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竖瞳》 第1章 神族 平凡历的第四纪元,1052年的寒冬。 在欧图斯大陆的东方,希赫斯教会的领地,于日出之地的国度——莱洛斯帝国的西部边境小城中,两个普通列兵正并排而立。他们站在四十米高的瞭望塔的最高层,这样可以看到三十五公里外的景象。 他们穿着大红军服和白色长裤,戴着黑色毛绒高帽,这可以让他们在这雪花飞舞的严冬好过一些。 他们背后三百米处就是麦兰郡的亚尔市,那就是他们要为之警戒的地方。 瞭望塔并非只有一个,在他们的左侧和右侧八百米处就各有其他的瞭望塔。每个瞭望塔的间隔都是八百米,一直绵延上千公里,就这样构成了莱洛斯帝国与巨木森林的分界线。 他们的肉眼可以直接看到巨木森林,那不过距离他们四公里而已。并且森林中的每颗树都高达一百多米,在这个距离间想不看见也难。只是,这宽达四公里的土地却是一片连颗小树苗都没有的荒地,在冬天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在夏天则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 分界线的每一段都与巨木森林保持这个距离,巨木一旦到达这个范围内也不再生长,两边对比显得极为突兀。一旦如果有人飞到数千米的高空俯视观察,就会发现那上千公里的边界线就像是大地上的一块伤痕,将两边完全分割。 如此不自然的景象,必然不会是自然形成的。 而事实上它也确实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帝国的术师们耗时数年人为造出的。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瞭望塔上的人一眼就能看见这片荒地间和巨木森林最前沿的一切情况,避免来自森林的神奇生物们偷袭。 也因此,瞭望塔至前方五十米处就是一道坚固的防线。 “喂,每天都这么观察前方,你不无聊吗?” 塔中,一个较矮的哨兵突然扭头对那个较高的搭话道。其名叫肯特,生性活泼,爱找乐子。 他们俩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发小,成年后一起参军,在边防军里也是搭档。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 福瑟板着脸,盯着巨木森林,头也不回。 “哈哈……但是这日子,确实无聊得很啊。那些该死的神奇生物已经四五年没有主动进犯了,我们有必要这样警戒吗?” 尴尬地干笑两声,肯特却不肯放弃,继续没话找话。 “你不能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来,正如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也许它们下一刻就会冲过来,如果没人警戒,那会是一场灾难。” 语气死板地说道,福瑟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巨木森林移开。 “真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无奈地撇撇嘴,肯特只得回过头漫不经心地扫视着。 而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无数闷响突然由远到近地从森林中传出。当闷响离他们最近同时也最大声时,呈现在他们眼中的从地平线一直到最接近荒地的那片巨木全都在刹那间变成灰烬。而在远些的地方,冲天的火光和一个向着亚尔市走来的巨人告诉他们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哪怕相距二三十公里,福瑟和肯特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上半身,无疑展示了他那悚人的身高。他的全身燃烧着火焰,而他周围的巨木早已在闷响中全部烧毁,飘起一片黑色的浓烟。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片荒地,似乎是想走向那里,但却在离亚尔市大约二十公里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脚步。 ——根据他的行进方向,其显然不是从亚尔市出发,那么必然是从另一个方向进入。 那样的话,他就至少在森林中行进了数百公里。 而在巨木森林中,每个神奇生物都有自己的领地;一般情况下,如果有极其强大的生物向着某一方向进发,那么在他路线上的其他弱于他的生物就会由于不想殃及池鱼而去往别处。然而它们又不敢冲撞其他生物的领地,于是只能向着那生物的前进路线逃跑。 若该生物的目标是人类城市,那么那些逃跑的生物就会迫于压力冲出森林,给人类造成困扰。 然而到现在都没有观察到任何神奇生物从森林中窜出,那么显而易见,它们不是被杀了,就是连在那条路线上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去冒险进入别的神奇生物的领地。 而就在肯特扭头到回头的这二十几秒间,有些事就这样悄然拉开了序幕。 他惊恐地再次转头看向福瑟:“你看到那玩意了吗?你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他眼前,后者的眼神已经完全呆滞。他们俩当哨兵快四年,从来没有遇到一次神奇生物进攻,结果今天第一次遇到,就碰上这么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大家伙。 数秒后,后者才略微冷静下来,但口气还是有些慌张:“没事……淡定……” “怎么回事?那巨人不像是我们听说过的任何神奇生物!我感觉他会比那些东西强很多!” 在他的身边,肯特正惊慌失措地喊道,毕竟,那巨人确实超出了他们俩的知识范围。 ——加入边防军的每个人都要接受关于军事的训练,其中就包括对于神奇生物的学习。 有些神奇生物在有历史记载时就存在,比如不死鸟和人鱼。但更多的是在第二纪元末期的史无前例的战争才沾染上“支配者”——或者说神的气息,获得神的力量。 它们中有的或许有理智,有的没有。但不论如何,它们都是有野性的。它们获得了神的部分力量,也就必须得平衡体内神的意志和自己的意志。 一旦失控,有些时候就会导致一大群神奇生物向人类进攻,形成兽潮。 只不过这次肯特他们看到的那个火焰巨人不像是他们学到的任何神奇生物。在他们的认知中,没有生物可以达到那个体型,那会使它们被自己的体重压倒,可那巨人却若无其事。 而在震惊片刻后,他们终于想起要发射信号弹提醒城中的术师们。其他瞭望塔也没有发射信号弹,他们全部都被惊得忘记本职工作。 绿色信号弹象征人类进攻,由边防军和王廷术师负责,教廷驻扎队辅助。红色象征神奇生物进攻,由教廷驻扎队和王廷术师负责,边防军大部分情况下只能略微帮忙。 只不过这次,他们刚掏出信号枪,准备发射信号弹,城中就闪出二十几个人影,向着巨木森林疾速飞去。 他们的速度在数百米每秒,当肯特两人发现他们时,他们已经飞出城外千米远。 算算速度与距离,他们必然是在那火焰巨人还没出现时就从城中出发。 “呼……术师们来了。那个东西肯定不是我们能搞定的,就让他们去解决。” 看到术师们出现,肯特立刻舒了一口气——想要对付神奇生物,惟有另一股神奇力量,也就是教廷驻扎队。 “可是……我们还没发射信号弹。” 皱着眉头,福瑟骤然发觉如果没有信号弹的提醒,术师们如何知道有事发生? “对啊!糟糕,我们没能及时传达情报,恐怕要受罚了!” 咋咋呼呼地大叫着,肯特却已经不把重心放在巨人的身上。 “……” 怜悯地侧头瞥他一眼,福瑟知道他此刻还没搞懂事情的严重性。 前者随即拿出望远镜,打算观察术师们的行动,而肯特看到后也有样学样地也拿出一个。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术师们并未飞向那火焰巨人,而是在原本的巨木森林与荒地的交界处停了下来。 “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眼睛贴着望远镜,肯特自言自语着。 “不知道……等等,那有个人!” 迟疑了一下,然后福瑟就在术师们停下的地方看到一个跌跌撞撞从原本的巨木森林中走出的人,而肯特随后也看到了那人。 那人赤身裸体,摇摇欲坠,从森林中出来没走两步便脸朝下一头栽倒在地,扬起一片雪花。 由于望远镜性能的限制,他们不能看到那人身上的更多细节,但想来情况应该不会太好。 “他只有一个人?那怎么可能穿越巨木森林?” 不敢相信地大喊着,肯特那贴着望远镜的眼睛都睁得更大了些。 在他的认知中,只有那些至少九星和更高级别的术师才能独自穿越巨木森林,而这些术师整个平凡世界加起来都只有三百位左右。 这看起来很多,但这个世界上有着五块大陆,两个大岛,无数岛屿,数十国家;八星至十星术师大部分都是主教和枢机一级的教会人员,亦或是王廷官员,皆身兼要职,没什么时间来巨木森林闲逛。 而十一至十三星的术师是特殊的,整个世界都只有四十四位,分散到每个教会领地也就三位左右,且几乎都是百岁高龄,大部分时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就算他们闲来无事打算穿越巨木森林,也不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没什么不可能,也许他就是一个打算冒险的神徒。我只在意一点,那些术师为什么停了下来,而不对付那巨人?” 虽然对此感到奇怪,但福瑟知道肯特显然不能回答他,因此他是在自言自语。 而就在那人走出森林的一瞬间,火焰巨人眼神一凛,似乎有了目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幸福与火焰 “难道祂以前有好语气吗?” 洛文斯在一旁吐槽道。 “你语气不错,表情呢?” 一口反击回去,洛文斯知道这是洛文斯的命脉。 “这……” 洛文斯显然对这点也无法反驳。祂挤眉弄眼,尽力想作出一个微笑,然而在面部肌肉几乎要抽搐的情况下,祂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喂喂,今天可是赫尔莫成为智慧支配者的日子,消停点。” 在一旁,那少女好笑地冲着祂们俩喊道;赫尔莫则点点头,哭笑不得。只不过,后者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毕竟在祂小时候,两个哥哥就经常这样打口水仗,乐此不疲。 而随后,少女便转过头看着赫尔莫,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哥哥,不知道我们分开十一年,你给我带了些什么礼物?” “!” 一听到礼物,赫尔莫倒还没什么,卡兹诺却猛地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喂,听到礼物就这样,你该不会也想要?” 察觉到卡兹诺的异常,少女——也就是洛兰笑嘻嘻地问道;但前者却又恢复刚才的样子,没有理她。 而赫尔莫则摸摸鼻子,略微思考,随后将手杖交由左手,右手在面前一翻,一本书就出现在祂的手上。 “书?” 有点好奇地看向那书的封面,洛兰只见那上面清晰地写着五个单词:电磁场的动力学理论。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物?” 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洛兰随即作势要打。 “开个小小的玩笑。” 赫尔莫念头一动,手中的书便消失于无形。祂随即将手在空中一抖,一件蓝白相间的阔袖收腰印纹长裙就被祂抓在手中。 “就一件?” 娇蛮地把那件长裙收下,洛兰随后就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赫尔莫。 “太多了,我怕你收不下。” 淡笑着摇头,赫尔莫又接连在空中变出许多配套服饰,有白黄相间的宫廷礼服长裙搭配花哨的镶花礼帽,有淡绿的裙子上衣搭配素雅的白色扁帽,有黑色上衣搭配格子长裙再加上白色头巾,以及各式各样的其他长裙,达到了十五套之多。 这些几乎都是凡界各国的传统服饰,而最终被洛兰收下的只有四套。并非她只喜欢这四套,而是她只拿得下四套。 “还是赫尔莫懂我,不像那两个,整天都没好脸色。同样都是哥哥,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痛心疾首地摇着头,洛兰数落着洛文斯和卡兹诺:只不过,后者压根没理她,而洛文斯则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而在装完孙子后,洛文斯便把头转向赫尔莫,如果祂现在有表情,那么一定是奸笑:“好兄弟,你都给妹妹带礼物了,那我……” 还没等祂说完,赫尔莫就一耸肩,双手平摊:“我认识你吗?” “可不能这样……我们可是在一起长大十一年的兄弟,你这样会让我很伤心的……” 向赫尔莫胸前倒去,洛文斯的语气变得楚楚可怜,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流出。 只不过赫尔莫却瞬间让身体变得虚幻,消失不见,随后又出现在洛文斯三米外,丝毫没让祂碰到自己一根汗毛:“你如果现在就哭出来,我倒是能考虑给你礼物。” “别这么绝情嘛……” 嘴上说着,洛文斯也向赫尔莫的位置闪去。 两人于是开始在神殿内不断地穿梭,只不过距离一直局限在众人的不超过十米处。 “我说,洛文斯是不是忘了祂来这干什么的?” 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洛兰对着卡兹诺窃窃私语;只是,后者却没有理她。 不过,她倒也没生气,毕竟领地内每个人都知道卡兹诺的性格和祂为什么这种性格的原因。 “啊,对!今天的大事可是迎接你以及讨论我们的未来!” 但是,洛文斯还是听到了她的低语。祂随即停止闪现,双眼凝视着赫尔莫。 “我们的未来……我有必要提醒你,在凡界只有情侣会这样说。” 赫尔莫弱弱地嘟哝着,卡兹诺则低声叹口气,继续沉默地站着。 “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你在凡界的科学研究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完全没被赫尔莫带偏,洛文斯不拘小节地一挥手;而一听这话,前者也立刻就严肃起来:“我已经是里森堡大学的生物学博士,凡界的人也让我接触了许多新的想法,不过首先我需要知道领地内的科研进展才能更好地发表意见。” ——在神造世界谈论科学,可能会显得奇怪,但这却是大势所趋。 在凡界,自879年中珍妮纺织机被一个人类木工发明出来后,工业革命便被拉开了帷幕。科学的发展使技术蒸蒸日上,技术的发展又反哺科学。直到现在的1052年,对于科学,尤其是自然科学的研究已经是日新月异。 而原本,科学对于神造世界的人来说应该是没那么重要的,祂们无需科学所带来的技术就能活得很好。但随着956年,泰坦神系的伊弗领地内当时的祸乱支配者失控并再次造成极大破坏,以及968年留慕领地内上一任的智慧支配者去往凡界并接触原子理论后,科学的研究就被提上了日程。 祂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世界是怎样运行的,自己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以及如何才能摆脱先祖给予自己的祝福和诅咒——本源。 “让我们到研究所详谈。” 而一听到研究,那一直无言的中年男子也终于开口——祂是四人的父亲,名为奥兹。与此同时,那中年妇人也来搀住祂的手臂,俨然一副恩爱的样子。 “是。” 洛文斯、赫尔莫、以及洛兰立刻恭敬地点头,而卡兹诺本就低着头。只不过这次,祂也随着另外三人一起抬头,露出祂的真容。 被兜帽所掩盖的,是一张苍白清秀如女子般的脸。嘴唇小巧,鼻梁挺拔,目若秋水,眉毛秀气。不像奥兹,反而更像是洛兰和兄弟三人的母亲。 “这不是很好看嘛,还每天都遮遮掩掩的……” 洛文斯嘀咕着,使得卡兹诺立刻就瞪了祂一眼。 “就算你的脸是这样,也不影响你的力量和权威,担心什么……” 依然不打算闭上嘴,洛文斯继续念叨着,保持着喋喋不休。 “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卡兹诺猛地一抬手,朝着洛文斯的方向虚抓,一道紫色的烟雾就从后者的嘴里飘出,然后凝结成一粒珠子,浮在祂的手上。 而洛文斯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只不过祂嘴唇一开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被发出来。 “尝到苦头了,看你还敢不敢在卡兹诺面前这么显摆。” 洛兰捂着嘴偷笑道,赫尔莫也微笑着看着祂们,而洛文斯则可怜兮兮地盯着卡兹诺,祂意识到卡兹诺刚刚已经把自己的语言能力献祭出去。 “你需要安静点。” 手上出现两个骷髅头,让它们把玩着手里的珠子,卡兹诺自顾自地说道。 而当他此言一出,洛文斯的眼神立刻变得正气凛然,连走路都迈着正步。 “孩子们还是这么有活力。” 面露浅笑,中年妇人拉芙对着奥兹低语道;后者也紧了紧她的手臂,给了她一个宽厚的微笑。 从留慕神殿到留慕科学研究所的路程只有不到两千米,如果众人打算用飞行赶路的话,只用不到两秒就能到达,不过祂们还是选择步行。 祂们想带着赫尔莫看看沿途的风景,也想让一家子聚在一起的时光多持续一会,而时间对于祂们而言宽裕得很。 神庙和科学研究所都位于留慕中心广场,而除了这两所建筑外,广场内还有留慕宫、艺术雕刻馆、艺术与工业大楼、科学与技术博物馆、平凡世界史前历史纪念馆、自然历史馆、先祖纪念碑等其他建筑,而它们的的前缀几乎都是留慕。 神庙到科学研究所中间是一片巨大的池塘,但却并非一潭死水。神造世界的地下水资源非常丰富,留慕领地也不例外,使那池塘得以有活水交换。 池塘的两侧是宽阔的人行道,人行道旁边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地,而草地的更外围则是一片枫树林,每逢秋季便将大地染成赤红。 赫尔莫等人有说有笑地散着步,祂们逐渐收敛自己身上的异象,毕竟已经出了神庙,就没必要再那么正式。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一片或在池塘边上私聊,或在草地上野餐,或在林中散步的人们,他们脸上皆笑容洋溢,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卡兹诺已经又把语言能力还给了洛文斯,后者背过身,倒着走路,与赫尔莫还有洛兰闲聊着赫尔莫在平凡世界的见闻,开着各种各样的小玩笑,时不时带着些肢体动作。 中心广场内没有严寒和酷暑,感受着划过身边的微风,笑容在赫尔莫以及洛兰脸上不曾消退,而洛文斯的眼神中也透露出愉快的情绪。卡兹诺无言地看着祂们,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奥兹夫妇领头在前面走着,说着自己的悄悄话,祂们无需加入孩子们的对话,只要听着祂们如此开心便已经能感受到幸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客人 阳光之下,那团火焰凭空在离研究所大门十米远的空地处迅速膨胀然后又收缩,直至出现人形。随后所有火焰都随风消去,在原地只剩一个高大的人影。 “有人来了。” 在火焰出现的一瞬间,奥兹就察觉到异常,睁开眼睛。 而洛文斯兄弟三人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事,只不过祂们对于变化的感知不如奥兹那般敏锐。 “我们要出去吗?” 玩着指甲,洛文斯漫不经心地问道。 卡兹诺则正经许多:“那人也是本源支配者。我们不迎接的话,不礼貌。” 正当兄弟两人说着时,奥兹的座位上已经只剩一道残影。洛文斯和卡兹诺见状则化作两道白光和紫光,一同出现在研究所的大门前。 拉芙和洛兰也站起身,准备走出待客室,但赫尔莫却双手下压,示意她们再坐下。 “我们出去,你们留在这里就好。” 打个响指,赫尔莫的一身工作服又变回那套礼服。 祂正了正领结和帽子,右手一抖,无数棕色的光点就汇聚成一根手杖被祂握在手中,正是之前祂在神殿中的那一根。 与此同时,祂习惯性地给了拉芙和洛兰一个微笑,同时身旁出现一面椭圆铜镜。 随后,祂便转身一脚踏入那铜镜,在镜面掀起一片涟漪,身形完全消失在镜中,然后出现在奥兹背后。 同时,祂将手杖的杖尖向着整座研究所一点,顺手使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能力,研究所的外层就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荧光。 而在待客室内,拉芙也回了已经在外面的赫尔莫一个笑容,洛兰则有些不满地抱怨:“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嘛……” “毕竟也是一个本源支配者,而我们不知道祂是来干什么的。赫尔莫是为了安全起见。” 温和地劝解着,拉芙温柔地抚着洛兰的长发;而后者虽然不悦,但也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和拉芙一起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而在数秒前,守卫则紧盯着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男人,警戒地问道:“你是谁?从哪来?想做什么?” “不要那么紧张。我名叫库墨伯勒,是来拜访这个领地的主人——奥兹的。我觉得,祂会在几秒后自行出现。” 名叫库墨伯勒的男人满脸笑容地套着近乎,然后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上一闪而过一道仿佛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的表情,接着又迅速收敛。 祂一扭头,奥兹等人正仔细地打量着祂。 ——祂有着一头茂密的金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与留慕领地人以及凡界中希赫斯领地人的黑发显得极为不同。 祂的瞳色则是赤红,同样显得有些奇怪。 不过这足够奥兹等人辨别出祂是从哪来的,发色用于辨别属于哪个神系,瞳色则用于辨别领地。 金色的头发一般来说会是泰坦的特征,而红瞳则意味着是伊弗领地的人。 祂的面部线条如刀劈斧砍般硬朗,丝毫不存在圆润的曲线,身高两米有余,比众人中最高的、身高达到一米九的奥兹还高出一个头。 同时,祂还不羁地赤裸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祂的背后有九颗燃烧着的火星如影随形,右肩有一只星鸦的纹身,手臂只是自然垂下,但其手腕已经达到了膝盖。 当祂看见奥兹等人后,便回过头朝守卫憨笑一声:“我就说你不用紧张,奥兹会知道我来了的。” 然后祂又转身看向奥兹四人,友善地笑了一下。 “你是谁?” 而在祂的面前,奥兹正眉头紧蹙——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库墨伯勒,伊弗领地现任的掌控者、火焰支配者。” 面对这个问题,祂又重复了一遍自我介绍,一脸真诚。 “不,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不止火焰的波动。你的波动很奇怪,似乎有很多本源融合在一起,怎么回事?” 然而,奥兹却并不是非常信祂——一般来说,一个本源支配者发出的波动只会与祂的本源有关,但奥兹却在库墨伯勒身上感受到了数种其他波动。 “我确实是现任的火焰,至于波动的问题,我曾经在凡界先后接受过很多其他神恩,可能是那时候出了点差错。” 对于奥兹的质疑,库墨伯勒立刻让右肩的那只星鸦活化过来,成为一只浑身覆盖着火焰的双头不死鸟。 那只不死鸟在出现的瞬间就让空气变得燥热,同时研究所两侧的巨木也突然无火自燃,所幸赫尔莫刚才庇护了整个研究所,不然只怕也要燃烧起来。 祂一震手杖,那些燃烧于巨木的火焰便骤然熄灭,已经被烧黑的树枝也恢复原样。 而在库墨伯勒那里,那只不死鸟则在绕着祂飞翔一圈后再次化作一道图腾印在祂的肩上。 祂的额头上也随之出现了一个星鸦的抽象符号,然后又随着不死鸟的图腾化而淡化消失。 “现任的火焰……可你不是忒弥尔。” 尽管看到库墨伯勒自证身份,奥兹却还是有些警惕。祂已经很久没出留慕领地了,对于许多外界的变化不怎么知情。 在祂印象中,火焰支配者应该是忒弥尔·伊弗,有别于库墨伯勒的另一个年轻人。 在忒弥尔成功掌握火焰本源后回归神造世界时举行的典礼上,奥兹曾应邀去往伊弗领地一同庆祝。 祂依稀记得忒弥尔脸上的表情十分激动,后来祂知道那是因为忒弥尔由于终于掌握了力量和权力而得以有机会改变伊弗领地好战的风气而高兴。 那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连洛文斯都还没出生。 那时自己还只有六十岁,而忒弥尔更小,大概只有四十岁。 按理说,忒弥尔现在应该只有八十多岁,而支配者直到一百三十岁都是壮年,不应该会因为被本源内的原初意志影响而被迫自杀。 身为支配者,祂也很难被正面杀死。 但祂的本源却出现在了库墨伯勒身上,在只有本源支配者死了的情况下才能被转移的本源,出现在了库墨伯勒身上。 “我怎么可能会是我父亲呢?” 满意地笑笑,库墨伯勒自认为对于奥兹的问题回答得不错。 “原来如此。那么容我失礼,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咄咄逼人地问道,奥兹明白这个问题属实失礼,但直截了当地发问大部分时候不会错。 “父亲在接受火焰本源时由于急功近利,导致祂并没有完全压制住本源内那个意志。在掌握本源后的十几年里,祂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在二十多年前更是出现了失控的前兆。” “不得已,父亲为了大局,在本不该死去的年龄选择自杀。而我,在前几天刚掌握了火焰本源,才现在站在你面前。” 库墨伯勒流利地答道,没有丝毫磕巴。 祂的脸色同时变得有些愠怒:“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抱歉,原谅我的粗鲁。那么你来到这里,想做什么?” 虽然并不十分相信祂的言辞,但奥兹也找不到什么漏洞。 “我是来与你们谈我们的未来的。”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库墨伯勒的表情立刻变得庄重。 “嗯?” 轻蔑地发出一个鼻音,奥兹并不认为这个自己刚认识的人能对祂们的未来有什么见解。 “我会慢慢解释,但在那之前,能不能带我去什么地方坐下?让客人一直站着可不符合礼仪。” 只是,库墨伯勒却对祂的轻视不甚在意,又转回原本笑嘻嘻的样子,认真的表情在祂脸上基本只能存在不超过五秒。 而听到他这样说,奥兹随即扭头对赫尔莫点头示意,后者也心领神会。 祂一打响指,所有人的身后就都出现了一张实木椅子,面前是一张半径两米的大圆桌,桌上还摆放着五杯红茶。 祂并不打算带库墨伯勒到研究所内,毕竟祂们还不知道祂的底细。 而库墨伯勒也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由于双臂的长度,祂将手肘抵住膝盖而不是桌面,双手交叉撑住头颅:“你们应该知道,凡界的科学探索已经达到了微观和接近本质的层次,他们的技术也达到了可以媲美中低级术师的水平了?” “是。” 略略一点头,奥兹对这件事毫不意外。 “那你知道他们开始怎么看待我们了吗?” 库墨伯勒的表情真正地转向严肃,配合祂的脸居然还有股违和感。 “他们认为我们的存在和他们现有的理论产生了矛盾。” 挑了挑眉,奥兹依然面色如常。 “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他们开始认为他们迟早有一天可以超越我们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口气变得有些焦急,库墨伯勒的身体都前倾了一些。 “愿闻其详。” 抽空喝了口茶,只看奥兹的样子,估计还会以为祂是在剧院。 “意味着他们已经不把我们当成应该敬畏的神了!现在已经出现这个趋势,有些人已经开始不再信仰我们了。” “那又怎么样呢?” 听到库墨伯勒这样说,奥兹的情绪反而更加平淡。 “你难道不担心吗?我们在失去信徒,我们的寿命会更加缩短!” 库墨伯勒的口气中透出一些难以置信,祂以为奥兹也会因为这个而忧心。 “我不能抵抗时代的潮流,你也不能,没有人可以。” 而奥兹的口气也终于变得威严,祂正视着库墨伯勒,面色凛若冰霜。 “但至少我们可以略微延缓这个趋势。” 在祂面前,库墨伯勒却突然平静下来,也正视着祂。 “哦?” 又抿了口茶,奥兹对祂猜想中的库墨伯勒接下来想说的不怎么感兴趣。 “我想,进攻侏儒神系的领地或许可以延缓这个趋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战争之火 “什么?” 差点被茶水呛住,奥兹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祂的眉头紧锁,额头拧成川字形,完美地展现了祂的心情。 而赫尔莫兄弟三人也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话,除洛文斯外全都一脸讶异地盯着库墨伯勒。 “我想,进攻侏儒神系的领地可以延缓这个趋势。” 生怕四人没听到似的,库墨伯勒的双手撑在圆桌上,身子前倾,又逐词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奥兹瞪视着库墨伯勒,一词一顿。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一改之前轻佻嬉笑的模样,库墨伯勒同样严肃地盯着奥兹。 “你凭什么以为进攻侏儒可以让人们再次信仰你?” 奥兹的语气中开始带着一丝警告,祂现在只当库墨伯勒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做某些事的代价。 “或许他们不想,但他们一定会。一旦开战,他们就会意识到他们那所谓的科技有多么不堪一击:高阶术师可以轻易摧毁他们所有引以为傲的成就,书籍、艺术、建筑,全都只会烟消云散。” “他们会醒悟过来:我们的力量才是支配性的;也许他们中的一部分顽固分子仍然不会信仰我们,但那些人,处理一下就好。” 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库墨伯勒丝毫不顾洛文斯和卡兹诺那凌厉的目光以及赫尔莫的怒目而视。 “你想对那些人做什么?” 而虽然奥兹此时还能保持冷静,但也心情不悦。 “如果只是不信仰我们,那些人可能还可以继续活着。要是敢散播这类信息,那就只能杀了。” 若无其事地说着,库墨伯勒的这句话终于引起了奥兹的愤怒。 后者猛力一拍桌子,同样身体前倾与库墨伯勒对视:“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侏儒的盟友——精灵会参战,你们人类的其他三个神族:希赫斯、罗兹兰、诺芬,也会参战。” “凡界会遍布战争和死亡,饥荒和瘟疫形影不离,他们会怨恨我们。然后呢?如果死了可以受到人们的尊敬,我更愿意在活着时被谴责。” 满不在乎地继续着祂的言辞,库墨伯勒针尖对麦芒地直视奥兹的双眼,使得后者终于忍无可忍,重重地坐回原位:“送客!” 赫尔莫兄弟三人立刻站起身,将库墨伯勒包围:“库墨伯勒先生,请回您的领地,恕我们无法远送。” ——按血脉的辈分来说,祂们可能还比库墨伯勒的辈分大,然而库墨伯勒和奥兹却同为领地掌控者,在这方面属于平辈,祂们自然就只能是后辈,也自然只能用尊称。 “不需多礼,我自己会回去。” 闻言,冷哼一声,库墨伯勒也站起身来,俯视着三人,但祂却只看到三人面无惧色地与祂对视。 数秒后,祂便转身且像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样缓缓走向天边,全身逐渐被火焰环绕。 而就在走出数十米后,祂突然毫无预兆地对着空气开口:“奥兹拒绝了我们。” “你在跟谁说话?” 哪怕相隔数十米,奥兹依然能清晰地听到祂的声音,警觉地发问。 而祂话音未落,库墨伯勒身后的九道火星就突然极速膨胀,从原本的弹珠大小变得与祂同样大。随后火焰便一同散去,露出其中的九个人影。 “真是可惜,我以为祂会识时务的。” 一个青色眼眸的健壮不输于库墨伯勒的男子惋惜地叹气,不住摇头。 “或许祂只是不想与伊弗的人共事罢了。” 一个冰蓝双眼的年轻男子冷哼一声,祂似乎很不喜欢库墨伯勒,看向祂的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嫌恶。 “你说什么?” 一个哪怕在泰坦中都显得高大,身高达到了两米七,同样是赤瞳的伊弗领地的支配者瓮声瓮气地朝着那蓝眼男子问道。祂似乎也很讨厌那男子,双方互相看不顺眼。 “好了,今天的大事可是拿下留慕领地,你们别想现在打一架?” 库墨伯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而现在,祂身上发出的属于火焰的波动终于趋于纯净。 “等等,我似乎感觉到了智慧的波动,怎么回事?” 一个黑袍人突然开口,面露疑惑。 “意外情况,但不影响计划。” 库墨伯勒依然保持着假笑,随后圆桌前便出现一道火焰,使祂可以再次行走其中,坐在其原本的座位。 而其他人也纷纷跨越数十米的距离,一齐站在库墨伯勒身后,连那名看祂不顺眼的蓝眼男子也包括在内。 “我现在知道你的波动为什么杂乱了。千年的和平让我失去了警惕性,没能直接看出。想必你的父亲的死,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怒视着库墨伯勒,奥兹悄悄地在桌下对兄弟三人做出了一个手势;三人也皆眨了下眼,同样不动声色地表示了解。 “不要试着做小动作。” “我的父亲怎么死的,这重要吗?” 保持着皮笑肉不笑,库墨伯勒扫视着奥兹和兄弟三人。 祂的双手向身体两侧张开,展示着祂背后的九位支配者:“如果你现在反悔,愿意和我们合作进攻侏儒,或许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未经思考便直接拒绝,奥兹展示着他的决心——祂想到了历史。 在古老的年代,泰坦神系是当时最强大的神系,压制着精灵,侏儒,以及人类这其他三个神系。 而泰坦这一个神系就独占了超过总数三分之一的本源,曾共有七个神族,然而祂们并不满足,而是引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那个时代后被称为战争时代,直接让第二纪元被终结。 而第三纪元的终结,也和泰坦们离不开关系。 因为高位者无谓的争端,而让凡界数千万乃至数亿的生命无意义地逝去,非奥兹所愿。 而就在祂拒绝后,库墨伯勒十人脸色同时一变,眼神就像在看四具尸体。 “既然让你知道了我的目的,不愿意合作,就只能放弃你们的人,直接用你们的本源来达成我的目标了。” 库墨伯勒摇摇头,似乎在替奥兹感到可惜。 随后,祂便猿臂一挥:“杀了祂们!” 话音刚落,奥兹四人的座位已经被气刃绞杀成一堆破烂,然后又像炸弹一样原地爆炸。只不过,奥兹四人已经不在那里。 祂们的身影向左侧平移出千米,一身的服饰已经变回了神殿中的那一套,象征着祂们进入激发态。 奥兹手中握着祂的源术长矛,那个人形虚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祂的身后。 洛文斯已经将双剑抽出,右手正握左手反握,蓄势待发。 卡兹诺身边紫雾萦绕,祂的额头出现了一个青铜鼎的抽象符号。 祂右手虚握,部分紫雾就凝结成祂的雕花巨镰被祂握在手中。 而赫尔莫并没有武器,祂的武器实际上就是祂的眼睛。其右眼依然还是原样,但左眼已经变得纯黑。在祂背后,星云眼熠熠生辉。 在躲开泰坦们的第一次攻击后,奥兹立刻使命运的道路发生了一些变化,希望掌控命运的希赫斯那边能发现什么不对劲而赶来这里。 同时,奥兹四人和库墨伯勒十人脚下的土地、周围的建筑和树木、以及头顶的天空就像被酒鬼撕碎的油画一样变得支离破碎,碎片又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个一个相继爆炸,不留任何痕迹,使得油画背后的景象得以被展露——一片黑暗的深渊正在张开巨口。 祂们立于半空,脚下并没有实地,也不会有。 放眼望去,祂们周围是一片没有前后左右上下之分的幽深的像是宇宙一样的空间,但却没有宇宙中的星光,只有睁眼不见五指的漆黑。 祂们进入了奥兹将部分空间变化成的“伪界”。 伪界依托于实界,在伪界中的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外面的真实的世界,外界在祂们进入伪界后也看不到、听不到、甚至摸不到祂们;祂们就好像又隐形又没有实体,成为虚幻的存在。 但只要出了伪界,祂们又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而奥兹所创造的伪界的面积正是整片留慕领地,以确保领地内的其他人不会受到牵连。 而此时,在外界,守卫已经看傻了眼。 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个神族想对另一个神族开战,祂们会先让祂们在凡界的领地互相开战,削弱对方的信仰后再大举进攻。 直接袭击一个神族在神造世界的领地这种事非常少见,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在神造世界被创造出来后,哪怕算上这一次,一共也只有两次。而在第一次中,入侵者惨败。 在和平持续了千年的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不过,祂还算思维清晰,立刻跑向与研究所相反的方向——留慕宫的所在地,打算汇报情况,让留慕宫的人向其他领地请求支援。 而在拉芙和洛兰这边,她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洛兰在听到库墨伯勒威胁奥兹的瞬间就想冲出去,但却被拉芙死死拦住,直至她们看见双方开始动手。 “不要为祂们担心,没事的,没事的……” 安慰着洛兰,这话连拉芙自己都不信;洛兰则眼圈红肿,但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她只是在胸前不断地画着留慕神族的族徽,祈祷奥兹四人能平安无事。 而在几秒前的伪界中,面对向己方冲来的泰坦们,奥兹四人却并没有急着防守。 祂们以更快的速度背过身子,以不同高度向着东边的希赫斯领地,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逃跑 以少敌多是只有当己方比对方强很多时才能奏效的打法。 大家同为本源支配者,实力基本相差无几。在这种情况下却想着正面对拼的人,不是盲目自信的莽夫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傻子。 由于是身处神造世界内的伪界,祂们的能力被极大地压制,只能发挥出在凡界的不到百分之一。 这倒是能把敌我的差距拉小一些。但也由此,哪怕奥兹四人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也不过是上千米每秒而已。 而留慕中心广场位于留慕领地中央,从那里到希赫斯领地的距离超过三百公里,也就意味着祂们要五分钟左右才有希望逃出生天。 而在泰坦这边,由于没想到奥兹四人直接就逃了,导致祂们和奥兹四人已经有了一些距离。 但祂们的反应也极快,几乎是看到奥兹四人逃跑的一瞬间也开始追击,所以双方之间的距离并不大,只有百米而已。 “于火焰中诞生的不死之鸟!” 随着库墨伯勒的大喝,祂右肩的那只星鸦再次活化,仰天长啸一声,化身为双头不死鸟。 它的四只眼睛齐齐地看向奥兹的方向,一张嘴,两条火焰巨蛇就从它的嘴前冲向奥兹。 巨蛇身上火焰的光芒照亮了其身边一大片的空间,而其速度更胜奥兹一筹。由于全身都由火焰形成,谁也不知道其尾巴和残焰的分界线究竟是哪,乍一看甚至达到了数十米长。 它们大张着嘴,准备将奥兹吞入腹中,然而洛文斯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 “银月!” 祂转过身倒飞,双手覆盖上一层银白,反手将双剑抛出。那巨蛇光是头部就有数米长,不愁打不中。 巨蛇没有生命,自然也不会躲,继续向着奥兹猛冲;而事实上,它们也躲不了。 双剑绕其剑柄与剑身的分界线旋转着,高速使其看上去就像两轮圆月,卷起一片气浪。 见状,那名青眼男子右手向前挥出,一股强烈的飓风便冲击向洛文斯的双剑,希望能将其干扰至偏离轨道。 赫尔莫也转过身,祂凝视飓风冲击的方向,其背后星云眼中的星云旋转起来,那飓风就好像撞上了一堵墙壁一样戛然而止。 这时,百米外的黑暗处又旋转着飞来一柄锤斧,破空的呼声象征着绝对的力量,锋利的斧刃和结实的锤头带来极强的压迫力。 卡兹诺见状,脸上遍布阴霾地也将自己的巨镰对准那锤斧大力甩出,祂本身力气不小,其巨镰比起锋利程度和那柄锤斧也不遑多让。 两柄武器在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巨镰的刀锋正好磕到锤斧的锤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像是数人同时惨叫的悲鸣声,但这声音却被金属撞击的暴鸣声所掩盖。 那锤斧依然还在向前飞着,轨道没有一丝偏移,只不过已经不复先前的迅猛,而卡兹诺的巨镰早已经被撞得斜飞出去。 祂右手往背后一拉,巨镰就好像被一条细线牵引一样飞回祂的手中,不偏不倚。 只不过先前撞击的余波却还没消失,被传到祂身上,让祂的右臂乃至全身向后一震。 而在双方互相试探的时间内,洛文斯的双剑已经分别将两条没有实体的巨蛇拦腰斩断,然后化为粉尘消失,又出现在祂的手中。 说是斩断,但实际上巨蛇的身体的身体并没有真正断裂,没有实体的事物是不会被具有实体的事物摧毁的,它们只是被洛文斯双剑上附带的源术气息影响导致失去原本的效果而已。 它们的残躯依然冲向奥兹,但已经失去了杀伤力。 它们身上的火焰逐渐黯淡直至消失,意味着它们已经不复存在。而随着它们的消失,奥兹附近的空间再度趋于黑暗。 而库墨伯勒也并不指望这两条巨蛇就能直接杀了奥兹。那只不死鸟早在巨蛇窜出的一瞬间就飞至库墨伯勒背后,与祂以同样的速度相对运动着,令祂们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一米。 随着翅膀的拍动,它全身都燃烧起来,还炸出一些火花。 两秒后,它已经变成了一团浮在空中的白炽火球。 火球就像是炸弹爆炸后飞溅的弹片一般,向着外部极速扩张,直至成为一个半径三米的大火球,一时间就像一个小太阳般让人睁不开眼。 同时,它也将库墨伯勒包裹在内。 它的外层出现了五个凸起,同时其本身也在向下延伸成一个椭圆的形状。 最上侧的凸起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连着大火球的略小的火球,两侧的凸起变成了两个自然垂下的长条,长条的末端又分为五段。 最下侧的两个凸起的变化也与两侧的凸起相差无几,但末端略微向前延伸。 这使它有了人形轮廓。 它的各个身体组成部分正在不断地补充与雕琢细节,向着泰坦的样子不断逼近。 而到最后,那火球变成的,是一个身材与库墨伯勒相差无几,但却身高十数米的、全身真正完全由火焰形成的巨人。 巨人的不论体表还是体内的温度都达到了骇人的上万度,而库墨伯勒的真身,正隐藏在巨人体内。 巨人踩在虚空,迈动步伐,向着奥兹四人急追过去。在向前运动的作用下,火焰烧向其背后的斜上方,带起一片滚烫的热浪。 祂的双手缓慢向上托举,跑动丝毫不影响祂动作的稳定性。像响应祂的召唤一样,火焰霎时从无穷深处涌出,填满并照亮了整个伪界。 火焰的温度比那巨人本体低一点,但也有数千度,对于奥兹四人来说依然是一个负担。 库墨伯勒外的其他九个泰坦的支配者左眼中都出现了一只星鸦的抽象符号,然后又淡化消失。 这是库墨伯勒给予祂们的庇护,否则祂们也要被火焰影响。 而奥兹四人依然在向东边倒飞,只不过每个人的体表都绽放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抵御着无处不在的火焰。 库墨伯勒施展的这个领域在祂们意料之中,数千年的战争下来,每个人都对对方本源的核心能力知根知底——一个本源的不同支配者的特殊能力可能会有区别,但核心能力却不会改变。 只有赫尔莫面露难色,祂的本源既不擅长进攻也不擅长防守,就算进入激发态也不如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以及敌人。 更何况,祂也没有领域可以削弱敌人加强自身。 库墨伯勒这个领域虽然不可能也杀了祂们,但却会让祂们因为抵御高温而消耗力量从而削弱祂们,而赫尔莫就是力量消耗最严重的。 只不过,虽然祂没有领域,但洛文斯和卡兹诺却都有。 一片雾气同样向着库墨伯勒等人的方向蔓延去,给被火焰染成赤红的黑暗伪界带上一片黑紫色,而洛文斯的白雾也混合进紫雾中,使紫雾的颜色略微变淡。 一被那雾气包裹,库墨伯勒十人就好像全身被沥青包裹,手脚行动和速度严重受限。 同时,祂们的五感也被极度压制,基本看不见原本离祂们只有百米的奥兹四人。要知道,本来祂们可以在千米的距离清楚地看清对方的每一处细节。 而那紫雾就不像白雾这样起到限制作用,它所起到的作用,是“献祭”。 库墨伯勒十人瞬时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被紫雾吸收,同时精神状态也出现一丝不稳定,使祂们有自杀的冲动。 而那些力量将会统统被输送至卡兹诺那里,使祂有络绎不绝的力量供应。 经过这么一拖延,奥兹四人已经拉开了两千米的距离,并且距离还在持续增大,不过库墨伯勒十人却面色如常。 两秒前,就在洛文斯与卡兹诺施展领域时,祂们也没闲着。 一位名叫古厄佩斯的华服男子背后伸展出了一双与祂瞳色一样的青色翅膀,而祂正是刚才那个试图干扰洛文斯双剑的人。 翅膀撑破了祂的衣服,使祂上半身也和之前的库墨伯勒一样**,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祂的翼展足足达到了六米宽,然而祂并不依靠翅膀飞行。毕竟,本源支配者都会飞,再不济也会虚空漫步。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翅膀就是纯粹的摆设。 古厄佩斯将双翼在面前合拢,一秒后,当祂再将翅膀伸展开时,祂的面前已经有了一个半径十厘米的青色光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变化 光球在古厄佩斯翅膀重新张开的那一刻就瞬间炸开,形成一股巨型青色气浪,以超越支配者们哪怕在凡界的极限速度的速度扩张着,所过之处充满青色的光点。 以光球为核心,半径数百千米的范围内再不见任何火焰与雾气,重新变回一片漆黑,而泰坦们的速度也得以不再受限。 如果只是祂们的速度恢复原样,那么还不够,毕竟祂们已经被奥兹四人拉开了两三千米的距离。 但是那充斥着气浪范围内的无数青色光点却帮助古厄佩斯控制着空气,使空气密度在领域的范围内提升了十数倍,导致奥兹四人受到的气压也随着空气密度的剧增而一并增大。 同时由于空气密度的骤增,祂们的速度也被迫减缓。 如果祂们还用千米每秒的速度飞行,那么祂们正面每平方米的肉体所承受的压力将会是接近九千七百多吨,相当于每一平方厘米的肌肤上都有超过一百个肌肉壮汉在跳舞。 而当祂们还有力量时,处于激发态的奥兹和卡兹诺在神造世界的极限承受力只有五百多吨,洛文斯稍逊一筹,只有三百多吨;赫尔莫则更弱,由于祂的本源能力不适合战斗,祂的极限承受力只有九十多吨。 尽管祂们咬紧牙关奋力提速,身体表层被流光覆盖,但也只堪堪将速度提到四百多米每秒。 若仅仅只是普通的空气密度增大,祂们还可以通过激发态的身体卸力,但身处古厄佩斯的领域,祂们在这方面的能力同样被压制。 由于库墨伯勒同样受到古厄佩斯的庇护,祂的火焰早在被熄灭的下一瞬就复燃,而其他的泰坦也无需顾虑古厄佩斯的领域影响,行动再次自如。 “不定空间!” 眼看着双方之间的距离急剧减小,奥兹低沉有力地念出两个单词,祂背后的人形虚影随即飘到祂的身前。 虚影的双手向前一推,然后又向左边一扭,最后再次向前一推,垂直于奥兹四人正面的千米外的一个没有厚度的普通平面上便映出一层淡淡的灰色。 同时,洛文斯再次抛出祂的双剑,给予泰坦们更多干扰。 而此时的泰坦们依然在极速往前飞着,只不过当祂们一头穿越那灰色平面时,其就好像掉进水池般撞出阵阵波澜,接着便莫名其妙地变成向左飞出。 然后祂们又试着向右飞,结果却在飞出千米后变成了向上飞。 而在祂们迷失方位的同时,洛文斯的双剑已经近在咫尺。 那个两米七的壮汉原地停下,面露不屑,啐出一口口水,反手将祂的锤斧丢向洛文斯的左手剑。 在左手剑被磕飞的同时,祂右手一引,强行让锤斧调转方向,回到祂的手中。 随后祂顺着锤斧上还未消失的惯性原地转身一圈,反手又将洛文斯的右手剑砍飞。 不过双剑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它们的任务,它们在半空中以锐角转向,速度比起被洛文斯击出时没有任何改变,再次刺向那壮汉。 那壮汉被迫停下,其他泰坦却不会等祂。 祂们不再飞行,而是改为花费些许时间来让自己直接移位。 库墨伯勒再次行走于火焰,但祂并不敢直接移位到奥兹等人面前。 毕竟,如果卡兹诺或者洛文斯看准祂移位的那一瞬间一镰刀或一剑砍过去,祂也扛不住。 古厄佩斯直接解体成无数青色光点,然后又在千米外恢复原状。 另一个和祂同样有着青色眼眸的英俊男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死亡、腐烂;而千米外,一个胚胎从虚空中诞生,然后迅速长大成人。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尖帽的男子全身被黑雾包裹,随后隐去身形。 对于外界来说,祂已经不复存在。 而在祂本人的视角中,祂正在缓缓迈步,仿佛走在水面般带起片片波纹。 祂的每一步都跨越外界百米的距离,当祂停下时,祂再次显露身形,并且已经穿越了不定空间。 剩下的人也各显神通,只不过移位的平均速度要低于直接飞,祂们与奥兹四人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四千米有余。 只是这个距离于祂们而言是如此之短,以至于库墨伯勒表情嘲弄地一握手,奥兹四人的面前便立刻出现了一只火焰大手。 其高度让四人眼中除了那只大手再无其他,宽度更是完全覆盖了分散着飞出的四人。 不过那大手虽大,但更多的是起到围墙的作用。库墨伯勒并没有想一次性将四人一网打尽,祂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祂并非只有一人。 奥兹被无数风刃包围,洛文斯被一颗挥舞着枝条的巨树挡住了去路,卡兹诺面前出现了一个雷电构成的虚幻人影,赫尔莫的瞳孔中则倒映出一只冰霜凤凰的身躯。 同一时间,祂们的思绪也突然失去控制,木然呆立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众人四人中惟有洛文斯思绪如常,祂猛地一回头,跨越四千米的距离紧紧盯着库墨伯勒和那雷电虚影的主人——伊里莫斯。 “非理思考!” 祂的黑瞳映出无数符号和文字,那两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从赤瞳变为黑瞳。 “我们真的要挑起战争吗?” 伊里莫斯突然扭头对着库墨伯勒说道,同时祂心念一动,卡兹诺面前那个人影身上的雷电就被导入虚空中,然后整个消失不见。 “问得好……我其实也不想看到那么多人死去。” 库墨伯勒也突然态度一变,表情悲悯地对着其他泰坦说道,同时控制着那火焰大手将冰霜凤凰融化。 而距离祂们三千米外,洛文斯正对着奥兹三人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祂并非让祂们变得优柔寡断,而是让祂们恢复清醒和理性。 “啧。” 见状,那个看库墨伯勒不爽的蓝瞳男子眼神不屑地唾了一声,甚至懒得用常规方法弄醒祂们俩。 祂当机立断地马上再凝聚出一只与那火焰巨人体型相匹配的冰掌,然后带起一股寒气地径直扇在库墨伯勒的左脸,让祂借疼痛恢复清醒。 而伊里莫斯的待遇也没好到哪去,在祂旁边,一个同样蓝瞳的高瘦老者抡动蛇杖,直接一杖狠狠地抽在祂脸上。 “发生什么了?” 被打醒的库墨伯勒如大梦初醒般呆呆地问道,然后祂就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只冰蓝的寒冰大手正朝自己脸上呼过来,随后恰到好处地停在祂的右脸前,其掌风吹得库墨伯勒头上的火焰直往左飘。 “你醒了?我正准备继续扇下去,看来不用我再动手了。” 佩加索斯左手摩擦着右手手腕,祂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手上,丝毫没有正眼看库墨伯勒。 不用祂再多说些什么,库墨伯勒已经猜到了一些细节。祂看向奥兹四人,由于已经清醒过来,祂们早已经突破了那些障碍。 “无心!” 在佩加索斯和那老者这两个霍利领地的人面前因为洛文斯而丢脸,恼羞成怒之下,库墨伯勒只想杀了后者以解其心头之恨。祂右手紧握,其面前的火焰便全部聚集成数道溶钢化铁的高能火焰射线射向洛文斯。 “开门!” 洛文斯迅速给了赫尔莫一个眼神,赫尔莫也立刻心领神会。 祂将手杖指向射线的必经之路,转动手腕,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圈,那些射线的路线中便随着祂的动作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着,其另一侧是一片无尽的星空,散发出点点的星芒。 当射线进入漩涡时,它们并没有穿透漩涡,而是像流入下水道的水流一样被漩涡吸收得一干二净。而在外太空中,两道射线正以光速掠过凡界众生所居住的那颗蓝色星球。 “真是废物。绝对寒域!” 佩加索斯嘲讽地对接近气急败坏的库墨伯勒摇摇头,祂随即双手在胸前一展,一片白色的雪浪立刻以祂为中心滚滚辐射向伪界的每个角落。 雪浪的寒气将其盖过的一切事物全都冻结,包括库墨伯勒的火焰,使伪界内部的温度降低至零下两百多度。 祂一打响指,冰块随即噼里啪啦地碎裂;火焰再次复燃,整个伪界也飘起鹅毛大雪。 雪花并未消融于火焰,而是与火焰交织着,使角斗场不再是赤红一片,而是多了些许淡雅的白色。 其并没有通过用超低温与库墨伯勒的领域对冲的方法使温度降低,而是与库墨伯勒的领域共存,使奥兹四人不止需要防守酷热,还得抵御严寒。 而在祂使用领域时,其他泰坦仍然在不留余力地拦截着奥兹四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战斗 “得让祂们再慢些。” 那个蓝瞳的瘦高老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奥兹四人的方向说道。 考虑到本源支配者不老的特性,祂大概率并非自然衰老,而是自己想展现出这个形象。 祂高举自己手中的蛇杖,一条甚至比刚才那两条火焰巨蛇还要大上数十倍,长达数千米的巨蟒虚影从头部开始从祂的蛇杖中伸出,盘旋着出现在祂的上方。 巨蟒通体深绿,眼中散发着血红的光芒。 “啪!” 它死死地盯着奥兹四人的方向,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戳破泄露一般,整个伪界渐渐充满了氤氲的雾气,空中也淅淅沥沥地不知从哪开始下起惨绿色的雨。 与此同时,那名英俊男子眼中闪过一道青光。 而在奥兹四人那边,绝对寒域和毒域的同时释放成功地让祂们略微手忙脚乱。而就在祂们刚打开用于防护绝对寒域的屏障而未顾及毒域时,刚才那思绪被抽离的感觉再次降临。 四条坚韧的粗壮藤蔓趁此机会带动风声,呼啸着分别狠狠抽在意识迷离的祂们的背后。 “咔!” 四道只有祂们本人能听见的闷响瞬间传遍祂们的身体,剧痛的感觉充斥祂们的大脑。 祂们的身体被抽成一道圆弧,腰部向前凸,胸部和腿部向后伸;眼睛仿佛要爆出眼窝,嘴里直接吐出一口血,顺着被抽的方向倒飞而出。 