绪,心绪稍有波澜,便会胸闷难喘,严重些还会呕血不止——死是死不掉,却很是折磨人。 普通人病成他这样光是痛都早痛死了,只有他还能勉强撑下来,苟延残喘。 谢印雪蹙眉忍痛,蜷着身体在床榻上浅眠。 却未曾想仅是浅眠也能做梦,梦中最令他伤痛的事一次次重现,历历如画。 待天明梦醒睁开眼后,谢印雪才发觉自己满面是泪,在屋里寻了面镜子细看,还发现眼角也红得愁人。 抓起昨晚画好的鹅黄色长褂穿上,谢印雪寒着脸出门,冷得如同高岭之霜雪,试图让眼尾的那一抹红色不那么醒目。 可谁知刚踏进前院,站在菜园子旁边日常晒太阳的苍眸男人就转过了身,目光幽幽地落在谢印雪身上,瞧清他眼角那一抹殷红艳色之后忽然笑起:“谢先生今日这一身衣裳真好看啊,我许久不曾见过这么黄的颜色了。” 谢印雪:“……” 已经在选菜的其他游戏参与者:“……” 这话听着好像没哪里不对,又好像处处都透着不对。 “阿九厨师,你此言差矣。”偏偏柳不花还很认真的在帮谢印雪说话,“古有诗云:‘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鹅黄乃新柳之色,色泽并不浓艳。” “是,我说错了。”阿九从善如流,立马道歉,“谢先生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吕朔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阿九这越说越怪的话,就怕他下面再接一句“不穿更好看”,没听见谢印雪都被阿九气得又开始咳嗽了吗? 可你说阿九要是在挑衅谢印雪,他又何必在听见谢印雪咳嗽后就立马为青年搬来椅凳,还给谢印雪倒了杯热茶呢? “阿九还是这般体贴,一想到饕餮宴结束你我便要就此分别,我心中真是不舍。”所以谢印雪在接过阿九奉上的茶后就笑了起来,状似留恋难离,垂眸柔柔道,“在下身无分文,也没什么能赠与你留念,只好劝你一句良言:日后没事别往裤子里藏针,小心扎着自己。” “我记下了。”阿九点点头,“谢先生您也要小心。” “……没事别往裤子里藏针,小心扎着自己?”吕朔听着他们两个又是打哑谜一样的对话,想不通的啧声嘀咕,末了又往阿九那边看,还问旁边的萧斯宇,“阿九裤子里藏针了?你看到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他们有没有藏针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你脑袋里藏水了。”萧斯宇挑好食材决定赶紧离开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晃就轰隆隆的响。” 吕朔满脸莫名,仍是没想通这句话。 而谢印雪呢? 他虽然没当即就换掉这身鹅黄色的长褂,却已经决定明日穿白了,他倒要看看穿白——那种近雪的颜色阿九还有什么名堂可以说。 晦气的颜色又多了一个,好烦。 生意一个没成,他要病好久,更烦了。谢印雪心道。 如此,谢印雪便希望着今晚饕餮宴快点到来,待结束后他好换衣裳,最好能再成几笔生意,哪怕一笔都可以让他舒服半个月。倘若连生意都成不了,那就赶紧离开这破副本,再也不见阿九,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其他人也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因为他们终于在白天里看到了荤菜——尖椒炒舌头。 可问题是那舌头是阿七的,上面的脓包还没剔除呢,以至于吕朔看到这盘菜立马就吐了出来,他们还得庆幸昨天只死了一个厨师,所以只有一道菜是荤菜,不然谁都别想吃饭。 终于,数个时辰后,日沉月起星现,烛灯通明如昼。 今晚的饕餮宴,圆桌旁的椅子又少了一张。 秦府别院里的贵客们也只剩下十一位了,好消息是厨师也少了一个,目前尚余十三人。 众人拿到菜单的第一反应都和谢印雪一样——看菜单上有没有谢印雪的名字。 对于谢印雪来说,好消息是没有和他名字有关的菜名。 但于众人而已,今晚就只剩下坏消息了。 因为这份菜单越发趋于“正常”,上面的菜名全是“糖醋排骨”“黄金酥鸡”这类放现实世界很普通,他们却不能点的荤菜;而那些原本稀奇古怪的菜名却愈发稀少,并且还带上了动物的种类,譬如《乱棍打死猪八戒》《黑熊耍棍》这一类让人同样不敢贸然选择的菜名。 游戏在慢慢逼迫他们只能选择荤菜。 “难度在逐渐加大。”戴月扫完菜单后便语气沉重道,“或许到最后一晚时,这些菜名会全部变成普通的荤菜名字。” 谢印雪今天心情很糟糕,看哪个厨师都不顺眼,直接冷笑:“何必多虑?在最后一天前全部撤菜不就行了?” 戴月:“……”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他们做不到啊。 萧斯宇也弱弱地开口:“谢先生,别吧,我们白天的饭食一顿只有三菜一汤,要是全部都撤菜了还好,如果菜没撤完,我们还得再待两天,那我们接下来的早晚饭岂不是三菜一汤都是荤?” 那他们还能吃饭吗? 谢印雪:“……” “别说这个,先选菜吧。”吕朔觉得他们再聊下去自己又要吐了,赶紧出来打圆场结束话题。 魏秋雨今晚还是腆着脸求陈云帮她选菜名,陈云没有拒绝,但也不再像昨晚那样耐心地给她做解释,只用笔尾一指菜名,说:“我觉得这个菜名是安全的。” 除此以外旁的就不肯再多讲了。 等全数选好菜名将菜单交上去后,众人的心又如同夜幕上缀挂着的圆月,再次高高悬起。 偏巧今晚的上菜方式还与前几日有些不同——他们所点的十一道菜这回是一起被端上来的。 “今夜月圆,是个团圆的好日子。”身穿寿衣的老管家脸上的笑容依旧诡异骇人,“菜一道道的上不吉利,便一齐给诸位呈上吧。” 可真的是为了团圆吗? 众人望着在自己身旁随着菜被端上桌而从前院过来,攥着凶器站立的厨师们,都觉得老管家这句话是在放屁。 待他们望向圆桌上所摆的十一道菜时,面上更是浮现出了难以压制的惊骇神色,因为桌面上,一共出现了整整三道荤菜! 众人脸色不由难看:老管家那句话果然是在瞎扯——今晚分明是个适宜杀人的好日子。 唯独谢印雪心情陡然转晴:今晚就是生意不成,他也要做慈善,把这三个npc给解决了,不知道是哪三个npc这么幸运,做了荤菜呢? 真希望阿九就是幸运儿之一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第 25 章 反正杀了三个厨师, 明天只会出现三道荤菜,这不还有一汤能喝的吗? 再说白天的三菜一汤又不是饕餮宴上的菜一顿不吃就能饿死,问题不大。 然而让谢印雪失望的是, 今晚做荤菜的幸运儿并不是阿九—— 众人点的十一道菜已经被齐齐摆上桌两人, 谁点了哪盘菜,那盘菜就搁在谁面前, 一目了然;至于做菜的厨师,则站在点菜人的身后,看上去像是在等着贵客们发表“高见”。 或者说……等待一个落刀杀人的机会。 所以今晚的饕餮宴,必然要叫众人食难下咽,尤其是点到荤菜的那三个——卫刀、纪涛、还有戴月。 大家都没想到点出荤菜的竟然全是老人, 新人们却没一个出事,老人中纪涛和卫刀两人就算了,戴月都能失手才是最叫众人意外的。 不过他们身后站着的厨师, 没一个生着苍色竖瞳, 显然都不是阿九。 阿九在哪呢? 他在柳不花身后。 阿九今晚没给谢印雪做菜,他给柳不花做了《一口酥》。 《一口酥》是柳不花今晚点的菜名,而这盘菜,是素菜。 众人瞅瞅放在自己面前的菜盘, 又抻长脖颈瞧瞧柳不花面前的《一口酥》, 说不羡慕是假的, 原因无他:柳不花面前那盘《一口酥》看上去实在是太好吃了。 将南瓜切成碎丝捏成小灯笼状,再用黄油炸至金橘酥脆出锅,盘沿放置几根薄荷作为点缀, 最后再在上面浇一层稠亮的蜂蜜装于白瓷盘中, 一口下去蜜汁馥郁, 香甜爽脆, 此为《一口酥》——这才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中该出现的真正美食,他们以前吃的都叫什么菜啊。 所以这回不用等老管家催促,众人就纷纷动筷,想尝尝这盘《一口酥》是否如它看上去那样美味。 “竟然好吃诶!” “没错,是真的好吃。” “阿九好像一直做的都是素菜,而且手艺挺好,除了昨天那盆水。” “对!除了那盆雪水,哈哈。” “……” 谢印雪面无表情坐在位置上,看着荤菜的纪涛卫刀愁眉苦脸满目焦急;望着点到素菜的人“觥筹交错”,听他们对阿九一顿夸,还要听柳不花吃完后向他安利:“干爹,这个一口酥好好吃,您快尝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谢印雪闭上眼睛调整情绪,再次睁开双目眼底已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沉寂。 下一秒,他就拿起了筷子,可谢印雪没有去夹一口酥,而是径直伸向今晚出现的三道荤菜一一品尝。结果在吃到卫刀面前那盘荤菜时,谢印雪刚将肉片喂到嘴里嚼了没两下,就默默地吐了出来。 卫刀瞧见他这个动作,双目便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浮木般亮得吓人,焦灼又小心地问谢印雪道:“谢先生、这盘菜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也吃过这盘菜,但是他却吃不出什么名堂。 就即便是吃出点什么了,他也没有勇气说——因为卫刀无法肯定,自己说出来的理由一定能让厨师们信服,一旦说错,那等待他的,也只有死亡。 这种局面最令人难以抉择:要和谢印雪做交易,就得面临会在下一本副本死去的窘境,而且万一自己的理由是对的呢?可是想靠自己活下去,那理由说错了这个副本就得死,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而谢印雪听了卫刀的问题也不说话,他将桌面上所有的菜都吃了一遍——当然,阿九做的《一口酥》他是最后尝的,并且只尝了一小口就停下。 随后动作斯文优雅,充满着矜贵世家里养出的规矩,将筷子与碗并齐放到筷枕上了才抬起头,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卫刀。 青年的目光平静淡漠,并不凌冽,却有一种几乎能将人看透的压迫感,使得卫刀下意识想回避他的注视,只是为了等待谢印雪的回答,他必须压抑这种本能。 “我有些好奇——”谢印雪开口,却问出了当初他在丘禹行死前问的那个问题,“你第一次进入游戏,是在什么情况下的呢?” 