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 第 1 章 前两日刚下过场大雪,官道泥泞难行,道路两侧的树梢上还能瞧见零星的白点。 如此时令,别说赶路之人寥寥,便是鸟兽也都没了音迹。 直到日落时分,蜿蜒的官道尽头才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为首的是一队身穿劲装的带刀侍卫,中间护着辆青蓬顶的马车,一行人在驿馆门口停了下来。 车夫身旁的同福搓了搓发僵的手掌,飞快跳下,命人抬出脚踏,恭敬的朝马车内道“小小姐,咱们到了。” 过了片刻,布帘才被婢女掀开。车内四处铺满毛毯,同福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闭着眼的小人。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着不过六七岁,穿着素色的袄子,梳着两个小发揪,五官虽尚未长开,却已有荷花初露之貌,仿若画中的仙童,不论何人瞧了都不免多看两眼。 但她此刻正闭着眼眉头紧锁,额头好似还有细汗,脸色白的近乎透明,就像是枝头的绒花,一旦风吹便会散落纷飞。 同福脸色突变,恶狠狠的瞪了身旁的婢女一眼,“你是如何伺候的人?小小姐的脸色怎会这般差?” 婢女撇了撇嘴角“奴婢也不知道,方才还好好的,莫不是魇着了。这么小的孩子没了爹娘,又见了那样的场面,想来睡不安稳也是正常的。” 闻言,同福下意识回忆起,那日他随太子赶到秦家时,所见到的场景。 秦家上下从主到仆二十多口人,全被残忍的杀害,原本世外桃源一般的桃花坞血流漂杵火光四起,宛若人间炼狱。 唯一活下来的只有秦氏夫妇的独女,那日刚过七岁诞辰的秦欢。 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躲过匪徒活下来的,只知道见到她时,她正安静的跪坐在秦氏夫妇的尸首身旁。 夜里落了雪,已在地上积起薄薄的雪霰,而她却浑然不觉。 太子对秦欢的身世并未多言,下人们都在猜她是何来历,只有同福知道,秦家并不简单。这位秦大人早年曾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内阁辅臣,却突然辞官带着妻子离京,隐居在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桃花坞。 不仅如此,秦家夫妇还机缘巧合的救了太子,收养了失忆的他两年,这事对太子来说意义非凡。 如今他们夫妇二人不幸罹难,膝下只留下秦欢这唯一血脉,别的不说,太子定是会护她一世周全。 只是秦欢从那日后,便患了怪病,说是哑了又非哑,嗓子好好的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被接回来后看了不少大夫,可看过后的结果大同小异,都说她是打击过大,属于心病,只能喝了药慢慢调养。 要让小姑娘自己愿意开口才行,急也急不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如何能不急? 她吃什么就吐什么,几日下来别说养病了,反倒比刚来时还要瘦弱。圆润的小脸尖了,显得本就大的眼更大了两分。 若说她不好伺候却又不是,她自小生活在世外桃源,养的比同龄人要稚气单纯,她从不耍性子乖巧的不得了。婢女喂她什么她都乖乖的吃,只是吃了便吐,吐了还会用愧疚自责的眼神看着你,便是再铁石心肠也被她看的心软了。 “谁准许你在背后嚼主子舌根的,给我闭上嘴,若让小小姐听见,小心你的脑袋。” 同福的语气不似玩笑,婢女这才害怕的缩着脖颈,连连称是。 许是被他们的声音给吵醒,睡着的小人揉了揉眼睛缓慢的坐了起来,她还未清醒,漂亮的杏眼里带着絪缊的水气,迷迷糊糊的环顾了一圈,表情瞬间凝固了,撑着手呆呆的坐着。 “小小姐,您醒了。” 秦欢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的坐着,在光线昏暗的马车内,显得格外的羸弱可怜。 同福常年在宫内伺候人,最会的便是揣度人心,更何况小姑娘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根本就不必猜,这是睡醒了在找爹娘呢。 他不免怜悯起这个刚失去双亲的小姑娘,太子再是尊贵,可也不及父母啊。 他生怕要惊吓到小姑娘似的,声音放的更轻“咱们到驿馆了,奴才扶您下马车。” 听到同福的声音,秦欢恍若梦醒,缓慢的抬头,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他两眼,确定是熟人,才点了点头跟着下了马。 只是进屋之前她又回头去找人,可想见的人依旧没出现,她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同福知道她想找谁,低声的向她解释“小小姐忘了?殿下有事要晚半日启程,算着时辰也快到了,屋外风大,咱们不如进屋去等。” 秦欢想起来了,今早出发前,好像确实听见舅舅说过,让她跟着同福先走,只好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一步一回头的跟着同福进屋。 太子要料理秦家的后事,还要追查凶手,就将秦欢交给了同福,可小姑娘这两日都没能好好进食,同福为此急得团团转。 住下之后,头件大事便是晚膳。 同福变着法子的在菜色上下功夫,想着小姑娘都喜欢甜食,便用红糖红枣来熬制米粥,红糖粥香甜软糯,补血养气还能开胃。 没过多久,晚膳便送了上来,盖子一揭,满屋的香味飘散。 “后厨刚做的米粥甜汤,小小姐快趁热尝尝。” 可谁能想到,同福刚期待的将红糖粥呈上去,意外就发生了。 原本低垂着眼眸乖乖坐着的秦欢,在看见碗里的红糖粥后突然愣住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看到了世间极可怕之物,伸手一推,哗啦啦,托盘和瓷碗全都碎了一地。 淌了一地的红糖粥,被窗外的月光一照,竟似有了血的颜色。 本就慌张的秦欢,见此愈发失控,捂着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止不住的浑身发颤,更不让任何人碰触她。最后无处可逃的跳到了床榻上,用被褥将自己的全身包裹着。 不仅是同福,屋内其他婢女也都傻眼了,秦欢除了在用膳这事上难办,其他时候都很乖巧,从来没如此反常过,上前哄了几句反而变本加厉,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福公公,这可如何是好?” 同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刚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成了这样。他咬着牙往外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找大夫。 这事可不能让太子知道,太子最厌烦的便是麻烦事,得赶在他来之前解决。 要是触怒了太子,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同福边想着边蒙头往外冲,没想到刚出门便迎面撞上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来人披着墨色的大氅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气度天成,许是连日不眠不休又在寒风中赶路,他眉眼间有些许倦意,周身透着说不出的清冷。 见到来人,同福的双眼发黑膝盖一软,啪的一声跪了下去。 “奴才叩见殿下。” 见同福如此慌乱,来人神色微变,脚步不停地从他身旁擦过,径直进了里屋。 屋内满是狼藉,打翻了的红糖粥洒满了一地,婢女们正在收拾,见他进来纷纷跪地磕头,连喘息都不敢大声。 沈鹤之眸色一沉,盯着床上拱起的小人厉声道“秦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送小孩了,谁家要不听话的哭哭小孩? 赶上了赶上了,正好抓住春天的尾巴~ 假舅舅带着小可爱欢欢来啦。前期萌娃阶段不会很长几万字吧,年龄差是十岁,放心现在凶的,将来都要还回来! 开文大吉留言都有小红包~3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 章 太子自任职以来,就积威越隆,沉声时便是常年领军的将士都会寒栗,更不用说一小儿。可偏偏被子里的人却一动不动,毫无动静。 同福们见机,忙福了福身,领着宫婢们无声退出。 门“咔哒”一声轻声阖上,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太子解下金丝龙环佩剑,往榻旁的案几一丢。 佩剑撞到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一回,被子终于动了动,先是一小截犹带婴儿肥的手指,头,而后,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只此时肿成了核桃,像只兔子。 兔子紧紧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大马金刀坐在旁的男人,眼里有着小心翼翼。 太子敲了敲桌子“不出来?” 兔子又小心翼翼地挪出来一点,这回,能看到通红的鼻头了。皮肤很白,玉雪一般。她张了张口,无声道了声 “舅舅。” 沈鹤之看着小姑娘露在外的那双眼,肿得几乎看不出原来静美的形状,两双眼睛对视了会,他突然叹了口气,坐上床畔,拍拍身侧“舅舅这儿来。” 小姑娘又动了动,过了会,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出了被子,乖巧地坐到沈鹤之旁。虽然年纪小,但看得出教养极好,坐姿端正。 看她仪态,想到故人,沈鹤之眼色不由暗沉了些,还是孩子,孩子得教。他叫了声“同福”。同福进来,揖首“殿下何事?” “再来一碗。” 谁知这一声,竟像是捅了马蜂窝,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直往他身后躲。她又瘦又小,紧紧的贴着他,浑身抖若筛糠,不必开口就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不想吃? 沈鹤之又觉得答案未如此,据报之前一路秦欢都是极安分的,只有…… 他的目光落到了地面,那一滩鲜红似血的米粥上。 沈鹤之的面前晃过他千里跋涉而去,推开秦大儒门时看到的那片霜雪。雪将大地的一切掩埋,却掩埋不了那蜿蜒开来的鲜血,浓稠的红。小姑娘就那样坐在横卧的尸体前,白雪盖了满头。 沈鹤之心中划过了然,修长的手指就在领口处轻扯了一下,大氅的系带应声解开。在他收回视线的瞬间,外袍已经准确的落在了那摊水渍之上,彻底的封盖了一切。 “好了,没事了。” 沈鹤之声音淡淡的,却意外的让秦欢冷静了下来,她试探的睁开眼睛缝去看,确认什么都没有了,才不再发颤,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他身边。 既然事出有因,沈鹤之就把教训的话吞了回去,喊了同福进来。 “殿下,您赶了一日的路还未用膳吧,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 沈鹤之嗯了声,记起秦欢也没吃,便看向她道“想吃什么?” 他以为小姑娘方才闹过,这会既然冷静下来便是没事了,谁想到秦欢一听见这几个字便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沈鹤之的话音被打断,刚舒缓了的面色又冷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床沿叩着,一声未吭,像抽离了所有的情绪。 或许是他的神色太过严肃,秦欢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飞快的抬头看了沈鹤之一眼,见他板着脸就垂下了脑袋,细白的手指无措的抠着自己的衣摆。 这是知道错了,却不打算要改。 沈鹤之行事最是讲究章法,最厌烦的便是明知故犯的人,不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他收敛着性子等她认错,可一盏茶后,秦欢依旧低着脑袋丝毫没有要抬起的意思,手指停了下来。 他定睛看着秦欢,面色微沉,有股山雨欲来之感,脱口便是冷冰冰的语气“你……” 许是他脸色太过严肃,声音又太过冷厉,光是一个字出口,便吓得缩在床边的小姑娘眼眶蓦地一红,手指发白的揪着被褥,下一瞬便哇的哭了出来。 偏偏她的哭声更激的沈鹤之眉心直跳,连最后的那一点耐心也燃尽了,带着命令的口吻道“不许哭。” 秦欢虽然年幼懵懂,但对他人的情绪也更加敏感,被沈鹤之吓得瞬间就将泪水憋了回去,白玉般的小脸涨得通红,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吸着鼻子,以及几声细细的呜咽,她瘦弱的双肩不停地发抖,根本不敢多看沈鹤之一眼。 而沈鹤之依旧正襟危坐,脸色阴沉,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秦欢身上,眼底还有些许恼意。 在她抽噎的哭声中,他终是坐不住了,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按理来说沈鹤之走了,秦欢就该不哭了,可没想到她看上去更伤心了,小猫似的呜咽声在这寂静的寒夜回荡着。 “小小姐可不能再哭了,再哭就该伤着嗓子了,奴才去给您打水擦脸。” 同福急的跳脚,小主子没哄好,这太子爷又发怒了,但相比较起来,自然是太子更重要,喊了个婢女进屋哄着,他则是追去了隔壁屋。 驿馆简陋,只有两间上房,同福赶到时,房内只点了一盏烛台,皎洁的月光从窗牖照入,隐约间可以看见沈鹤之的身影,孤寂清冷。 同福往前一步,才见他正安静的坐着,背脊苍劲挺直,烛火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箱笼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记得这是太子去秦家前准备的礼物,样样都是他亲自过目挑选,只可惜没能有机会打开过。 太子鲜少有如此沉寂的时候,在同福的印象里,太子不是杀伐果敢便是目空一切,所做决策从不反复,不论是陛下还是朝中大臣,好似从没什么事能令他为难蹙眉过。 可从秦家出事后,太子就有些许反常。 同福不敢出声,合拢双手微垂着脑袋,恭敬的在一旁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寒风拂动烛火,才见沈鹤之轻微的动了动开口道“将里面的东西,拿给她。” 同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是指谁。 那边秦欢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从沈鹤之离开后她就一直在哭,泪珠挂在长卷的睫毛上,看着好不可怜。 她一直在等,等他回来,来哄哄她,就像小的时候那样,可不管她怎么哭,沈鹤之都没回来。 她好想回家好想爹娘,她想她再也不要理这个凶巴巴的舅舅了。 她哭了好久好久,直哭到脑袋嗡嗡作响,突然隔着模糊的水汽,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只小兔子。 一眨眼,泪珠滚落,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真的是小兔子,不过不是活的,而是用棉布做的布偶小兔,和她一样,都是红红的眼睛,看上去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秦欢睁着发红的杏眼,迷茫的抬起头,才看清眼前人是谁,正要伸手,就看见了同福后面跟着的沈鹤之,瞬间伸出的小手又缩了回去。 她虽然很喜欢这个小兔子,但还记得方才被凶的事情,长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不管同福怎么往前递,她都不敢乱碰。 “不想要,那便丢了。” 直到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径直要将布偶抽走,她才顾不上哭,手忙脚乱的将小兔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虽然等秦欢再抬头时,沈鹤之已经面色如常的坐到了案桌旁,但她却看得真切,方才是舅舅。 她转了转小脑子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舅舅给她的布偶。 秦欢低头看看兔子,又抬头看看沈鹤之,之前所有的难过和委屈,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了,也不觉得舅舅很凶了。 不仅把兔子抱在手上左右的把玩,还冲着沈鹤之咧嘴露了个笑。 小姑娘的笑最是纯澈,尤其是她的两颊还有浅浅的酒窝,带了些娇憨,像在以此表达她的欢喜。 谁都没办法忽视这样纯粹的喜悦,就连沈鹤之也几不可见的扬了扬嘴角。 秦欢不哭了,乖乖的坐在床沿玩着布偶,没过多久婢女便端着晚膳进来了。 她的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边抱着怀里的小兔子往后退了退,边偷偷的看着不远处的沈鹤之。 她还记得方才舅舅是如何的生气,但她真的不想吃,她怕看见红红的粥,又怕舅舅会凶她,要是可以躲进被子里藏起来,什么都看不见那就好了。 秦欢缩着脑袋在等,等沈鹤之喊她过去,像方才那样呵斥她,让她吃饭,可她等啊等,一直没听见有人喊她。 她好奇的伸长脖子去探,却看见沈鹤之正在动筷子,烛火的荧光像是在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让他看上去冷厉的眉眼多了些许柔和。 这让秦欢突然觉得,舅舅还是和她记忆里的一样,一样的温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舅舅碗里的东西格外的香,啊,是她最喜欢的鸡蛋羹! 秦欢直勾勾的盯着那碗蒸的黄澄澄的鸡蛋羹,眼睛都亮了,馋的吞了吞口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受控制的落地走了过去。 她扯了扯沈鹤之的衣袖,才见他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明知故问的看着她道“想吃?” 秦欢哪懂大人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能顺着自己的想法,用力的点了点头,无声的道,想。 “吃可以,但在吃之前得先定好规矩,以后每日都得按时用饭,也不许挑食,不然再饿都只能忍着。” 秦欢眨了两下眼睛,努力的思考着他的话,嘟着嘴看上去有些苦恼,但最后还是咕咕叫的小肚子为她做了决定,乖乖的点了头。 沈鹤之这才满意的让人将准备好的碗筷拿上来。 她是真的饿了,刚坐稳便急着伸手去拿碗筷,往嘴里送的动作也很快,脑袋一低一低的,瞬间就把两颊吃得鼓鼓的,就像是偷吃了鱼儿的小猫,可爱极了。 秦欢在埋头苦吃,自然也就没发现,沈鹤之的筷子搁下后,再未抬起过。 看着秦欢用完晚膳喝完药,沈鹤之才满意的起身离开。 等回到房间,立刻就有侯着的亲信上前,向他禀告事宜,一直等他处理完手头事,闭眼休息,同福才有时间为他换上新茶。 想起方才的事,同福忍不住的奉承道“还是殿下有主意,小小姐总算是肯吃东西了。” “秦欢之前也是如此?” “倒也不全是,小小姐之前都很乖,不哭也不闹,喂什么都吃只是吃了便吐。许是记得您,与您亲近才敢委屈撒娇。” 沈鹤之淡淡的嗯了声,倏地睁开了眼,“拿我的令牌先行进京,将秦家遇难之事告知秦逢德,让他准备好过几日出城接秦欢回去。” 同福明显的愣了下,殿下这是要送小小姐走?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评论才发现上章作话写错了,年龄差是十岁,女主七岁男主十七岁~3 每天中午12点更新,喜欢舅舅和欢欢就点点收藏哦,继续留言小红包,么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3 章 先前沈鹤之便提起过此事,但这两日赶路便把此事给搁下了,同福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没想到还是要把人送走。 这位秦逢德秦大人是翰林院大学士,本是五品小官在朝中并不打眼,但他个赫赫有名的胞弟名为秦逢仪,是本朝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内阁辅臣。 十六岁时连中三元,二十岁便已入阁为辅臣,因兄长的关系,朝臣皆唤他小秦大人。 小秦大人师从首辅严大人,学识渊博有经世之才。可惜受严首辅贬官所牵连,早早便辞官归家,未免此事牵累父兄,更与家中断绝了关系,带着妻子离开了京城。 自那之后,没人知道秦逢仪的下落,渐渐地关于这位小秦大人的故事也都成了传奇美谈。 而当年救了太子,如今惨遭不测的便是那位秦逢仪秦大人。 秦家遭难留下遗孤,将她送去嫡亲的伯父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从方才来看秦欢明显很依赖太子,这般将人送走,真的能行吗? 年节在即,沈鹤之作为太子,定然是要赶在这之前回宫的,众人在驿馆休整了一夜,隔日清早便重新启程返京。 除了夜里休整,白天皆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也正因赶路,大多的时间都在马车上度过,沈鹤之不得不时刻看着秦欢。 起先沈鹤之还担心秦欢身娇体弱会忍不住的哭,但没想到她不仅没哭,反而还很高兴。 除了睡觉,最喜欢的事就是趴在窗子上看,明明冬日的山野四处荒凉,她却乐此不疲,偶尔看到新奇的东西还会拉他的袖子让他看。 见他板着脸,就会缩着脑袋收回手,只是小孩不长记性,安静不到两刻钟,又会再犯。 这两日来沈鹤之拧眉的次数,比过往二十年都要多。好在,他再忍几日,待回京后秦家的人来将她接走,便不会再有这么多的烦扰了。 路上顺利,又走了七八日,京城已在眼前。 “殿下,此镇离京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天色已晚只能等明早再入城了。” 既已到此也就不急了,沈鹤之点了头,侍卫便往最近的驿馆去。 领头的侍卫出示了令牌,驿馆的小吏立刻狗腿的出门跪迎,同福搀扶着秦欢下了马车,跟着沈鹤之往驿馆内走。 进屋后同福带着婢女先一步去整理房间,秦欢就半步不离的跟着沈鹤之在堂中等待。 驿馆的小吏见此,殷勤的上前送水送点心,“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尝尝这茶点,晚膳您想用些什么,卑职这就让后厨去准备。” 沈鹤之不喜有人烦扰,至于桌上的东西更是一眼都没看,只盯着手中的邸报若有所思。 倒是秦欢被花花绿绿的点心吸引了目光,她之前好像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糕点,像是小小的荷花,中间还有金黄的点缀,光是看着都觉得香。 但沈鹤之没说话,她也不敢伸手,只能抿着唇偷偷的看。坐在小板凳上,摇晃着双腿,盯着糕点偷偷的流口水,直到同福收拾好了屋子,要带她回房休息。 这次的驿馆比先前的都要宽敞,分上下两层,楼下是通铺二楼才是官员所住的上房,秦欢听话的起身往楼上去,期间恋恋不舍的又多看了坐在那的人一眼。 沈鹤之还保持着同个姿势,单手执文书,一丝不苟的静坐着。 秦欢嘟着嘴有些失落,看来今日又不能和舅舅一道用晚膳了。 正当她收回目光时,就看见屈膝守在一旁的小吏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她惊奇的停下了脚步。 就在此时,大堂的门突得重重关上,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乍暗忽明间屋内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 一道冷箭从暗处破风而出,直直的朝着堂中人射去。 谁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同福惊慌的要护住秦欢躲避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而那个她宝贝极了的布偶,此刻正安静的倒在地上。 沈鹤之腰间的利剑出鞘,剑身刚要刺入那小吏的胸膛,就感觉到有人朝他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恍惚间,他好似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喊他“舅舅。” 秦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可怕疼了,平日摔一跤都能捧着伤口哭许久,更别提这等锋利尖锐之物。 但她见过仆从猎鸟,就是用那样的弓箭,被射中的小鸟落下来之后便再也没睁开眼过。 她害怕极了,但她更怕舅舅也会像小鸟那样。 她只剩下舅舅了。 等秦欢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紧紧的抱住了沈鹤之,力道出奇的大,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唯一的稻草,怎么都不肯松开。 沈鹤之从踏入驿馆起便起了疑心,这小吏看着瘦弱不打眼,实际走路无声,虎口有厚茧,略微注意便知是个练家子。 有人不想让他如此顺利的回京,但他也不急着拆穿,想要看看背后之人有些什么本事。 待到他们动手的同时,他也应声拔剑而起。 一切皆在他的掌控,唯独没能算到突然冒出来的秦欢。 沈鹤之动作一顿,也正是这眨眼间,他清楚的看见了已至眼前的冷箭,一手护着身前人,一手利落的举剑挥下。 再抬眼时,只剩往下坠落的断箭,以及彻底被吓懵了的小姑娘。 小吏察觉局势已不可逆转,趁着沈鹤之无暇顾及就想要逃,却被沈鹤之一眼看穿了动向,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利落的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掷,直直的朝着他的后背刺去。 在长剑没入那人背脊的同时,鲜血倾涌而出。 而沈鹤之发凉的手掌也正好捂住了秦欢的双眼。 “捂住耳朵。” 秦欢听话的伸手捂住了耳朵,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按理来说她应该更害怕才对,但她知道舅舅就在身边,这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安心,竟然渐渐的不害怕了。 一阵刀光剑影,等屋内所有的刺客都被拿下之后,沈鹤之才松开了手掌,想要厉声训诫秦欢几句。 也好让她长点记性,免得下次还直愣愣的往别人刀剑底下钻。 可谁能想到,他手掌松开低头看见的竟是小姑娘紧闭的双眼。如此危急之际,她居然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沈鹤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这时,同福抬头觑了眼他的脸色,又垂了头,小声道“刚才小小姐…像是想救殿下。” 沈鹤之愣了愣,想把人叫醒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紧接着,却是摇摇头“没看好小小姐,自去领罚。” 将人丢给同福,冷着脸朝那群被捉拿的刺客走去。 “殿下,后院柴房发现了几具面容被毁的尸体,看穿着应是驿馆的官吏。” 沈鹤之早已猜到,若是驿馆的官员与人勾结,绝不会选这个方式动手,得知此事并不意外,“审的如何。” “有两个咬碎了齿缝的毒药自尽了,剩下的都被卸了下巴,都是不怕死的,恐怕没这么容易招。” “不怕死的人,也该怕疼,一寸寸的断骨,继续审。” 其实是谁不想让他回京,他心中都有数,不外乎他那几个好弟弟,只是他们给他送了份大礼,他又如何能不还呢。 那一夜,整个驿馆都被狰狞的哭喊声所笼罩着,无人敢入眠,唯有秦欢睡得香甜,还做了整宿的美梦。 隔日清早,秦欢是在屋外的吵嚷声中醒来的。 驿馆背后便是镇子的市坊,入了腊月,开市的时间便提早了,从早到晚都热闹的很。 秦欢自小在桃花坞长大,一年到头也没几次机会去镇上,这几日都在赶路也没机会入城过镇,今日可算是让她瞧到新鲜了。 婢女刚为她换好衣裳,她就等不及的跳上小板凳推开了窗牖,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过往的行人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同福来喊她用早膳,才不舍的从凳子上下来,刚走到楼梯处,她一眼就看见了堂上坐着的身影。 秦欢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惊喜的发现真的是舅舅,舅舅好似有忙不完的事,即便两人一路同行,她也没多少机会与他用膳。 这会看到他,秦欢便像小鸟雀欢快的朝他奔去。 等到了沈鹤之的身旁,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她疑惑的看着四周,昨晚危险的记忆冒了出来,可这会大堂内明亮整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难道昨晚发生的都是她的梦吗? 秦欢下意识的扯了扯沈鹤之的衣袖,等他墨色的眼睛看过来,心里的那些害怕,又突然消失了。 舅舅这么厉害,只要有舅舅在,不管是不是梦,她都不怕。 沈鹤之侧头正好对上了秦欢那双亮晶晶的眼,明亮纯澈,不知怎么记起了昨夜她扑过来的模样,也是如此的纯粹。 他面不改色地将袖子从她手中解救出来,“坐下,说话,你昨晚不是会说了。” 秦欢看着空了的手掌,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说话?说什么话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许久后,沈鹤之才确定她的病并没好。昨晚或许只是个意外,又或许是他听错了,正好婢女将早膳摆好,便收回了目光,手指轻点了两下桌案,“没什么,吃饭。” 秦欢和所有的小孩一样,吃东西又慢又认真,偶尔尝到吃不惯的还会浑身激灵,可又不敢吐掉,只能把小脸皱成小包子,努力的咽下去。若是喜欢的,小表情则是满足又享受。 沈鹤之则不同,他做什么事都是干净利落的。 等他用完早膳开始看京中送出的消息时,秦欢还捧着她的小金碗,将腮帮子吃的鼓鼓的,连脑袋都没空抬。 “殿下,已经将此事告知了顺天府,想必很快就会有官差来接管此案。”交给了应天府也就意味着告诉了皇上,这便不再是件小事。 沈鹤之看着手中的信函,面色如常的嗯了声,既然有人不想他顺利回宫,嫌自己的日子太过安逸,那便如他们所愿,看这闹剧如何收场。 “秦家可有消息。” “殿下放心,昨日就差人去知会秦大人了,今日便会来迎小小姐回府。” 沈鹤之连日来阴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和缓之色,刚要说什么,就听同福有些犹豫的道“只是奴才听到了些不好的传言。” “说。” “秦家前两日出了个笑话,秦大人在外养了个外室的事被秦夫人知道了,据说那外室还生了个女儿,秦夫人知道后自是不肯让人进府,还带人上门去闹,弄得很是难看……” 同福边说便看了身旁的秦欢一眼,虽然知道她可能听不懂,但在她面前说这些,还是莫名的心虚。 许是感觉到同福的目光,秦欢倏地抬起了头。 她碗里的玉米粥还没吃完,正在吃馒头,小馒头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又甜又软最适合哄小孩,随行的厨子为了讨她欢心总爱做这样的小玩意。 怕她吃多了不克化,每次只准备两个,她已经吃了一个,手里还攥着最后一个。 她吃的很专注,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这会目光好奇的在他们两人身上看,看得沈鹤之连手中信函上的一个字都没看入眼。 他倒是不在意,被她听见了也无妨,反正送她走是既定的事情,早说晚说都无所谓。 沈鹤之清了清嗓子,话还未出口,就见秦欢双眼闪闪发亮的将手里的那个小兔子馒头,献宝似的递了过来。 真是一点好东西,都想给他。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沈鹤之难得的没拒绝,这也让秦欢咧着嘴笑弯了眼,心满意足的低头吃她的玉米粥。 沈鹤之愣了愣,捏着手里的小馒头沉凝了片刻,只是再抬眸时又恢复如常“以后这等私事莫要再提,让人先行一步,通知秦逢德去太子府外等着接人。” 同福诧异的啊了声,才忙不迭的点头退下,余光看到对面满脸欢喜的秦欢,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小小姐还不知道等会要被送走,而这秦府也是一团乱,真不知道这娇滴滴的小小姐以后会如何。 但不管如何,很快便都与他们无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哦,所以小欢欢会不会被送走呢? ~~继续留言小红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4 章 早膳后,顺天府杨府尹带着人匆匆赶到接管了此案。 而沈鹤之一行已重新上路,这回进城格外的顺畅,比预计的还要早半个时辰。 从进城门起,秦欢的眼睛就不够看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城。 街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路上是络绎不绝的行人,有好看的花灯还有漂亮的糖人,对她来说每一样都是新鲜的,与京城比起来,先前那些小镇集市简直是不值一提。 她人是坐在马车里,可心早就飞到了外头,若不是身旁坐着沈鹤之,她这会恐怕早就跑下去了。 可奇怪的是,之前她这般,沈鹤之早就严厉的呵斥了,今日却一声不吭,他难得的纵容,也让秦欢满足的看了一路。 这样的欢喜,一直持续到马车在一处气派的府邸外停下。 秦欢被婢女抱下了马车,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个兔子布偶,她仰着头认真的看府邸匾额上的字。 她三岁时父亲便亲自为她开蒙,教她读书识字,故而一眼便认得那匾额上书‘太子府’三字。 这儿便是舅舅的家,她有些小小的期待,又有些隐隐的高兴,这里也会是她的新家吗? 只是她的兴奋并没能延续太久,就见府门外还停着辆骡车,车前伫立着一人,瞧见他们下马,那人便惊喜的躬身上前。 他看着很是激动,脸都涨得通红,“下官秦逢德叩见殿下。” “秦大人不必多礼,孤与令弟情同手足,秦大人与孤不必如此见外。” 两人又叙了一番久,直到沈鹤之有些不耐,秦逢德才闭了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小姑娘身上。 他面带微笑,看着很是和蔼的冲着秦欢道“这便是秦欢吧?欢儿,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你大伯父。” 秦欢一只手抱紧了怀里的布偶,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沈鹤之的手臂,她的眼里满是无措和迷茫,即便这个她所谓的大伯父,与她父亲有七分相像,但她还是忍不住的不安。 她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她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她感觉到沈鹤之一点点的扯开了她的手,不容置疑的开口道“秦欢,这是你父亲的嫡亲兄长,你的大伯父。” “他是来接你回秦家的,从今日起,你便真正的回家了。” 秦欢呆呆的愣了许久,而后眼里的泪珠倏地滚落,再次紧紧地抱住了沈鹤之的手臂。 不要,她不要什么伯父,也不要回秦家,她只想要舅舅啊。 秦逢德已在翰林院待了十年,同僚不是升官便是平调,唯有他还在这个位置上纹丝不动,早被人在背后取笑多回了。可他除了岳家毫无本事,想要更进一步谈何容易。 得知太子亲信上门时,他乐的一宿没睡着,此行更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定要讨得太子的欢心,可没想到会在秦欢这就吃了瘪。 他见秦欢死死的抱着沈鹤之的手臂,根本不看他一眼,只能窘迫的轻声哄她,但他越是哄,秦欢越是把脸埋的深,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哭的越发不能自拔。 “殿下,这……” 秦欢的反应如此大确实出乎意料,沈鹤之略微有些诧异,但他实在不喜与人亲近,而秦欢尚小离不得人,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让她衣食无忧,唯独照顾人他不会也不愿。 更何况,他与秦欢并非血脉至亲,年纪小时无妨,待她长大了必定不妥,秦逢德才是她的嫡亲伯父,即便秦逢德私下的作风不严,可他膝下儿女双全,养孩子对他来说才是擅长之事。 故而,不论秦欢如何的哭闹,沈鹤之也没有半分心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欢,你姓秦。” 而他姓沈。 秦欢隔着水气看着空荡荡的手掌,下意识的想要再去抱他,但在手指碰触到衣袖的瞬间,又怯怯的缩了回去。 她还记得上次被凶的样子。 很多事她虽然不懂,却模糊的知道,舅舅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对她很陌生,不喜欢她哭不喜欢她吵,更不喜欢她亲近。 可她喜欢舅舅啊。 就算是凶巴巴总是板着脸,她也喜欢舅舅,舅舅是这世上除了爹娘以外,她唯一熟悉亲近的人。 她不想离开舅舅。但她更不想他生气,不想被他讨厌。 秦欢微微张着嘴,用力的睁大眼睛,怕他不喜也不敢再往下掉泪珠子,反倒把脸憋得通红,单薄的肩膀不停地在颤抖,那模样就连沈鹤之都下意识的皱了眉。 正想着安慰她两句,虽然把她送去秦家,却不代表以后都不见了,不至于如此生离死别,但他还没开口,秦欢就动了。 只见她朝着秦逢德挪了两小步,低垂着脑袋低低的吸着鼻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妥协了。 秦逢德愁容满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懈,轻柔的牵起秦欢的手,“我们欢儿可真懂事,方才那是不舍得殿下呢。” 沈鹤之的目光落在秦逢德的手上,听到那句‘我们欢儿’,停顿了须臾,才半眯着移开了眼,淡淡的道“那孤便将人交托给秦大人了。” 秦逢德恭维的又奉承了两句,见沈鹤之不怎么想搭理他,就转头去哄秦欢,“欢儿,你也来与殿下拜别,要多谢殿下一路照顾你进京。” 可不管他怎么说,秦欢都没抬头,别说是道别了,连看都没看沈鹤之一眼。 沈鹤之轻哼着笑了声,原来竟是个白眼狼,方才还哭着不肯走,如今有了伯父,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便再无烦心事了。 “秦欢尚不能言,不必执着这等虚礼,况且孤替她双亲照拂她,是理所应当之事。” 那边同福已经让婢女兰香将秦欢的行李理好,全都送到了秦家的骡车上,沈鹤之怕她刚去秦家会不适应,便让兰香先跟着去伺候些日子。 秦欢的不配合让秦逢德没了话题,这会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也没了再留的必要,只能行了个礼带着秦欢回骡车上。 沈鹤之看着秦逢德已经带人坐上车,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府。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一回头怀里便被塞了满怀,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又飞快的跑开了。 沈鹤之看着她被人抱上了骡车,从窗子向外探出了脑袋,眼睛红红的冲他挥着手臂,还张着嘴隐约的说了什么。 两人隔了半条街巷,本该是看不清也听不见的,可不知为何,沈鹤之就是知道,她在喊他舅舅。 沈鹤之低头看到了怀里的东西,是那个布偶的小兔子,他送给了她,如今却又回到了他手里。 秦欢自从坐上骡车就一直趴在窗子上看着沿街的商铺,秦逢德只当她是小姑娘对京城好奇,还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欢儿之前没来过京城吧,等过几日得空了,伯父带你们去逛庙会。” “你爹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伯父家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比你大五岁一个比你大两岁,以后欢儿就有伴了。” 秦欢还沉浸在离开沈鹤之的悲伤中,但舅舅说了这是她的伯父,舅舅不会骗她也不会害她的。即便之前从未见过,可他和父亲长得很像,又对她很温柔,小孩子的心思浅,听到他说起上街和哥哥姐姐,渐渐的就被分散了离别的伤感。 乖乖的点了头,对他口中所谓的亲人和秦家也有了新的期待。 他们穿过了热闹的街市,转而拐进了一条不宽的胡同,骡车走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许久后在一道府门外停下。 秦欢被抱下了骡车,小厮已经先一步的推开了门,秦逢德牵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温和的向她介绍着院内的各处。 “这是前院,也是伯父的书房以及会客之处,穿过长廊才是后院,你伯母和姐姐都住在后头。对了,欢儿的屋子之前便让你伯母准备了,我先带你去看看……” 秦府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初来乍到的秦欢感觉到新奇有趣,这会忘了难过,认真的跟着秦逢德左右的看。 听到会有属于她的房间,秦欢顿时高兴了起来,以前在桃花坞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房间,她甚至坏心眼的想,就算离开了凶巴巴的舅舅,跟着伯父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后院又逛了会,秦逢德才拉着她往正院去,“欢儿,你伯母听说你来了,高兴地不得了,我先带你去见她。” 秦欢期待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 一进屋便见堂内上首坐着一美妇人,身穿明艳的长袄,梳着精致的发髻,只是此刻挂着脸看上去怒气冲冲的。 妇人一见他们进来,瞬间美目一横,将手中的茶盏朝着他们摔了过来,清脆的碎裂声吓得秦欢往后一缩,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还知道回来?我当那狐狸精把你的魂都勾走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秦逢德顿时脸色发僵,有些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夫人,还有孩子在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姚氏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秦欢,愈发坐不住了,“你竟然还敢把人带回家?你真当我死了?” “夫人,误会了!这是二弟家的秦欢,你仔细瞧瞧,是不是与二弟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前几日我不是与你说了,欢儿进京投亲,以后住在咱们家。” 姚氏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但这几日她为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外室和庶女,气得连命都短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再加上他昨日彻夜未归,今儿突然见个年岁差不多的孩子,就以为秦逢德是直接把外室生的庶女给弄回家来了。 此刻仔细的瞧了瞧,才发现确实是面熟,而且这背后还牵扯着太子,姚氏这才将气给憋了回去,好悬没把自己给憋死。 顺了顺气后,重新看向秦欢道“原来是欢儿啊,快到伯母身边来。” 秦欢被姚氏给吓得有些不敢上前,还是兰香反应的快,牵着她到了姚氏的面前。 姚氏母家算是京中曾经的显贵,嫁给秦逢德算是低嫁,若非岳家拉扯,他这翰林院大学士都不一定能坐稳,平日在家自然都是样样听姚氏的。 故而被姚氏知道他养了个外室,甚至孩子都这般大了,才会把事情闹得这般大。 这会见秦欢不会说话又胆怯稚嫩,便忍不住的轻声嘀咕了两句,“二弟与二弟妹到底是年少不经事,把这好好的孩子养的如此胆小怕生。” “你少说两句,孩子还听着呢。” 姚氏还要说,就被秦逢德推了一把,想起太子这才住了嘴,换上副和蔼的样子“欢儿长得可真水灵,一看便是个好孩子,这个长命锁给你戴着玩。” 秦欢从进屋后,便有些情绪低落,还以为伯母不喜欢她,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突然见伯母笑了还给了她漂亮的金锁,渐渐的又高兴了起来,弯着眼露了个灿烂的笑。 小姑娘笑起来格外的讨喜,就连姚氏心底的火气也散了,真心实意的摸了摸她脑袋。 “伯母这些日子忙着操办年节的事,都还没空收拾屋子,可能要委屈欢儿几日了,你跟月蓉堂姐先住一个屋,等开春再给你搬新屋子,好不好?” 秦欢不是任性的孩子,而且她也一直很想有兄弟姐妹,听说能和堂姐一块住,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同意,揣着金锁连连点头。 至于其他要说的话,就不是她这个小孩能听的了,姚氏便喊了个婢女领她回房,继续与秦逢德争论那对母女的事。 “二姑娘,请跟奴婢往这边来。” 秦欢不安的回头看了秦逢德一眼,见他正愁眉苦脸的低着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姚氏的话,不得不压下了想要让他陪自己回房的想法,带着兰香挪着小步子离开了正屋。 很快,秦欢就见到了堂姐秦月蓉。她穿着淡粉色的袄子戴着珠花,看着就比秦欢要精明老练许多。她刚刚练完字,正在喝茶吃点心, “大姑娘,您瞧,谁来了。”领路的婢女笑眯眯的凑到了秦月蓉的身边,小声的解释了一番。 秦月蓉早就知道会有个堂妹要来家里住,只当是多了个玩伴,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所谓,见此擦了擦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好奇的上下打量她。 “你就是二妹妹?” 等秦月蓉走近了,秦欢才发现,这个姐姐比她要高出半个脑袋,从小桃花坞就只有她一个孩子,突然有了个姐姐让她心里有了些小小的激动,仰着头也在看这个小堂姐。 听她问自己,就认真的点了点头,欢喜的张嘴无声的喊了句姐姐。 却没想到,秦月蓉愣了愣,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怎么是个哑巴?” 秦欢嘴角的笑顿时僵住了,她的眼里写满了无措和迷茫。 她,她不是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女鹅被欺负了,舅舅什么时候来?q 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不剧透了~ 但放心小甜文不会有特别坏的人,都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只有舅舅和欢欢不简单!3爱你们呀,继续红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5 章 “秦姑娘慎言,我们小小姐这是心病,大夫说了好好调养不日便可痊愈。”身后的兰香闻言气不过,赶紧出声道。 秦欢长得好看性格又乖巧,从不给人多添麻烦,这些日子前后的伺候秦欢,兰香已经对她有了些感情,很是心疼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姑娘。 再加上她出自太子府,宰相门前七品官,她便是个婢女,那也不是普通的下人,太子派她伺候秦欢,她就不能让秦欢被人给白白欺负了。 秦月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可被个婢女给训斥了,又觉得脸上挂不住,嘟了嘟嘴满脸的不高兴。 还是她奶娘小心的哄了,才不情愿的向秦欢赔了个不是,“我说错了话,二妹妹可别与我一般计较,这是杏仁酥,二妹妹想必是之前没吃过吧,给妹妹尝尝。” 秦欢心里还是很难过,以前家里就有个哑仆,私下她见到过其他下人欺负他嘲笑他,她突然不能说话自己也很伤心害怕。 但和沈鹤之在一块的时候,他从不会因为她不能说话就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也不会逼迫她说话,这也让她渐渐的忘记自己的病,忘记自己与别人不同。 可如今秦月蓉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她不得不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秦欢也很想和堂姐好好相处,也想笑着说没事,欢喜的品尝美味的点心,可她却笑不出来。 从被沈鹤之送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再到被姚氏惊吓,她都强忍着憋回了泪,就是不想被人讨厌,但这会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故而,对于秦月蓉敷衍的致歉和点心,她都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秦月蓉先是被个婢女下了面子,现在秦欢又不搭理她,她的小姐脾气顿时就上来了,秦家虽然家世不显赫,但她也是娇惯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气。 当知道秦欢要住在她屋里,顿时就不高兴了。 “我的屋子本就不宽敞,还如何再住个人啊,我去找娘亲。” 说完就气呼呼的出门去找姚氏,把秦欢一个人留在了房中,四周皆是秦家的婢女,一时无人敢上前。 好在还有兰香在,谁敢给秦欢白眼,她就敢恶狠狠的瞪回去,她的卖身契在太子府,她才不怕得罪人呢,见秦欢像个小可怜似的站着,厉声朝着身边人道“这就是你们秦家的待客之道吗?没瞧见我们小小姐还站着吗?快端椅子和茶水来。” 她的气势十足,还真把屋内那些小丫头给镇住了,老实的端来了锦凳和茶水点心,而后灰溜溜的缩在了一旁。 “小小姐,先用些茶点。” 兰香回到秦欢身边,瞬间就放轻了语调,这会都晌午了,秦欢也该饿了。 秦欢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很乖的喝了两口水,而后用自责又无措的目光看着兰香。她冷静下来后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做错了,伯父好心收养她,她不该使性子气走堂姐的。 毕竟堂姐也没说错,她确实是不会说话。 小孩子的心思浅,不会藏心事,兰香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的心疼,柔声安抚她“小小姐没有做错事,秦姑娘只是有事出去,一会便会回来的。” 在兰香的安抚下,秦欢的神色才舒缓了些,就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咬着糕点,知道兰香也没吃东西,还不忘递给她,更是看的兰香心里一阵的发酸。 也越发的坚定,她要把秦欢的处境传回太子府才行。 而那边秦月蓉跑去找双亲告状,却没想到碰了壁,一贯宠着她的父亲不仅严词拒绝了,还板着脸训斥了她一番。 “秦欢生着病,她初来京城又什么都不懂,你作为姐姐本就该照顾她,怎么能如此失礼,走,爹爹带你回去给妹妹赔不是。” “明明就是她小心眼,我都给她赔过不是了,她还摆谱不理人,让我再给她赔罪想都不要想。” “而且我的屋子本就小,哪里还住得下两个人?哥哥在学堂读书,他的屋子都空着,为什么不能让她住哥哥的房里去。” 秦逢德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能求助的看向姚氏,方才这点时间,他已经把妻子给哄好了,答应她把那外室和庶女打发回老家,再也不见。 至于秦欢可得好吃好穿的供着,再过几日吏部的考评名单就该下来了,若是他今年能得个优等,明年他就能有机会往上调动了。 太子这几年都在御书房协助朝政,考评名单自然会由他过目之后再转呈陛下,他能不能往上升可都是太子殿下抬个眼的事情。 况且即便没有太子在,秦欢是秦家的血脉他也会好好养大。如今又有这层关系在,他自然是不敢忽视。 思及此,秦逢德赶紧给姚氏使了个眼神,姚氏就算生气,也不可能和丈夫的前程过不去,难得的和丈夫站在了同一阵线。 “阿蓉不可任性,过些日子国子监也休息了,你哥哥自然要回来的,他房里都是书哪还住得下人。你爹说得对,这回是你的错,怎么能把妹妹一个人丢在屋里呢,娘亲陪你一道去给妹妹赔罪。” 秦月蓉气得眼睛都红了,站在原地怎么都哄不好,后来还是姚氏答应给她打一套新首饰,秦逢德说要带她上街逛庙会,她才勉强的同意了。 别别扭扭的跟着姚氏回到房中,向秦欢又赔了个不是。 在她走后,秦欢本就有些无措自责,没想到她还会和姚氏一道再回来,便有些受宠若惊,听到她服软,慌张的站起身小脑袋用力摇着,恨不得赶紧开口解释。 瞧她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都要以为做错事的人是她。 好在有姚氏在其中调合,两姐妹握手言和,她再把新床在屋中一添,带着她们去用午膳,之前的事也就当没发生似的过去了。 但秦月蓉对这个小堂妹的不喜却也自此埋下了。而且她比秦欢要年长两岁,在京中后宅长大的孩子,也更懂得如何伪装。 她知道爹娘对秦欢很重视,也知道她不会说话告状,在人前便总是一副很喜欢妹妹的样子。 等到了没人的时候,就爱使唤秦欢,姚氏给了新衣和首饰,她瞧着喜欢了便不管秦欢的想法,直接夺去,若是姚氏问起,她再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是秦欢不喜欢硬要给她的。 偏偏秦欢性子软,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兰香的脾气暴,好几次想要找姚氏告状都被秦欢给拉住了。 这日也是,腊月二十四是京都的小年,最近秦逢德的心情就和天气一样的好,每日回府都会给她们姐妹带些玩具和糖糕,今日一回府小厮就送来了两个面人。 秦逢德知道女儿一贯喜欢仙姑这般的形象,特意让小厮把那个色彩艳丽的小人给她,而给秦欢的则是个小兔子,面人捏的栩栩如生可爱极了。 秦欢一眼就喜欢了,看到这个面人她就想起了兔子布偶,欢喜不已的拿着左右的看。 可她还没看清楚小兔子的细节,手里的宝贝就不翼而飞了,秦欢惊慌失措的抬头去看,便见秦月蓉正随意的拿着她的小兔子左右晃动。 “二妹妹你这个小玉兔好生可爱,我拿我的与你换吧。” 秦欢急得眼睛都快红了,她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根本没去接秦月蓉的那个,她不愿意换,她只要这个小兔子。 “不就一个面人吗?你怎么如此小气,还不都是我爹爹买的,不然你什么都没有。” 之前不论秦月蓉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的拿过去,没想到这次会碰壁,原本她也没觉得这兔子有多好,就是瞧秦欢稀罕的样,才想要逗逗她。 此刻屋里只有她们两人,秦月蓉见她如此在意,就越是觉得有趣,还嬉笑着将面人举得很高。 秦欢只能不停地跳起,笨拙的伸长手指去够,可她本就比秦月蓉要矮一个头,这会就更是拿不到她的小兔子。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用力的在秦月蓉的腰上推了一把,秦月蓉也没想过秦欢会这么大胆,一时没站稳脚下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随后便是她的惊呼声“秦欢!