那响声,正是来自于祂们的腰椎。 除洛文斯外的每个人都脸色涨红、大口呼吸,希望能稍微缓解疼痛。 而由于那藤蔓的干扰,祂们没能及时再开屏障,也就导致了那绿雨直接接触到祂们的体表。 “咳咳……” 在淋到雨的瞬间,奥兹四人的皮肤就仿佛接触到硫酸一般被烧出一个个黑色的坑。同时祂们也开始咳嗽,面色变得微红,还带着些鼻涕,变得昏昏欲睡,奄奄一息。 而咳嗽又导致祂们再次吐血。 “栩栩如生!” 佩加索斯立刻把握住机会,控制着奥兹四人面前的飞雪,令它们向一个固定的形状糅合。 狮子的身体和四肢,鹰的头部和爪子,再加上宽阔的翅膀,俨然一头狮鹫的模样。 当它最终拥有了眼睛时,它的眼中刹那间燃起两道蓝焰,然后就怒吼着向奥兹四人冲去。 与此同时,无数雷电密集地劈下,数不尽的风刃一齐切割向祂们;而由于祂们的思绪再次被抽离,祂们的身体已经变得不受控制,注定已经无法避开这些攻击。 众人中,惟有洛文斯还能保持清醒。奇怪的是,不止是清醒,祂的精神状态比起被抽之前甚至没有丝毫改变。 祂眨着眼睛,眼球不断转动——一会看向那狮鹫,一会又看着其他攻击。 千米之外,那壮硕泰坦面前,双剑再次化为两道粉尘随风散去;而在洛文斯的面前,祂的左手剑正绕其中轴高速旋转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刺向那狮鹫。 “吼!” 狮鹫咆哮着,一口咬向那柄左手剑。 一接触到剑,它的牙就仿佛豆腐一样被直接卷碎,爆出一粒粒冰渣。 但也仅限于此了,随着佩加索斯不断地施加力量,那狮鹫在那左手剑前虽然脆弱,但却总有雪花补上其被破坏的部位。 那左手剑已经深入其身体内部,但却无法再突破。每当它刺出一个洞时,那个洞总会被冰雪再填上。那狮鹫也因为剑的源术气息影响而在原地动弹不得,无法再上前攻击奥兹四人。 而它们之间的交锋本质上其实是佩加索斯和洛文斯的力量对拼。 那柄无人束缚的右手剑此时则已经化作一道残影,以超绝的速度在奥兹四人周围穿梭着。唯一能被观测到的,只有它破开火焰时被气流带动的残焰。 而每一道即将攻击到祂们的雷电或是风刃都在眨眼间变得虚幻并消逝。 数秒后,全场已经再不剩任何雷电或是风刃,但库墨伯勒十人也已经近在咫尺。 “倒流时间……” 好在其他人此刻也已经在剧痛下略微恢复些许清醒,而刚才那句话,正是被奥兹强打精神、有气无力地念出。 随着祂的开口,祂身后虚影的手中立刻出现一个沙漏,违反常理地从下往上流着沙子。 伴随沙子的倒流,祂们的腰椎自己拼接着,身上黑坑处的血肉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祂们的精神状态也回到了被那藤蔓抽到之前,所有的负面状态好像从未存在般消失不见,同时用于防护毒域的屏障也已经被开启。 只不过祂们甚至没有喘口气的时间,新的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无尽之焰!” 库墨伯勒面目狰狞地喊道,奥兹四人周围的火焰瞬间汇聚为数张祂那愤怒的面孔,堵住了四人全部的去路。 “非定方位!” 在这无处可逃的境地下,奥兹大喝一声,祂背后的虚影手中便出现了一个转盘。 其并不像普通转盘那样有着许多可能的颜色选项,取而代之的是十个立体泰坦像。 不用虚影或者奥兹亲自动手,转盘的指针已经开始飞速旋转。就在那些铺天盖地的火焰面孔的热浪已经让奥兹四人有些脱水时,指针终于停下来,停在了那瘦高老者人像的面前。 蓝光一闪,奥兹四人已经和那老者换了个位置。 祂们出现在了佩加索斯身边,而那老者则要承受被灼烧的滋味。 “阿伏得尔斯!” 见那老者被火焰层层包裹,佩加索斯瞬间失态。 祂不顾自己身边的奥兹四人,同时也懒得再管洛文斯的左手剑,使那剑瞬间冲破束缚。 祂眨眼间让自己全身浮现出一层蓝芒并提速到极限然后冲进火海中,完全没有受到来自奥兹四人的任何阻碍。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祂们大发慈悲,而是因为祂们正因为新一轮的攻击而焦头烂额。 库墨伯勒虽然本人不敢到洛文斯或者卡兹诺面前,但祂却能调动祂们俩周围的火焰,使之汇聚成两个人影。 祂随即赋予那两个人影部分祂的意志以及力量,使他们俩不至于一下就被砍死。 同时,新的藤蔓与触手正躲在暗处像蛇一样伺机而动,只等一个能一击奠定战局的机会。 远些的地方,奥兹正一人应战伊里莫斯和古厄佩斯,只能在短时间内不落下风。 而在赫尔莫的身边,洛文斯和卡兹诺正在应付那两个火焰人影以及已经赶到的那高大泰坦——克吕墨涅。 “无心!“ 其一来便直接冲向洛文斯,想来是被祂的双剑烦得心态爆炸,但祂却被卡兹诺的巨镰刹住势头。 “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的废物,还想挑战我大哥?!” 卡兹诺面露凶光,就像刚才拦截锤斧一样直接把巨镰抛向克吕墨涅的头,其人也紧随其后。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克吕墨涅也不甘示弱,反手就是一锤子横抡向卡兹诺,随后与祂战在一起。 而在洛文斯那边,祂正独自一人与那两名火焰人影交战。 若仅仅只有那两个人影的话,洛文斯可以说是一剑一个;但由于库墨伯勒还赋予了他们部分意志和力量,再加上祂在远处不断辅以火焰干扰,原本在祂面前算得上脆弱的火焰人影此刻倒也颇为棘手。 而趁着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正在奋力替自己迎战,赫尔莫立刻借此机会低下头,模拟起自己曾经见过的能力。 祂身后星云眼中的星云飞速旋转着,左眼中出现一个蕴含着无限色彩的轮盘,其指针正随星云眼一并旋转着。 而当星云停止旋转时,祂再次抬起头颅。 原本纯黑的左眼瞳孔内,一个银色的染血十字架正当仁不让地存在其中。 同时,祂的右眼也在熠熠生辉,推算着可能的未来。 “刑罚世界!” 赫尔莫随后威严地宣布,而随着祂的开口,库墨伯勒十人突然感觉到全身都被束缚,动作和速度被迫放缓;同时,祂们的身体各处也分别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伤。 库墨伯勒的右肩突然浮现出许多水泡,稍稍一动伤口处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伊里莫斯的身上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样出现一道道焦黑的叶状伤口,使其感受到无比的麻痹和剧痛。 佩加索斯的双手毫无预兆地出现水肿,在深部伴有剧痛,但浅层却没什么感觉,因为祂手部的皮肤已经失去了直觉。 在最后一刻被佩加索斯勉强救出的阿伏得尔斯的全身多个部位颜色转黑,在奇痒无比的同时还伴随着剧痛。 其他泰坦也大多类似,祂们所受的伤都和祂们的能力紧紧关联。 而赫尔莫所使用的,正是希赫斯神族中刑罚支配者的能力。 只不过等祂用完能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只有孤身一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游戏 “咻!” 一根棕色的树藤看准时机,趁着赫尔莫施术而无暇顾及其他的那一刻从远处射来。其一下缠绕在赫尔莫的腰间,如蜥蜴吞飞虫般将祂拉向后方,猛烈的惯性再一次地把赫尔莫的身体扯成虾状。 同时,一根冰锥在赫尔莫被扯向的必经之路上刺下,就要正中祂的头颅。 只不过这次,赫尔莫已做好了遭遇偷袭的准备。 祂勉强在高速后退中抬起头,右臂一挥,奋力将手杖掷向自己面前的远方。 还没等手杖飞出多远,一只有着许多吸盘的触手就从远处击来,一击将它击碎。 然而这正是赫尔莫想要的。 那手杖的碎片像击中石板的水流一样四散飞溅着,但却并没有因为离开了赫尔莫的手而被火焰烧成灰烬。 触手的主人突然像是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在远处又一同袭来更多触手,一个横扫就扫走一大片。只不过尽管大部分碎片被吸盘紧紧吸住,但还是有许多被遗漏。 而那些被遗漏的碎片在下一刻全都变成一个个与赫尔莫外观一模一样的闭着眼的克隆人。 “替身!” 真正的赫尔莫闭眼大喊道,祂的身体接着就失去一切生命波动,成为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然后从头到脚被冰锥刺了个透。 一秒后,祂的尸体便被那树藤的控制者一拳穿胸。 当祂发觉这尸体上没有任何本源波动时,远在千米外的一个普通的克隆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其纯黑的左眼昭示着祂的身份。 祂在成为赫尔莫的一瞬间便虚无消失,又出现在数百米外。 所有克隆人所在的地方下一刻都被无数风刃和冰刺呼啸着割过,而除了成为赫尔莫的那一个,其他的已经全都变成了碎肉。 “可惜。” 见状,那控制树藤的男子叹息一声,继续另寻良机,盘算着下次偷袭。 与此同时,奥兹三人正分散开边打边逃着。 在赫尔莫施术的同时,泰坦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更加猛烈地进攻。 正是因为被其他泰坦纠缠,祂们才没能及时去救赫尔莫。 而洛文斯的对手已经从库墨伯勒一人变成了祂再加上伊里莫斯。 数以千计的火球和球状雷电从四面八方一齐击向洛文斯,完全封死了祂每一处的逃跑路线。 “呼……” 洛文斯深呼吸一口,眼神变得集中而宁静。 “细雪!” 祂的全身覆盖上一层银白,然后便如寒冬中飘扬的飞雪,身形变得飘忽,不再固定地存在于一个位置。 当祂本人还处于原地时,祂的四面八方突然同时出现了无数个与祂一模一样的虚影。有的一剑刺出,有的稳稳横劈,有的猛地斜砍,目标则是那些火球和雷电。 虚影的动作大都不一,但却都在各自摧毁部分目标后最终归于洛文斯本体。 而那些火球和雷电依然按照原本的路线向洛文斯逼近然后爆炸,随着无数道轰隆巨响和雷电的噼啪声,那里的温度已经被提高到了近八千度,同时还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电场。 但这一切已经跟洛文斯没有关系,祂正踏着雪花从爆炸中走出,爆炸产生的压缩高温气浪丝毫不能阻碍祂的步伐。 祂的衣服的许多部位已经变成黑色破布,全身被炸出不少伤口,有的还散发出焦香味,但祂的头和胸腹却仅受了点轻伤。 “呼……” 洛文斯再次深呼吸一口,这次的原因并非出于要使用什么能力,而是纯粹的强忍伤口的疼痛。 令祂奇怪的是,库墨伯勒和伊里莫斯并没有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对祂来说却十分幸运。 祂立刻结束细雪状态,恢复实体,飞向赫尔莫三人。细雪能让祂躲避不少攻击,但速度却慢得很。 “别急着走啊。” 不过还没等祂飞出多远,一缕黑烟就出现在祂面前。 那缕黑烟随即化身成一个穿着黑袍戴着尖帽的男人,对祂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滚!” 洛文斯条件反射地反手就是一剑捅在那人心脏处,但那人在被捅到的瞬间就化为一道黑烟消失,然后祂的身影便出现在洛文斯面前三米外,与祂以同样的速度相对运动。 “不要急,我只是想与你作个游戏。” 那人双手摊开,对着洛文斯露出一个祂认为是最友好的笑容。 “谁管你!” 洛文斯不假思索地抬手又是一剑击出,眼看着就要正中那人脑门,但却依然只是刺中一缕黑烟,而那人已经出现在了洛文斯的五米外。 “你这样不配合,会让我很不高兴。” 那人依然笑着,右手猛地向后一扯,数米外的洛文斯的右臂上就传去一阵剧烈的疼痛。 “哼!” 剧痛之下,洛文斯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祂定睛一看,自己的右肩正向外猛喷着血液。而祂的右臂,此刻正被那人抓在手中。 “游戏已经开始。规则很简单,只要你能找到哪个是我的真身,那么就是你赢。反之,我赢。” “既然是游戏,要有赌注。我的赌注就是你的右臂,你的赌注……就用你的左臂。” 那人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考虑洛文斯究竟怎么想。并且就在祂自言自语的同时,洛文斯的左臂突兀地被一层黑气覆盖。 祂的四周出现了无数分身,将洛文斯环绕在祂们的中心。 分身身上的波动宛如一人般整齐划一,其外貌和穿着也和那人一模一样,同样满脸笑意地看着洛文斯。 而那黑袍男子,此刻正藏身于祂们之间。 形势所迫,洛文斯只得暗啐一口,仔细地辨别着这些分身。 “如果你打算用剑来找我,是你输。” 那些分身突然异口同声地提醒道,祂们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震得洛文斯耳膜生疼。 但祂并没有理祂们,而是兀自寻找着那男子的真身。 “要是我真的选,恐怕就算选中了,也是我输。” 不知过了多久,洛文斯冷不丁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些分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异口同声地开口道:“你认为我会作弊吗?我的真身就在这里。” “不,想赢这个游戏,恐怕并不是通过找到你。” 洛文斯说着,突然抬头看着无穷高处。尽管火焰阻挡着祂的视线,祂依然能透过火焰看到伪界的深邃黑暗,然后反手就是一剑甩出。 “你输了!” 看到祂用剑,那些分身立刻一齐尖叫,声音震耳欲聋。 “去你妈的!” 洛文斯同样大喊,祂的剑在刺出数十米后突然像是刺到了硬物一般,突然传出了镜子破碎的声音。 祂话音还未落,那些分身就一个接一个地化为黑烟消散。 祂们身后的虚空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然后裂缝逐渐扩大,直至整个空间全部崩裂。 而当空间完全破碎,洛文斯才发现祂正身处刚才爆炸的中心,并且并没有真正使用出细雪。 强烈的高温让祂的力量急剧消耗着,雷电麻痹祂的身体,压缩气波直接将祂震得吐血。 祂并没有真正从爆炸中走出,从一开始祂便已经身处那人的游戏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祂的右臂依然还连接在祂的右肩。 “居然让你发现了。” 那人依然是以一缕黑烟的方式出现在洛文斯面前。而哪怕明知没用,洛文斯还是在见到祂的一瞬间就二话不说地用剑直接捅向祂的眼睛。 “拙劣的把戏。” 洛文斯吐出一口口水,面无表情地盯着祂。 “不是很有意思吗?不陪你玩了,你的兄弟和父亲也许会比你有趣。” 那男子丝毫不恼地笑着,跟祂来时一样化作一缕黑烟离去。 而在赫尔莫那边,祂已经和奥兹与卡兹诺汇合,并且早就又变出一柄手杖,此时正将手杖的杖尖对准自己面前。 星辉汇聚在杖尖的斜上方,延伸出一道道细线,勾勒出半个繁琐而华丽的法阵,并且还在向着下方不断蔓延。 而法阵的左侧,无数火焰正汇聚成一只巨手,带起排山倒海的热浪拍向法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真假世界 赫尔莫继续维持着法阵,祂的身体已经大量脱水,长发末端变得卷曲,出现难闻的焦味;为了节省力量消耗,祂不再庇护自己的礼帽,蝴蝶结也被迫汽化,令祂的头发变得散乱不堪。 然而那巨手并不能因此引起祂的分心,而那法阵也得以维持,只因祂并非一人在战斗。 “滚!” 卡兹诺面沉似水,护在赫尔莫身旁,双手和巨镰皆覆盖上一层雾气,用尽全力横劈向那巨手。 但那巨手就好像知道祂想做什么,直接在中间裂开。如果卡兹诺还按照原路径砍下的话,必然只能砍到个空。 “不智判断!” 奥兹也不闲着,祂低声念出两个词,其身前虚影的手中立刻便出现了一个虚幻的星芒手刹。 虚影毫不犹豫地就一把将手刹的把手往下扳,只不过刚扳下一半,手刹便像被卡住,再不能向下扳动半分。 而随着祂的动作,数十米外的库墨伯勒就好像再次精神分裂了一样,控制着那巨手突然将裂缝合上,然后再裂开,然后再合上,循环往复。 “真是无药可救的废物。” 佩加索斯冷冷地嘲讽着,在库墨伯勒化为的火焰巨人下巴处凝结出一只拳头,然后直接给了祂一记上勾拳,再次将祂打清醒。 而在库墨伯勒精神分裂时,巨镰已经换个方向,精确无误地砍在其中指与无名指的分界处。 它就好像砍在铜铁上般只砍进去一半,但这已经足以达到卡兹诺的目的。 那只巨手上的火焰开始逐渐消退,归于领域。但还没等它完全消散,一层紫雾已经和它交织在一起。 那巨手颤抖着,火焰不再消退,而是更加剧烈地燃烧着,似乎想冲破紫雾的束缚。但它整个就像一杯饮料,顺着裁决巨镰这根吸管向着卡兹诺流去,令祂的巨镰除了献祭效果,还带上了一层灼烧效果。 然而泰坦们的目标却并非祂,而是赫尔莫,祂的巨镰的燃烧效果自然也派不上用场。 比起大部分能力都属于近战的卡兹诺,赫尔莫此时打算使用的那个能力才更加危险。 “焚灵!” “零域!” “链形闪电!” “瘟疫之手!” “生灵之疯狂本性!” “衰颓、死亡!” “圆月斩!” “混沌之祸乱!” “冰月!” 无数攻击秉着杀了赫尔莫的目的向赫尔莫袭去,但祂此刻却并非只身一人。 “夏澜!” 一如酷暑海面上狂乱而猛烈的巨浪,刚逃出那片爆炸并且已经到达赫尔莫身边的洛文斯狂暴地砍向每一道指向赫尔莫的攻击,祂身上的破布也随之狂野地舞动着。 祂的动作无比迅捷而又无比精准,几乎使人看不清祂的双臂。其剑击真正做到了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奥兹也接连变化祂们的方位、攻击的强度、敌人的神智等战斗中的变数,但尽管祂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攻击却实在太多。 有不少攻击被遗漏,这便导致有数道闪电向着赫尔莫劈去,将祂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头发倒竖。 祂的礼服、面庞、乃至身体皆被风刃割出一道道血痕。 祂的身体由内而外地感觉到火焰焚烧的剧痛,几乎就要不能自已。 这些疼痛让祂的血管爆出手臂和脑门,右手青筋毕露地攥着手杖,手指几乎在手杖上攢出指痕,差点要攢碎。 同时,祂也仿佛人格分裂一样,左手不听使唤地变出一把枪,在祂的极力压制下依然颤抖着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祂的太阳穴,食指颤巍巍地扣住扳机,只差彻底扳下。 然而,就在赫尔莫真正扣下扳机的前一秒,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祂的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祂的法阵已经准备完毕。 “真实世界!” 一道柔和而迅猛的白光瞬间从法阵中出发,照耀以祂为中心的数千米范围,一如刚才古厄佩斯使用的领域。 而也就在此时,世界发生了一丝倾斜。 泰坦们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因为下一刻,在法阵内的一切非凡事物都像是在光下的影一样消融,任何不真实的都无处遁形。 火焰全部熄灭,法阵内的温度降低至常温。 零域导致的绝对真空变回原样。 无数闪电在劈到赫尔莫脸上时就好像撞到坚壁的水流,四散开来后被导入虚空,外界再无法被它影响。 阿伏得尔斯的瘟疫巨掌就像是融化的冰激凌,流下一滴滴绿色的脓液,直至其本身也在法阵中消融。 然而那些泰坦受到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在法阵内,祂们失去了一切自己的本源能力,以至于连飞行都做不到,此刻正在面目扭曲地作着自由落体。 在这虚无的伪界中,祂们将永远触不到底。 而这个状态,将持续三秒。 “杀了祂们!” 形式瞬间逆转,奥兹迫不及待地反手将祂的长矛猛掷向库墨伯勒,洛文斯和卡兹诺也急不可耐地使用祂们的能力。 “星月门!” 洛文斯面前出现一扇点缀着繁星的大门,祂随即一脚踏入,然后出现在埃厄诺斯——刚才将祂玩弄于股掌间的罪魁祸首面前。 不顾祂惊慌失措的神情,洛文斯脸上面无表情、手上杀气腾腾地一剑捅进祂的心脏。 “别!放过我!” 埃厄诺斯大声求饶着,与先前的意气风发显得截然不同。 然而在进入激发态而处于无心状态中的洛文斯面前,祂的求饶只能被忽视。 洛文斯不浪费一丝时间,直接把祂的头砍了下来。由于剑身的锋利以及超绝的速度,埃厄诺斯的头依然还在祂的脖子上,没有掉下。 不过如果一个本源支配者只是因为被砍头以及插入心脏就死,未免太过可笑。洛文斯身为支配者也显然明白这一点,祂反手将插在埃厄诺斯心脏的那把剑拔出来,伤口处立刻喷出一道血箭。 “左臂!” “右臂!” “左腿!” “右腿!” “下腹!” 洛文斯三下五除二地直接将埃厄诺斯砍成七块,但祂现在其实还是没死,而洛文斯的星月门,也还没结束。 “放过我!我发誓再不会进留慕领地!” 埃厄诺斯声泪俱下地哭喊着,然而洛文斯根本懒得理祂。 祂继续砍着,在星月门的加持下,祂每秒可以砍出数千次。 随着埃厄诺斯的身体变成一堆碎肉,祂的求饶呼痛声越来越低,其身上欺诈本源的波动也越发微弱。而对于祂的心脏,洛文斯却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剑外未动分毫。 最终,当埃厄诺斯散发出的波动趋于直线时,祂已经没有了身体。 祂的心脏孤独地下坠着,散发出欺诈本源的灰光;祂身体的碎肉四散着环绕那颗心脏,被血液点缀成酒红色,正是众星拱月的景象。 “嗬!” 最后一剑,洛文斯狠狠地将泛着银光的双剑交叉着刺在那颗心脏,以求完全地杀死埃厄诺斯。 鲜血噗嗤地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一时间让祂看上去无比狰狞。 而在卡兹诺那边,祂的巨镰也在将克吕墨涅砍成两半。 祂将巨镰的刀锋刺在克吕墨涅的心脏处,克吕墨涅的惊恐和狂怒还没从脸上消失,祂的身体就仿佛处于快进下的视频一样加速衰老,萎缩,然后腐烂。 整个过程刚好只花了三秒,祂的生命力和力量全都被卡兹诺献祭给了自己,而祂的灵魂则被卡兹诺献祭进了裁决巨镰。 而奥兹和赫尔莫的手段则温和得多,奥兹的长矛一旦刺入敌人心脏便可直接摧毁那人心脏内的本源载体,而赫尔莫则可以用诅咒将敌人咒杀。 一转眼的功夫,泰坦们已经死了四个。 剩下的六个则又恢复了祂们的能力,此刻正一脸悲愤地看着祂们同伴的尸体。同时,伪界内的各个领域也恢复原样。 祂们转过头,满眼仇恨地看着奥兹四人。只不过现在的形势已经变成了六打四,哪怕奥兹四人不能取胜,但逃跑却绰绰有余。 “跑!” 奥兹也并不想跟祂们继续纠缠下去,祂不想冒险,等希赫斯的人来了再与祂们对抗才是上策。 祂见好就收地再次逃跑,同时不忘叫上赫尔莫三人。 而就在祂们准备与泰坦再次上演生死逃亡时,一道对于洛文斯来说十分熟悉的、空灵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整个伪界。 其不符合声音近大远小的原则,而是在任何方位都是一样的音量。 “镜中界,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裁决与普拿玛 随着那声音的尘埃落定,刚才洛文斯面对埃厄诺斯时所见的场景在祂们每个人眼中复现。 空间再度碎裂,祂们回到了七秒前,回到赫尔莫的法阵刚准备到一半的时间,回到那声“镜界”被喊出的时间。 而世界也在这一刻重回原样,不再倾斜。 “真是危险。要不是有镜界,恐怕这未来就是真的了。” 那声音逐渐变得凝练,也逐渐有了一个源头。 循声而去,说话的人,正是埃厄诺斯。 此时的祂完好无损地立在半空中,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祂看向洛文斯,笑吟吟地说道:“你这次怎么没看出来呢?” 没等洛文斯回答,祂又自顾自地继续:“因为第一次,你寻找我所花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秒,这段时间内居然没有其他人攻击你,你感觉到了异常。” “可是这次,我没对镜子里的世界做任何改动。如果我没发动镜界,所有的一切都会是真实的,我确实会被你杀死。” “你第一次的成功和你弟弟的真实世界让你大意,可你没有想到,如果真实世界也是假的呢?” 埃厄诺斯得意地说着,毫不顾忌地讥讽着洛文斯。 “这么说,你求饶的样子也是真实的?” 洛文斯反口也是一句嘲讽,然而埃厄诺斯并不当回事。 “又怎样呢?” 祂微微一笑,看向其他泰坦:“不要让祂们拖延时间。” 由于赫尔莫没能使用出真实世界,还与泰坦们处于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角斗场!” 克吕墨涅大喝一声,赫尔莫四人的身下就突然出现了一个斑驳的土黄色建筑。 建筑的半径达到了三千米,从中心到边缘两千六百米处开始就是一排一排的观众席,足足有两百米高。 就在它出现的那一刻,赫尔莫四人突然感受到一股从脚踝传来的拉力,将他们向角斗场中心拉下。 “把脚砍了!” 奥兹大吼一声,洛文斯和卡兹诺立即动手。 剑锋和刀锋的寒光一闪,八只脚流着血掉进角斗场,发出杂乱的砰砰声,然后被库墨伯勒的火焰烧得灰飞烟灭。 哪怕没被烧成灰,这些断脚在角斗场内也不会显眼,因为那里面早已遍布残肢和血迹。 然而尽管祂们自断双脚,祂们依然在被无形的手拉向角斗场,而这次的拉力来自于祂们的小腿。 其力量是如此巨大,哪怕赫尔莫四人涨红了脸、拼了命地加速向上飞,也最终只能无奈地被拉下。 随着祂们进入角斗场,泰坦们也缓缓飞下,一道土黄色的凸圆屏障随即撑在角斗场上空。 克吕墨涅的这个领域比起其他的领域显得异常得小,相对的,其对于祂本人的增幅以及对于敌人的压制也就异常得大。 “让真正的战斗,开始。” 克吕墨涅低语道,随后面露凶光,盯准卡兹诺。祂一击锤斧先出,其人紧随其后,其他泰坦也不甘落后。 而尽管后悔,奥兹首先要做的,还是先把祂们的脚恢复。 “毫发无损!” 八道蓝焰从赫尔莫四人的断肢处向外喷射着,构建出脚的模样,然后变得凝实,形成真正的脚。 而在脚还没恢复时祂们就四散分开,以免一次承受大量攻击。 祂们的每个人都要单独面对至少一个或更多的敌人,而卡兹诺的敌人,正是克吕墨涅。 “你这废物也敢挑战我?!” 伤势恢复完好的卡兹诺面对克吕墨涅的冲锋,怒吼一声,以自己为圆心带动巨镰旋转着,重重地劈向那柄锤斧。 在赫尔莫被树藤缠走时,正是克吕墨涅和另一个女泰坦缠着祂,祂才没有及时去救援赫尔莫。如果不是赫尔莫有了防备,恐怕祂就要失去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使得祂极为愤怒。 巨镰刚好勾中锤斧的锤头,刺耳的轰鸣震耳欲聋。而在卡兹诺的巨力下,两把巨型武器被祂一并带动旋转着,发出破空的呼呼声。 由于旋转,大部分的冲力都被卡兹诺卸下,这让祂得以有余力控制平衡。 而当祂转完一圈,克吕墨涅已经离祂不足十米。 祂随即看准时机,直接松手,巨镰和锤斧就一并顺着那一点的切线向着克吕墨涅以更强大的冲击力飞去。 “死人就该闭嘴!” 克吕墨涅的拳头附上一层金属光泽,一拳轰向那加起来重逾万斤的两柄武器。 在巨力之下,祂的尺骨直接断掉,白森森的桡骨混合着血液从手肘爆出。但这也让祂不需像卡兹诺那样花费时间卸力,而是可以直接正面硬接下裁决巨镰和祂的普拿犸锤斧。 “我呸!” 卡兹诺并没有在原地等着克吕墨涅的进攻,祂在扔出两柄武器的同时就在助跑;而在克吕墨涅接住两柄武器的同时,祂猛地一跃,那柄巨镰已经变为紫雾再次凝结于祂的双手。 祂在半空中扭身转了个华丽的圈,居高临下地借旋转而更加威猛地勾向克吕墨涅的头颅。 “去死你!” 克吕墨涅暴喝一声,其骨头顷刻间就再次归位,血肉也以堪比奥兹那时间倒流的速度恢复着,转眼已经恢复完好。 祂的眼睛蒙上一层血色,执掌战斗本源的祂比谁都渴望一场酣畅淋漓而血腥残酷的战斗。 并且,由于身处角斗场,除非祂的心脏和大脑在同一时间被完全摧毁,否则任何伤害都不可能真正杀死祂。 祂抡动锤斧,斧刃朝上。 祂无视卡兹诺那几乎就要砍到祂头上的巨镰,而祂的斧刃同样瞄准了卡兹诺的头,准备以伤博命。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团白雾将整个角斗场覆盖,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祂。 祂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使得卡兹诺的刀尖先祂的锤斧一步,勾住祂的后脑勺,然后狠狠地刺入。 