卫刀闻言瞳孔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就好像谢印雪问了个不能回答的问题般。 可有丘禹行的例子在前,卫刀知道和谢印雪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说了:“我第一次进入游戏时没有碰到任何危险,我是为了长生而来的。” 谢印雪闻言顿时了然:“哦,你是和人组队进游戏的。” 这种情况跟他和柳不花很像,他们都不是被游戏选择,而是主动选择游戏的人。 “没错。”卫刀点点头,“带我和纪涛进入‘锁长生’的队友是丘禹行。” 这些应该都是实话,谢印雪见卫刀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问题,就轻轻笑了一声:“今天我心情好。而且我想杀了他——” 谢印雪抬手,指着卫刀身后不知编号是几的厨师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线索,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行,也可以考虑我昨天的说的交易代价。” “多谢谢先生。” 卫刀松了口气,如今有求于人,他已经不敢像先前那样直呼谢印雪的名字了。 谢印雪颔首,问他道:“你也吃过这盘菜,你吃出它是什么肉了吗?” 卫刀说:“应该是羊肉,有点膻,但是具体是哪个部位我不知道。” 不知道吃的肉是哪个部位是大问题,如果是脑部和内脏,那么极有可能会如丘禹行、严芷一样死去;可要是一些不影响存活的部位,那就算挑不出错也可以像夏朵一那样勉强活到游戏结束。 谢印雪唯闻言又道:“你点的菜名叫《一个宝贝》对?” “对。” “那就是了。” 卫刀皱眉,仍是不明白:“是什么?” “一个宝贝,羊宝啊。” 谢印雪唇角又往上勾了勾,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笑道,不过笑完他想起自己也吃了这个东西,唇瓣就很快抿平了。 “我草?!” 吕朔一听脸色大变,扣着自己的嗓子眼像是想把自己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陈云和魏秋雨两个女生则满脸莫名:“羊宝?” “就是羊.蛋……”高巧尴尬地给她们解释,“我老公去吃烧烤时经常点的。” 谢印雪也垂眸道:“我都提醒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应该可以解决。” 卫刀沉默地望着自己眼前的《一个宝贝》,又侧头看了看站在他身侧,手里还拎着沾血弯刀的厨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我觉得这菜没有问题。” “哈——”夏朵一挑眉,给他鼓了两下掌,“有胆气。” 其他人听见卫刀这么说先是一惊,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没有把握一定能撤菜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佳选择——理由说错,就会被厨师杀死;人没了那个部位……却也死不掉;没有生命威胁,和谢印雪做交易续命则不划算。 同样点了荤菜的纪涛瞅瞅自己菜盘里荤肉,犹豫着问老管家说:“管家,我不能说话之后,对菜的评价意见可以用纸笔来阐述吗?” “您是贵客。”老管家垂手恭立笑道,“当然可以。” 纪涛听见这话,也一咬牙道:“好,那我这盘菜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点的菜名是《悄悄话》:香菜凉拌猪耳猪舌。 悄悄话,一个说一个听,所以要割掉舌头和耳朵,没了这俩东西也不会死,再说他还有医疗舱可以用呢。 而没触发当场死亡的条件,厨师也不会在饭桌上就动手,会像之前对楚丽和夏朵一一样等到饕餮宴结束的深夜里潜入他们房间切割“食材”。 想到这里大家都有些庆幸,毕竟他们都不想看那么血腥的画面,尤其是卫刀被割“宝贝”的一幕。 至此,大圆桌上就只剩下戴月还没对他点出的荤菜做出评价了。 谢印雪今晚是想做慈善的,所以他也问戴月了:“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大佬伸出的援助之手很少有人会拒绝。 “谢谢。”谁知戴月却摇了摇头说,“不过不用,我能自己解决。” 说完他便微微俯下身体,视线几乎桌面平齐,盯着菜盘里八个三角形的尖状物体,认真观察后道:“这盘菜叫《朝天阙》,所用食材是八个鸡屁.股。” 戴月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拨开鸡屁.股尾尖的一块皮肤,揪出一条小坨肉道:“但是吃鸡.屁股的话,必须要把尾脂腺摘掉才行,这几只鸡.屁股的腺体都没取,不能吃。” 话音才落,全场皆寂。 瞬息后,谢印雪弯眸笑起,抬手为他鼓掌。 小厮们兴奋的欢呼高喊也随之响起—— “撤菜——” “嘻嘻,贵客撤菜啦!” 那块逾两米的砧板再次被小厮们蹦蹦跳跳的从前院抗来。 站在戴月身后的厨师见状瞳孔骤缩,拔腿就要往别的地方跑,可是还没逃出几步远便被小厮抓住。他的身躯较之这些常年卑躬屈膝的小厮们高大不少,可在瘦弱的小厮们面前,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放开我!”他有些熟悉的声音也在告诉众人,这是杀了丘禹行的那个厨师——阿二,“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正如他那日看不到丘禹行的求饶,小厮们也像是听不见阿二的呼喊,将他呈“大”字型摊开,用肉钉从他手掌、脚掌打入,把阿二整个人钉在砧板上。 他尖锐的惨叫响彻夜幕,不绝于耳,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阿二,今日的饕餮宴你没能让众贵客尽兴,老爷很不高兴。” 管家走上前,居高临下的对阿二说道。 小厮则承欢献媚往他手里递了一把古老的切木长锯。 夜晚的烛光明明灭灭投射在管家脸上,将他本就皱纹纵横的苍老面容勾勒的越发恐怖骇人,像是正欲行刑的厉鬼,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你犯了大罪。” 阿二在老管家这句话中,由裆.部至头顶被活生生锯开。 在场的众人看见这一幕不管男女都被骇得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阿二不是瞬间死去,他的肠.子内.脏流了满地也还在喘.息,直到他彻底变成两半才停止。 锯锋和骨头血肉摩.擦锯开时的沙沙声像是指尖刮黑板时发出的尖鸣让每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久久不能平静,谢印雪更是深蹙双眉,满面寒色。 好在阿二的尸体很快被小厮们清理走了,众人终于得以从叫人窒息的血腥气息中获得喘息。 吕朔拍拍胸口深呼吸平复心绪,而后敬佩望着戴月道:“大哥,你可以啊。” “老饕。”萧斯宇也对他竖起大拇指,“绝了。” 魏秋雨则小声地问他:“你这么专业,不会是干法医的?” 戴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今晚游戏参与者这边没人死去,厨师死一,余十二——他们的人数在逐渐持平,这是个好事。 阿二死后,荤菜都已然解决完毕,众人以为今晚的饕餮宴到这应该就可以了,结果谢印雪却忽然启唇:“你们都说完了?” 大家闻言都下意识侧身转头看向他。 只见正屋主位前,身穿鹅黄色长褂,在这黑夜中莹莹如暖月般的青年开口,抬眸淡淡道:“我还没说呢。” “这是谁做的菜?”他指着自己面前的菜盘道。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瞧去,在看到那盘看似像清水的“菜”后都回忆起了被强酸支配的恐惧——谢印雪今晚点的菜叫做《猴子捞月》。 这盘菜被端上来后,众人看到盘里清澈澄净的透明液体,以为它和昨日用雪做的《心痛的感觉》一样,只是普通的水,所以大家不假思索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灌进嘴里,然后他们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因为这不是水,而是白醋,酸得人牙掉。 《猴子捞月》这盘菜,就是在满盘的白醋里加一滴香油——程序只比昨天《心痛的感觉》复杂一步。 “我做的……”听到谢印雪发问,站在他身后的厨师小声地说,“我是阿五。” “《猴子捞月》,白醋为水,香油为月,那我是什么?”谢印雪冷冷一笑,声音轻柔的叫人害怕,“我是猴?” 阿五立马变脸,拾起调羹打香油:“我给您捞,我才是猴,嘻嘻。” 谢印雪:“?” 其他人:“……?” 这个厨师有点奇葩,他不像阿二和阿七那样和谢印雪硬刚,而是迅速滑跪给谢印雪赔笑,把大伙都看愣了——他们还以为几乎所有的厨师都是阿二和阿七那个德行呢。 不过谢印雪就是吃软不吃硬,他对阿五的恭维很是受用,满意的微笑道:“原来阿五你才是这里最乖巧的人,我更喜欢你,要是阿九能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 “谢先生早上不还说不愿与我分别吗?” 但谢印雪这一番话明显叫某人不满了,阿九低沉幽徐的嗓音在谢印雪耳畔响起:“怎的才到了晚上就移情旁人?” 谢印雪神情轻慢,但笑不语。 柳不花读懂他的意思,拿出封建做派肃声教训道:“贵客的事,岂是你一个厨子能多问的?” “呵,真是没规矩。” 谢印雪整衣起身,掖掖领口,拍拍袖角,丢下一句话后便施施然离开。 阿九:“……” 吕朔看完这一幕则惊叹:“谢先生不愧是摆渡者npc,这就是食物链吗?” “你还有心情想这个?”萧斯宇有些崩溃,反问他道,“你倒不如想想今晚阿二被撤菜是死于鸡.屁股,那明天我们多的那道荤菜所用食材会是他身上哪个部位。” 吕朔:“……” 这游戏太难了。 