你疯了,不就是个面人吗,你推我做什么,给你给你,我还不稀罕呢。” “你这个没爹娘的小孤儿!” 秦月蓉气得发抖,直接将手里的小面人狠狠地丢在了地上,面人往前滚了两圈而后断成了两半。 秦欢彻底的红了眼,对秦月蓉的谩骂充耳不闻,讷讷着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摔坏了的小兔子捧进了掌心。 其实她很喜欢秦家,虽然这里没有单独的小房间,却可以和堂姐住在一块,而且她有小床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她觉得很满足。 只是偶尔她会很想很想舅舅。 比如此刻。 那头御书房内,沈鹤之刚处理完手头的折子,吏部侍郎便呈上了今年的考评册子,“叩见殿下,今年的考评名册在此,还请殿下过目。” 沈鹤之接过了名册让他起身,仔细的翻看后点了头,“这几日辛苦魏侍郎了,孤无异议,明日交于父皇便可。” 魏侍郎闻言松了口气,太子这没问题,陛下那也就没问题了,正要将名册重新理好,就见沈鹤之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蓦得道“等等。” “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将翰林院的名册拿来。” 魏侍郎赶紧从中找出卷名册,躬身俯首递上,不等看清,沈鹤之已抬笔改去了某人的评级…… 作者有话要说欢欢不是没脾气,只是软萌,但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宝贝们安啦,我不会让崽崽可怜太久的,你们可以先来猜猜~怎么回去的) 继续小红包哟,么啾。感谢在2021042311:03:20~2021042412: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鱼2个;悄无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娜hoohoo50瓶;亦亦亦亦亦10瓶;甜文课代表9瓶;瑶瑶的诺诺呀、涂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6 章 秦月蓉气愤的摔门而走,两姐妹为了个面人闹别扭的事也瞒不住了,很快就传到了秦逢德夫妻的耳朵里。 平日秦逢德心情好,倒是愿意管这样的小事,可现下却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一听婢女说这事便愈发的烦躁“这等小孩子间打闹的玩意,也值得你们跑来说?” “可,可奴婢看二姑娘哭的很是伤心……” “想要什么就给她拿,不舒服就去请个大夫,若是连个孩子都哄不好,我要你们有何用?赶紧滚,别让我再听见你们来说这等小事。” 等婢女退出去,姚氏就坐不住了,“老爷不是说太子那边肯定没问题的吗?这考评该不会哪出了错。” 秦逢德刚回来时确实心情大好,今日不仅休沐还会出考评结果,原先他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谁想到方才同僚来送消息,才知道他又是个差等。 他已经在这屋内来回的转了七八圈,把什么有人动了手脚改了他的名字,什么同僚故意传错他消息,各种可能性都想了,还是觉得不对,这吏部的考评如何能做得了假。 那么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能,便是太子骗了他或是对他并不满意。 秦逢德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若没有期盼或许对于这个结果他也就一笑置之,可他大话都吹出去了,在几个平日交情好的同僚面前暗示,自己可能年后会有调动。 如今什么都没有,定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老爷,要不再去太子府问问,或许是殿下公务繁忙给忘了,若殿下真想提携老爷,也不是非要通过考评。” 秦逢德用手抵着额头,满脸皆是疲惫,“我以什么理由上门去问?若是殿下连见都不见我,岂不是更要丢人现眼。” “咱们就说是去送年礼的,只要秦欢在,就有走动的由头。” 提起秦欢,秦逢德又是一阵叹气,但想来想去也只能如此,“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吧。” 接下来的话,秦欢就没听了,她捧着手里破碎的面人,拉了拉身旁的兰香,转身离开了正屋。 她是想来问问伯父,有没有办法将这小兔子补好,顺便当面和伯父道个谢,告诉他,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只是没想到正好会听见他们的谈话。 等秦逢德满头大汗的找过来的时候,秦欢正坐在院子的石亭里,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个面人。 他和妻子商量着送什么礼,却又苦于打听不到太子的喜好,最后只能想到秦欢,怎么说她也是跟太子相处过的人,总能知道些什么。 结果出了门才听外头伺候的小厮说秦欢去找过他,生怕他刚刚的话被秦欢听见了,赶紧火急火燎的到处找人。 这会看到秦欢呆呆的坐着,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心底就觉不好,赶紧上前安抚道“今日风大,欢儿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兰香还不给你家姑娘拿个汤婆子过来。” 秦欢依旧是低着头没有看他,秦逢德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她手里的面人,白白胖胖的小兔子摔成了两半,就连兔耳朵都掉了一只,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不知怎么得,竟有些像此刻的秦欢,微红的眼眶单薄的身板,看的秦逢德也有些心软,即便没有太子在,她也是他的侄女。 忍不住的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你姐姐自小被我给宠的无法无天,伯父已经教训过她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欢儿很喜欢这个面人吗?伯父带你再去买一个好不好?” 这回秦欢总算是有了反应,缓慢的抬起了头,在他的目光中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乖巧懂事的样子。 秦逢德这才松了口气,果真是他想多了,小姑娘就算听见了也肯定听不懂,而且她性子软好哄的很,便带上了笑意继续道“明日伯父休沐,正好可以带你们上街,欢儿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自己挑。” 闻言,秦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秦月蓉许是又被爹娘教训过,等秦欢回到房里的时候,她难得的没冷语相向,只是当做看不见她,两姐妹便在互不搭理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在国子监读书的秦文修回来了,原本定了早上出门,便被挪到了下午。 秦文修今年十二,兄妹二人都长得更像秦逢德,但性格却截然相反,妹妹骄纵哥哥却斯文又腼腆。他自小便很疼爱妹妹,每次从国子监回家都会给她带东西,见到家里突然多出的堂妹有些无措。 “二妹妹好,我,我不知你来了,只带了一份礼物,二妹妹若是不嫌弃,我把新得的笔送你。” 大约是怕秦欢觉得这礼物太过随便,又多解释了一句“这笔是我文章做的好,先生前几日赠的,未曾用过。” 秦欢见他如此紧张解释的样子,反而有了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她小心翼翼的接过笔,亮着眼睛无声的道了句谢谢。 她其实有些害怕,就怕秦文修也会像第一次见到她的秦月蓉那样,知道她不会说话,把她当做一个异类来看。 却没想到他只是顿了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二妹妹喜欢就好,下回我再给你带其他好玩的。” 秦欢眨了眨眼,蓦地咧嘴笑了,脸颊两侧的酒窝尤为的明显,她喜欢这个头次见面的堂兄。 但很显然,有人高兴就有人不开心,秦月蓉在一旁看到自家哥哥对秦欢如此好,气得直跺脚,觉得自己手里的珠花也不好看了,小跑着上前拉着秦文修的手撒娇。 “哥哥不是答应了教我练字,怎么不给我也准备只笔?” 秦文修被问的有些懵,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但好在秦月蓉并不是真的想要笔,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哥哥与秦欢亲近,“哥哥不许骗人,快教我练字快走啦。” 她边说边拉着秦文修往书房去,还不忘记回头扮了个鬼脸,留下秦欢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秦欢其实隐约能感觉到秦月蓉莫名的敌意,但她不明白是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等到午膳后,秦逢德便如约的带她们姐妹出门,秦文修原是也要同往,但正巧有同窗上门寻他去诗会,这才错过了。 今日是小年,京都尤为的繁闹,还未到主街便仿若置身于灯火间,别说是秦欢,就连秦月蓉这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也忍不住的偷偷往骡车外看。 市坊两边皆是茶馆酒肆以及作坊商铺,门外的街边更是摆满了摊铺,花灯面具泥人各式各样满目琳琅,看的秦欢眼睛都花了,恨不得这就下去凑近了仔细看。 秦逢德与她们同乘一车,瞧见秦欢好奇的模样,也不觉得她失礼,反而真实又可爱,慈爱的笑了两声,“你们两可以先看看喜欢什么,等会下了车便去买,但别把身子探太出去,小心掉下去。” 秦欢从出府后,脸上的笑便没有断过,即便坐在对面的秦月蓉神色嘲弄的看着她,她也觉得高兴。 好像离开了秦家,那团压在她心口的雾霾都消失了,她甚至趴在窗上恋恋不舍的往外看着,心中却是在想,若是可以不回去那就好了。 很快骡车就缓缓地在路边停了下来,秦逢德先下了车,再抱着她们两依次下车,等秦欢站稳了才看清她们是在一家书画铺子的门口。 她们不是要逛庙会吗,怎么来这儿了? “爹爹,我们不是要逛庙会吗?”显然不仅秦欢觉得奇怪,便是秦月蓉也忍不住的问道。 “别急,去庙会之前,爹爹先办件正事。”秦逢德带她们出来,当然不是单纯的陪她们逛街,最为重要的还是要为太子选年礼。 听到是有正事,秦月蓉也乖乖的闭了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铺子。 铺子掌柜早知道他要来,亲自招呼着他们进内,让下人将准备好的书画一一的展开。 “秦大人来的可真巧,刚昨日我这得了几幅玄青先生的墨宝,您瞧瞧,绝对是一画难求。” “哦?快些瞧瞧。” 原以为这样的正事,和她们两个小孩没关系,秦欢便在好奇的打量铺子的陈设,就听见秦逢德喊了她的名字,这才迷茫的抬头看他。 “欢儿也来看看,伯父要给殿下送礼,欢儿觉得殿下会喜欢哪副字画?” 殿下。是舅舅吗? 秦欢马上就认真了起来,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眼,认真的挑选,掌柜准备了三张字画,分别是山水、墨竹以及寒梅。 她左右的看,觉得每副都好看,实在是选不出来呀,最后亮晶晶的看向秦逢德,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比了个三,还做了个抱的动作。 意思简单明了,全部都要! 既然是送给舅舅的,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呀。 秦逢德的笑容顿时就僵了,身后的掌柜倒是高兴的很,把脸笑成了院中的菊花“秦姑娘的眼光可真好!可不就是每副都好,每副都要嘛!” 玄青先生的墨宝那可不便宜,他这点俸禄哪里经得住如此买,秦逢德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小孩子哪懂得这些,我看还是寒梅的最好,掌柜的将这幅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在心里骂了句穷鬼,面上却丝毫不显,招来小二将画小心的装裱好。 装裱需要时间,秦逢德就打算带她们先去逛逛庙会,可刚走出门小厮便匆匆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秦逢德的脸色突变。 “爹爹有事得去处理下,月蓉你带着妹妹在车内等等,我马上便回来。” 秦月蓉嘴里答应的好,但等秦逢德一走,她就让婢女带她去隔壁的糖铺买糖,至于秦欢这碍事的,自然是让她留在原地不许她跟着。 昨日兰香着了凉,今早起来时便浑身发烫,故而上街也都是秦月蓉房内的婢女,她给秦欢留了一个婢女,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等到一个时辰后,秦逢德再回来时,只剩下婢女急得在哭。 一问才知,秦欢不见了。 “殿下,到了。” 同福隔着布帘小声的唤了声,沈鹤之合着的眼才缓慢地睁开,半睁半阖间寒芒毕露,眼内已无半分倦意。 他自从回京后就住在宫内,今日闲暇才得以抽空回府,方才也并未睡着,不过是合眼在想事情。 马车刚一停下,他便下了车,拂开双袖径直朝府内走去。 就在他要入门之际,眼尾的余光瞥见了角落蹲着的小小身影,目光倏地微凝。 作者有话要说可可爱爱小欢欢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全都要!给我舅舅的全都包起来! 有人猜到欢宝是怎么回去的吗~前面也有埋过伏笔 继续小红包哦~~3 感谢在2021042411:30:02~2021042512: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悄无言、薄西酒酒子2瓶;过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7 章 沈鹤之脚下微顿,拧着眉迟疑的朝着玉石台阶下看去,便见那确实蹲着个身影单薄的小姑娘。 她穿着素色的冬袄,脑袋埋在膝上看不清她的模样,隔着两条街是喧闹的市坊,而她安静的就像是路边的小草,好似不用碰触,风一吹便会四散东西。 同福正在好奇,太子怎么突然不走了,就见他大步走向了某处,不等开口要问,也看见了蹲在那的小人,瞬间瞪大了眼。 小小姐怎么在这。 秦欢听到了脚步声,像是有所察觉似的从手臂间露出了眼睛,刚看清眼前人的衣摆一角,就惊喜的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有些脏,发髻也有些许凌乱,但眼睛却尤为的明亮,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的宝物,澄澈又喜悦。 是舅舅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无声的喊了句,舅舅。 对她的出现,沈鹤之有些意外又没那么意外“你伯父呢,婢女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秦欢一看见他板着脸,就知道他是生气了,眼里的光亮顿时便黯淡了,手指也在无措的交缠着,她不想让舅舅生气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只能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让沈鹤之的眉头皱得更紧,“同福,去秦家问问,怎么回事。” 同福走近了看见秦欢,越发的心疼了,这小姑娘才送去秦家养了几日,这小圆脸都快瘦成瓜子脸了,联想起前几日兰香让人传回的消息,对这秦家更是好感全无。见太子神色发沉,有些担忧的看了秦欢一眼,而后躬身退下。 等周围人都散开,沈鹤之才重新看向眼前人道“秦欢,抬头。” 他的声音透着些冷淡和疏离,让本就胆怯的秦欢更加慌乱了,缩着小脑袋想抬头又不敢抬。 见此,沈鹤之便有些不耐,他可以容忍秦欢耍小脾气,却厌烦她这等畏畏缩缩,敢做不敢当的性子。 也不再多费口舌,直接转身就走。 秦欢来之前也没考虑过后果,这会确实是心底发慌,怕舅舅责问她乱跑的事,可比起这个她更怕舅舅不理她。 见沈鹤之冷漠的要走,想也没想的起身跟着他走。 但她蹲了太久,猛地站起双腿就有些发软,身体不受控制的踉跄着往前,就在要摔倒时,她的眼前晃过了一片淡青色的衣袖。 等秦欢摇摇晃晃着站稳后,才发现自己的双臂正紧紧的环抱住着沈鹤之的衣袖,以及垂落着的手臂。 她走了一路,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尘土,灰扑扑的像个脏小孩,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她抱过的衣袖,此刻也被沾染了污渍,衬着洁净的衣袖尤为的突兀丑陋。 秦欢呆呆的看着,不知为何突然鼻子变得酸酸的。 舅舅在她心中是完美无缺的,而她就是那团黑乎乎的脏东西,她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讷讷地往后退了两步。垂头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沮丧又不安。 她好像又给舅舅添麻烦了,她就不该偷跑出来的。 秦欢正站在原地难过的自我反省,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略带无奈的轻叹“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沈鹤之说完也不等她,大步的朝前走去,秦欢愣了片刻,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黯淡无神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生怕他会反悔似的,小跑着追了上去。 这是秦欢头次进太子府,紧紧地跟在沈鹤之的身后,眼睛却没闲着的左右在看。 大朝从开国皇帝便定下了规矩,所有皇子到了十五之后便要离宫开府,且秘密立储绝不提早宣布。 直到文帝继位,他与皇后乃是年少夫妻,帝后二人鹣鲽情深,却可惜皇后身子弱几年前因病薨逝,文帝为了爱妻,不顾群臣反对,册封已经开府了的大皇子沈鹤之为太子,赐建太子府。 另在宫内也留有他的宫殿,至于沈鹤之想住哪,则全凭他的喜好。 既是太子府,自然从修建到布局都比秦家要讲究百倍,光是进门后的前院就足有半个秦府那般大,看的秦欢眼花缭乱,待到堂内坐下,还有种不知身处何方的感觉。 沈鹤之坐在上首,她就拘束的站在堂中,背脊挺的笔直,双手规矩的摆放着身前,睁着迷茫的圆眼看着沈鹤之,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秦欢还以为舅舅定是要接着方才的话,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后严肃的训诫她。 可没想到,沈鹤之坐定后,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招来婢女,为她换衣梳洗,等她重新洗的白白净净,才抬了抬眼让她在右手边坐下。 “为何一个人跑出来?” 当然是因为想见舅舅呀。 “怎么找过来的?” 要知道两府分别在京城的南北,即便是乘骡车也得半个时辰,尤其是临近年关,大街小巷往来皆是人,即便不被冲撞,她一个小姑娘也很容易被人牙子带走,若真如此皇城这般大怎么去找。 故而沈鹤之原先以为这是秦逢德的小心思,把秦欢送来想要讨些好处,可派人一查,才知真是秦欢只身一人,此刻想来便有些背脊发寒。 语气也尤为的冷厉,“秦逢德便是如此照看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 秦欢着急的张嘴吱吱呀呀,恨不得手脚并用。 她上回从太子府回秦家的一路上,趴在窗上便是在记路,虽然她头次来京城,但她自小便对事物很敏感,几乎是过目不忘,每过一处路口有哪些商铺和屋舍,她都牢牢的记在了脑海里,今日出府,那些记忆便浮现了出来。 是她很想很想见舅舅,才会凭借记忆偷跑出来,和伯父没有关系。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能发出半点声音,这也是她头次那么那么的想开口说话。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沈鹤之还是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起前几日兰香所说关于秦府之事,脸色便更阴沉了。 他将人交给秦逢德是让他悉心照顾的,可如今病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她只身跑出来,也不外乎是在秦家受了委屈,秦逢德根本就未曾尽到长辈之责。 等再看秦欢如此努力又滑稽的模样,便有种怒其不争之感,正欲提点她两句,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个缺了尾巴的小兔子。 沈鹤之抬眸去看,便见那憋得面红耳赤的小姑娘,此刻正眼巴巴的举着手里的面人。 见他不拿,又往前递了递,甚至是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 小兔子之前被摔得面目全非,是秦欢给它仔细的捏回去了,虽然不如一开始的精美,却也憨态可爱,唯独可惜的就是少了个尾巴。 她想感谢舅舅一路照顾她,但她什么都没有,就只能把自己有的最好的东西全都给舅舅。 沈鹤之看着手里残缺的面人,再看看满脸期待的秦欢,最后竟是被她生生给气笑了,“罢了。” 他也懒得与她浪费口舌,“坐下,吃东西。” 你能指望个胆儿比兔子还小的人能有多大出息呢?她不被欺负的日日哭,便算是长大了。与其训斥她,教她做虎,还不如他去趟秦家,让她做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来得快。 婢女不仅为她更衣梳洗,还准备了许多的糕点茶水,其中还有秦欢在驿馆时就眼馋的荷花酥。 她乖乖的坐下,双手捧着荷花酥,小口小口的咬着,只是吃两口就偷偷的看沈鹤之一眼,见他真的没生气,才重新露出了笑脸。 舅舅没生气,真是太好了! 在这期间,去秦家传消息的下人也回来了,“启禀殿下,秦大人这会还未回府,奴才问了管事,秦家好似还不知道小小姐走丢了的事。” 沈鹤之早已想到秦逢德这一家不甚靠谱,但没想到会如此的不着调,这人都丢了半日了,秦家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这几日在宫中堆积的火气,顿时冒了上来,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倏地起身冷声道“走,我送你回去。” 秦逢德此刻烦的头都快炸了,“你是怎么做姐姐的,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妹妹,你倒好,扭头就去买东西,现在人丢了!你让我上哪去找!” 秦月蓉瞪圆了眼,不服的与他争辩,“女儿明明让人好好看着她,也交代她不要到处乱跑,是她自己趁人不注意溜走的,这怎么能怪女儿呢。” 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的嘟了嘟嘴,“是她要走的,这种人丢了便丢了,一天到晚只会扮可怜装哭,留在家里也是碍眼。” 话音刚落下,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反了天了,我怎会纵出你这等逆子,给我跪下,若是找不回你妹妹,你也别……” “别什么?你自己把两个孩子丢下走开,现在倒是会教训女儿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那狐狸精了,还跟我说送去乡下,秦逢德你再敢打月蓉,我这便带着孩子回娘家。” 秦逢德顿时语塞,他确实是因为那外室传来消息,说有人为难她们母女,这才不得不去处理。 见他心虚,姚氏更是气急,抱着女儿就是哭,一时之间,屋内哭声打骂声混做了一团。 直到屋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秦大人家务繁忙忙,看来孤来的不是时候。” 倏地浇灭了满屋的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沈鹤之竟然敢欺负到我的人头上,走,出气去! 鼓掌,舅舅终于要给欢欢出头了!那么这次,会不会带欢欢回家呢? 继续小红包哟~恰宝更新很快,求不要养肥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8 章 秦逢德正在与姚氏拉扯,猛地听见声音响起,愕然的朝门外看去。来人清瘦欣长,身着玄青色的衣袍,却难掩其通身的贵气,他瞧着是勾着唇在笑,可那眼神却凌厉刺骨,令人背脊发寒。 “殿,殿下。” 秦逢德赶紧将身旁的妻子推开,连头顶的发冠歪了也来不及理,连滚带爬的朝着门边小跑过来,额头贴着地面,狼狈的跪伏在地。 “下官不知殿下大驾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沈鹤之寡淡的轻笑了声,未发一言,目光从他身上轻飘飘的扫过,又望向了屋内。 姚氏自然没机会见过太子,平时听旁人提起太子如何,只觉得不过尔尔,此刻见到本尊,却被他的眼神压的直不起腰,还未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间,浑身抖如筛糠,直直的跪了下去。 用力的磕着头口中高呼殿下千岁。 唯独秦月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爹娘跪下,还茫然的站在堂中,她不认识什么太子,但她一眼就看见了缩在沈鹤之身后的秦欢。 秦欢已经换了出门时的衣裳,外头披了件淡蓝色的斗篷,脖颈边有一圈白绒绒的毛领,衬得她白玉般的小脸又白又嫩。 虽然秦月蓉认不出这是什么衣料,但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是她绝对拥有不了的,心中的妒忌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了。 是的,她不喜欢秦欢,从头次见到她起就不喜欢,她长得好看讨喜,不管是谁见了都会喜欢,在秦欢来之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爹娘什么都依着她。 可秦欢来了之后就不同了,爹爹第一次训斥她,娘亲准备的好东西全都被分成了两份,她根本不是来小住的,是来分走爹娘宠爱的。 不仅如此,就连最疼爱她的哥哥也是,每个人都对她那么好,她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最好的东西,凭什么呢?她不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吗? 知道秦欢不见后,秦月蓉除了慌张之外,更多的欣喜,好似压着她的乌云都消散了。 即便挨了巴掌,挨了父亲的责罚,她也更多的是轻松喜悦。 可她怎么又回来了。 秦月蓉先是不敢置信,而后看向秦欢的眼神似妒似恼,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把人赶出去,只是不等她有所动作,就感觉到站在那的人,不着痕迹的将秦欢往后藏了藏。 她抬头去看,触及到的是泼墨般的眼,以及眼底的冷漠与戾气。 她年岁小,尚不明白这眼神代表了什么,只是直觉的退缩害怕,往后退了两步最后竟是被生生吓得哭了出来。 偏偏眼前人并未心软反而目光愈发的阴冷,吓得秦月蓉没有忍住,身下一热,彻底的瘫倒在地。 沈鹤之嫌恶的撇开眼,这一家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荒诞,秦逢德连小家都处理不好,又如何指望他修身治国。 若非看在这是秦欢的伯父,他定是不会踏足此地,与这人有丝毫的关系,正在思索该如何处置此事,就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的扯了扯。 低头去看,身旁的小姑娘在仰着脸看他,她的心事全写在了白嫩的小脸上,有担忧又有害怕,五官皱在一起像个小包子,可拽着他衣袖的手却尤为的坚定,她这是要给这一家子求情。 见沈鹤之面无表情,秦欢又拽着他的衣袖左右晃了晃,无声的撒着娇。 舅舅,舅舅。 沈鹤之盯着她的手指,静默须臾,抬手往衣袖的方向挪了挪,最终没有将她拉开,而是在她的额头不轻的点了点。 不仅软弱到被人随意欺负,还心软的求情,真是无用至极。 可被点了的小姑娘也不觉得疼,还伸手捂了捂脑门,冲着他咧嘴傻笑。 跪了许久的秦逢德,感觉不到沈鹤之的动静,只好偷偷的抬了头,等到这会他才发现秦欢的存在,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的朝她靠近。 “欢儿,你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不见的这一会,伯父都快担心死了,快让伯父瞧瞧,可有哪儿磕着碰着了。” 按理来说,这是沈鹤之想看到的,他特意走这一趟便是为了敲打,但看着秦逢德殷切的嘴脸,以及亲眼所见秦家的状况,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多亏了殿下送你回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沈鹤之神色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劳烦秦大人这几日照看秦欢,孤来,是要带她回去。” 说完侧头看向秦欢,语气平平的交代“去收拾东西。” 他说的轻松,就好似喝水一样简单,却如同惊雷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当然,其余人都是惊,唯有秦欢是喜。 她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先是懵了片刻,而后笑容止不住的放大,双眼亮晶晶的在原地跳了跳,确定不是在做梦,才像只小雀鸟欢快的跑走了。 留下秦逢德想拦又不敢拦,脸上满是急迫与懊悔,秦欢是他的侄女,照拂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且若是她真的走了,那他还如何能与太子攀上关系。 “殿下,怎的如此突然,下官下官……”话未说完,便感觉到了沈鹤之的施压,顷刻间似有八方涌来的压力,让他猛地禁了声,不过须臾便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秦欢的东西少,有同福陪着,很快便收拾好了,包袱还是来时那么小小一个,姚氏为她再做的衣服首饰她都没拿,只带了一支笔。 秦月蓉已经被婢女带下去,秦逢德夫妻二人送着他们出院门,眼看着秦欢就要被人抱上马车,却见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挣扎着下来,转身朝着他们跑了回来。 她在不远处站定,认真又笨拙的行了个大礼,意思不言而喻。 秦逢德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他接秦欢回来的场景犹如昨日,当时他就是这般让秦欢向沈鹤之道谢,可谁能想到,今日拜别的人却成了他。 看着秦欢离开的小小身影,他的心底竟有了两分不舍得。与太子无关,她是秦欢,是他胞弟唯一的骨肉,她与太子并未血亲,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往前迈了半步,“欢儿。” 秦欢闻言天真的看向他,张了张嘴似在无声的问他,怎么啦? “欢儿要不……”别走了。 正巧这时候,马车的布帘晃动了一下,车内人清了清嗓子,秦逢德的身形一颤,后面半句又吞回了肚子里,临时改了口“欢儿若是想回来了,便让人来传消息,伯父就去接你,在殿下府上,要听话。” 她其实还是很喜欢伯父伯母的,即便他们没那么喜欢她。但要让她选,她还是更喜欢舅舅啊。 秦欢用力的点头,弯眼露齿笑了,而后朝着马车快步奔去,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姚氏才敢站起来,“老爷,该回去了。” 秦逢德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沉的嗯了声,“回去吧。”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像是秦欢没来过那般。 半个时辰后,秦欢又回到了太子府外,她抱着小包袱看着头顶的匾额,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等沈鹤之从她面前大步走过,她才眼巴巴的跟了上去。 虽然沈鹤之事先没有打算要接秦欢回来,但府上下人的手脚快,他刚做了决定,前院后边的小院子就被收拾了出来。 这是原先待客用的院子,即便不大却也一应俱全,从正屋到耳房厢房,俨然是个独立的小天地。 太子府对秦欢来说是陌生的,可她还记得这不是下午待过的院子,虽然在秦家她也不是与秦逢德他们同屋,可好歹在一个院子里,隔着不过几步路,这让她有些困惑和不解。 “站着做什么,进去。” 秦欢虽然有疑问,但还是很乖的跟了进去,同福很是贴心的向她一一介绍里面的布局。 “这是正屋您休息的地方,这是书阁以后您可以在这读书写字,这是琴房棋室还有水池和石亭,池里有鱼和莲花,待到夏日盛开的时候好看极了。” 秦欢惊喜的发现,她不仅拥有了自己的屋子,还拥有了一整个院子! 这让她暂时忘记了疑惑,兴奋的睁着亮闪闪的眼睛一直四处看,好多新奇有趣的东西让她应接不暇,这也太厉害了吧。 等看完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正屋,最让她欢喜的是,她的兔子布偶就被摆放在床榻上,她笑的合不拢嘴,抱着兔子跑到了沈鹤之的身边,仰着脑袋可爱的看着他。 “喜欢?” 秦欢用力的点着头,都快把小脑袋点晕了,她的喜欢溢于言表。 沈鹤之淡淡的嗯了声,“喜欢就住下,一会让伺候你的人过来,有什么想要的就同他们说。” 见都安顿好了,他就起身往外走。 却把秦欢弄得措手不及,急匆匆地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张着嘴焦急的问他。 舅舅去哪儿? “我自是回前院。” 秦欢抱着兔子愣在了原地,舅舅不和她住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欢宝咦?难道我不和舅舅一块住吗? 舅舅……一个院子给你还不够?! 不送走了不送走了,这次真的住下了~ (不要担心,很快就会长大的,我有时光机大法)小红包继续哟感谢在2021042611:40:41~2021042712: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太太每天都能爆更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课代表2个;追妻火葬场的都是甜文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课代表10瓶;舅舅9瓶;4272173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9 章 虽然秦欢什么都没说,但沈鹤之还是从她脸上读懂了她的心思,抬了抬眼淡淡的道,“你长大了。” 长大了就该学会一个人住,他把人带回来,会尽到教养之责,却不代表他能忍受一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在面前晃悠。 秦欢见他态度冷淡,慢慢的在心里把自己给说服了。舅舅说得对,她过了七岁的生辰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大院子了。 只是想通归想通,低落也还是低落,刚刚因为新鲜事物而得到的兴奋感,瞬间就被浇灭了,知道沈鹤之要走,也不像之前那样去撒娇的拦了。 低着脑袋可怜巴巴的跟在他身后,想要送着他出院子。 冬日的天暗得快,今日又来回闹腾了这般久,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沈鹤之大步的走在前面,临出院门才止步,想要让秦欢回屋去。 低头便见秦欢手里正紧紧抱着布兔子,乖顺的站在陌生的院子里,斜阳落下暗橙色的光影,一点点的将她瘦小的身影吞没。 大约是感觉到他停下了,秦欢跟着抬起了头,在触碰到他的视线时,她原本失落的神色重新明亮了起来,咧着嘴冲他挥了挥手,在与他道别。 她明明没哭,还很懂事的笑着与他道别,这本该是沈鹤之愿意看到的,可不知为何这勉强的笑,却让他更加不悦。 在秦家什么正经东西都没学会,倒是学会忍了? 已经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再出口便成了“跟上来,我带你认认路。” 看着秦欢勉强的笑变得诚挚灿烂起来,沈鹤之才转过身去,听着身后属于小孩的脚步声响起,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这还差不多,方才那比哭还难看的笑,真是丑死了。 而后不发一言的朝前走去。 天都快黑了,肯定不可能打着灯笼逛府邸,这所谓的认路自然是从小院到前院的路。 小院和前院其实离得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两道院墙,可为了将其与前院分离开,中间的院墙并未打通,要去前院就得绕一大圈,走了足有一刻钟,才到前院。 秦欢实诚的很,说让她认路便真的记得无比认真,等到前院,晚膳都上来了,她还在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生怕一会找不回去了。 直到沈鹤之轻点了两下桌案,她才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了她最熟悉的小金碗,和最喜欢的鸡蛋羹,一高兴就把什么路都给丢到了脑后,捧着小金碗吃得无比的香。 也不知是饭菜合口味,还是因为有沈鹤之同席,她的胃口出奇的好,不仅把整碗鸡蛋羹给吃了,还吃了半条小黄鱼,要不是同福怕她吃多了,夜里会不克化,她能吃上两碗米饭! 饭也吃饱了,路也认了,秦欢这回终于满足了,乖乖的与沈鹤之道别,回去休息。 兰香的风寒来势猛烈,在病彻底好之前,同福肯定不会让她伺候主子,便另外从前院挑了一个嬷嬷和四个婢女,过去照顾秦欢的起居。 对于太子头次带人回府,而且还是个小姑娘,下人们猜测纷纷,都好奇的想往她身边钻,希望能得些好处,伺候起她来也就愈发的仔细。 小姑娘看着娇娇柔柔不好伺候的样子,原以为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会害怕的睡不着觉,嬷嬷已经预先想好了七八种哄小孩的法子。 可没想到,一种都没派上用场。 秦欢洗漱更衣躺上床后,不到半刻钟,就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嬷嬷不敢相信的探头去看,就见小姑娘怀里抱着布兔子,睡得格外的香甜。 天方微亮,书房的桌上已铺满了纸张。练字可静心养性,沈鹤之每日都会晨起练字,这个习惯多年来雷打不动。 纸上的墨汁未干,入目皆是狂草,每个字都是从头到尾一笔落下,且一张比一张要写的大,大到纸张已装不下他的字,有种欲要腾空而出的磅礴大气。 看得在一旁伺候的同福,连气都要喘不出了,好似从昨夜太傅传来消息后,太子身上的戾气便尤为重,他不敢发出丝毫动静,只能梗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将纸铺上。 待烛光燃尽,微凉的晨光透过窗牖落在笔尖时,沈鹤之正好收了笔。 同福长松了口气,如往常那般上前收纸,太子的字自然是要拿去裱起来的,但没想到下人刚进屋,就听沈鹤之突得开口道“全都拿去烧了。” 同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虽然觉得可惜,也还是听话的让人全都丢进了火盆。 等火盆里的纸张翻滚变成灰烬后,沈鹤之的神色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不再多看一眼,抽身离开了书房。 这会正是用早膳的时候,后厨已经备好了菜肴,皆是按着宫中的规矩来,八大菜四银碟小菜汤水米粥无一不全。 沈鹤之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的捡了几样小菜就搁了筷子,看向同福道“那边如何?” 即便他没指名道姓说谁,同福还是飞快的明白了过来,“方才吴嬷嬷来过,说是小小姐还未起,夜里也未有不妥。” 小孩年纪小,这会天色尚早,多睡会也正常。 沈鹤之点了点头,还算是满意,就准备要起身,同福便很有眼力见的及时道“奴才去让门房备车?” “先不急。” 同福诧异的抬了头,他明明记得昨日殿下交代过今日要进宫的,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但不等他好奇,门外就传来了道清朗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定是没走,还好我赶得及时,还能蹭上你这的早膳,同福给爷重新上副碗筷。” 来人身穿宝蓝色的锦袍头戴玉冠,高挑清瘦,宝蓝色最是挑人,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毫不违和,反而更衬得他贵气俊朗,让人眼前一亮。 沈鹤之像是对其熟悉的很,见他出现没丝毫的意外,随意的点了点头,同福亲自为他拉开椅子伺候他坐下。 “小侯爷请。” 能自由出入太子府,行事又如此随性张扬的,全京城除了定国公府上的小侯爷周淮,再找不出第二人。 周淮不仅是定国公的嫡孙,同时他的姑母也是已故的周皇后,他与沈鹤之乃是嫡亲的表兄弟,即便性格全然相反,关系却十分好。 沈鹤之虽已回京多日,却一直待在宫内,今日两兄弟是返京后头次见面。 同福亲自替周淮将碗筷备好,见两位主子似有话说,赶紧将屋内的婢女都遣了出去,自己也退到屏风后低头垂手。 “不愧是御膳房出来的厨子,这竹节卷真是绝了,也就是你这人暴殄天物,不懂得欣赏美味。” “你若喜欢,带走便是。” “我是这个意思吗?同你说话好生无趣。”周淮挑了挑眉,自顾自的往嘴里塞东西,等到两碗鸭子汤下肚,才停下了筷子,还满足的眯了眯眼。 惹得沈鹤之哂笑出声“既是吃饱了,你便可以走了。” “沈鹤之!我才刚吃饱你就急着赶我走,哪有你这么待客的,该不会是金屋藏娇不敢让我知道吧?” 他在这插科打诨,就是半句不提正事,沈鹤之懒得与他浪费口舌,单刀直入的道,“外祖父让你来的。” 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 被看穿了来意,周淮也没半点的不自然,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要册立继后这般大的事,如何能瞒得住,从你离京后,就时常有人提起,只是陛下一直未承认罢了。” 闻言,沈鹤之突得冷笑了声,他的眸色幽深的吓人,“还需承认?他若没这个想法,谁又敢造这个谣。” 顿时连周淮的神色也僵了,周皇后薨逝已有四年多,且好巧不巧的就在沈鹤之遇伏失忆期间,待他被寻返京,得到的便是周皇后离世的消息,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至今他都不信,一向身体健朗的母后会因为他的失踪而突然病逝,他从未有一日放弃过追查背后的真相。 可他的好父皇呢,面上深情,口中不舍,可心中却早就想要另立新后,实在是讽刺至极。 “祖父让我来,就是想让我劝劝你,且先忍忍,莫要与陛下作对。” “若我偏不呢?” 周淮瞬间哑然,顿觉得头疼欲裂,他这表兄看似对什么事都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执拗,他决定的事,八百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被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想蒙头睡个大觉,这等朝堂大事,与他这不学无术的纨绔有何关系? 正当周淮无计可施准备跑路的时候,就见眼前突然跑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跑的很快,不等他看清,已经像只小雀鸟朝身边人扑去。 定睛一看,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脸上挂着泪好不可怜,最让人不敢相信的,她居然扑进了沈鹤之的怀里。 他愕然的从椅子上跳起,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艹!沈鹤之,你竟真背着我金屋藏娇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淮我哥居然背着我金屋藏娇!!! 沈鹤之这四个字有哪个和我有关系? 月末了,其他小朋友都有营养液,我们欢宝有营养液吗?狗头保命 小红包又来啦~ 感谢在2021042711:50:12~2021042812: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阁了个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gu20瓶;小芳19瓶;一只话元3瓶;贰贰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0 章 秦欢昨夜确实睡得很香,但不知怎的,临近天明就开始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桃花坞,三月春暖花开桃粉纷飞,天上扬着她最喜欢的纸鸢,爹娘还有舅舅就站在桃花林间深处,捧着她最爱的糕点,朝她招手唤她的小字。 阿妧。 她欢喜极了,穿着鲜艳的衣裙向着他们奔去,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跑,却始终没办法靠近,就在她焦急万分之时,身旁的桃林倏地烧了起来,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烈火中。 爹爹,娘亲,舅舅。 不要丢下阿妧一个人。 秦欢满脸是泪的从梦中惊醒,呆滞的看着陌生的房间,不等婢女上前安抚,就抱着怀中的布偶跳下了床榻,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便往外跑。 她顺着昨日的记忆,绕过花园和长廊,一路朝前院奔去,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此时此刻,她只想见到舅舅,证明梦都是假的。 等看到端坐着的沈鹤之,便想起了那梦魇,也顾不上规矩和害怕,委屈的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把眼泪水全蹭在了他的前襟。 呜呜,太好了,舅舅没有不见。 沈鹤之被抱得措手不及,浑身一僵,顿时忘了反应,任由她这么抱着,直到感觉有温热的湿意透过布料烫到他的皮肤,才回过神来。 低头朝她看去,却只能看见小姑娘乱糟糟的脑袋,以及她紧紧攥着的布偶。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家伙不仅娇气还是个小哭包。 已经在舌尖要出口的训诫,转了转又噎回了喉咙,再出声时已经成了无奈的低吟“怎么又哭了?” 还不是因为舅舅不见了。 秦欢说不了话,抱着他的手却更加用力,抽噎声也愈发的可怜,不论他怎么说就是不肯抬头。 沈鹤之见她如此,猜测她可能是魇着了,梦魇之症可大可小,曾经还有人被梦魇活活吓死的,他不敢轻易将秦欢拉开,眉头拧紧又松,松了又拧,最后僵在半空的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背上。 皱着眉,无奈又生硬的开口道“不过是个梦,有何好怕的,不许哭了。” 人有没有安抚好,周淮是不知道,他此刻只想出门瞧瞧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这表兄自小不爱与人亲近,被人碰过的东西不会再动,就连他小的时候也挨了不少教训,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沈鹤之哄孩子。 周淮就站在他的身后,探着脖子挤眉弄眼的往他怀里看,前几日祖父还在担心他的婚事,谁能想到他这不声不响的连孩子都有了! 沈鹤之要应付怀里的小姑娘,本就焦头烂额,再看到周淮那怪笑,顿时脸就黑了,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直将人盯的抬手求饶,闭嘴退后不敢再看。 好在秦欢并没有哭太久,感觉到沈鹤之的存在,渐渐地冷静了下来,红肿着眼羞赧地站了起来。 等她站好,沈鹤之才看到她单薄的衣服以及发青的唇色,眸色一沉,冷着眼朝她身后的婢女看去。 感觉到他的目光,婢女们双腿一软,立刻跪成了一排。 “你们便是如此伺候的人?” “拖出去。” 秦欢不是头次见到沈鹤之惩处人,但却是头次与她有关,如果不是她心急跑出来,也不会连累她们。眼看着那几个婢女被人带走,秦欢下意识的扯了扯沈鹤之的衣袖,睁着乌黑的眼满是着急和不解的看着他。 沈鹤之低头见她无碍,提着的气才松了松,至于那些下人,却不是她该管的。 他冷淡的扫了眼,面无表情地掰开她的手指,“不论有何缘由,做错事便要罚。记住,你是主她们是仆,你若做错事,她们一样要受罚。” 秦欢刚被扯开手指,本是想要再缠上去,但触及到他的目光和那冷冰冰的声音,顿时就不敢动了,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也被生生的憋了回去,盯着大门的方向,咬着下唇满脸写着自责和难过。 她,她不是故意的。 “欸,我说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没瞧人家小姑娘都哭了,怎得还这般凶!乖啊,不哭了,哥哥给你求情,那些人不会真挨罚的。” 突然的声音响起,才让秦欢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在,惊慌的抬眼就撞上了在笑的周淮,她不习惯面对陌生人,像是小兔般迅速的往沈鹤之的身后躲了躲,好似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周淮有双勾人的桃花眼,平日最招姑娘家喜欢,此刻笑眼弯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往后缩的小人,忍不住的笑道“表兄,这小孩怎么半点都不像你,胆子如此的小。” 秦欢承认自己是胆子小害怕,但她听不得有人说她不像舅舅,不知怎的就有了勇气,气鼓鼓的探出头来瞪着眼前人。 坏人,你才不是我哥哥呢。 “周淮,闭嘴。” 沈鹤之鲜少会直呼他的名字,这是说明耐心已经耗尽了。周淮不敢真惹怒了他,赶紧收起了调笑,捂着嘴退回到了椅子上,“行行行,我闭嘴我不说了,您忙您忙的,当我不存在。” 他方才是要走的,但小姑娘的出现,让他又不急着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少了他呢。 秦欢头次发现,竟然有人能在沈鹤之面前如此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她忘了害怕也忘了赌气,眨着眼好奇的打量着他。 可惜不等她多看两眼,脑袋就被人掰了过去,头顶传来声音道“此人的话不必听,以后见了他便绕着走。” “沈鹤之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话不用听?我又不是毒蛇猛兽,至于绕着走吗!” 秦欢从没听过如此有趣的人,一时被逗得破涕为笑,没忍住又偷偷的看了一眼,这个穿得奇奇怪怪的少年,好像不是个坏人。 而沈鹤之像是对他的大吵大闹习以为常,对此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喊来同福将人交给了他。 秦欢不舍得走,但也知道自己突然跑来惹了沈鹤之生气,不敢再耍性子,乖乖的跟着同福回后院去穿衣服。 踏出门前,正好听见那蓝衣的少年在说话,“快快老实交代,哪儿捡来这般水灵的小孩儿,难不成沈鹤之你真是养了个小媳妇?”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至于说出如此离谱的话来。” “谁让你后院藏了个人也不说,要不是我今日撞见,怕是还要被你瞒在鼓里许久。” 沈鹤之懒得与他纠缠,况且这事也没什么可瞒的,由周淮说出去,反而能免了他的麻烦,便直接了当的道“秦欢。” “秦欢什么秦欢,我问你这是谁,没问你她叫什么,等等,你说她姓秦?”周淮闻言顿时收起了玩闹之意,就连语气也正经了许多“哪个秦?” 沈鹤之只是看着他没说话,却让周淮瞬间明白了,秦家遭难的事早就传进了周家,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再回想起秦欢的反应,便都说得通了,这世上也就她能让沈鹤之为其如此破例了。 连周淮也不免对那瘦弱的小孩起了恻隐之心,突得想起了什么,“我听闻秦家刚闹了个大笑话,你可不能为了省事就把人往火坑里推。若是你实在不愿意养,就送到府上来,家里孩子多,她也能有个伴。” 沈鹤之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周家是他外祖家可以完全信赖,家中小一辈的孩子也多,唯独就是怕秦欢不愿意,她的胆子可比猫鼠都小还是先养个几年在说吧。 “不急,这事等她大些再议。你若是无事就别在我跟前碍眼。” 周淮不过是随口出个主意,沈鹤之不同意也就算了,他今日来的任务都完成了,是没留着的必要,便起身要走,他得把今日之事告知家中长辈才行。 “行行行,我这就走。” 只是没想到,周淮刚站起身,门外就有下人急匆匆的小跑进屋,跪下便道“殿下,圣上召您即刻进宫,御驾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周淮闻言有些担忧的看向沈鹤之,他可还记得方才两人的话,就怕沈鹤之还在气头上,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劝他,就见沈鹤之捏着圈椅扶手的手指一松,倏地站了起来,径直朝外走去。 而后院的秦欢,却对此浑然不知,她此刻还在苦恼的想,小媳妇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因为简体字的贪不能用说sq,繁体字的貪不容易搜索,就在考虑换个文名,封面不会换的,宝宝们认准封面和恰宝哟~3 小小的欢宝大大的疑惑舅舅,什么是小媳妇呀? 无情的捂住秦欢耳朵的沈鹤之周淮的话一句也别听! 感谢宝贝们的营养液,欢欢长大进度+1 看到有宝宝在催长大,别急别急,小小欢的阶段不长的,就几章的事情了。欢欢要恢复嗓子,还要和舅舅相处,不然怎么来的依赖和喜欢呢~ 小红包继续哟~么啾3感谢在2021042811:37:58~2021042912:0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萝卜糊啦78瓶;有个兔子在吃胡萝卜52瓶;aaax、他二舅妈丶10瓶;悄无言、花花姑凉归来兮7瓶;天蝎座龚半仙、徐长吟6瓶;啊啊杨亚、阁了个阁5瓶;薄西酒酒子3瓶;关东煮小熊仔、一只话元2瓶;兰兮、涂鸦、似雪若阳、过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1 章 秦欢跟着同福回了自己的院子,小厨房早已准备好了早膳,等吴嬷嬷亲自为她梳洗更衣,才坐到案桌边开始用膳。 婢女们犯了错,本是要打板子,有周淮求了情才改成了罚跪,这会屋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她的碗筷相触,甚至听不到别的声响。 明明碟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是她最爱吃的,在秦家时心心念念了许久,可这会却没有了半点胃口,吃半个花卷就要看两眼门的方向。 直到同福带了几个婢女回来,她惊喜的放下筷子跳下锦凳,才发现不是昨日伺候她的那些人。 头次遇上这样的事,偏偏还没办法求情,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圆润的指尖无措的抠着衣袖上的花样,就差把后悔刻在脸上。 