其刀尖卡住克吕墨涅的头骨的破洞,使其成为一个稳定的支点。 然后卡兹诺便对镰刀前端施力,在空中行云流水地一个前空翻,于一下勾爆克吕墨涅头骨的同时完美地落地。 其巫师袍的下摆吹起一片火焰,使祂如圆舞曲舞者般优雅。 “噗呲!” 随着一道喷溅声,克吕墨涅的头皮整个被撕裂,一层薄薄的肌肉组织全部断裂,头骨从后脑勺开始一直碎到祂的头顶,大脑像碎掉的果冻一样随着血液一同流出,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尽管如此,克吕墨涅却没有丧失行动力。 只不过由于丧失了视觉,祂暂时不知道卡兹诺的方位,所以只能在原地狂暴地抡着锤斧,以防卡兹诺偷袭。 这便使得卡兹诺得以抓紧时间释放祂的领域。 之前由于古厄佩斯的影响,祂和洛文斯的不完全的领域被强行驱散,而早些时候却又因为要逃跑而没再开,而此时正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祂将巨镰向地面一震,伴随一道闷响,地面立刻以镰柄为核心产生了一个充满角斗场的巨大法阵。 一团紫雾从巨镰的顶刺处冒出,飞速扩张着。 只一瞬,卡兹诺的紫雾已经填满了这充斥着库墨伯勒的火焰、古厄佩斯的光点、佩加索斯的飞雪、阿伏得尔斯的毒雨、以及洛文斯的白雾的角斗场。 紫雾混杂在火焰中,令火焰的光芒更加黯淡,同时让库墨伯勒十人再次感受到那自杀的冲动和力量的流失。 无数人头也嚎叫着随着紫雾一同从顶刺中交织着钻出,这是之前所没有的。 它们的表情或痴傻,或绝望,或愤怒,但无一例外地全都在从裁决巨镰中被释放出的瞬间扭头咬向卡兹诺。 ——身为献祭支配者,祂的紫雾中的人头大部分是来自凡界中的生物。 他们死后,要经过死亡支配者的审判来判定他们是要去往死亡世界亦或是被送去献祭支配者手上。 死者的心脏要被放在死亡天平的一侧,另一侧则是真理之羽。 若死者的心脏比真理之羽轻,他便得以去往死亡世界,获得另一种形式的生命,成为死亡世界的居民。 他也可以选择被生命支配者和命运支配者投入轮回,回到凡界,获得一次新的生命。 如果那人的心脏比真理之羽重,那么便不会那么幸运。 他会被献祭支配者献祭进紫雾,接受无止境的在紫雾中的的煎熬。火烤、霜冻、鞭笞、殴打,更有许多其他刑罚,没有自由,无法逃脱。 直到献祭支配者认为他们可以解脱,亦或是将他们用作攻击手段后觉得他们已经可以被释放,他们才能去往死亡世界开启新生。 每一个紫雾中的人头都代表了一个曾经的恶人,在紫雾中待得最长的甚至达到了数百年之久。 本就并非善类的他们,在如此长时间的折磨下,自然对一切都充满怨恨,对卡兹诺也不例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献祭 “要我把你们全灭了吗?” 卡兹诺眼神凶残地环视那些人头,反手捏住一个向祂咬去的人头的头盖骨。 那人头瞬间就从对卡兹诺的仇恨中清醒过来,表情立刻从凶狠变成哀求。 然而那没什么用,卡兹诺右手青筋毕露,手上一用力,直接将那个倒霉鬼的头骨捏碎,使其化为一道紫烟融合进紫雾。 ——弑杀和残暴的人格本就是六千年前所有神族那共同的先祖的众多人格之一,而在祂消失后便变成了献祭本源内那原初意志的特性。 身为献祭支配者,卡兹诺无时无刻不在对抗着那将祂导向凶戾的意志,也就导致祂平时其实一直在压抑自己。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祂已经不需顾虑那么多。 而那些人头见状,立刻就调转方向,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逃离卡兹诺,咬向那些泰坦。 他们只是灵魂被关进紫雾,本质的存在依然在死亡世界,所以就算被泰坦杀了也有在死亡世界复生的资格。 但要是被卡兹诺杀了然后变成紫雾的一部分,那么祂们在死亡世界的存在也会被一并抹杀,那可就真的是在这世界上不会再留一丝痕迹。 而在克吕墨涅那边,祂的身体已经再次以之前那种恐怖的速度复原。祂的血肉并没有回到祂的身上,而是直接再生。 祂抡动锤斧,一下把一个人头锤爆,只不过更多的人头还在向祂冲锋着,但那连引起祂的注意都做不到。 祂拖着锤斧,其锤头与地面凹凸不平的岩石摩擦,传出阵阵铿锵的撞击声。 祂的身上浮现出一层灰色甲胄的虚影,随后虚影就化为真实,变成一副真正的盔甲。 其由大块大块的软钢板甲构成,连关节处也不例外,也就使祂从头到脚真正地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只在眼部留有一个长缝用于观测外界。 而就在盔甲形成的那一刻,祂便彻底与外界隔绝,不再受来自白雾和紫雾的影响。 “献祭!过来受死!” 祂向卡兹诺大吼着,刚才由于洛文斯的白雾干扰让祂脑袋直接被卡兹诺勾爆,导致祂现在无比愤怒。 祂的吼声让卡兹诺面色阴森地盯着祂,其高举巨镰,然后直接猛力掷向克吕墨涅的头。 祂本人则向着巨镰的反方向闪身飞出,其目的地离祂只有千米远,而那里正是赫尔莫与其他三名泰坦的战场。 无奈之下,克吕墨涅只得再次暂缓祂的步伐,抡动锤斧砍向裁决巨镰。 然而就在祂砍下之时,巨镰又一次化为紫烟消失,然后出现在卡兹诺手上。 “他妈的!” 普拿犸锤斧直接在地上砍出一个裂缝,可见其力量之大。 被卡兹诺戏耍再度加剧克吕墨涅的怒火,其躁动已经根本无法压抑。 而在卡兹诺那边,印入祂眼帘的是身体已经膨胀至七米高、手臂和十指伸长到扭曲的程度、头发皆是一根根触手的巨型女泰坦,而赫尔莫正被那女泰坦、佩加索斯、以及古厄佩斯夹击。 其似乎背后长眼一样,在卡兹诺进入其脑后的触手的攻击范围后便迅捷无比地将触手刺向祂。 见状,卡兹诺一个急停,右手在空气中接连虚抓,狂暴的心理丝毫没有影响祂手上稳定的动作。 而终于在触手离祂近在眼前时,祂似乎抓到了什么,一把紧握于手心。 伴随着祂的动作,那些触手在祂的眼前骤然停下,其尖端只差一丝便能刺进祂的眼睛,然而它们却颤抖着,不能寸进分毫。 一道紫烟从触手中飘出,而触手本身则停止颤抖,颜色黯淡,像是燃尽的烟灰般节节消弭于无形。 卡兹诺立刻反身看着满脸暴怒地向祂冲来的克吕墨涅,一伸手,之前的那些触手便从祂手心的一颗紫色圆珠中伸出,向着克吕墨涅缠绕过去。 克吕墨涅并没有试图躲开那些触手,祂继续向着卡兹诺冲锋着,直到那些触手将自己除了头外的全身缠绕得不留一丝皮肤显露在外。 而卡兹诺却并没有趁此机会偷袭克吕墨涅,而是一镰刀向着那巨型女泰坦——瑙西托斯甩去。 “不灭之躯!” 事实证明,卡兹诺的选择是对的。祂就算偷袭克吕墨涅,也不能对此时的克吕墨涅造成什么伤害。 祂大吼一声,身躯绽出一层灰芒,像瑙西托斯一样巨大化。 随着祂的巨大化,那些触手也在变细变长,继续束缚着祂。 然而触手有拉伸的极限,克吕墨涅却没有增大的极限。 两秒后,随着啪啪的数声脆响,那些触手终于不堪重负,全部断裂。 而祂的身高,已经达到了十三米。 祂的肋间和腰间各自伸出一双手臂,原本的眼下出现了另一双眼睛,盔甲也再开一条缝;脚底则出现了许多吸盘,确保祂不会因重心不稳而摔倒。 祂的甲胄也与祂一并增大拉伸着,并没有因为祂的增大就被撑爆。 其最上方的双臂拿着跟祂一起巨大化的普拿玛锤斧,中间那双手臂空空如也,而下方两只手臂则各自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祂大踏步地向卡兹诺冲去,两把匕首的刀锋互相摩擦着,擦出一个个火星子。 而在两秒前,卡兹诺已经成功吸引了瑙西托斯的注意力,使其不再专注于赫尔莫身上。 祂一甩手,将回到自己左手的巨镰的顶刺对准瑙西托斯,那些人头就纷纷迅速地离开克吕墨涅,咬向瑙西托斯。 “借你之手,与祂一搏!” 卡兹诺凌空大喊道,同时,祂的右手再次在空气中虚抓。 这次,祂不打算做任何拖延,而是准备直接使用各种意义上的最终手段——献祭瑙西托斯的意志。至于对战暴怒的克吕墨涅,那就是失去自己意志的瑙西托斯该做的事了。 “就凭你?!” 瑙西托斯尖啸道,露出其嘴内的两排獠牙,其上排的獠牙此刻正一滴一滴地淌着唾液。 祂不像克吕墨涅那样有着一身盔甲,对于这些人头的噬咬,祂只能费心费力地一个个去处理,更何况祂还巨大化了自己的身躯,令祂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也一并增大。 这使得总有几个幸运儿能避开被触手抽碎的命运并且成功咬到祂,导致祂此时已经被献祭出了一些力量。 但就在祂尖啸之后,卡兹诺的精神状况也急转直下。 瑙西托斯的声音十分尖细且诡异,就像夜半时分破旧不堪的浴室中传出的滴答水声,又像是漆黑而潮湿的洞穴中的不知什么怪物的微微喘息声。 听着瑙西托斯的声音,祂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人拿着长针来回扎,刺痛难耐的同时还感到昏昏欲睡,但祂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 “先杀了献祭!” 而就在卡兹诺尝试献祭瑙西托斯意志的同时,其他泰坦迅速地互相传递一个眼神,祂们留下三个人用于拖住奥兹、洛文斯、与赫尔莫,而其他五个不约而同地放弃围攻,一同向卡兹诺冲去。 “死亡!” 此举立刻就减轻了奥兹的压力,祂身上已经满是植物根茎和雷劈造成的焦黑叶状伤痕,两个泰坦的突然离去让祂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话音刚落,祂的形象就变得与卡兹诺十分相似。同样是兜帽长袍,同样是雕花巨镰,但祂的波动却不同于卡兹诺的暴虐,而是永恒般的死寂。 自从被强行拉入角斗场,祂身后的虚影就已经不复存在。但那却是正常的,因为它已经与奥兹融为一体。 这样一来,奥兹将无法再变化诸如空间或是时间之类的外界事物,但相对的,祂便可以自由变化自己的权柄。 祂先前所变化出的权柄一直是克吕墨涅的本源的权柄,也就是战斗,这可以让祂在短时间内以一敌多。 但现在祂的任务已经从自保变成了阻止那些泰坦冲向卡兹诺,这就导致祂必须再次变化。 因此,精灵神系下三大神族中戴斯神族的死亡支配者的权柄再好不过。 “战斗中分心,是致死的行为。” 而祂的敌人,之前那抽碎祂们腰椎的元凶——柯伊俄斯见状语气沉稳地说道,祂右拳紧握,奥兹身上的许多植物根茎就更加野蛮生长着,将奥兹束缚得脸色涨红,血管爆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拖延 “门洞!” 尽管如此,奥兹依然涨红着脸,奋力将祂的巨镰指向卡兹诺的方向。 一个个密集的黑色漩涡被打开,将瑙西托斯和卡兹诺包围在内,而在角斗场的边缘也出现了同样数量的涡旋。 卡兹诺周围十数米的与角斗场边缘的一一对应,构成了无数跨越数千米的传送门。 “就这破东西也想拦住我?!” 克吕墨涅暴喝一声,中间那双手伸进门洞内部,角斗场的边缘瞬间就出现了八只手指。 门洞本是虚无的,但克吕墨涅的双手也变得虚幻,居然像握到实物般撑在那个门洞的两侧。 祂血管暴起,憋气用力,手指抵住门洞的一侧,大力地将门洞往两边扯,立刻就让门洞的边缘出现了一丝裂缝。 “嗬!” 克吕墨涅发出一声大喝,直接把那个门洞完全扯破,使其化为点点星芒消失。 而整个由门洞构成的结界立刻出现了一个漏洞。 但卡兹诺却并没有在结界后伺机而动,祂正费心于瑙西托斯的触手和精神攻击,专心地尝试献祭瑙西托斯的意志,无心偷袭克吕墨涅。 而克吕墨涅在突破一个门洞后也就不再管其他的门洞。 祂径直闯入结界中,其手脚,侧腹,乃至头颅不断地撞到一个个门洞,然后被剥离并投放至千米外。 其身体以及甲胄的断面极其平滑,呈现出一个个弧形,哪怕最精密的仪器都无法达到这个效果。 然而门洞一剥离,祂就又立刻再生,哪怕只剩一只脚,祂也能再生出整个身体。使得祂只要有一个身体部位进入结界内,就相当于整个进入。 而当祂完全进入门洞后,呈现在祂眼中的,是已经萎靡不振的两个人。 卡兹诺的速度已经降低至比起鸽子快不了多少,在半空中昏头昏脑地躲避以及劈砍着瑙西托斯的触手。瑙西托斯的触手也不复刚才的迅猛,就好像给卡兹诺挠痒痒一样慢悠悠地冲过去。 “去死!” 而就在卡兹诺头痛欲裂却又快要睡着时,祂背后乍地出现一道蕴含着愤怒而又低沉的声音,随后祂便感到一股劲风吹在自己腰间。 精神昏沉的祂在听到克吕墨涅这声音时浑身瞬间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侧身一躲,但却躲得并不及时。 一道白光闪过,卡兹诺的左臂从手肘以下已经不见踪影,伤口处正往外猛喷着血。 “哼!” 祂的表情立刻恢复凶暴,克吕墨涅这一击带来的疼痛直接让祂精神许多。 祂的巨镰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但祂这次却并没有让巨镰回到自己的右手,而是继续在空气中虚抓着。 为免让卡兹诺真正献祭成功,克吕墨涅又径直给了瑙西托斯左手一斧子,让祂也清醒一点。 祂并不顾担心瑙西托斯能否恢复,因为瑙西托斯同样有着强大的恢复能力。虽不及克吕墨涅,但却也够用。 然后祂便再次用匕首向卡兹诺砍去,其匕首甚至跟卡兹诺本身差不多大。而出于献祭瑙西托斯意志的目的,卡兹诺并不能离开瑙西托斯超过一定距离,也就为瑙西托斯和克吕墨涅的夹击创造了机会。 尽管卡兹诺不断地斜飞、侧飞、直飞,但祂能躲的地方却有限。 “死亡已经笼罩在你的头顶!” 终于在克吕墨涅最后一次用锤斧挡住卡兹诺的头顶去路,中间双手像拍蚊子一样将祂的左右路线封锁,两把匕首交叉逼迫祂向瑙西托斯面前飞去时,祂已再无退路。 尽管如此,祂也并不将自己的巨镰召回,而是继续虚抓着。 “夏澜!” 而就在瑙西托斯的触手最后一次从四面八方向祂袭来时,一道白光陡然降临,随后祂便看到一个人影矗立在祂面前。 其双剑依然寸尘不染,但那人身上已经沾满了献血。 跟之前守护赫尔莫一样,洛文斯就像最精密而快速的机器,在那些触手甚至来不及收回时就狂暴地将它们全部切丝。 至于紧随其后的克吕墨涅的攻击,在身躯巨大化的情况下,祂的斧砍已经砍不到动作无比敏捷的洛文斯。 而尽管在绝对力量上洛文斯远远逊色于克吕墨涅,但面对其匕首时,祂那狂乱的剑击却可以用速度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而祂的这一及时救场直接给卡兹诺争取到了最后的三秒,让祂精神大振,得以在成功的路上终于迈出最后一步。 “驱虎吞狼!” 卡兹诺右手猛地收回,拳头紧握。 “不!” 瑙西托斯面目扭曲地瞪着卡兹诺,但祂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祂的头上飘起一团紫烟,紧随其后的就是仿佛失眠数天后的巨大困意,令祂的上下眼皮不断合拢着。 尽管祂拼命地大睁着眼睛,抗拒着这无与伦比的困意,眼中甚至出现了根根血丝,但却于事无补,祂的眼睛仍然被迫闭上。 卡兹诺也终于得以将祂的巨镰召回,准备和洛文斯一起去救援奥兹和赫尔莫。至于克吕墨涅,祂们暂时已经不需费心。 因为两秒后,当瑙西托斯再睁开眼时,其瞳内只有最深邃的黑暗、混沌、和疯狂。 而在数秒前,洛文斯疾飞向门洞结界时,奥兹和赫尔莫正拼了命地拦住剩下的所有泰坦。 “开门!” 赫尔莫再次创造出无数个分身,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将意志全部转移至一个分身,而是均匀地发放给每个分身,使祂的本体与分身间难分彼此。 然而这也使祂本身的意志被稀释到极低的水平,使祂表情痛苦,身上的波动极度不稳定,像是垂死的心脏病患者的心跳般混乱而杂乱,几乎就要像瑙西托斯一样陷入疯狂。 但此举却让祂免于被古厄佩斯那致命的空气挤压挤死,使祂得以在施术的短暂的脆弱时间内保有一命。 随着无数赫尔莫同时面目狰狞地左手捂头、右手将手杖在角斗场正上方划出一个圆,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角斗场的黑色漩涡便被一念间创造。 它的另一侧同样是之前的广阔宇宙,但却多了之前所没有的、无数直径数米的陨石。 当陨石在宇宙中穿梭时,由于没有来自空气的摩擦和阻力,它们的秒速甚至达到神造世界内支配者最高速的数十倍;而在通过门洞进入伪界时,在与被古厄佩斯所控制的高密空气摩擦以及库墨伯勒的火焰灼烧之后,它们速度虽被略微降低,但温度却急剧升高,表面剧烈燃烧着向着角斗场砸去。 “燃星!” 库墨伯勒咬牙切齿地再次上抬双手,使无数火焰凝聚为一个个巨型火球,然后腾空而起,在半空中与那些陨石相击至将陨石全部融化。 融化的陨石变成一滴滴岩浆,在角斗场内肆意流淌着,使本就环境极差的角斗场内环境的恶劣程度更上一层楼。 其实库墨伯勒本身并不在意那些陨石,那些陨石砸在祂身上直接会被融化,可其他泰坦却不像祂一样能借火焰来防护自身。 但就在其他泰坦在库墨伯勒的庇护下得以全力向卡兹诺的方向冲刺时,数以百计的门洞又横亘在祂们面前。 不同于之前的是,这次的门洞并非传送门洞,而是真正的连接死亡世界的门洞。 里面就像伪界一样没有天空、大地、和光亮,但却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 有些生物庞大无比,长得很像凡界中的爬行动物,身长却接近十米,有着一张人脸,还有着类似猿猴的四肢。 有些没有双脚,漂浮在空中,长着四只手臂,有着两双残破的翅膀,它们的身体没有前后之分,也就导致了它们的头上有着两张脸。 此外还有许多其它生物,大都不成人形。 这些生物有些头朝下立着,有些侧躺着,对于它们来说,死亡世界中没有上下之分。而平凡世界的生物一旦进到里面,也会逐渐变得跟它们一样。 门洞被打开后,它们便齐齐地用没有感情的、燃烧着冰冷蓝焰的眼睛望着众泰坦,随后便迅猛如虎地冲向祂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欺诈 “真是烦人!” 伊里莫斯咒骂一句,五指张开,指向那些死亡生物,一道粗大的闪电便从祂的手心击向它们。 当雷电劈到那些死亡生物身上时,其并没有传出雷击的噼啪声,而是直接让那些生物湮灭于雷电中,渣都不剩。 然而尽管祂灭了一群,门洞后却还有无穷无尽的其他死亡生物,前仆后继地向祂们冲锋。 “雷电世界!” 伊里莫斯大喝一声,双手向两侧张开,无数雷光便风卷残云般以祂为中心劈向那些死亡生物,将它们全部湮灭。 然而,虽然那些生物在祂面前不堪一击,但它们的数量却占据绝对的上风。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哪怕是蚂蟥这样的弱小生物,也可以在沼泽中吸干一只大象。 见状,埃厄诺斯拍拍手,突然低语一句:“回去。” 祂的音调十分奇怪,与祂之前所说的缇坦语截然不同。 祂身上的波动依然还是欺诈本源的波动,但在那些死亡生物的眼中,祂却和奥兹一样,散发出死亡的波动。 这并非因为祂变化自己的权柄,实际上祂也做不到。 之所以能达到这种效果,只是因为祂就像之前欺诈奥兹四人一样,此刻又开始欺诈那些死亡生物,让它们误以为祂是死亡支配者。 而就在祂低语之后,那些死亡生物猛地急停在死亡世界与伪界的交界处,困惑地看着祂,然后又看向千米外的奥兹,似乎不知道该听谁的。 “回去!” 埃厄诺斯由低语改为大吼,身上笼罩上一层黑雾。 在那些死亡生物的感知中,祂的死亡波动骤然达到一个极值,强势地压下奥兹身上的波动。 它们那单纯的脑子无法辨认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死亡,在埃厄诺斯的威压下,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乖乖地返回门洞另一侧的死亡世界并且关闭门洞;而另一部分意志坚定的,正准备贯彻它们接收到的第一个命令——向泰坦们发起进攻,然后就被雷电劈得灰飞烟灭。 “快点杀了献祭!” 接连的阻碍让库墨伯勒本就不好的耐心更加崩溃,其怒吼一声,不再顾虑瑙西托斯和克吕墨涅会不会被同样波及,直接控制门洞结界内的火焰,使其内一时间满是爆炸产生的轰隆声。 佩加索斯的手掌绽出一片蓝光,双手下压,同样懒得再管瑙西托斯和克吕墨涅。 祂试着将结界内部冰封,结界内的三人便同时感觉到手脚迟钝,并且还感觉到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就好像连在祂们大腿根部的不是血肉,而是僵硬的寒冰。 而就在另一个穿得跟埃厄诺斯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口中喃喃地念过什么后,已经进入门洞结界的洛文斯便突然眼睛发红地挥剑砍向卡兹诺,丝毫不顾祂和卡兹诺头上正在下劈的匕首。 然而就在洛文斯将剑捅入卡兹诺心脏的瞬间,所有人眼前一黑,一切又恢复到了那些死亡生物退回门洞的那一刻。 “欺诈?!” 所有泰坦一致暴怒地看向埃厄诺斯,眼神仿佛要将祂撕碎。 “不是我!” 埃厄诺斯大声否认着,祂的目光看向奥兹和赫尔莫,随后锁定在赫尔莫身上。 在漩涡制造成功后后者就已经已经将所有分身收回,以使意志恢复正常。 祂此刻正在躲着古厄佩斯的连绵不断的攻击,由于之前的分心,祂的头部左侧此刻已经被削掉一块,右眼至太阳穴处是一道长长的血痕,左臂摇摇欲坠地挂在肩膀上,浑身上下皆是伤口,但这并不妨碍祂疲惫地对埃厄诺斯露出一个惨笑。 祂的左眼瞳孔,已经从银瞳变成了与埃厄诺斯一样的赤瞳,并且倒映出黑雾中的一个看不清体态的人影。 “我现场学的……怎么样?” 赫尔莫笑着,咳着鲜血,左瞳急剧变成罗兹兰神族中暗夜支配者的紫色并倒映出一轮被浓雾严严遮住的残月:“深暗星月夜!” 就在祂开口的那一刻,门洞结界内同样传出卡兹诺驱虎吞狼的大吼,随后那些传送门洞便一个个消散。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身上长出许多蜘蛛绒毛、身躯再次巨大化至甚至比克吕墨涅还要高出许多、皮肤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的瑙西托斯。 祂头上的的触手直接再生,但却并非与祂等比增长,而是增长到足以将整个角斗场包裹。 若此时有人能穿透一切诸如火焰、陨石、以及雾气之类的视觉障碍从高空俯瞰下来,祂将看到角斗场内部已经不再是土黄色,也不是泰坦头发本该有的金色,而是像下水道里那些纠结在一起的头发一样的恶心的黑色。 由于瑙西托斯的躯体失去了祂原有的意志,祂已经被其本源内的那个意志控制,这令祂疯狂而堕落,进入半失控状态。 但又由于卡兹诺并没有将祂的意志摧毁或是与祂的意志融合,祂还没有完全失控。 关于摧毁祂的意志,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卡兹诺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这样做。 但可惜的是,祂没有这个权柄。 而与祂的意志融合,若非走到绝境,那将不会在卡兹诺的考虑范围内。 同时,随着赫尔莫的那声深暗星月夜,周围突然变成一片漆黑。 哪怕有着熊熊的火焰,角斗场内依然被笼罩于一片漆黑,就仿佛凡界的无月之夜。 伴随着周围的漆黑,众泰坦突然变得像是数天未曾入眠的凡人一样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困意;同时祂们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并且也感受不到赫尔莫四人的波动。 最关键的是,哪怕彼此的波动祂们也已经感受不到。 这将意味着,祂们虽仍占据人数优势,但在已经状如消失的赫尔莫四人前,祂们跟只有一个人无异。而在黑暗深处,失去自己意志的瑙西托斯正敌我不分地挥动触手,无差别地发动攻击。 “碎镜!” 眼见众泰坦在消失的赫尔莫四人面前已经与形单影只无异,埃厄诺斯不再顾忌是否会被逐个击破。 祂大喝一声,角斗场上空漩涡的更上方便骤然出现了一面破碎的铜镜,每一个碎片都分别映出那巨大的漩涡。 若有人的视线能穿透漩涡,他将看到那些碎片仿佛一个个独立的空间而不只是碎片,其镜面的漩涡之后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另一个角斗场。 而当已经各自重伤的赫尔莫四人聚集在一起准备合力偷偷破开角斗场上方的屏障然后逃跑时,当那面镜子出现时,祂们眼前同样一黑,然后就仿佛各自进入了不同的次元一般无法感受到对方的波动。 “赫尔莫!” “卡兹诺!” “洛文斯!” 祂们大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然而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淡。 惟有卡兹诺未曾吭声。 在听到那声镜界被喊出时,每个人其实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祂们却依然不甘而绝望地向着彼此伸出手,只是却始终像被什么东西阻隔,无法感受到对方手上的温度,只能感受到冰冷的镜面。 再然后,祂们哪怕连看都无法再看到对方。取而代之出现在祂们视线中的,是两两三三的泰坦。 “这里还有人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赫尔莫的眼中,柯伊俄斯——那抽碎祂们腰椎的祸首正不慌不忙地对着空气喊话。祂此刻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任何事物,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祂现在在呼喊其他泰坦。 而在祂的不远处,埃厄诺斯同样高喊道:“我能听到!” “很好!做好准备,我要无差别攻击!” 尽管从声音判断出那是埃厄诺斯并且祂离自己绝对不会太远,柯伊俄斯也没有寻找祂的打算。祂很清楚反正就算找到了埃厄诺斯,在祂的无差别攻击下也和没找到差不多。 并且哪怕被压制而且已经重伤,赫尔莫四人的速度也有两百至四百米每秒。这意味着一旦遭遇偷袭,柯伊俄斯和埃厄诺斯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来反应,那还不如以攻为守,直接杀了那与祂们处于同一境界的敌人。 “好!” 埃厄诺斯应了一声,随后便让黑雾裹身并且隐身。 在欺诈赫尔莫视觉和感觉的同时,祂也同样在欺诈柯伊俄斯。 在祂的视角中,对于柯伊俄斯来说,祂已经不再置身于柯伊俄斯和赫尔莫所处的那个世界,而是游离于世界外。 在那个世界中还存在的,只不过是个和祂在各方面都一模一样、但却唯独不知道自己是个假货的假货。 没有人知道祂何时发动欺诈,甚至那个假货本身也不知道,除非祂愿意告诉那假货一些信息。 时间在祂身上也不再流动,使其一直处于“现在”,仿佛局外人一般观察着“未来”。 但祂也非完全脱离世界,一旦假货被柯伊俄斯误伤,祂也会一并受伤;一旦假货死亡,祂也难逃一死。 其中的关键点在于,若祂想改变某个未来,那么祂便可以结束欺诈,使那个未来直接变成假的,然后倒退回一切还未发生的时间。这样一来,祂的真身便能回到那个世界并取代假货,改变未来。 而若不及时改变未来,当一切都尘埃落定,那么假的也会成真,到时候祂可就想改也改不了。 之前在赫尔莫准备使用真实世界时,为了最大程度地拖住赫尔莫,游离于世界外的祂的真身也在一并承受着洛文斯的剑击所带来的剧痛以及力量的消散。而一旦祂晚一步改变未来,那么祂真的会死。 由于柯伊俄斯也不想痛击友军,埃厄诺斯对柯伊俄斯的欺诈立刻便生效。 但赫尔莫却不会任由自己被欺诈,在被欺诈过一次后,祂对于埃厄诺斯在“未来”这方面的欺诈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祂已经打定主意,不动埃厄诺斯一根汗毛,以免触发祂的欺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现代科技 随着埃厄诺斯的提前准备,柯伊俄斯张开右手,其手心随之凝聚出了一个青色的光团。祂略微吹气,所有光芒便全部散去,惟有一颗种子静悄悄地躺在祂的手心。 “突突突突突!” 猝不及防间,一连串黑影突然从黑暗深处向着柯伊俄斯的右手疾飞过去。 那串黑影直接将祂手上那颗种子完全摧毁,同时也将祂的右手一击击碎,血肉飞溅。 而在那黑影的源头处,不知什么时候,赫尔莫的身下已经凭空出现了一块浮空的土地。 祂正趴在地面,手中握着一柄在神造世界内显得极其奇怪的武器。 那武器看上去像是一柄重机枪,但却不像凡界中的那些重机枪一样有着三脚架。 其枪体粗大且枪管细长,甚至跟赫尔莫的身高相差无几;口径达到了不可思议的三十毫米,整体重量超过千磅,完完全全应该被称为机炮而不是机枪。 那枪口此刻已经冒着白烟,上抬许多,不再瞄准柯伊俄斯。 