回到正屋的谢印雪虽没觉得这个游戏难,却感觉“锁长生”诡秘之处越来越多,他也和柳不花说道:“不花,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厨师有些奇怪。” “看出来了。”柳不花啧声感叹,颇有些忿愤道,“尤其是那个叫作‘阿九’的厨子,厨艺不错,言语却太过孟浪,真是下流。” “……不止是他。”谢印雪满腹的话听到这里就不想再多说了,叹气道,“罢了,我也还要再看看,待这个副本结束回家了,我再与你细说。” “是。”柳不花垂目后退,“那干爹您早些睡,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谢印雪轻声道:“嗯,去。” 翌日中午,谢印雪望着早饭新添加的荤菜里的肉片脸色难看,不想去深思这肉片到底取自于阿二身体哪个部位时,从门外进来的柳不花忽然告诉他了一个消息——纪涛死了。 他死于被厨师取走舌头和耳朵后的失血过多。 住在后罩房的高巧、魏秋雨等人听见这个消息也很是不解:“他们不是有医疗舱吗?还带了那么多医疗用品,怎么还会死呢?” 陈云稍作思量后却立马就明白了:“卫刀把医疗舱给自己用了。” 而真相也确实如此。 卫刀会放任纪涛死去甚至不仅仅是因为要抢夺医疗舱的使用权,还因为每一晚饕餮宴菜单上的安全菜名都在逐渐减少,那么如果游戏参与者的人数也在跟着减少……自己选到安全菜名的机会就会增大。 吕朔和萧斯宇想通始末后心情也不由沉重:如果纪涛早知道自己会是这个下场,那他还不如向谢印雪求助呢。 可卫刀独占了医疗舱后,他困窘的处境也并未有所缓解。 因为当晚卫刀又点到了荤菜。 当看到那一盘上端晶莹剔透,下端有碎肉碎皮沉底的猪肉冻被端上桌时,因为“受伤”失血面如白纸的卫刀几欲奔溃:“为什么?为什么《莹玉》也能是荤菜?!” 《莹玉》这个恬静的名字,不应该是白豆腐,或者去皮的黄瓜一类的素菜吗?怎么会是猪肉冻呢? “可你别说,这个肉冻看上去还真挺像羊脂白玉的……”怕刺激到卫刀,萧斯宇特地压低了点声音说话。 但是他显然多虑了,卫刀刚进游戏时那么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现在只能佝偻着背防止扯到伤口,或许是被取走“宝贝”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又或者是再次点出荤菜使他绝望,卫刀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只能目光呆滞的坐着,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另外点到荤菜的魏秋雨则下定了决心,红着眼睛对谢印雪道:“谢先生,我想与你做交易。” 今晚的菜名虽然还是陈云帮她选的,可是却选到了荤菜。 魏秋雨也怪不了陈云,毕竟陈云今晚给自己选的菜同样是荤菜。 只不过陈云那盘荤菜她自己挑出了不妥之处逃过一劫,她的荤菜陈云却无能为力,只能求助谢印雪。 在魏秋雨说完之后,高巧也哭丧着脸,哽咽道:“我也想……就算要病半个月,我也得先活着,我还有好多事要跟家里人交代呢。” 没错,第五日晚上点出荤菜的人数已经骤增至四人,几乎占据他们剩余人数的一半了。 并且除了陈云能够自保之外,其他人毫无自救之法,连嘴刁舌敏的老饕戴月也回天无力。 谢印雪环视这些人的面容,见她们脸上都是一副抱着赴死之心的哀寂伤痛,既觉可惜又感可怜,声音便放柔了不少,款语温言道:“都考虑好了?” 高巧和魏秋雨异口同声:“是的。” “行,我喜欢爽快人。”谢印雪话未说完便又开始轻咳,唇间染上殷红的血迹,他却像是无所察觉的笑起,温声给人最坚定的承诺,“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们,直到这个副本结束的。” 魏秋雨望着谢印雪如画的精致眉眼,哪怕知道他只不过是游戏里不尽冷血无情的npc之一,可对上他浮现悲悯与怜惜的清透漆目后,却也不由自主对他生出委屈和依赖交织的复杂情感,神情凄哀无望,捂着脸痛哭道:“为什么是我要进这个游戏啊……为什么……我好想回家呜呜……我想见我爸爸妈妈……” “别哭——” 魏秋雨感觉青年的声音离自己很近,自己的脸也被一双指尖微凉的手轻轻抬起。 她睁开双目,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到谢印雪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 而青年伸向自己的皓白手腕,被抄手游廊那如昼通明的熠熠烛光照得似银月生辉,泛着层柔雾般的雪光,又好像他的确握着一簇温暖的微芒。 再定神细看,原来那只是一片梨花花瓣——被谢印雪自他衣裳肩头那枝银绣梨花上摘下,正散着浅淡的梨花凉香,仅在没入她额间沁出些许凉意。 青年眉眼含笑,神情温柔地告诉她:“你会回家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6章 第 26 章 梨花入额没有任何痛楚, 触及肌肤的霎时便骤然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高巧不断摸着自己的脑袋,魏秋雨也怔怔地抚着自己额头, 询问谢印雪:“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是说会病半个月吗?可我没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是的。”谢印雪为她解释, “离开副本之后,你才会开始生病。” 魏秋雨垂下眼睫喃喃道:“这样啊……”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看向身边唯一还活着的室友,向她说道:“陈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陈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抬手轻轻抱了一下她。 结果卫刀看魏秋雨和高巧与谢印雪做了交易却没出事,大概是终于得以肯定谢印雪就是“摆渡者npc”而放下了戒备, 又或许是他若是再说这盘肉冻没问题难逃死劫走投无路,总之他一改方才失神呆怔的模样恢复了正常,低声和谢印雪说他也想做交易。 吕朔听见他这么说, 神情复杂, 同时心里也存了个疑虑:如果认错了摆渡者并与其做交易,到底会触发怎样的后果,卫刀是在前几次副本中曾经见识过吗?否则他怎会如此顾忌和恐惧? 可答案他暂时不得而知。 而对于卫刀的求助,谢印雪也是来者不拒, 欣然应允——本以为这次副本要空手而归, 却不想三年不开张, 开张吃三年。 这一次交易起码能保他离开副本后的一整个月内都能够过的舒服些了。 于是第五夜的饕餮宴,虽出现了四道荤菜,却有四位厨师被撤菜。 那被撤菜的几位厨师:阿十、十三和阿一, 还有阿八, 自然也无法活下去, 被小厮抓住后便死于老管家之手。 按理来说今晚虽然点到的荤菜数目有些多, 最终却无人死去,更无人出事,众人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一夜,他们谁都很难笑出来。 因为他们看完了这四个厨师死去的过程: 阿十的荤菜是生鱼片,所以他死于磔刑,即凌迟。小厮们凌迟他的方法也很有意思——他们用了一个巨大版的刨丝器,管家拉着阿十的手,小厮扯脚,将他放在刨丝器的利刀面上来回拖拽,擦成肉丝。 十三做的荤菜是舂鸡脚,于是他被小厮放入了一个石臼中捣碎,像是人们做菜时拍大蒜那样舂杀死去。 还有阿一,他就是给卫刀做了碎肉冻的厨师,因此他毫无疑问被磨成了肉酱,还被下锅熬煮成白色浓汤。 最后死去的阿八,他做的是油炸全鸡,他的死法大概是四个厨师中最体面的一个,起码留了个人形的全尸——仅仅是被小厮们叉着下了油锅而已。 众人望着眼前血喷狂涌,肉碎横飞的恍若地狱的景象,又听着他们尖锐凄厉、森然阴恻的惨叫,脸色很难好看的起来。即便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些厨师是杀他们的刽子手,厨师不死,以这些死法绝望死去的就会是自己,但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惨骇的情景。 这一晚,内院几乎血流成河,哪怕厨师们的尸体被清理走了,砖缝中也仍然残余着属于人血特有的锈腥味。 “四个厨师,正好三菜一汤,明天的菜齐了。”夏朵一趴在高巧背上,铁青着脸道。 萧斯宇也脸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说:“……我明天不吃饭了。” “再撑一下。”吕朔拍拍他的肩,“还有两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啥子?!”高巧闻言惊呼,“我们还要待满七天吗?” 她看完今晚厨师们所受的那几种酷刑死法后,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了——看敌人受刑她都有些不忍,如果是自己受刑呢? 想到这里,高巧更不由庆幸还好自己向谢印雪求助帮忙了,后面两天都可以性命无虞,否则今晚她点到了生鱼片,要被刨丝器擦成碎丝的人就是自己了。 然而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厨师只剩下八个了噻,我们却还有十个人,哪里够人做菜嘛?” “估计要全部杀了才行,不然哪怕只有一个厨师也是可以继续做菜的啊。”陈云若有所思,开口道,“再说按照今晚这个趋势来看,就算还有八个厨师,也说不定不够谢先生杀的。” ……好像确实如此。 他们这些人撤菜的前提是点到荤菜,如果是素菜那他们必然会选择得过且过,否则挑幺挑六强说一些理由却不能让厨师们信服,那到头死的还是自己,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谢印雪呢? 他撤菜可不管你是荤是素。 阿九为什么要给他做雪水,阿五又什么要给他做白醋加香油?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些菜极其简单,并且几乎不可能被挑出不妥之处,如此谢印雪才无法撤菜,厨师们也不会死亡。 