她好像不适应这么多人围着她转,要是兰香在就好了。 吴嬷嬷是跟着沈鹤之从宫里出来的,正是因为办事妥帖才会被派来伺候秦欢,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出了错,有了方才的事,对着秦欢更是半点不敢轻慢,仔细的盯着她用膳。 见她的模样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其实那些婢女也不算冤枉,确实伺候人没尽心,而且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觉得她一个小丫头不会闹出什么事来,这才会任由她乱跑,只是运道不好撞在了太子跟前。 但这些话吴嬷嬷并不打算和秦欢说,“是早膳不合您的胃口吗?若是吃着不喜欢,老奴这就让小厨房去重做。” 秦欢赶忙摇头,飞快的把花卷塞进了嘴里,她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用过早膳后,同福就找来了两个识字的婢女给她读话本,陪她玩游戏,慢慢得她也没那般的低落了,只是做什么事前都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等到了午膳晚膳,天色渐渐地暗了,她才意识到沈鹤之一整天都没出现。 虽然之前赶路的时候,沈鹤之也不是餐餐都陪着她,但总会有瞧见的时候,像这样的情况还真没有发生过。直到她该睡觉的时辰了,还守着院门眼巴巴的望着。 心里有所期盼,是不是舅舅把她给忘了,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出现了。 还是同福瞧着不忍心,才小声的与她解释,“殿下进宫陪圣上,今日瞧着是留宿宫中了,小小姐还是别等了。” 什么殿下太子这些,秦欢本是不懂的,还是在秦家时兰香和她解释了才明白,她知道圣上就是舅舅的父亲,陪父亲自然是最重要的事,心中虽是失落,也还是乖乖回去睡下了。 但秦欢却不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年三十。 府上的绣娘从她进府便开始准备新衣,知道秦欢还在守丧,新衣也全是素色,为了讨小姑娘的喜欢,还特意在衣襟和袖口处绣上了淡蓝色的小花,干净素雅,穿在她身上别提多好看了。 秦欢也很喜欢,刚换上就对着铜镜转了好几个圈,下意识的想要分享给最亲近的人,而后才反应过来,沈鹤之这几日都没回府。 瞬间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提着宽袖的手也垂落了下来,以前她最最喜欢的便是过年了,过年她就会长大一岁。 她还记得三岁时,她总喜欢缠着沈鹤之喊他哥哥,每次都会被娘亲给纠正过来,说这是舅舅不是哥哥。 秦欢就会掰着手指头数,不过是大了她十岁,只要每年长大一岁,她不就很快能和舅舅一样大了。 等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长大的人不止是她。 但过年能穿漂亮的新袄子戴新珠花,还能放爆竹剪窗花,最重要的是能收到好多的压岁封,虽然不能追上舅舅,还是不妨碍这是她最喜欢日子。 可一想到最想见的人不在身边,再多的热闹和欢喜,也无法让她提起半分的兴致。 尤其是前两日同福进宫去送年礼后,她更没了熟悉的人,故事变得不好听了,游戏也变得没意思了,从早到晚能做的事就是抱着小兔子等舅舅回来。 冬日的天暗的尤为快,总觉得刚过晌午没多久,华灯便点亮了全府。 秦欢看着满桌的佳肴没什么胃口,她一点也不饿什么都不想吃,甚至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她怕吴嬷嬷会唠叨,勉强的塞了几口就想去睡觉。 还是婢女小莲带着她看了焰火,才让她的心情好转了一点点。 当五色的火焰在漆黑的天空炸开时,秦欢在心里偷偷的想,她以后再也不要过年了。 还有,她也不要理舅舅了。 哼,坏舅舅臭舅舅,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实在是太坏了,除非他现在就出现,不然她要一辈子都不理他! 只可惜直到焰火结束,秦欢也没能等到沈鹤之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早,又吹了会夜风,秦欢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更重了,可看着忙前忙后的婢女们,她又不想麻烦别人。 她记得小的时候娘亲说过,不舒服时喝点水睡一觉,睡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跟前的婢女看着她躺下闭眼,赶紧要熄灭烛火出去讨岁封,唯有小莲还有些不放心的往里探头。 “小莲,看什么呢?一年可就这么一回,去晚了可就讨不着赏钱了。” “可我看小小姐好似脸色不大好,会不会是不舒服?” “哪有这般娇贵,我看着就挺好的,谁知道她什么来历,况且殿下瞧着也没多重视她,不然怎么不带她一块进宫,反而留在府上不闻不问的,说不准过几日又送走了呢。” “可是。”小莲还是觉得不妥,回头又看了两眼,就被其他几人推着往前走。 “你别管了,快走快走。” 房门被轻轻的关上,烛火顺着风微微颤动,床榻上的小人偷偷的将发红的脸藏进了被褥下。 今年的除夕大宴比往常结束的要早,沈鹤之喝了两盏酒,出来时连风里也弥漫着酒意。 一路上未散去的大臣们,见了他皆是躬身行礼,却无人敢上前亲近的,直到快出宫门时锦衣华服的少年快步追了上来。 “你怎么跑的这么快,不是让你捎我一程吗?喝口酒的功夫,你人就不见了。” 周淮身为定国公府的小侯爷,这样的宴席自然少不了他,一见沈鹤之离席,便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见他黑着脸,也没故意找话题,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上了马车。 等上了车,周淮才憋不住的开口道“还在为方才陛下让徐贵妃执酒的事生气呢?” 这样的宴席陛下只会在大宴开始时敬百官一次,后面都会由太子来代为敬酒,也是借此机会让太子与宗亲和群臣们多走动。 至于女眷那边,周皇后在时都是由她来主持宴席,待她病逝之后,这样的事便落在了太后的头上。只是不巧,前几日太后的头疼症又犯了,这执酒主持大局的人就成了徐贵妃。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或许只是碰巧呢。前几日那几个老东西提立后的事,陛下不是都痛斥了,说明立后也只是传言而已,当不得真。”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是周淮敢说的如此轻松,马车外的同福听了一耳朵就打了个哆嗦,垂下了脑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而沈鹤之的脸色却没因为他的安慰变好,反而更沉了,“他那哪是不想立后,不过是顺天府将行刺的事交上去了,沈元徽沾了这事,让他对这母子都起了疑心罢了。” 沈元徽是徐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今年十六,长得最像圣上,平日除了太子便是他最为得宠。 惠帝急着想要立继后,也是忌惮沈鹤之和周家在朝中的势力,正好徐贵妃的娘家位低权轻容易把控,可以用以制衡周家。 但对沈鹤之来说,太子之位固然重要,他母后的后位也同样重要,更何况他母后的死至今还没能水落石出,他不可能让有心人坐上那个位置。 “难怪这几日你一直盯着顺天府,原来是为了这事。既然陛下起疑想必立后的事也搁置了,你也不必担心了。” 沈鹤之冷哼了声,说的轻巧,帝王心思又哪能这般容易被左右,只要周家一日显赫,这立后的想法就一日不会消。 这些事与周淮说了也无用,他懒得多费口舌,往后一靠,闭了眼不再多言。 周淮讨了个没趣,只能冲着他的面门扮了两个鬼脸,今夜他喝的也不少,也就靠着马车内壁闭眼休息。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周府,周淮正要下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不对啊,既然立后的事暂时都解决了,你还在生个哪门子的气,陛下才刚走,往年你不是还要会宗亲,这舞姬的舞都没跳完你跑个什么劲?” 沈鹤之没说话,睁开眼看着他,用眼神让他赶紧滚下去。 而后就换来了周淮明了的笑“我知道了,我表兄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了,家里还有个小孩儿要带呢,是不是怕人家哭,急着回去哄孩子了?” 见沈鹤之眉头拧紧,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周淮赶紧举手求饶,趁他开口之前飞快的跳下了马车,一溜烟的跑回了侯府。 留下车内的沈鹤之轻嗤一声。 他?带孩子?天大的笑话。 等回到太子府,已是亥时,府内灯火依旧通明,但秦欢的小院却仿若隔离在这喧嚣之外,寂静又昏暗。 沈鹤之推开房门,就着烛光走到了床前。确认人已经睡觉了,才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红封。 他是不爱过什么年节的,但他记得那两年在桃花坞时,文姐姐与姐夫很是看重,下意识的就让同福备下了。 原想明日再给她,可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周淮说的话,进府后便鬼使神差的到了小院,想顺路看看她这几日在家有没有惹事。 谁料这小孩根本就没在等他,早早的睡下了。 沈鹤之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股说不出的恼意,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不过既然睡了,他也没多留的必要,俯下身将压岁封放到了她的枕下。正要离开,就感觉到发烫的手臂缠了上来,紧紧的环抱住了他的手。 以及一声带着哭腔的奶音在迷迷糊糊的喊他,“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口是心非的假舅舅我会带孩子?不可能的。 (欢欢的病快好了哦~等病好了就长大啦) 再给上章没看到的宝宝说一声哦,因为简体字的贪网站不能用说sq,繁体字的貪怕不好搜索,就在考虑换个文名,暂定藏欢,宝宝们有别的意见吗?封面不会换的,宝宝们认准封面和恰宝哟~3(文案以欢欢的视角又写了一版,更刺激了哟) 爱你们哦,继续小红包走起 感谢在2021042911:44:34~2021043012:2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羊肉的姐姐16瓶;芜湖ovo10瓶;z2su58瓶;阿静今天暴富了嘛、过客、李嘉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2 章 秦欢之前并没有睡着,婢女们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但她还是听见了,而后就更加的睡不着了。 屋外热热闹闹,她就像是个游离在外的局外人,何时会被抛弃都说不准。 她也没有能够发泄哭诉的人,只能偷偷的躲进被子里小声的哭,许是被子里太闷,她越哭脑袋就越沉,迷迷糊糊的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好似被置于烈火下烤,浑身都是烫的,为何说是梦呢,因为她见到了舅舅。 舅舅变回了小时候那样温柔,教她写字画画还给她讲故事,还喊她阿妧。 只是美梦不长久,舅舅很快就要离开了,她不舍得他走,之前那些说不理他的话,都是气话,她全都要收回来。 明明头很疼身子很软,但就是有股子力让她挣扎着抱住了梦里的人,不想,不想让舅舅走。 沈鹤之诧异的低头去看,在这之前他从未进过别人的寝卧,只想放下东西就走。进来也就扫了眼她在闭眼睡觉,此刻才发现秦欢的脸色不对劲,粉白的小脸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锁唇色煞白,眼角还有泪痕,看着便是病了。 “秦欢?醒醒。” 可不管他怎么喊,秦欢都抱着他不松手,还因为他要扯开她手的动作,反而抱得更紧,甚至整个人都缠了上来,脑袋紧紧的靠在他的手臂上,不让他动弹分毫。 沈鹤之即便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滚烫的体温,眸色微凝,立即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搭了搭她的额头,果真烫的吓人。 顿时他心头的怒火也烧了起来,若非他今日凑巧来寻她,照这个情况下去,人都该烧傻了。 沈鹤之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再加上气恼连带着声音也严肃了几分,“秦欢,你病了,别乱动先躺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语气过重,竟然让沉浸在梦里的秦欢也感觉到了,等待沈鹤之多日的期望在除夕这个特定的日子里达到了顶峰,转而成了失望,顿时委屈的嘴巴一扁哭了出来。 边哭还边低低的喊他“舅舅,舅舅。” 这回沈鹤之听清楚了,刚刚的不是幻听,她真的说话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见秦欢叫他,往常有懵懂的有欢喜的有撒娇的,唯独这次是委屈压抑又透着绝望。 滚烫的眼泪一点点地蹭在他的手上,也让他要扯开她手掌的动作倏地僵住了。 沈鹤之还能隐约记得几年前他失忆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面团似的小秦欢,那会她才两岁。 乌黑圆润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看,见到他从昏睡中醒来,立刻就咧嘴笑了,让刚失忆对这世界陌生又警觉的沈鹤之,瞬间便松下了心防。 一开始文氏教她喊舅舅,她总是说不准,但小孩子到这个年纪就爱说话,总是喜欢吐着泡泡追着他喊‘啾啾啾啾’,奶声奶气的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抗拒。 不得不说在桃花坞的那两年,确实是他从小到大最自在舒服的日子。 只是恢复记忆回到京城,接连便是母后和外祖母病逝的噩耗,让他不得不丢掉了软弱做回了沈鹤之。 “舅舅。” 秦欢还在迷迷糊糊地不停喊他,同时也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再看到她烧的神志不清也不愿松开的手,不知怎么的心口便有些肿胀的发酸。 下意识的放缓了动作,就连再出口的声音也不如之前的冷厉,“秦欢,我在,我没走。” “阿妧。” 沈鹤之疑惑的拧了拧眉,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直到秦欢因为发热而沙哑的嗓子,委屈的又重复了一遍,“是阿妧。” 瞬间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她的样子,脸蛋圆圆白白嫩嫩的小人站在他面前,仰着头费劲的向他手舞足蹈的解释“娘亲说我叫阿妧,不是圆乎乎的圆,是很好很好的妧。” 沈鹤之这才想起来,是了,秦欢小字阿妧,秦逢仪和夫人文氏希望女儿无忧无虑的长大,是这世间父母对子女最美好的祈愿。 他发凉的手掌僵在半空,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落在了小姑娘的脑袋上,又轻又缓地拍了拍“阿妧不哭。” 大约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喊她小名,秦欢真的慢慢稳定下来了,不再挣扎着乱动。 等到同福带着太医赶来时,她已经躺回枕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抱着沈鹤之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太医来不及行礼,就被沈鹤之示意着先看诊,他快步到床前一眼便瞧见了小姑娘奇怪的睡姿,他是太医院的医正,在宫内当差多年,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 还是头次看到太子与人如此亲近,尤其还是个小姑娘,不免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自然多看了两眼。 沈鹤之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旁人好奇,但这睡梦中的人不肯松手,他也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况且现下她的病最重要。 “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见荀太医还在看,才冷声提醒,荀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不敢再胡思乱想,认真的为秦欢把脉检查病情。 待心中有了思量后躬身道“回禀殿下,小主子应是染了风寒,再加她本身体弱这才引起的发热,待微臣开副药一会喝了便会散热,之后再按时服用,不出半月便能痊愈,只是……” “有话便说。” “小主子瞧着年岁不小,却忧思过多,要想彻底恢复,还是该心情愉悦正常饮食才好。” 这话的意思也很简单,小姑娘之所以身体不好,是她不开心,连一日三餐都不能正常食用,更何况是养身体。 “微臣还忘了说,小主子今日烧的不轻,即便喝了药,夜里怕是也会反复,得有人彻夜照顾着才行。” 沈鹤之略微沉吟后简单的点了点头,让同福带他下去开方子,他则是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秦欢有了片刻的失神。 半刻钟后,吴嬷嬷亲自捧着药碗来服侍秦欢用药,这期间沈鹤之一直陪在一旁,等到药用完,婢女要为她擦汗换衣,才退到了外间。 “殿下,吴嬷嬷说小小姐已经退热了。” “今日院中当值的有哪些人?都拖出去杖责,吴嬷嬷身为院中管事,伺候不力一并当罚,但念她之前的功劳,先将这些板子记下,再有下次全都一起算。” 同福知道他是真的盛怒,而且这些宫婢也不无辜,她们,自然不敢为这些人求情。 往后退着就要领命出去,就听沈鹤之又道“孤记得周家小一辈中好似有几个与秦欢年岁差不多的女孩?” 同福虽然心中诧异,但还是详细的将他所知道的一一报出。 “明日让周淮来一趟,孤有事要与他商议。” “诺,奴才记下了。殿下,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前院去歇息了,明早还要进宫拜岁。” 沈鹤之淡淡的嗯了声,目光又看向了屋内,“谁在里面伺候?” “吴嬷嬷领着人亲自守夜,绝不会再出差错了。” 沈鹤之不再多问,起身大步的离开了小院。 第二日清早,天方蒙蒙亮,秦欢便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揉眼睛就撑着手臂四下的找人,可只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的吴嬷嬷,顿时有些失望。 她隐隐约约的记得一点昨夜发生的事,她好像生病了,一直在哭,而舅舅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醒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找舅舅,但可惜,这果然是个梦啊。 因为生病体虚,突然的坐起来让秦欢有些头晕,她耷拉着脑袋,失落的想要躺回去,就在低头的时候,她眼尖的发现了枕头下露出的一角红色。 眼睛顿时亮了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的掀开了枕头,果真看见了一个火红的岁封,里面装着一枚枚小小的金瓜子,精致又小巧。 她没有做梦,舅舅真的来过,还给她准备了岁封。 秦欢这会兴奋的也不觉得头晕了,挣扎着就要起床,只是她刚要爬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躺下,好好睡觉,不然没收岁封。” 秦欢瞪大眼惊喜的回头,就见沈鹤之穿着她梦里见过的那身锦袍,此刻撑着额靠坐在椅子上,正半睁着眼看她。 她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冲着沈鹤之又软又甜的喊了声,“舅舅。” 等到出口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咦,说话的人是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秦小欢咦,刚刚是谁在说话? 是你是你就是你,不要怀疑了小宝贝,你要会说话了! (长大倒计时啦~)小红包来啦,我的小宝贝们五一快乐哦。感谢在2021043011:21:57~2021050112: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莞辞66瓶;别动我蛀牙、悄无言30瓶;十月彼岸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3 章 “躺下,不许乱动。”沈鹤之几步到了床榻前,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醒了身旁的吴嬷嬷,她是刚两刻钟前闭眼的,没睡熟,醒来便熟练的将秦欢用被褥裹紧。 秦欢也从睡梦中清醒了,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乖乖的坐着任由人摆布,但那双眼睛却片刻都没从沈鹤之的身上移开。 收了压岁封,又能一睁眼就看到舅舅,她这会已经不记得昨日偷偷说过他坏话的事了,眼睛亮闪闪的冲着他笑。 笑起来的时候还有浅浅的酒窝,让她原本惨白的小脸顿时明亮了起来,甚至比春花还要灿烂。 吴嬷嬷在她身后垫了靠枕,让她能靠坐着,她便仰着头眼巴巴的盯着走近了的沈鹤之。 脆生生的喊他,“舅舅。” 沈鹤之伸出手背在她额头碰了碰,确定不烫了才问道“头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秦欢用力的摇了摇头,弯着眼甜甜的又喊了声“舅舅。” 她的声音也没昨夜那般沙哑了,想来真是喝了药管用。 沈鹤之见她不像昨日那般病态,而且还能开口说话了,紧绷的神色也舒缓了些,就连眉目间的寒意也淡了些。 “饿不饿,有什么想吃的吗?让小厨房去准备。” 秦欢先是摇了摇头说不要,而后又点了点头说饿,最后很可爱的歪着脑袋盯着他说了个好。 “看我作何,想要什么便说。” 沈鹤之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有所顾虑,只要她想要,什么都能有。 可没想到,她还是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直到他耐心耗尽之前,试探的再次开口道“舅舅?” 沈鹤之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他回忆起昨夜到今天,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秦欢是能说话了,但她好似只能说一两个字的短词。 昨夜荀太医被留了下来,这会秦欢醒了,他便提着药箱半刻不停的赶了过来,仔细的把了脉看了舌苔和喉咙确定是退热了,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到外间回禀沈鹤之。 “殿下,小主子已经退热了,只要按时用药便无大碍。” “那她的嗓子呢,到底何时能痊愈。”沈鹤之知道她的发热已经退了,现下更关心的是她的嗓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为秦欢看诊后,荀太医也整宿的没睡好,既怕知道了太子的秘密会被封口,又怕这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有什么闪失。 他们宫里养孩子都是千万分的小心,哪怕是再小的病痛都不敢怠慢,若是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光看太子那重视的样,他这小命也难保。 这会被太子的眼神盯着,瞬间感觉到了压力,额头的细汗跟着冒了出来,他也从没见过如此怪的病,思来想去后迟疑的道“依微臣所见,小主子的嗓子本就无伤,更多的还是心病。如今想必是心病好了一些,可又没全好,至于何时痊愈,微臣一时也说不准。” 沈鹤之沉寂着没有说话,吓得荀太医飞快地跪下请罪,哆嗦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他轻声的说了个知道了,才哆嗦着喘了口气。 总算是活下来了。 而屋内吴嬷嬷正在给秦欢喂药,她一边听话的喝药一边时不时的往外看,生怕一眨眼沈鹤之又不见了。 好在药还未喝完,他就回来了。 后头跟着同福和多日未见的兰香,兰香的风寒已经好了,知道她照顾秦欢最为尽心,便忙不迭的将人喊来了。 果然,一看见兰香,秦欢就高兴的不得了。兰香接过吴嬷嬷手里的瓷碗,小心翼翼地喂着秦欢喝完,怕她苦还递了半颗蜜饯让她含着, 期间沈鹤之一直在旁默不作声,见她乖乖的喝完药,才满意的撇开眼。 正好这时同福也轻声的提醒“殿下,时辰差不多了,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该进宫了。” 沈鹤之看了眼外头已经发亮的天,微微颔首,便有婢女上前为他披上大氅,而后他才起身准备要走。 若是平时,他不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告知任何人,也无人敢打探他的行踪,但这会他刚迈出步子,却又停下了,转过身。 果然看到乖乖躺着的秦欢已经着急的坐起,手脚并用的往外爬,等发现自己被抓包了,又手忙脚乱的往被窝里钻。 秦欢拉着被子罩住脸,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苦着脸等待沈鹤之严厉的呵斥。 她也不想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怕舅舅这一走又要好几日才会回来。 但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斥责声,反而等到的是一声轻哼,以及他冷淡的声音道“不许钻被窝,我进宫拜岁,用了午膳便回来。” 沈鹤之的语气稀疏平常,就像是在交代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等秦欢反应过来从被子里钻出脑袋的时候,已经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她呆愣了会,才傻傻的反应过来,而后脸上是藏不住的狂喜。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舅舅方才是在告诉她何时回家吗? 坐上马车,同福便将煮好的茶送上,见沈鹤之还在看手里的文书,犹豫的轻声劝道“殿下不如趁这会闭眼歇歇,您一夜未眠,等会还要去太庙祭祀,一时半刻怕是不得空。” 沈鹤之昨夜确实回了前院,但看了两页折子后,还是心绪不宁,只要想到荀太医说秦欢后半夜病情会反复,便半个字都看不进。 当初他遇险跌落山崖遍体鳞伤,以至失忆昏迷期间,全都是文氏衣不解带的照料他,将他当做亲弟弟一般对待,如今秦欢烧得神志不清,他又如何能视若无睹。 尤其是临睡下前又听说秦欢半梦半醒间吐了,便直接起身将公文搬去了小院,在外间将这些日子堆积的公文全都处理完了。 知道同福是为他考虑,沈鹤之没再多废话,简单道“一刻钟后唤我。”说完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同福已经有多年没见过太子如此了,上回如此,还是他恢复记忆回京知道皇后病逝的消息后,那半年,他几乎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直到册封太子的圣旨下来,这样的情况才好转。 他也从未见太子对何人如此上心过,太子瞧着冷面冷心,对小小姐严厉疏远,实则心里是很看重她的。 道路不平,马车略微颠簸了下,同福赶紧去看沈鹤之,见他依旧闭着眼,才轻着手脚掀开车帘,让车夫走得稍慢些。 待到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沈鹤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气定神闲的领着一众皇子宗亲们祭祀先祖。 而此刻府里也很热闹,正月初一早起便要开门放爆竹,还要占岁吃斋拜岁登高,虽然秦欢生着病哪儿都去不了,但有了昨夜的事,全府上下再没一个人敢怠慢她。 没瞧见荀太医从昨儿来了后,就半步不离的守着小院,只怕是秦欢的病一日不好,他也离不开这太子府了。 太子走后,秦欢就怎么都睡不着了,为了哄她开心,吴嬷嬷也是使了浑身解数,一会让人读话本一会让人演皮影戏,甚至连冰灯都准备了。 等沈鹤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靠坐在床上,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姑娘。 原本秦欢的眼睛都在面前皮影戏的小人身上,可沈鹤之一进来,她就像是有感应似的飞快看向他。 弯着眼惊喜的喊他“舅舅!” 舅舅没有骗人,真的回来了。 “午膳用了吗?” 这会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可秦欢药喝的晚,早膳又吃得多了,午膳准备好的时候她还不想吃,况且那会闹天宫的那出戏正到精彩的地方,她根本顾不上吃。 秦欢不会说谎,被沈鹤之一问瞬间心虚的低了头,还以为这次定是要挨骂了,没想到沈鹤之也只是淡淡的嗯了声,交代吴嬷嬷摆膳。 回头看她还在瞪眼看他,误以为她又闹别扭不肯吃饭,才沉下脸来“秦欢,不许胡闹,别的可以由着你,但饭必须要吃。” 舅舅好凶哦,秦欢后知后觉的乖乖点头,哦了一声。可不知为什么,她明明被凶了,却并没觉得害怕,甚至还偷偷的看了沈鹤之一眼。 是她的错觉吗,舅舅怎么好似对她有哪里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欢舅舅到底哪里不同了呢?有好心的小姐姐告诉我吗? (还剩最后一个大的情节,交代完了,把欢欢的心病解开了,就长大了,应该就两三张的事情,我抓紧写。今天先去过个生日,明天见哟么啾) 感谢在2021050111:19:12~2021050212:3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20瓶;球球成个球10瓶;贰贰叁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4 章 宫里每到大宴,御膳房会提前将菜品准备好,为了不让菜肴变样,基本上的菜都会以蒸和炖为主,有的甚至来回炖了好几次,吸满了水,入口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沈鹤之不喜,连筷子都没怎么动,这会午膳上来,他也就跟着用了点。 小厨房不知道他也会一道用膳,给秦欢准备的都是南瓜粥蒸蛋这类软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等膳桌摆上,沈鹤之的眉头就拧紧了。 但看着秦欢被兰香裹得像个小球,期待的挪着小步子过来,他又说不出不吃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的坐下。 屋内烧着火盆和地龙暖如春媚,沈鹤之脱下大氅,盘膝坐在炕上,面前的小碗里盛着金灿灿的鸡蛋羹和南瓜粥,以及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光是看着还未入口都知道有多甜,真不知道这等甜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沈鹤之的筷子举起扫了一圈,颇有些无从下手之感,但不等他放下,就感觉到眼前有一团黑影晃动。 坐在对面的秦欢已经笨拙的伸长手臂,将她面前的兔子馒头放到了他的碗里,而后睁着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秦欢有双极漂亮的眼,乌黑圆润似会说话,尤其是认真的看着你时,灿若漫天星河,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又有谁舍得她难过半分呢。 沈鹤之犹豫了片刻,才面无表情的一口咬掉了小兔子的脑袋,果然就见秦欢弯着眼笑了,那神情倒是比自己吃了还要欢喜。 真是个小孩子,这也值得如此高兴。 不知怎么的,见她认真的低头吃着碗里的米粥,沈鹤之竟也不觉得口中的馒头甜腻了,带孩子好似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他这人做事最不喜半途而废,而且一旦做了便要尽善尽美,之前是想着只要把人送去秦家就好,可如今既然把人接回来了,那就得好好的将人抚养成人,看着她长大出嫁。 用过午膳,沈鹤之也不急得走,坐在床畔与她说了会话。 既是进了太子府,便要先立好规矩,他做不到像秦氏夫妇那般事必躬亲,只能是尽力当个称职的长辈。 “你既入了府,以后万事都得听我的,不可任性不可乱跑,像之前那般不声不响私自跑走的事,不可再有第二回。” 秦欢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一个小孩子上街有多危险,上次确实是她错了,而且她本就都听舅舅的,闻言老实的点头说好。 “以后她们会贴身伺候你,有任何事都与她们说,尤其是身子不适,不可瞒着,若是再有下次,她们一并要罚。” 秦欢当时也是怕会给别人添麻烦,这会才明白问题有多大,低垂着脑袋,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你虽是女子却也得读书识字明理,我记得你父亲已为你开蒙,待上元节过后,我便会请先生为你授课学规矩,你平时若是闲着无事,也可以先看看书。” 秦欢以前在家时,爹爹便会每日教她读书识字,她自己也很喜欢学,听到要给她请先生,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 见她如此乖顺,沈鹤之也很满意,至于要给她找个同伴的事,人都尚未定下,也不急着现在告诉她,便没有先提。 末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什么想要的就与我说,被人欺负了要记得找我。” 他养的小孩,像在秦家那般被人欺负的事,绝不能再发生。 秦欢原本低垂着的脑袋,也因为这句话,倏地抬起,别的她没记住,这句可以找舅舅,她牢牢地记住了! 从那日后,沈鹤之在家时便会尽量多陪她用膳,若是事忙外出也会让同福告知她何时回。虽然他们两一个是还不能说,一个是不愿意说,可相处起来却意外的和谐。 除了秦欢有些过分的依赖,让他有些无法适应外,一切都很顺利。 很快京城上下便都知道,太子带回了个故人家的小姑娘,当做是亲子侄般的养在了府上。 - 上元节过后没两天,秦欢的风寒好了,先生也陆续的进府了。 沈鹤之为秦欢请了三个先生,分别教授她诗书和礼乐。起先她还有些怯生生的不适应,先生和父亲自然是不同的。 好在沈鹤之在旁陪了几次,她才慢慢地习惯了,时间一长她也从中找到了新的乐趣,人也大胆自信了起来。 等到半个月后,秦欢的小院来了新客人。 “小妹妹可还记得哥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都不知道你这舅舅把你藏得有多好,生怕我带坏了你,都不带你出来玩。” 周淮今日穿的依旧招摇,明明是乍暖还寒的时令,他却拿了把折扇在手中把玩着,一双桃花眼冲着秦欢使劲的眨,端的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只可惜无人欣赏。 秦欢还记得上次沈鹤之交代的话,一见到周淮这痞里痞气的样子,喊了声舅舅,飞快的缩到了他身后。 “周淮,有个长辈的样子。” 沈鹤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周淮才嬉笑着闭了嘴,“好好好,我不说玩笑话了,不带坏你家的乖小孩。重新认识一回,我是你舅舅的表弟,以后可以喊我周三叔。” 终于见到周淮正经了,秦欢这才探出了脑袋,见沈鹤之点头,她才轻柔的喊了声周三叔,而后发现周淮身边也跟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和她差不多大,梳着双丫髻穿着嫩黄色的袄子,眼睛虽然不如她的大,却很灵动,小脸有些圆,肉乎乎的很可爱,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姑娘性子和周淮有些像,活泼又开朗。 看到秦欢在打量她,也大大方方的回看着她,不仅如此还冲着她笑,一咧嘴就露出了一边的小虎牙,“三叔父,这个妹妹是谁呀,她长得好好看,比二婶家的妹妹还好看。” 秦欢对同龄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堂姐的不愉快回忆里,突然见到个不怕生的小姑娘,还夸她长得好看,顿时就有了好感。 “这个妹妹叫秦欢,珊珊喜不喜欢妹妹?” “喜欢!” “那正好,三叔与你太子叔父有事要说,你带欢欢妹妹去玩会。” 秦欢虽然对这小姑娘有好感,但还是有些怕生,下意识的回头去找舅舅。沈鹤之知道她的性子,略微沉吟道:“秦欢,她是客人,你作为主人,得好好招待客人。” 不等她思考,对面那小姑娘已经脆生生的说了好,小跑过来牵起秦欢的手,“欢欢妹妹,你带我去玩秋千好不好?” 沈鹤之的话无疑是给了秦欢鼓舞,是的,她现在是太子府的小主人了,没什么好怕的,也鼓起了勇气,握紧了对面人的手,主动的带着她去后院玩秋千。 等两个小不点出去后,沈鹤之才皱了皱,“昨日不是说好让小五来,怎么今儿来的是小六?” “小五听说要来你这做客,吓得都病了,也就小六单纯胆子大。能有人敢来你这阎王殿,你就烧高香,还挑三拣四的,小六哪不好了,我看就很好。” 那边两个小姑娘已经手牵手到了后院,但只有一个秋千,是沈鹤之特意为秦欢扎的,两人只能轮流玩。 秦欢作为小主人,自然是要让给客人先玩,两人轮着玩了一会,兰香就端来了糕点,喊她们进屋喝茶吃点心。 “我叫周燕珊,今年八岁,爹娘都喊我珊珊,你也可以喊我珊珊。” 秦欢捧着点心有些手忙脚乱,这还是头次有人这么正经的介绍自己,她跟着先生学了基础的礼仪,知道要还礼,但她还不太能连贯的说话。 怕吓着新客人,忙磕磕绊绊的道:“秦欢,我是秦欢。” “三叔父来之前和我说了,你叫秦欢今年七岁,对不对?” “三叔父说你生病了,所以暂时说不了话,你别担心。我听说长得好看的人才会经常生病,只要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欢欢妹妹,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 秦欢那不安和着急的心情,在周燕珊的热情和笑脸中渐渐被抚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等到傍晚,周淮要带周燕珊回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像亲姐妹一般难舍难分了。 还是沈鹤之答应,过两日就让周燕珊再来玩,秦欢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 眼看着周家的马车都驶出了老远,她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方向,直到额头被重重的点了点。 而后听到头顶响起嗤笑声,“真是个小白眼狼,才半日就把你的心给勾走了?” ※※※※※※※※※※※※※※※※※※※※ 舅舅:说,更喜欢珊珊还是更喜欢舅舅?! 欢欢: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女鹅结交新朋友啦,顺便倒计时,下章看看能不能写完,写不完就后天长大~ 谢谢宝贝们的祝福,过了个非常快乐的生日~么啾爱你们,比心发小红包~ 感谢在2021-05-02 11:33:42~2021-05-03 12: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ngui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5 章 秦欢没想到沈鹤之会这么说,愣了下,而后手舞足蹈的想要解释,她很喜欢珊珊这个新朋友,但在她心里最喜欢的肯定还是舅舅。 因为着急,她的小脸都憋红了,手指无措的去抓他的衣袖,嘴里喊着舅舅。 沈鹤之也是难得起的兴致,随口说句逗趣的话,没想到秦欢会这么在意,见她恨不得上蹿下跳证明清白的样子,也忍不住的被逗笑了。 明明方才周淮在时,还在说宫内朝堂上的糟心事,继后之事只要隐患还在,他便无法安心,可这会看着她却突然觉得开朗了。 是了,连个小孩子都知道亲疏远近,知道要去争取,而如今稳坐太子之位的人是他,该上蹿下跳的人是那些人,他又有何好气闷的呢。 那些事好似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沈鹤之扬了扬嘴角,眉眼间染上了些许笑意,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回家了,去看看你昨日学的字如何。” 说完就先一步的回了府,秦欢呆呆的摸着被揉过的脑袋,才反应过来他没生气,惊喜的在原地跳了跳,而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跟在沈鹤之的身后,偷偷的踩他的影子,她最最最喜欢舅舅了,永远都最喜欢舅舅。 沈鹤之没有骗人,没过几天周燕珊就又来了,带着她的衣服和玩具,以及一个好消息,以后她就和秦欢住在一起,和她一块读书。 秦欢高兴的不得了,住了快一个月她已经习惯了太子府的生活,可这里样样都好就是有些孤单,沈鹤之每日都要进宫,忙起来的时候甚至几天都见不到人,嬷嬷和婢女们虽然时时都会陪着她,可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所以先生入府后,她便格外的投入,总希望能学的更好些,得了先生的赞扬还可以有功课交于舅舅看。 如今有人能陪她一块听先生的课,还能和她一起用膳睡觉玩耍,简直是给她空白的生活添上了色彩,尤其她也很喜欢开朗又可爱的珊珊。 即便秦欢还说不了太完整的话,周燕珊也能一个人小嘴不停地说,和她待在一起,永远都是热热闹闹欢笑声不断的。 沈鹤之还怕家里突然多了个人,秦欢会不适应,特意推掉了户部侍郎的晚宴提早回府。 进了小院,便见两个小姑娘正一左一右认真的坐在书房的案桌前写字,秦欢的字是她父亲一笔一划亲自教的,从两岁开蒙便在写。 秦逢仪是曾经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他的字浑厚遒劲鸾跂鸿惊,就连当今圣上也要称一声绝,她虽年幼尚不得父亲真传,但笔锋中所带的形却隐隐的有了。 正因为她有底子也有天赋,沈鹤之才在这方面对她尤为的严格,希望不埋没了她的天资。 与秦欢相比较,周燕珊的字就差了些,而且也没秦欢有耐心,写几个字就开始东张西望的走神,自然的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沈鹤之。 偷懒被最凶的长辈发现,她害怕的一哆嗦立即就要问安,却见沈鹤之沉着脸摇了摇头。 秦欢还没写完,这个时候不许打扰她,周燕珊只能缩了缩脖子,继续顶着压力开始写字,内心已经哭了好几回了,呜呜,她想回家。 好在秦欢很快就写完了,满意的看了两眼自己的字,伸了伸懒腰,一回头就看到了窗外站着的人。 顿时眼睛就亮了,欢快的丢下笔朝着沈鹤之小跑出去,满口喊着舅舅,拉着他的衣袖给他检查功课。 沈鹤之用心的将每个字看过去,说了好与不好,“今日刚学能写的如此还算过得去,但也还需精进。” 至于旁边周燕珊的,他只是随意的扫了眼,便丢了句重写十张,才领着两人去用晚膳。 这顿饭吃的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周燕珊从小就很怕这个冷面叔父,以前甚至没同席过,从刚刚偷懒被抓又被罚后,整个人就犹如芒刺在背,浑身紧绷着半点错都不敢犯。 看着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秦欢,她就纳了闷了,她们家几个姐妹就没人不怕这个叔父的,怎么秦欢看着娇娇柔柔的居然不怕他,真是神了。 这也让周燕珊更加坚定的要和秦欢亲近,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救命稻草。 晚膳后沈鹤之也没急着回前院,白天他不在,还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是否相处的和谐,便以监督周燕珊重写为由,多留了会。 等时辰不早,周燕珊都快写哭了,才放她们去休息。 周燕珊的床榻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隔壁屋,但她还没从沈鹤之的阴影里走出来,就缠着要和秦欢睡一张床。 秦欢自然是没意见的,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也是头次和别人睡一起,显得有些兴奋。 周燕珊又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一躺上床就拉着秦欢说悄悄话,就算得不到回应,她也一个人能说的很开心。 “阿欢你也太厉害了,你都不怕太子二叔吗?他那脸一黑,比祖父还凶,我吓得只想回家找娘亲,晚膳都没敢吃饱。” 秦欢赶紧摇头说不是,舅舅确实有时候很凶,但只要不犯错,舅舅还是很好的,珊珊为什么要怕舅舅呢? 她想安慰安慰珊珊,让她好好写字,不要再偷懒了,舅舅就不会罚她了,只可惜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门外有人轻声咳了咳。 而后传来清冷的声音道:“该睡了。” 瞬间屋内的烛火就被吹灭了,方才还在闹腾的两人都紧紧的闭上了眼,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夜风吹散了云雾,将院中远去人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了周燕珊的陪伴,秦欢不仅变得开朗爱笑,她的病也慢慢的有所好转,能说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但周燕珊也不能一直待在太子府,每隔半个月她就会回家小住几日,又半个月过去了,秦欢不舍得送周燕珊出院门。 未到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京城的天也时常多变,早起时还是天朗风清,临近傍晚就开始狂风大作,天也顿时黑了下来。 “好似要下雨了,阿欢你快进屋去,我就回家住两天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糖糕。” 临近开春,朝中一会春耕节一会春蚕节,沈鹤之身为太子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秦欢就尤为的不舍得周燕珊走,但再不舍也不能不让人回家。 即便阴风阵阵的,她也还是要亲眼看着周燕珊上马车,才肯回屋子。 也不过是这么眨眼的时间,天就彻底的暗了下来,“小小姐外头风大快进屋,奴婢瞧着不像是要下雨,许是会下雪。” 京城二月下雪并不奇怪,便是三月也偶尔会有小雪,兰香的话音刚落,雪霰子就落了下来。 秦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灰沉沉的天际,等到看着雪落到手心,便下意识的颤了颤,蒙着头躲进了房中。 “小小姐的脸色有些差,可是冻着了?奴婢去让后厨煮碗参汤给你暖暖身子。” 秦欢一进房,就躲到了床上,兰香误以为她是怕冷,赶紧让人去准备参汤,看着她喝下去才放心的给她掖了掖被角。 “小小姐可是乏了?奴婢守着您,等您一会饿了再喊膳。” 秦欢躲在被窝里没出声,兰香只当她是困了,便小心的守在一旁,直到天完全的暗了下来,屋内才点上烛火。 正巧绣房的嬷嬷来问她关于秦欢的喜好,该准备做春衫了,她怕吵着小主子休息,便领着嬷嬷轻手轻脚的到了外间。 沈鹤之从御书房忙完出来,雪已经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同福为他撑伞,有些犹豫的道:“今日天冷,殿下不如歇在宫中,也免得明日要赶早。” 他也没想到今日会下雪,略微沉凝着点了点头,“你回去趟,看看府上可否一切安好。” 太子说是看府上事宜,实则就是关心小主子的情况,同福明了的行礼退下,就在他转身要走的瞬间,乌黑的天幕像是被生生撕裂,随后一道惊雷蓦得炸开。 过了惊蛰本就时常会有雷雨,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是罕见的雷雪交加。 同福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暗道了声晦气,正要重新往外走,就感觉到有人从他身边掠过。 等他看清时,已经只剩下沈鹤之的背影了。 沈鹤之心中有些不安,快马回到府上便直奔小院,果然一进院门就发现了不对劲。 外头雷雪交加,婢女们却慌成一团四处在找人,一问,他的脸色瞬间比这漫天风雪还要阴冷。 “奴婢不过是离开了半刻钟,再进屋小小姐就不见了,屋内床上各处都没人……” “废物。” 沈鹤之踢开跪在身前的人,大步进屋,便见床榻被褥凌乱,窗子也被人从内打开了,而那本该乖乖躺着的小姑娘却不见了踪影。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这样的天气秦欢是不可能到处乱跑的,肯定还在府上,只是她能去哪呢。 沈鹤之听着婢女们来报,说是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又一道惊雷响起,他突得想到了什么,径直回到了前院。 遣退身后人,独自进了里屋点亮了烛火,将屋内能藏人的柜子一个个打开,终于在角落的衣柜里发现了蜷缩着的小人。 她怀里抱着兔子的布偶,将脑袋埋在了膝上,浑身发着颤一声不吭。 “阿妧,别怕,舅舅在这。” s:///book/16/16362/890521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6 章 从雪落下起,秦欢就跟失了魂似的,那些被她努力埋起来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现了出来。 她记得那日是她的诞辰,也是这样的雪夜,她与爹娘用过晚膳后,围着书桌旁看爹爹为她做赋,意外就在那时发生。 下人慌乱的闯了进来,她头次见到爹爹的脸上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她被娘亲藏在了柴房的水缸中。在过往的几年里,她曾好几次都被藏在这里,只要等爹爹摇响手里的铃铛,她就能出去。 可这次不同,她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手脚冰凉,却依旧听不到铃铛声响起。 漆黑冰冷的水缸,痛苦嘶哑的求救声,让秦欢挣扎着想要不顾爹娘的交代爬出去看看,可她刚推动头顶的木盖子,一道惊雷就劈了下来。 她从小就害怕打雷,尤其是她躲在水缸里,将这雷声无限的放大,瞬间就将她吓得缩了回去,紧紧的环抱着发颤的身体,不敢再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惊雷声才过去,整个世界仿若都寂静了下来,秦欢耳里不停地嗡嗡作响,她好似听见了铃铛声,手脚冰凉笨拙的爬出了水缸。 而后却看见了她此生最可怖的噩梦,到处都是火都是倒下的人,以及他们身下止也止不住的血。 方才还在与她说笑的爹娘,此刻就安静的躺在地上,那个爹爹经常摇晃的铃铛就摔在他的手掌边,她跪坐在他们跟前,轻轻的推了又推,喊得声音都哑了,却不见他们睁眼。 她害怕下雪害怕打雷,更害怕一个人。 当听到雷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找沈鹤之,可他的房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而雷声却还在继续。 沈鹤之也是想起那夜的记忆,联想到秦欢的心病,才会不顾雷雪交加的天气赶了回来。 好在她没事。 秦欢方才一直不敢发出声,她像是又回到了那天夜里,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不管不顾的哭出声来,那些堆积在她心里的痛苦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之处。 “舅舅,别走,别离开阿妧。” 她只有舅舅了。 听到稚嫩又沙哑的声音,沈鹤之有片刻的恍惚,看着怀中哭得不能自己的泪人,才有了几分真实感,秦欢会说话了。 她的哭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嚎啕大哭,也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她只是一声声低低的抽噎,却最是让人心疼不已,就连沈鹤之的心也跟着被揪着生疼。 “别怕,我在,我哪都不去。” 沈鹤之就这么任由秦欢抱着他,将他的锦袍抓得皱巴巴的,把眼泪全都蹭在了上面,也没挪动半步。 直到雷声停下,她才慢慢的停下了抽噎。 沈鹤之低头去看,秦欢白嫩的小脸早就哭的通红,一双眼更是红肿的吓人,他一动她的脑袋就不安的跟了过来,惹得他哭笑不得,最后只能将人腾空抱起,放到了榻上。 “好了,再哭可就丢人了。” 秦欢哽咽着吸了吸鼻子,睁着通红的眼,咬着下唇努力的憋着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反而比方才哭还要让人揪心,沈鹤之长叹了声:“罢了罢了,想哭就继续哭,过了今夜再不许有下次。” 或许是受了惊吓,又哭的累了,秦欢吸着鼻子抽噎了会,就眯着眼睛继续的往他怀里钻,一边拱着脑袋一边嘴里喊着舅舅。 见她困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沈鹤之便喊了兰香等人进屋,打算让她们把她带回小院去休息。 可没想到,人刚被抱起来,她就瞬间睁开了眼,慌张的看向沈鹤之,那眼神像是他马上就会消失似的,甚至还从兰香的怀里挣扎着下了地,跑回到了他的身边。 “舅舅,你不要阿妧了吗?” 沈鹤之眉心微蹙,这十多年来的耐心好似全用在了今日,对付这个小哭包上。 看着身旁想上前帮忙又不敢上前的婢女,沈鹤之终是站起了身,亲自送她回小院。 一直在床畔看着她睡下,确认不会再有事,才放心的回前院。 只是这番折腾下来,他却是没了半分睡意,沐浴更衣后单手支着额,翻看着这两日的邸报,翻页时眼尾正好扫到了夹在某本书中的信笺。 沈鹤之记不清何时有的这信笺,但他的书案下人们不敢乱动,只可能是他自己放的,抽出一眼便瞧见了上面熟悉的字迹。 吾弟鹤之亲启。 一打开便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淡香,是文氏给他的家书,这是他与秦氏夫妇的约定,自他回京后,每隔数月便会有信笺往来。 此次是文氏听闻他带兵在外,可能会路过苏州,才会送信邀他过府一叙,可谁能想到这便是她的绝笔。 文氏的字和她人一样温柔清隽,香味是她亲手调配的桃花香,他只在桃花坞闻过。 这香有种让人恬静安宁的味道,自他恢复记忆离开后,每日都是朝堂后宫波诡,再没能有过那般雅娴的生活。忆起往昔,他也没了看邸报的兴致。 收好信笺,正要上床歇息,就听到门从外被推开,他的眉峰冷厉地一横,话到嘴边却见已经睡下了的小姑娘,又泪眼汪汪的出现了。 她怀里抱着那个布偶兔子,身后跟着愁云满面的婢女,见他沉着脸,婢女们扑通的跪下磕头,连头都快磕破了。 沈鹤之无数次的后悔,若知道小孩如此麻烦,当初就不该心软把人带回来,待开口的语气便有些生硬:“怎么还不睡。” “阿妧做了噩梦,梦见舅舅和爹娘一块不见了,阿妧想和舅舅一块睡。” 以前她每次做了噩梦,爹娘便会把她抱到两人中间一块睡觉,每当那个时候,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她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又看不见沈鹤之,自然是要找的,婢女们想拦又怕她哭坏了嗓子,只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带来找太子。 “不行,我送你回去。” 秦欢今年才七岁,按道理来说还不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她又是晚辈,可沈鹤之还是下意识的避讳。 “每次阿妧做噩梦,爹娘都会陪着阿妧的。”沈鹤之的手还没碰到她,就听见小姑娘低低的道,她没有哭也没有嚷嚷着赖着不肯走,但就是这么平铺直叙的话,却戳中了沈鹤之的心。 想到方才的那封信笺,再想起曾经在桃花坞的日子,眸色沉了沉,要说的话在唇齿间来回打转,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雪还在下,秦欢穿的很厚实,一路打了伞,但肩头还是落了细细的雪籽,就像那夜她跪坐在雪地中一样。 一刻钟后,沈鹤之看着他的引枕旁多出的那个小枕头,认命的撇开了眼。 “秦欢,不许钻被窝里,不许踢被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鹤之都连名带姓的喊她了,秦欢不敢再闹腾,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即便和舅舅不同被褥,但她还是觉得兴奋不已,眼睛亮晶晶的,乖乖的躺好不敢再乱动,生怕被他给丢出门去。 小孩子心思浅,又经了事,新鲜劲一过去,马上就困了,前一刻还在好奇的东张西望,后一瞬便传来了平和的呼吸声。 等沈鹤之再侧头时,人已经香甜的入梦了。 不知怎的,看着她睡梦中的样子,好似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桃花香,沈鹤之原本焦躁不宁的心绪也渐渐平和了。 是他顾虑太多,孩子不会夹杂那么多的杂念,他也一样,他与她而言,永远都是舅舅,是护她成长的舅舅。 好好长大,小孩。 - 七年后。 “秦小欢你怎么这般慢,穿个衣裳都这么磨蹭,去晚了可就见不着子钦哥哥了。” “珊珊,先生布置的功课我们都还没做完,若是先生明日查起来,定要挨罚的,我们要不还是回去。” 秦欢看着手里的束胸带,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周燕珊看不下去,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打马球,怎么能不去,正好你舅舅去巡视河堤还未回京,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吸气!” 秦欢下意识的深吸了口气,周燕珊简单的来回几下,而后满意的拍了拍手,“这不就行了,快把外衫穿上,保管没人认得出我们两来。” 等她穿戴好,就把人往前推到了铜镜前,“真是个俊秀的小郎君,若是外头的小姑娘瞧见,保管各个都芳心暗许。” “珊珊,我有些不习惯……”秦欢不自在的对着镜子看,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周燕珊推着从周家后门溜了出去。 秦欢和周燕珊自小一块长大,性格全然不同,一个恬静如兰,一个明艳似火,但神奇的是相处着尤为和谐。 周燕珊性格直爽开朗,年初时过了及笄礼,自诩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从那之后,秦欢的耳边便总能听到她说起个少年的名字。 程子衿。 程家是普通的书香世家,族内并无显赫的当朝重臣,但程子衿却学识出众一表人才,是国子监这一批少年中最为打眼的。 两人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全因那回周燕珊跟着她家兄长去看了场击鞠,她好奇的想上马试试,没想到马儿突然发狂,是程子衿突然出现救了她。 从那之后,周燕珊的眼里心里便只有程子衿。 作为她的好姐妹,秦欢耳朵都快听出茧了,就是没见过真人,不过顺着她的话好奇了一句,这会就被拖着一定要陪她溜去看心上人。 先生的课刚上完,周燕珊就以回家给小弟过生辰为由,带着秦欢一道出了太子府,回家换上了男装,就直奔西郊的马场去。 而另一边,沈鹤之正带着亲卫回到了太子府,刚翻身下马,就见周淮身着华服扬着马鞭朝他挥手。 “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听闻你那个好弟弟这会在西郊击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看看好戏。” 沈鹤之面无表情的将马鞭丢给了马奴,冷淡的说了声没兴趣,将周淮丢在原地,便径直往屋内去。 边走边问同福:“秦欢在书房?” 同福知道他会问这个,刚下地就先打听清楚了,“小小姐跟着周六姑娘回周家了,说是给周家小公子过生辰。” 沈鹤之嗯了声,心想小姑娘出去玩玩也好,免得总是待在家里待笨了,况且周家也是正经亲戚,不会出事。 可他刚走了两步就发觉不对劲,横眉一凝,“周家何时多了个小公子?” 同福浑身一颤,立刻跪下道:“奴才还未说完,去周家的人回来说,小小姐跟着周六姑娘在周家待了不过一刻,就从后门出府了,好似是往西郊去了。” 沈鹤之脸色沉了下来,蓦地转身往外去。 他不过是一个月不在京,这小孩就反了天了? s:///book/16/16362/890521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7 章 为了做坏事不露馅,两人也不敢多带人,随行的只有一个婢女,等马车在马场外停下时,周燕珊的二哥已经在那等着了。 瞧见她们两,赶紧小跑着过来。 周燕珊的二哥周文彬今年十七在国子监读书,就是有他在,周燕珊才时常能得知程子衿的消息。 “怎么才来,马上便要开始了,今日除了两个书院的学子好似还有外人在,到时记得跟紧我,不许到处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二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如此啰嗦,我们快进去吧。” 偶尔沈鹤之不在京时,秦欢会跟着周燕珊去周家小住几天,对周家上下都很熟悉,周文彬自然也认得,乖巧的跟着喊“周二哥。” 周文彬对着自家妹妹是板着脸指指点点,一对上秦欢,眼神瞬间变了,甚至不算白的脸上还升起了些许红潮,手指不自然的拉了拉衣摆道“欢妹妹,你也来了。” 秦欢这几年不仅身量拔高了,五官也长开了,出落的越发娇美。 今日匆忙,她身着不合身的长衫,乌黑的长发悉数盘起,光洁的额头下,眉若含黛,眸似秋水,肤若凝玉,唇似绽桃,怎一个清秀俊美了得。 周燕珊见她兄长在发呆,急不可耐的推了他一把,“不是你问我阿欢来不来吗?怎么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快走了。” 周文彬确实知道,而且要不是知道秦欢会来,他又怎会冒着被家中长辈知道挨罚的风险,带着两个小姑娘来看击鞠。 这会被妹妹戳穿了心事,顿时脸彻底的红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这该死的小孩给丢去河里。 但好在,秦欢正在好奇的打量马场,听到周燕珊的话,以为是周文彬忘了她会来,并未发现他们兄妹间的互动,等他领着两人进去,就乖乖的跟在后面。 以往她只听周燕珊说起外头有多好玩有多热闹,她都当个故事听,如今真的看见了,只觉得什么都新奇有趣,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瞧见什么都要多看两眼。 马场正中间便是击鞠的场地,这是京中除了宫内最大的一处球场“平望若砥,下看如镜”,四面是围起的高台,正东方向有座最高视野最佳的观台,此刻上面尚还空着,但周文彬领着她们去了相邻的小高台。 “二哥,我们怎么不去那边看,那边站得高看的不是更清楚。” “方才不是与你说了,今日似乎还有贵人要来,我们不去那惹眼,这边是我们书院的台子,正中间瞧的也清楚。” 周燕珊也不是骄横的性子,闻言哦了声,刚站上高台就听到马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她们的视线立刻看向了那边。 是有人进了球。 进球者头戴黑色幞头,身穿简单的白衣镶蓝边的打球衫,身姿笔挺高坐马上,单手执鞠杖,即便离得远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炬。 不等秦欢多看两眼,手臂就被周燕珊给紧紧握住,拉着她几步到了看台的边缘,指着马上的少年激动的道“阿欢,你快看,是子衿哥哥!” 他就是程子衿。 不知是不是周燕珊的声音过于兴奋,马上的少年竟像是有意识似的,侧头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也很快,不过转瞬,场边主持的学监敲了锣,他便立即回头,重新执杖加入激烈的角逐中,好似方才那一眼全都是幻觉。 “阿欢阿欢!你看见了吗,子衿哥哥刚刚好似在看我!”周燕珊兴奋极了,拉着秦欢脸颊都红了,眼睛亮闪闪的,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奇妙的光亮中,甜蜜又激动。 秦欢其实不太能理解周燕珊的心情,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感觉,喜欢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疯狂吗? 她以后也会这样的喜欢某个人吗?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秦欢还不太能理解,只能顺着周燕珊的话点头。 看着周燕珊兴奋又激动的笑容,以及马场上耀眼的少年,秦欢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程子衿确实周三夫人已经在为燕珊挑选夫婿了。 他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与程子衿他们相对的是穿橘色打球衫的少年,他们的服饰瞧着更加精美,两方的实力好似悬殊不大,进球数也咬的很紧。 即便还是四月天,可在艳阳下骑马击鞠,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很快就大汗淋漓了,尤其是数字咬的紧,橘色那边的人显得有些急躁起来。 骑马的时候明显冲撞变得多了起来,甚至有的可以看出是故意的撞人。 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针对实力强劲之人,程子衿就成了他们主要的目标,在又一次恶意的冲撞中,程子衿险些被撞下马。好在他的骑术精湛,紧紧的攥住了缰绳,这才没被撞下。 而撞人的少年,对此除了可惜外,并没有丝毫的愧疚。 气得周燕珊眼睛都红了,想要冲下去好好的揪着那人评评理,就连程子衿的同窗瞧了,也忍不住的开口,“学监,他们故意撞人,这还如何比啊?” “明明是程子衿骑艺不精,怎么能怪我们世子呢。” 两边瞬间围着那裁夺的学监辩论起来,秦欢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也忍不住的唏嘘,赶忙拉住要撸袖子去和人讲道理的周燕珊。 “二哥,他们是谁啊,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打个击鞠犯规不说,学监怎么还帮着他们说话?” “他们都是白鹭书院的学子,各个来头不小,自然行事乖张,方才撞人的瞧见了吗,平阳王世子,学监又怎么敢得罪他们。” “他就是沈承泽?还好上次宫宴我没去,不然与这样的人同席,我连饭都吃不下去。” “国子监不就是京中最好的书院吗?这白鹭书院又是何来头?” 沈鹤之给秦欢找的自然是最好的先生,但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会去的便是周家,关于京中的这些世家关系都不太清楚。 见她不解,周文彬立即小声的解释“国子监是朝中所办,招收举国上下的学子,不问家世不谈钱财,只求品学兼优者。而这白鹭书院则是先帝所创,其内的学子皆是达官显贵之辈,你瞧他们的幞头他们的玉带皆是名贵之物。” 秦欢这就懂了,家世身份不同,本身立场也就不同,但她还有疑惑“那周二哥怎么不去白鹭书院?” 按道理,定国公府在京中身份尊贵,他们若是想去,绝不会有人敢拦着。 “若是十几年前,我便去了,可这些年白鹭书院的学监先生皆是谄媚逢迎之辈,在那求学的更是不学无术的纨绔,我不屑与他们同行。况且国子监以德行学识为先,我心往之。” 本朝并不拘着女子读书,但书院为了方便管制并未开放女子入学,大多女子都是在族内求学,周燕珊之前也只听说过白鹭书院,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二哥,我头次觉得你如此聪慧,这什么白鹭书院,不上也罢。” 周文彬本是被秦欢崇拜的小眼神看得有些飘飘然,突然被自家妹妹这么一说,那点小小的羞赧全都破灭了,恨不得封了她的口。 好在根本没人在意他的情绪变化,马场上已经有了新的变化,沉默不语的程子衿突然开口了“是我骑术不精,与他人无关。” 以沈承泽为首的少年立即洋洋得意的翘起了嘴角,“算你识好歹,后面好好打,小爷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如此一来国子监的学子们不免有些士气低落,围着程子衿似在安慰。秦欢倒是觉得奇怪,明明从方才看来,程子衿像是个有傲骨的少年,又怎么会突然低头呢? 周燕珊像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一般,那边锣鼓重新敲响,她又重新的看向他,好似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能一直一直的相信他。 她看他的眼里永远带着光。 这种感觉她好似也有过,可又似乎不一样,秦欢有些迷惑,可也没细想,跟着周燕珊看向马场。 期间她注意到,原本空着的那个观台,不知何时坐满了人。 经过了方才的事,国子监这边士气就略显低沉,一次失误便让对面进了一球,进球后观台上随即发出了喝彩声,虽然不知道那上面的是谁,但可以猜到非富则贵。 许是多了围观的人,沈承泽等人打得愈发激进,几乎是围着程子衿压制着他在打,紧接着又进了一球,欢呼声还在持续。 很快,两边的分数便被追平了,只剩下最后一球。 见此,秦欢便想安慰周燕珊两句,没想到她却先开口了“阿欢,你仔细看,好戏要开场了。” 不等秦欢问出疑惑,就见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了,被压制着的程子衿突然将彩球传给了别人,在压制着他的人慌乱地去追球时,小小的球又被鞠杖传回了他的眼前。 便是这个时机,他抬起鞠杖就势一挥,彩球向上一抛而后飞速入洞,顿时全场惊呼。 饶是秦欢也忍不住的睁圆了眼,心跟着怦怦直跳,她突然能理解周燕珊为何会如此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了。 沈承泽丢了球,输了比试,脸色瞬间挂了下来,一场球而已输了便输了,但今日他特意喊了人来看,没想到会输。 此刻只觉得面子丢尽了,不仅听见国子监的人欢喜的要去庆贺,还听到有人在喊程子衿的名字。方才在比试时他就注意到了那处观台,那应当是与程子衿相关的人。 沈承泽胸口的气难消,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顺手抬起了鞠杖,盯着落在地上的那颗球,用力的朝着观台的方向击去。 不管那是谁,只要能让他消气便好。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勾着唇,眼见球要砸中人了,嬉皮笑脸的跟了一句“哎呀,这球怎么不听使唤了。” 周燕珊还沉浸在程子衿赢了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有球砸过来,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球竟然是直直的朝着秦欢的面门去的。 秦欢身子弱,平日连逛个院子都会轻喘,这会被吓着了,傻傻的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下次再也不偷溜出门了。 眼看着球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面容时,一柄长剑横空而出,生生将那木球劈成了两半,挡在了她的面前,而后她的手臂被只冰冷的手掌擒住,用力的往后一拉。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蠢货,连躲都不会,我便是如此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在关键的时候来了! 谢谢宝贝们的关心,呜呜呜生病真是太不好受了,大家也要好好保护自己才行,我会好好养病努力码字的。 给你们爱的小红包么么啾感谢在2021050511:52:38~2021050712: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韫时、北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8 章 熟悉的声音冲散了她的恐惧,秦欢惊喜的抬头去看,果然撞上了来人幽深的眼眸,她没发现自己的眼睛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蓦地亮了。 秦欢刚受了惊吓,见到最亲近的人,略微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来看球的,谁知道这人会突然发起疯来,用彩球攻击别人,而她则不幸的成了那个小倒霉蛋。 手指悄悄地扯上了来人的衣袖,圆润的杏眼湿漉漉的仰视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声音软绵绵的道:“舅舅,您怎么回来了。” “再不回来,有人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要忘了。” 沈鹤之冷着脸,上下看着她的打扮,眉头忍不住的皱紧,一点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目光冷漠得在周家两兄妹的脸上扫过,心中已有思量。 他养了秦欢七年,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了若指掌,她秦绝不可能自己要出来,还女扮男装,定是有人带着她做这等大胆的事情。 周燕珊根本没想到沈鹤之会突然回来,又被方才那球给吓着,这会浑身一哆嗦,身子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 而在她开口之前,周文彬已经先一步把错揽到了自己身上,“表叔,都是我的错,是我擅作主张带着两个妹妹出来的,还险些让阿欢受伤,是侄儿无能,还请表叔责罚。” “回去领五十鞭。” “二叔,是我的错,是我非要缠着哥哥来的,您别罚哥哥,罚我。”一听到五十鞭周燕珊就急了,她惹得祸怎么能让二哥顶罪呢。 秦欢知道沈鹤之的脾气,他一贯是赏罚分明的,即便是她犯了错也要罚,明知故犯者更是罪上加罪。 但她既然答应了来,那她便也有错,不可以全怪在他们兄妹头上,便忍不住开口道:“舅舅,阿妧也有错,罚阿妧。” “你以为你逃的掉?老实站好。” 沈鹤之不悦的睨了眼,她自己都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还敢为别人说话,真是可笑。 秦欢可怜巴巴的伸手又去勾他的衣袖,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他每件衣服几乎都遭过她的□□。 沈鹤之扯了两次,扯不出来,被她的无赖劲给气笑了,干脆由着她扯,至于这罚还是得罚。 周淮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慢悠悠的这会才到,看见脸色煞白的三个小家伙,赶紧来打圆场。 “他们还小,想出来玩玩也没什么,谁喜欢一整日的闷在屋里,就算真要教训孩子,等回去再说。”周淮边说边往他身后努了努嘴,是沈承泽提着鞠杖来了。 沈鹤之看着眼前泪汪汪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上前半步拉着周淮背对着来人,将两个小姑娘彻底的遮盖住,不让来人窥探分毫。 沈承泽原本只是想要出口气,没想到彩球还被人给弄破了,更是气甚,就想借此来生事,他从身后根本认不出眼前人是谁,见他们身形穿着差不多,就满口的嚷嚷了起来。 “知道小爷是谁吗?连小爷我的东西都敢弄坏,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他的态度嚣张,丝毫都没有险些砸伤人的歉意,周文彬本是谦和的性子,但一想到险些被砸中的秦欢,忍无可忍的抬头:“沈承泽,那你可知道你的球险些砸伤了我……我家小弟。” 沈承泽这才看到周文彬,但也只是略微的诧异了声,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嬉笑,周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命好出了个皇后和太子,这才飞上枝头成了权贵。 好好的白鹭书院不上,非要去什么国子监,他最讨厌的就是周家这几个自命清高的伪君子。别人恭维避让周家,他可不怕。 “哟,原来是周二公子啊,我说是谁呢,远远就闻着股清高味,真是对不住,没砸伤周小公子。你瞧瞧我这球啊,它也不长眼,怎么专挑高枝砸呢。” 跟着沈承泽的都是爱拍他马屁的跟班,闻言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跟着哄笑起来。 “你,沈承泽你怎么敢!” “有何不敢,你要是觉得委屈,去告状啊,最好是找太子殿下去哭诉,我倒要看看太子殿下会不会为你出这个头……” 话音还未落下,沈承泽就突然感觉到腿弯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直直地跪了下去。 随即便是他的哀嚎声响起:“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小爷,一个都不许放走,小爷要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 “打便打了,孤打人,还需管你是谁。” 等看清眼前人的脸,沈承泽口中的那些咒骂之言,顿时卡在了喉间,悉数吞回了肚子里,刚被扶起来的身子一颤,生生的又跪了下去。 “殿,殿下……太子殿下,叩见太子殿下。”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众人瞬间熄了声,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头磕得一个比一个响。 按辈分算起来,平阳王世子应当是沈鹤之的堂弟,但他一贯不喜这辈中的子弟纨绔张扬,尤其是平阳王与二皇子走得近,他平日素少往来。 见此,一声未吭,任由他们继续磕着头,似在思考该如何处置他们。 这无疑不是对沈承泽等人的煎熬,一个个都是家中的长子嫡孙,金尊玉贵的长大,哪受过这样的苦,没跪多久双膝便疼痛难耐,连后背都直不起来了。偏偏头顶着压力,深陷未知的恐慌中,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救场了,“皇兄,果真是您,臣弟远远瞧着便觉得此处华光熠熠,没想到真能在此处遇上皇兄。皇兄不是去巡河堤河道,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倒是没听父皇提起,不然定是要亲自出城去迎皇兄的。” 方才在看台之上观战的便是二皇子沈元徽,他酷爱击鞠,平时也与沈承泽等人走得近,今日便是听说两大书院在此比试,才会特意过来观看,谁能想到在这碰上了沈鹤之。 不免在心中痛骂沈承泽这个蠢货,便是他碰上周家人都要带着笑脸,他这个蠢货竟然敢去闹事,实在是不知所谓。 偏偏他要拉拢平阳王,不得不出头来保这蠢货。 沈鹤之闻言面色不改,淡声道:“孤若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出好戏。” 他其实早就到了,见比试还未结束,也懒得打断,回去再教训不听话的小孩也无妨。只是没想到会有不长眼的人,不仅仗势欺人,还欺负到了他的人头上。 二皇子见他不松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面子,脸色也有些难看,只能咬着牙也跪了下来,“皇兄息怒,臣弟代承泽给皇兄请罪,是臣弟平日没能约束好弟弟们。” “孤竟不知,何时连平阳王的家事都归二弟管了。” 沈鹤之眼神很冷,刺的人生疼,沈元徽的脸色也挂不住了,父皇生性多疑,最讨厌的便是结党营私者,若非当年出了那事,他母妃早就该被册封为皇后了。 他与沈承泽等人走得近还可以说是自小感情好,若是真牵扯到党派,父皇指不定要如何猜度他。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皇兄误会了,王叔远在封地,将承泽留在京中,臣弟也只是偶尔帮着看顾罢了。” 他说的动听,沈鹤之却依旧没什么反应,不知到底是信了几分。 这么一来,反倒是把沈元徽给架在了台面上,帮或不帮都显得有些不妥。 最后还是沈承泽撑不住了,开口求饶:“是弟弟有眼不识泰山,胡言乱语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周淮适时的清了清嗓子,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得意味深长,沈承泽这才不得不咬着牙,低声下气的向周家等人致歉:“是我太过莽撞,险些伤着周小公子,还不知悔改口出妄言,还请周家兄弟原谅。” “这就没了?”周淮脸上在笑,可语气却是难得的严肃,别看他平日嬉皮笑脸的,碰上自家人被欺负,那是绝不轻易松口的。 “我回去便带着赔礼亲自登门致歉。”沈承泽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而后许是觉得这般实在太过丢脸,忍不住的又加了一句,“若是殿下还不满意,弟弟只能去陛下面前叩头请罪了。” 秦欢头次见到如此新奇之事,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了,好奇的从沈鹤之的手臂间探出脑袋,偷偷的往外看。 听到沈承泽这句,别说是别人了,连她都听出威胁的意味了,要是舅舅和周家人不原谅他,他就要去陛下面前告状,气得秦欢忍不住跺脚。 小孩子才告状,他这人不仅坏还不要脸。 气得手指不停地在抠沈鹤之的衣袖,就被沈鹤之点着脑袋摁回了身后,换来她一声委屈的:“舅舅。” 沈鹤之当然不可能受他威胁,欺负了他的人,想口头致歉就了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从秦欢手中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沈承泽突得道:“此事倒也简单,既因击鞠而起,那便以击鞠结束,你这般喜欢玩,孤便陪你们玩玩。” s:///book/16/16362/892583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19 章 此话一出,别说是在场之人,就连周淮也愣了,他有多少年未曾见过沈鹤之击鞠了。 击鞠在大朝尤为盛行,全因高祖皇帝喜欢在军营时以马球的形式练兵,待山河一统后,将这马球之技带到了宫中,加入竞技和观赏性,演变成了如今的击鞠。 故而最早便是在权贵间盛行,宫中每年还有击鞠大赛,权贵们争相观赏,文人们也为此作画题诗,以此为风尚雅事,而后才慢慢的传到民间。 曾经周皇后年轻时便十分擅骑射击鞠,册封之后虽不能下场击球,也会年年举办比试作为观赏。 自从她病逝,沈鹤之便再未碰过此物,周淮还以为他是怕睹物思人,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他重拾此物。 而二皇子和沈承泽都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可不管如何,依目前来看,不过是打场击鞠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沈承泽比太子小了七八岁,自封地进京数年从未听说过太子会击鞠,想到方才自己所受之屈辱,低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些许狠戾。 既然是太子提出的击鞠,对手又还是国子监的学子,那到时若是马场上马与球无眼,一不小心伤了太子,也与他们无关了。 至于二皇子沈元徽,他倒是见过自家皇兄击鞠,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况且这十数年来皇兄都专注于朝堂之事。 皇兄找沈承泽比试,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但他就喜欢胜之不武的事,尤其是能看到皇兄吃瘪,光是想想都觉得舒爽,与沈承泽交换了眼神,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为了怕沈鹤之改变主意,沈承泽还故意装作为难地道:“这……殿下若是来晚了,还想看比试,不如让周家几位公子下场与我们切磋一番,您金尊玉贵的,还是小心为好。” 沈鹤之冷着眼看向他们二人,像是听到什么极可笑的话,勾了勾唇,“怎么,不敢?” 沈元徽见事成了,赶紧上前按着沈元徽的肩膀让他住嘴:“皇兄愿意指点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既然皇兄有兴致,那弟弟们定是要奉陪到底的,皇兄请。” 太子殿下下场击鞠,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顿时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但都隐隐在替沈鹤之担忧,毕竟沈承泽虽然纨绔,可方才马球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 唯一觉得兴奋的就是秦欢了,她之前只在画上诗里听说过击鞠,待亲眼见过之后,瞬间喜欢上了这种合作与对抗的游戏。 从听到沈鹤之要上场起,就拉着他的衣袖左右的晃动,激动的小脸都红了,“舅舅,赢他。” 沈鹤之懒得再去拯救被她扯得皱巴巴的衣服,挑了挑眉看向秦欢,“你见过我击鞠?” 见秦欢老实的摇头,他又问道:“你就如此相信我能赢?” “那是自然,舅舅什么都会,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一定能赢他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秦欢说的真心实意,却把周燕珊听得在心里连喊高明,若要比拍马屁,秦欢认第二,绝对没人敢抢第一,她何时才能睁眼说瞎话到如此境界,就不会总挨手板子了! 而沈鹤之则是被那个落花流水给逗乐了,黑了许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别的神色,“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免罚,在这好好等着,再惹事,家规处置。” 说完给了周淮一个眼神,让他照看好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孩,大步朝着国子监所在的那边走去。 待到一刻钟后,两边都重新调整好了人员穿戴好了衣帽,周淮也带着他们到了最高的观台上。 从上往下看,秦欢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沈鹤之。他穿着与学子们一样蓝白相间的打球衫和幞头,这是她头次见到沈鹤之穿这类服饰,竟然看着并不觉得违和。 他身材颀长金质玉相,平日给人一种清冷不可攀之态。而此刻手握缰绳身姿笔挺的高坐马上,却让他有种特殊的少年意气,甚至比身旁的学子们还要打眼。 秦欢仿若看到了十七八岁的沈鹤之,临风玉树朗若日月,不知怎么的,光是看着他,她便移不开眼,甚至心若擂鼓般飞快得跳着。 还是身旁的周燕珊看到她脸红扑扑的,以为她是站得久了身体虚,赶紧轻轻的碰了碰她。 “秦小欢,你怎么了?若是不舒服,我就陪你先回马车上休息。” 秦欢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看舅舅看得入了迷,“许是有些晒的热了,一会便好,快些看,比试开始了。” 说着就拉着周燕珊看向马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周燕珊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她们难道不是站在观台上?这哪儿能晒到日头? 但很快她就被场上的局势夺去了目光,至于这脸红不脸红的,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两边都更替了人员,白鹭书院由沈承泽领头,队员换上了更为健壮之辈。而反观国子监这边,除了换上沈鹤之之外,并无改变,看去皆是清秀的读书人。 光是这般瞧着,谁强谁弱可见分晓。 “沈承泽怎么耍赖啊,那几个哪是学子啊,如此大的块头,不知道的人还当是隔壁武馆的呢,到底是要击鞠还是上街卖艺?” 周燕珊这张嘴是跟着周淮练出来的,脆生生的一通话听得秦欢直乐,偏生周淮还帮着搭腔:“就是就是,一会他们输了,咱们就去笑话他们不害臊。” “要是输了可怎么办……”周文彬讷讷的挠了挠头,他是在场唯一担心的人。 但他话音刚落下,就听两个小姑娘同时瞪圆了眼脱口而出道:“舅舅/子衿哥哥,不会输的!” 场下学监的铜锣已经敲响,沈承泽朝着身后人使了个眼色,率先夹着马腹朝着漆红色的彩球奔去。 沈鹤之依旧淡然自若,只是在他们动之时,眼睛半眯着攥了攥缰绳,向身侧的程子衿微微颔首,方才这个少年击鞠的样子他都看在了眼里,对他有勇有谋很是赏识,但同样的招数用多了便没用了。 “不必保留实力,也无需克制,随孤上前,痛快一战。”沈鹤之说这话时神色随意,可每个字都顺着风飘进了学子们的耳中,顿时振聋发聩,士气大涨。 是了,有太子在,他们不必怕得罪白鹭书院的权贵们,也不需再隐忍克制,该怎么打便怎么打,打出第一书院的气势来。 程子衿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没多余的话,干脆利落举起了手中的鞠杖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以此表明他的决心。 很快,秦欢就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方才还打的保守的国子监突然变得生猛了起来。 尤其是程子衿,他就像是匹烈驹又似柄利剑破风而出,驾着马儿半跃而起,直接夺下了对面的彩球。 再利落的彩球往沈鹤之的马前一击,等到沈承泽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沈鹤之长臂一伸,鞠杖精准的将彩球击中,直接进了门洞。 沈承泽起初也只是遗憾,差一点就能拦下球了,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沈鹤之运气好,有球在眼前傻子都能入门。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沈鹤之在慢悠悠的遛着他,把他往不同的方向引,而后当着他的面把球轻松的击进门中。 不过两刻钟,沈鹤之已连中五球,而沈承泽这边连球都没碰到过。气得他连声暗骂,不得不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与他们一道悄悄的驾马贴进沈鹤之的后背,将他包围住。 趁着沈鹤之再次要击球时,朝着他的后背用力的挥动鞠杖。 眼看着月牙形的杖头就要触碰到他的后背时,观台上的秦欢眼尖看到了,失控的喊叫出声:“舅舅!小心身后!” 与此同时,沈鹤之已经向前倾身,分毫不差的避开了这一击。 而后果决的转身,鞠杖朝着沈承泽的脑袋用力挥去,一声尖叫响起,沈承泽已经从马上滚落。 在他失去痛苦的知觉之前,耳畔响起了沈鹤之讥笑的声音道:“真是不小心,怎么挥到人了。孤的鞠杖可真是不长眼,看来得去父皇面前请罪的人是孤了。” 以及他冰冷的声音压低了道:“下次再敢碰孤的人,恐怕一个脑袋不够偿。” s:///book/16/16362/893449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0 章 有人落马顿时引起了骚动,更何况沈承泽还是世子,所有人都紧张地围了过来。 而沈鹤之却只是随意的将手中鞠杖丢给了身后人,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在地上几欲昏厥的沈承泽,毫无波澜的淡声道:“看来确如他所言,马球场上马与球都无眼。正好二弟在这,孤便将人交给二弟了。” 直到听见沈鹤之将方才沈承泽说的话全都还回来,沈元徽才隐隐明白过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等着他们乖乖上当的圈套。偏偏他还蠢得往里钻,甚至话是他们自己说的,他没办法拿捏沈鹤之的错处。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呵呵的干笑了两声,“球场上瞬息万变,自然与皇兄无关,是承泽太大意了,皇兄放心,臣弟会照顾好他的,不会让父皇知道……” “知道也无妨。”沈鹤之本是面无神色,直到目光看向了众人的身后,才冷淡的丢下五个字,提着缰绳从沈元徽身边擦过,连看也没多看他一眼。 沈鹤之的无视和讥笑,让沈元徽无比的难堪,他的手指微缩着圈紧,极力想保持脸上的淡然,最后依旧是没能绷住,猛地回头去看,才发现沈鹤之朝着一个极为俊秀的少年而去。 少年瞧着有些焦急,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沈鹤之一直沉着的脸上露出丝淡笑,而后竟是伸手一把将人揽上了马,飞快的朝着马场外奔去。 隔着远远的,沈元徽看不清她的样子,但隐约的听见那少年喊了声,舅舅。 - 直到出了马场外,秦欢才忍耐不住的从唇齿间漏出了一声害怕的惊呼声。 她只坐过马车,还从未骑过马,尤其是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就被拦腰抱上了马,这会心都快飞出喉咙了。 不敢看只能闭上了眼,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连腿脚都在发抖。 “舅舅,我怕……” “我看你胆子挺大的,都敢穿男装出门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睁眼。” 秦欢确实是害怕,但她的身体却遵从本能的信赖沈鹤之,他说什么就下意识的做。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只见身旁的东西都在极速的往后退,还能感觉到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才看了一眼,又迅速的闭上了眼,呜呜,好可怕哦。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身后人的眼,沈鹤之无声的扬了扬唇角,嗤笑了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的时候都敢自己一个人偷跑回太子府,如今却连坐个马都害怕。 听到沈鹤之的笑声,秦欢止不住的红了红脸,她知道丢人,但她就是害怕嘛,抓着缰绳的手指又紧了紧。 沈鹤之虽然是在笑话她不争气,但还是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等身前的小姑娘慢慢适应的睁开了眼,才重新飞奔起来。 回到太子府已是下午,秦欢下马时双腿发软脸色也有些白,但意外的是她并没有那么的排斥骑马了,甚至还小声的问沈鹤之:“舅舅,下回可不可以再带我骑马。” 沈鹤之挑了挑眉,轻哼了声,这是适应了感觉到好玩了,不是之前害怕的喊舅舅慢点的时候了。 但晚了。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定睛看着她,秦欢还在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下次去骑马,一个不留神就直直的撞了上去。 等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半步,对上沈鹤之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她刚干了坏事,舅舅还在生气呢。 赶紧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认错的乖乖模样,“舅舅,阿妧错了,下次不敢了。” “错哪了?” “不该偷溜出去玩,差点还惹了事,让舅舅丢脸。” 沈鹤之冷哼了声,显然对她所说的不满意:“继续说。” 秦欢扯了扯身上不合身的长衫,脚尖对着点了点:“还不该女拌男装,不守规矩……”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发的没有底气。 还没自我检讨完,额头就被用力的点了点,“你最大的错就是站着挨人打,他们是什么东西,我沈鹤之的养大的人他们也配碰。” 他花了此生最多的耐心,将人千娇百宠的养到大,可不是让她出去受人欺负的。 秦欢蓦地心口一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顾不上额头的疼痛,忙不迭的抬头去确认,即便看到沈鹤之冷着脸,她也依旧觉得高兴,咧着嘴傻里傻气的笑了。 原来舅舅不是怪她丢了面子,也不是怪她偷溜出府,而是担心她会受伤。 这种感觉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舅舅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 “但你方才说的那些也没错,自己去领罚,将这个月先生布置的功课重抄十遍。”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留下秦欢后悔的直想哭,早知道刚刚就不诚实的说这么多了,现在收回舅舅天下第一好的话还来得及吗? 不管如何,秦欢还是听话的回了小院书房,兰香为她研墨,认真的铺好纸开始罚抄。 她在书法上确实有天赋,正是因为有天赋先生才更是对她用心,可秦欢自己却对丹青绘画更感兴趣,沈鹤之也不拘着她,她喜欢便请了这方面造诣较高的画师来教她。 整间书房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她的画,俨然是她的小画坊。 “姑娘若是累了,便歇歇手,殿下不会真的要您立即都抄完的,当心坏了眼睛。” 她抄的专注,没注意屋外的天早已暗了,烛火窜动着,屋内有些许的昏暗。 秦欢这才点了点头揉着手腕放下了笔,起身喝了口茶歇一歇,“舅舅晚膳用过了吗?” “您刚回院子,殿下就进宫了。小厨房已经备好了晚膳,有莲子羹,小小姐要不要用些。”兰香知道平日太子在府时,秦欢都喜欢等他一道用膳,但今日太子进宫,许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她也不能真饿着肚子等人。 秦欢捧着茶盏的手晃了晃,热茶飞溅而出,烫到了手指她才反应过来,舅舅外出巡视回来,定是要先进宫面圣的,若不是为了她,又怎么会耽搁了。 况且他还打伤了沈承泽,他虽然口中说着无碍,但这到底是平阳王世子,皇帝爷爷会不会因此动怒? 早知道她就该老实待在家,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了。 “小小姐?” 兰香见她没说话,轻声的再次提醒,没想到秦欢却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不了,等晚些再尝,我还是抓紧把这些抄完。” 她除了这个,好似没什么能让舅舅消气的法子了,她只想让舅舅回来见到她,至少能有句满意的话。 - 夜色渐浓。 沈鹤之回府时已是后半夜,想着这个时辰秦欢应是睡下了,便打算明日再见她。 待沐浴更衣,同福已经招呼着下人布了膳,宫中菜肴虽多,但都不是他喜欢的,每次回来都会再填填肚子。 “殿下,奴才方才去后厨还碰上了兰香,您说巧不巧。” 沈鹤之拧了拧眉,刚要开口问这个时辰了,她去那作何,还未出声便明白了,是秦欢。 泼墨般的眸子里闪过些许波澜,手中的玉箸往桌上啪嗒一丢,人已经起身往外去了。 原本小院和前院之间要绕过两道长廊和花园,后来为了秦欢来回走动方便,沈鹤之便将中间的两堵墙给打通,设了道小门。 刚过小门,就见院中烛火通明。 尤其是书房,高挂的灯笼正在夜风中摇晃。 看到沈鹤之过来,婢女们纷纷福身行礼,但不等开口,他已经径直从她们身边擦过,进了书房。 房内布置齐整,他一眼看见了屏风前正趴在案桌上睡着了的小姑娘。 她已经换回了往日的衣裙,在烛火下看着就像朵含苞的莲,羸弱娇美惹人怜。 偏偏她睡得忘我,白嫩的小脸蛋毫无意识的趴在了未干的笔墨上,脸上便染上了好些黑色的墨,像只…… 小花猫。 让她抄真就抄,平时挺会撒娇的,到这种时候却不会用了,真是个死脑筋。 沈鹤之从宫内出来后一直冷着的脸,在这一刻倏地消融了,捡起桌上的笔,沾了墨汁直接在她额头脸颊添了几笔。 秦欢睡梦中感觉到了痒意,轻轻抿了两下唇瓣,伸手在痒痒的脸上摸了一把,才睁开了眼。 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了梦中人,惊喜的坐直了身子,弯着眼脆生生的喊了声:“舅舅。” 看着她的脸,沈鹤之一贯的淡定突然绷不住了,背过身肩膀微微地抖动,最终漏出了一声轻笑。 秦欢疑惑的眨了眨眼,还不明白笑什么,直到看见自己掌心的墨汁,才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跳着跑去找铜镜,等看到镜子里的小黑猫,她绝望地捂住了脸,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当她感觉到涌动的热潮以及隐隐下坠发疼的小腹时,突然发现,人倒霉起来是没有尽头的。 沈鹤之还在翻看她方才抄写的文章,衣袖就被人轻轻的扯了扯,回头看去,小姑娘正花着脸蛋拉着他,开口便是委屈地道:“舅舅,我肚子疼。” ※※※※※※※※※※※※※※※※※※※※ 今天是小花猫阿妧:我错了,但我不改! 么么么哒,早上发了稿子忘记写作话了哭唧唧,爬起来补,看到评论说入v,痛苦的想哭,再给我点时间,身残志坚的爪机码字有点慢。爱你们哦,红包继续。 感谢在2021-05-09 11:21:35~2021-05-10 12:1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onder_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静今天暴富了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1 章 秦欢的月事是在去年来的,头次来的时候她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当时正在画副寒梅图,点点红花还未落笔,她就感觉到小腹有细微的疼痛。 但她练字画画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陪着,书房里只有她一个,起先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午膳吃多了闹肚子。 眼看就要收尾,她不舍得放下手里的笔,就继续往下画,全情投入间甚至连身体的不适也忽略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觉得一阵的热潮涌动。 她起身时坐垫上蔓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花。 沈鹤之在宫里待了几日,恰好回府顺道来检查她功课,没想到进屋后空荡荡的,人不见了。 不等他去找,便听见书桌下传来压抑的抽噎声,书桌下脸色惨白的小姑娘正捂着肚子,紧闭着眼哭得好不可怜,衣服上隐隐还能看到红色的痕迹。 “阿妧。”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欢知道是沈鹤之回来了,但她还是没睁开眼,且她的哭声也没有停止,反而哭得愈发起劲了。 “舅舅,呜呜呜,阿妧要死了,好多好多的血,呜呜呜。” 十三岁的秦欢已经明白什么是生死,知道闭了眼后就会去到另一个地方,就像爹爹和娘亲那样,再也不会睁眼。也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糖糕,最重要的是再也见不到舅舅。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是生了病,不然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她的肚子也很疼,她就快要死了。 到最后,她想的竟是舅舅会难过吗? 看着眼前哭得忘乎所以的小姑娘,沈鹤之的眉头拧了又拧,既觉得离谱又好笑。他虽然一向清心寡欲后院也无侍妾,但基本的东西还是明白的,瞧见她身下的红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立即扭头走。 孩子是他养大的不错,但如此私密的事还是不适合他插手,需要女子来教她才行。 可秦欢感觉到他要走,突地睁眼抱住了他的手臂,埋着头哭得愈发猛烈,“呜呜呜,舅舅,阿妧不想死。” 最终沈鹤之还是没能走成,僵硬着身子,认命的低吟着出声安慰:“阿妧不会死。”顿了顿又无奈道,“你只是,长大了。” 沈鹤之在心中劝慰自己,从今日以后秦欢便是大姑娘了,不必再天天粘着他,也不会一打雷就跑到他屋里撵也撵不走。 可事实却是,他不仅得告诉她不会死,这只是每个姑娘家都会经历的事,还得教她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长大。 原以为他此生只要经历这一次无可奈何,直到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她捧着肚子惨白着脸喊他舅舅的时候,沈鹤之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许是因为秦欢小的时候受过寒,她的月事并不太准时,且来势汹汹还带着腹疼的折磨。 为此荀太医愁白了头,他自七年前为秦欢看诊后就被留在了太子府,好处是只有一个病人,太子又是储君,为他办差也算是入了太子门下。 坏处是太子性子冷,有时候脸沉下来的时候比陛下还难伺候,他最怕的就是小姑娘有个头疼脑热的,太子的脸势必黑的吓人。 好在由荀太医细心调养了两年,除了刚来的那两日还是会腹疼难耐外,其他时候都是能跑能跳的。 沈鹤之这会见她唇色煞白,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拉着他的衣角,耷拉着脑袋,比她后院养的那只小兔还要可怜,哪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起她今日险些受伤,又跑跑跳跳的,顿时脸就冷了:“胡闹,明知道日子将近还敢到处乱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秦欢也不敢给自己辩解,咬着下唇乖顺的不得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么看去,她连手指都是毫无血色的白。 见此,还要训诫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扯开她的手,黑着脸让兰香等人去准备汤婆子和药汤。 等到一番折腾后,秦欢已经躺回了榻上,脚上多盖了条毛毯,怀里还揣着个汤婆子,等到半碗汤药下肚,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起来。 她斜靠在靠枕上,捧着瓷碗小口小口的抿着药汤,时不时的偷偷看两眼炕上坐着的人。 沈鹤之单手撑着额头,看着手中的邸报,橙黄的烛光让他的眉目更多了两分柔和之意。 今日在马场上,少年云集,周燕珊更是一口一个子衿哥哥。她承认程子衿是优秀俊秀,但若是要比,不论长相还是本事,在她心里都无人能超过舅舅。 这会已经快子时了,沈鹤之刚回京,明早又是小朝的日子,若不是要看着她,这会早就回去歇着了。 秦欢是既舍不得将碗中药喝完,又担心舅舅休息的不好,如此纠结,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等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就被当场抓包了。 “不喝药,看我做什么?”沈鹤之合上手中的邸报,看向床上的人。 偷看被发现了,不乖乖喝药也被发现了,秦欢不敢再磨蹭,赶紧两口将剩下的汤药喝完,苦的浑身一个激灵,含住兰香递上来的果脯才算好些。 沈鹤之:…… 他有如此吓人吗? 等压下了口中的苦涩,秦欢才拉着被沿缩到了被窝里,只留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炕上的人。 “想说什么?” 平时沈鹤之都不太会和她说关于府外的事,觉得她还小,就该读书画画,但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道:“舅舅,那个坏蛋的事都解决了吗?皇帝爷爷是不是生气了?”这是她最为在意的事。 沈鹤之还以为她在担心惩罚的事,没想到竟是关心他,这才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里的邸报,定神的看回去。 “不过两个跳梁小丑,还犯不着为此多花心思。”惠帝说自然是要说的,但这事从沈承泽定义为比试之后,就只能当做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了。 况且,他打了人,也比二皇子和平阳王府走得近要来得好。 方才御书房内,他那二弟被吓得惨白的脸色才叫一个好看。 他之所以这么晚回来,主要还是河堤的事,今年雨季来得早,恐怕再过几日又该涝了。 忍不住想到此行所见所闻,眼里闪过一起厌恶。修建河堤的银两每年都在增加,可河堤却依旧破损累累,而官员却相互包庇,与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将此事告知父皇,也无法立即根治。再想到京中如沈承泽之辈奢靡玩乐,沈鹤之倏地沉寂了。 “那个坏人见了舅舅,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该让他尝尝舅舅的厉害,躺在家里永远都不敢出来才好。” 沈鹤之扯了扯嘴角,看她恢复了精气神,时辰也不早了,便打算起身回去,但他刚准备要走,就听见秦欢还在喋喋不休:“要是坏人可以打坏人就好了,就不用舅舅出手了。” 那样舅舅就能闲下来,有时间可以陪她了。 沈鹤之刚听见时,只当是她小姑娘的碎碎念,可在脑中一过,突得明白了什么。 是了,他虽然无法过多的插手此事,但恶人自有恶人磨,但凡牵扯到其他人的利益,便会有人跳起来管此事,比如沈元徽。 “这几日好好休息,罚抄的事暂且先搁下,若还有下回,可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件事:“今日进宫时父皇提起,端午那日,你随我一道进宫。” 秦欢不喜欢进宫,宫内虽然人人穿着华丽对她也很是亲热,可她不喜欢那种奇奇怪怪的笑,看似对你很好实则笑里藏刀。 而且每次进宫都要行礼磕头,还要起得很早,但好在,她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需要进宫。 端午将至,又该进宫了,真是令人苦恼。 第二日起,沈鹤之又忙了起来,从早到晚的不在府上,偶尔会回来陪她用个午膳,下午继续不见踪影。 恰好这几日她不舒服,先生家中也有事,便只有她一个人在书房写写画画,画两笔寒梅图就停下,偷偷的拿出藏在底下的另一幅画,开始描摹。 画纸上隐约可以看见是个凌厉颀长的身影。 刚画了几笔,房门就被敲响了,不等秦欢有所反应,周燕珊已经推开门小跑了进来。 “秦小欢,你这几日有没有想我……咦,你怎么在画太子二叔?” 被人撞破小心思,秦欢白皙的小脸蓦地涨得通红,怀中抱着画卷,不知该如何怎么办好。 s:///book/16/16362/895220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2 章 画上的笔墨还未干,秦欢也不敢将它彻底的环抱,只能拿手臂轻轻的遮掩,没想到还是被周燕珊给看见了。 