而那声巨响,正是因为赫尔莫扣下扳机。 祂的肩膀已经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一阵麻痹,并且接连咳嗽。 而趁着柯伊俄斯受伤的时间,祂的左瞳迅速转为白色并倒映出一个抽象的灵魂,然后以无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一句:“软化心智!” 相较于其他支配者,智慧支配者在战斗中会显得极为不同,这一点尤其体现在攻击手段上。 所有支配者的能力都与自己的本源相关,智慧支配者虽然也遵守这个规则,但其能力却可以通过二次延伸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这是因为当智慧生物在凡界诞生,他们便注定要走上与其他生物不同的道路。 当他们的物质条件足以生存时,他们便会开始不满足于仅仅是生存,而是主动地去认知他们的世界。 而在认知世界的道路上,智慧生物所必经之事便是学习和模拟以及创造。 学习和模拟先人的积累和方法,然后创造出更有效、更简洁、更实用、以及更接近真理的世界的模型。 而身为智慧的支配者,模拟和创造便是赫尔莫的核心能力。 这便是祂能模拟其他本源支配者的能力以及创造出凡界存在或不存在的事物的原因。 但如此标志性的能力也会让祂一下子被认出来,随着祂眼前的那个柯伊俄斯的衰老死亡以及腐烂,又一个柯伊俄斯从虚空中诞生。 祂一甩手,一条藤蔓便从祂的手心以不逊色于那串子弹的速度向着赫尔莫的方向迅猛地击出,同时祂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在黑暗深处的那位,应该是智慧?” 同那个被打烂右手的柯伊俄斯替身一样,赫尔莫也没躲开,被藤蔓捆了个结实。 然而那替身没躲开只是因为没必要,赫尔莫却是真正的躲不开。 然后就是相同的剧本,被拉到柯伊俄斯面前并被一拳穿胸。 但同样的,那个操纵机炮的赫尔莫也是个假货。 真正的赫尔莫并没有回答祂,而是又已经强忍头痛、悄悄创造出无数分身。 全部分身都两人一组地蹲在角斗场的边缘,其中一人用左肩扛着一架重型火箭筒,脚边是数发火箭弹,然后齐齐地对准柯伊俄斯发射;而除了火箭筒,祂们脚边还有许多类似重机枪与重型反器材步枪之类的武器,那便是一个小组中的另一人要用的武器。 而赫尔莫本体正在不为人知地悄悄寻找着祂所在的镜界的实点。那是每个镜界都至少会有一个的连接现实的门,而惟有找到实点并穿过它,祂才能逃出这个镜界。 “凡界的科技发展真是超乎我的预料,但终究还是不能对抗我们。” 而就在祂寻找时,柯伊俄斯摇摇头,右手向上一举,无数藤蔓便从角斗场的地底钻出,将其层层保护于核心。 第一轮火箭弹爆炸于藤蔓表面,带来剧烈的高温、猛烈的气浪以及震耳欲聋的轰鸣。 重机枪那猛烈的火力尽数倾泻于藤蔓之上,一个个弹坑出现在藤蔓表层,只差一点就能让藤蔓断裂。 而火箭弹的轰击虽然能让藤蔓叠叠破碎,但却总有新的藤蔓从地底再钻出来,继续履行保护柯伊俄斯的职责。 第二轮火箭弹搭配的则是重型反器材步枪,那些枪所发出的子弹虽能破开藤蔓,但却只有一颗在柯伊俄斯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划伤了祂的胳膊。至于其他的,全都被祂通过硬化身躯挡下。 第三轮火箭弹搭配的则是激光武器,但只和前两次一样,徒劳无功。 第四轮、第五轮、乃至最后一轮,轰鸣声一时间响彻整座角斗场。但正如祂所说,这些武器并没有给祂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当没有一发火箭弹再向祂袭来时,祂散去一切藤蔓,位置没有丝毫变化地站在被火箭弹轰出的高温深坑。 周围已经又变回一开始的静谧,仿佛再无一人还在这个镜界内。 而祂本人除了有些耳鸣再加上力量消耗骤然增大,没有受到其他任何影响。 “唉。” “森罗万象!” 祂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什么,然后蓦地将双手向两边展开,高声呼喊着。 由于已经丢失赫尔莫的方位,祂准备直接洗地式攻击。 在祂的背后,一颗幼小的树苗从角斗场的石板缝中艰难地探出头,展现着顽强的生命力,然后便迅猛无比地拔地而起。 它不断变高变粗,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但却不似气球那么脆弱。 当它的树冠碰到角斗场上方的黄色屏障时,其根部已经将那片区域的石板涨裂,灰尘伴着碎石撒得到处都是。 而当巨木最终停止生长时,若有人从角斗场的下方进行观察,他将看到巨木的树根已经完全覆盖了角斗场的底部,并且连观众席也到处是树藤和树根。 其高度已经达到了两千米,树冠遮住整座角斗场;树干的半径则达到了两百米,使其无比稳固。 整座角斗场除了半空中,其他的地方皆已被巨木的树藤和树根包裹。 “智慧,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主动现身。” “你要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仇恨。如果你现在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不会将你怎么样。” 柯伊俄斯对着黑暗循循劝道,让整个角斗场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祂现在已经变了一副样子:头上长出一对宽大的鹿角;双瞳像夜晚的猫一样扩大至眼球表面的百分之九十;耳朵根部长出许多绒毛;双臂已经变成树藤;双腿则变得像袋鼠一样,还带着豹子的利爪。 而回应祂的,并非赫尔莫的话语,而是突如其来的高温。 要想对付“自然”,最好的选择就是“火焰”。 赫尔莫的左瞳又从白色变回了红色并且倒映出一只抽象的星鸦,象征着祂在继即时学会并成功模拟埃厄诺斯对于未来的欺诈后,又成功学会了释放库墨伯勒的火焰领域。 同样是火焰领域,库墨伯勒庇护了柯伊俄斯,赫尔莫却没有。这便意味着祂现在要和赫尔莫一样为火焰而消耗力量。 柯伊俄斯摇摇头,没再说话。 要是真比力量消耗,早先就在以一敌多并且还不擅长战斗的赫尔莫绝对比不过祂。并且祂也知道赫尔莫要从逃出镜界的方法,那么接下来,只需一些小小的骚扰就够了。 而在此时的赫尔莫那边,祂已然将分身全部召回,只留下一个用于干扰柯伊俄斯。祂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如果放任不管,恐怕瑙西托斯就是祂的前车之鉴。 祂不敢说话,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被柯伊俄斯听声辨位。 祂给那个分身使了个眼色,那分身的左瞳便倒映出乌云密布的天空和熔岩横淌的大地,象征着另外一个支配者——精灵神系下该诺神族中的天灾支配者! 其一挥手,角斗场内的火焰便骤然旺盛起来,将那颗巨木的树根和树藤烧得噼啪作响。 天空中也逐渐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开始孕育一道道闪电。 但就在祂挥手的瞬间,柯伊俄斯右耳边的绒毛动了动,一个微笑在祂脸上浮现。 而在那分身的身旁,一根树藤就像猎食的毒蛇一样向着祂缠绕过去,丝毫没给祂反应的机会,一下将其脊椎和腰椎压碎。 “回收!” 情急之下,赫尔莫再顾不得会不会被柯伊俄斯发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最终决斗 随着祂的大吼,那分身的眼中立刻失去一切色彩,同时祂也不再具有任何意志,变为一个普通的克隆人。 祂的意志已经被赫尔莫回收,否则的话,赫尔莫就要直接损失掉接近五分之一的意志。 而就在祂出声的下一刻,祂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在祂的面前,柯伊俄斯转了个身,面对着原本的背后:“原来你在这。” 虽然身处半空,但最近的观众席中的树藤离祂只有百米。在这个距离间,祂已经不可能躲开。 “替身!” 尽管后悔,赫尔莫还是面不改色地故技重施,将祂的手杖丢向身旁。 只不过还没等手杖变成克隆人,它便直接被另一条树藤吞噬。 “你还想来第二次?” 柯伊俄斯仿佛尽在把握般轻松地对赫尔莫说道,祂随后双腿一跳,一秒便跨越千米。 只不过当祂来到赫尔莫原本所在的位置时,原地却只剩一具腐烂的尸体。 角斗场的另一侧,同样有一个胚胎诞生并迅速长大。 只不过那人却不住地吐血,佝偻着身躯,其腰椎已经有了一点破碎。 “我还以为你真要用替身。不过当着我的面用我的能力,这就好像当着我的面跟我的妻子躺在床上看报纸,真是无法形容的感觉。” 柯伊俄斯尴尬地自嘲一句,头也不回地将右臂的树藤在自己身后撑起一个棕色掩体,挡住赫尔莫从千米外射来的子弹的同时也遮挡住了祂的视线。 “只看过一次就能成功模拟,你的天赋比五十年前你的祖父强出很多。” “据我所知,你是在十一年前去往凡界,我们本以为你最快也得在几年后才能回来,所以今日才有了这次行动。但你却已经在这里,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 “我与库墨伯勒那蠢货不同,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我甚至不会动留慕的人一根指头,只要你愿意与我们合作。”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祂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用左右臂的树藤以祂为中心格挡着四面八方的子弹。 祂知道赫尔莫能听到祂的声音,哪怕在无数子弹被射出的暴鸣声中。 而同时祂也一直在判断着赫尔莫的位置,不停地用树藤干扰着祂。只要再被树藤缠住一次,赫尔莫的腰椎就别想要了。 “摄神取念!” 突然间,赫尔莫的声音不再是从单一的方向传出,而是仿佛有千百人同时高呼一般回荡于角斗场。 随着一阵恍惚,柯伊俄斯再次失去了了赫尔莫的方位。 祂的耳朵和耳旁绒毛同时动了动,感受着赫尔莫发出的声音和动作产生的气流。 祂依然能感受到这些细节,但一旦祂想用这些细节判断赫尔莫的位置,其就会发现赫尔莫似乎已经不再存在,却又似乎到处都存在。 “心灵的能力……你和该诺的人关系很好吗?大胆说话,我已经判断不出你的位置。” 柯伊俄斯感叹一句,一边挡着各种各样的子弹和炮弹,一边等待着赫尔莫的回应。 三秒后,依然没有声音传出,使得祂长叹一声,不再期待。 “我现在会使用全力,但你依然有反悔的机会。” “野蛮生长!” 随着柯伊俄斯的一声令下,那巨木的树根和树藤蓦地开始再次生长,并且似乎丝毫不惧赫尔莫的火焰;祂本人则飞上巨木,无视即将劈下的闪电,在巨木的树冠盘膝而坐。 而虽然名为野蛮生长,但那些树根树藤的生长实际上却并不“野蛮”,反而显得十分规律。 其就像织毛衣一样,分成上下两层交叉着向两侧而不是上方生长,展现出密密麻麻的井字形。 当一根树藤触碰到角斗场的边缘时,其又会原路返回,与跟它垂直的上方的树藤交叉而过。两根树藤之间几乎密不透风,缝隙不超过一厘米。 而当每一根树藤都按照这样的规律生长时,其便形成了不断向上涌的由树藤组成的浪潮。一旦这浪潮触碰到角斗场上方的屏障,也就代表了整个角斗场已经被树藤填满。 同时,那些树枝还在不断地挥舞着,干扰着赫尔莫。 而赫尔莫并没有自信能在被树藤挤死之前还能顶着干扰找到实点,更有可能的是实点本身都已经被树藤掩盖。 “妈的!” 祂堪堪躲开一条迎头向祂劈来的树枝,爆了句粗口。 祂原本还准备拖着找机会逃跑,但现在则连拖也已经拖不得。 祂的左瞳变成灰色,短暂的时间后又变回红色——象征火焰的红色。 然后祂的全身便被火焰包裹,并且手上凝聚出了一柄火焰大剑,然后准备飞至巨木之上,与柯伊俄斯进行最后的决战。 普通的远程攻击已经不可能再在树藤的保护下攻击到柯伊俄斯,能破防的远程攻击所需要的力量消耗却又不是目前的赫尔莫能负担得起的。这导致尽管祂知道巨木之上的柯伊俄斯之所以现在不直接让树藤护住自己就是在等着祂自投罗网,祂也只能硬着头皮殊死一搏。 而就在赫尔莫飞至柯伊俄斯面前斜下方十米时,柯伊俄斯冷不丁地突然开口。 “我虽然感觉不到你,但我猜……你现在在我附近。” 由于就算睁开眼也看不见什么,柯伊俄斯已经把眼睛闭上。 祂的五感此刻虽然基本全部作废,但祂却还有着自然界中生物生存所仰仗的直觉。 祂动动手指,无数树枝便像蛇一样竖起,在祂的身旁胡乱挥舞着,阻挡着赫尔莫的接近。 “狗娘养的!” 赫尔莫发狠地骂了一句给自己鼓气,反正柯伊俄斯就算听到了也没法判断出祂的位置。 祂此刻已经完全放飞自我,凡界十年所接受的贵族教育培育出的优雅气质在此刻的祂身上荡然无存。 祂不敢去砍那些树藤,烧焦的树藤会暴露出祂的位置。祂心念一动,在柯伊俄斯的面前燃起一道火柱,准备行走于火焰。 “在我面前。” 柯伊俄斯再次开口,一根树枝便抽向那道火柱。虽然那树枝被火焰烧焦,但火焰也被树藤抽散。 “妈的!你要是个带把的,就过来和我决斗!” 赫尔莫注视着十米外的柯伊俄斯用俚语骂道,祂双手一合,两只火焰形成的巨手就从柯伊俄斯的两侧像拍蚊子一样拍向祂。 “不要做无意义的事。” 两只树藤巨掌同样扇向那两只火焰巨掌,其掌风就已经把火焰吹得飘忽不定。而当四只巨掌真正撞在一起时,树藤并没有燃烧起来,而是将火焰一巴掌拍散。 同时,柯伊俄斯头一抬,祂周围的树藤就搭起来一个类似帐篷的屏障,只在祂的面前留有一个窗口,将其他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轰隆!” 半空中孕育了许久的雷电终于在这一刻按捺不住,朝着柯伊俄斯劈下。 但在那树藤屏障前,那些雷电只能被导入角斗场,使整个角斗场的空气都变得干燥起来。 同时,祂的面前也出现了无数火焰剑雨,齐刷刷地向祂射来,但却依然被祂面前骤然竖起的树藤屏障挡住。 “你妈的……” 赫尔莫咬牙切齿地低语道,祂低头一看,那些树藤浪潮已经填满了角斗场的三分之二,正一刻不停地向祂逼近。 祂在火焰的能力中不断搜寻着,最终心存侥幸地一打响指,希望能通过提高柯伊俄斯体内能量的方式来让祂的状态变得不稳定,从而给自己创造机会。 一般来说,这招对于支配者很难奏效,因为支配者体内的本源可以直接将多余的能量吸收,但是…… “如果你知道这招对于支配者的成功率是零,你就不会用这招。但你不知道,反而误打误撞地奏效了。” 一道声音从赫尔莫的背后传来,在祂的面前,那个柯伊俄斯突然由内而外地崩裂解体,身躯变成一块一块的碎肢,其全部是由树藤构成。 而在祂的背后,柯伊俄斯突然从虚空中浮现。 祂就仿佛自然界中最出色的拟态大师,其肤色和穿着完全变得和背景色一模一样,心跳声和呼吸声消失不见,甚至本源波动也被祂完全隐匿。 哪怕祂已经离赫尔莫只有不到两米,赫尔莫也没发觉。直到树藤假人解体以及祂说出那段话并迅捷地向赫尔莫扑去时,赫尔莫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柯伊俄斯右臂的树藤拧成一柄十字长剑,狠狠地从闪避不及的赫尔莫的背后刺入祂的心脏。 “噗呲!” 赫尔莫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树藤长剑,面带不甘地喷出一口血,闭上了眼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绝境 “真是可惜。要是你愿意和我们合作,我就不至于要杀了你了。” 柯伊俄斯长叹一声,来到赫尔莫的面前,用左臂的树藤抚摸着祂的脸,然后将祂的头颅包裹。 祂突然一用力,直接用树藤将赫尔莫的头捏爆。 “埃厄诺斯!把这个镜界的实点打开,跟我去献祭那里!” 柯伊俄斯随后扭头大吼,但四周却没有任何人回应祂。 “埃厄诺斯!” 祂又吼了一声,但四周除了雷电和火焰造成的噼啪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正当祂面露疑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准备从埃厄诺斯的动作和心跳声等细节来判断祂的位置时,祂手上那具赫尔莫的身体突然化作青烟消失得一干二净。 “去死你!” 灰瞳所代表的幻境消散,赫尔莫的真身随之也出现在柯伊俄斯背后。 在赫尔莫真身的视角中,由于幻境的原因,柯伊俄斯刚才的行为可谓是非常弱智。祂先是不知为什么突然自己暴露身形,然后右臂拧成剑捅向前方的空气,再然后又在原地无声地喊着什么,整个就像梦游的人。 而就像柯伊俄斯捅祂一样,赫尔莫也重重地将祂手上的火焰大剑送进柯伊俄斯的心脏。灼热的火焰直接把祂的血蒸发,同时也在炙烤着祂的心脏。 “幻境……什么时候……” 直到被捅,柯伊俄斯才难以置信地低语。尽管刚才祂几乎是一面倒地压着赫尔莫打,但那实际上只是因为双方剩余力量的严重不对等所致;当象征自然本源的祂的心脏被“火焰”捅入时,来自本源的克制一下便让祂从胜利的巅峰跌至失败的谷底。 而也就在此刻,柯伊俄斯眼前一黑,一切骤然倒退回四秒前:柯伊俄斯正身处幻境中,而赫尔莫的真身正强忍失血带来的头晕,将大剑向柯伊俄斯的心脏捅去。 “妈的!” 赫尔莫又惊又怒,拼命地将大剑往柯伊俄斯的心脏送。然而柯伊俄斯却已经反应过来,用树藤一下抽在祂手上,差点将祂的骨头抽碎,使祂几乎握不住那把火焰大剑,柯伊俄斯本人则远远逃开。 “你们都有办法感知到双方,我却没有,这让我很没有存在感啊。” 埃厄诺斯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过我总算发挥了点作用。” “虽然我欺诈不了你,但我却能欺诈柯伊俄斯。你以为你只要不来攻击我就行,但如果我主动撞上柯伊俄斯的攻击呢?” “通过主动被柯伊俄斯的树枝攻击,我让我被攻击这个未来变成假的,一切回到我还没被攻击的时间,正好也回到了柯伊俄斯没被攻击的时间,也就是现在。” “要不是我在,柯伊俄斯还真要被你绝境反击了。可惜,你的对手有两个。” 埃厄诺斯大笑着,而赫尔莫强忍疼痛,已经变得脸色铁青。 祂看向自己脚下,树藤浪潮已经离自己只有大约数十米。只要再有二十几秒,祂就要被挤死在这镜界中。 “呼……小爷今天就是死在这,也要把你一起杀了!” 赫尔莫骤然改变目标,在埃厄诺斯的面前燃起一道火焰柱,然后移位到祂面前。 而尽管埃厄诺斯欺诈不了赫尔莫,但祂却总能通过欺诈柯伊俄斯来让自己逃过一劫。尽管如此,完全没有近身战斗力的祂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也已经消耗了大半力量。 终于,最终时刻已经到来。那些树藤离赫尔莫已经只有三十米,意味着祂已经只有最后的八秒。 “妈的……” 赫尔莫喘着粗气暗骂一声,不再移位。 祂的身体状态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全身还有多处重伤,此时还保存清醒就已经不错了,再追下去也意义不大。 尽管如此,祂也没有散去手上的火焰大剑。那是保证祂能不被柯伊俄斯近身后一剑捅死的唯一武器。哪怕明知道必死无疑,祂也不想是被杀死。 祂眯着眼睛,眼神迷离地盯着柯伊俄斯和埃厄诺斯,眼前逐渐浮现出一幅虚幻的图像。 那图像看上去很像油彩画,模糊的红橙线条之下,一架破旧的木桥占据了图像的左下角,向着图像的左侧和下方延伸,最终消失于不知何处;有一条扭曲的河,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的随笔涂鸦,弯弯曲曲地从图像中桥的中段开始蔓延至远方,最终与那架木桥消失于同一个未知之地;河的两侧是隐约的陆地,看上去就好像坐在车上的人向外看到的景象一般含糊不清。 而占据图像中心位置的,是一个看不清五官的“人”。 从他的身上看不清任何细节,包括衣服、面容、神态。唯一清晰的,只有他的眼部,那是一片死寂的纯黑。在他眼神的注视下,赫尔莫只感觉像是独自一人身处午夜的停尸房一般让人不舒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那图像,赫尔莫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祂试着收敛,然而却再也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不同本源的支配者失控前会有不同的感受,看到不同的事物;这幅图像,就是智慧支配者的告死令。 赫尔莫的祖父,就是在自杀的前十三年开始看到这幅图像。赫尔莫所见的,与祂的祖父所见并无二致,只是细节处略有不同。尽管赫尔莫并不理解祂眼前的图像是什么意思,但祂却明白一件事,自己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祂并不为失控感到悲伤,哪怕祂彻底失控,起码也可以让其他人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哗啦!” 然而就在失控的进程刚开始,祂眼前的那副图像便突然消失不见。而祂本身则突然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仿佛被夺走了自己的部分意识,使祂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 由于将近失控,祂并没有听到刚才那几乎可以震聋凡人的玻璃破碎的巨响,也就没有发现,一个紫色头颅正从祂们所处的镜界的西边探进来。 那头颅无比巨大,光是暴露在柯伊俄斯和埃厄诺斯眼前的部分都有二十米宽,更多的部分还在向这个镜界内挤。那些树藤对赫尔莫来说就像是无解的铜墙铁壁,但随着那颗巨型头颅的逐渐靠近,它们却只能在变为一道紫烟后被那颗头颅吸收。 “献祭!” 柯伊俄斯的神色在感受到那人头的瞬间就变得无比严峻,连带着埃厄诺斯也察觉到情况似乎有变。 除了奥兹,祂们实际上不知道赫尔莫兄弟三人任何一人的名字,所以从来都是称呼祂们的本源。而就在祂喊出那一声献祭后,飞出去的赫尔莫勉强睁开迷离的眼睛,感受那颗头颅散发的波动——正是卡兹诺。 卡兹诺的头颅已经完全进入该镜界中,祂的头变成圆滚滚的像是毛毛虫的头,流淌着恶心的黏液;无数的复眼能直接吓死有密集恐惧症的凡人;鼻子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两个黑洞洞的孔;甚至连嘴也只剩一个长缝,紧紧地闭着。 镜界之间的空间间隔已经被祂献祭给自己,导致以祂为中心,赫尔莫所处的镜界和祂原本所处的镜界之间的间隔的破洞逐渐增大,使赫尔莫得以看清祂的全身。 祂此刻已经失去了人形,变得像是软体生物,逾百米的身躯背部延伸出数以千计的触手,胡乱挥舞着。每只触手一旦触碰到任何物体都会将该物体直接转化为紫烟,供祂吸收。 “卡兹诺!” 赫尔莫瞬间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卡兹诺已经先祂一步,失控了。 祂眼角立刻变得湿润,散掉手上的大剑,改而创造出一柄手杖,对准卡兹诺的头部,其背后星云眼中的星云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旋转。 “我诅咒,卡兹诺将变回原样!发动条件:当我杀了柯伊俄斯和埃厄诺斯!解除条件:当我被祂们杀死!” 赫尔莫十分清楚以自己当前的状态,祂自己都在失控的边缘了,完全不可能同时杀了那两人。所以,祂准备让自己直接彻底失控。而发动诅咒之眼所消耗的力量,正好能让祂达成这个目的。 “赫尔……莫……” 卡兹诺一进入当前镜界便开始试图攻击柯伊俄斯和埃厄诺斯,直到赫尔莫大叫祂的名字,祂才迟疑了一下,将无数复眼同时望向赫尔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与此同时,祂的触手还在持续攻击柯伊俄斯和埃厄诺斯。 半晌,祂的嘴角才艰难而僵硬地略微上翘,露出其内的一排排尖牙,扯出一个祂能做出的最后的微笑:“快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牺牲 “哥哥!” 赫尔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拼命地加速发动诅咒。 祂并非不清楚卡兹诺的实力,或者说,凭借献祭的能力,卡兹诺的正面战斗力可以说在祂们四人中排第一。然而祂却先自己一步失控,再加上祂拼死也要把瑙西托斯的意识献祭给祂自己,赫尔莫已经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卡兹诺虽然摧毁不了瑙西托斯的意志,但却能让瑙西托斯的意志和自己的意志融合,打破原本体内自己意志和本源内的原初意志的平衡,从而在让瑙西托斯失控的同时令自己一并失控。 但这样的事实却让祂更加痛苦,因为,这意味着卡兹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为祂牺牲的准备。 更让祂悲痛欲绝的是,祂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奥兹和洛文斯现在是不是也失控了。 尽管祂想发动诅咒去遏制这件事的发生,卡兹诺却直接将祂发动诅咒的念头也给献祭了。 毕竟,失控支配者的力量是普通支配者无法比拟的。祂们无需再压制自己本源内的原初意志,也就可以让实力最大化,甚至可以一人独战数名普通支配者。 一片紫烟随后从卡兹诺处疾速飘向赫尔莫,尽管赫尔莫试图躲开,但却依然被完全包裹在内。祂的身体再不能自已,难以控制地向着当前镜界的东边飞出。 一路之上,祂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那些树枝和树藤在接触紫烟的一瞬间就被同化,甚至连镜界的空间间隔也不例外。 由于失控支配者的强大,赫尔莫的速度甚至达到了数千米每秒,使祂再听不到卡兹诺与其他泰坦战斗发出的声音,也再无法清晰地看清卡兹诺。 祂就那样直接飞出了镜界,进入外面的伪界。 一切还和数分钟前一样,火焰仍在燃烧,冰雪仍在飞舞,绿雨仍在下落。但那真实的角斗场中,却再无一人。 赫尔莫最后能看清的,惟有角斗场上方那面巨大的碎镜。 仿佛身处两个世界般,这一头的和那一头的,命运已经各自被注定。 “哥哥——” 赫尔莫最终绝望地大喊,尽管这声音已经不可能被传到卡兹诺耳中。 而在那巨大怪物的身体内部,卡兹诺的灵魂依然还是十数分钟前赫尔莫曾经见到的那样,虽然面目阴沉却眼含笑意,只是眼角同样湿润。 而一从镜界脱离,赫尔莫的速度便逐渐递减。但由于之前的边打边逃已经逃出了一些距离以及一开始的卡兹诺的力量加持带来的疾速,赫尔莫还是只用了一分钟多便到达了伪界的边缘。 也就意味着,祂到达了留慕领地的边缘。 呈现在祂眼中的,是仿佛宇宙般、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目力所及之处,只有仿佛远在天边的五个分散于各处的倒三角形,三角形上方则是一个个半圆的发光白色护罩。 赫尔莫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其他的五个神族领地。而除了留慕领地外的其他八个领地处于留慕领地的另一侧,祂看不见。 祂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倒三角形,也就是希赫斯的领地。按理说,希赫斯神族的人这时应该已经赶来支援,但赫尔莫却连祂们的影子都没见着。 而这个疑问,终于随着赫尔莫看到笼罩在希赫斯领地上的一层灰雾而得到了解答。 埃厄诺斯欺诈了整个希赫斯领地! 这便是祂们没能察觉到命运之路的变化的原因。 而就在此时,赫尔莫周围的紫雾突然变得不再缥缈而虚幻。 其部分进入祂的身体,给祂那濒临干涸的力量给予一点补充;另外一部分则缓缓向着赫尔莫的面前聚拢,在祂婆娑的泪眼前凝聚为一把小小的镰刀,样式与卡兹诺之前所持有的那把一模一样,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但那镰刀却不似卡兹诺的巨镰般拥有非凡的力量,其最大的优点惟有不会坏。除此之外,再无特点。 它在彻底成型的一瞬间便变得平凡,不再散发紫光,看上去就像是用最普通的黑铁做成。然后它便顺着重力向地面坠落,却被赫尔莫急忙伸出的手颤抖着接住。