吕朔愁眉叹气:“要是下个副本还能和谢先生一起就好了。” 秦府别院饕餮宴这个副本他可以依靠自己通关,但难保下一个副本也能如此啊。 虽说请谢印雪帮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可有他在会觉得很心安,因为他是所有人彻底绝望之前,还能选择的一条生路。 吕朔的这个“幻想”也获得了魏秋雨和高巧的支持,她们俩人现在都已经在想出了副本以后要怎么交代后事和在仅剩的时间里好好陪伴家人,毕竟她们和摆渡者做了交易换取通关机会,下一次副本,“锁长生”会大幅提高她们的游戏难度,让她们几乎不会再有机会通关。 除非……她们能再碰上谢印雪。 “别瞎想了。”萧斯宇却给众人浇凉水道,“谢印雪是npc又不是真人,没法和我们组队的,只能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再随机遇到他。” “是的。”戴月也说,“这是我第三个副本,而我每次碰到摆渡者都不一样,我遇见过的其他人,他们也没遇到过相同的摆渡者。” “那就没办法了……” 魏秋雨摸着自己的额角,回忆着梨花落下那一刹的凉意,眸光黯淡道。 而已经回了正屋的谢印雪并不知道他们在怎样议论自己,又在无形之中培养出了一批“回头客”,他只是坐在黑檀雕花木椅上,杵着额角蹙眉沉思。 柳不花在给他沏茶,同时有些疑惑地问道:“干爹,今晚生意如此兴隆,你怎么瞧着却不太开心呢。” “没,我是在想事。”谢印雪垂眸望着从壶嘴倒出雾气氤氲的热茶,温声道,“我已经知晓,这里的厨师何处奇怪了。” 柳不花眉宇间疑惑之色愈浓:“他们哪里奇怪?” “死法。”谢印雪握着茶杯起身,缓步走向板棂窗,声音柔慢,像是江南一带的吴侬娇语,随着夜风飘向内院,“在阿七因撤菜被杀时,我就觉得这些厨师的死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们加餐,今晚之景,更是肯定了我的推测。” 柳不花回忆着今晚席间看到那些血腥景象,也是心有余悸:“他们的死法确实过于残忍了。” “不是残不残忍的问题。”谢印雪闭目轻轻摇头,“阿七舌头被剪,他所受的,是十八层地狱第一层的拔舌之刑;阿二被锯毙,他所受的则是十八层地狱第十八层的刀锯之刑。” “而今晚呢?阿十受磔刑,十三受舂臼之刑,阿一受石磨之刑,阿八更是被下了油锅,这一个个死法,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柳不花认谢印雪做干爹后,虽没跟着他一块学习玄门之法,却也看了不少书,因此谢印雪稍作提点,他一深思便转过弯来,倏而睁大眼睛,惊骇道:“……十八层地狱?” “没错。” “——他们所对应的死法,全是生前犯了重罪,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要遭受的酷刑。” 谢印雪说着睁开了双眼,那一对清凌凌的柳叶眸,此刻只剩下惨茫茫的一片白——他沉如点漆黑色的眼珠,如今变成了雪一样清透的颜色,连瞳孔都是梨花瓣般银白,目光平静的在庭院中逡巡。 这是谢印雪的阴阳眼。 他天生一对雪目阴阳眼,可看破世间魑魅魍魉。 而透过窗棂,谢印雪看见那些小厮身形虚无在抄手游廊里飘荡,面容怪异扭曲,像是阴曹地府里驻守十八层地狱的小鬼一般,正披着人皮装作活人收灯整椅。 “干爹,你看到了什么?”柳不花没有阴阳眼,他跟着谢印雪一块往外看,却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夜晚里一个活人顶着这么一对眼珠应该是很吓人的,偏偏谢印雪实在生得漂亮,因此这抹雪色反倒为他增添了稍许清冷如霜的气息,更让人觉得他出尘离俗,只如山间雪,不似凡间人,待他勾唇笑起时,便是雪染朱色,风月无边。 “不花,你说如果我死了。”谢印雪没有回答柳不花的问题,而是问他,“又会被打入哪一层地狱受刑呢?” 柳不花沉默未语。 谢印雪垂眸阖窗,再次抬眼时,他的眼珠已然恢复如夜色般的漆黑,挽唇轻笑道:“只不过可惜的是,不会有那一天了。” === 光阴倏忽,眨眼便是第六日。 众人听着内院里代表子时已到的更声被敲响,踏出房之际干的第一件是就是看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省得一会儿老管家又说着什么“今晚月圆人更圆要吃团圆饭”,然后把菜全都端上桌。 谁知今晚的月亮还是圆的。 所以大伙还没落座就知道等会要如何上菜了。 不过想想这样一起上菜倒也挺好的,也免去了他们在等待自己所点之菜是荤是素答案揭晓前的提心吊胆。 可等大家拿到菜单双目往菜名上一扫看清那些黑字后,浑身就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兜头浇了盆冰水,透心瓦凉——因为还没到最后一天,菜单上几乎所有菜名都已经变正常了,仅余几个看上去文绉绉或是稀奇古怪,却都明显不能选的菜名。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那些寻常的菜名里也有素菜菜名,譬如:《炒黄瓜》《鲜花豆腐》这类的,只不过数量较少。 而卫刀看到《鲜花豆腐》这个素菜菜名后就立马上笔打勾,并将其交给小厮,动作一呵而就快得让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 戴月见状顿时了然:“我懂了,游戏这一天是要我们互相争抢菜名。” 他的话一语惊醒众人。 待大家思忖片刻后,也发现事实确实就如戴月所言。 毕竟争抢安全菜名的事在前几天就已经发生过了,卫刀更是为了增加自己选到安全菜名的几率而放任纪涛死去,如今还能坐在这里的几个人,但凡他们人品差些,今晚都不会这般平静,而是会为了选到这几道安全菜名大打出手。 结果现在夏朵一、吕朔和萧斯宇这些人都还没落笔,卫刀就先选了,高巧看不惯他的行径,直接质问他道:“不是,谢先生都已经说了会保护我们了,你还抢素菜菜名干啥啊?” 卫刀沉默着不说话。 也不知是他忘了自己现下受谢印雪保护的事,亦或担心谢印雪未必就一定能保他无事,还是更阴暗些:他盼望着其他人选到荤菜,要么此刻死去,要么像他一样也付出代价寻求谢印雪帮助。 ——答案无人知晓。 并且还没过完半分钟,魏秋雨竟是也学了卫刀,光速在素菜菜名《蜜酿茄子》上画了勾。 可让众人意外的是,魏秋雨这个菜名并不是为自己选的,她选好后立马就将菜单递给了身旁的陈云,压低声音急急道:“陈云,你快把菜单交给小厮!” 陈云闻言便愣住了。 “快交啊!”魏秋雨见她没反应,又催促了遍,“你愣着做什么?” 陈云回过神来,顺从魏秋雨的意思将那张菜单递给了小厮。 魏秋雨则拿过她的菜单,在上面随便勾了道荤菜交上去,也不占用别人可用的素菜名额。做完这一切后,她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揉着眼睛,试图缓解眼眶中的酸涩:“真的很谢谢你前两天一直帮我。” “如果明天还有素菜,我也帮你抢,反正我拿了也没什么用。”她有些怔怔地笑着,也不知是在向陈云,还是向死去的楚丽和严芷道歉,“抱歉,我一直……一直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活着是人最大的本能。 而一个将死之人,在濒死之际为了求生做出的某些选择,有时真是身不由己,也无法用是否对错去衡量与判断。 谢印雪望着她们两人轻轻弯唇,随后垂眸望着菜单,漫不经心道:“我来这六天了,也吃了六天的素,一点荤腥都没沾过,唔——” 青年沉吟须臾,继而笑起:“不如今晚来点荤食。” “……?” 众人闻言满头问号。 都觉得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离谱,但想到发言的人是谢印雪又感觉倒也正常。 谢印雪更是说到做到,立马提笔勾选下《牛拉面》为他今晚的菜名。 剩下的几人里,戴月和高巧都主动避让了素材菜名,选了荤菜,将选素菜的机会留给吕朔、萧斯宇和夏朵一他们。 萧斯宇对着戴月和高巧道谢数声后,看着眼前大家和谐欢笑围圆而坐的一幕,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是在一个求生游戏里,他抬头仰望头顶的明月,无奈摇头笑道:“今晚倒还真有几分团圆的意味了。” “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再也不和我爸顶嘴了,也不会天天大半夜往外浪不回家,我还要把头发染回来。”萧斯宇捋着自己的奶奶灰头发,眸光微黯,语气难过又后悔,“我也要珍惜每一分和家人相处的时——” “红灯区?哇,是我想的那个红灯区吗?”柳不花讶然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伤感,“这个菜名好!我要选这个。” 萧斯宇:“……” 吕朔闻言赶紧好心提醒他:“兄弟,那道菜名我之前在一家酒店里见到过,是辣子鸡丁,荤菜,要不你换个菜名。” “不。”柳不花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摇头坚定道,“我不信它真的就是鸡。” 吕朔:“……” 难道在这个副本里除了可以吃的鸡还想看到别的什么鸡吗?算了,人家有干爹呢,不用他操心。 众人将菜单上交过后,十分钟不到,所有菜就被端上桌了。 然而大伙一扫席面,瞬时便愣住了——今晚点了荤菜菜名的共有五人,分别是谢印雪、柳不花、戴月,高巧和魏秋雨,结果被端上桌面的荤菜,却只有三盘。 因为柳不花和谢印雪的菜,都不是荤菜。 今日给柳不花做菜的仍是厨师阿九,他心心念念的那盘《红灯区》也并非什么辣子鸡丁,而是很普通的一盘洗干净了的圣女果,俗称:小番茄。 众人看到的第一反应又是: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 这破游戏怎么在该和谐的血腥场景上不和谐,却在这些不该和谐的地方大搞和谐啊? 柳不花望着那一颗颗拇指大小,鲜.嫩.欲.滴的小番茄,心如刀割,失落无比,喃喃道:“它真的不是鸡。” “是素菜,开心点。”吕朔和萧斯宇再次叹着气安慰他,“鸡的话出副本就能吃了,在这里忍忍。” 柳不花没被安慰道,反而更难受了:“我现在很希望它真的是鸡,因为我也想吃肉了。” 