不知是不是屋内烧着火盆,她的脸颊发红额头冒着细汗,连唇瓣都是水润嫣红的。 其实在画景和画人上,她的天赋更多是在人物小像上,她笔下的人,灵动自然栩栩如生,就连先生也对此赞不绝口,时常说别人苦练数十载也难有她的天赋。 但沈鹤之的收藏更多的是景,她便投其所好的更多去画景。这画是沈鹤之离京后她才动笔的,一笔一画她都尤为珍视,她没想要送给他,只是想偷偷藏着看两眼,好似舅舅就在身边。 没想到今日会被撞见,也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下意识的想要藏起来。 被周燕珊问起,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原因来,是啊,她为何要画舅舅? “秦小欢你真不够意思,我求了你这么久,让你给我画小像,你都不肯,原是在给太子二叔画。哼,我知道了,你就是更在意二叔。” 周燕珊的嗓门大,嚷嚷起来几乎满屋子的人都能听见,外加秦欢心虚,总觉得她知道了,全世界也都知道了,赶紧抱着她的手臂拖着她坐下。 “我给你画,给你画。” 口中忙不迭的答应着,生怕她还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两人自小一块长大,秦欢学什么周燕珊都知道,只是她对要用笔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宁可做个研墨小童也比动笔要强,但这不妨碍她欣赏和喜欢画。 尤其是秦欢很会抓人的神态,放大优点和美感,她画的小像,比那些所谓的画师都要好。她想要一张挂在闺房里,只是她软磨硬泡求了好久,也没求到,这会听到秦欢答应了,周燕珊马上就高兴了起来。 她挑着眉得意地道:“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画二叔了。” 秦欢刚松了口气,听到她的话,倏地又紧张起来,咬着下唇,手指不停地抠着,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珊珊怎么就知道了。 她只是想每天每天都看到舅舅,就算见不到真人,能看看画也是好的。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难道,难道…… 不等她紧张的晕过去,周燕珊就一脸笃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太子二叔的诞辰在六月,你定是要给他送贺礼,我猜的没错。” 在周燕珊开口的那一瞬间,秦欢连呼吸都骤停了,直到听见最后那句,她才听见自己如释重负的轻呼了声:“我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舅舅惊喜,这都被你发现了,珊珊真厉害。” 是了,舅舅养育了她七年,她给舅舅画张小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是她自己心虚,才搞得好像很神秘,这会想通了,反而轻快自然了许多。 但周燕珊来了,她也没办法静下心来画画,干脆小心地收好,拉着她聊天。 “太子二叔有没有罚你?你是不知道,那日回家大伯父发了好大的火,二哥被打了十几鞭子,到如今都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 周家伯父她也见过,看着温文尔雅,真没想到会狠下心来动手,秦欢忍不住的唏嘘,“都是因为我们两,周二哥才会挨罚的,过几日我得去看看他。” “他才不无辜呢,听说你要去,他高兴的不得了,屁颠颠的忙前忙后,那两套学子的衣服,便是他准备的。” 秦欢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周文彬对她似乎是有不同,闻言轻轻地推了推周燕珊,“你快别瞎说,周二哥只是一向惯着我们,哪有你说的那般。” “那你脸红什么呀,说真的,我二哥虽是耿直了些,但这回出来保护我们还是挺有男子气概的,长得虽然比不上子衿哥哥,可也是一表人才,你若是真的嫁到周家来,我伯父都能梦里笑醒。” 秦欢听她越说越没正经,赶紧去捂她的嘴巴,“周珊珊你怎么这般的不害臊,整天就是嫁啊娶的,能不能脑子里有点别的东西。” “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子衿哥哥,光明正大有什么好害臊的。” 秦欢虽然这么说她,但心中又隐隐有些羡慕她,周燕珊明媚纯粹,喜欢或不喜欢都不会藏着,就像个小太阳,永远都火热朝气,不像她无趣寡淡,连什么是喜欢都分不清。 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一眨眼天便黑了,今日沈鹤之也没回来,秦欢从兰香那知道这个消息并没意外,只是有些失落。 好在有周燕珊陪着她,冲淡了些许孤寂。 屋内只留下床畔边的一盏烛火,两人缩在被窝里,面对着面说着不适合白天说的悄悄话。 “我想端午那日让二哥约子衿哥哥划龙舟,你说他会来吗?” “到时候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好呢,我今年都没打什么新首饰,要不明日你陪我去挑挑。” 秦欢脑袋枕在手臂上,听着周燕珊一口一个子衿哥哥,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珊珊,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他的?” 说到这个,饶是周燕珊也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娇羞,“你这问题好生奇怪,为何要发现?喜欢不就喜欢了。” “那什么是喜欢?” “就是有事没事脑子里都会想起他,想要时时刻刻都见着他,吃到好吃的想要给他也尝尝,遇上好玩的也第一个想与他分享,想到他的时候既酸又甜,但终究是甜的时候多。” 前面的她都能听明白,但这既酸又甜是什么意思?又不是吃果子,哪有这么多的滋味。 秦欢是不懂的事定要弄清楚的性子,闻言缠着她,非要让她说说。 “秦小欢,你不是最聪明了,怎么一讲到这个就变成顶顶的糊涂蛋,酸自然是见不着,甜自然是想着他便觉得高兴,若不是喜欢,又怎么可能会心心念念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啊。” “可周夫人不会同意的,况且你的心思,他知道吗?” 周燕珊突然咬了咬下唇,上前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秦欢倏地瞪圆了眼,“你怎么如此大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今年花朝节,周燕珊跟着兄长出门踏青时,一个人赏花入了迷与兄长走散还不小心崴了脚,动弹不得之时,是程子衿恰好路过,背着她她回了周家的马车。 “我也知道家中定会反对这事,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他背着我时,我便告诉他了,此生非他不嫁。我只要想到,有一日他会娶别的女子为妻,会与她人长相厮守,我便如剜心般的疼,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秦欢原本听得很认真,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她的脑子里好似也有这么一个人,想要时时刻刻的见着他,想要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想见他又不敢见,但想着他的时候便似喝了蜜糖一般的甜。 周燕珊所说的每一点都能对上。 若是有一日那人也要娶妻生子,她又当如何。 秦欢腾地坐起,望着幔帐外的烛火,迷茫又无措,她被自己方才闪过的念头给吓到了。 “秦小欢?你怎么了。” 秦欢脸色煞白,香肩微颤,摇着头抱住了身旁的好友,“珊珊,我害怕。” “怕什么呀,我都没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就和子衿哥哥私奔,我不信爹娘真的会不要我……” 闻言,秦欢的脸色更白了,她私奔不了。 她的眼里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舅舅一个啊。 她,喜欢沈鹤之。 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她觉得离谱,等细细想来这些年的过往,只觉得这答案早已在她心中,是她不愿也不敢去触碰。 思及此,秦欢眼眶里的泪蓦地落了下来,抱着周燕珊的手指愈发收紧,“珊珊,我帮你,我帮你。” 她也想帮自己。 ※※※※※※※※※※※※※※※※※※※※ 呜呜呜呜女鹅终于开窍了,酸酸甜甜的暗恋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3 章 周燕珊注意到秦欢的情绪好似有些不稳,但她自己也被带的有些激动,尤其是回忆起花朝节那日的种种,甜蜜酸涩涌上心头,这个秘密埋在她心里很久了,唯有对着秦欢才敢说。 一时顾不上秦欢的奇怪反应,双臂紧紧地回抱着她,向来率□□笑的周燕珊哭得毫无形象可言。 “你说的啊,我都记住了,到时候爹娘不要我,我就赖着你。” 待到她哭够了冷静下来了,秦欢的情绪也稳定了。 周燕珊才想起问她:“你方才是怎么了,哭得比我还起劲?” 秦欢眼眶还是红红的,但已经缓过来了,她哭是一时接受不了喜欢沈鹤之这件事,既离谱又羞耻,她觉得自己非常无耻,他是她的舅舅啊。 他是朗日是皓月,是她踮着脚尖也触碰不到的存在,他照顾她养育她,可她却有了如此卑劣的心思,得寸进尺的想要更多的爱。 而且她更绝望的发现,她之所以哭,除了被这巨大的消息击中外。她难过的是,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丑陋的想法,她就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看,到最后她也只想着不要离开他。 “我只是羡慕你。” “你又糊弄我,我有什么可羡慕的?不想说就不说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和我说,我随时都在。” 羡慕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喜欢人的名字,可以向他表露心迹,可以与他设想以后。即便有阻碍,也可以一同面对。 而她,只能将这份喜欢埋在心底,让它腐烂,永远都不被人发现。 秦欢把脸埋在周燕珊的怀里,早已干涩的眼眶被她一句‘随时都在’弄得又湿润了,嗡里嗡气的嗯了声。 窗外月明星稀,床前的烛火熄了又亮,幔帐内的低喃声直至天明。 晚睡的下场便是第二日两人都睡到了晌午,好在先生这几日有事,沈鹤之也不在府上,婢女们更是没人敢管她,山中无大**由她这小主子称王。 秦欢顶着红肿的眼,脚步虚度的和周燕珊起来用午膳,许是睡得多了有些头昏脑涨,用午膳也是无精打采的。 明知道沈鹤之这会不在家,昨夜睡前也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点小心思藏起来,努力克制喜欢,但一醒来又全都忘了,忍不住的问了兰香。 “舅舅昨夜可有回来歇息?” “殿下歇在宫内了,但让福公公派人传了话,说是您过几日要进宫,特意请了余三姑娘来教您规矩,算着时辰应是下午来。” 周燕珊的胃口明显比她的好,喝了一碗排骨汤,又让人盛了一碗,闻言侧头好奇道:“哪个余三姑娘?” “上回你见过的,余太傅的孙女,来过一回,之前的规矩也是她教的。” 一听这个,周燕珊就来了精神,“余清雪?怎么又是她啊,上回她不是罚你顶着那些破书站了一下午,太子二叔怎么还让她来?” 余清雪是余太傅的小孙女,从小就以早慧在京中闻名,知书达理贤惠端庄,又因余太傅曾是帝师,她也时常出入宫内,很得太后的喜欢,还教王公贵女们礼仪规矩。 秦欢十岁那年头次进宫便是她来教的规矩,许是她年岁小,自小又被养得天真烂漫,不喜礼数规矩,一向乖巧听话的她屡屡出错。而余清雪误以为她娇纵任性,多次学不会后,便罚了她。 “我没告诉舅舅,也没让兰香她们说。”秦欢嘟囔着嘴,手里的筷子轻轻地戳着兔子馒头,她被罚了后还晕了半日,但那段时间沈鹤之尤为的忙,她委屈的想撒娇哭一哭也找不到人。 等过了那个劲儿再想想,又觉得自己确实不对,说出去觉得丢人。余三姑娘来教她,也算是师者该敬她,这才没让婢女告诉沈鹤之,自己偷偷在家苦练了几日,才没在进宫时丢人。 但自那后,她听到余三姑娘的名字确实有些发怵,不爱进宫也有这个原因。 “听说她就是这脾气,我四姐姐也和我说过她不会变通,只认死规矩,还和她闹了一番。你就是性子太软了,总是任人欺负,你若是不喜欢她,只管和太子二叔说。” 秦欢懒懒地点了点头,“放心,在家里,没人欺负的了我。”规矩总是要学的,谁教她也不在意,她不太想给舅舅添麻烦,尤其是昨日的事后,她既期待见到舅舅,又有点怕见他。 “那你有没有听过个传谣,余清雪为何今年二十有二了还没说亲事。” 大朝女子成亲不算早,尤其是富贵人家会拖到十□□再嫁女儿,但基本及笄便会开始相看,说定了亲事再成亲。 余家是书香世家,余太傅又是帝师,余三姑娘更是温婉貌美,至今还未说亲事,确实有些奇怪。 可秦欢一向不关注这些,闻言兴致缺缺的顺着她的话问了句为何。 周燕珊才趴到她耳边,小声的道:“你家舅舅的太子妃之位一日空着,她又怎么舍得定亲。” 秦欢蓦得站起,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相信的看着周燕珊,“你是说,她,她想嫁的人是舅舅?” “她自小就爱慕太子二叔,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赶紧坐下。况且她是余太傅嫡孙女,若不是打着这个主意,又怎么会时常出入宫内,我看太后就很喜欢她,你舅舅的婚事又迟迟定不下来,宫里宫外都盯着呢。” “不要说了。” 秦欢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丢了筷子起身就往屋内跑,哪还管的上什么午膳不午膳。 周燕珊原是要跟着去安慰她的,秦欢的心情她也能理解,有个和自己不对付的人要做自己的舅母,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可她刚要追着去,就有周家的婢女来传消息,说是周夫人在院里不小心扭了脚。她没办法,只能在门外和秦欢说了几句,就急匆匆的回了周家。 屋内,秦欢正伏在被褥上失声痛哭。 她尚未很好的接受自己喜欢沈鹤之这个事实,突然又冒出来个窥觊沈鹤之的余清雪,这让她那颗刚萌动的春心,被撕裂般的疼。 沈鹤之知道余清雪爱慕与他吗?他一再的让余清雪入府教她规矩,也是因为对她偏爱吗? 只要想到沈鹤之将来不止疼爱她一个,他所有或严厉或温和,或宠爱或纵容,都会分开另外一个女子,她就觉得胸口闷疼。 她远没有别人口中说的乖顺懂事,也没有那么善解人意,她不过是个被舅舅养大宠坏的小姑娘罢了。 秦欢哭了不知多久,久到脑袋嗡嗡作响,兰香才上前:“小小姐可是身子不适?余三姑娘已经在书房等候了,您若是不适,奴婢去请她先回。” 兰香在她身边伺候了八年,知道秦欢虽然娇弱,却也不是骄横的性子,看得出她是真难过,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她这个状态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秦欢吸着鼻子木讷着坐起,正要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永远都躲着余清雪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见她。 “不能失礼了,兰香你替我拿些脂粉遮遮。” 她绝不能让余清雪看轻了。 两刻钟后,秦欢换上了绣房新制的衣裙,梳着齐整的发髻,出现在了书房内。 “欢儿来迟,让先生久等了。” 余清雪确实坐得有些不耐,但她的教养让她依旧面色不改,见秦欢进屋也跟着起身,对上她的面容时略微一愣。 她还是几年前来过太子府,那会秦欢不过十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惹人怜爱,没想到几年一别,就已初露倾城之姿。她不常外出走动,想来待到及笄后,这京城第一美人非她莫属。 一想到如此绝色日日与太子相伴,她的心中便是万分苦涩,自从及笄起,她的婚事便一拖再拖,祖父有意让她入宫,她也倾慕太子。 可这么多年下来,不论祖父与陛下如何的试探,太子却都装作不懂,思及此,再看秦欢的眼神便透了几分的嫉妒。 不过片刻走神,秦欢已至身前,她起身虚扶了扶道:“无妨,是我来的突然,打扰了你休息。” 顿了顿想起方才她喊的先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我与欢儿先前见过,欢儿忘了吗?不必喊先生如此生疏,我与你舅父同辈,你可唤我声清雪姑姑。” 若是没有周燕珊所说之事,秦欢或许真的喊了,现在知道她的心思,哪还肯让她占便宜。 就俏皮地道:“余姐姐瞧着和欢儿一般大,怎么能喊姑姑呢,那不是平白将余姐姐喊年长了,还是应该喊姐姐才是。” 年长二字刺痛了余清雪,她最不喜的便是有人提及她的年纪,家中妹妹都已经嫁人生子,唯独她还连婚配都没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秦欢今日好似对她有敌意。 “姑姑姐姐都一样,欢儿喜欢便好,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你要学的规矩。” 也不知道秦欢是有意还是本身如此木讷不可教,同样的一个福身行礼的动作,她能错上十几遍,让她说句吉祥话也记不住。 余清雪是她祖父手把手教出来的,行事也有些古板严苛,平日又多出入王宫贵胄之家,听多了奉承话颇有些自视甚高,这么一番下来,瞬间失去了耐心。 “怎么连如此简单的福礼都学不会,站直目不斜视,你这样如何能进宫,手伸出来。” 余清雪随身都会带个戒尺,往常用到的少,基本都是吓唬人用的,今日是真的忍无可忍。想到上回罚了她半日站,太子也未曾过问,想必是任由她教导的,便不再忍耐。 看着秦欢伸出手掌,便挥动手中的戒尺,朝着她雪白的掌心啪啪打了下去。 倏地红了一片。 “好好学,再错可不止打手心了。” 秦欢疼得泪花不停地往外冒,她确实是想做好,不蒸馒头争口气,绝不在余清雪面前丢人。 可她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哭得又头疼,月事也未好干净,几番折腾同时来,瞬间就将她击垮了,越学头越疼错也越多,不多时手掌手臂皆被打的发红。 “简直是朽木不可雕,太子便是如此教你的?若是进宫岂不是要丢尽太子的脸。” 秦欢原是捂着发红的手臂咬牙在忍,直到从她口中听到了沈鹤之。 她可以挨骂可以受辱,但舅舅不行。 秦欢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站直了身子,上前用力一推,“不许你说我舅舅。” s:///book/16/16362/896840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 24 章 沈鹤之翻身下马,目不斜视的大步进了内院,等赶到书房便见干了坏事的小孩已经哭红了眼,孤零零的站在正中央,而受了伤的余清雪已经被扶着坐起。 同福告知他,秦欢打了人时,他刚准备要出宫,闻言只觉离谱,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府中。 若是不知道的,这么一看,倒是秦欢更像挨了打的可怜儿。 听到动静声,屋中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秦欢在看见沈鹤之的瞬间,红肿的眼亮了,下意识的想要朝他过来,但刚挪了挪脚步,又站住不动了,可怜巴巴的喊了声舅舅。 婢女和余清雪则是起身行礼。 沈鹤之扫了秦欢两眼,见她除了哭外并未有不妥,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余清雪,大步的从她身边擦过,也一道忽略了她伸出想要拉他衣服的手指,到了余清雪的面前。 “余姑娘伤了哪?” 余清雪从太子出现起,目光就似有若无的跟在他身上。见他只是扫了秦欢两眼,并未多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长辈管教小辈,当然都是严苛的,提着的心便也放下了。 “只是撞了腰崴了脚,不是多大的伤,还劳烦殿下跑这一趟,是清雪的不是。” 沈鹤之看她确实不像伤重的样子,才勉强的点了点头,“秦欢,过来。” 秦欢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何动手,甚至想要逃走,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舅舅会站在与她对立的那边。 这种难过和绝望,才是最击溃她的。 她的眼眶蓄满了泪,却不敢让它落下来,手指轻轻的搭拢着手臂,固执的不去看沈鹤之。 “秦欢,过来道歉。”沈鹤之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商量的口吻,连余清雪也听出了他在生气,见秦欢还是一动不动,就想做个和事佬。 “殿下也别太生气,只是小伤罢了,欢儿年纪小正是淘气的时候,好好说两句便是了……”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秦欢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瞪了她一眼,带着哭腔的道:“我不要你替我说话。”顿了顿依旧没看沈鹤之,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低喃着:“我没有错。” 坏舅舅臭舅舅,根本不问她怎么了,为何这么做,就要她道歉,她要离家出走,她不要待在这里了。 念头一起,秦欢便再也待不下去,她不愿意看到余清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让她觉得恶心作呕。 见她如此任性要走,余清雪心中隐隐有些高兴,只要这个碍眼的不在了,她就可以和太子独处了,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 可没想到,秦欢刚要往外冲,沈鹤之也跟着动了,几步到了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将她衣袖往上轻撩,露出了满是红痕的手掌和手臂。 他养大的人,什么性子他自己清楚,秦欢是绝不可能无理由的去打人。 沈鹤之从进屋起就注意到了,秦欢故意避开手上的这些地方。 但他在等她自己说,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她,他希望她能偶尔强硬些,至少勇敢的站出来与人对峙,她只需明白,不管对错如何,都有他在。 可这番下来,硬气是硬气了,却只敢对他硬气,除了窝里横,半点都没学会。 沈鹤之虽然知道她可能手上有伤,却没想到伤的如此重。她的皮肤细嫩,夏日蚊虫咬上一口都会留下痕迹许久不消,被这戒尺打过的地方皆是深浅不一的痕迹。 秦欢隔着泪帘咬着下唇,浑身都在发颤,她想把手拉回来,她既不想给他看到如此丑陋的伤痕,又倔强的不想理他。 可沈鹤之的脸色已彻底的黑了,握着她的手指有略微的轻颤,眼里闪过丝阴鸷,看向还好整以暇端坐着的余清雪,厉声道:“怎么,余姑娘还不打算解释一下?” 直到被他盯得后脊发寒,喘不过气来,余清雪才明白,方才他看秦欢的眼神是严厉是关心。而看着她时却是冰冷无丝毫情绪,就像是在看个死人。 她瞬间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解释:“殿下莫要误会,是欢儿她怎么都学不会,我也是好心,为了她能快些学会规矩不耽误了进宫。严师出高徒,殿下应当明白我的苦心……” 沈鹤之的眼神因她的话变得越发阴冷,看着她倏地讥笑出声,“规矩?严师?余姑娘好大的威风,怕是明日便能给天子授学了。这份好心苦心,余姑娘不如自己尝尝。” 他花了这么多的耐心,将人千宠万宠的养大,平时说句重话她都要红了眼,今日竟被人伤成这样。便是将余清雪的手彻底废了,也不足以平息他心头怒火。 余清雪有些站不稳了,她觉得沈鹤之在说笑,又感觉他那眼神不似吓唬人,身形轻轻一晃,连话都说不全乎了:“殿下莫是在与臣女说笑。” 等她看着拿着戒尺的嬷嬷进屋,才知道沈鹤之从不说笑。看着比她那根还要宽长的戒尺,浑身发软的往地上一跪,“殿下赎罪,臣女只是尽责尽心……” “孤公允的很,你罚她几下,孤便向你讨要几下。打。”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余清雪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她红着眼看着沈鹤之揽着怀里的小姑娘,疼得撕心裂肺,“殿下您这般纵容,秦欢才会如此娇纵蛮横,将来如何能成个名门淑女,臣女是一片好心啊!” 秦欢听着戒尺声响起,有些害怕的往后退,她,她不想这样的,她虽然生气难过,但更不想舅舅因她而被人说道。 她从昨日起脑子里就绷紧的弦,在这瞬间断裂了。藏在心底的秘密压得她喘不过气,与今日所受的委屈一同糅杂,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疼,再也站不住,腿脚发软的倒了下去。 好在沈鹤之一直双手虚空的揽着她,见此直接将人大横抱起,不顾屋内剩下的人,抱着秦欢回了卧房。 而被戒尺打的双手麻木,几乎失去知觉的余清雪,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生起了些许奇怪的念头,这外甥女是否与舅舅太过亲近了些? 沈鹤之抱着秦欢回了卧房,小心的将人放下,看着她发红的脸便觉不妥,用手背搭了搭额头,果真烫的吓人。 “真是没用,被人吓一吓都能吓发热。” “舅舅,疼。” 他嘴里是这般生硬的嫌弃,可听见秦欢说疼,马上动作就放的轻缓了,看着她有些红肿的手臂,心头的怒火还在不停地往上窜。 “除了手上还有没有何处挨了罚?” 秦欢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闻言耳朵根都红透了,余清雪见她手上的痕迹许久不消,为了不被人发现,就换了处多肉的地方罚。这种地方,她怎么说得出口。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赶紧说。” “屁,屁股。”她边说边掀开了被褥。 正在给秦欢上药的沈鹤之,手上动作一僵,偏偏小姑娘还红着眼回头看他,“舅舅,疼。” s:///book/16/16362/897957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第 25 章 ("藏欢"); 沈鹤之将人抱到床上盖好被褥, 同时兰香已经带着荀太医赶到了,他提了个药箱来不及行礼,就被沈鹤之喊上前, 匆匆把了脉。 “殿下不必担心,小主子这是受了惊吓,外加气虚体弱,这两日又未休息好才导致的发热,待下官开两副药,喝了好好调养,过几日便好。” 秦欢方才是烧得有些糊涂了,只觉得脑子很沉又很疼, 躺了会喝了两口茶便舒服多了。反而觉得床上闷热, 刚探出脑袋就听见荀太医那句未休息好。 生怕被沈鹤之发现她昨夜和周燕珊胡闹到天明的事, 赶紧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老老实实的躺着不敢乱动。 好在沈鹤之的注意力都在受惊和气虚体弱上,并未过多的关注后面半句,听到并无大碍脸色才好看了些。 等兰香带着荀太医出去煎药,他便起身去取了柜子上的玉肌膏。 秦欢看着柔柔弱弱的, 却是个好动的性子, 打小就爱跑闹,时常会有磕磕碰碰,房中各种膏药都备着有。 她的皮肤不仅细嫩白皙,而且还是易留疤的体质,刚接她回府时不清楚,随便她在后院玩闹。有回摔了跤,脚踝处被石子划破,婢女也只当是普通的擦伤涂了两日药膏, 结果脱了痂后,留下了浅浅的伤痕,直到如今都未消。 余清雪虽没用什么劲,但打得毫无章法,那红肿的戒尺痕迹怎么都消散不退,可怖的红痕衬着她如玉般的肌肤,愈发渗人。 这也让沈鹤之无比的后悔,原是想让她练练胆子自己立起来,若知道她如此扶不上墙,就不该做这样的决定。 她便是往后都如此不谙世事也无妨,反正有他在,绝不会叫人欺负了她去。 许是要记住这个教训,沈鹤之没让兰香动手,自己亲自为她擦药,只是手指止不住的发凉。 “手伸出来。” 秦欢烧得脸蛋红红,连手也是烫的,药膏冰冰凉涂上去不进不疼还很舒服。 “还疼不疼?” “不疼了。” “为何不躲?” “我不想端午进宫时给舅舅丢人。” 她每年进宫的次数不多,之前年纪小,给惠帝行个礼就会送去皇太后那吃点心。吃了就会有宫女陪她玩,玩困了就睡觉,等睡醒了沈鹤之就来接她回家了。 基本上不会碰上外人,也用不上太多的礼数,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可她今年都是要及笄的人了,再躲着不见人,就该被人猜她是否有何缺陷,或说是沈鹤之没将她教好。她不介意自己被说闲话,但不愿意有人这么说舅舅。 沈鹤之擦药的手指顿了顿,一直黑着的脸终于有了两分颜色,“果真是还未长大,总是异想天开。即便你做的再好,依旧会有人说你不好,天下人之口如何堵得住?” 他是太子,是半君,是众矢之的,即便没有秦欢,他也无时无刻不再承受万人之言,与她一个小姑娘有何干系。 秦欢之前还挺喜欢听到他说她是小孩,还未长大这样的话,总觉得像是被舅舅宠爱着。可昨日后,她突然讨厌起未长大三个字来。 嘟囔着嘴,不声不吭的把脸撇开朝向了里面。 轻轻地嘀咕了句:“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鹤之正在给她涂手臂上的伤口,见她小脾气的样,翘了翘嘴角,难得有了心情逗趣她:“不是小孩是什么?哦,还不如小孩,至少别人家的小孩知道被打了回家告状。” 顿了顿,轻嗤一声:“你呢?” 秦欢气鼓鼓的回头从鼻息间重重的哼了声,又扭头回去,“坏舅舅,不理你了。” 看她有了精神,不像方才可怜巴巴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沈鹤之也放心了些,正好兰香端着汤药进来,他便放下了玉肌膏,伸手去接。 兰香愣了下,平日这样的事,都是她们这些婢女做的,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待沈鹤之抬头不耐得看向她,才明白过来,端着托盘递到了他手边。 秦欢还拿后脑勺对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兰香喊了声该用药了,才慢吞吞的把头挪了回来。 赌气归赌气,药还是要吃的。 没想到一眼就撞上了惊喜。 这好似还是沈鹤之头次喂她,秦欢被意外的惊喜击中,等到汤勺送到了嘴边,她仍觉得不真实。 从小到大每次生病,他都是站在一旁看她有没有乖乖吃,偶尔会替她涂药,但喂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直到沈鹤之不耐地往前递到了她的唇边:“张嘴。” 她才听话的张开了嘴。 如若做梦似的喝完整碗药,期间她的眼睛一直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生怕自己只是做梦,梦醒了他又不见了。 舅舅待她可真好,好到让她连药苦都给忘了,只觉口中皆是甜味。 但转念一想,若是将来他娶妃纳妾,有了其他女子,这份好便要给她人了,光是想想都觉得似吃了黄连般苦涩难耐。 她突然能理解珊珊所说的酸甜了,但即便再酸,为了可能的那一点点甜,她也还是会奋不顾身。 蓦地鼻子酸了酸,话未经脑子就脱口而出道:“舅舅,你会娶余三姑娘吗?” 沈鹤之从兰香手中接过瓷碟,将半颗甜甜的果脯塞进了她的嘴里,看着她的嘴巴鼓起,才皱了皱眉,“哪里听来的这等胡话?” “周小六?上回的事我还没功夫与她细算,又来说些什么胡言乱语,我看她是最近太空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是珊珊说的,我是听别人说的。”一听沈鹤之生气了,秦欢顾不上嘴里还含着颗果脯,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就手忙脚乱的要挣扎着坐起来。 沈鹤之见她这般滑稽又狼狈的样,怕她把果脯整颗给吞下去,只能半起身扶着她肩膀压着她靠坐回去。 “行了,躺好,连慌都不会撒,能骗的了谁?” 秦欢本就因为发热而红红的脸蛋,这会看着更红了,咬了咬唇瓣略带了些撒娇的口吻,“舅舅别管是谁的说的,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细细软软的,听上去似羽毛划过,似娇似嗔,让沈鹤之的动作一僵。 换难道:“不娶。” 他的婚事确实是件大事,自出宫开府后,日日都会有人在他耳边提起。但他一向不沾女色,刚被册封时又忙于接手朝政,同时还要周旋他那几个弟弟,他娶妃与普通的婚配嫁娶不同,牵扯着朝局,这才一直搁置着。 先有失忆时秦氏夫妇琴瑟和鸣的影响,后有外出巡视,所见的贪官污吏淫奢之风,家中妻妾成群之百态,更令他对此嗤之以鼻厌恶至极,故而未娶妃也不纳妾,那些送上门的美人全都叫他拒了。 天下女子与他而言,皆无不同,除了眼前这个令他不省心的小孩。 至于将来到底要娶谁,他并不太在意,只要对他有助力且省事便好。 余清雪之前倒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余家在朝中根基深,家风清明又世代忠于皇帝。 但真正有学识涵养之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有了方才这一遭,他是绝不会对此人再有任何想法,甚至瞧见都觉得厌恶。 秦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因为阿妧吗?可她们说余姑娘不嫁人是在等舅舅。” 看着靠在枕上恹恹的小姑娘,沈鹤之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的弹了下,看她冒着泪花吃痛的捂着脑门才扬了扬唇角。 前几年一直不娶,确实也有部分她的原因,本就不喜应付女子,将秦欢养在身边后,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不愿意再多分神去与别的女子相处。 至于现在若真要娶妃,也得再多个考量的条件,喜欢小孩,能照顾好小孩的。 “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别人的私事不要去问也不要听。” “那舅舅要娶妻吗?” “你这小脑瓜子都在想什么,自然都是要娶妻的。好好躺着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大人的事轮不到你个小孩操心。” “就不能不娶吗?” 秦欢听到说不娶余清雪的时候,还挺窃喜的,结果又等来了后面半句,便有些垂头丧气,声音愈发的轻。她哪小了,过了年她已经十五了,只是还未到及笄那日罢了。 很多人家只要过了十五岁,未行及笄礼也开始相看人家了,她这都是能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一点都不小。 她讨厌被沈鹤之当做小孩和晚辈来对待。 沈鹤之见她喝了药,伤口也都涂过玉肌膏,便打算让她好好休息,起身前顺口问了句:“除了手上还有没有何处挨了罚?” 秦欢想起了那隐隐作痛之处,她本是不想说的,但她气沈鹤之的态度,下意识的就掀开了被褥,指了指受过伤的地方,咬着唇委屈的侧头看他。 “舅舅,还有这,疼。” 沈鹤之原本不过是顺口问上一句,谁能想到还真有,不仅有,还在如此私密之处。 不过是片刻走神,秦欢已经笨拙的掀开了身上的被褥,她被抱回来后也来不及换衣服,还穿着之前那件衣裙。 快到端午了,天气渐热,绣房送来了这一季的新衣,之前秦欢都没拿出来穿,为了能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余清雪的面前,她特意换上了新衣。 这身嫩黄色的衣裳布料是去年江南上贡的,面料轻薄绵软颜色独一无二,这样好的料子一年都难出一匹。一般这等好东西是不会送进宫的,生怕圣上或是贵人喜欢还要,到时拿不出来反而成了罪。 沈鹤之向来是不收这些东西,那次瞧见,觉得适合家里的小孩才留下了,这也是头次看到她穿。 方才心思都在她的伤上,只顾着恼怒,根本没注意她穿了什么,直到这会才发现不同。 小姑娘的皮肤白皙,这衣裳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就似早春刚冒出花苞的姚黄,清丽脱俗俏皮可人。 像是到这会,沈鹤之才恍然如梦醒,他养了八年的小姑娘,早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沈鹤之回过神来,就见秦欢真的在掀自己的伤口,衣裙往上轻掀,露出了从未见过天光的肌肤,以及细白的双腿,被珍珠红的被褥衬着白的几乎透明。 见她还要往上撩开,他再也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撇开眼厉声道:“秦欢,你这像什么样子。” 秦欢也觉得纳闷的很,她不是听舅舅的话,涂药吗? 她无辜地眨着大眼睛,看着略微有些奇怪的沈鹤之道:“舅舅不是说阿妧上药吗?” 小姑娘的言语中透着疑惑和无辜,显然是什么都没想,反倒想多了的人是他,沈鹤之。 沈鹤之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忘掉方才所见之景,待目光恢复清明,才冷着眼回头,没想到她还傻愣愣的坐着没动。 被褥掀开,衣裙掀到了膝盖,光洁细白的小腿还露在外面,书中所有关于女子之美的言语,都在此刻有了实证。 两**眼对小眼,静默片刻后,沈鹤之毫无预兆的俯身用被褥将她彻底的裹住,而后站直,背过身去。 “舅舅?”秦欢依旧是不解的喊着他。 “不知道自己还在发热?屋里没烧火盆,如此坐着,一会又该着寒了。”沈鹤之木着脸冷声道,“我还有公务,先回前院,晚些让兰香为你上药。” 言罢不管秦欢还要说什么,径直朝外走去,甚至不等婢女打起帘子就先一步的掀开出去了。 望着沈鹤之挺拔的背影,秦欢突得伏在枕上笑了起来,她是故意的。 谁让舅舅总是说她是小孩子,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抱着他哭的小姑娘了,她已经长大了。 这是他不能逃避的事实。 况且从沈鹤之方才的反应来看,他分明就是慌了,不过是嘴硬罢了。 秦欢越想越觉得高兴,脸埋在被窝里,又一次的笑出了声。 兰香站在屏风外有些摸不着脑袋,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一会哭一会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小小姐看殿下的眼神太过炙热…… 兰香看着还在偷笑的秦欢,飞快的摇了摇头,一定是她误会了什么。 - 接下去的日子,秦欢都被拘在屋里养病,不许她乱跑,很多事情只能从别人的口中知道。 例如余清雪被赶出太子府后闭门不出,对外声称染了风寒要去乡下养病,没过几日就挑了个无人的清晨,乘着马车离开了京城。 又例如平阳王世子**以后伤着了脑袋,不仅失忆了谁都不认识,神智也**了许多,变得痴痴傻傻好似只有七八岁。 这两件事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唯一与她相关的事是,周家三夫人要为女儿周燕珊择婿,目前相中的有李老将军家的小孙子,还有户部赵尚书家的三公子。 秦欢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周燕珊肯定会跑来同她说的,结果半个月过去都没见她的踪影。 一打听才知道,周燕珊被她母亲拘在家中学规矩,哪都去不了。 秦欢直觉此事有古怪,但见不到人,也没办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期待端午那日,她也会进宫,两人好见上一面。 眨眼间,便到了端午当日。 隔日要带秦欢进宫,沈鹤之特意没歇在宫内。 一大早,她就被嬷嬷喊起来开始梳妆打扮,她还未及笄,要符合小姑娘的娇俏自然,故而只是着装上比平时要更华贵些。她起的太早,全程打着哈欠险些要睡着,直到婢女拿着衣服让她换上,她才清醒些。 “珍珠红太打眼了,重新拿一身蓝色的。” 兰香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昨日就选好了的吗,但主子要改,她也没多想,赶紧重新挑了身浅蓝色的为秦欢换上。 等到出了院门,看到同样一身蓝色锦服的沈鹤之,秦欢偷偷的抿着唇笑了。 她是特意去问了同福,舅舅会穿什么颜色,这才选了与他一样的,即便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但光和他穿同样颜色站在一起,就足够让她欢心窃喜了。 沈鹤之也注意到了她的衣裙,以为只是凑巧没有多想,还是秦欢凑上前去转了个圈,非要缠着问他好不好看,才难得的多看了两眼。 襦裙的样式精巧她穿着娇俏可爱,再加这颜色也衬得她多了两份清雅脱俗。 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姑娘的衣裙略薄,尤其是上衣和小衫是丝制的,透着点点珠光,甚至能隐约看到下面白皙的肌肤。 想到入宫后会有多少人盯着她看,沈鹤之眉头蓦地拧紧,下意识的撇开了眼,“不好看,回去换了。” 秦欢哪知道他的想法,疑惑的摆弄着裙摆,嘟着嘴有些沮丧,明明很好看啊,刚换上的时候满屋的婢女都夸好看,怎么就舅舅不喜欢。 他说不好,她偏偏不,就要穿这件。 秦欢极少有如此任性的时候,沈鹤之眉心微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最近小孩特别不听话。但这会回去换也来不及了,只能冷冷的丢下一句,“随你。” 而后不再看她,径直坐上了马车。 秦欢难过的红着眼嘟着嘴,舅舅真是讨厌**。 她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讨人厌的舅舅,最后也只能生着闷气跟着坐上了马车。 路上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等进了宫,远远看见周家的马车,秦欢的眼睛才亮了。 下了马车远远看见了**,赶紧朝他挥了挥手,她还在生气,也不管沈鹤之在身边,向着**快步过去。 沈鹤之看着方才还臭着脸不说话的小姑娘,突然朝着对面的少年扬起了笑脸,甚至将他抛下直接朝那少年奔去。 他的脸也倏地黑了下来,这就是他家小孩最近不听话,还穿成这样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红包哟~后天开个10000jjb随机的抽奖,订阅100%的宝宝可以参加,记得追更新哦!超大声! 2("藏欢"); s:///book/16/16362/908769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第 26 章 ("藏欢"); 上药的事让沈鹤之意识到秦欢已经长大, 是个将要及笄的大姑娘了,他从那日后,就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距离。 到底两人不是血缘至亲, 当年他本是想只养她两年,待到年岁大了就送去周家,这样将来对她的名声也好。每年都要送她走,但到最后都架不住她红通通的眼,没想到这么一留就留到了十五岁。 如今沈鹤之倒是无比的庆幸,周家上下可有好几个适龄的少年郎,若是真让秦欢过去了,那才真是羊入虎口。尤其是周家还有个上梁不正的周淮在, 保不齐教出个什么样的下梁来。 思及此, 沈鹤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连自己都没发觉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平日他对**的印象是稳重腼腆,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竟是如此巧舌如簧,如今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还想起来,上次便是他带着两个妹妹去的马场, 看来那十几鞭子的教训还不够。 而秦欢还意识不到沈鹤之在生气, 左右的没找到周燕珊,便拉着**到了人少的角落里。 **一见到秦欢,脸就不自然的红了,尤其是秦欢还靠得他这般近。 近到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近到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长翘的睫毛以及殷红的小嘴,只一眼,他就满脸通红的移开了脸,连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阿欢妹妹……你也来了。” 秦欢全神贯注都在担心周燕珊, 生怕被人听见,根本没注意**的异常,压低了声音问道:“周二哥,珊珊怎么没有一起进宫?” 周燕珊虽然也不喜欢进宫,但只要秦欢在的地方,她就会跟着来。这次出发之前,秦欢就往周家送了帖子,但她却没来。 这让秦欢更担心了,该不会是周夫人发现了什么? “叔母说珊珊太好动了,半点都没闺秀的样,想让她在家多磨磨性子。” 周燕珊这个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与其说她好动贪玩,还不如说她是家中的开心果。每回去周家,从老爷子到刚会说话的奶娃娃,口中念叨最喜欢的人都是周燕珊。 若真是要磨性子,怎么可能突然这几日开始磨,其中定是有蹊跷。 “周二哥,你就告诉我,我也是担心珊珊,我保证不管知道了什么,都会守口如瓶不对任何人说。” 秦欢不怎么会撒娇,可真当她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你时,绝不会有人舍得拒绝她。 **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心软,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叔母发现了珊珊做的荷包,还有里面的信笺。” 秦欢倏地瞪大了眼睛,荷包的事她是知道的。周燕珊想给程子衿送个小玩意,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荷包了,花样子还是秦欢给画的,倒也不是特别有象征性的花样,只是翠竹。 若只是荷包,还能糊弄说是给家中长辈做的,可里面还放着信笺。 秦欢都不必问,都能想象到,她写了些什么东西。 “周夫人已经知道程子衿了?” “那倒没有,六妹妹怎么都不肯说,只说是随便瞎写的,叔母自然不信,发了好大的火,甚至头次动手打了六妹妹,还将她房里的婢女都发卖了。” 这说事若是传出去,那便是私相授受,周燕珊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光是这么听着,秦欢都止不住的浑身发颤,难怪她这么多日没出门,难怪突然传出要为她择婿的消息,这可如何是好。 秦欢到底还是年少,遇上这样的事,瞬间就慌了。 “那,周夫人就打算一直这么关着珊珊吗?” “叔母这次是下了狠心,定要为六妹妹相看个人家,怕是相不中,这家门也别想出了。” 秦欢还想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冷冷的声音,“秦欢,走了。” 沈鹤之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越贴越近,肉眼可见他额角的青筋冒起,终于在**想要伸手搭在秦欢肩上的时候大步走了过来。 冷漠的打断了这两人的密谈,二话不说的带着秦欢往宫内去。 临走前还警告的看了眼自己那不知分寸的侄儿,直看得他后背发寒,等他们两走出很远,才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 进了宫门,等到周身的人渐渐变少,沈鹤之才状若无意的道:“方才**与你在说什么?” 秦欢还在想该如何能帮好友周燕珊逃脱困境,突然听到沈鹤之的声音,有些迷茫的抬头,对上他的脸第一反应是要向他求助。 这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当初沈鹤之第一日接她回府时,便说了,有什么事都能找舅舅。 自那之后,手烫了找舅舅,打雷了找舅舅,就连养的兔子跑了也要红着眼找舅舅,好似这天下事,舅舅都能解决。 但这次的事却不行,沈鹤之不仅是她舅舅,也是珊珊的叔父,她能理解珊珊的心情,不代表沈鹤之也行。可能他不仅不能理解,还会当那个出面拆散鸳鸯的人。 故而立即将要说的话吞回了腹中,飞快地摇了摇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周二哥在与我说明日去看龙舟。” 沈鹤之眉头拧得更紧了,秦欢根本就不会撒谎,她只差把秘密和不能说写在脸上了。 很好,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的小孩,竟然有秘密了,还是和一个少年有秘密,沈鹤之突地有些烦躁起来,他把这些情绪归结与小孩不听话引起的。 问过一遍她不愿意说,沈鹤之也懒得继续问,冷淡的嗯了声,“你若想去看,到时我抽时间陪你去。” 秦欢立即摇头,虽然计划她还没想好,但舅舅要是去了,就什么都被他知道了。即便她也很想和舅舅一块去看龙舟,可为了珊珊她不得不忍痛拒绝。 “舅舅公务繁忙,定是抽不开身的,我和周二哥他们约好了,舅舅不必担心。” 沈鹤之横眉一竖,脸上的神色更冷了三分,一口一个周二哥叫的可真是亲热,有了周二哥竟然连他都敢拒绝了。 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他走到哪都想跟着的小女孩了。看来他很有必要了解一番,秦欢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随你。” 这是秦欢今日第二次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的心尖一颤,不用看都知道沈鹤之此刻心情极度不佳。 但她也没办法,在心里默默祈祷舅舅不要生气,等熬过这次的事她再来坦白错误,现在只能瞒着他了。 他们进宫的早,还未到开席的时辰,秦欢跟着沈鹤之先去了养心殿。 惠帝年轻时征战沙场落下了不少的病根,年岁愈长病症暴露愈发,这几年临幸后宫的少。疑心病却极重,大多都是歇在养心殿,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处理国事与追求长生不老上。 他尤为的宠信道士,光是道场就修建了十几座,甚至连御花园后的钦安殿也用以奉道。 秦欢进殿时,他正在跟着国师练功,听到大太监通禀说太子来了,才吐息纳气睁开了眼,“今日倒是来的晚了,不然还能跟着魏道长一并练功。” 沈鹤之不喜这等丹药术数,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道长所教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儿臣就不跟着添乱了。” 他虽然是拒绝了,但话里话外既夸了道术又捧了惠帝,果然就见穿着道袍的惠帝笑了起来,“鹤之家的小欢儿也来了,走近些让朕瞧瞧。” 不得不说,这几日在家学的规矩还是很有效果的,秦欢本就纤细娇美,便是最简单的福礼也令人赏心悦目。 “比上回进宫要长高了,也更漂亮懂事了,朕记得今年十五了?” 秦欢只要听到有人说和她和沈鹤之,就有种两人靠得很近的感觉,心里止不住的甜蜜,好似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皇帝爷爷,欢儿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 惠帝当初就很看重秦逢仪的才华,可惜他自请辞官归乡,见了秦欢也觉得喜欢,一连赏了秦欢好些东西。 如今几个皇子都还未娶妃,惠帝也尚未感受到有儿孙绕膝之喜,对这声皇帝爷爷尤为的满足,笑声也愈发响:“是大姑娘了,再过些日子都能许人家了,小欢儿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到时定要与朕说,朕替你做主赐婚。” “欢儿先谢过皇帝爷爷。” 秦欢心跳得很快,下意识侧头看了沈鹤之一眼,心仪之人,她已经有了,只是,不敢说。 她看得小心翼翼,却还是被沈鹤之给发现了,但这一眼落到他的眼里,就成了确实是有喜欢的人。 再与方才她和**如此亲密的相处联系起来,脸蓦得黑了,难得没顺着惠帝往下说,生硬地道:“父皇,秦欢还小,这事不急。” “父皇与皇兄在说什么?好生热闹。” 话音落下,殿外二皇子沈元徽和三皇子沈元琰前后走了进来。 沈元徽上次秦欢在马场见过,对这人有印象,她不喜欢这种看着在笑,心里却藏了很多坏主意的人。 但他们两却一眼就看到了殿里多出的女子,尤其是沈元徽,总觉得秦欢眼熟,不免多看了两眼。 “你们两怎么今儿怎么一块来了。” “儿臣在殿外遇上了二皇兄,这才一并来给父皇问安。” 往常秦欢进宫都是直接去皇太后宫中,不会碰上什么外人,被沈鹤之藏的很好,就连他们两兄弟也只是知道太子养了个小姑娘,至于长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一见,不必多问,便知道这就是秦欢。 沈元徽母妃家中有一表妹貌美如花,都道她乃京中第一美人,先前他也如此觉得,可今日见到秦欢,才知何为出水芙蓉,何为倾国之姿。 一时不察竟是看得痴了。 还是沈鹤之冷着脸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等瞧不见了,他才回过神来,喊了声父皇皇兄。 虽然之后他都没提起秦欢,但那眼神却一直往那个方向瞥。 这让沈鹤之有些许恼怒,今早就该押着她去换了这身乱七八糟的衣裳。 在他又一次恨不得剜了沈元徽那双狗眼的同时,略微能理解那些家中有女初长成之人的心情,这带来的不仅是喜悦,还有随之而来的无尽烦恼。 小姑娘就该在家写字画画,不该到处乱跑。 秦欢倒是没意识到这些,只是觉得今日的舅舅好似心情不大好,她满脑子都是周燕珊的事,一时竟分不出心思来想这其中的缘由。 - 待到开宴,众人才簇拥着换了龙袍的惠帝往殿前去。秦欢本是该与其他女眷同席,但周燕珊没来,那边也没相识的人,她又胆小怕生,便被沈鹤之留下,与皇子郡主们同宴。 她从刚开始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一直乖乖地挨着沈鹤之,认真的听他们寒暄,舅舅举杯她也举杯,舅舅夹什么菜她也跟着夹什么菜,就像是他身后的小尾巴。 惹得对面永嘉郡主笑弯了眼:“皇兄,你是哪儿找来如此乖的小姑娘,纯的跟小兔儿似的,我家那小大王若有她一半听话,我做梦都能笑醒。” 永嘉郡主是襄阳王的大女儿,家中还有个幼妹,一家人都对小女儿很是宠爱,是个能将王府闹翻天的小祖宗,幸亏今日不在,若是她在,这席面早就被她搅和的天翻地覆。 见到秦欢如此乖巧,止不住的羡慕。 沈鹤之看了眼正在认真吃虾的小姑娘,闻言勾了勾唇,在外人面前倒是装得有模有样,实际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小家伙。 他的眼里闪过些许笑意,淡声道:“是挺听话的。” 秦欢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疑惑的抬头,还很可爱的歪了脑袋看向沈鹤之,好似在问,怎么了? 沈鹤之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将刚夹来的脆笋放进她碗中,“没事,吃。” 秦欢也不是真的胆小,只是心里揣了事。明日便是周燕珊说好的端午赛龙舟之期,也不知道她与程子衿是否约好,程子衿又是否知晓她被困家中的事,她到底该如何才能帮她们。 突然碗里多了东西,也就乖乖的塞进了嘴里,等下了肚才发现是沈鹤之给她夹的。 顿时高兴地抿着唇偷笑,以后一直吃着这笋,一副要把它吃光的架势。 正当秦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之时,就听宴席之上,惠帝起身举杯同贺:“明日便是端午,朕欲与万民同庆,共度佳节。” 秦欢的眼睛蓦地亮了,这个意思是陛下明日也要去观赏龙舟,那京中的世家大族势必都要去,周夫人也没理由拘着周燕珊了。 她在桌下没人看到的地方,轻轻地扯了扯沈鹤之的衣袖,眼巴巴的道:“舅舅,阿妧可以去吗?” “就如此想去?” 秦欢忙不迭的点头。 沈鹤之到了嘴边的不许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收了回去。 幽幽地道:“好,不过,明日我也去。” 堵不如疏,与其一味的不让她与**见面,还不如跟着去看看,那竖子到底有些什么花招,将他家小姑娘骗的团团转。 