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在祂脑海中回荡: “今天可是……呼……你回来的……第一天……” “你……给洛兰……礼物……” “我不知……呼……要给你什么……” “我……本要考虑一下……咳……但……时间……应该来不及……” “只能……给你这个……小玩意……不要……嫌弃……” 卡兹诺的声音断断续续,并且时不时传出刀剑相击以及祂的喘息声,然后便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彻底消失。 在听到祂的声音那一瞬间,赫尔莫的眼角便再度湿润。而在听完这些话后,赫尔莫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嗬……嗬……” 祂开始不断地深呼吸并且大口吐气,试图止住大哭的念头。 祂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此刻有哪怕只有一个泰坦追过来,以祂现在的状况也绝对难以招架。 待到心情略微平复,赫尔莫抹去眼角的泪滴,在镰刀的尾部加上一个圆环,又创造出一根项链,然后将项链穿过圆环并绑成一个圆,戴在自己脖子上。 祂随后将手杖指向希赫斯领地,再次使用真实世界,破除埃厄诺斯的欺诈。 然后,祂便将手杖指向地面,背后的星云眼中的星云再次转动。 其神情悲切,语气中带着一丝因为悲伤而附带的颤抖:”开……开门!” 一个漆黑的连接平凡世界的漩涡便旋转着在地面上由一个点变成一个大洞。 在凡界中的留慕领地——特修斯帝国东部的里拿大区阿特亚市的边境上空,同样有一个漩涡在离地三米的半空中凭空出现。 而在神造世界,赫尔莫毫不犹豫地直接纵身一跃,跳进面前那连接两个世界的漩涡,落在平凡世界的寒冷雪地。 “喂,前面好像有情况。” 离巨木森林五千米远、离赫尔莫只有百米远的一座普通的瞭望塔上,一个正装哨兵对他的搭档说道。 他的搭档也看到了那漩涡,立刻拿起望远镜:“是个人类,衣衫褴褛,不像神奇生物。” “要确保他是不是人类,不能靠猜测。” 那个哨兵同样拿起望远镜,祂随即又掏出一个特制的喇叭,其他瞭望塔也传来了类似的话语:“前面的人,证明你的身份与来意!不要做出任何不必要的举动,否则我们会立刻开枪!” 术师虽然掌握非凡的力量,但除了少部分直接将力量作用于身体的,其他的大部分身体都只和普通人一样脆弱。祂们的激发态身体只能挡住其他术师的源术攻击,要是直接挨上类似几发子弹这样的物理攻击的话,一样得死。 “他妈的……” 而即使赫尔莫知道这是哨兵的职责,祂还是在内心暗骂一句。时间对于祂来说紧迫无比,祂不能将时间能浪费在那些哨兵身上。 祂不确定自己背后也没有追兵,哪怕没有,等泰坦们腾出手来,留慕领地也肯定不能待了。祂准备去东边的希赫斯领地搬救兵,但在那之前,祂认为有必要让王廷和教廷知道神造世界的留慕领地遭遇袭击这件大事。 尽管祂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百米的距离对于祂来说还不算什么。 祂直接加速冲向祂面前的一座瞭望塔,揪起一个哨兵的领子,顺手把另一个哨兵手里的轻机枪抢过来并指着他的脑门。 “把里拿大区的术师给我叫出来!” 祂强撑着不让这两个哨兵听出自己口气中的哭腔,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 “什么……是!” 一切发生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赫尔莫就已经从百米外来到他们面前,那名被缴械的哨兵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立刻惊恐地掏出信号枪,颤巍巍地打出一发绿色的信号弹。 哪怕赫尔莫不让他们叫术师,他们也得偷偷叫,这是遭遇特殊情况时他们的职责。 其他的瞭望塔此刻也纷纷射出数发信号弹,而距离赫尔莫最近的两座瞭望塔中的哨兵已经把手中的轻机枪对准了祂所在的那个瞭望塔。至于塔内那两名哨兵的死活,在外敌入侵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先生……你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 而在塔内,那名被扯住衣领的哨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他不想因为眼前这位大人的一个不高兴就被顺手杀了。 “闭嘴!” 赫尔莫大吼一声,吓得那名哨兵立刻噤声。祂又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焦急地等着城内术师的出现。 只半分钟,先锋术师就已经赶到。从城中心到瞭望塔需要花上数分钟,如果没有在城内边界轮值的先锋术师的话,要是真遇到外敌入侵,恐怕等他们赶到时,城内居民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敌人在哪?” 那些先锋术师一到现场便急切地在空中大吼,同时扫视着那宽达五公里的荒地。 “没有敌人!让那些哨兵把枪放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赫尔莫也同样大吼,同时让祂背后的星云眼极度放大,直至高达二十米,使那些术师一眼就能注意到祂所在的瞭望塔。 “星云眼……” 那些术师在看到星云眼的瞬间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究竟是什么,然后便恍然大悟:“都别开火!那是智慧主殿的殿主!” 然后他们便纷纷飞至那个瞭望塔前,并且挥手让附近的两个瞭望塔收起机枪。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凑上前去,谨慎地问道:“我听说大人最近计划从王都里森堡回到神造世界,怎么现在……” “闭嘴听着,我时间不多!神造世界的留慕领地就在刚才遭遇偷袭,敌人是全部的四个泰坦神族!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其他人已经不幸遇难!我现在要动身去往希赫斯的领地请求支援,而你们,立刻把我刚才说的话拍电报给王廷还有教宗殿!” 赫尔莫直接打断那人,不浪费一分时间。 “这……” 这段话的信息太过震撼,那些术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快去!” “是……遵命!” 那些术师依然还未回过神来,直到赫尔莫一声大吼才让他们重归清醒。他们随即飞回城中,传递赫尔莫所说的话;赫尔莫则准备横穿巨木森林,去往另一侧的希赫斯领地——莱洛斯帝国;而哨兵们则继续警戒着巨木森林。 一切仿佛回到了赫尔莫未出现时的样子。 然而,就在赫尔莫刚走不久,一道火焰出现在阿特亚市的边界。 “妈的!合作入侵不肯,乖乖受死也不肯!别人的生命哪有自己的重要!” 伴随一道粗犷的声音,库墨伯勒骂骂咧咧地从中走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追兵 祂并非之前的巨人模样,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两米多高青年。 祂原地闭眼,感受着赫尔莫的波动,完全不在意那些哨兵正把机枪对准自己。 随后,祂便冲向已深入森林的赫尔莫,在原地空留下一地的弹坑。 而在森林内部的高空,赫尔莫正毫无顾忌的最大化自己的波动,惊飞自己路途上的飞禽和走兽。 祂可不想因为被不长眼的低等神奇生物干扰而浪费时间。尽管巨木森林中还有两个强大且并不畏惧祂的异族伪支配者,但祂们闲着没事也不会想去惹真正的支配者。 而从阿特亚市到巨木森林另一侧的亚尔市,直线距离虽然有上千公里,但以赫尔莫在凡界那极限时一秒二十公里的速度,哪怕现在只能一秒五公里,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也只需要三分钟多就能达到亚尔市。 不凑巧的是,祂的后面有人干扰。 就在赫尔莫疾速飞行时,祂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火焰巨人。仅仅是站着,那巨人的头颅也跟离地面超过百米的赫尔莫等高。其周围的巨木早已在刹那间化为灰烬,雪花也全部被蒸发成白气。 “火焰!” 赫尔莫瞬间知道了确实有追兵在追杀自己,并且立刻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祂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祂意识到那间接导致自己二哥失控的罪魁祸首就在自己背后,使得祂恨不得立刻回头跟祂决一死战。 祂的眼眶发红,突然满是血丝。但就在祂准备掉头去跟库墨伯勒殊死一搏时,其脑内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道声音: “我不认为现在的你能战胜祂。” “谁在说话?!” 赫尔莫那上头的热血像掉进了冰窟般瞬间冷却,使祂冷静下来。祂感受着四周的一切生命波动,但除了自己的和库墨伯勒的,祂完全没有发现第三者的存在。 更令祂震惊的是,祂虽然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但实际上,那句话,祂根本听不懂。 不同于赫尔莫在神造世界和凡界分别使用的休曼语与留慕语,也不同于库墨伯勒等人用的缇坦语,更不同于祂所知道的任何语言,其古怪而诡异的发音让赫尔莫甚至不认为那是这个世界的语言。 其就好像直接灌输进赫尔莫的脑子一般,不讲一丝道理。 但幸亏有那道声音的响起,赫尔莫才得以保持清醒。 祂的眼眶内的血丝也渐渐消退,而在这时,祂才发现自己刚才想要回去找库墨伯勒决斗的想法是如此愚蠢。 祂立刻被惊出一身冷汗,然后令左眼变成白色,倒映出一个抽象的灵魂,正是摄神取念的模拟。然后祂便向右飞开,准备绕开那火焰巨人,不与它直接发生冲突。 然而就在祂以为那巨人会对祂的绕路行为视而不见时,那巨人却突然一侧头,紧紧地盯着祂,眼中射出两道射线。 而在三百千米开外,库墨伯勒正不解地喃喃自语:“祂不是很想给献祭报仇吗……凭祂现在的心理状态,怎么可能自己恢复清醒……” 不过祂随即戏谑地放声大喝,使赫尔莫能够清晰地听到:“你以为我找不到你?” “完蛋!” 大骇之下,赫尔莫立刻再次打开来到凡界时已经被关闭的屏障并且略微侧身,但身体的糟糕状况却让祂的速度慢了一分。 那两道射线有一道射偏,将赫尔莫背后的数百颗巨木一并烧穿,而另一道没射偏的射线直接将祂的左臂蒸发成血雾。没有任何血液从祂的肩膀处流出,因为祂的肩膀已经被烤焦。 “嗬……深暗星月夜!” 赫尔莫牙关紧咬,左眼立刻变成紫色并且倒映出一轮圆月和无数繁星,让库墨伯勒彻底无法感受到祂的任何波动,同时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然后祂不再像之前那样鲁莽地依然在半空中飞行,而是向下方降落,进入巨木林中,像是躲进一个掩体。 祂的直觉告诉祂巨人依然可以感知到祂。 果不其然,那巨人确实开始冲着赫尔莫的方向追击。 它低下头紧盯着赫尔莫的方向,双手一压,赫尔莫周围的巨木便纷纷无火自燃,剧烈燃烧着向祂倒去,准备压死祂。 “寒冰御!” 眼见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赫尔莫虽然略有庆幸,但更多的却是不理解。在摄神取念的深暗星月夜的双重作用下,库墨伯勒根本不应该发现自己,但赫尔莫所看到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祂没看到的是,就在祂凭空创造出无数冰晶撑在自己上方,架住那些巨木从而保护自己免于被压死时,库墨伯勒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侥幸。 祂原本还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找到了赫尔莫的位置,毕竟祂真的感受不到赫尔莫的波动,同时也看不见并且听不到赫尔莫;但那些寒冰的突然出现却让祂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也让祂对自己手里的一个小雕像有了更多的信心。 “智慧!痛苦的他杀和体面的自杀,你自己选择!” 祂得意地大叫着,虽然祂也知道赫尔莫不可能选择第二个选项。 “我选择以后杀你全家!” 知道库墨伯勒真的能感受到自己,赫尔莫也不再顾忌什么。但祂心中还有最后一丝期待。 祂的左眼倒映出一轮被浓雾遮住的残月,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切痕迹隐匿。 通常情况下,摄神取念的作用是令敌人无法通过五感和波动来判断使用者的位置;深暗星月夜是通过完全封闭敌人的视觉和波动感知来达到这个效果。 但两者都有个缺点,就是可以通过“痕迹”来破除这个限制。 而不同于摄神取念和深暗星月夜是作用于别人,隐匿之眼是作用于使用者自己。其不论再做出什么,除了相关者,其他人将完全无法从痕迹判断使用者的位置。 也就是说,哪怕赫尔莫现在凭空创造寒冰,库墨伯勒也无法发现祂。除非祂创造的寒冰将与库墨伯勒有关,比如作用于祂。 而在使用完隐匿之眼后,赫尔莫便立刻向着右边飞奔,试图甩掉那巨人。 然而尽管赫尔莫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都已经消失,那巨人却也同样改变方向,依然对祂紧追不舍。 它一抬手,数以万计的巨木就全部从固态变成蓝色等离子态烈焰,其蕴含的能量何止提升了万倍。 一半的烈焰凝聚成一只细箭射向赫尔莫,其途经的地方连空气都变得无比滚烫。而其余的烈焰则全部倾泻至赫尔莫的方向,不求杀死祂,只求能削弱祂。 那些烈焰凝实得就像液体,如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向着赫尔莫浇下来,一下子就把祂周围方圆数千米的巨木同化成烈焰。 “寒冰步舞曲!” 尽管热得头昏脑涨,赫尔莫依然强撑着让左眼变成蓝色并且倒映出无尽风雪。祂的肉体已经被替换成一身的寒冰,而周围也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然后赫尔莫便开始在雪花和烈焰中漫步,就像是漂泊在溪流的小船一样。 每当部分火焰变得更强时,祂便漫步至另一个地方,仿佛没有重量和实体般一会立于烈焰的最上方,一会又漂流在烈焰中央。 这也让祂躲过了几次细箭的袭击,每一次都是只差一点就要被击中。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赫尔莫刚刚滑步至烈焰的中下层,那细箭就借着烈焰的掩护直射向祂的左眼。 如果暂停舞步,那么祂立刻就会真正被火焰吞噬。所以,危急之下,赫尔莫直接放弃思考,完全顺着舞步的节奏,转出一个优美的转身,擦着鼻梁堪堪躲过那只箭。 而那箭在擦过赫尔莫鼻梁几米后并没有就这样停止追击,而是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地以锐角转向,再次射向赫尔莫的后脑。 赫尔莫此刻则像是完全沉浸于舞蹈一般,又是一个前空翻。当箭射至其后脑原本的所在的位置时,祂正面朝地与那箭平行着擦过。当祂的双脚抬至最高时,脚跟离箭的尾焰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而在接下来的几次袭击中,赫尔莫则又恢复了思考。毕竟,万一在祂无意识闪躲的时候被库墨伯勒追上,被杀只是一瞬间的事。 同时,为了不因为一次意外而死,祂也在推算着未来。 然而尽管祂的每次躲闪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祂的寒冰体却依然被融化掉一部分,滴下一滴滴水渍,然后被烤干于烈焰,使得祂的表情痛苦万分。 而就在祂滑到火焰的最下方时,一只手突然从地面伸出,抓住祂的脚踝并且将祂向下拖,使祂一脚陷进地面的岩浆中。 “融岩之手!” 距离阿特亚市五百千米,距离赫尔莫一百千米外,库墨伯勒早已经在先前将赫尔莫周围方圆数十千里的地下泥土和岩石全部融化,只等着祂滑行至地面。 祂的双手此刻正在空气中虚握着,然后猛地向下一拉,赫尔莫便全身都被岩浆淹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自爆 “火焰绳缚!” 紧接着,库墨伯勒就像在玩牵线人偶一般,五指张开,控制着赫尔莫也大张手脚。 “!” 赫尔莫双目圆睁,在岩浆中的祂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祂感觉到自己头上有一个比周围环境更热的物体正在高速接近,而那毫无疑问就是那支烈焰细箭。 在一片红色的岩浆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压抑,让人联想到火山喷发时烟云密布、赤炎流淌、一切生命都被毁灭于高温时的绝望景象。尽管赫尔莫开始剧烈地挣扎,但祂手脚活动的幅度却始终不超过十厘米,也就让祂更加感到无力。 而当祂头上的高温达到极致时,也就是祂的死亡开始之时。 随着一种身体裂开的感觉,赫尔莫的视线变得涣散。祂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得热,每一片组成身体的冰晶都仿佛是在风箱中被融化的铁一样滚烫无比。如果祂现在是肉身,那么祂一定会在瞬间被烤成肉干。 虽然周围都是一片赤红的岩浆,但赫尔莫所见却是一片漆黑。 接着,祂便失去了意识。 “逃跑!最终还不是得死!” 远在八十千米外的库墨伯勒连续几个火焰行走,眨眼的功夫就来到赫尔莫所在之处。 同时,那火焰巨人也飞奔到库墨伯勒的眼前。祂一挥手,巨人便蹲下身体,右手探入岩浆中,像舀米一样一把将赫尔莫捞出,指缝间淌下滴滴赤色熔岩。 身高在凡人中也算得上高大的赫尔莫在那巨人手中就像一个破损的玩偶,祂的身体出现多处破损,左臂早在之前就被烧没,头顶有一个大坑,整体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圈,这是因为祂的身体表层已经被融化。 祂现在正奄奄一息地躺着,呼出的空气都是一股股无比灼热的白气。 “你要死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加入我们呢?” 库墨伯勒脚踩火焰,飞上巨人的右手,注视着脚前的赫尔莫。 “早点和我们合作,用得着搞得这么麻烦吗?” 祂对赫尔莫说着,也不在意赫尔莫究竟能不能听见。 看着赫尔莫毫无反应地躺着,祂突然感到没来由的愤怒,仿佛不解气般一脚踢向赫尔莫的太阳穴。 然而,令祂没想到的是,祂那一脚居然直接把赫尔莫的头完全踢碎。冰渣瞬间就在空中变成蒸汽,连带着剩余的身体也全部蒸发。 而就在祂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时,祂的手上一轻,那个小雕像已经消失不见。而在同一时间,祂骤然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赫尔莫。 “妈的!狗贼!” 库墨伯勒直接破口大骂,在原地无能狂怒。 就在半分钟前,借用智慧之眼推算出四个未来的赫尔莫已经对所有可能的未来都做好了准备,这正是祂能用幻境骗过库墨伯勒的原因。 而在现在,刚刚从库墨伯勒手里完成一次成功的盗窃的祂正疲惫地看着自己手上那个雕像。 除了大小有区别,其完全跟之前留慕神殿中那最右边的神像一模一样。 “原来是……呼……靠这个……” 赫尔莫注视着手里的雕像,祂已经恢复了肉身,只不过祂的身体状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其衣服已经被烧得一点都不剩,完全就是在裸奔。其全身大面积的表层皮肤都已经被烧没,露出内部的真皮层,哪怕稍微用手指碰到一下都是钻心刻骨的疼痛。 祂的速度已经又降到了四千米每秒,而距离成功到达亚尔市,还有四百千米。 “埋藏在地下的死者,我要给你们新的生命!” 而就在祂用在支配者身上可以说是慢悠悠的速度飞奔时,祂的身后突然清晰地传来了库墨伯勒的大吼。其声音之大,甚至震得周围巨木枝叶上的雪全都向下滑落。 而随着祂的声音,在赫尔莫没看见的以祂和亚尔市为两个端点的、宽达八十千米的、几乎有三四个城市那么大的森林中,地面的泥土突然变得松动,像是有东西在大地深处顶着泥土一般。 两秒后,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无数眼中燃烧着火焰的残破骷髅突然破土而出。 它们生前有许多是爬行类和两栖类的森林动物,但也有少部分人类。 它们中大部分的骨头都已经几乎和泥土融为一体,亦或是缺了几块;但在库墨伯勒的复生火焰的作用下,它们骨头被腐蚀和缺乏的部分全都被火焰补上,使它们仿佛活着一样能灵活运动。 从地里钻出来后,它们所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齐甩头抖身,将头上和身上的泥土甩掉。至于没被抖掉的,全都被火焰烧成岩浆顺着它们的骨头流淌下来。 紧接着,它们便原地爆炸。 毕竟,谁也不知道赫尔莫在哪。就算知道祂在哪,祂的速度也决定了祂绝非会被这些低等神奇生物追上。 所以,在库墨伯勒的授意下,这些炎魔选择了直接自爆。 一片长四百千米、宽六千米的森林下掩埋的尸骨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以至于哪怕库墨伯勒只复活了一部分能被变成炎魔的,其数量也超过一亿。 它们并没有在同一时间爆炸,而是根据库墨伯勒对于赫尔莫速度的计算而按区域挨个爆炸,以确保没有火力会被浪费。 每颗巨木都在一声巨响中被炸得渣都不剩,像是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一片一片地化成灰烬,卷起滚滚黑烟,场面壮观无比。 “风暴……嗬……开路!” 赫尔莫干脆也不造手杖了,反正那玩意只是祂在凡界装绅士的装饰品而已。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祂没时间想更多,径直让星云眼中的星云高速转动,在自己身旁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大型风暴。 那些风暴的产生直接令周围的天色变得乌云密布,漆黑无比。然后它们便各自绕着自己的风眼开始旋转,并且紧紧跟随着赫尔莫,为祂保驾护航。 爆炸所产生的气浪和碎片大部分都被风暴卷走,使原本灰暗的龙卷风变得刺目而滚烫,就像是传说中的火龙卷一般。 一道道撕破天际的雷电也在下劈,其轰隆声足以让任何其他生物胆战心惊。 其主要的目的就是在那些炎魔还没自爆前就将它们劈毁。当一道雷电劈在一片炎魔头上时,其瞬间就以那片炎魔为中心被导入地面,然后像一滴滴入水面的水滴一样延伸向其他炎魔并将它们一并电毁。 然而,在数以亿计的炎魔群中,这些雷电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至于雨水,库墨伯勒一抬手,巨木森林上方便燃起一层浩瀚的厚达两米的无根之火云,将那些雨水通通拦截。 这就导致了赫尔莫虽然有风暴替祂开路,但却总有自爆的余波和碎片能震得祂吐血,使祂的身体状况糟上加糟。 “咳咳……大地……行走!” 祂的声音已经沙哑得无以复加,说话都像是在拉风箱。 祂准备模拟大地支配者的能力来让自己躲进地底,但出乎祂预料的是,祂模拟不出这个能力。 尽管祂的下半身已经变成灰黑色的岩土,并且向着上方蔓延,然而一到上半身,却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祂就好像是在和自己的上半身打着拉锯战,其不断施加着力量,试图模拟大地行走这个能力,但那些岩土就像飞至抛物线最顶端的足球一样,无法再向上继续同化赫尔莫的身体哪怕一毫米。 而就在祂徒劳尝试时,库墨伯勒已经不计后果地开始酝酿着最终杀招。 祂不再特意拦截那些雨水,而是让火云聚拢并且变成一颗颗剧烈燃烧的火星。 这就导致有些雨滴得以穿过两颗火星之间的间隙并且切切实实地淋在了炎魔身上,其就像是硫酸泼到凡人身上一样发出烧焦的滋滋声。而实际上,它们的效果还更甚,毕竟它们能直接将那些淋到雨的炎魔淋死。 但库墨伯勒对此却并不心疼。毕竟,火星之间虽然确实存在空隙,但那空隙却并不大,导致会被雨水淋死的炎魔的数量还不到总数的千分之一。 在彻底丢失赫尔莫方位的情况下,祂正准备用那些火星配合炎魔的自爆完成一次自第四纪元以来凡界最大范围的杀伤性攻击。 同时,祂也和那巨人合体并且身高再次暴涨,直至数百米为止。 而巨人的体温,也猛涨至恐怖的十万多度,其亮度使得凡人在近处仅仅看一眼都会被直接致盲,强度远远超过目前凡人能造出的任何武器。 随后巨人便迈动步伐,向着赫尔莫的方向奔跑。 祂虽然不知道赫尔莫的确切方位,但只要祂能进入赫尔莫周围五百米左右的范围,赫尔莫就必然会因为高温空气进入肺部而死。 “啊……我不能……咳咳……死在这……海神体!” 而虽然躲进地底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赫尔莫却没有放弃模拟其他能力的想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逃亡之路 随着赫尔莫的发声,祂的残破身体随之变成蓝色。祂就好像一个人形鱼缸,隐约之间可以看到其身体内部有水波在荡漾。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火星也开始尽数下砸,它们就像彗星一样在空中留下长长的火焰拖尾,一时间壮丽无比。 恍惚中,赫尔莫似乎看到了之前自己让陨石砸下的景象。只不过这次,要被火星砸的人从泰坦变成了祂。 与此同时,库墨伯勒还在以十三千米每秒的速度向祂冲刺。祂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三十多千米,若祂还是以直线行进,库墨伯勒将会在不到五秒内追上祂。 “呼……” 赫尔莫沉重地呼吸着,困意正在侵袭祂的大脑,令祂的眼皮就像是寒冬时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的上下牙关一样不断闭合而又张开。 恍惚中,祂感觉自己身处宇宙的中心,被无数人围观。 祂不知所措地立在没有上下左右前后之分的虚空中,周围的空间就像是真正的空旷宇宙一样,所见之处只有一点一点的闪光。祂知道那些是无数星星发出的光,但它们却可望而不可及,因为哪怕最近的星星离祂也有超过亿万公里。 突然,祂看到自己眼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发光的淡淡的人形虚影,祂与那人影之间就好像有一层薄薄的描画纸一样,使赫尔莫看不清那人的细节。 那人影随后开始向赫尔莫走去,而随着祂的接近,赫尔莫逐渐看清了祂的样貌,同时也发现了更多的人影正在向祂靠近。 那是卡兹诺,还有奥兹、洛文斯、拉芙,以及祂的妹妹洛兰。 “嗬!” 赫尔莫瞬间清醒过来,祂的心脏跳得如擂鼓,使祂可以清晰地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 祂猛地回头一看,库墨伯勒离祂已经只有二十多公里远。 祂意识到,祂刚刚睡着了。 梦中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但外界的时间只过了两秒。 无数火星已经砸在祂的身前、身后,和周围,由于没有了巨木的阻拦,这些火星在碰运气砸赫尔莫的同时还顺便将被砸到的区域的土地下的植物根茎一并烧毁,使那片区域数十年内都不可能再有植物能生长,在原地只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大坑。 从外界看,被砸到的区域连空气都已经被高温扭曲,就像透过水看水杯里的勺子一样。其内部温度之高就像一个炼钢炉,使得丢块铁块进去都能直接变成铁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禁区。 有些火星已经快要砸到赫尔莫了,但却又在将要砸到祂时被祂身边的火龙卷卷走,让那些火龙卷的温度更上一层楼,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火星砸到祂,而一旦有一颗砸到祂,祂身上便立刻蒸腾出一片白气,意味着祂的表层身体又被蒸发。 “留慕的先人们……保佑我能够活着去到希赫斯领地……” 赫尔莫悲戚地在心中暗想着,随后祂便让左眼倒映出一个被笼罩在灰雾中的花藤秋千,使用祂在这场逃亡中最后一次的模拟。 两秒后,当库墨伯勒进入赫尔莫周围五百米的距离时,后者却反常地并没有因为高温空气而死。 而就在库墨伯勒掠过赫尔莫的那一瞬间,祂的体温骤然被降低至五万度。 而在周围,除了正在自爆的炎魔和从天而降的火星外,还突然刮起了无尽风雪,使周围立刻变成一片苍茫。 急剧的低温甚至让祂抖了个哆嗦,但下一刻,祂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以赫尔莫的身体状况和力量剩余,正常状态下,祂绝对模拟不出这样的领域,这已经几乎跟佩加索斯本人用出的差不多。 那么答案就很显然了,赫尔莫现在不是正常状态。 祂没想到赫尔莫居然也成功失控了,这不符合常理。毕竟,要从正常状态进入半失控状态再进入全失控状态,这中间可是要花时间的,而那些时间是足以让赫尔莫被火星砸死的。 然而,尽管祂很奇怪,但祂眼前的景象容不得祂不相信,而祂背后突然传来的尖啸声则告诉祂赫尔莫已经发动攻击了。 “哼!” 库墨伯勒冷哼一声,反手抓住向脑后祂射来的冰箭。祂身上的高温使冰箭融化,但冰箭也使祂的手感觉一阵寒冷,就像在冬天还敢用舌头舔屋外铁棒的凡人一样。 而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随着祂抓住那只冰箭,飘扬的大雪已经像一根根铁针一样直接穿透祂的身体,随后被穿透的部位再被烈焰补上,周而复始。 而就在祂无比警戒着任何方向的可能的攻击时,祂骤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那是从下巴处传来的疼痛,令祂的眼前短暂地变黑,还能看见有些光点在祂眼前飞来飞去,这似曾相识的被佩加索斯揍的感觉立刻让祂知道是赫尔莫给了祂一拳。 祂立刻同样一拳挥向自己身前,但却挥了个空。 紧接着,祂的裆部传来一阵剧痛。 “啊——!” 库墨伯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波震得远处地面的雪花都在颤抖。 祂一脚踢向自己面前,同时让自己背后喷出炽热无比的烈焰,但却依然打了个空。 “呼……呼……” 祂喘着粗气,之前那么久的战斗还不如这一下给祂带来的刺激大。 祂依然保持着十足的警戒,然而,与看不见的敌人相搏总是痛苦的事,尤其赫尔莫选择的是毫无先兆的肉搏。 下一刻,祂突然感觉到脚跟处传来一阵疼痛,然后就是强烈的悬空感,使祂面朝上地便重重地砸在地上,融化一片雪花。 幸亏库墨伯勒反应极快,倒在地上的一瞬间就向右侧头,否则,祂的头将会在下一刻代替大地被赫尔莫的拳头锤成饼。 尽管祂此刻是虚无化的,但赫尔莫也可以。一旦两个处于对抗中的支配者都会虚无化,那就等于双方都不会。 而祂在侧头的同时也弓起大腿,一脚踹向自己上方。这一次,祂终于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踹中了什么。 祂用的力极大,据祂推测,赫尔莫此刻应该被自己踹得向上飞出,所以祂当机立断地直接右手食指指天,对准自己身体上方发出一道白炽火线。 然而祂却没有听到自己想象中的惨叫声,意味着祂的攻击只不过是愚蠢地对着空气输出。 “狗娘养的……” 库墨伯勒恼怒地低骂一句,同时不忘一骨碌地从地上站起。 但祂还没站稳,就又被一记横踢踢中腿弯,让祂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倒在地。 “狗贼!有种显露真身啊!” 祂大骂一句,双手向前射出两道火线,不出预料,祂又没射中。 然后祂便赶紧从地上站起,毕竟,一直跪着有损尊严。 祂压低自己的重心,摆出一个标准的格斗马步,以确保自己不会像刚才一样被赫尔莫一个扫堂腿绊倒。 同时,祂不再被动地等赫尔莫来揍祂,而是不断调换自己的面前与背后。这并非是不断转身,而是真的“调换”:祂的后脑一会变成脸,一会又变回去,祂的脸也一样。 顺带着,祂同时将自己身上的烈焰最大化,尽管身处这冰寒的天地却依然将体温提升了数千度。 而就在祂不断调换中,祂突然感觉到像是被一根粗壮的原木抡圆了抽在祂背上一样,使祂差点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但这次,祂没有因为疼痛而忽略反击的最佳时机。 祂瞬间将后脑变成脸,双手也随之抓向赫尔莫。 祂立刻就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冰寒,几乎要将祂的双手冻僵,但这反而令祂的精神为之一振。 然后祂感觉到赫尔莫开始挣扎,祂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一双极寒无比的手抵住,自己的身下也似乎有东西在踢自己。 一切感觉上都很正常,但这让祂感到奇怪。 因为赫尔莫没有挣脱。 在祂预想中,失控的赫尔莫应该很快就能破开祂的束缚并且给祂来一套组合拳,然后再由祂完美地躲过并给予反击。然而,事实却是祂手上正抓着赫尔莫,并且从挣扎的力度来看,赫尔莫一时半会显然挣脱不了。 祂立刻一脚踢向自己面前,随着一阵恍惚,祂手上不再感觉到任何事物,周围的飞雪也消失不见。 同时,祂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能看见东西。而在祂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和一分钟前一模一样——一片被炸得寸草不生的荒漠。 “他妈的!杂种,你不得好死!” 库墨伯勒意识到祂再次被赫尔莫当傻子耍,甚至连手段都一模一样——幻境。这从未有过的屈辱让祂几乎要崩溃。 而在此时,一个人影正半死不活地出现在距离亚尔市不到两百公里的森林废墟中。为了维持幻境,祂的速度从半分钟前就开始急剧降低,而现在,祂甚至连走都走不动了。 祂一屁股跌坐在焦黑的大地,祂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再维持深暗星月夜、摄神取念和隐匿之眼,一切剩余的力量都要用来抵御周围被火星砸下以及炎魔自爆而导致的高温。 祂没有大口喘气,因为祂知道用嘴呼吸毫无效率,甚至会呼进灰尘,让祂的呼吸道被灰尘擦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绝处逢生 而此时的库墨伯勒已经暴怒得无以复加,躁动根本无法压抑。 根据祂的推测,重伤且不剩多少力量的赫尔莫绝对跑不出太远。 因此,祂立刻将双臂伸向自己面前,双手立着,就好像抵住一面墙壁一样。 祂的掌心出现两个白色火球,然后飞速膨胀扩大成一堵厚七米、长六千米、高一千米的无根之火巨墙。 祂接着蓦地一推,那巨墙就开始以二十千米每秒的速度向赫尔莫的方向逼近。其高速和大体积甚至使其前方的空气被迫压缩,成为一股滚烫而毁灭性的飓风。 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岩浆横流,再无生命可言。 库墨伯勒随后也接连使用火焰跳跃,祂已经再次能感受到赫尔莫的波动,也就能知道祂的位置。 而距离巨墙到达赫尔莫的位置,只剩十一秒。 “啊……真惨……” “没想到……呼……我还是……得死……” “惨啊……” 而在此刻,赫尔莫正在自言自语着。祂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幻象,那个模糊不清的背景,那个陌生而诡异的人影。 “呼……不过……死之前……呼……也不能……让你好过……” 赫尔莫双手撑着大地,摇摇晃晃地站起,祂眼前的幻象已经越来越重。 祂看到那个人影的嘴部变得清晰,嘴角一直裂到脸颊,其内是两排尖锐的锯齿状獠牙。就像是大陆南部流传的一个都市传说裂口女一样,那人影也露出一个怪异至极的恐怖微笑。其瞳孔也变得清晰,纯黑而深邃的眼中倒映着赫尔莫,使赫尔莫感觉连灵魂都被吸进去。 而令赫尔莫感到极度不舒服的是,被倒映出的赫尔莫也和那人影一样,嘴角裂到脸颊,露出一个可怖的微笑。并且被倒映出的赫尔莫还在邪恶地注视祂,让祂感到一阵从心底传来的恐惧。 而且,那个人影也在盯着祂。除此以外,还向祂伸出他那长得畸形而又瘦骨嶙峋的手。刹那间,那人影不再只存在于平面的图画,而是变得立体。 赫尔莫虽然未曾体验过,但祂的直觉告诉祂,一旦祂接住那只手,失控恐怕就要不可逆地开始。 “啊……” 赫尔莫颤抖着伸出祂的手,在即将握到时又仿佛触电般收回来。 而就在祂终于一咬牙握住那只手时,那面巨墙已经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 以巨墙的速度,当赫尔莫看到它时,也就意味着两秒后巨墙就要到达祂的面前。 “啊……啊……来不及了……” 这下,祂已经没时间了。 祂面前的幻象骤然消失,而祂本人则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般跪坐在地,脸上突然出现一抹自嘲的苦笑:“懦夫……懦夫!废人!” 这突如其来的重声让祂忍不住一阵咳嗽,肺部如火烧般剧痛。两滴眼泪从祂的眼中流下,然而还在空中就被蒸发。 “我还……不想死啊……” 赫尔莫以低得连祂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哽咽着。 突然之间,一股热浪将祂整个人都吹飞。而下一刻,那面巨墙,已经来到了祂眼前。 抬眼望去,眼中除了遮天蔽日的赤色火焰,再无他物。 “就……这样……” 赫尔莫右手紧紧捏着那个小雕像和胸前的小镰刀,只等死亡那一刻来临。祂在空中闭上了眼睛,因为祂对死亡还没做好准备。如果闭着眼睛,那股将死未死的煎熬感能让祂觉得时间过的慢一些,让祂感觉活得久一些。 “你做得很好了。” 然而,在祂的感觉中,数秒已经过去,祂却并没有感觉到被烧焦的痛苦。同时,一个祂熟悉无比的声音骤然回荡在祂的耳中。 祂睁眼一看,那面火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虽然荒芜但却没有火焰肆虐的痕迹的一片荒地。同时,祂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来自凡人的混合波动。 一个凡人的波动很小,传不出十米。但当一座城市的凡人的波动混合在一起,其振幅之大甚至能让远在四公里外的赫尔莫清晰地感受到。 “对于奥兹和卡兹诺的失控,我们很抱歉。” “我们已经让我们的术师来迎接你,奥卡利斯正在和火焰对峙,你暂时不用担心你的生命,前提是你不失控。” “不过我建议你立刻跟智慧源座解除联系,不然你就真的要失控了。” 那声音再次出现,而赫尔莫早在第一次就听出来那人的身份。 祂说的是希赫斯语,祂是希赫斯神族的人,祂是赫尔莫的故友,祂是朱诺——祂是启示! 祂说的那个名字则指的是希赫斯的另外四个支配者之一,也就是毁灭。至于解除和源座的联系,赫尔莫也完全知道祂在说什么。 本源中的原初意志和力量都来源于源座,也就是祂手里的小雕像;如果祂解除了与源座的联系,那么祂虽然不必再担心失控,但相对的,祂也无法再使用任何力量。要想恢复,只能从头继承一次。 听起来不错,毕竟还有再继承的机会;但有一件事,使这个方法对于赫尔莫来说只能是饮鸩止渴。 那就是,祂的失控已经开始了。 就算祂现在断开联系,如果祂未来有一天还能再次继承成功,那么在祂成功的那一瞬间开始,祂的状态将退回到这一刻,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年内必然不可避免地失控;而赫尔莫对于泰坦的仇恨则决定了祂必然会以祂的最快的速度继承成功。 但尽管如此,这也是赫尔莫目前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祂立刻强打精神:“我需要……咳咳……力量……才能……咳咳……发动诅咒……” “我说:‘赫尔莫?留慕——一切智慧的化身、不朽的思考者、模拟与创造的最初掌控,有权在现在短暂借用未来的力量。’” 随着朱诺那恢宏而庄严的声音,赫尔莫不浪费一分时间,立刻让星云眼中的星云高速旋转:“我诅咒……我……自己……咳……我要……呼……在现在……断开……与智慧源座……的联系!” “发动……条件……咳咳……当我的……身体情况……咳咳……变得……比现在……更好……” “解除……条件……当我……呼……有足够的……呼……信仰……能使我……咳咳……再次继承……智慧本源……成功……” 祂一说出发动条件,朱诺就立刻会意,接上一句:“我说:‘赫尔莫?留慕要好转一些。’” 以赫尔莫的情况,祂的身体自发地好转的难度正好与再继承一次本源差不多,也就刚好能使诅咒发动。 这也是祂之前逃亡时不用诅咒的原因。 毕竟,太简单的发动条件必然带来一样简单的解除条件,困难的解除条件所要求的发动条件却又是赫尔莫做不到的。 而在朱诺的帮助下,赫尔莫的诅咒瞬间被成功发动。 “啊……我好困……” 解除与源座的联系的赫尔莫一下子仿佛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说道。祂——现在已经只能是他了,他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似乎随时会睡着。 失去了本源的力量支持和高速自愈能力,他身上的伤随时能致死。 “我说:‘赫尔莫?留慕,在三天内不会死亡。’” 尽管朱诺也想让赫尔莫撑久一点,但祂毕竟不是生命支配者。赫尔莫究竟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接受的治疗和他本身的求生欲望。 “啊……谢谢……” 赫尔莫梦呓道。 “快走,术师们已经在路上了。” “好……” 光是站起的动作,就花了赫尔莫半分钟多。随后他便如蜗牛爬般走向原本的森林外,走向那片荒地。 而在此时的二十公里外,库墨伯勒已经在原地站了快半分钟,到现在依然没有移动半步。 这并非因为祂善心大发不想继续追下去,也并非因为祂没有力量不能追下去,而只是因为祂耳中的一句话——“如果你的大脑控制不住你的身体,我会帮你把它销毁。” “不要这么急躁嘛……大家都是体面人,好好说话……” 库墨伯勒看着伯诺兰尔的方向赔笑道,一反刚才的暴怒样子。 “你在入侵留慕领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啊……哈哈……” 库墨伯勒傻笑着,不作正面回应。 “跟祂废话这么多干嘛?” 朱诺的声音也骤然响起。 “哈哈……哈哈……” 库墨伯勒打着哈哈,随后祂眼神一凛,赫尔莫正从原本的巨木森林中走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寒冷中的温暖 祂心念一动,赫尔莫的周围就燃起九道巨柱,而祂的计划正是靠火焰行走过去杀了赫尔莫并且直接逃跑。 然而,朱诺接下来的话让祂的计划只能是幻想。 “我说:‘火焰支配者在今天不能进入希赫斯领地。’” 祂的话音刚落,九道巨柱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于无形。 祂并不知道库墨伯勒的真名,但这并不耽误祂用库墨伯勒的本源进行定位。毕竟,叫赫尔莫的人可能很多,但火焰支配者只有一个。 “你的小动作挺多啊,嗯?” 祂接着不怀好意地问道。 “妈的!” 库墨伯勒心里暗骂道,祂知道现在以自己那所剩不多的力量在朱诺和奥卡利斯的视线下还想安全地杀了赫尔莫已经只是痴心妄想,所以祂的语气依然谦卑:“哈哈……怎么敢呢……” 而尽管祂这样说道,祂私底下却依然手指一动,控制着周围的仅剩的一些神奇生物向赫尔莫和他周围的术师发起进攻。 “你没其他招了?” 朱诺还是发现了祂的小动作,不由得嗤笑道。祂知道卡尔在现场,身为祂座下最优秀的术师,也是整个平凡世界最强大的术师之一,在卡尔面前,那些小生物不算什么。 “呃……” 库墨伯勒含糊其辞,不说什么。 然后祂们就看到那些神奇生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哼!” 库莫伯勒一个念头闪过,使那些神奇生物失控。 “就这?” 朱诺轻蔑地嘲讽道,语气十分欠打。 祂甚至不用看都能知道结果,失控了的弱小神奇生物依然弱小,在卡尔面前仍然不堪一击。 “总要试试嘛……” 库墨伯勒小心翼翼地说道。 然后祂们就看到那些神奇生物被送进死亡世界。 “看来你这废物是真的不行。” 朱诺立刻就是一句垃圾话,祂不像赫尔莫那样喜欢当绅士,直言不讳才是祂的性格。 “如果你再不滚,我会送你去死亡。” 自朱诺替祂发言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奥卡利斯也突然开口道。祂的耐心原本就不好,在库墨伯勒如此的纠缠下几乎要压抑不住杀了祂的心情。 “好好好……走就走……” 库墨伯勒也识相地转身就走,祂丝毫不怀疑奥卡利斯想杀了祂的决心。毁灭支配者成名已久,脾气暴躁更是出了名的。 “唉……真是个软货。” 朱诺失望地叹口气,祂还想着如果库墨伯勒能硬气一点直接闯入希赫斯领地,这样祂和奥卡利斯就绝对能把祂留在这。 而如果库墨伯勒不进入希赫斯领地,祂们俩的优势也不是特别大。 然而就在两人都有些放松警惕时,库墨伯勒反手就是一个火焰响指甩在那些术师脸上然后立刻远遁。 “我他妈这就送你去见你那死去的爹!” 朱诺瞬间就是一句垃圾话喷在库墨伯勒脸上然后跟奥卡利斯一起降临凡界向祂追去。 祂并不知道库墨伯勒究竟是谁,祂也不知道库墨伯勒就是上一个火焰支配者的儿子,但这并不妨碍祂骂人,而且还骂得正中红心。 祂倒不是因为那些术师的死活才如此愤怒,而是因为祂的脸面。在祂的面前对祂的术师动手,几乎就是给祂脸上来了一巴掌。 至于那些术师究竟能不能活,祂倒不认为一个火焰响指就能把他们全灭了,祂对卡尔很放心。 随后,一切归于寂静。 朱诺那句垃圾话便是赫尔莫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祂们的远去,赫尔莫再无法听到、看到、闻到、感受到外界的任何事物。 他只记得自己后来好像被带回了希赫斯领地的一个主教圣殿,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他感觉自己好像处于一片虚无的空间中,他勉强睁开双眼,周围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其甚至比宇宙还黑暗,至少宇宙中还有点点星光,这他所处的这片空间则是真正的完全无光。 他伸出手,但没看到哪怕一根手指。 他没感受到踩大地的真实感,也没感受到从空中下坠的悬空感,他所处的空间似乎毫无重力,使他只能不知所措地漂浮在半空。 当古代的水手在阴云密布的天气还在海面上航行时,他们会感到从心底来的不安。 由于阴云密布,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由于海面上看不到任何参照物,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这两种未知综合在一起,便使他们感觉自己的生命不被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就会让他们感到来自未知的恐惧。 而赫尔莫此时的情况还更糟糕一点,除了那两种未知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处于这样一片空间中。 而就在他略微冷静了一些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能冻死人的极寒。 其实周围一直很冷,只不过刚才他正处于巨大的迷茫和恐惧中,无暇顾及而已。而当他现在略微缓过神来,周围的寒冷便冻得他瑟瑟发抖。 他将双腿蜷曲于自己的胸前,双臂环抱着双腿,头埋进双腿与胸膛形成的一个小窝中,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 但这却并没有提供多大的帮助,寒冷依然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脸色青白,牙齿不断打着寒颤。 无奈之下,他开始回忆起曾经自己感受过的温暖。尽管聊胜于无,起码能让他精神上好受一些。 那是他还在神造世界的时候,那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那时候,洛文斯还不是面瘫,还是会有其他表情的;卡兹诺也还没那么阴沉,偶尔也是会开怀大笑的。 那时候,他才大概五岁左右,洛兰也才刚出生。 那时候,洛文斯和卡兹诺经常为了谁来照顾小洛兰争得面红耳赤,而最终的结果却一般都是两人一起照顾。那时候,他也会在一旁睁大着眼睛盯着小洛兰,小洛兰则会向他伸出两只稚嫩的粗胖小手,让洛文斯和卡兹诺羡慕不已。 洛文斯身为大哥,祂的照顾比较细心。 祂会抱着小洛兰四处逛,带她去留慕领地的各个地方;祂也会全神贯注地看着小洛兰迈着两条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路,当她摔了,洛文斯就会心痛地上去帮她吹气,然而小洛兰依然会放声大哭,直到赫尔莫来抱住她,她才会破涕为笑。 祂也会在小洛兰面前耍剑,有时候她会饶有兴致地看着,有时候则会跌跌撞撞地跑去一边找赫尔莫,让洛文斯伤心欲绝。 更有甚者,洛文斯有时候甚至会用双剑给小洛兰给赫尔莫剪头发。那时候他们俩都会乖乖地坐着,享受大哥的服务;但随着卡兹诺狠狠修理洛文斯几次后,这种服务就再也没有了。 卡兹诺则喜欢用祂的能力做些特别的事。有些时候,祂会把祂的巨镰立于半空中,当小洛兰好奇地走过去时,祂就会一打响指,让巨镰变成一片紫烟;那时候,小洛兰就会手足无措地看着那片紫烟,引得兄弟三人哈哈大笑。 祂还有些时候会叫上洛文斯一起搞点喜剧,比如把祂的语言能力或是其他能力献祭出去,那时候洛文斯的滑稽表现就会让小洛兰咯咯笑个不停。 奥兹通常会在留慕宫处理公事,所以来叫祂们吃饭的一般会是拉芙或者仆人们。 这时候,洛文斯便会与卡兹诺用决斗的方式决定谁来抱小洛兰。赢的人自然得意,输的人虽有一时沮丧,但当祂握住赫尔莫的手时,一切不开心都会烟消云散。 在餐桌上,拉芙会一脸慈爱地看着祂们扯皮玩闹,但也会让祂们注意不要耽误用餐。然后奥兹会姗姗来迟,同样安详地看着祂们。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赫尔莫的十一岁。 他依然记得在他进入凡界那天,全家人都来为自己送行,洛文斯和卡兹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六岁的洛兰已经会脆生生地喊他哥哥。 他也记得当洛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的时候,他一脸坚定地说一定能在十五年内回去。 然后,他便义无反顾地一脚踏进了通往凡界的漩涡。 在凡界的那些日子里,他会经常用仪式来跟自己的两个哥哥聊天,那时候洛兰也总会凑过来插上两句,兄妹四人的情谊不减反增。 他总会期待凡界的冬天,因为他很喜欢凡界的大雪。当雪花落在大地上时,一切都被盖上一层银白,使一切唯美而纯洁。 那时候,他就会坐在暖炉旁,听着外面风雪交加的声音,注视着暖炉中的火焰,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暖。 火焰像花间的妖精一样跳跃,让他着迷。 此后,他在凡界中的日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自从十一岁进入凡界,他十四岁便进入里森堡大学,十八岁开始攻读生物技术学的博士学位,二十二岁便博士毕业。 在学术方面的深造并没有影响他在神秘方面的提升,他在仅仅十九岁时便成为了第四纪元千年来最年轻的贤者,更是在二十二岁便继承本源成功,履行了他对洛兰的承诺,回到了神造世界。 一切都是这么美好,然而通通都在一小时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被迫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寒冷正在要他的命。 他已经被冻得精神涣散,神智不清,死亡正在加速向他逼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过客 在血液流速变慢、内脏淤血、间质水肿、手脚冻僵、大脑思维缓慢等多重影响下,赫尔莫简直要晕死过去。但奇怪的是,他还保持最低限度的清醒。 只不过这仿佛施舍般的清醒却只让他更加痛苦。毕竟,人体的昏迷机制就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宿主的。而当他不知为何被迫保持清醒的同时,也就不得不承受那足以让人昏迷的折磨。 被冻僵的他感觉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冰块,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手术刀精确地切成无数片,每一片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同时,冻伤带来的剧烈的刺痛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恨不得自残,但他那冻僵的手却不允许他用手做出任何动作。 他的耳中开始断断续续地响起一道道杂音,其声调起伏和有节奏的发音都告诉他那是人在说话的声音。诡异的是,与之前那句将他从暴怒中拯救出来的声音一样,那些话他一句也听不懂。而这次,他连意思都不明白。 他也辨识不出这些话表达的情绪。在以往,哪怕他听不懂一门语言,他也能从语调和语气来判断出说话者的情绪。然而现在,他什么都分辨不出。 更怪诞的是,他一听到那些声音就头痛欲裂,就像是有人在用大刀劈他的头一样,要将他的头从中间劈开。 连世界都仿佛在和他开玩笑,四周的氧气突然变得十分稀薄,憋得他几乎要闭过气去。 窒息一向是人类难以依靠意志硬扛的痛苦之一,极少有人能通过憋气将自己憋晕,因为憋气过程中的那令人耳鸣、眼黑、血压剧升、血管破裂的窒息感会让他们直接放弃憋气。但现在,赫尔莫就在承受那种极致的痛苦。 在这种种折磨下,赫尔莫只感觉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试着通过让自己睡着来短暂逃避那些苦楚,但他根本睡不着,就像失眠的人一样疲惫而焦虑。 无论他有多么的虚弱,他总是保持着清醒。 在一片黑暗中,他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让他几乎要发疯。 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星期? 无人知晓。 而就在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几天时,一切又变了一个样。 他似乎落到了实地上,他的身体不再寒冷、周围的空气不再稀薄、耳中的杂音也彻底消失,他又恢复了一个正常人的一切能力。 这突如其来的舒适几乎让他不敢相信,随后他便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感受着以前未曾珍惜过的温暖。 他的眼前骤然有了一丝光亮,使周围不再是彻底的漆黑。 他顺着那光亮寻找着光源,然后他看到了他头顶上的一个小光点。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就像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般拼命地想向那光点伸出手,但他的手却穿透了那光点。 那光点倒也没有离他远去,而是就漂浮在赫尔莫的头顶,为他提供最低程度的照明。 在那微弱的光线下,尽管赫尔莫还是感到恐惧和孤独,但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是彻底的无助。 他环顾四周,突然之间,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一个发光的人形轮廓。 实际上,一开始,那个轮廓只是个点。