和他邻座的谢印雪心情也十分糟糕,他睨着右后方婢膝奴颜的阿五,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可您昨日不是还挺喜欢我的吗?” 阿五弯腰俯首,奉迎却又不解地小心问他,那话里暗藏的疑虑,好似在控诉谢印雪是个怎样彻底的渣男。 话音才落,站在柳不花身后生着苍色竖瞳的男人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呵,我昨日就说了,谢先生之爱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谢印雪闻言掀起眼帘,挑眉望向阿九。 “此言差矣。”忠心耿耿的柳不花也赶紧站出来为谢印雪说话,“干爹爱我之心就久久未变,而对你们一夜就变,必然是因为你们无用,留不住干爹的心。” 众人:“……” 这话听起来好怪。 谢印雪也听得有些怔愣,他转头看向柳不花,欲言又止:“不花,你……” 柳不花也扭头,与他对视。 谢印雪无奈:“回去再说。” 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他的《牛拉面》。 谢印雪连筷子都没摸一下,直接屈起长指轻敲碗壁,垂眸看似好声好气,却极具压迫感地询问阿五:“这就是牛拉面吗?” 阿五不敢看谢印雪的眼睛,小声说:“是……” 谢印雪笑了:“牛呢?” “肉呢?” 他每一次发问,阿五的身体都要晃颤一下。 说到后面,谢印雪大概是累了,他捂着胸口蹙眉咳了两声,略微带着喘.息的虚弱声音,使得他出口的每一个字句听上去就仿若在与人控诉委屈般轻软:“就放了些许盐和白葱,连朵油花没没有,更别说是牛肉的清汤寡水面,你告诉我这是《牛拉面》?” 阿五唯唯诺诺:“在下姓牛,名五,叫牛五。” 牛五拉的面,四舍五入就是《牛拉面》。 谢印雪:“……” 众人睁大眼睛盯着谢印雪,总感觉下一秒青年会被气到呕血,又觉得阿五的脑袋马上就要被谢印雪恼怒至极一把拧掉,所以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 孰料阿五的头没掉,谢印雪也没呕血,出声的是阿九—— “阿五,你真是无能。” 他迈步走到谢印雪身后,将双臂搭在木椅靠背处,弯腰俯身,好整以暇地垂眸凝望着谢印雪,苍色的竖瞳眼里分明只瞧得见眼前人,却像是在帮谢印雪出气般骂旁边的阿五道:“连谢先生都伺候不好,要你还有何用?” 谢印雪也微微仰面,回望着男人幽深难测的苍目,勾唇道:“阿九这般说,是自信能够伺候好我?” 阿九也沉声低笑,既是回答,也是发问,与谢印雪说道:“否则谢先生一现昙华,稍纵即逝的爱意,又怎能也曾在我身上停留数日呢?” “哦?可我现在想用些荤食。”谢印雪笑着抬手,指尖轻轻抵上阿九脆弱的喉咙,“阿九又要如何伺候我?” “阿九自然是——” 男人说话间喉结滑动,在谢印雪的指腹下游弋震.颤,他的手臂也同样自身侧抬起,抚上青年颜色浅淡的唇瓣缓缓摩挲,像是在期待被青年一口咬上似的,而他纵声肆笑话音中的恣行无忌之意,也难以被一道厚重寒铁面罩阻挡: “对谢先生,有求必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7章 第 27 章 俗话说: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 而谢印雪和阿九一对峙,众人就有种被狂塞狗粮的感觉——这两人一言一语,也太像是打情骂俏了吧? 此时就算谢印雪真的下口咬阿九了, 咬破皮、咬出血、哪怕是咬下一块肉来,也难以消除抹去这种感觉。 但谢印雪没有张唇咬阿九。 他只是轻轻挪动了下指尖, 力道如同拂去尘土般轻柔,可阿九的脖颈却破了道口子, 那伤口只白了一瞬,便有殷红温热争先恐后从伤缝里渗出。 与此同时,谢印雪浑身也轻轻颤了一下,些许湿.润的血液自他唇角渗出, 在他的唇瓣上染出一道浅细的红痕——这是他直接攻击摆渡者所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这的痛楚反叫谢印雪双眸越发清澈, 他眼底笑意渐浓,掺杂着稍许狂意,用手指揩去男人喉间的血液,而后脖颈高扬,宛如引颈就戮般昂首张唇,舔.舐着指尖的血迹。 “不错。” 谢印雪喉结滚动将血咽下,再次说出他第一次夸赞阿九时所用的话语——像是他真心的实话, 又像是他只吝于给这么个评语,便随意敷衍。 “能让谢先生满意就好。” 阿九轻笑一声,直起脊背退回柳不花身后,等他再次站定时,众人就发现他喉间被谢印雪划破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这一晚, 毫无疑问又有三个厨师死去。 而他们死法,仍然取自十八层地狱的十八刑罚:蒸笼之刑、冰山之刑、还有铁床之刑,其过程已经不是惨绝人寰四个字可以囊括, 看过一次,就得用一生来治愈。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饕餮美食宴啊?”柳不花一个本来不晕血的人观完酷刑之后,都觉得自己脑仁痛,在主屋里和谢印雪哭诉,“哪有美食宴要天天杀人,不是杀贵客就是杀厨师的。” 正捏着自己被阿九扭坏,已无法佩戴的梨花镯端看的谢印雪闻言哂谑笑道:“这本来就是不是什么美食宴。” “啊?”柳不花没听明白,“不是美食宴还能是什么?” “明日副本结束时,你就清楚了。”谢印雪把梨花镯握好,对柳不花道,“你去找个小厮,让他帮我把阿九叫过来。” 柳不花素来听话,谢印雪不多说,他就不多问:“好的,那您稍等。” 说完他就忙不迭跑出主屋,去院子里找小厮帮忙喊人。 不多时,小厮就带着阿九过来了。 谢印雪望着来人,像是看到了晚归的挚友,微笑着说道:“阿九,明日我们就要离开别院了,但是我有一遗憾尚未解决。” “哦?”阿九声音低沉,顺意问他,“不知谢先生有何遗憾?” “这对梨花镯我戴了许久,如今虽只剩一只,却也舍不得它闲置不能再戴,所以我能劳请阿九你帮我问问秦老爷的那位故友——”谢印雪眼眸弯弯,将梨花镯举起递向男人,“如果我想请他帮我修好这只镯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酬劳吗?” 阿九接过青年递来的梨花镯,像是把玩般握着掌心摩挲,同时垂眸缓声道:“谢先生,您可知道,要请老爷的那位故友帮忙,是要付出些报酬的。” “我知道。”谢印雪说,“银货两讫,他修好了,我自会付账。” 可才说完他又话锋一转:“但这镯子要是修得不好,我是不会付账的。” “倘若真修不好,那就送你了,刚好凑成一对。”青年微微挑眉,睨着身前的男人道,“毕竟它已经和你们府里所取的菜名一样,烂过头了。” 又是在骂今晚的菜名吗? 但他这样的姿态,反倒让阿九笑了起来:“不用付账。” “——谢先生,秦老爷那位故友特别喜欢你,这是他送你的礼物。” 阿九上前一步,弯腰拉起谢印雪放在膝头的左手,将不知何时已然修复完好的梨花镯套进他腕间。 待阿九离开主屋后,柳不花满面愕然走到谢印雪面前,不明所以地问他:“干爹,您刚刚是想与他做交易吗?” 谢印雪颔首:“当然不是。” 阿九就是摆渡者,也是那位“故友”,只要请他帮忙,不论是什么忙,都算是做交易,但前提是谢印雪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谢印雪才说他不会付账——如此,便不算交易。 可柳不花不懂,这大半夜的,既不是想做交易,那谢印雪把阿九叫过来就是为了骂一骂厨师们菜名取得不好吗?毕竟谢印雪有一抽屉的梨花镯,要说他是真舍不得这坏了的镯子想请阿九给他修一修,柳不花头一个不信。 他问谢印雪:“……那您是想?” 谢印雪垂眸望着自己的左手,那处的肌肤上似乎还停留着男人触碰他时传来的温热,叫人想起今晚他咽下去的那一口血——也是热的。 于是谢印雪说:“我想再摸.摸他。” 柳不花:“?” 谢印雪继续道:“也还想摸.摸别的厨师。” 柳不花:“???” 谢印雪点点头,做好了决定:“好,明日早晨选食材时就摸.摸阿五。” “干爹,您……” 不是,他干爹为什么现在竟然比阿九还要孟浪? 柳不花再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忍住:“可是他们长得丑,您不是只喜欢漂亮的吗?” “又不是找对象,他们漂亮或丑与我和有何干系?”谢印雪疑声反问柳不花,“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冷的还是热的。” “肯定是热的啊。”柳不花想也没想,下意识道,“只有死人才是冷的。” “没错,你说的对。” 谢印雪抚着左腕上丝凉如水的梨花镯,笑道:“只有死人是冷的。” ——但阿五就是冷的。 谢印雪第二日清晨选食材时,果真干出了这种叫众人眼镜大跌的事——他还不止摸了阿五,他把仅活着的除了阿九以外的所有厨师都摸了一遍手。 而这些厨师的手,全是死人一样的冰冷。 “我感觉谢先生就好像在挑哪块肉好,选块心仪的,今晚宰了吃。” 萧斯宇自认为看过吕朔带马桶进入游戏当众擦屁.股这种事以后,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事能令他叹为观止了,谁知他这种想法几乎每一日都在被谢印雪刷新。 阿五也很震惊,他缩着自己的手,干巴巴笑道:“不是、谢先生,这不太合适吧?” 阿九就站在阿五身旁,可是谢印雪看也不看他,只和阿五说话,说的还是阿九的坏话:“阿五,你知道阿九干过什么坏事吗?” “啊?”阿五闻言瞥了一眼身旁高大的男人,摇头说,“不知道啊。” 谢印雪语气温柔,又道:“那死掉的阿二阿七他们呢。” “嗐,他们干过的坏事就可多了!” 阿五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如数家珍般给谢印雪介绍:“就比如阿七,他经常坑蒙拐骗,撒谎成性,所以他被拔了舌头;而阿二则惯会……” “那你呢?”可惜谢印雪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你又干过什么坏事?” 阿五望着青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僵住身体。 可几秒他又很快笑起,插科打诨嬉笑奉承道:“我哪里干过什么坏事?