秦欢下意识的张嘴,啊了一声,舅舅也去,那计划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黑脸的舅舅:在线等急求#女鹅叛逆期要恋爱怎么办?# 女鹅太多人窥觊了,想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怎么办?# 还是明天0点更新,能写多少就写多少,我尽量qaq留言红包哟~后天开个10000jjb随机的抽奖,订阅100%的宝宝可以参加,记得追更新哦!超大声! 我和榜二的爱情磕了吗?! 今天轮到我给她推文啦,《权臣的早死原配》by木妖娆 文案:【古代小怨妇黑化成了小绿茶】 温盈自小在继母底下谨小慎微讨生活,以至于性子软弱。 十六岁得了门好亲事,嫁与侯府庶子沈寒霁。 沈寒霁虽是庶子,但风光霁月,德才兼备。 人人都道温盈捡了大便宜,可事实却是夫妻感情淡薄,嫡母为难,丈夫生母嫌弃,在侯府过得如履薄冰。 温盈偶然之下得知自己竟是话本中的配角。 在话本中,沈寒霁是权臣。更是女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而她则是沈寒霁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之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早死前妻。 她的丈夫以后是权臣,只要她不死就能成为诰命夫人,更能抬头挺胸的过日子了,她说什么都不能早死。 ———— 沈寒霁虽待人有礼,但事实是冷漠疏离,就是同榻的妻子也不例外。 但最近他发现那向来怯弱的妻子似乎变了,变得会撒娇,更会嘘寒问暖了。 更会时不时的问:“我要是**,你会续娶吗?” 还会问:“你对续娶的妻子会比对我还好吗?” 刚哄了儿子入睡的沈寒霁:…… ——不娶,不会,你也不会死。 * ps:只有女配是重生。 2("藏欢"); s:///book/16/16362/908769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第 27 章 ("藏欢"); 很快就到了第二日。 为了能让周燕珊顺利的出府, 秦欢特意起了个大早,说是要提前去周家,和她们一道出发, 周夫人也就不好拒绝了。 而且这样还能避开舅舅,简直是两全其美。 原以为计划处处都很完美,但等她坐上马车,看到对面闭目养神的沈鹤之,才有些慌张起来。 “舅舅?”舅舅怎么会在这。 府上之事又有什么是能瞒得住他的呢,不在乎他想不想管。 沈鹤之没有睁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靠坐着,像是没听见她来了一般。 难道舅舅是睡着了? 秦欢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轻轻地放下了帘子, 想要当做没来过悄悄地后退回去。可她刚要扶着下马车, 就听见车内人淡声道:“驾车。” 秦欢被吓得险些脚下一滑, 摇晃着堪堪抓住门框。 车夫看看车内的太子,再看眼一只脚快落地的小主子,等秦欢摇摇晃晃的站稳,狼狈的钻回马车内, 才敢挥动缰绳。 他们虽是奴才了可心里门清着呢, 殿下这会嘴硬,到时候小主子真的受了伤,定是要心疼,挨罚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 等秦欢老实的缩着脖子坐好,才发现对面的沈鹤之从始至终都没睁眼,这是真的生气了。 她才咬着唇缩着脖子,不敢再有小动作。 沈鹤之为了河堤之事忙到天微亮才合眼,这会确实在闭目养神, 但也是真的想晾着她。 他这几日确是有怒意,他将她养大,教她学问识字,教她规矩礼数,是要让她自尊自爱。不过一个男子,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思,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无时无刻都要去见他? 在她想通之前,他是绝不会与她多说半句话的。 刚这般想着,就感觉到袖子被人轻轻地扯着晃了晃,耳边响起了软糯的声音在喊他舅舅。 “舅舅,我错了。” 认错认得快有何用?根本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沈鹤之冷着脸,将被揉皱了的衣袖从她手中扯出。 往日的惯用招数不管用了,秦欢委屈低落地坐了回去,同时又觉得心虚,到底是在瞒着沈鹤之做坏事,即便在她看来这是件对的事。 她是为了周燕珊也为了自己。 事到如今,不管如何都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下走,只希望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舅舅能消消气。 - 来者是客,有客人到访,周夫人自然不可能还把人给关着。 时隔一个多月,秦欢总算是见到了周燕珊。 她不仅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更多的是憔悴,看着整个人恹恹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若不是周围全是长辈盯着,秦欢定要好好问问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可这会她只能拉着她的手,对了个眼神,什么都不能说。 周夫人原是不肯松口让周燕珊出门,还是秦欢软磨硬泡,外加有沈鹤之周淮同行,她才勉强的点了头,给周燕珊又多加了几个婢女,叮嘱了好几句不许乱跑,按时回家,才算是坐上了马车。 可即便是坐在了一起,沈鹤之还坐在对面,两人依旧是没办法说私密的话,秦欢只能偷偷的从袖子底下牵她的手,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掌间。 这是程子衿给她的信笺,写了约见的地点。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后背冷汗直冒,生怕对面的人会突然睁眼,好在两人的小动作传递完成前,沈鹤之都没动。 等纸条成功送出去,秦欢才缓慢的吐了气,松开了紧握的手掌。许是心里紧张,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马车就到了江畔。 刚一停下,沈鹤之便倏地睁眼,盯着她们看了两眼,直看得秦欢手心发汗不敢喘气,才不发一言的率先下马。 等确认他走远,周燕珊才松了口气,“阿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二叔发现了。” “嘘,你怎么比我还胆小,不要自己吓自己,快走。” 外头还有婢女们守着,秦欢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冲她摇头,等她闭嘴,重新整理了一番衣裙后,牵着手下了马车。 今年的赛龙舟因惠帝的驾临显得格外隆重热闹,还未到晌午,江畔已围满了人,只空出视野最好的那片观台供圣上贵人观赏。 沈鹤之和周家自然挨得近,周淮早已在台上等着他们,远远看到他们来了就小跑着下来,“昨儿听他们说起,我还当是假话,你竟真的来了。” 这话是对着沈鹤之说的,引来秦欢好奇的目光,舅舅会来很奇怪吗?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周淮笑眯眯地贴着她道:“你舅舅自小就不喜欢这等玩意,求都求不来,这次定是托了阿欢的福……” 他还在不停地满口胡说,脑袋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人也被扯着衣领拽了过去,“沈鹤之!大庭广众之下给我留点面子。” “注意言行,你那套勾栏里的东西别到处乱使。” “你才是胡说八道,小爷多少年没去过那种地方了,你分明就是吃味我和你家小孩靠的近,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周淮虽然被沈鹤之拖出好远,但声音还是隐隐约约的传过来,秦欢从方才起心就跳得很快,脸颊绯红一片,手指不安的搅动着。 心中既期待又甜蜜,可又怕这是她的错觉,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舅舅难道真的是吃醋了吗? 只可惜这会不是细想的时候,她只能揣着这份甜蜜的悸动,跟着上了观台。 越是临近午时来的人就越多,江畔各家的龙舟都已经准备好了,两岸皆是助威者,看着格外的气派盛大。绕是秦欢也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直到不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迎,待惠帝点个头,铜锣声敲响,赛龙舟才算正式开始。 周身发出了震耳的呐喊声,秦欢立即给周燕珊使了个眼色。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过了没多久,就见她面色惨白地捂着肚子,好似要晕厥一般,吓得身旁的婢女赶紧上前去扶。 “舅舅,珊珊瞧着身子不适,我陪她回马车上休息会。” 沈鹤之瞥了眼,见她确实脸色难看,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但却留下了秦欢,“你不是心心念念了很久?小六有婢女跟着,你什么都不会去了也是添乱,坐着继续看。” 秦欢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犹豫了片刻,最后只好点头留下,看着被婢女们扶着离开的周燕珊,心里一片慌乱。 昨日她私下又与周家二哥见过,程子衿先前收下了珊珊给他的信笺,想必是会来赴约的,他们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他们单独见面的机会,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看程子衿是何态度。 过了端午天气愈热,正午的江畔人一多,人声鼎沸震耳欲聋,仿若置身火炬一般的烧着。 秦欢一边要担心周燕珊到底有没有顺利见到程子衿,一边又要装作很认真的在看龙舟,没多久她的脸色也变难看起来。 沈鹤之素来不喜这等玩意,今日会来已是破例,瞧着目不斜视的盯着江面,实际在想昨夜河堤之事。沈元徽最近手底下人窝里斗急得焦头烂额,却也没到他预见的结果,看来还得加大力度。 正想着目光一瞥,就看到了身边正襟危坐的秦欢,方才他是看到周文彬也要起身,故意开口将她留下,见她心不在焉还以为是没能与意中人见面,再仔细看才发现她脸色不对。 “回马车。” 秦欢闷得确实晕乎乎的,但一听见沈鹤之的声音便又清醒了。珊珊还未回来,现在过去肯定就要发现珊珊不在马车上,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了。 “舅舅,我没事,喝口茶歇会便好了……” 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话,没想到落在沈鹤之的耳中,却顿时将他的怒意点燃。 他蓦地站起,高大的身影带来说不出的压力,让她接下去的话全都僵在了嘴边。 沈鹤之想问她闹够了没有,自己不舒服都不知道,可话还未出口,周文彬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冲着秦欢使了个眼神,秦欢立即就明白了,珊珊出事了。 事情紧急,周文彬也没想太多,伸手拉着秦欢要走,不想却被横空而出的手臂给拦下,不容置疑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腕,手上略微用力,就将秦欢拉到了自己怀中。 黑着脸沉声道:“去哪?” 沈鹤之不说话时本身就很能唬人,更何况是他黑着脸,周文彬被他瞧的双腿一软,什么都不敢瞒着了。 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慌乱无措地道;“六妹妹,不见了。” 闻言,本是在旁看好戏的周淮,突得站不住了,瞪圆了眼一把将人提起,“你说什么?小六不是去马车上歇着了,怎么会不见?” 虽然周夫人瞒着没说,但周燕珊的事情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小姑娘长大了,少女怀春,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出门前三堂嫂千叮万嘱,让他看好侄女,这人丢了,他如何回去交差。 沈鹤之盯着怀里急得脸色唇色都惨白的小姑娘,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之前她们两在马车上,那些古怪的举动是为了这个,他却误会是秦欢有所图。 “到底怎么回事,老实说清楚。” 周文彬一五一十的将他们的计划坦白。周燕珊想要见程子衿一面,便由他出面去找程子衿,秦欢给周燕珊塞纸条,约定了今日午后在江畔的半坡后见面。 一切也确实按照计划进行,程子衿收了信笺答应赴约,可明明说好了只是见面,没想到人却丢了。 “愚蠢,你只知那程子衿学识过人,可有了解过他的为人?你就敢让你妹妹孤身赴约,若她遭遇不测,你也配为人兄。” 周淮只是担忧,沈鹤之却想到了最差的可能,毫不留情,字字戳着他的脊梁骨。 沈鹤之也见过程子衿,但未曾彻底了解过的人绝不敢断下结论。尤其身为男子更该有担当,若是真喜欢周燕珊就该上门求娶,而非答应私下约见。 如此一来坏了周燕珊的名声,岂不是非嫁他不可了? 沈鹤之所言犹如当头棒喝,直把周文彬说的脸色发白,身体发软的瘫坐了下去。 若是周燕珊起了糊涂的想法,真要和程子衿私奔倒,人没事倒还不算最差。怕只怕,知人知面不知,若程子衿心怀歹念,那才真是万劫不复。 “不会的,我相信珊珊。” 秦欢浑身都在发颤,台上闷热她有些着了暑气,先是被人丢了一吓,再被沈鹤之一凶,顿时唇色煞白,额头满是细汗。 但她依旧是一字一句在认真地道,她相信珊珊的眼光,若程子衿真是那样的人,她绝不会情根深种。 更何况那日秦欢看见了,在马场上,程子衿不过是听见了周燕珊的声音,就能隔着人海一眼看到她,也只看到了她。 秦欢怕周燕珊太冲动不敢告诉她,但她的心里始终是相信,那个眼神绝对是含情的。 “你才多大?你又怎知不会?这些年我真是将你给宠的无法无天了。” 沈鹤之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她说话,就连周淮都忍不住皱眉,想要拦着他,可秦欢却丝毫不曾露怯。 反而仰着头毫不退缩道:“你不要总把我当个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她就是知道,知道珊珊的心情,知道珊珊的无可奈何,更知道珊珊的情不自禁。 因为她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一样的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一个人。 这种心情,他又怎么会懂。 秦欢眼里蓄满了泪,她早已跌跌撞撞的从沈鹤之怀里站起,最后看了他一眼,神情绝望又带着酸楚,像是冬日枝头正欲凋零的花。 而后不管不顾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她会找到周燕珊,证明给他看,她没错。 沈鹤之的心蓦地收紧,似有无数根细针一点点的刺痛着,他好似读懂了她眼中的神伤,又不敢去细想。 他杀伐果敢二十余载,从不曾犹豫质疑过,直到今日,他停滞不前。 怕那个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直到周淮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凶作何,要管人回家再管,赶紧先去找小六。” 沈鹤之这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大步追了上去。 - 到了后面,秦欢的意识慢慢的模糊了起来,等到再睁眼时,她已经躺在熟悉的床上。 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在找珊珊吗? 秦欢伸手想要去摸额头,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布巾,她想起来了,她着了暑气一直坚持着找人,终于在找到周燕珊的时候倒了下去。 谁送她回来的? 秦欢撑着手掌想要坐起,可刚侧头去看,便发现沈鹤之就靠坐在床边,屋内点着烛火,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感觉到他的倦意。 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日不该顶撞他的。 秦欢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打量着沈鹤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睡着的舅舅去了锋利,温和多了,但不论他什么样,她都喜欢。 直到看见他垂落在被角旁的手掌,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了,脑袋轻轻地往前倾,发烫的嘴唇一点点的去够。 蝶翼轻扇,她的唇瓣落在他发凉的指尖,虔诚又贪婪,还想要更多。 可惜很快沈鹤之的手指就动了,眼皮颤了颤倏地睁开了眼,正好看见伏在被褥上的秦欢。 他从上而下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虽然指尖有些温热让他觉得奇怪,但以为是秦欢醒来想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没有多想,上前扶着她坐起。 秦欢在他睁眼那一刻,呼吸都要骤停了,还好沈鹤之什么都没发现,她听着如鼓擂的心跳声,冷静地道:“舅舅,我怎么回来了?珊珊呢,我想见珊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头已经不晕了,想起方才胆大妄为的事,这会口渴的很,强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事,把话题岔到了周燕珊身上。 许是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沈鹤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招来兰香从桌上倒了茶水,递到了她手边。 “她没事,周淮已经带她回周家了。别急,慢点喝。” 秦欢连着喝了两杯才感觉好些,“那程子衿呢,周夫人会不会又要打珊珊。”秦欢捧着茶碗,眼里满是焦色,被沈鹤之瞪了眼,才乖乖坐着没动。 “我交代过了,可以骂不能打。明日我让她来陪你,到时你自己问她。索性这次人没事,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鹤之本想借机教训她两句,但想起今日之事,是既生气又好笑,“最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与我顶嘴,谁教你的?” 秦欢听到周燕珊没事,马上就放心了许多,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舅舅不说,也只能忍到明日亲自问她了。 她还在小口的抿着茶润口,闻言摇了摇头。 哪有别人教,还不都是舅舅教的。 沈鹤之却还在猜,“周文彬?” 秦欢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疑惑地道:“这和周二哥有什么关系?” “你这几日不是满口都是他,今日还为此与我争论。” 秦欢发觉他是误会了,难怪这几日每次她提到周二哥,舅舅看着都不高兴,还特意要跟着去看龙舟,不免内心有些窃喜。 难道舅舅的心里也是在乎她的,而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她赶忙解释:“我找周二哥只是想说珊珊的事,私下并没有什么往来。” 秦欢说完一直在观察沈鹤之的神情,见他确实是展眉开怀了些,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面色也不如方才那么煞白了。 “没有最好,你年岁尚小,有些事不是你该懂的,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你个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可听完他的话,秦欢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切都是她想太多,舅舅怎么可能会明白,在他眼里周燕珊便是不守规矩便是大错特错,她也不许犯。 “那我若是也有心仪之人了呢?” “荒唐。” 沈鹤之冷斥出声,眉头重新拧紧,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眼,那句再要出口的是谁,蓦地卡在了喉间。 他分明看见,小姑娘澄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样子。 不必看也知,他此刻该是横眉冷眼的模样,可她的眼睛却带着光,她看他的眼神炙热直白。 沈鹤之逃避不敢去揭开的问题,好似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秦欢偷藏的秘密呼之欲出。 她喜欢的人是他。 这才是比秦欢有了心仪的人,还要荒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呀 傻舅舅,欢欢喜欢的是你呀! 撒花,舅舅终于知道了。而且今天还亲上了,这离亲亲还远吗! (码字不易,宝宝们支持正版呀) 感谢在2021-05-14 18:57:33~2021-05-15 17: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咕咕精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咕咕精 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绿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藏欢"); s:///book/16/16362/908770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第 28 章 ("藏欢"); 如此荒诞离谱之事, 沈鹤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怀疑,而是无措。 他早该发现的,从秦欢问他为何不娶余清雪起, 所有的奇怪的试探,以及方才被他误以为是错觉的温热触碰,在知道这个答案后,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的小心思早就藏在了每时每刻的小细节里,只是他从未往那个方面去想。 如今知道了,自然是不可能由着她的,她还小,尚未及笄。或许只是他常年的相伴让她误以为这是喜欢, 等她再长大些就该明白, 这只是依赖, 与男女的感情无关。 秦欢还未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何不妥, 只是看着他,在等他的答案,她有心仪之人有何不可? 直看得他说不出话来,终是狼狈的站起身, 丢下一句早些歇息, 就大步的离开了小院。 留下秦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舅舅到底是准许还是不准许? 同时,前院卧房内,沈鹤之也是难以入眠,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可这会也没半分睡意。一闭上眼就会出现秦欢的那双眼,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湿漉漉的杏眼正在全心全意的看着你。 这八年时间恍如白驹过隙, 在他脑海里翻涌,他还记得刚救下秦欢的样子,她是那么的小,只到他的腰。是个即便再害怕,也会扑出来想要救他的小哭包。 时间一点点推移,她从个爱抱着他哭的小不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沈鹤之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了,直到现在才知道,如珠如宝的养了八年,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正是因为记得,才愈发觉得不好处理。外人可以直接赶走,相识之人他会权衡利弊,唯有自己养大的小姑娘打不得骂不得。 他还记得今日她是如何理直气壮的与他顶嘴,若她也学周燕珊的要做傻事又该如何?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沈鹤之只觉得处理国家大事都未曾如此难,捏了捏眉,翻身坐起,点亮床畔的烛台,坐回了书房,今夜注定是无法入眠。 隔日一大早,周淮推门进来时,书房地上已铺满了他练字后留下的纸张。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我还在做梦呢,你就让人把我喊醒,到底是什么事?”周淮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最近的椅子毫无形象的坐下,刚坐下又困得直闭眼。 “你如何看待周燕珊的事。” “不是,沈鹤之,你有病啊?你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过当长辈的瘾呢?” 沈鹤之眼里翻滚着墨潮,一言不发的盯着周淮,直把他看得缴械投降,“好好好,你是祖宗,我说我说。还能怎么看,小姑娘到了怀春的年纪,有了喜欢之人,多小的一件事,他们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早日把喜事给办了,多好啊。生生给我那堂嫂给弄复杂了。” “若不是两情相悦呢。” “单相思啊?直接打晕拜堂,照我说,绝不可能有人这么不长眼,瞧不上咱们小阿欢。” 不长眼的沈鹤之眉心直跳,手里的笔杆捏紧,忍住了想将人赶出去的冲动,“我何时说秦欢了。” 这话总算是让周淮精神了些,“你真当我傻?除了秦欢,还有谁值得你如此劳师动众的……”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只是没打完,就亮了眼,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向你招了?” 沈鹤之手中的笔发出刺耳的声响,下一瞬拦腰断裂,“你早就知道?” “她那点心思恨不得写在脸上,你一出现眼里就再看不到别人,也就你这石头人感觉不到。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是要灭口,别别别,就我看出来了,别人不知道。” 周淮千万个保证,绝对不会把这事说出去,沈鹤之脸色才好看些。秦欢还小什么都不懂,等她明白了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你们这朝夕相对的,又不能逃,总得解决的。” 沈鹤之蓦地站起,盯着他道,“再说一遍。” “说什么?朝夕相对?” “后面。” “你总不能逃……” 沈鹤之眼底的焦色顿消,仿若滔天大浪一瞬之间平息,“怎么不能。” - 秦欢昨夜睡得很不好,快要入夏,多了许多烦人的蚊虫声,想着舅舅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安。是她的话太露骨,吓着舅舅了吗? 直到临近天明,兰香点了安神香,她才沉沉地睡去。 待再睡醒时已近晌午,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来过,但她那会眼皮很沉根本睁不开。 兰香伺候着她起身梳洗更衣,她整个人也是懒懒的提不起劲来,虽然知道这个时辰沈鹤之肯定不在府上了,但还是下意识的去问:“舅舅进宫了吗?” 没想到兰香手上一顿,轻声道:“殿下出京了。” 秦欢顿时就清醒了,“出京?怎么如此突然,舅舅也没和我说起。”沈鹤之离京办差其实很常见,但从未如此匆忙过,难道连和她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殿下方才来过,小小姐还在睡呢,殿下让奴婢不要吵着您。” “那舅舅有没有说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只听福公公说是什么河堤的事。” 秦欢失落的嘟着嘴,很是懊恼,早知道就不睡了,竟然错过了见最后一面。 但河堤她知道,这两年每到梅雨季连日大雨便会有水患,知道是正事秦欢也不好再任性,只是气得她连最喜欢的午膳也吃着不香了。 直到听说周燕珊来了,才重新提起了两分的劲儿。 “秦小欢,这挨骂挨罚的又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无精打采的。” “许是昨夜没睡好,昨日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见面了吗?怎么闹得动静如此大。” 说到这个,周燕珊的脸就有些红了,“是见了,我大约是这些日子被关糊涂了,当时也没想这么多,胆子格外的大,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 周燕珊后来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悔,她脑子发热,见面就把荷包塞给了他,还胡言乱语的把自己如何喜欢他的心思说的一干二净。不仅如此,还说了母亲为她择婿的事,还说她是绝对不会嫁的,最后一个惊雷,想与他私奔。 绕是秦欢听着都觉得脸红心跳,她知道周燕胆子大,但没想到胆子这么大,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程子衿怎么说的?” “他好像也被我吓到了,听完就说要送我回去,我哪里肯走啊,稀里糊涂的哭了。” 周燕珊不好意思说,她挨了母亲的打都没哭,那会委屈极了,哭得一塌糊涂,总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喜欢都白费了。可没想到把程子衿也哭懵了。 “他说他家中没有妹妹,从未干过这种事,你是没看到,他手忙脚乱给我擦脸的样子,笨死了。” 周燕珊虽然嘴里说是嫌弃,可实际言语中却满是甜蜜,听的秦欢止不住艳羡又好奇,“那他还要送你回去?” 这回她的眼睛都红了,微垂着眼眸,支支吾吾的说起了那日的事。 程子衿当时确实说送她回马车去,其余什么都没讲,是她心不在焉走了神才崴了脚,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走。 是程子衿蹲下为她揉了脚踝,见她还在委屈的哭,才没忍住的轻声安抚她,“周夫人是为你好,她选的各个都赛过我,你该听话才是。” “可我只喜欢你啊。”她已经豁出去了,没脸没皮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当时她是抱着一拍两散的下场去的,谁想到程子衿竟然笑了。 像上次那样又在她面前蹲下了身,“上来,我送你回马车。” “我不回去。” “不回去,我怎么提亲。” 周燕珊回想起这段,眼眶都有些发红,既喜悦又酸涩:“他和我说,今年他就去参加科考,等高中了就来我家提亲,让我等等他。阿欢,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母亲怎么说?” “我一回家就被关回了屋里,是后来下人偷偷与我说的,子衿哥哥见了我爹娘便先跪了半个时辰,将错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说想娶我,若是不能高中就会离开京城,绝不会坏了我的半点名声,后来是太子二叔开了口,我爹娘才点了头。” 这回连带着秦欢的眼睛也有湿了,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周燕珊之前所有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你怎么也哭了。” “我为你高兴。”同时也为自己酸楚,周燕珊之所以能等到她的明月,是与程子衿两情相悦,那她呢,她还有机会拥有属于她的月明吗? “我还记得刚告诉你子衿哥哥时,你问我是不是疯了,如今证明我是对的,不试试谁又能知道结果会如何呢。” 是了,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成与不成。 “珊珊,多谢你,我懂了。”秦欢俯身向前,抱了抱周燕珊,起身就跑回了书房,她要将剩下的画完成,待舅舅回来之时亲手送给他。 留下周燕珊一脸迷茫,她说了什么吗?怎么就懂了? - 沈鹤之不在府上,周燕珊又烦家里娘亲念叨,便干脆在太子府住下陪着秦欢。 夏去冬来,昨日似乎还穿着单薄的夏衫,没过几日便寒风萧瑟,换上了厚厚的袄子。 天方蒙蒙亮,屋内还点着熏香,周燕珊尚在暖和的被窝里熟睡,秦欢就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书房画画。 沈鹤之这半年多都未回京,一副势要将水患根治才肯归的决心,秦欢起初确实很不适应,后来渐渐养成了他的习惯。 每日早起先去画半个时辰的画,等周燕珊醒了,正好先生也来了,心也跟着静了。 比起练字,她更喜欢的还是画画,之前那张沈鹤之的小像早就画完了,她小心翼翼收好,又重新开始画别的,想要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她刚收了笔,周燕珊就拿着手里的信笺跺着脚小跑着进来。 “你画完了?这幅赏雪图我最喜欢了,既然画好了,不如送给我。” 秦欢以四时为题,花了半年时间画了四幅画,此时正好应景的画到了最后一副的冬雪。 画中的漫天飞雪下有一小石亭,亭中有两个背影挨着在煮茶赏雪,周燕珊馋了好久,见今日画成,又来缠着秦欢。 “上回不是给你画过小像了,这个不行。” “真是小气,小像和这个又不同,多赠我两幅怎么了。” 当然不行,这上面画的是她和舅舅啊,又怎么能送给别人。 “这个真的不行,下次给你画。你拿着什么?是舅舅寄来的吗?可有说何时回京,快给我。” 周燕珊举着信笺满屋子跑,见秦欢有些生气了,才不敢再闹递给了她,“二叔每回就写一两行字,偏你每次还当个宝贝翻来覆去的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字千金呢。” 这个年纪正是女大十八变的时候,半年下来,秦欢不仅长高了,脸上的稚气也褪了,一颦一笑浑然天成的娇美。 她微蹙着眉,嗔怪的从她手中拿下信笺,小心翼翼地坐下仔细翻看。 周燕珊说的没错,沈鹤之一两个月才寄一回家书,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叮嘱她们好好在家,莫要乱跑,至于归期也是变了再变。 倒是秦欢写的勤快,碰上好吃的要寄给他,碰上有趣的要寄给他,就连上个月她养的小兔子生了宝宝也要写与他听。 果然拆开信,里面只写了他快回来了,让她勿念。 秦欢却展开纸张开始准备回信。 “你跟做先生的功课似的,哪有这么多东西好写啊。我可不等你了,快点写完去用早膳了。” 秦欢也不理她,自顾自的拈着笔杆对着窗外细想,待看到钻进窗牖的黄梅,眼睛一亮,她知道要写什么了。 等到写完信让兰香送出去,才慢吞吞的回花厅用早膳。 “你怎么这么慢,瞧瞧脸都冻白了,赶紧喝完粥暖一暖。” 半碗小米粥下了肚浑身都暖和了,秦欢满足的眯了眯眼,吃掉周燕珊递过来的竹节卷,就听她的小嘴还在不停地说。 “二叔有没有说何时回来?下个月可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家中连个主持的长辈都没有,他总不能连这个都赶不上?” “舅舅已经让同福先一步回来了,正宾请了嘉南县主,你是我的赞者,观礼的人也都请了,便是舅舅真的回不来,也不要紧的。” 秦欢弯着眼安抚着周燕珊,面上嘴里都说着不在意,可碗里的米粥早已被她搅的一塌糊涂。 哪能不在意啊,她每日每夜想着的都是,他何时能回来。 - 几日后,别院书房内。 沈鹤之捏了捏眉心,喝了口茶,刚放下手中的公文,便瞥见了桌案角落那封信笺。 两只手指轻夹着到眼前,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果然一打开就从信笺中滑落了两三朵的黄梅。 舅舅亲启。 展信悦。 今年院中的黄梅开得极好,有枝甚至探进了书房,不知舅舅此刻院中可有,便想将这缕香也寄予舅舅。 后面还写了很长的一整页,沈鹤之一字一句看得认真,偶尔还会勾着唇角轻笑,待到看完冰冷的眼眸里也染上了几分梅花香。 小姑娘的性子真是半点都没变,还是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给他,连闻着好的花香也要与他共享。 算了算日子,朝着身后的下人问道:“簪子送回去了吗?” “已经按您的吩咐,先送去周家了。” 沈鹤之微微颔首,蓦地站起身,“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回京。” 下人诧异的愣了下,殿下昨日不是还说要再留半月,怎么突然就要回京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屋内早已不见人影,只留下桌上淡淡的梅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对不起,抽奖的数额填错了,每天被自己蠢哭,发红包补偿一下大家qaq 因为明天要上千字金榜,所以更新推迟到晚上11点,19号以后恢复每天中午12点更新哦=3= 猜猜舅舅能赶上我们欢欢的及笄礼吗?过了及笄就成年啦,可以谈恋爱啦!!激动兴奋! 感谢在2021-05-16 00:12:25~2021-05-17 00:2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百事都如意、白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拖拖、· 2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藏欢"); s:///book/16/16362/908770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第 29 章 ("藏欢"); 今年冬日的雪来得又早又急, 大雪连着下了几日,整座皇城都被白色所覆盖,听闻归京的途中也多是被大雪封山。 秦欢及笄那日本是也有雨雪, 可没想到清早迎来了日出,瞧着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天光渐亮,太子府早早便忙碌开了,处处透着喜气,就连往来的下人们脸上也多是带着笑。 秦欢昨夜做了个美梦,醒来时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被吴嬷嬷扶着去沐浴梳洗后,再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才恍然梦醒。 今日是她的及笄礼。 秦欢先是想笑, 而后笑容又飞快地耷拉了下来。 也是离沈鹤之自上次传来消息说启程时, 过去的第七日。 这七日她无时无刻不在欢喜和等待中度过, 半年未见了,她有好多话想与他说,有好多惊喜想要给他看,可连日大雪官道难行, 他根本就赶不回来。 她蹙眉, 镜中的美人也蹙眉,她耷拉着唇角,镜中的美人更是失落低沉。 “舅舅可有消息?” 即便每日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但秦欢还是忍不住的要问,即便知道沈鹤之不是故意不回来,可还是止不住的期待与难过。 果然就听吴嬷嬷柔声安抚她:“同福已经出京去迎了,应是这几日就快到了,您也别担心, 大礼之上的事宜都有小侯爷布置,即便殿下没能赶回来,也绝不会有半点差池的。” 及笄礼热闹与否,顺利与否,根本就不是她最在乎的,她在乎的从始至终都是沈鹤之能不能出现。若是他不在,她就算及笄了又有何意义呢。 秦欢失落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吴嬷嬷瞧出她的难过,大约也能猜到一些她的心情。她无父无母被殿下养大,这样的日子定是希望最重要的人能在场的。但这天意弄人,赶不到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让兰香她们想办法逗她开心。 还好很快周燕珊便来了,她今日要给秦欢做赞者,也特意的打扮了一番,一进屋就到了梳妆台前,左右的打量着秦欢。 “这就是太子二叔特意让江南绣娘所制的冠服,可真好看,光是这绣花和锦缎便是京中独一份。秦小欢,你穿上这个可比天仙还要美,到时所有人都得盯着你看,我可嫉妒**。听说那簪子也是二叔派人请能工巧匠特意打的,就在我家三叔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到底是何等绝美的发簪。” 在这之前,秦欢也有过幻想,她的及笄礼到底是如何的,会有人为她礼赞为她插簪,可如今她却觉得都不重要了,他就算为她准备最华贵的冠服,最精美的发簪,最热闹的及笄礼,又如何。 他从来都不问她想要什么,只是一味的塞给她,却不知道,她要的只是他在身边。 秦欢很想关上门谁都不理,好好的在床上哭一天,但沈鹤之已经花了心力做了这么多,她就不可能真的将它搞砸。 她勉强的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就被周燕珊用掌心擒住捏了捏,“开心点,有我在呢。” 秦欢被她捏的没了脾气,脸色终于慢慢的好看了些。等快到吉时,祠堂之内早已是宾客盈门,嘉南县主也已经到了,众人都在等她出现。 “小主子,时辰马上到了,咱们该去祠堂了。”吴嬷嬷看了无数次时辰,忍不住的一催再催。 秦欢最后一次看向院门的方向,确定那个人真的不会出现了,才失望的起身,慢吞吞的跟着往后院祠堂走去。 及笄礼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了周淮,此刻他与周燕珊的母亲二人,在堂中招待宾客,一见秦欢出现,顿时亮了眼,“可算是来了。” 他的嗓门不低,此言一出,堂内所有人都朝着她看去。 为了插簪,秦欢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梳了双鬟髻,不着任何发饰,身上穿着朱红色的华贵冠服,一步步朝前走来,目光所及皆是惊艳。 之前她喜欢学沈鹤之的穿着习惯,衣服穿戴多是素雅的颜色,看着就像白玉兰一般清雅脱俗,毫无攻击性。 可今日穿上这朱红色的冠服,顿时多了几分浓郁张扬的美,就似那牡丹,天姿国色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今日请来的都是沈鹤之的亲朋,自然都知道他是如何如珠如宝的将人养大,见她进门,皆是祝贺声响起,堂内一片热闹和睦的氛围。 嘉南县主是沈鹤之的姑姑,早已婚嫁,夫妻和睦,是京中出了名的德高望重之辈,也就只有沈鹤之的面子,才能请到她来做正宾插簪者。 见到秦欢出现,绕是见多了美人的嘉南县主,眼里也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笑容满面的上前亲热的拉着她说话。 待吉时一到,乐声响起,及笄礼便正式开始。 只是没想到,大礼刚要开始,就来了不速之客。 沈元徽带着门下之人备着厚礼笑盈盈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为难的门房。 这二皇子说起来也是亲戚,又是皇子,他要进府,根本就无法拦。 秦欢听到动静,满是惊喜的急忙回头去看,却没想到,对上的是沈元徽的那双桃花眼,根本不是她想要等的人,忽略掉沈元徽火热的目光,随即失望的垂下了眼睑。 他今日定是赶不回来了。 在场的皆是达官显贵家的女眷,都知道太子与二皇子关系并不算好,对他的出现都很好奇,但碍于身份也都不敢说什么。 唯有周淮与他最是不对付,也不怕他,见他进来,脸上的喜色顿消,起身拦在了他的身前:“哟,今儿是什么风,怎么把二皇子都给吹来了,真是稀客。” 沈元徽自从半年前在宫中的惊鸿一瞥,便对秦欢念念不忘,奈何沈鹤之将小姑娘保护的太好,轻易也不让她出门,就算是他想见也见不着。 他早就听说秦欢要及笄,前几日又知道沈鹤之请了嘉南县主为正宾,这才眼巴巴的等着这一日,备着厚礼上门,便是多见她几眼也是好的。 “秦欢是皇兄的外甥女,那就也是我的晚辈,若是不知也就罢了,既是知道她今日及笄,作为长辈自是要走这一趟的。” 及笄礼本就是小姑娘的成人礼,在场的宾客除了周淮和秦逢德,基本都是女子,他沈元徽算是哪门子的长辈。 但沈元徽话说的漂亮,句句都占着道理,若真是有心来祝贺,留下倒也无妨,可他看秦欢的炙热眼神实在是让人不喜。 “那我就替表兄与阿欢先谢过二皇子的好意,既然礼与心意都已经到了,您也可以请回了。”别人要忌惮沈元徽和贵妃的势力,他周淮可不怕,直接冷硬的下了逐客令。 “我若就是不肯走呢?淮兄难不成还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动粗不成?”沈元徽早就打听清楚了,大雪封路沈鹤之是赶不回来的,在场又有何人能赶得走他。 女子十有五而笄,及笄方可许嫁。 自第一面起,秦欢,他便势在必得。 “你!沈元徽,你这是存心想坏了这桩喜事。” “淮兄此言差矣,我一片真心,又怎会是来坏事的呢。” 见他们两人周旋不下,在观礼的秦逢德赶紧出来打圆场,即便他不曾教养过秦欢,但两人到底是血脉至亲,这样的日子总是少不了他的,但也只有他厚着脸皮来了。 可他人微言轻,两个都是不好得罪的,秦逢德是左右的看,半日也不知该去拉谁好。 最后还是嘉南县主看不下去,沉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还有半点为人长者的仪态吗?即是来者为客,便找个位置站着,莫要扰了这吉时。” 嘉南县主都开口了,就算是周淮也要给她两分面子,只能忍着气随手指了个最为偏僻的角落,自己也跟了过去。 一副要死死盯着他的架势,绝不会让此人有任何扰乱大礼的机会。 而秦欢这个正主,从始至终都像是脱离在这场景之外,好似今日的及笄与她无关一般,等到乐声响起,耳畔传来秦逢德的致辞声,才回过神来。 她遥遥地看了眼外门,不死心的最后一遍确认,真的不会再有人进来,才认命的收回了目光。 她等不到她的月明了。 原本致辞的人本该是沈鹤之,他不在,这才换成了至亲的秦逢德,代替秦欢父亲之职来致辞。待到他的话落,再由赞礼者主持接下去的内容。 周燕珊以盥浸手,于西阶站定,秦欢微垂着眼眸,一步步地移至正中央,面朝南向观礼者一一行揖礼。而后面向西正坐于笄者席上,等待周燕珊为她梳头,最后再由嘉南县主为她加笄。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嘉南县主已经跪坐在她的身后,她的声音温和有力,一字一句落在她的耳中。 从今日起,她便真正的长大成人,再不必倚靠任何人。 簪子已经在锦盒中放好,只待乐声奏响,由嘉南县主拿出发簪为她簪发。 可就在乐声响起时,一道惊雷落下,秦欢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僵硬着脖颈茫然的抬头去看。 明明方才还是朗朗晴空,不知何时却盖上了层层的乌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天际的尽头有隐隐的电光在闪动着,看来钦天监的话不假,这是要有雨雪了。 及笄礼必须得在祠堂举办,可宗祠内自然是待不下去这么多人,宾客都在露天的堂中,这雷下来,显然是天气突变了,若再不抓紧时间将这大礼完成,可就真要错过吉时了。 好好的吉时遇上天色突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甚至可以说是凶兆,果然底下隐约的传来了宾客的说话声。 就连嘉南县主的神色也有些不安,但她到底年长经历的事多,看秦欢脸色发白,以为她是在担心,就柔声的安抚她。 “只是普通的惊雷,无碍,我们继续。” 可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雷声落地惊起满地的涟漪。 不待多久,便有细细的雪籽飘落下来,不知是谁先忍不住起了身,慌乱地往堂内躲避,接着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 她们是来观礼的又不是来受罪的。 顷刻间,堂中就只剩下几个孤寂的身影,嘉南县主略微有些犹豫,最终也还是由着嬷嬷将她扶起,“今日之礼只怕是不能再继续了,天意如此,你也别难过。好在祸福相依与这天象无关,待再挑个吉日重新来过便是。” 秦欢知道她是好心,闻言伏身给她行了个大礼,“多谢县主。” 既然天意注定这礼成不了,她也不去强求。 秦欢又回身给其他宾客一一行了礼,才让周淮送她们先离去。 谁又能想到呢,周燕珊一语成谶,她的及笄礼确实是京中最引人瞩目的,但不是因为华贵也不是隆重,而是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收尾。 秦欢站在堂中任由雪籽落在自己的长发肩头,就算周燕珊来牵她,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欢,雪要下大了,咱们先进去避一避,县主说的对,咱们这还没开始呢,就当是取消了,不做数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想再等等。”秦欢低声的轻喃着,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沈元徽看着心疼的很,他倒是不愿意走,想要留下,奈何周淮盯他盯得紧,连看都不让他多看一眼,推着他就往外去。 雪籽落在屋檐落在枝头,正当众人噤声往外去时,有一人,身着银灰色的大氅与他们背道而驰,大步朝内而去。 秦欢讷讷地仰着头,看着天际翻腾的云海,就感觉到头顶被油纸伞所笼罩了。 身后低沉清冷的声音在道:“这也值得你哭?” 连秦欢自己都没发觉,她的脸颊上满是被风吹干了的泪痕,她诧异的回头,便见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又惊又喜,总觉得是自己在做梦,小声地试探道:“舅舅?”声音轻得像是怕把梦给惊醒似的。 而眼前人却并未消失,她看着沈鹤之拧着眉,单身撑伞立与风雪间,冷声吩咐同福:“让人都回来,及笄礼继续。” 话音落下,堂中倏地开出了数十把油纸伞,将所有的风雪全都阻隔在外。 既是天公不作美,那便不要这天。 看着陆陆续续往回走的宾客,以及为她遮蔽风雪的沈鹤之,秦欢终于清醒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像曾经无数次那般,扑进了他的怀中,“舅舅,你怎么才回来。” 周围还有人看着。 沈鹤之面色微微一僵,手指飞快地扣着解下了肩上的大氅,扬起漫天的雪籽而后稳稳地披在了她的肩上,以油纸伞彻底的阻隔了其他人的视线。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身边的人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已经揽着秦欢进了祠堂内。 待到秦欢的情绪稳定下来,堂中早已是另一幅场景,漫天的飘雪皆落在伞上,宾客悉数返回原位,嘉南县主依旧跪立在蒲团之上,只等正主出现。 就好像是时光追溯倒流,一切又都回到了雷声响起之前。 秦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有决断,该做什么心动皆有数,可沈鹤之一回来,她好似就什么都不会了,只想依赖着他。 她迟疑的回头看了沈鹤之一眼,看他点了头,才重新走回到她的位置上跪下。 婢女送上托盘,红色的锦缎掀起便看见了镶着宝珠的发簪,此簪上的宝珠出自南海,世上仅此一颗。沈鹤之得此珠制为此簪,庆她及笄,予她世间独一无二的成年礼。 饶是见过世面的嘉南县主,也微微愣神,再伸手时多了两分小心。乐声响起时,她倾身上前,而后轻轻地将发簪插/入秦欢高高盘起的发髻间,顿时华光溢彩,她与宝珠相得益彰。 宾客眼中皆是艳羡和惊叹,目光一直在簪子和人的身上来回看,想必今日以后,秦欢也将随着这场伞下的及笄礼,名动京城。 唯有秦欢的目光是在看到簪子后,又回到了沈鹤之的身上。 小姑娘漂亮的杏眼弯起好看的弧度,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这会好快活好欢喜。 她喜欢这份礼物,更喜欢准备这份礼物的人。 她也有礼物想要送给舅舅。 - 半个时辰后,礼成。 沈鹤之与周淮送着客人们出府,秦逢德稍微晚了半步,踌躇了会,才小心翼翼的靠近秦欢,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盒。 “欢儿,这是我与你堂中一道准备的及笄礼,有些简陋,不如太子殿下的簪子价值连城,就当是给你随便玩玩的。” 秦欢被沈鹤之收养后,秦逢德总觉得万分的愧疚,到了逢年过节都会派人送礼过来,不仅仅是因为太子更因为她是秦欢。 为了这次的及笄礼,他也特意准备了许久,秦欢自小住在太子府,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他思来想去最后准备了这个。 “你与你父亲像极了,他自小就喜欢读书写字,每日都会被先生夸赞,我知道你也喜欢字画,便与你堂兄亲手做了一套笔墨。” 秦逢德看上去有些拘谨,当**,至今都是他喉间的刺。他是不是做官的料自己清楚,与其耗费这么多的时间,还不如先将自己的小家顾好,教养好子女尽到为人父为人夫之责。 他的手里还捏着汗,没想到秦欢却是满脸惊喜的接过了锦盒,很是珍视的将笔墨拿着看,发自内心的道:“多谢伯父,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这是除了舅舅的礼物外,她最喜欢的一份了。 秦逢德见她喜欢,这才松了口气,沉声道:“欢儿,将你养在太子府,并不是我的本意。你若何时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我永远都是你的伯父。” 等到沈鹤之再回来的时候,秦欢已经换下了冠服,穿回了往日的衣裙,正坐在他的房中等他,手里还捧着那个锦盒宝贝的不得了。 “有这么喜欢?小时候不是还偷跑出府,如今瞧着倒是很喜欢他们那一家子。” 别人给个枣儿她就欢喜的不得了,连当初受过的委屈都忘了,真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蠢好。 “月蓉堂姐都已经嫁人生子了,而且她早就向我赔过不是,若是我一直记得曾经坏的事情,岂不是我也要变坏了,我只想忘掉坏的留下好的,这样才能过得快活。” 所以即便他平日再凶,她也永远都记得他的好。 沈鹤之不知为何,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他嘴角的笑略微一僵,虽然当初离京主要还是河堤之事迫在眉睫,顺带也想着分开些日子,或许她就能明白,她对他的只是依赖和习惯,并非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但没想到,半年过去了,秦欢根本就没忘掉他。 方才她看他的眼神就足以说明了一切,真是个傻姑娘。 “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我有礼物想要送给舅舅。”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秦欢一向懂规矩,况且送东西也不急,便满怀期待的眨着眼看他:“那舅舅先说。” 沈鹤之也没推迟,缓了缓心神,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紧,眼里闪过些许暗涌而后淡声道:“你既已及笄,从明日起,我便会请宫中的嬷嬷来教你如此主持中馈,如何料理家中大小事宜,并为你择婿。” 随着他的声音,秦欢眼里的光亮也在一点点的黯淡,直至熄灭。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话一般,猛地站起。 “不,我不要嫁人。” 她只想要嫁给舅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火葬场还会远吗 由于我的操作失误,导致开奖失败,我有错,这章和下章继续发红包,补偿大家。 明天起以后都恢复中午12点更新,日更,有机会就加更。 我知道这本各种数据都不太好,但我很早就想写一本养成的小甜文,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写完的。