您看我这般乖巧,像是会做坏事的吗?” 阿五是众厨师中身材最矮小瘦弱的一个,他甚至没有陈云高,对谢印雪总是一副胆小如鼠的谄媚姿态,像是小人,不像阿二阿七他们那种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奸大恶之徒。 谢印雪没说话。 他仰头眯起眼睛望着天上的烈日,忽地换了个话题:“今日天气不错,我见阿九天天在这里晒太阳,不如今日我们也一起在这晒会太阳吧。” “不了吧,谢先生。”阿五摆手,苦笑着求饶,“我还得准备今晚饕餮宴要用的高汤呢。” “行。”谢印雪倒也没有勉强他,“那你去吧。” 阿五闻言如逢大赦,连声谢过谢印雪后赶紧回了厨房躲着,其余厨师也是如此——不过阿九仍是那个例外。 以前大家虽然都有些奇怪,可都没有细想,今天也许是谢印雪邀请阿五一起晒太阳的提议太过突兀,众游戏参与者才跟着想起,他们在秦府别院里呆了七日,每一日都能看到阿九在厨房外面晒太阳,而除他以外,其他厨师都只有在看众人选食材时会在白日出厨房。 他们原先以为这是因为阿九独独喜欢晒太阳,但听谢印雪方才的话,难道其中另有深意吗? 黑夜将至,他们停留在这个副本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也不知道答案是否会在今晚揭晓。 说起来副本刚开始数目与游戏参与者人数对等的十四个厨师,如今就还剩下编号为四、五、九、十二、十四的五个厨师安然无恙,反倒是游戏参与者们还活着十位,人数是厨师们的两倍。 所以在今晚,一个厨师就得负责做两道菜。 可真正到了即将可以脱离副本的最后前夕,许多人心中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反而满是揭不开的沉重。 虽然他们只在秦府别院待了短短七日,吃的也全是寡淡无味的素食,但众人却觉得他们像是在度日如年的恐惧中尝尽了世间百般酸甜苦辣——吕朔和萧斯宇颇为投缘,他们已经要到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决定出去后在现实里面基,然后继续组队进入游戏副本;陈云失去了自己的一半室友,明明已是形单影,面容上却只剩下坚毅和独立;而魏秋雨和高巧以为自己下个副本就要死去,也看开了许多事物,事事可以淡然处之。 因此当大家打开今晚的菜单,望着菜单上仅剩的三道素菜菜名时,一时半会谁都没有妄动。 谢印雪挑眉,先提笔勾了自己要的荤菜,柳不花也紧随他后,点了盘辣子鸡——估计是想弥补自己昨晚没吃到鸡的遗憾。 沉默几秒后,魏秋雨神情平静,替陈云选了一道素菜菜名。 夏朵一见状眸光轻颤,深吸一口气也勾走了第二道素菜菜名。 昨天抢菜名很积极的卫刀也动了,但也许是高巧说他的话被听进去了,又或许是怕惹众怒,所以他今天选的是荤菜菜名。 最后,在座的十人就只剩下戴月、吕朔还有萧斯宇没有点菜,而此时还剩余一道素菜菜名。 戴月往后一靠,摊手笑道:“我还是选我的荤菜,这道素菜你们谁想要谁拿去吧。” “不。”萧斯宇摇头,“我不要。” “对的,我也不选。”吕朔也拒绝挑走这道菜名,“戴月大哥,昨天你已经把素菜菜名让给我和萧斯宇了,所以今晚这道素菜菜名还是你选吧。” 戴月是个老游戏参与者,可他在前面进入过的几次副本里,从来没见过像吕朔和萧斯宇这样,都了这种时候,还愿意把活命的机会让给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的人——明明他们一开始是那样小心怕死,只顾明哲保身。所以闻言不由有些愕然:“你们确定吗?” “没错。”萧斯宇和吕朔一起点头,然后互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就是如果我们荤菜挑不出什么毛病,还得麻烦戴月大哥你帮忙瞧瞧,给点意见。” “好,没问题。” 戴月畅快地笑着,在素菜菜名上画了勾。 “哎呀,你们说说。”高巧想起和自己曾经同住一屋,和女儿差不多大却已经死去严芷与楚丽,有些难过和惋惜,“要是我们大家一开始都这么团结,可能一个人都不会死的呀……” 的确如此。 魏秋雨曾经询问谢印雪的那句“我们就不能互帮互助,一起活下去吗”其实并没有说错,他们或许的确可以通过帮助彼此而活下来,毕竟不是所有的菜名都是必死的,有些显而易见的菜名只会让人断腿断手。 但在谢印雪救下她们之前,没一个人愿意这样做。 现在想想,其实谢印雪一直都在默默的帮他们:不仅为他们提供一些线索,没抢过安全菜名,也更是没有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帮和他同一路的柳不花抢。 他们两人一直把活下来的机会往其他人身上推,谢印雪更是为他们留下了最后一条必生之路。 然而时光无法倒流。 他们明白的也太晚了。 众人把菜单交予管家后便安静地坐在原位,等待秦府别院里的最后一场盛宴。 谢印雪则垂眸沉思:今晚的菜单延伸出一个问题——厨师只有五个,而贵客还存活十位,这就意味着至少有两个厨师做的菜必然全是荤菜,那三道素菜,又分别是哪三位厨师来做? ……又或者,是哪两位厨师。 答案在菜被端上桌的那一刻揭晓:今晚上菜的不是小厮,而是厨师。 他们手里端着自己做的菜从前院走来,有几个厨师面罩上半张面容上绝望的神色竟比游戏参与者更浓。 谢印雪也猜对了:三道素菜,只由两位厨师来做。 阿九是唯一没有做荤菜的厨师,两道素菜都是他做的,另外一道素菜出自阿五之手,可是他也做了别的荤菜——因为今晚的菜名和荤素相对应,没有在出现荤菜菜名《牛拉面》结果是素菜这样的情况。 而阿五做的那道荤菜,被谢印雪点到了。 他望着自己面前的浇满黑椒酱汁的喷香牛排,轻声叹息:“阿五,今晚的牛排,终于有牛肉了呀。” “呜呜……” 阿五发现自己的荤菜是给谢印雪做的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伏在谢印雪脚边痛哭流涕,乞求他道:“谢先生,我那么乖,求求您别撤我的菜,您死了吧好不好?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我想活下去啊……” 柳不花闻言勃然大怒,怒斥阿五道:“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还是人话吗?” “对,你很乖,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谢印雪却笑了,他摇着头,满目怜悯地望着腿边的厨师,“但是你知道,我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你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吗?” 谢印雪最后这句话众人就有些听不懂了。 但不等他们深思,阿五和其他厨师被小厮抓走遭管家处刑时惨叫便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谢印雪望着盘中的牛排,轻声道:“牛排煎制之前,需要用刀背敲打牛排数分钟,以求口感更好——不花,由硬.物反复敲打重压,对应什么刑罚?” 这题柳不花会答,他道:“石压之刑。” 若一个人在世时,曾将婴儿溺死或抛弃,那么这个人死后,便会被阎王打入十八层地狱中的石压地狱,遭受重石反复捶压。 谢印雪十岁那年跟随他师父经手处理过的一个委托,便是一名男子自述自己每晚都梦到自己被人装入了一个大石槽内,上方悬挂着一块巨石,他被置于石槽中遭受巨石锤击重压,哪怕内脏如泥,身骨尽碎也不曾停下,夜夜无休。 后来他和师父详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名男子曾经与前妻生下过一个女儿,他不喜欢女儿,便趁前妻不在家时将其婴孩丢弃了,前妻知道后便与其离婚,男子也遭早夭的婴灵报复,活着时便受百般折磨。倘若真有十八层地狱,那他死后,也必然便会如同阿五一般,遭受石压之刑。 谢印雪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阿五被小厮扛起扔进一个巨大光滑的石槽之内,老管家则站在上方,抓着控制巨石落下提起的把手。 整个内院再次流血成渠,几能没足,恍若他们到了十八层地狱的血池之狱中,耳边皆是小厮癫狂的嬉笑,目及之处全是骇人的残.肢断.臂,浮尸血景。 ——这些厨师的死法,不仅对应食材,还对应他们生前犯下的重罪,他们是暴戾恣睢的吃人恶鬼,冷血无情,厌恶阳光;而一到夜晚便身穿寿衣,形如鬼魅的老管家和小厮也的确不是真人,他们是地狱内的鬼差与行刑小鬼,所以每一场饕餮宴,都只会在子时进行。 那他们这些“贵客”,又对应什么身份呢? 还有没出事的阿九。 谢印雪在内院中想要寻找阿九的身影,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就已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五更天的更声响起了——众人坐在内院里,望着天边那抹不合时间出现的曙光,纷纷喃道:“……副本,要结束了?” 这句话话音才落,众人就听到秦府别院的大门前院的大宅门那边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原本站在内院中央的小厮、老管家身形也开始涣散,最终在从前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中消失。 但前院那边又有个面生管家打扮的老者带领着一群新的小厮过来,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穿金戴银老爷模样的人。 老爷见到他们便睁大眼睛,高声欢呼感谢道:“谢谢诸位天师,太谢谢诸位天师了!” 大伙都被他这句“天师”喊懵了,老爷却还在叨叨念着:“在下的府邸风水不太好,聚阴招邪,内有许多凶蛮厉鬼作祟,我请了诸多高僧法师也难以超度。还是你们的师父秦天师厉害啊,他告诉我他有十四位高徒,可从地府招来地狱鬼差,只要闭门七日便可降服全部厉鬼——” 吕朔挨近这位老爷,睁大眼睛问他:“你是秦老爷吗?” “吕天师,您记错了吗?”这位老爷也很惊讶,满脸不解道,“你们的师父才姓秦,我是姓刘的啊。” 