这本的剧情不会很长,所以求宝宝们不要养肥我呀。 感谢在2021-05-17 00:00:48~2021-05-18 23:1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还不去码字?、风月无边 1个;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2450769787、月月、恭喜发财!、今天也要拜锦鲤 1个;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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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全程都在旁看着两位主子斗法,见此生怕秦欢情绪激动会做什么傻事,看了眼还抬着手没动的沈鹤之,哎哟了一声,跟着她追了出去。 这好好的大喜日子,非要整这出,这算什么事儿! 沈鹤之看着秦欢跑开,才缓慢地看了眼微颤的手掌,收回后闭了眼,若是这样,她就会死心,或许他可以来做这个恶人。 秦欢回到房间,将屋里沈鹤之送给她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她原本是想把这些都砸了丢了还给他。她什么也不要了,可越翻越多,甚至想到整个屋子院子连她自己也是他养大的,她哪里能与他算的清楚。 最后只能绝望的趴在床褥上失声痛哭起来,她早就该想到的,舅舅只把她当作小孩,一个不允许反抗乖乖听话的小孩。 可她早就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识,有自己喜欢的人,为何他对周燕珊和程子衿都能理解,而到了她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她到底该怎么办。 - “殿下,小主子已经睡下了。” 秦欢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哭得双眼红肿的像核桃,兰香等人轮番上阵去哄,哄得她哭累了才趴着睡着了?可即便是这样,她睡得也极度不安稳,口中还在不停地呢喃着舅舅。 她走后,沈鹤之也一直坐在书房,虽是手里捧着邸报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听到她睡下口中却还在喊他,握着邸报的手指愈发收紧,许久后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嗯。 同福是看着秦欢长大的,也知道太子分明心中也很在意小主子,为了能赶回来不眠不休的赶了七日。即便是遇上大雪也未曾停歇,他实在是想不通,既然是在意的,为何要为了点小事闹成这样。 他替沈鹤之换茶的时候就忍不住的道:“小主子也是太依赖殿下了,一时想不通罢了,您也别操之过急,或许等过两日她就明白您的苦心自己想通了。” 沈鹤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站起身打开了书架上的一副画卷,纸上画着三大一小,画技粗糙线条也很凌乱,但却被他珍重的装裱后用锦盒收着,只因这是秦欢画的第一幅画。 画的背景是在桃花坞,画中人是秦氏夫妇还有他和小秦欢,他看了喜欢便一直小心的收着,也每次以此提醒自己,要好好将她养大。 她比他小整整十岁,思想眼界都还不成熟,如今所做所言也都是幼稚做不得数的,等到再大些,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她便会知道后悔了。 这些事没人教她,只有他来。 从他失忆后睁眼看到秦欢起,就注定了他只能是她的长辈,是她的舅舅,别的心思绝不能有也不该有。 同福看沈鹤之在画前久久伫立,未发一言,还以为他心软要改变主意了,却没想到他又静静地将画收了起来,开口淡声道:“去告诉周淮,诗会之事不改,多邀请些人,不必非要拘泥于家世子弟,只要才貌人品上层者皆可。” 若是有秦欢喜欢的,就算家世不好,他也能扶着上去。这京中少年这么多,总会有碰上她心仪的,只要这个人不是他就好。 同福略微一愣,虽然觉得这并不能解决两人间的矛盾,但也没有他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只好乖乖的领命退出去。 而那晚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 从那日后,秦欢就闹起了小脾气,一睡醒就往府外跑,不是去找周燕珊玩,就是去秦家找堂兄,先生每次来都见不着人。就算他们去找太子告小状,她也依旧我行我素。 她哭了一夜后突然想通了,沈鹤之不是说她不懂事不听话吗?还要给她请嬷嬷来教,那她就不听话给他看,他不让做的事她偏要做,闹得他头疼受不了,看他还怎么非要她嫁人。 对此,沈鹤之也只是刚听说时皱了眉,很快就轻描淡写地道:“她想出府就让她去,待以后出阁了也没什么机会去了,但出门时要多带几个下人。” 顺便替她向所有先生请了半年的假,她不想上,那便不上了。 秦欢听了气得连点心都吃不下了,出阁出阁,这么想出阁,干脆他自己去嫁好了。气得她又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直到周燕珊来找她,才开门见了人。 “秦小欢,你最近是怎么了?在与太子二叔闹别扭?” 秦欢恹恹地撑着下巴,无精打采的不想说话,周燕珊却觉得有趣极了。 其他人都以为秦欢是个乖得不得了小姑娘,文静又懂事,功课也好,好似没她不会的东西。只有和她一起长大的周燕珊知道,不是这样的。 秦欢小的时候是不能说话才显得话少,但病愈以后就活泼又爱笑,甚至两人一块无聊的时候,放纸鸢抓小鱼全都是她出的花点子,要说到好玩的好吃的,定是秦欢跑得最快。 她愿意当个乖孩子,不过是因为沈鹤之喜欢,她就这么去做,其实她的心里还藏着另一个闹腾的小女孩。 “那我们去跑马或是打猎?” “我不会骑马,而且外头下着雪,上哪儿给你打猎去?” “那要不然去我家,玩投壶飞花令?” 秦欢换了一只手,依旧是提不起兴致来,这些东西前几日刚与沈鹤之赌气时,觉得有趣极了,发疯似的玩了两日,就感觉到了没劲。 她也不是真的非要玩才行,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都不在意,她做这些也就没半点意义了。 “我听三叔说了那个诗会,你是为了这个在闹脾气?” 秦欢听不得诗会两个字,腾的一下坐起,“你要也是来说项的,就走,我不想听这个。” “真生气了啊?我寻思着当看个热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准真能瞧见两个中意的。” “珊珊,我不想嫁人。”秦欢突然回头,认真地看着周燕珊。 在这之前,她没向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想法,如今一说,便把周燕珊吓了一跳。 周燕珊很少看到她如此脆弱又倔强的样子,不免心也跟着揪起,“不嫁不嫁,又没人逼你现在就嫁人,乖啊,别难过。” “他就是在逼我,他觉得我碍事了,想把我赶走,我偏偏不。” “你是说太子二叔啊?你定是误会了,前几日他与三叔在房里谈话,我去送东西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二叔说若真有秦欢看得上眼的,就提前去找他们家打声招呼,亲事可以先定下,但人,他要留到十八岁以后再嫁。” 这种在权贵之家也是常有的,若是女方位高权重,相中了对方的儿子,便先去通知家里,让他们好生看着自家儿子,在成亲之前须得洁身自好。 听着周燕珊掐着嗓子学沈鹤之说话,让秦欢微微一愣,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她还以为他是厌烦她了,恨不得早点将她赶走。 他真的说了,就算定了亲事也要把她留到十八岁? “你是说真的?” “骗你作何,我还听见三叔问太子二叔,真的舍得给你找夫婿?” 秦欢立马坐直了,身子都忍不住的往前倾,看周燕珊还在装模作样的不肯说,急得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好珊珊,你快说,舅舅他是怎么回的。” 周燕珊这才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学着他的样子道:“不舍得……” 不过是三个字,秦欢只觉得这几日所生的气,所受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她就知道,他也是不舍得的。 她立马起身下榻,要出去找他。 周燕珊还半张着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当时沈鹤之的原话是:“不舍得又能如何,我是可以养她一辈子,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但她也能吗?若是我坐上那个位置也就罢了,要是我输了,她将来要倚靠谁?便是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那一大串舍得不舍得的,听得周燕珊糊里糊涂,这会见秦欢这么激动的跑出去,便有些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她那日偷听了墙角,赶紧上前去把人给拦回来。 “你这上哪去找啊?我来的时候问过了,二叔进宫了。” 秦欢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全然看不出方才那副恹恹的样儿。 周燕珊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可能,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秦欢好似对太子二叔尤为的在意。 但她以为只是秦欢的不安在作祟,毕竟不管换了谁,全天下可以依靠的人,都只剩下一个的时候,都会想尽办法的抱紧。 但从半年前开始,她就觉得这个情况越发的古怪,尤其是秦欢看二叔的目光…… 周燕珊赶紧摇了摇头,她真是疯了,二叔可是秦欢的舅舅,他们是绝不可能有什么的。 “珊珊,诗会的时候,我们一块去。” 周燕珊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就瞎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欢已经笑眯眯的去挑衣服了。 “你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我觉得你说的对,就当是看个热闹,多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欢眉眼弯弯,就连脸颊两侧的酒窝也格外的甜,既然舅舅舍不得,那她便非去不可,她就不信她真有相中的人他会不吃味。 周燕珊松了口气,这才对,果然是她想多了,秦欢不过是依赖绝不可能是喜欢的。 “可三叔只说请男子,没说让咱们去。就算溜去也不能穿成这样,要不然,我们还是做男装打扮。”她还没过足女扮男装的瘾,正好这次有机会,怎么都不肯放过。 秦欢也没真的要去认识什么人,只是想借此机会气气沈鹤之,闻言就点了点头。 接下去几日她也就不折腾了,又恢复了往常该画画该读书的日子。沈鹤之虽然觉得疑惑,但他为了避嫌,只要秦欢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都尽量不去后院,只从同福口中了解她每日都做了些什么。 别的事交给周淮可能不靠谱,但这等办诗会玩乐上的事,全京城都找不出比他更精通的人。没过几日京中各府上正当龄的小公子就都收到了请帖,邀他们参加诗会,拔得头筹者不仅可得玄青先生的墨宝一副,还能得到太子的赏赐。 若只是周淮的面子,或许还会有人不去,可这和太子沾边了,便人人都想掺一脚,就算是不能拔得头筹,能去太子面前多露露脸那也是好的。 况且,秦欢那声势浩大的及笄礼,全京城早已传开了。这会太子和周家突然要搞个什么诗会的,还只要各府未婚的少年参加,目的呼之欲出,便是傻子都知道了,太子是要借此机会给秦欢择婿呢! 听闻秦欢国色天姿,又有太子做舅舅,若能将这朵藏在深闺的富贵花摘下,岂非两全其美的好事。 故而等到诗会当天,即便还未到约定的时辰,京郊的山庄也早已是座无虚席。 秦欢不习惯穿男装,这下衫又偏长,她下马车的时候不注意险些要绊倒,还好周燕珊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许是为了杜绝这两个小的捣乱,周淮把周家唯二的两个适龄少年也都给拉上了。没人能陪着她们来,只能多带了两个婢女打扮成小厮一路跟着,为了能出趟门,可废了不少的功夫打点。 “秦小欢,你小心点,这几日积雪未消,别一会还未进门就先被人抬回去了。” “嘘,你怎么又这么喊我。”秦欢生怕她一会碰上人又说漏了嘴,赶紧冲着她摇头,周燕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开口喊二弟。 “我这不是忘了嘛,我错了我错了,你放心等会肯定不会说错话。” 秦欢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这处山庄之前是避暑用的,秦欢小的时候跟着沈鹤之来过两回,对这地方熟悉的很,就由她在前面领路。 她们本是要从正门进去,但秦欢瞧见过往的陌生少年如此多,便心虚的很,生怕被人看出破绽,临时决定从后门进。 却没想到后门守卫更森严,瞧见他们两人行色匆匆,便要他们拿出帖子方能入内。 帖子?哪来的帖子。 她们都当这是自家办的诗会,从未想过被拦下,此刻不得不站在门外,显得万分窘迫。 “我姓周,我叔父就在里头,你帮我去通禀一声,他自会来领我。” “喏,这个招数已经有不少人用了,两位小公子若是没帖子,还是等下回再来。” 守卫见她们两细皮嫩肉的,长得也秀气好看,就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偷跑来玩,也不好直接赶走,只能客气的下逐客令。 正巧此时也有两个世家公子掏了帖子要往里去,闻言往他们的身上打量了两眼,轻笑出声:“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没帖子也想参加诗会?还是找个茶铺子趁早去听说书的。” 秦欢本来到这诗会只是为了气沈鹤之,进不进去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一张嘴全靠编。可被这路人无端的笑话了一番,不免也来了劲,今儿还非进去不可了。 “那这样,你带我去找我叔父,我兄弟在这等我,这样总行了。” 守卫也有些难办纠结了会,又怕是真客人,只好答应了,便带着周燕珊先往里去,让秦欢在原地等着。 可周燕珊这一走半日也不见她出来,眼看着就要到诗会开始的时辰了,秦欢不免等的有些焦急起来。 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遇上什么事了? 秦欢突然想起,她之前住在庄子时意外发现的一处矮墙,那边很容易就能翻进去,正好她今日穿的还是男子的装扮,方便了她的行动。 但当她真的站到矮墙前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缺口早就被人给补上了。 “兰香,再抬高一点点,对,左边左边……” 秦欢上次爬树还是六岁的时候,那回她的纸鸢飞上天时被树枝给缠住了,她踩着父亲的肩膀头次上了树。 她比之前分明是长大了,可胆子却变小了。 秦欢被两个婢女轻轻往上抬,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墙边的歪脖子树,她双手搭在树干上,踮着脚尖去踩高墙的顶,一番下来浑身是汗,根本不如想象来的简单。 过了一会,她才顺利的站在了顶上,朝着底下的兰香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在外等着,待我进去了,再来接你们……” 就在她刚松了口气,打算往下爬的时候,脚底不小心踩到了墙沿未化的积雪,身子一歪整个人摔了下去。 “小主子小心。” 秦欢闭着眼等待着疼痛传来,一边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就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今日出门定是没挑好日子。 结果她一直未能等到想象中的疼痛,身子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以及同样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已经没事了,兄台。” 秦欢紧闭的眼,试探性的一点点睁开,直到看清眼前的人。 眼前是个清瘦高挑的少年,黑发高束,身穿白衣镶蓝边的锦袍,清隽俊朗温润如玉,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而且他的声音也格外的让人有安全感。 秦欢眨着眼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从少年的身上下来,口中慌乱的说着多谢。 除了舅舅,她好像还从未和别的男子靠得如此近过,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被放下来的时候就有些急切,外加方才往下坠时她被吓得腿脚发软,刚往前迈步,脚下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歪去。 “当心。” 好在那少年眼疾手快,长臂一揽,拉着秦欢的手臂重新扶着她站稳,“地上湿滑,兄台可要小心。” 虽然两人靠得很近,但那少年却并不会给人以压迫感,反而行事说话有礼有节,等秦欢略微站稳就立即松开了手,想要往后退半步,这也让秦欢下意识的对眼前人有好感。 秦欢刚要再说声多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走动声,还未看清来者是谁,手臂就被用力的拉了过去,而后揽着她的腰,向后转了半圈,被人带到了身后。 不等她站稳,便是劈头盖脸的冷声落了下来:“你还要闹到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感谢宝宝们的安慰,我突然又信心满满了,我很喜欢欢宝和舅舅,一定要努力写的。 就能到文案夜闯的部分啦,火葬场就在不远处等着舅舅啦~ (填错抽奖的金额了,这次开奖会失败,下个月重新抽,作为补偿再发一次红包) 另外~恰恰开了个新预收《取了**心头血后我逃婚了》下本开这个,喜欢的宝宝可以专栏点个收藏=3= 林湘珺自小身患怪病,多走上两步都要香汗淋漓喘不过气,世人皆道她活不过及笄。 直到一场梦,她梦见平阳侯府那面容有损的哑巴庶子沈放,才是真龙血脉。 梦里他忍辱负重二十载,一朝被寻回,便龙登九五,大开杀戒,将曾经辱他之人悉数凌迟,成了名副其实的**。 不仅如此,她还梦见真龙之血可治百病,她若想活下去,就得取他的心头血。 自那日后,众人发现林家的病美人病得更厉害了,居然看上了一个侯府的哑巴庶子。 沈放被人欺负她跑来护着他,沈放打了人她拍手叫好,沈放追女子她帮忙递信笺。即使沈放百般羞辱刁难,她也痴心不改,寸步不离。 等取到心头血那日,看着恢复身份上门求娶的真龙天子,林湘珺傻眼了。她只想活命没想嫁他,情急之下,放了把火假死逃婚。 她死那日,潜龙出渊,天地变色,本欲放下仇恨的沈放,重新大开杀戒。 * 沈放厌恶这世间万物,直到有个病秧子闯进了他的世界。一个将死之人还妄图救人,着实可笑。 但时间长了,他竟感觉到了趣味,就算别有所图那又如何。 他愿以心血为饵,取天下至宝铸一金屋,只为诱她永世共眠。 疯批**x一步三喘病秧子 2("藏欢"); s:///book/16/16362/9087709.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第 31 章 ("藏欢"); 秦欢原本听到沈鹤之的声音正要惊喜的脸色, 蓦地耷拉了下来,他既不关心她是否有受伤,也不关心她有没有害怕, 第一句竟是这个。 他觉得她又丢他的脸了,觉得她是在闹?却不知道她为何做这些。她的所有小脾气小任性,全是因他而起。 她一直很喜欢沈鹤之身上冷冽的清香,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让她安定下来,可这一次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唯有刺骨的冷。 秦欢缓慢地站稳,将手臂一点点的从他手中挣脱,退到了几步外, 期间没有看他一眼。 反倒是方才救了秦欢的少年, 犹豫二三后坚定的上前道:“见过殿下, 晚辈虽不知这位兄台之前做了什么事惹殿下如此发怒。但他尚未扰乱诗会, 刚又受了惊吓,还是莫要太过苛责的好。” 少年说的诚恳,而沈鹤之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沉声道:“你又是谁?” 沈鹤之方才在几步远外就看见了, 这个少年不仅抱着秦欢, 手掌还搭在她的肩上,正是因为看见了,心中的怒意才会愈盛。 眼前少年躬身行了一礼,“晚辈李知衍。” 沈鹤之走得快,周燕珊后面才小跑着追上来的,她刚到就正好听到这少年的话,眨了眨眼轻叹了声,“李知衍?” 之前周夫人要为她择婿, 最为看好的两个,其中便有他,镇国大将军李老将军的小孙子,看来她娘亲在这点上倒是没骗她,此人确实是仪表堂堂。 只是再好也不如她的子衿哥哥。 “管好你自己。”沈鹤之才不管他是谁,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就要带着秦欢走。 可秦欢的脾气也上来了,站在原地怎么都不肯动弹,“你凭什么凶人家啊,是他救了我,我不走,我还要给恩公道谢。” 沈鹤之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他没这么多时间可以折腾,若非是为了秦欢,他又怎么可能抽出空来参加什么诗会。 本就幽深的眼眸黯的吓人,他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伸手擒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往前一带,秦欢就跌跌撞撞的被他给带着往前走去。 李知衍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下意识伸手想去拉秦欢的另一只手,但还是慢了半步,两人的手指相擦而过,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沈鹤之带走,还想要追,就被侍卫以及身旁的好友给拦下了。 “知衍,你做什么,那可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太子便能不管别人的意愿随意掳人?那他与强盗土匪又有何不同。” “那你也得看看他带走的是谁?” 李知衍自小刚正,闻言依旧是面不改色,“我怎知那兄台是谁。” “秦欢,你没听太子喊她秦欢,这全天下可找不出第二个能让太子亲自管教的秦欢了。” 李知衍还要问,什么秦欢不秦欢的,他又不认识,可还未出口就突然回过神来,他,不,应该是她,她就是秦欢? 他虽然不是自身意愿要来诗会,但择婿的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方才抱过那人的手掌,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掌心正在发热。再回头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尚觉得不可思议,她真的就是秦欢? 而那头,秦欢被生生地拽出了好远后,才用力地挣脱了沈鹤之的手掌,被抓过的手腕处留下了狰狞的红痕。 沈鹤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过激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听到她非要留下与那少年道谢,便止不住胸中怒意,竟然下了这么重的力道都未察觉。 再想伸手去轻轻地拉她,就见秦欢害怕的往后一缩,连带着他的手也僵在了空中,静默片刻后微微蜷缩着收了回来,撇开了眼。 “我真是将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你都分不清?同福,送她回去。” 秦欢揉了揉被抓红的手腕,闻言不服气的抬头顶回去,“我不走,不是你说要为我相看,既然是为我择婿,自然要我来选,凭什么我不能来?” 沈鹤之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得青筋直跳,眉头拧了再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说的也有理,压下心中那不休的燥意,随意的点了点头。 “你既能想通,也免得我多费口舌,想留下也行,等会只能在阁楼上,不许下去。还有,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了。” 她这衣服穿了跟没穿有何区别?就她这张脸,除了方才那傻小子,谁会真信她是个男子? 兄台?简直是笑话。 丢了两句话就不再看她,留下同福,径直离开了。 气得秦欢扯着自己的衣服在原地直跺脚,她今日哪儿是来气沈鹤之的啊,分明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想着想着眼眶就止不住的酸涩起来,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与别的男子亲近,他才没有丝毫舍不得她嫁人的意思。 沈鹤之让她换衣服,她也没换,无精打采的上了阁楼最顶层,坐在阁内一杯杯的喝着茶水,想要压下这股无端的相思。 倒是周燕珊觉得有趣,在阁楼的廊上兴奋的往下看,“难怪不让咱们进来,真的来了好多人啊,三叔该不会真把全京城的少年公子都找来了,秦小欢你怎么还坐着啊,快来看。” “我没兴致,你瞧见有哪个顺眼的再告诉我。” “不是你说要来的嘛,而且是你相人,又不是我!我已经有子衿哥哥了,若是他知道我今日陪你来做什么,他定是会吃味的。” 秦欢的唇瓣被自己咬的发红,听见她说程子衿吃醋,是既羡慕又嫉妒,口中百味杂陈。但不等她再开口,就被周燕珊夺过了手中的杯子,拉着她到廊中的阑干前。 “快看快看,那不就是方才的李知衍吗?不愧是出自武将之家浑身的气度就是不同,他旁边那个好似是笑话咱们土包子的那人,站在李知衍身边简直是没眼看。” 秦欢本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但听到李知衍还是抬了抬眼皮,毕竟方才他刚帮过她。 这世上锦上添花之人多,愿意雪中送炭的却少,谁都没有义务必须帮你,但凡有一分的真心,便是难得。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李知衍下意识的朝这个方向抬头看来,正好与她遥遥相对。 这阁楼也只有三层高,两人隔得并不算远,李知衍显然没想到还会见到她,下意识的愣了愣,也没移开眼,就这么看着她。 秦欢虽然也没想到他会发现自己偷看,但她很坦然,眉眼弯弯露了个笑,朝他招手又无声的朝他说了句多谢。 也不知道李知衍有没有看懂,秦欢还要再比划,就听周淮开口了。 周淮站在高处,指着院中未融化的积雪,以及后院的寒梅出了个题,就以这院中雪,雪中花为题或作诗或作赋。 作诗对他们来说自然都不难,但题越是简单越是不容易答,如何才能既不落俗又能脱颖而出才是关键。 周淮已经让下人把笔墨纸砚备好,只要想好了的便能上前当众题诗作赋,为显公允还特意请来了国子监的曹司业,让这场原先以为是玩闹的诗会变得正经了起来。 李知衍还在发愣,直到身旁人好友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想起好友之前说的话。 她就是秦欢,他怎么没发现她是女子呢。 “知衍,你在看什么,赶紧想诗啊,可不能丢人。” 李知衍点了点头,再回头去看的时候秦欢已经不见了,他本是被家中所逼才会来这奇怪的诗会,对这并无兴趣,可这会不知怎么,竟然生起了两分异样的情绪。 漏斗里的沙漏才漏了一小半,便有才学兼备者先一步的上前,提笔作诗,一气呵成。立即得了众人的赞叹,就连周燕珊这等不爱读书之人也跟着咋舌。 “秦小欢你在看什么呢,写诗的人在这儿呢,快看快看,这也太厉害了,还真有人能七步成诗不成。” 秦欢懒懒的嗯了声,随意的往下看去,底下站着几十个年少有为的少年郎,或意气风发或儒雅温和,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她略过所有人,一眼看到了背着手站在石亭前的沈鹤之。 他一身银灰色的长袍,不说话只是站着,就似雪松冰峰,好像尘世所有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她的眼睛在那瞬间,重新亮起,她没办法骗自己。这世间再多浮云胧月,她的眼里也只能看到他。 但可惜,他的眼里可容下万物,却唯独看不见她的这颗痴心,秦欢收回目光躲进了阁内,正好错过了底下沈鹤之抬起的眼眸。 “珊珊,不试一次我真的不甘心。”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尝试的想让自己去看到别人的好,可都没有用,她的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又如何能再去嫁给别人。 她自小就是心中藏不住事的,尤其是对着沈鹤之,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唯有这一次,她把这个小心思藏了半年。 如今她不愿意再藏着了,喜欢他并不是什么隐秘丢人的事情,但她还需要样东西。 “珊珊,我想要样东西,你能帮我拿到吗?” “你要什么?” “酒。” 酒壮怂人胆。 秦欢还记得父亲很爱喝酒,尤其是娘亲酿的桃花香,只是父亲的酒量并不好,每次喝多了就会说胡话,娘亲总是会温柔的陪在一旁仔细地听他说。 父亲偶尔还会拿筷子,沾一点点桃花酿,在她的唇边搭一下,问她喜不喜欢,她只记得香香的甜甜的,想来定是好东西。 是夜。 秦欢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裹紧了肩上厚实的斗篷。这是今年绣房新制的,脖颈一圈是白色狐狸毛,雪白又柔软,衬得秦欢那张白皙的小脸愈发娇美。 屋内点着烛火,她偷偷的翻看了两页手中的话本,越看脸越红,全身都像在烧。 这是前些日子,周燕珊从她大堂兄藏书阁捡来的,当时只看了个封皮,就见上面画着婀娜多姿的女子,以为是本仕女图,想到秦欢最喜欢,就带来给她一块看。 没想到翻了两页,两个小姑娘就傻眼了,这哪是什么仕女图啊,根本就是避火图。 秦欢羞的面红耳赤,避之不及的丢了画本,要拿去烧了,是周燕珊红着脸说等等,虽然说出来有些丢人,但她确实是有些好奇。 只说让秦欢先藏起来,等她们再过两年,快要出阁嫁人了,再翻出来看看。 秦欢原是不肯的,后来在周燕珊软磨硬泡下,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方才晚膳后,她一个人躲起来喝了两杯桃花酿,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就把这避火图又翻了出来。 这会她额头冒着细汗,紧绷着神经,生怕有人闯进来发现她在看什么,匆匆忙忙的看了两页,就羞红了眼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但那些画面,到底是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痕迹,暂时无法挥去。 “小小姐,您要的糕点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冷的天,外头还下着雨,要不还是奴婢去送。”兰香看她在屋里都穿着厚厚的斗篷,生怕秦欢出去一吹风又冻着了,小声的劝道。 “不了,我今日做错了事,还是该自己去找舅舅认错才好,舅舅这会在房中吗?” “已经差人去问了,殿下这会就在屋中。”兰香劝了两句她都不听,也只好作罢。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小主子的声音格外的甜腻,说话时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桃花香。 秦欢特意让人准备了荷花酥和茶水,就是为了有理由去见沈鹤之,自然不可能让婢女代她去。 她下意识的舔了舔下唇,手心正在紧张的出汗。 也不知道是她天生酒量好,还是这酒的后劲太大,她小半壶下肚,除了觉得整个人有点烧和兴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她就怕这股子劲一会没了,不敢再多耽搁,见天已全暗了,才推门出去。 屋外下着雨,确实很冷,秦欢裹紧了斗篷抱着怀中的汤婆子,从小门一路到了前院。 一见是她来了,门外的小太监赶紧进屋通禀。 而此刻的沈鹤之,正皱着眉看着桌上堆成山的纸张,下午诗会结束后,周淮就擅作主张,将这些诗文都搬来了太子府。 丢下东西的时候还很是讨打的道:“这些东西可都交给你了,咬文嚼字的事我最讨厌了,况且要嫁小孩的也不是我。”说完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沈鹤之这才不得不,对着这成山的东西苦恼不已,当初他是怎么会想出,这么愚蠢的点子来的? 尤其是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看着是仪表堂堂的,但作的文章却平平无奇,有几个他今日瞧了好的,再对上字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不耐得翻了十几张,总算是瞧见了张看得过眼的,字迹清秀诗句尚佳,正要放到一旁,就瞥见了落笔。 李知衍。 手上的动作一顿,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今日他抱着秦欢的样子,少年高大俊朗,谈吐也很有大家风范,就连秦欢看他时的眼神也变了。 甚至后来她在阁楼上,也只关注着李知衍。 嘴里说着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太子府,可到底还是个小孩,心思是骗不了人的。 按理来说,秦欢真的如他所愿有了想嫁的人,他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他想起李知衍时,却有种气闷的燥意。 擒着诗文的手微微轻颤,用力地拧紧,直到同福来通禀,说是秦欢来了。 沈鹤之像是被人窥探了心事一般,纸张从指间滑落,气息不稳的冷声道:“不见。” 顿了顿又道:“何事?” “小主子说是为殿下准备了茶和糕点,想为今日私闯山庄之事请罪。” 事后倒是知道错了,可现在知道又有何用,沈鹤之看着桌上已经被揉皱了的纸张,缓慢的捡起放到了烛火之中,眼看着它化作一缕青烟才道。 “不必了,若是真心悔过,便让她少生事端。” 同福应了声,迈着快步出去了,将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欢。 天还在下着雨,冬日的夜格外的冷,即便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感觉寒风像冰刀似的一点点的往她的肌肤上钻。 秦欢喝了酒,方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被冷风一吹,劲儿就上来了,沈鹤之让她走,她偏偏不走,甚至还有了几分少女的小脾气。 不管外头还有婢女们,就朝着门故意很大声的道:“没关系,舅舅这会没空见我,我便在这等着。下雨我也不怕,反正也没人在乎阿妧了,就让雨淋死我好了。” 这话就是说给沈鹤之听的,兰香让她去廊下等,她也不肯,就倔强的站在雨中,不管谁来劝都不管用。 沈鹤之本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进屋,可谁能想到她会如此的无赖。明明在外人面前装得可好了,就连皇祖母和父皇见了,都要夸她一句懂事得体,如今在他面前却连装都不装了。 窝里横,装可怜。 可即便知道她是苦肉计,沈鹤之还是吃她这套,半刻钟不到,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沈鹤之抬头看了眼天上洋洋洒洒的小雨,抬着眼眸古怪的道:“这点雨怕是连你后院的那几只兔儿都淋不湿。”而后带着些许无奈的道:“进来。” 秦欢见他松口,立即就笑了,哪还有方才那半分苦相,只是刚抬脚的时候,不稳的晃了晃,还是兰香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一步一晃的进了屋。 到底是需要避嫌的,沈鹤之特意没让下人出去,也没让秦欢到近前,甚至连房门都是大敞着的。 “我有秘密要和舅舅说。” 沈鹤之没有抬头,还在看手中的纸张,闻言淡淡的嗯了声,“说。” “这么多人都听着,还怎么能叫秘密呢?” “那便明日再说。” “不行,我就要这会说。” 沈鹤之感觉到她今日格外的难缠,皱了皱眉半抬着眼看她,见她眸子水亮亮的,唇瓣也红的吓人。想到她或许很快就要嫁人了,不知怎么一时气紧竟是松了口。 “下去。” 同福赶紧带着屋内的下人退了出去,但没把门给带上。 正巧这个时候,秦欢适时的揉了揉鼻子,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沈鹤之的横眉微拧,同福便懂事的又把门给带上了。 屋内烧着火盆,门一关马上便不冷了,沈鹤之看她的脸从白变回往日的红润了,就不再担心的重新低下了头。 秦欢局促的站在堂中,手心脚心紧张得全在冒汗,酒劲这会全都涌了上来,她的脑袋有些乱,脚步也开始虚浮起来。 “既是有事,那便说。”直到沈鹤之冷淡的声音响起,才将她从梦一般的世界中唤醒,她轻轻的呼了口气,手指不安的搭在了斗篷的系带上。 沈鹤之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她说话,正不耐的要再开口,就感觉到她在一步步的靠近。 她的脚步轻缓虚浮,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随着她的靠近,空气中也弥漫着股淡淡的桃花香。 沈鹤之眉头紧锁,这是什么味道?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桌案近前,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就见到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秦欢身上的斗篷被解开,应声落在了脚下,系带缠着她纤细的脚踝,一路拖在身后。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嫣红色纱衣,透薄的几乎能看到她内里的小衣,甚至不用风吹就会断裂,在烛火下闪动下如梦似幻。 她的腰肢纤细,肤若凝脂,眉目含情,只一眼,便叫他无法移眼。 沈鹤之一向自诩不好美色,孑然一身,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崩塌。 佛法所云无相无色,而她便是他的孽他的欲,起念嗔痴,皆在于此。 更让他理智失控的是,浑身泛着桃红色的小姑娘,手指发颤的在解纱衣的系带。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掷千金为她买的纱衣,从香肩一点点滑落。 “阿妧想长长久久的陪着舅舅,哪儿都不去。” “阿妧不想嫁人,阿妧只喜欢舅舅,想嫁给舅舅。” “舅舅,收了阿妧好不好?” 她明明长了张最为清纯的脸,却能说出这世间最为诱人的话,沈鹤之眼里的波澜汹涌,桌下的手指不停地在收紧,心中翻腾的情念正要将他烧尽。 “闭嘴!秦欢,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沈鹤之的眼角发红,就连声音都是带着怒意的颤动。 “我知道,舅舅,我懂的,我已经长大了。”秦欢的手没有停下,纱衣已经落地,层层叠叠的搭在她纤细的脚踝上,她浑身上下,只剩下两条细带的小衣。 沈鹤之撇开眼时,不慎瞥见了那抹惊人的白皙,只觉得连呼吸都骤停了,他冷漠的垂下眼睑,一直在桌下的手掌早已握拳。 “把衣服穿上,出去。” “舅舅……” “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要人带你出去。” 秦欢方才还涨得通红的脸,此刻早已白得近乎透明,她浑身激灵的轻打了个酒嗝,狼狈的想要立刻逃走,可眼前天旋地转的,被脚下的衣服一绊,就跌坐在了地上。 又厚又软的衣服垫在屁股底下,一点都不疼,可眼角的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沈鹤之,我讨厌你,最最最讨厌你。” “我以后都不要喜欢你了,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想爬起来,但这酒的后劲大的惊人,她的手脚都使不上劲,爬了两下最后又跌坐了回去,边哭边打着酒嗝骂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声音一点点的轻下去,最后听着她带着抽噎声,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鹤之等到她哭得没声音了,才敢站起,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郁的桃花香,她今晚所有的失态和任性也都有了答案。 她竟是偷喝了酒。 那他呢,他的失控又能归咎于什么? 秦欢这个样子是肯定不能喊人进来的,被人看见,她的名声才是真的不要了。 沈鹤之侧过脸,俯身将她浑身用斗篷裹紧,手上一用力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而他则是彻夜未眠的守在外屋。 - 翌日,秦欢是在阵阵头疼中醒来的,她口渴的难受,此刻只想喝水,捂着要快裂开的脑袋,挣扎的想要坐起。 等睁开眼才后知后觉,这不是她的房间。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的回到了她的脑海,本就因为宿醉而难看的脸色愈发惨白,她记得很清楚,舅舅让她出去。 在他的心里,她肯定变成一个不知廉耻的坏小孩了,她的眼眶不自觉的又湿了。 她此刻觉得难堪又委屈,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却没想到,她刚动,屋外就传来了说话声。 “你来作何?”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别瞪眼别瞪眼,是祖父让我来了,他老人家很关心你的亲事,让你今日务必回去一趟。” “我不急。” “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的亲事,全大朝人人都急得不行,偏偏你不急。这全天下的美人任你挑选,你却哪个都不要,你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天仙,我给你去找。” 沈鹤之没有回话,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才听周淮打趣的道:“这世上怕是没咱们太子殿下看得入眼的人了,除非是你自己养大的,不然你就从了阿欢?” “胡闹,秦欢还小,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停顿了片刻,又像是要说给他自己听似的,轻喃道:“我永远都只会是她舅舅,绝不可能喜欢她。” “知道了,别这么凶,活像是要吃人,我下次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直到房门被关上。 屋内的纱幔在风中晃了晃。 等沈鹤之将周淮送走后再回来时,才发现床榻上的小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被沿处的一片湿润。 秦欢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我女鹅伤心了,但!火葬场要来了! 等着打脸后悔臭舅舅! 感谢在2021-05-19 00:15:04~2021-05-20 12:3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鱼、喜欢看甜文的小酥脆、wonder_懿、妮妮c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x 20瓶;世间。、芋圆、每天都在幻想自己是男 10瓶;□□ile 6瓶;maritime、栗园真纪、lucia.、miss_杨~ 5瓶;炉火糖粥、节千 2瓶;吉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藏欢"); s:///book/16/16362/908771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第 32 章 ("藏欢"); 沈鹤之以为秦欢是趁着他出去的这一会, 回后院了,虽然想到她有可能是听见,方才他与周淮的谈话了, 但也未放在心上。 就算她没听见,也早晚会知道的。 他看着秦欢从咿呀学语到会走会跑,看着她从粉嫩的小团子长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比她大整整十岁,他是她的长辈,也在她爹娘墓前许过诺,会好好的照拂养育她长大。 他此生都只能是她的舅舅。 即便有片刻的心慌,也很快就被他给略过,等到去后院找的人回来说秦欢并不在屋里, 沈鹤之才开始慌了。 他没有打伞, 就这么一路快步到了小院。 天还在下着小雨, 小院显得格外寂静。 屋内的摆设还和以往的一模一样, 被褥书画一切都还是原有的样子,唯独少了那个笑眼弯弯喊他舅舅的人。 沈鹤之感觉到了不适应,片刻后回过神来,上前摸了摸被褥, 入手是冰凉的, 秦欢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殿下,四处都找了,都没见着小主子。” “连个人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 沈鹤之想起她昨夜决绝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气短,从跪了一地的下人旁飞快的擦过,径直去了她可能会待的地方。 但花园书房每一处都没有,甚至连她走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沈鹤之的脸色越来越黑,额角的青筋直冒,好似下一刻便会暴起。 沈鹤之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绪,好似一拳落在了棉花上,无力可使,他颓然地跌坐在秦欢书房的椅子上,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同福小声的上前道:“殿下,都仔细的检查过了,屋内什么东西都没少,只丢了一样。” 沈鹤之蓦地抬头,幽暗的眸子里有些许挣扎,“何物。” “小主子最喜欢的那个布偶,不见了。” 寒风吹过窗牖,吹动着桌前还亮着的烛火,忽明忽暗的光亮落在他的脸上,给那张冷漠的脸平添了几分色彩。 如今便可确定了,她至少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没人带走她,是她自己离开的。 这满屋子都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可她什么都没带走。就连他赠她的及笄礼也不要,唯独带走了那个早就破旧了的布偶。 沈鹤之猛地站起时,手指碰到了桌上的一个木盒。 他对这个木盒子有印象,那日秦欢说有礼物要送给他,只是没有机会拿出来过。 木盒外还缠了红色的细绳,一勾便轻轻地落了下来,打开后里面是卷成轴的一幅画。 画中,穿着白衣的男子侧身站在桃树下,花瓣一片片落下,在他的肩膀他的发梢,而后是他的掌心,他的脚边还趴在一只可爱的白兔,闭着眼,紧紧地依偎着他。 他被风扬起的衣摆,正好能遮蔽下它小小的身躯,好似他是它唯一的依仗和避风港。 那一瞬间,沈鹤之的眼尾红了。 他只知道秦欢爱慕他是件离谱荒诞之事,觉得她是小孩子的玩闹当不得真,却从未想过他的冷漠和拒绝,是如何叫她撕心裂肺。 沈鹤之闭了眼,他的手指却在发颤,只要回想起她昨夜的眼神,他的心口就有阵阵刺痛感。 待再睁眼时才恢复了清明,“去周家,去秦家找。” 秦欢在京中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她走不远的。 同福应了声,立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要带着人往外冲,就见沈鹤之已经先一步的出去了,“不,我亲自去。” 当沈鹤之赶到周家时,周燕珊正好被周夫人训斥完,耷拉着脸从房中出来,听说他来了,以为秦欢也来了,还兴奋的跳了半步。 “啊?秦小欢没来啊,她是不是藏起来了,待我去找!” 为了以防人就藏在屋里,沈鹤之还将她的院子上下的找了,才确认秦欢是真的不在。 从周家出去,又去了秦家,可结果却也是一样,秦逢德和秦文修都没见过秦欢。 “二妹妹前几日倒是有来过,但今日并未上门,是二妹妹出事了吗?” 秦家一共就丁点大,根本也藏不了人,他们父子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是在说谎。可秦欢既不在周家也未去秦家,她还能去哪? 秦欢在外人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但从小到大在他面前却格外的娇,偶尔赌气也会说要离家出走,再也不理他,这样孩子气的话。 沈鹤之一向都当做笑话,一笑置之,昨夜她酒醉后说的决然,他也只当她是孩子耍性子,却没想到这一回她是当真的。 他坐在马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手心竟在冒汗,甚至不知该往何处去。他杀伐决断二十余载,从未有如此心悸的时刻。 他承认他慌了。 只要秦欢现在出现,他定会收回之前的话,她不想嫁人那便不嫁了,他给她另开个府。她喜欢桃花,便为她栽上满院的桃树,她喜欢画画,便为她搭个世上最好的画坊。 只要她回来。 沈鹤之就着以往的记忆,四处在寻,到这会他才感觉到,自己对秦欢的了解是多么的匮乏。 他知道她喜欢吃糕点,却不知道她最喜欢唐记的荷花酥。他知道她爱画画,却不知道她最喜欢的是画人而非景。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多复杂的地方,却不知道她也讨厌一个人待着。 这八年来,他是养着她,给她最名贵的吃穿用度,让周燕珊陪着她读书。可这些都是在投机取巧,他从未真正的空出时间来陪过她。 秦欢想要去骑马,想去郊游踏青,他每次都是应付的答应下来,再以别的方式推却。 每回她都会失落的看着你,会嘟囔着撒娇,但只要你简单的哄上两句,她马上又会满足的乖乖听话,再没比她更听话好养的小孩了。 如今她不见了,他甚至不知道她会去哪儿,就连周淮都能猜出几个她常去的地方,他这个所谓的舅舅,却无从下手。 沈鹤之冷着脸抓着缰绳,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找,越是时间过去,他的心底就越是发虚。他有种不安的预感,若是今日找不到她,或许他将永远的失去秦欢。 直到一驾马车从他们的身旁擦过,车内的人轻轻地咳了两声,沈鹤之倏地拉住缰绳回头,厉声道。 “拦下那辆马车。” 同福虽然不知道那马车怎么了,但还是领命的上前拦了下来,车夫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看上去有些惊慌。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我们的马车。” 沈鹤之一夹马腹,从侍卫中穿过,到了车马前,他不必多言,光是浑身的气度,就足以让车夫老实的听话:“车内坐着是何人?” “是我们府上的小主子。” “掀开帘子。” “这?我们家主子偶感风寒,不能见人。” “掀开。” 沈鹤之握着缰绳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明知道秦欢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等马车内的,但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的可能。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掀开了布帘,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一个小姑娘,还有她的婢女,虽看不清那姑娘的样子,可足以知道,那不是秦欢。 沈鹤之冷着脸道了声抱歉,驾马退后让出了道,眼睛却还在四下的探寻,就见有人从街口的方向快马而来。 “殿下,西北军营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到了,陛下急召您进宫。” 沈鹤之脸色微变,上个月就听闻,西北外族势力有所动作,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正巧今日又碰上秦欢失踪的事,他周身的戾气顿起。 眼里闪过些许嗜血的暴怒,手握腰间的佩剑,冷声道:“同福,你带着人继续找,便是将这京城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到。” 而后驾马朝前奔去,只是在和那马车擦身而过之时,他像是有所感觉般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一阵寒风拂过,扬起了布帘,里面坐的依旧是那个面生的姑娘,沈鹤之手指圈紧缰绳,一夹马腹,不再回头。 同时马车内,布帘未完全掀开的另一侧,被阴影所遮蔽下的角落里,靠坐个单薄的少女。她紧咬着下唇,如玉的小脸涨得通红,却不敢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眼看着沈鹤之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她才浑身发颤着漏出几声咳嗽。 “你没事?车夫,再快些,天黑之前必须出城。” 秦欢剧烈的咳了几声,靠坐在马车壁上,待缓过来了又忍不住的朝外看了眼,确定那人是真的离开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秦欢永世难忘。” “不必如此,这是家兄所托,我一定会好好的将秦姑娘送到城外的。” 闻言,秦欢的思绪瞬间又回到了今日早上,她听见了沈鹤之与周淮的谈话,只觉心如刀绞,他说得对,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她感激沈鹤之养育她八年,将来若是有机会定会报答他,但现在这个叫她伤心难堪的地方,她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趁着屋内无人,偷偷的从窗户翻出,从小径回到了院子,即便她再小心,也还是碰上了兰香。 兰香自小就伺候着秦欢,她的心思根本瞒不住,“兰香,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想暂时离开几日。” 是兰香将布偶偷出,又替秦欢引开了后院的门房,这才顺利的离开了太子府,分别之时兰香还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给了她。 至于要去哪里,秦欢也早就想好了,周家是绝对不行的,且不说周燕珊能不能藏得住秘密,便是周家人多眼杂,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她只能回到秦家,找她堂兄,前几年秦文修科考中了二甲进士,现今在吏部任主事,他可以帮她找一处容身之所。 但秦欢没想到的是,沈鹤之的动作如此之快,她才刚走,他就追了出来。 如此一来,周家和秦家便都不安全了,她只能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想办法回到桃花坞。 她本就没有家,是沈鹤之给了她一个家,现在她又变回了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她想回到桃花坞,回到有爹娘的地方去。 爹娘出事的时候她只有七岁,年少懵懂不经事,以为真是匪徒来袭。直到前两年她偷听到沈鹤之说起过,她爹娘以及桃花坞十几口人的性命,并非钱财这么简单,是有人蓄意谋害。 秦欢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个水缸是早就准备好的,她之前也被爹娘藏在那好几回,说明他们也是早就有预感会出事,而且背后之人,是让他们没办法逃的人。 之前她是还小没能力,甚至天真的觉得可以倚靠舅舅。 可事实上,没有谁能永远的依靠另一个人,她能完全依靠的爹娘已经不在了。沈鹤之照顾她是为了报恩,她却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消耗他的好意,如今她也该自己立起来了。 她要回到桃花坞,找到当年的真相。 但她一个弱女子,突然离开了保护屏,丝毫都没有防备能力的出现在街头巷尾,实在是不安全。 秦欢没走出多远就被人给盯上了。 在她为了避开沈鹤之的人马,而躲进一条小巷后,就遇上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 这会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的可笑,小时候自己偷跑出府,又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好在天不绝人,危机之时有人出现替她挡下了一切。 “真的是你,我看着你从太子府出来,还以为是认错人了,你还好吗?” 秦欢还在受惊的状态,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有一瞬间心中甚至想要逃回去,再丢人也比出事要好。 她隔着泪帘,模糊的看到了面前的少年,蓦地哭了出来,后来是被李知衍给扶着站起的。 “多谢你,不过几日,你便救了我两回,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好。” 李知衍也是碰巧,刚从马场出来准备回府,途经太子府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日穿着男装的秦欢,没想到人就真的出现了。 她这回倒是没穿男装,而是穿了身简单的布衣,未施粉黛干净素雅,但不管她打扮的再怎么普通,衬着她那张脸都没办法让人忽视。 李知衍觉得奇怪,正好与他回府的方向同路,这才会跟在后面想看看她要做什么,等发现她有意的躲避开沈鹤之的人马,就隐约的明白了些什么。 “无妨,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换了其他人我也会如此,只是我看你,好像遇上了什么困难?” 李知衍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春日融化的积雪,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信任他,但喜欢沈鹤之却被拒绝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她难以启齿,只能支支吾吾说是犯了错,不想回家。 这就能说得通了,小孩子闹离家出走,是再正常不过的,“可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不如我送你过去。” 秦欢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而后又暗了下来,“我想回家。” 她的眼睛一定是李知衍见过最美的,尤其是当它闪着亮光的时候,就像满天星河皆坠在其中,让人不舍得她难过,他真是无法理解,有个这般乖顺的小孩在身边,怎么可能会有人对她说重话。 “你家在哪里?” “在苏城。” 李知衍当然不可能送她回苏城,但他恰好有认识的人要出城,过几日或许也要下江南。 “但他的脾气有些古怪,不一定愿意带上你,我可以带你去试试。” “我有银子,我也不会惹事的,我很听话只要能顺路带我一程就好。”秦欢说的很急,生怕会被拒绝,却听的李知衍莫名有些酸涩。 她就像是怕被人丢下的小兽,又慌又急,这让他也好似心被揪紧。 下意识的放软了声音安抚她:“若是那位先生不愿意带上你也没事,你可以先与我妹妹住在一块,等开了春,我也要去趟江南,到时也能送你去。” 秦欢的眼睛又亮了,眼里满是期待的看着他:“我身上的银子,你定是看不上的。我别的不会,就会写字画画,若是你不嫌弃,我可以画两副送你。” 李知衍从不知道,原来真有人可以笑起来这么甜,尤其是她眼睛弯弯得像月牙,嘴角翘起来的时候还会有浅浅的酒窝,简直甜到了心里。 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又收了回去,也弯着眼笑了,轻轻地说了一个多谢。 而后秦欢就见到了他所谓的妹妹,李知衍的妹妹与他长得有两分相似,性子也像,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听说她要出城很是热心的答应了。 秦欢一夜宿醉,今日又是翻窗又是离家出走的,早就累了。如今终于尘埃落定,除了心里空落落的外,一切都很完美,松懈下来就觉得困了,靠坐在马车上没多久便闭上了眼。 李知衍的妹妹名叫李静宜,看了眼疲惫的秦欢,不禁升起了些许同情,让丫头们放轻了声音,不许扰了她休息。等到她再醒来时,马车已经顺利的出城,在一处雅致的庭院外停下。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喝碗茶润润嗓子,那位先生便在这小院内。” 秦欢也不是拘泥扭捏的性子,大方的点头说了声多谢,就接过了茶碗,清了清喉间感觉人都清醒了,便等不及的要上门求见。 “我兄长应是与你提过这位先生?他的脾气有些古怪,我只是机缘巧合下帮了他的忙,这才跟着写了几日的字,连弟子都不算,能不能留下都得看你自己的缘法了。” 秦欢自然明白,他们兄妹帮她的已经很多了,连连点头,下马车后一路到了门外。 丫鬟上前去敲门,过了会有个小童懒洋洋的来开门,见了是李静宜才打了个哈欠,“进门的时候小心些,师父今日心情不好,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童哈欠打到一半,才发现李静宜身后还跟了个人,顿时眼睛亮了,“这位仙女姐姐来了,或许师父的心情会好些。” 别说是秦欢了,就连李静宜也有些不解,两人跟着小童一道到了院中,直至屋外停下。 就见屋中出来个蓬头的老者,衣衫上蹭着许多的墨汁,手中还抓着好几只的画笔,又长又白的胡子翘着,看上去精神倒是不错。 “不是让你别吵我吗,怎么还带人进来了?又是你这丫头,说了你的天分不高,能写到那个程度已经够用了,别再天天来吵我老头子,再画不出来,我就该去投江了。” 这么冷的天,老者却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穿着袜,可见确实是心情不佳。 李静宜对他所言并未生气,还好脾气的哄着他,“学生明白,是祖父知道您老人家要下江南,特意叮嘱学生来送些盘缠,好让您路上用。” 这期间秦欢根本没机会说话,见此有些心急,碰巧老者挂在腰间的另一支笔掉了,滚落在门边,秦欢下意识的捡起,想要送上去。 “放下就走。”老者丢下句话正要回头,就看到了捧着画笔的秦欢,突得回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秦欢道:“等等,你留下。” 秦欢有些受宠若惊的进了屋,一踏进去就闻到了墨香,屋内到处都很杂乱,但墙壁上挂满了画,每张的内容虽然都不相同,但画的都是不同的女子。 或如寒梅高洁,或如牡丹华贵,或如玉兰柔美,每一个神态也或有不同,却都美得惊人。 足可见这位先生的画功了得,不仅仅是古怪二字可形容的,但看着看着,秦欢突然觉得这画有些眼熟。 直到她在被丢弃的角落,发现了一副寒梅图,以及角落的印章,才猛地瞪大了眼。 “您是玄青先生?” “嘘,我老头子耳朵还没聋呢,小丫头长得好看,怎么嗓门这么大呢。这样,你坐那儿,让我老人家先画个画,其他的事晚些再说。” 那个一幅画价值千金,号称千年难遇的画圣玄青先生,竟然是个爱画仕女图的怪老头? - 沈鹤之神色莫测的坐在御书房内,惠帝高坐在龙椅上,他的面色十分憔悴,手中捏着的奏折被用力的摔在了地上。 “我们十万兵力,居然打不过人家区区两万人马,我们将士的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反观他们呢?今年大雪,外族人连饭都吃不饱,却能以少胜多,如今还在和我说要粮草要拨兵支援,这话也说得出口!” “陛下息怒!臣以为,此事不在于兵力,而在于咱们军中出了奸细。这是邢副将送来的另一封密信,状告主将勾结外族,导致军中布防图失窃,这才会让战事惨败。” 两封八百里加急都放在了案前,惠帝大发雷霆,气得险些昏迷,如今事关边陲安危,朝廷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果然就听见惠帝接下去道:“粮草和援兵要派,但彻查的钦差也要派。” 这等机密要事,本就知道的人少,今日御书房内只有沈鹤之以及两位首辅,并李老将军在。 最佳的人选自然是李老将军,他早年便是在西北统率千军,但他如今年事已高,只怕是吃不消来回的奔波,这派往西北的人选就成了难题。 “鹤之。” 沈鹤之坐在下首,他一直没吭声,此事他心中有数,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可他若是此时离京,那秦欢怎么办?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人找到,但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同样重要的事情,临近年关,若是这个时候战事吃紧,必将边陲不稳,伤亡的百姓无数。 沈鹤之从未有一日如此犹豫过,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却又不愿开口。 直到惠帝又喊了一遍,他才缓缓起身跪下,“儿臣在,儿臣愿立即动身前往西北。” 秦欢,等我回来,定要平安的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欢宝逃了,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狗头.jpg 我翻了翻宝宝们的评论,和我的思路也是不谋而合的,舅舅肯定是要追的,我们欢欢也肯定是要独立起来的,她不是菟丝花,而是寒梅。等舅舅再见到欢欢的时候,就是他求而不得的时候啦。 时间大法又快来了。 感谢在2021-05-20 11:13:17~2021-05-21 12: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太太每天都能爆更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豆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静 20瓶;曦白 12瓶;北月南辰与晴空、别动我蛀牙 2瓶;炉火糖粥、吉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藏欢"); s:///book/16/16362/9088451.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第 33 章 ("藏欢"); “站稳, 别动。你怎么总是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不能笑一笑吗?这么小的小姑娘哪有这般多苦大仇深的事,笑!” 秦欢已经维持这个表情快半个时辰了, 可玄青先生就是不满意,她的嘴巴都快笑歪了,还说她不笑,怎么才能叫笑嘛。 “行了行了,先过来坐着,我听李家那小丫头说,你要去苏城?这眼瞅着都快过年节了,不好好待在家里, 跑这么远去作何。” 秦欢脸上的表情有些僵, 伸手捏了捏, 才算把酸涩感调整过来, 闻言垂下了眼睫,半晌后道:“京城里没有我的家,我的家便在苏城。” 木玄青摸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难得的有了两分说话的兴致, “你说你今年才多大, 整日愁眉苦脸的,眉头皱得比我这老头子还丑,这世上哪有解决不了的事,还不都是看不开,等过几年再回头看,只会是一场笑话。” 秦欢眨了眨眼,努力地把眼里的酸涩憋了回去,她也觉得很奇怪, 在她的眼里,玄青先生应该是儒雅潇洒的隐士高人,谁又能想到会是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呢。 “先生呢,先生又为何不回家,要去江南?” “老头子四海为家,只想在有生之年画完百美图,在哪,过什么节都与我无关。你这小姑娘长得水灵,神色却实在是太苦,你这般我可画不了。” 之前他答应要把秦欢留下,带她去苏城,两人谈妥的条件便是画小像,如今这个意思,难不成是不画了? 秦欢马上就急了,“老先生,我可以的,您别急着赶我走,就算不画画,我也可以替您收拾画笔,描线镶画我都可以。” 说着真的起身,去将屋内满地乱丢的画笔给收了起来,其实这是她的小习惯,写字画画的用具不需要婢女们收拾,她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整理好。 木玄青也不拦她,看着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人娇养着长大的,哪会这些。 可没想到秦欢不仅会,还做的很好,一看就知道她没说谎,确实是平日做习惯了的。 甚至小童要去帮忙也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她一个人将所有的笔墨都洗净整理好,就连画过的废稿也都一一收拢好。 “先生,您的这幅墨兰图真的不要了吗?好生可惜。” 秦欢说的是被木玄青丢在一旁的画稿,上面的兰花长于石缝间,却仍能开出芬芳,意境画功都浑然天成。因为沈鹤之偏好,她以前也常画兰花,下意识的就觉得喜欢。 “我老头子画画随心随性,没有这么多讲究,不喜欢了便不要了,不过是张次品你若喜欢,便给你了。” 就当做是她废了精力的交换,至于要不要留下她,还得再看她自己的造化。 “先生的次品那也是稀世珍宝,旁人倾尽所有也无法达到的造诣,多谢先生。”秦欢眼睛亮闪闪的,潜意识的觉得这画若是他看见了,定会欢喜。 “你就保持着这个神态,不要动。” 见她笑了,木玄青的眼睛也跟着亮了,大步的跑到桌案边,摊开纸张飞快的提笔作画。 他虽然毕生所求百美图,但也十分挑剔。他所绘的百美图从不让外人看,他画景画物画花,那都是为了谋生为了钱财,唯有画美人是他的喜好。 故而没人知道他更擅长的并未景物,且他无姿色者不画,无心无情者不画,要想画有情,需得人先有情,无心无情者与块木头有何区别。 秦欢美则美矣,可之前却都是在佯装,唯有这一刻她不知想到了谁,展眉浅笑的瞬间,才是真的欢喜。 木玄青枯坐半个月的图,在一个时辰不到便画完了。收笔时,忍不住的懊恼,早知道一副他不要了的次品就能搞定的事,何须折腾那么久! 但不管如何,人还是留下了。 “你可以随我们一道去江南,但话是你自己说的,我的这些东西可就都交于你来收拾了。” 秦欢并不觉得这是被苛待,反而还很高兴,说是为他收拾,实际却能在旁跟着看跟着学,这可是玄青先生的墨宝,他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便是让她不吃不喝学上一年半载,她也愿意。 木玄青本就不是京城人士,他此番游历到此,也只是为了多增添些许灵感,如今画也画好了,也就没多留的必要了,果断的定下了次日出发。 第二日清早,枝头雀鸟还未醒,小童就已经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一老一小除了些书画也没别的东西可带的,其余的东西都有李家的下人来收拾。 知道他们要走,李知衍兄妹还一并出城来送行。 秦欢的衣服行囊,也是李静宜准备的,她打扮成了小书童的样子。乌黑的长发包起,穿着布衣,除了那张白皙的小脸,总算是有了两分少年的模样。 “先生虽然脾气古怪些,性子却是洒脱随性的,你但凡说两句好话,他老人家就会高兴。此番下江南,你孤身一人只怕会多有不便,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丫头,随身跟着你。” 李知衍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闹到离家出走的地步,但光看太子满城找人的样子,就知道秦欢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可从这两次接触来看,太子并不懂如何照顾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唾手可得便有权势便有佳人,这又是什么道理。尤其是看到秦欢决绝失落的样子,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太子所愿,帮一帮她又何妨。 “不用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已经麻烦了李公子太多了,我……” 秦欢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先有沈鹤之抚养她长大,又能遇上李知衍这样的好人,愿意一再地伸手相助,但她不想欠人太多,欠得多了,她可就还不起了。 “别急着拒绝,你刚回到家定是会有各种不便,况且我帮你也并非全无好处,你不是给了我这个。” 李知衍说着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朵珠花,很是眼熟,秦欢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 她想起来了,这应是之前她揣在兜里,□□的时候落下的,她那会心思全在沈鹤之的身上,没想到会在他这。 “这个就先由我保管着,等你在苏城安顿下来,明年春日我再带着静宜来看你,这个便是凭证,到时还需要你这个主人,好好款待我们了。” 秦欢的眼眶有些微红,用力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们说好了,明年春日来我家赏花品茶。” “多谢你,李公子。” “你和静宜一般大,我比你年长三岁,你可以和她一样,喊我兄长。” 兄长?秦欢蓦地笑开了,眼里的酸涩也被逼了回去。 “那就多谢知衍哥哥,我们明年再会。” 秦欢从昨日起,就有种说不出的酸胀之感,明明是她自己想要逃走的,可午夜梦回间,看着那副她宝贝的墨兰图,又有些不真实感,她真的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离开这个她依赖了八年的人,或许以后再不复相见,赌气的话说的容易,但真的要做,却比登天还难。 直到李知衍出现,他为她做了决断。 花谢了还会有再开之时,待到冬日过去,明年的春花定比如今的娇艳。 一切,都会过去的。 就算现在还忘不了他。 明年后年,终有一日会忘记的。 秦欢小步跟在木玄青的身后上了马车,她扶着马车门框探着头往外看,车夫挥动鞭子的同时,她向着他们兄妹二人挥了挥手。 连日的风雪在这日停了,枯枝上栖息着未往南飞的鸟雀,风一吹就轻轻的发出莺啼。 初阳落在她的发梢,她就像是破土欲出的芽儿,鲜活又明媚。 待到放下布帘,马车向着远处驶去,李知衍才收回目光,准备回城。 “三哥哥,你根本就不是来送玄青先生的,而是特意送那位秦姑娘的对不对?”李静宜像是窥探了兄长秘密的小女孩,笑得一脸得意。 李知衍也没否认,含笑点了点头,“我可给你买了你要首饰,再去告状可就不讲道义了。” “我才不告诉别人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若是跑了,我三哥哥可要哭的。只是,这事祖父知道吗?” “缓缓图之。”李知衍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静宜翘着嘴角,正打算要说什么,两人就听见从城门的方向,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回头去看,便见一队身穿劲装的侍卫,飞奔着朝着官道而去。 其中最为打眼的,便是中间骑着白色烈驹的男子,他剑眉星目,浑身透着股冷厉的气势,即便只是远远的一眼,也足以让人无法忘怀。 等到整队的人马过去,李静宜才抓着兄长的手臂回过神来,“三哥哥,那是谁?” 李知衍的脸色突变,下意识低喃道:“太子,沈鹤之。” 李家不仅安排马车送他们去江南,还为他们把车夫护院全都准备好了,马车虽不如太子府的宽敞舒适,但也一应俱全。 没想到木玄青看着是个□□湖,却不喜欢马车,刚走了一段路,就哼哼唧唧的靠着眯眼睡觉。 小童早就习惯他这幅模样了,见秦欢担心,就掏出果皮捂在他的口鼻处,“欢姐姐莫要担心,师父就这个样子,不用管他,一会就好。” 秦欢还是不放心,和新来的婢女玉香煮了茶,准备停下歇脚时,能让他润润嗓子舒服些。 可没想到,马车一个颠簸,木玄青就捂着嘴巴趴到了窗边。马车只能慢慢地停在了路边,秦欢正要扶着他下马车,就感觉到地面晃动了起来,一队兵马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 她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最明显的人,他好似永远都有这种能力,无论身边有多少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脱颖而出。 秦欢这会已经来不及钻回马车上了,只能飞快的转过身,听着身后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好似每一下都从她的心上踏过。 直到马蹄声消失了,小童才小心翼翼的推了她一下。 秦欢倏地回头,往官道上看去,方才的那队人马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空中的尘土还在飘扬。 “欢姐姐,你没事?我们要继续启程了。” 秦欢恍然如梦醒,自嘲的干笑了两声,她刚刚竟然还以为沈鹤之是来找她的,甚至脑海里已经想好,若是他让她跟他回去,她要说什么拒绝的话。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盆冰水,沈鹤之是不可能知道她离京的,他会担心她,只是出于报恩,或许他在担心之余更多的是解脱。 也是,谁会喜欢身后总跟着个黏人的小尾巴呢。 若说李知衍给她做了决断,那方才沈鹤之的背影,则是让她的梦彻底醒了,再也不会动摇离开的决心。 “没事,我们走。” 木玄青吐过之后看上去精神了些,众人重新上了马车,秦欢最后看了眼城门的方向,而后,放下了帘子。 - 两年后,桃花坞。 “姑娘,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的好,我们早些摘了花瓣酿酒埋在树下,冬日的时候挖出再烧着锅子,定是人间绝配。” 苏城今年的春日比往年要来的早,秦欢晒着太阳,把手里的菜叶都喂给了那一窝的小兔子,舒服的眯了眯眼,靠坐在身后的巨石上。 “你的酒量比我还差,还天天念叨着要喝酒,小心下回又在地上睡一晚。” 玉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嘻嘻的将衣服晒好,再去小厨房帮忙。 玉香就是之前李知衍给她的那个小婢女,这两年也多亏了有她在,秦欢才能这么快就适应桃花坞的日子。 刚回来时,桃花坞内一片荒芜,她记忆中的桃林和房屋全都被烧毁,沈鹤之虽然走前交代了下人好好照料。 可这都八年过去了,早已成了废旧的荒地,好在有木玄青以及李知衍给她的下人在,他们一起花了半年的时间,将桃花坞重建。 起初她确实是不习惯,这里和她儿时记忆中的家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远离人烟,冷清又隔世。 虽然她在太子府时,也不怎么出府见客,但走到哪都有婢女跟着,还有周燕珊一直陪着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半年,她过得尤为痛苦,只有拼命的让自己不空着,才不会胡思乱想。 等到后来,看着自己亲手栽下的桃树开始发芽开花,看着她养得小兔子生宝宝,那种真实的满足感才让她踏实起来。 其实她也可以另外再找片林子,种树造屋,肯定比翻新要简单。 但一来,她想念儿时的记忆,二来,她想找到当年的真相,却苦于什么线索都没有。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她刚住下没多久,就有个曾经做过帮佣的婆子,找上门来。那婆子秦欢还有点印象,她是在出事前一天回了家,这才死里逃生。 等这婆子隔日再来时,桃花坞早已烧成了废墟,她知道秦欢要重建桃花坞,便自请留下。 根据她后来的回忆,当年屋子被翻得一团乱,那些人既然不是为了钱财,那就很有可能是要找什么东西,或是寻仇。 不管是哪一点,只要她重新在这住下,以自己为诱饵,总会有收获的。 只可惜,这两年来,她除了重建桃花坞外,关于当年的案子,还没有特别大的发现。 秦欢靠坐在大石头上发呆,就连怀里的小兔子跳下去也没发现,“姑娘,再过两日便到端午了,公子他们也该来了,咱们是不是又能去镇上了。” 听到玉香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你哪是关心你家公子啊,分明就是想去镇上了。” “奴婢这也是在关心姑娘的大事呀。” 玉香口中的公子自然是李知衍,他每年春日就会来桃花坞小住几日,前年带着李静宜,去年李静宜说了亲事,不能再四处乱跑,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不许胡说,不过也确实该去镇上了,过几日先生也该回来了,得准备些好酒好菜,上回官府说在查卷宗,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了。” 木玄青前两年也都住在这,嘴里说是要谢她给的容身之所,所以才指点她,实际是很满意这个有灵气又刻苦的小姑娘。 秦欢在画技上突飞猛进,心中也早已将他当做师父,除了木玄青嘴硬说绝不收徒外,俨然就是对师徒了。 但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每年总会有几日要出去采风画画,前两个月又带着小童不辞而别了,算着日子这几日也该回来了。 秦欢听到李知衍,就有些不好意思,不仅是玉香,就连木玄青也总是爱开他们两的玩笑。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但他是镇国将军的嫡孙,如今她只是个小农女,除了画画其他都不会,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她也没打算要再回京。 在桃花坞悠闲自在,岂不比皇城处处拘束要来的痛快。 “你去和张妈妈说一声,我们午膳后出门,正好我这两幅画也要送去书斋,还答应了要给县丞夫人画像,今日定是来不及回来了,我们就在客栈住一宿。” 秦欢跟着木玄青学了两年的画,画艺自然精进不少,虽比不上木玄青一画千金,但也颇受人喜欢。 她化名南桃先生,所画小像时常是一画难求,甚至还有周边城镇,慕名来求她画画的女子。 县丞夫人替她说了话,案宗才会重新被翻出来调查,秦欢作为感谢,便答应为她画两幅小像做礼。 “奴婢这就去。” 玉香欢快的小跑着去了后厨,午膳后,秦欢带着玉香和张妈妈坐着骡车进了镇子。 桃花坞僻静,去镇上得要一个多时辰,往日这个时辰他们到镇上,往来的客商肯定很多,可今日却显得有些冷清。 玉香听到声响,先掀开了布帘往外去看,奇怪的咦了一声:“姑娘,今日镇上怎么连人影都没了。” 秦欢才跟着看了眼,确实来往的人很少,而且街上还有官差在走动。苏城是鱼米之乡,虽时常有往来的客商,但也鲜少会有大事,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官差? 但这些事与她们无关,秦欢虽然觉得奇怪,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坐直了身子。 “瞧着架势,许是来了什么大人物,老奴记得前几年来钦差巡视时,也是这等的排场。”张妈妈到底是年长阅历多,跟着看了两眼,就猜测着道。 “姑娘,该不会是公子提前来了?”玉香还没忘记李知衍的事,忍不住的跟着猜。 李知衍不是喜欢这些虚礼的人,他若是来了,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官府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快放下帘子,我们该去客栈了。” 玉香这才吐了吐舌头,放下布帘坐好,却正好在布帘放下的瞬间。有一队兵马从城门直驱而入,与她们的骡车擦肩而过。 领头的男子身着黑袍,手握冷剑面若寒霜。 苏城并不大,很快骡车便在客栈外停下,秦欢戴着罩以白纱的帷帽下了骡车。 客栈掌柜也是平日时常打交道的,店内伙计一见到她们,就很是客气的上前来迎,“先生来了,上房已经为先生留着了,先生楼上请。” 起先镇上还会有不安分之人打她的主意,毕竟孤身一个女子在外走动,看着就好欺负。但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却丝毫不怯弱。 随身带着四五个护院,有人敢满口胡言,她便敢让护院将人打得满地找牙,甚至直接告上县衙。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低看她,外加她画的一手好画,镇上的夫人和姑娘都很喜欢她,争前恐后想要得到她的画,哪还有人敢招惹她。 等到秦欢安顿下,伙计便很是殷勤的上楼,为她沏茶准备点心。 “先生这次来,可是要多住几日?” “先住一日,若是事情未办完,再多住两日,这是给你的赏钱,记得别让闲杂人来打扰我们先生清净。”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对了,这几日镇上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冷清?” “哦,好似听说是有位大人物途经本地,县令大人前几日就开始封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需要县令大人如此重视。”正好楼下有人喊,伙计应和了一声,就提着茶壶又下去了。 玉香还在好奇的猜来的会是谁,秦欢却对这所谓的大人物没什么兴趣,喝了碗茶准备先歇歇。书画她已经让人送去书斋了,一会去买些东西,只要空出明日的时间去县丞府上画画便好。 刚吃了两块糕点,去书斋的人也回来了。 果不其然,这次来人也带回了东西。 “姑娘,那人又给你寄信笺了,咦,奇怪,这回倒是没寄东西了。” 秦欢刚卖画时也没名气,她的画根本无人问津,甚至连一锭银子都卖不出去,她便将画送给了书斋老板,没想到第二次来时,老板告知她画已经卖出去了。 而且那人很喜欢秦欢的画,声称以后再有,都让他留着,自那之后,秦欢每次卖画,其中一幅都会被这个不知名的买家所买下。 她好几次试探过老板,可老板都说不知道是谁,只说这神秘的买家很是欣赏她的画,爱慕她的才华,为表示爱慕,每次还会给她寄信笺。 秦欢那会也没什么自信心,知道有人赏识她的画,欣喜不已,将那人送的信仔细的翻看。 即便后来她的名声大作,她的画刚到便会被人买走,她也还是记着最初买她画的人。 秦欢猜测,给她寄信之人应是个小姑娘,年岁不大,还在练字,字写得不怎么好看。 每回寄来的信笺还会附赠些东西,有的是吃的有的是玩的,渐渐的秦欢也习惯了,有这么一个神秘人的存在。 每次能收到她的信笺,秦欢都会很高兴。去书斋取信,也成了她平静生活中最期待的事。 她拿过信笺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为何她会觉得写信的是个小姑娘呢,就是因为每回信笺都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怎么可能会有男子用这样的香。 况且她画的都是仕女图,一般也该是小姑娘喜欢才是,她闻了闻信笺上的兰花香,展开了纸张。 南桃先生亲启。 展信悦。 吾有一字谜,还望先生赐教。 独卧看山初月斜。 署名是兔。 这神秘人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前两日寄来的信笺里夹杂着几朵野花,她还没品出是什么意思,今日又让她猜字谜,实在是让人费解。 虽然没有猜出,但秦欢还是珍重的将信笺,放进了随身的匣子内,想等回去再细细思索。 而另一边,一队兵马在县衙门前停下,领头黑衣锦服的男子翻身下马,随行之人立即跑上前,他眼带厉色声音清冷道:“送出去了吗?” “都按您的吩咐,送到书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噢耶!欢宝长大了!是谁追来了呢。捂眼。 无奖竞猜,谜底有人能猜到吗? (放心,我没有虐男配的习惯,当然宝宝没有留言激励我,我就要动手了!(不是) 感谢在2021-05-21 11:34:01~2021-05-22 12:3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豆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级小阿左、草莓牛奶小姐 5瓶;吉吉、栀栀泡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藏欢"); s:///book/16/16362/9088452.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第 334 章 ("藏欢"); 在客栈安顿好后, 秦欢就带着玉香去了街上。 临近端午,往常这几日的街市应是很热闹的,可今日却显得格外的冷清, 街上那些小摊全都不见了,唯有沿街的商铺还开着。 秦欢想着方才伙计说的话,心中不免嘀咕了两句,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祖宗,如此大的官威。当年她还在京城时,便是有达官显贵出宫上街,那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但不管来的是谁,也都与她无关了。 木玄青嫌弃她酿的桃花酒太甜, 喜欢更烈的, 秦欢就先去酒铺打了两壶烧酒。又逛去成衣店挑了几匹布料, 从木玄青到小童玉香以及张妈妈, 每人都订了好几套夏衣。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衣服首饰,只要穿着素净舒服便好,甚至也不常做新的。 起先是未曾当过家,十指不沾阳春水,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管家。在太子府时, 沈鹤之从不管着她的银钱,逢年过节,就喜欢给她一把的银裸子小金鱼,她的房里藏了好大一箱的宝贝。 赏起下人也很舍得,都是银裸子几个几个的给。 沈鹤之说要给她请嬷嬷,教她管账主持中馈,还被她发脾气给堵了回去。 直到现在当了家,才知有多么不容易, 她对银钱又没概念,兜里有多少银两就花多少。等到银钱花完了,连屋子都没盖完,她才开始慌了。 后来还是红着脸问木玄青借了几锭银子,靠着卖画才勉强维持下家中的开销。 从那之后,她的衣裳做的少了,首饰也不打了,宁可剩下银钱买画纸。 但对家中的其他人,她又很舍得,以至于桃花坞上下,人人都待她诚心,便是养得兔儿也与她最亲。 “姑娘,这个手环您戴着定是好看。” 本来她们是要去买艾草,可街上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好逛的,从成衣铺子出来后,主仆三人顺路就进了隔壁的首饰铺。 玉香瞧见条镶着粉珠子的金手环,花样精致秀美,秦欢也难得觉得不错。她最近管家是越发得心应手了,外加画卖得好,荷包变得宽裕了许多,瞧了眼笑着说了声好看。 “那便试试。” 秦欢不想扫兴,这才挽起宽袖露出了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待到金环轻轻扣上,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就连店铺的女掌柜也忍不住的轻叹,“这金环简直像是为姑娘量身定制的。” 秦欢也忍不住的弯起唇角,刚要开口说那就包起来,没想到还未开口,屋内就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掌柜的,你方才不是说要拿手环给我看的吗?怎么先给了别人。” 众人的目光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铺子二楼走下一个小姑娘,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打扮无一不金贵,她遥遥地看了秦欢一眼。 许是觉得见她戴着金环好看,嘟了嘟嘴道:“那个金环是我先看中的,掌柜为何给了别人?” 女掌柜看上去很是为难,楼上的小姑娘确实是先来的,但她并未指明要这个,如今突然发难,叫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这分明是我家姑娘先看中的,金环都在我们手上了,哪有这般睁眼说瞎话的道理。”玉香见不得秦欢受委屈,见此干脆利落地顶了回去。 那小姑娘马上就不高兴了,“我不管,就是我先来的,我喜欢这个,你若是敢卖给她,我便让人封了你的店。” 秦欢眉头一皱,她猜的果然不错,镇上有名有姓的人家她都大概的了解过,可这个小姑娘却眼生的很,她又带着京城的口音,看着便不是本地人。 如今她这嚣张的话一出,更是证明了,她便是此次途经此处的那个贵人。 “你以为你是谁啊,好大口气,也不看看我们姑娘……”玉香本就是将军府出来的,脾气也比其他人家的婢女要爆些,跟着秦欢在桃花坞待了两年,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护着秦欢。 “我不仅要封了这家店,我还要你们给我赔罪,土包子。” 听到这句土包子,玉香是真的气得发颤,又欲上前理论,就被秦欢拉住了。她早就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不仅知道当家不易,更知道与人打交道有多复杂。 况且她以前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不过一个普通的金环,也就是她这两年不戴这些东西,才衬着它好,实则也就是个普通的玩意。 她要不要都无所谓,但到她头上来闹事了,可就没这么便宜让这人的道理了,只是这事不能硬来。 “掌柜的,我们也不想让你为难。但这位姑娘既然说了做买卖的规矩,如今她先来我先拿到,各边都占着理,已经说不清楚了,我倒是有个别的规矩。” 小姑娘果然趾高气扬的看了过来,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花孔雀,秦欢却浅浅的露了个笑。 “价高者得,我愿出二十两买这金环。” 玉香瞪圆了眼,轻轻地拉了拉秦欢的衣袖,这金环掌柜的方才明明伸手想说十两,姑娘平日可心疼钱了,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掌柜的也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配合着秦欢做出了犹豫的神色。 果然对面的小姑娘就上钩了,“出个二十两也好意思说价高者得?我出五十两。” “一百两。”秦欢低垂着眼眸,随意的拨动着手中的金环,原本看着普通的金环,在她的手腕上显得格外的耀眼。 “二百两!” “三百两。”秦欢继续拨弄着,一副很是喜爱,绝不相让的模样,还恰到好处的抬眼露出两个洋洋得意地神情,气得那小姑娘眼睛都直了。 最后咬牙切齿的道:“五百两!” 这回连她身后跟着的婢女也不禁的瞪大了眼,紧紧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姑娘,大人会生气的。” 那小姑娘却不管不顾的拂开了,“我就要买,不过是五百两,难不成我连个金环都不能买了吗?” 秦欢闻言也觉得差不多了,一脸可惜的将金环从手中脱下,递给了掌柜,“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姑娘如此喜欢这金环,那便让给这位姑娘。” 掌柜接过金环的时候手都在发颤,谁能想到一只十两的金环最后能到这个价钱。 而秦欢,早已满脸笑意的带着人离开了,说她是土包子?那就看看最后谁才是那个土包子。 等出了首饰铺,回到了客栈,秦欢终于是憋不住的笑出了声。玉香到后面就反应过来了,为了做戏做全套,还陪着秦欢演了好一段。 “姑娘的这招可真妙,五百两都够把那家店给盘下来了,也就是她人傻钱多好骗。” “嘘。” 秦欢真是许久没这么畅快了,就连临睡下时想起这事都还觉得乐呵,甚至那条本不怎么样的金环,在她心里也觉得好看了起来。 秦欢之前是有些认床,在桃花坞花了快两年的时间,才睡习惯,甚至偶尔梦醒,枕边都是湿的,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一沾枕头就睡得格外的沉。 只是她又做梦了,梦里她在追一只纸鸢,纸鸢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好似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但不论她怎么去追,都只能看到它的尾巴。 等到醒来时,天已微亮,她的枕边又湿了。 秦欢盘膝坐起,那个梦还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她记得那个纸鸢,是他送的纸鸢。 听到动静,玉香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秦欢正坐在窗边往外看,“姑娘?怎么今日醒的这般早。” “梦里想喝豆花了,便醒了,我们去喝碗豆花。”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昨日还在封街,等到今日又撤了封令,街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小摊和商铺全都摆了出来。 “姑娘,这可真稀奇,难道是昨日那位有钱的贵人连夜又走了?怎么突然不封街了。” 秦欢的口味有些古怪,喜欢吃甜又喜欢吃辣,她的豆花里不仅加了酱料还加了辣油黄金豆,嘎吱嘎吱的咬着又香又脆,顿时味蕾大开,那些烦心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听到玉香的话,才勉强的抬起了头,“管这些闲事做什么,我们是土包子,只要吃吃喝喝就够了。” 玉香马上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捂着嘴也笑了。 等到吃完早膳,时辰也不早了,她便带着东西直接去了县丞府上。 王县丞的夫人是个标准的南方女子,温柔娴静,育有两女一子,孩子前两年都成家立业了,她平日没事就喜欢听听戏赏赏花。听说有位南桃先生,早就很想求幅小像,约了好久,总算是约上了。 见秦欢进府,亲自出来相迎,“早就听闻先生的大名,也很仰慕先生的画艺,今日得见真容,果真是名不虚传,先生里面请。” “王夫人言重,术业有专攻,况且夫人也帮了我的大忙。” 闻言,王夫人立即想起答应的事,赶紧让丫鬟去将东西取出,“我家大人将那次案子相关的卷宗都寻来了,只希望能对先生有所帮助。” 秦欢顿时眼睛都亮了,但现在不是细看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多谢夫人,我先为夫人画像。” 笔墨纸砚全都是秦欢自己随身带的,这也是她的小习惯,待到王夫人坐好,举着扇面摆出最喜欢的姿势,秦欢便立即动笔。 她画画时极为专注投入,每一笔每一划都自然流畅的,就连看得人也会忍不住的被其吸引,下意识的静下心来。 眼看着还有数笔就要完成了,突得门外传来一个稚气又嚣张的声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连我都不能看了。” 秦欢手上动作微顿,眉头也忍不住的皱起,她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在她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搅她,尤其是画画的时候。 王夫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进来,但来人她又吃罪不起,只能嘴里道了声抱歉,起身迎了出去。 好在面部的神态都已经大致画好了,只要将细节填补好就够了,外加王夫人已经去处理,秦欢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在画。 直到那个让人皱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不过是来开开眼,难道王夫人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吗?” 秦欢坐在原地未动,直到那人闯进屋上前,惊愕地出声:“怎么是你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首饰铺遇上的那个富家小姐,秦欢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昨日做那些事的时候,其实就想到可能会有哪些后果了,只是没想到会是最差的一种。 但不管如何,先惹事的人不在她,她是不可能露怯的。 她提了提气,面色如常的看向面前鼓着嘴,看上去正在生气的小姑娘,“姑娘可是有事?” “你,你不记得我了?昨日就是你,害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个破手环,还害得我被兄长责骂。不行,你得跟我去见兄长,免得他说是我在骗人,你得把钱还给我。” 秦欢这次是真笑了,她灵活的站起身,躲过了小姑娘伸出的手,看着她一副恍然梦醒的样子道:“哦,原来是你啊,我花二十两银子要买镯子,你非要画五百两从我这夺走,我还没怪你横刀夺爱,你就在这污蔑我骗人?” 小姑娘大约是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人,被气得直跺脚,“你分明就是骗我买,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一直抬价,你就是在骗我。” “王夫人在此,可要替我评评理,东西不是我逼这位姑娘买的,那五百两银子也未曾到我的兜里,又如何能说是我骗人?” 关于金环的事情,王夫人昨日也听闻了,还跟自家夫君说了这事,说起时也是说这小姑娘涉世未深性子太过骄横,连她也被刺了好几回,能有人治治她的脾气是好事。 如今知道出手的人是秦欢,就更是偏向了秦欢,可这人到底京中来的贵客,不敢得罪,只能当个和事佬,想要将此事给圆过去。 “看来是场误会,况且千金难买心头好,县主既然买到了喜欢之物,又何必在乎它价值几何呢?” 秦欢的神色微微一顿,她想到这小姑娘的身份应该不低,但没想到会是个县主。 惠帝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并没有女儿,能被封为县主的都是郡王之女,而她最不想牵扯上的就是皇亲贵胄。此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昨日就不逞一时意气了。 不过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与她较什么劲呢。 此刻,荣安县主也正在用她不大聪慧的脑子在思考,是承认自己愚蠢的被骗了五百两好呢,还是装作自己遇上了喜欢的东西,不得不一掷千金呢? 两个都很蠢的答案相比较后,她咬牙切齿的选择了后一个,至少这显得她没那么蠢。 “王夫人说的有理,本县主喜欢的,便是再贵也买得起。”然后她看到了秦欢身前架着的画,顿时被吸引了目光。 “昨日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你得给我也画幅画。” 秦欢眉头倏地拧紧,她从木玄青那不仅学会了技艺,还将他那点不好的坏毛病也都学来了。 “抱歉,画不了。” “你都能给她画,为什么不给我画?” “王夫人帮了我的忙,这是作为回报,县主大人天姿国色,我画技拙劣,还是莫要污了县主的容颜。” 夸她好看,荣安县主还是高兴的。尤其还是秦欢这样一等一的美人,正要得意,马上又品出不对来了,她这分明就是拒绝的推托之词。 “她帮了你什么忙,我也可以帮你啊,或者你想要银子,我也有,五百两够不够?” 秦欢是喜欢银子,尤其是到了桃花坞后,变成了小财迷见着银子就走不动路,但她也是很有原则的。 对荣安县主的不依不饶,她弯着眼露出了白皙的牙,笑眯眯的一字一句道:“忘了说,看不顺眼者我也不画。” 话到这份上,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对王夫人表示了歉意后,就起身要走。 “你不许走,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荣安郡主简直是被气疯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不给她面子的人,有些失态道:“给我拦住她,不许她走。” 秦欢冷哼了声,画不画那是她自己的意愿,谁能管得了她?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今日也没办法左右她的想法。 王夫人还是偏心着秦欢的,想要趁机放她离开,两边的人互不相让,顿时屋内闹作一团,好不荒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目光幽深,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厉,见屋内的场景眉头拧紧,厉声道:“胡闹。” 小心躲过身旁来拦她的人,正在想要如何离开的秦欢,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蓦地脑子一片空白。 她在脑海里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把这个人给忘掉,又或是该如何趾高气扬的出现在他面前,得意的告诉他,她如今过得有多快活。 她不再是依附着他的小尾巴,离开他的庇护,她完全可以生活的很好。 可真得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有些事和人是无法磨灭的,更别提忘记。 “皇兄,你怎么才来,我没有说谎,昨日便是她骗了我的银子,今日又当众的羞辱我,皇兄,你要为我做主啊。” 秦欢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这个哭闹着的小姑娘,就好像是当年的她,仰望着他,依赖着他。 他却毫不知晓。 他是专业就爱带孩子?身边时刻少不得人? 秦欢原本以为自己会失控,会落荒而逃,但没想到,她镇定的很,冷眼旁观他将如何对待这个娇滴滴的荣安县主。 至于那荣安县主则还在喋喋不休,她许是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还在一桩桩的细数秦欢做的坏事,从如何被骗着买了金环,到方才的不给她面子,她洋洋得意的等待着秦欢的求饶。 没有人能不害怕她这个冷面皇兄的,平日她光是被他冷冷地看一眼,都要吓得半日不敢说话,看,她马上也该被吓哭了。 而后,荣安县主眼睁睁的看着她那个不苟言笑,清冷孤傲的太子皇兄,不仅没有开口骂人,还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的在那女子面前半蹲了下去。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右脚踝,他的面色凝重,像是手中握着什么易碎的宝物,声音虽然依旧冷淡,但不难从他的神色和语气中听出急切。 他在低声问她:“疼不疼?” 惊得荣安县主顿时傻了眼,揉了好几次眼,才确信那真是她皇兄,“皇兄,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方才刚欺负了我……”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与关心秦欢的低声呢喃,全然不同的冷厉声响起:“闭嘴。” 没错没错,这才是她皇兄!她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站直了身子,连吞咽个口水都不敢大声,生怕他立即暴起就将她拦腰砍断。 他可不是做不出来啊! 不仅荣安县主觉得匪夷所思,就连秦欢也浑身发僵,她从未想过,原来她口中的兄长,会是沈鹤之。 她自己都没注意,脚踝是何时受伤的。应该是方才在躲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哪儿,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疼,可谁有时间关心这个啊。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冷冽的淡香,以及揉搓在她脚踝上冰冷的手指。 过往那将近十年的光景里,沈鹤之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像座巍峨的高山那般高不可攀,她从未见过他屈膝弯腰,如此伏低做小的样子。 秦欢忍不住的走神,直到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磕着的伤口处,才下意识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不是在做梦,是蹲在她面前的人,真的是沈鹤之。 秦欢立即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冷漠的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就算是沈鹤之又如何,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秦欢了。 那眼神,就像是最锋利的刀剑,刺在沈鹤之的心口,这比骂他打他不见他,还要叫他无法忍受。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正好这时,玉香也挤开了拦着她的人,小跑了过来,她可不认识什么太子不太子,戒备的将秦欢护在了身后,“哪儿来的登徒子,还不快走开。姑娘,我们快走。” 屋内的人看到这样的变故,哪里还有人敢拦,当路过荣安县主身边的时候,她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飞快的后退,将路给让了出来。 笑话!这可是能让她皇兄蹲下揉脚的人,她怎么敢惹!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回到半个时辰前,掐死自己。 而那边秦欢已经毫无留恋的出了门,沈鹤之也没再开口,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见她下石阶时有些站不稳,立即伸手去扶。 却被秦欢不着痕迹的给躲开了。 “阿妧,跟我回家。” 曾经她最喜欢最痴恋的小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让秦欢有了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 她听见自己冷静疏远的声音道:“舅舅忘了?阿妧是乳名,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已经没有阿妧了,只有秦欢。” 作者有话要说:  傻了舅舅,我们欢欢已经长大了,不要你了,你就可劲的后悔! 感谢在2021-05-22 11:34:42~2021-05-23 12: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悄无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栀泡芙、北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藏欢"); s:///book/16/16362/9088453.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