七日后,饕餮宴结束,出现的是一位刘老爷,而不是秦老爷。 “诶,你们的师父秦天师呢?怎不见他出来?而且似乎还有几位天师也不见了……他们是被恶鬼?”那边刘老爷还在拉着吕朔讲话。 谢印雪却没有兴致再听下去了,转身朝主屋走去:他的黑檀木梨花桌椅还在那里面呢。 只是还没走近主屋,谢印雪便看到有卷帛画从垂花门那滚至他脚边。他定神一看,只见这幅画卷笔触精细,栩栩欲活,惟妙惟肖地展示了一个故事: 为首的天师带领自己门下十四位徒弟进入一座鬼宅,天师牺牲自己召来阴差与十八层地狱的行刑小鬼,而他的徒弟们则以肉身为饵,与众厉鬼斗智斗勇,最终将其斩杀,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至此,他们这些“贵客”便已然明了:他们就是画中以肉身为饵,降服厉鬼的天师们,而整个饕餮宴,其实就是一场持续七日的赦鬼法事。 谢印雪瞧着这画觉得有趣,尤其是他想知道阿九到底跑哪去了——这人从头至尾都没做过荤菜,也没因撤菜死去,但在天明之前就消失了。 最主要的是,他是热乎的。 其余厨师都是死的,冷的。 因此便可推测阿九并非厉鬼,那他到底是什么? 谢印雪俯身,想将画卷看得更仔细些,才瞧见画卷天穹之处好像有只似虎却又生着一对翎翅的凶兽,结果还没看清,他就被一股看不见且难以抵抗的猛力拽拉着往画卷扑去。 如同跌进了画卷中,又像是自画卷里逃出。 等到谢印雪眼前一切景物都恢复平静和清明后,他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进入游戏前所待的地方,柳不花就站在他的身旁,他们俩并排站立,眼前是比饕餮宴副本里秦府别院内院还宽敞的一个大院场——这就是谢印雪家里的院子之一。 再一看时间,他们在游戏呆了七天,而现实里却只过了七分钟。 “我的檀木梨花桌椅,都没了。”谢印雪抬起左手,望着跟随自己回来那只仅剩的梨花镯,脸色有点不太好看,“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 看来带进游戏里的一切道具,除非出游戏时也攥在手里,否则是无法将其带回来的。 最爱的桌椅消失了,拥有一抽屉同款平平无奇的镀银金手镯却在,谢印雪有点气。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好消息,毕竟要放在之前谢印雪心绪起伏,这会儿他肯定已经开始呕血了,但谢印雪现在只是咳了两声,身体较之以往承受的痛楚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因为他成了三笔生意。 而一提到生意,谢印雪哪能忘记一个人?他的第三个客人,也是诓他进入“锁长生”游戏的始作俑者:朱易琨。 柳不花也替他惦记着这个人,便问道:“干爹,我们要不要去见见朱易琨?” 谢印雪垂眸,纵然不饿,可沉默须臾后也还是说:“先去吃点肉吧。” 柳不花回忆着谢印雪点了却没吃到的那道菜名,提议:“吃牛拉面?” 谢印雪:“……” “……行,就它吧。” 谢印雪家里的厨师可不姓牛,他在自己家吃饭也不可能吃到没肉的牛肉面。所以等了十来分钟,谢印雪和柳不花就各自得到了一碗装满肉的货真价实牛拉面。 想肉想疯了的柳不花倒是把一整碗面都吃完了,不过谢印雪吃的向来少,所以吃了几片肉和两口面就放下了筷子。 做菜的陈妈见状便担忧地问:“阿雪,您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怎的就吃了这么几口?” “不是的,陈妈。”谢印雪抬眸看着她,温声道,“我其实不饿,我就是想尝尝肉味。” 陈妈从小看着谢印雪长大,就如同谢印雪的亲人一般,谢印雪对她说话也比对旁人多几分亲近温柔。 而把谢印雪当自己半个儿子操心的陈妈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爱吃肉是好事。你看看你,老爷走后,你这身子就没长过肉,如今都快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陈妈话里提到的老爷,就是谢印雪的师父——陈玉清,只不过他在七年前便去世了。 “是,我一定多吃。”谢印雪笑着软声哄她,“陈妈明日你给我多做些肉菜吧。” “好好好。”陈妈一听更高兴了,叠声应下,刚要转身回厨房,忽地又像是记起什么事一般停下脚步。 谢印雪问她:“怎么了?” 陈妈叹气:“阿戟他……他说他房里的空调又被偷了。” 柳不花有些震惊:“不是才给他买了新的吗?” 谢印雪扶额,有些头疼:“我和不花还有些事等会要出门,回来的路上给他买一个新的吧。” 阿戟全名沈秋戟,今年刚满五岁,是谢印雪一年前收下的徒弟。 收了一年,什么玄门之法都还没学熟,就已经把山下电器店里的空调买断货了三回。 但不收徒又没办法,否则谢印雪怕自己哪天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他们这一门便后继无人了——好在现在他进了这个名为“锁长生”的游戏。 在去找朱易琨的路上,柳不花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中万千感慨。 即便在秦府别院里逛了一回,他也仍然存疑,问谢印雪道:“……干爹,长生之法,真的存在吗?” 那可是长生不老啊,是古往今来多少天潢贵胄、玄门中人都渴求的东西。 谢印雪在后座闭目假寐,闻言笑了笑,问他:“怎么,你也想长生吗?” 结果柳不花认真思索了片刻后,竟然回答道:“想是肯定想的,但是干爹,你说我死了,下辈子能投胎变成一株牡丹花吗?如果可以,那我还是更想早点去投胎。” 谢印雪:“……” 此刻谢印雪终于想起了柳不花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好像犯病了。 柳不花以前不叫柳不花,他有妄想症,整天觉得自己是朵牡丹花,还曾干出过把自己埋进土里差点死掉的事,家里人给他请了无数心理医生也没治好,才给扔到谢印雪这里养着的。 谢印雪给他算命后改了个名,又督促他吃药,柳不花的病情才渐渐缓解。 只是目前来看,他好像又犯病了,而柳不花一犯病就容易思绪乱飘,爱胡言乱语,还喜欢看颜色鲜艳的东西。 所以谢印雪赶紧问他:“不花,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柳不花想了想说:“好像是的。” “那我们先去趟医院吧。” 谢印雪马上叫司机换路,先去医院把柳不花常吃的镇定药开了,他可不想看到明天早上起床后柳不花又把自己埋土里。 司机闻言将方向盘一打,载着他们往青山精神病院驶去。 到了医院后,柳不花和司机去挂号了,谢印雪则背着手在医院外面的街心小花园里闲逛散步,路过警.亭时,他忽然在通缉告示栏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丘禹行的脸。 但脸是那张脸,名字却不叫丘禹行。 “丘禹行”应该是他在游戏中的化名。 通缉告示上说他是一场命案的在逃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在悬赏十五万抓捕他。 到这里谢印雪也终于记起来他为什么觉得丘禹行眼熟了:青山精神病院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也陪柳不花来过,他应该就是以前在这里通缉告示栏上扫到过一眼丘禹行的脸,所以在游戏里碰到他时才会觉得眼熟。 而通缉告示栏里虽然没有卫刀和纪涛的照片,但他们能在国内这个严格禁.枪的大环境中弄到那么多枪.支,甚至还有冲.锋.枪,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更不会是好人。 不过现在纪涛和丘禹行都死了,他们的尸体想来不用太久就会被警方发现。 至于还活着的卫刀……也不知道他没了队友,还能撑过几个副本。 谢印雪没兴趣再去想这些人的事,待柳不花开完新药从医院里出来后,他们就驱车前往了云蔚大厦——朱易琨住在这里的顶楼酒店。 他们到顶楼时,朱易琨这厮竟然在空中泳池里游泳,还叫了两个漂亮的美女在旁边作陪。 当朱易琨游完半圈从水里浮出来,想抱抱自己的娇.软情人时,却不想一抬头却对上了谢印雪那张苍白.精致,于他而言却似索命厉鬼般恐怖的面庞,登时吓得倒回池子里,还呛了好几口水。 谢印雪冷嗤一声,食指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下一瞬朱易琨就像是被人从泳池里提出来似的,重重地砸到地上。 “啊啊啊——!” 他杀猪般的惨叫几乎响彻楼顶,扰得谢印雪不堪其烦一般微微蹙眉。 而朱易琨见到谢印雪皱眉,又骇得赶紧把剩下的痛呼咽回肚子里,忍着疼站起,也没问谢印雪他们怎么进来的,自己的两个美女情人跑哪去了,只谄笑着说:“哎哟,谢、谢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谢印雪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和我干儿子如今同系一命,我不得来看看你吗?” “瞧您说的,柳先生跟着您哪里会出事啊?”朱易琨披上浴袍,招呼谢印雪在阴凉处的椅子上坐下,给他倒茶,战战栗栗的伺候人,就差没给他剥果盘里的葡萄吃了,“我今天还能在这里游泳,不都全靠谢先生您吗?” 谢印雪听着朱易琨狂拍响亮的马屁,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没碰茶杯,只是用手指次第轻轻敲着玻璃桌面,声音轻柔:“我也得谢谢朱老板,若不是你的消息,我又怎会知道‘锁长生’这么个宝贝呢?这游戏好玩不说,我还在副本里碰到了一个人,他叫阿五,哄人的话说得比你还动听,可他还是死了。” “你猜他为什么死了?” 说到这里,谢印雪终于掀起了眼皮,平静却又冷漠的目光便就此落在朱易琨身上,驱走他身上所有温度,以至于朱易琨打了个寒颤。 偏偏谢印雪唇边还挂着笑,一字一句却如寒刀,叫人彻骨生凉:“因为他骗我。我问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骗我说没有。” “那你呢?”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第 第28 章 谢印雪这句话说的很讲究: 他不是问朱易琨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而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朱易琨这个人精听到这里哪还不清楚谢印雪到底是在问他什么话。 他以前就听说过谢印雪这个人,因为他年轻时和谢印雪师父陈玉清有过点交情——陈玉清救过他一命。 陈玉清这个人,一辈子都以护念众生、慈悲为众为己任。虽是玄门中人, 哪怕本门门训首条戒律便是避世,他也要屡屡入世,忍割肉喂鹰之痛普度世人。 但他这一生最自豪的不是他曾救过多少人,而是他收了谢印雪这么一个徒弟。 陈玉清说过, 他这徒弟天资奇高, 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但谢印雪最高的天赋, 是够冷心,却不无情——不像他, 始终会为外界红尘所扰。 然而朱易琨却觉得陈玉清说错了——他反倒觉得, 这世上没有谁能比谢印雪更无情。 所以他原先抱有的一丝侥幸,现在也全给倒的干干净净了, 再不敢隐瞒, 哭丧着脸在那干嚎:“谢先生,摆渡者的事我真没想瞒您的,可这事我也是真不了解……” 说到最后这句, 朱易琨悄悄睁开眼缝瞅谢印雪, 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又继续交代:“我只知道我去的那个新手副本, 有四个老参与者刚进游戏就告诉大家,不必管主线任务有多难,只要找出摆渡者就可以轻松通关,连引导npc都肯定了这一说法,所以那个副本的新人几乎都去找摆渡者了, 没人想去做主线任务,有几个人将摆渡者认错就算了,还与其做了交易,死得极为凄惨。” “偏偏那场游戏直到最后……都没人找出真正的摆渡者。” 于是整整二十个游戏参与者,只有那四个老人和包括朱易琨在内的两个新人活了下来。 因此朱易琨还怀疑过“摆渡者”这一npc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它只是“锁长生”用来剔除部分游戏参与者而打出的噱头。 他腆着脸奉承道:“再说以您的本事,摆渡者存在与否对您并无影响啊。” 只可惜谢印雪听过的恭维话太多,他笑了笑,将朱易琨话中本意直接道出:“你就是怕我过不了副本,与摆渡者做了交易换取活命的机会。” 但饮鸩止渴,竭泽而渔,终究都只会加速死亡到来,而不是获得新生。 “哎呀不是。”朱易琨赶忙摆着手,满脸纠结,像是怕说了实话惹谢印雪生气才欲言又止,“我不是怕您过不了,我是怕——” 站在谢印雪身边的柳不花闻言接过他的话,说道:“他是怕我过不了。” 谢印雪永远不可能通不了关,因为倘若真遇上了那一关,柳不花会代他去与摆渡者做交易换取活命线索,以此来让谢印雪通关。 那么柳不花,跟与其性命绑定在一起的朱易琨都会死。 “我原本也没想瞒着你的。”朱易琨见谢印雪软硬不吃,实在没辙了,只好放弃所有挣扎,“可我没想到你会让柳不花代替我,而不是你自己。” 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叫谢印雪代替他进入游戏,而不是柳不花——因为谢印雪足够在乎自己的命。 结果谢印雪答应了是答应了,代替的人却变成了柳不花。 谢印雪笑意微敛,声音渐渐冷下:“你觉得我会这样对待不花吗?” “你或许不会,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柳不花他必然愿意这么做。”朱易琨也不再委婉,针针见血直白道,“他不愿意,你背后的沈家人也会逼着他愿意,对沈家人而言,这世上谁都可以死,除了你,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倘若我第一天就告诉你还有这法子,那柳不花他绝不会进游戏,取而代之的是沈家派来的其他愿意代替你去死的人。” “他们会不断在游戏中寻找摆渡者npc,为你换取通关线索,哪怕要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也要给你铺出一条长生之路。” 朱易琨“嗬嗬”低声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没想永远瞒你,哪怕不是你代替我进入‘锁长生’,可我只要让柳不花进了游戏,再无回头路就行了,因为他是你的宝贝干儿子,是你在这世上除了沈家以外最牵挂的人,你不会让他死。” “你现在倒诚实了。”谢印雪怒极反笑,看向朱易琨的目光像是掺了冰一样森冷,“这才是我熟悉的朱老板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刚刚奴颜婢色,阿谀逢迎的样子顺眼些,起码比现在的你看上去更像是个活人。” 朱易琨却笑得癫狂畅快,就算谢印雪说他现在像个死人,他脸上也再无方才半点惧色,走到池边的躺椅上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直呼谢印雪本名道:“谢印雪,你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唯有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我的命除了交给你,旁人我谁都不信!” 谢印雪垂眸,用手指沾了点茶水,随意在桌上抹画着,同时状似不经意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没先和摆渡者做了交易给我提高游戏难度。” “嗯?和摆渡者做交易还会提高游戏难度吗?”朱易琨愣了下,话语里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谢印雪道:“这个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朱易琨摇头不屑道,“和摆渡者做交易的那些人,都是眼界太窄。” 柳不花好奇地问他:“那你没找摆渡者做交易,又是怎么通关的?” 他不信朱易琨这种人能靠自己通关。 “这不是有点小钱吗?那些老游戏参与者的装备道具,可都得用钱买呀,朱某便为他们送上了些薄礼,何须摆渡者的帮助?”朱易琨望着柳不花,又重重吸了口烟,高兴道,“用钱买命,我觉得值! ” 柳不花也见状笑了,然后把一杯茶从淋下,浇了朱易琨一脸的茶水,也把他的烟给浇灭了:“我干爹闻不得烟味。” “行,是我的错。”朱易琨这厮比阿五还能屈能伸,也不生气,还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两巴掌,“柳先生教训的该。” “多谢朱老板为谢某解惑,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享乐了。”谢印雪看够了他的猴戏,起身就要往外走,“一个月后,你和我一起进游戏。” “诶带等会儿——”朱易琨愣住了,回过神来后冲到谢印雪面前张臂拦人,“谢先生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我不去!不是柳不花替我去了吗?” “你不去?” 谢印雪笑了,他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柳不花就一把拿起果盘旁的水果刀,架在自己脖颈上说:“真不去?” 朱易琨从不怀疑柳不花对谢印雪的忠心,他瞪大眼睛真怕柳不花给自己一刀,赶紧道:“去,我去还不行吗?柳先生您有话好好说。” 柳不花闻言这才把水果刀放下,此时他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渗血的伤痕,证明他刚刚真不是在做戏。 朱易琨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如丧考批把两人送到楼下。 上车后谢印雪找了个创口贴递给柳不花,叹息道:“随便吓吓他就行了,何必真伤到自己?” “没关系的干爹,头掉了也还能再长出来。” 谢印雪:“……?” 柳不花迎着谢印雪惊愕的目光,隽秀的面容上满是认真,点头道:“多施点肥就行。” ——这是真犯病了。 谢印雪又把水和刚买的新药给了柳不花,叮嘱他:“不花,先吃药啊。” 柳不花很听话,边吞药边问道:“不过干爹,您下个游戏真要朱易琨那厮和您一起进入吗?” 谢印雪呵了一声:“他享乐你卖命,你甘心吗?” 柳不花却有些期待:“其实游戏里也挺好玩的,万一碰上了能变花的副本呢?” 谢印雪:“……” 药效还没上来,他要理解病人。 而柳不花想起谢印雪方才用茶水干了什么坏事,就笑着说:“再说朱易琨身上贴了您绘的霉运符,这一个月他能享什么乐啊。” “再怎么倒霉,也还是比游戏里舒服的。”谢印雪眉尾微抬,“总不能让他的日子过得比你滋润。” “在游戏里有您护着,我又没受罪。”柳不花问他,“那我们现在是去给阿戟买新空调吗?” 谢印雪轻轻笑着:“是,买了就回去吧。” 副本结束后,所有游戏参与者都能休息一整个月,想提前进游戏都不行,而在这一个月内,拥有游戏资格的人无论怎样都不会死——哪怕是自杀,也不会成功。 说是多了一个月寿命,锁长生就一定会让你活够一个月。 所以谢印雪倒也不用担心朱易琨倒霉过头,一不小心死了。这厮要不是真的太怕死,刚刚也不会被柳不花吓得忘了这一规则。 而别的游戏参与者通关游戏后,要么是趁这一个月好好休整,为下一次进入副本做准备,要么就和家里人交代遗言预备后事。 但谢印雪这两件事都没干——他忙得很。 他第二天就带着柳不花外出了,去见一位姓萧的老先生。 “萧先生?”柳不花在路上仔细想了想,问谢印雪道,“就是您之前生意没谈成的那位萧绪林先生吗?” 谢印雪颔首:“对。就是他。” 萧绪林是谢印雪第二位客人,但他那边的生意最后却没顺利谈成,因为他家里人觉得谢印雪不靠谱。 不过说实话,谢印雪之前脸白如纸,时不时就咯血的快死模样,的确很难让不熟悉他的人相信,他是个能驱邪的天师。 所以谢印雪现在又要去见萧绪林,柳不花就觉得很奇怪:“他不是不信您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