只不过当他和赫尔莫的距离够近时,后者才能发现他。 他一直在向赫尔莫的方向前进,只不过当他走到后者面前时,赫尔莫才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他曾经的一个同学。 “托利!” 赫尔莫惊喜地大叫,但他只是嘴唇上下开合,没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托利却仿佛听到了什么。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或事。他摇摇头,又继续他的步伐,在赫尔莫惊恐的目光中穿透他的身体,继续按他原本的路线前进。 赫尔莫立刻转身试图追向他,但他却像是被限制在一个特定区域般迈出两步后就再也无法寸进一步,眼睁睁地看着托利再度变成一个点。 接着,又有一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来,赫尔莫同样看清了他的脸。 “麦卡伦!” 这是赫尔莫的又一个同学,但他的表现也和托利相差无几。 接下来,赫尔莫看到了他的导师、他的同学、他的同事,形形色色的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人。 每当赫尔莫试着叫停他们时,虽然他们全都表现得像是听到了什么并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但最终的结局都在一阵迷茫之后就穿透赫尔莫的身体,继续他们的行程。 他们的路线全都以赫尔莫为交点,随后各奔东西。 接着,赫尔莫看到了朱诺。 祂正慢悠悠地走着,一副悠闲的样子。当赫尔莫叫出祂的名字时,祂略微停顿,没有环顾四周,而是一眼锁定赫尔莫的方向,对后者露出一个微笑。 但就在赫尔莫觉得希望降临时,祂却同样穿透他,义无反顾地继续走下去。 朱诺之后,他所见的便全是跟他有更深交集的人,他的故友。 但那些人也并没有在他面前停留,而是继续走向远方。 紧接着,查德出现在他的视线。 那是他在进入凡界后在神秘方面的引导者,他之前的上一位智慧主殿殿主,陪伴了他十一年之久的一位不苟言笑而严肃的白胡子老绅士。 尽管他对赫尔莫向来严格,但赫尔莫知道这才能使他成长。而且,赫尔莫在神造世界待了十一年,在凡界也是十一年,这使他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相当于第二个父亲。 他步伐稳健,在赫尔莫面前停了下来。尽管他看不到后者,但他也向他伸出双手,只不过赫尔莫却不可能触碰到他。 他似乎也知道赫尔莫不能触摸到他,所以他在等了几秒后又给了后者一个虚幻的拥抱。然后他便穿透赫尔莫的身体,瞬间像老了十几岁一样,步履蹒跚地向远方行走。 而就在赫尔莫已经快对那些虚影绝望的时候,拉芙出现了。 她眼中含着泪,对赫尔莫张开双手。 “母亲!” 赫尔莫忍不住大喊,但依然没有声音。他也张开双手试着拥抱拉芙,可拉芙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尽管如此,拉芙也没有第一时间就离他而去,而是在凝视他一段时间后才像是无法抗拒世界的规则般忍下心背过身,两步一回头地走远。 然后是奥兹,祂依然拄着长矛,脚步刚猛有力,如乘风一般向赫尔莫走来。 祂只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将长矛轻轻放在他的脚前,头也不回地向祂原本的路线进发。 祂的步伐很快,走着走着突然身子一斜,这是因为祂脚崴了。 祂紧接着又继续往前走,像是怕自己会回头一样。 接着是洛兰,她蹦蹦跳跳地向赫尔莫走来。而在走近后者后,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哀伤。 她缓缓开口,赫尔莫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他从口型分辨出来她是在喊“哥哥”。 她也在地上放下一个小东西,那是她的发圈。 然后,她便散落头发,脚步沉重地离去。 “洛兰!” 赫尔莫向她伸手,想挽留住她,但他的手却虚幻地被她的身体穿透。 在她之后,洛文斯像散步一样行走于一片黑暗,然后在赫尔莫面前停下闲散的步伐。 祂盯着他,尽管面无表情,他也能从祂的眼神中看出一种心急如焚的担忧。 祂将双剑卸下,与长矛放在一起,然后慢慢走远。 按理说,祂应该感到轻松,但祂那佝偻的腰背却让祂看起来像是驮上了更重的事物。 最后,卡兹诺面目阴沉地出现。 祂将巨镰用作拐杖,慢慢地向赫尔莫挪动着。 到达他面前后,祂也将巨镰放下,对赫尔莫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赫尔莫隐隐约约感觉到,祂就是最后一个了。 他对卡兹诺大叫,希望卡兹诺能注意到他,但于事无补。 祂在黑暗中行走,而赫尔莫也无力地跌坐在一片黑暗。 而就在祂擦过赫尔莫的下一刻,祂转过身,对后者无声地说出一个词。 “保重。” 然后,再也无人走过。 “……” “为什么啊……” “为什么全都离我而去啊……” 赫尔莫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而就在他觉得自己估计要被困在这黑暗中一辈子的时候,远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了一道道呼唤他的声音: “赫尔莫……” “赫尔莫……” “赫尔莫……” 声音很虚幻,无法判断是哪个方向传出来的,也无法判断是谁说出的,但赫尔莫却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般抹去眼泪大喊:“我在!” 声音依然还在呼唤着:“赫尔莫……” “赫尔莫……” “赫尔莫……” “我在!我在!你在哪?” 赫尔莫原地站起,由于不知道声音从哪传出,他没有乱跑,而是乖乖地待在原地。而就算他想走,那无形的屏障也不会让他如意。 就这样,声音不断重复着,赫尔莫也没有放弃回应。 而就在不知多久之后,赫尔莫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失控前的幻象中的那个人。 “啊!” 赫尔莫吓得大叫一声,周围的黑暗就此退去。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他眼角的余光一瞥,卡尔和一名女子就坐在他的床边。 “你醒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苏醒 “啊……啊?” “你醒啦。” 那女子疲惫地重复了一遍,祂的嘴角略微向上,挑着眉毛,似乎是在笑。 祂皮肤雪白,双瞳和猫一样都是竖瞳,耳朵也不像普通人类,而是一双尖耳。祂的头上戴着一顶茉莉花环,脖间环绕着一根雕花项链,穿着一件白色的及膝长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祂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但祂最重要的特征则是祂的一头银发和绿瞳,看上去极具异域风情,实际上祂也确实来自另一片大陆。银发揭示祂精灵的身份,绿瞳则代表祂是个该诺人。 赫尔莫之前其实就认识祂,所以他知道祂就是该诺教会的医主殿殿主,一位封号为医的十一星贤者级术师——兰希?该诺。 看到祂的一瞬间,赫尔莫就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早上好……”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就像是干涸的池塘。 “你好呀。” 兰希看着赫尔莫说道,祂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好听。 而在窗外,夕阳落下时的火烧云正美得令人心醉。 “我……啊……今天……什么日子?” “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日。” “啊……我睡了……十七天啊……” 赫尔莫简单地算了算,然后得出这么个结论。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身上全是绷带和各种针头。他试着坐起,但却完全没有力气,于是他便老老实实地继续躺着。 “是啊。为了救你,我自己快累死了。” 明明一开始还绷着脸,兰希说完后自己反倒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然后又干咳两声,一脸正经地看着赫尔莫。 “麻烦了……” “要不是我跟你关系不错再加上能让卡尔欠我一个人情,一般人能让我来救?” 傲娇地仰起头,兰希正试图把气氛搞欢快一点。 “啊……谢谢……” 眼神呆滞地道了声谢,要是放在以前,赫尔莫绝对会吐槽兰希没有医德,但现在他根本没有说更多话的心情。 而虽然讨了个没趣,但兰希也没生气。毕竟,祂已经知道赫尔莫的遭遇,也就会对他有更多的宽容。 “让卡尔先生来和你聊聊。” 说着,祂就让出一个身位,为卡尔腾出一些地方。 “赫尔莫,感觉如何?” 平淡似水地问道,卡尔除了嘴外的其他五官完全没有丝毫变化。 “您指……哪方面……” “身体。” “我觉得……还好……在恢复……” 虽然不能再用本源能力,但本源依然在尽职尽责地帮赫尔莫修复他的残破身体。在曾经的有些时候,赫尔莫甚至会想,如果没有失控这种风险,他也许也不会投身科学。 “很好。我有消息要告诉你。” 而在听到他那样说之后,卡尔只是点点头,然后就直视着他的双眼。 “消息……什么消息……” 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赫尔莫的内心骤然一紧,他觉得卡尔要说的可能不会让他好受。 “你的母亲和妹妹皆平安无事,但大哥洛文斯不知下落,父亲奥兹和二哥卡兹诺已经确认死亡,堕落支配者瑙西托斯和战斗支配者克吕墨涅为他们陪葬。神造世界的留慕领地将为我们代为掌控,凡界的留慕领地由特修斯帝国继续把持。” 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卡尔依然紧紧地盯着赫尔莫,似乎是怕他做出什么不必要的举动, “这样啊……” 出乎卡尔预料的是,赫尔莫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闭上了眼睛,仿佛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的右手,却正紧紧地抓着床沿。 “一醒来就听到这种消息,不好受?” “啊……” 赫尔莫呻吟一声,喉结滚动,但最终没说出什么话。 “不好受是正常的,我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考虑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在你继承本源的路上,你有很多选择。你可以寻求我们的庇护,也可以去往精灵或侏儒的国度,还可以自由地游历大陆,更可以潜伏进泰坦的领地,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你在恢复的过程中,我会给你一些书,也可以给你魔方之类的小玩具,或者给你台收音机。兰希也会在这里陪着你,让你不会太无聊。” 说着,卡尔站起来,准备离开这被暂时改造成病房的待客室。 祂这十七天来一直在盯着赫尔莫,觉都没怎么睡。尽管祂的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但祂的真实年龄其实是一百二十六岁。对于这样一个老人来说,哪怕有再强大的力量,精力也会跟不上。 “等……等等……” 而就在此时,赫尔莫突然挣扎着向卡尔的方向伸出右手。这牵动了他手上和胳膊上的三根输液管,让他的五官瞬间纠结在一起。 立刻将他的手放回原位,兰希的表情变成关切:“你现在可不能乱动。” 而卡尔也停下他的脚步,返回赫尔莫的病床前:“有事要说吗?” 赫尔莫舔了舔他那干涸的嘴唇,他在十七天中一直没喝水,完全是靠输液补充水分,此刻嘴唇已经干裂:“我……想知道……朱诺祂们……的态度……” “朱诺想对泰坦开战,但也只有祂。其他支配者全都持观望的态度。” ——没人对卡尔不在朱诺后面加“大人”这一后缀有异议,启示圣人和启示支配者是父子这件事在每个领地的高等术师圈子里都已经人尽皆知。 “那……莱洛斯……帝国……” “皇帝也对局势处于观望中,内阁和议会中的主战派正蠢蠢欲动,但反战派占据上风。” “啊……” 赫尔莫又闭上了眼,似乎有点累了。 “对了,当你想见我,让兰希给这个法阵注入点力量。” 看着他的样子,卡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召出祂的卷轴,然后径直把手往卷轴里伸。只是,祂的手却并没有穿透卷轴,而是消失在那一层薄薄的空间中,直至扯出来一个圆盘。 圆盘最外圈有一层字符,里面则是由各种圆和规则图形构成的一个绚丽的法阵。 “好……” 有气无力地说着,赫尔莫重又睁眼,看着兰希从卡尔手里接过那个圆盘。 然后,病房内就只剩他和兰希。 “我好困……” 疲惫地喃喃着,他的上下眼皮已经基本黏在了一起。 “睡。” 温柔地说道,兰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再然后,赫尔莫便熟睡在病床上,兰希则睡在卡尔将原本的沙发改造而成的另一张床上——就在赫尔莫病床的旁边。 一夜就这样平稳地度过。 当赫尔莫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兰希已经先他一步起床,正在看着一本卡尔留下的《稻田中的守望者》。当赫尔莫发出一声呻吟时,祂就立刻把目光投向赫尔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疼吗?” 合上书,祂关切地站起身。 “嗯……” 赫尔莫的全身都传来剧痛,他的伤实在太严重,并非一时半会可以恢复的。 “要来点止痛剂吗?上次打止痛剂是在前天早上,现在药效应该过了。” 兰希说着就走到病床旁边,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管绿色的液体:“这可是我造的,没有副作用,还能让你加快恢复。” “谢谢……” 赫尔莫正头痛欲裂,说话都有气无力。 “不客气。” 一管止痛剂注入,赫尔莫虽然依旧昏昏沉沉,但起码没那么痛了。 他再次试着用双臂撑着床沿坐起,但他那无力的身体却做不到这一点。 只不过这次,他发现有点异常,他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贴着自己的左侧腹。 由于脖子被固定住,他只能勉强将目光挪向自己身体左侧,一只新臂正连接在他的左肩。他讶异地试着动动自己的手指,但手指却没有丝毫移动。由于没有直觉,他甚至感觉不到那只手臂的存在,这也是他昨天没发现自己有了新手臂的原因。 “怎么样?这也是我造出来后接上去的,还不感谢我?” 看着他的样子,兰希立刻右手握拳,大拇指指着自己鼻子自夸道。 “啊……谢谢……” 虽然在道谢,赫尔莫却还在试着让他的手指动两下,尽管只是徒劳无功。 见状,兰希似乎也发现了异常:“刚接上去两星期,再有两个星期才能有知觉。三个月后勉强能用,但不能做剧烈动作。五个月后才能恢复如初。” “原来如此……” 点点头,赫尔莫不再尝试:“你能……来我……面前吗?” “当然可以。” 说着,兰希就走到病床边,与赫尔莫面对面对视。 而后者终于真挚地看着祂:“谢谢。” “不客气,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消沉下去。” 愣了一下,祂随后便大方地笑了起来。 “这里……有镜子吗?” 而在道谢之后,赫尔莫的眼神又变得疲乏,其双眼再度半睁半闭。 “你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边说,兰希边从桌子上拿来一面镜子。 “是……” “看。” 兰希手拿着镜子,正对着赫尔莫的脸。从镜子反射出的镜像中,赫尔莫才发现虽然他自己在这段时间内没刮胡子,但下巴处也只有一些胡茬,想来应该是兰希或者卡尔已经帮他处理了。他的头发已经油得能反光,还有很多头皮屑夹在其中。有些地方的头发缺了一片,那是为了缝合伤口而导致的。 由于输液的缘故,他的眼皮肿得像是刚被人揍了一顿,脸也肿得像猪头。唯一可喜的是,虽然还有烧伤的痕迹在,但他脸部的皮肤已经恢复了许多。 然后兰希将镜子举高,缓缓倾斜角度,赫尔莫就看到了他的全身。 由于全身重度烧伤,他依然还是一丝不挂,只缠上了一些绷带,但还是能看到有血和黄色脓液在渗出。 “真惨……” 深呼吸一下,赫尔莫自嘲地笑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康复的“静谧者” “放心,在你面前的,可是整个凡界最优秀的医生,我保证你能在三个月内恢复如初。” 拍拍自己的胸口,兰希自豪地宣布道。 “谢谢……” 这时,略微清醒了点的赫尔莫才注意到他的镰刀项链和智慧源座不在他身上:“我的……项链……和雕像……” “都在桌上,没人会去动的。” 立刻拿起那两样东西在赫尔莫的面前展示了一下,兰希然后又放回原位:“这是卡兹诺大人的镰刀,很好看。” “是……” 情绪瞬间变得低落,赫尔莫连声音也细若游丝。 “啊,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个的……卡兹诺大人伴随在你身边,祂会注视你的。” 瞬间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兰希立刻开始安慰赫尔莫,并适时地打住这个话题。 只是,祂却没听到赫尔莫的任何反应。凑过去一看,祂才发现赫尔莫已经又睡着了,眼角还有两道泪痕。 祂一愣,然后忍不住用手摸摸他的头。 “好梦。” 祂轻轻说道。 随后,日子就平凡而安稳地度过。 在赫尔莫康复的期间,兰希又从该诺教会内叫来了一些帮手。 一开始,赫尔莫的苏醒十分不规律。他有些时候会在早上醒来,然后一觉睡到两天后的晚上,醒个一会后又只睡几个小时就再次醒来。他醒着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最长的一次达到了四个小时,最短的一次则只有五分钟。 而在他醒着的时候,兰希或者祂的助手总会陪在他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开始能像普通人一样早上醒来、晚上睡去,并且可以少量进食以及喝水,一些管子也已经被拔下,情况着实好了许多。 只不过,这却反而加重了他的医生们的工作量。 他们得帮赫尔莫端水或是拿来一些事物,由于尿管被拔除,也得有人扶着赫尔莫去卫生间。而在固定的时间,还得有人带着赫尔莫四处走,锻炼赫尔莫的四肢。为了不让赫尔莫变傻,他们也得一直陪他说话或是跟他玩拼图和魔方。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在以兰希为首的凡界顶尖的医疗团队的治疗下,赫尔莫的康复可以说是神速。 期间,卡尔有些时候会亲自前来,有些时候则是让祂的弟子替祂来看望赫尔莫,并时不时告诉他各领地之间的最新消息。 安宁,而平静。 在这古井无波的日子里,三个月的时间一转即逝,眨眼间已经到了1053年3月1日,赫尔莫康复这天。 此时的病房已经又变回了待客室,并且只有赫尔莫,兰希,以及卡尔。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活动着自己的左臂,赫尔莫面无表情地对兰希颔首。 已经能自己站起来并无需他人辅助就能走路的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与他的黑发黑眼相得益彰。他刚刚洗漱且洗澡完毕,而且又把自己的头发和胡子整理了一遍,看上去虽然比不得他还是支配者时的样子,但也比三个月前好太多。 他依然留着一头长发,但为了遮住头上缺失掉的那一部分头发,他戴着一顶圆顶高帽,而那些缺失掉的头发要在半年后才能长得令人看不出区别。 他的下巴十分光洁,一点胡茬都不剩。 他的脸和身体也恢复得与之前无异,完全没有烧伤的痕迹,唯独右眼到太阳穴的一处刀疤还留在他的脸上。这并非因为兰希没办法治好,而是他执意为之。 这时,兰希才得以仔细端详祂之前甚至都没认真看过的他的样貌:棱角分明的脸上,眉毛恰到好处而不失英气地点缀着其下方那一双如苍穹般深邃的黑瞳;鼻梁挺而直,但又并非阴沉的鹰钩鼻;嘴唇很薄,没什么血色,使其与他的肤色相比并不突兀。 由于面无表情,他看上去更像是他的大哥洛文斯而不像他自己。 “啊,我们都这么熟了,不用客气的。” 对赫尔莫落落大方地笑道,兰希却并没有否认麻烦祂的事实。 “这是应该的。等我们下次相见,恐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赫尔莫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和普通人无异,没有回诊以及注意事项之类的事,也就不必再让兰希再帮他治疗。他知道兰希一定会在他康复后动身回到该诺领地,而他已经做出了留在希赫斯领地的决定,这便导致下一次的见面可能遥遥无期。 “是呀,我会想念你的。” 说着,兰希踮起脚,赫尔莫也很顺从地矮下身子,让祂抚摸自己的头。 “我也会。” 低着头,赫尔莫陡然开口。 短暂的寒暄后,兰希便走向待客室的大门。 只不过刚走两步,祂就被赫尔莫叫停:“我与卡尔先生一样,我也欠你一个人情。” “谢谢。” 兰希回眸一笑,然后便推开大门,在一众该诺教会的术师的簇拥中消失于赫尔莫的视线。 而随着门被关上,赫尔莫与卡尔之间只剩静默。 “你想好了?” 不知多久之后,卡尔率先打破沉默,平静地看着赫尔莫。 “是。” 不苟言笑地与卡尔对视,赫尔莫简短地回道。 “好。我会让你留在希赫斯教会,让你加入驻扎队,并将视情况将你调入猎者队。但在那之前,为了不引人注意,你要有一个新名字。” ——赫尔莫?留慕这个名字在凡界的术师圈可以说是声名远扬,他以往的诸多身份让他在哪都可能被认出来,而在目前的情况下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洛卡,洛卡?文笛克斯。” 而在闻言后,赫尔莫立刻就说出他的新名字,估计是早已想好。 “文笛克斯,这是留慕语中复仇的意思?”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卡尔平淡如水地确认道。 “是。” 保持着面瘫脸,赫尔莫轻微地点头。 “好。你应该会说希赫斯语?里森堡大学要求学生掌握一门外语。” “是。” “那么,一切就都准备就绪了。” 说着,卡尔从祂身旁的卷轴里掏出一枚徽章:“你要去的地方,就在这圣殿的后面。那里是一座大楼,供术师居住,你的宿舍的门牌号则是3017。你的一切生活必需品都已经准备在那里,一切手续也已经被准备就绪,你的术师牌今天晚上就会被送到你的宿舍。到大楼后,如果有人要你出示进入证明,只给他们看这个徽章。” “是。” 接过那枚徽章,赫尔莫将其揣进自己右腿管口袋。 “再见。” 一切都已经交代完毕,轻轻地挥手后,卡尔的背后缓缓出现一个法阵。 “再见。” 冰冷地点头,赫尔莫抬腿欲走。 随后,他们便各自离开待客室。 至此,待客室内再无一人。 当赫尔莫走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时,映入他眼帘的是布满整个圆形穹顶和墙壁的精美浮雕和雕像,角落处还有一些小房间,时不时能看见穿灰袍的教会人员走进走出。 一排一排的座椅分为两列,中间是供人行走的过道,赫尔莫正走在其中。 他的步伐很快,丝毫没有想欣赏那些装饰的意思。毕竟,当他还在留慕领地时,类似的东西他几乎是天天见。 而当他走出圣殿,站在殿外的广场时,他才得以一窥圣殿外部的真容。 圣殿目测高约六十米,宽约四百米,长约两百四十米,两边有一些半圆形的塔状旁殿拱卫着中心的主殿,使圣殿整体呈现出不规则的长方形。 在殿门的上方,一个古老而巨大的时钟充当着钟楼的角色,使圣殿看上去更加古朴;在时钟的两侧,两座尖顶高塔拔地而起,与圣殿中间高耸的半圆穹顶相互衬托,展现锋芒的同时又顾及到了圆润的美感;而在圣殿靠后及两侧的部分,则是术师们的平顶办公楼,用于处理各种有关术师的案件和事件。 尽管是三月,身处大陆东部偏北的麦兰郡中心的纽特市依然飘着大雪,雪花覆盖在圣殿之上,在正午的阳光下让本就古典的圣殿看上去平添一分素雅。 而圣殿两侧就是宽阔的马路,马路两旁就是商店和居民楼。 而赫尔莫正站在殿门所正对着的广场,他伸出右手,让雪花落在自己的手上,感受着这久违的寒冷。 这天依然是星期日,再加上大雪,街上行人很少。 他呆呆地注视着那些匆匆忙忙的不知是回家还是赶往别处的过客,有独自一人的,也有成群结队的。 那些人有的略微驻足眺望他,也有的直接无视他。 他就那样在雪中站了不知多久,甚至他整个人都被盖上一层白色时,一个稚嫩的声音才将他飞出的思绪重又拽回。 “叔叔,你迷路了吗?” 他循声看向自己的右手边,一个穿棉袄的小女孩正仰着头看着他。 她看见了赫尔莫的黑瞳,于是又脆生生地问道:“叔叔,你会说希赫斯语吗?” 她没听到赫尔莫的回应,于是又说:“没关系的,我爸爸会说留慕语,他们就在我后面。” 说着,她跌跌撞撞地转身跑开,但是却被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留下:“我……会说希赫斯语。我只是……找不到家了。” “那就是迷路了,我爸爸会帮你找到家的。” “找不到了,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啊?” 小女孩显然不能理解赫尔莫是什么意思,但她很快就被一个喘着白气追上来的男人带走:“我说了不要乱跑,不然会被坏人带走的……” 那男人对赫尔莫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小女孩则大叫着:“爸爸……那个叔叔……” 声音渐行渐远,而赫尔莫也终于回过神。 他摘下自己的礼帽,对小女孩的方向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走向他接下来的去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新的生活(章节数标错了,不影响剧情,继续看吧)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大楼只是一栋平凡的没有什么装饰的普通居民楼;但当赫尔莫走进,才发现那真的只是一栋普通居民楼。 只不过,当他想走向大楼内部时,一个前台女子立刻就把他叫住:“喂,你是谁?” “新来的。” 从口袋里掏出卡尔给的那个徽章在那女子面前展示了一下,随后他便一路通行。 从楼梯出来的他的眼前有两个走廊,分别通向左边和右边。他看看两边的第一个房间的门牌号,然后走向右边,一直走到那有着3017门牌号的房间。 站在门外的他还在走廊时就已经依稀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一连串放荡的笑声和叫骂声;当他走到房间前时,已经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你输了,给我脱!” “你作弊!”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作弊吗?” “有种别用你的能力啊!” “谁管你啊,愿赌服输!” 听着这一切的赫尔莫僵着脸叩了叩门,里面的声音骤然一变,还能听出三分匆忙和七分焦急。 “有人!” “快快快,穿衣服!” “我衣服呢?” “在我这!快穿啊!” “你也穿啊!” 然而,还没等里面的人弄好他们的破事,赫尔莫就直接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一时间,六目相视,房间内只剩沉默。 映入赫尔莫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空间,大概能有四十平方米,包括卫生间和阳台。 有三张高低床,最靠近阳台的右边那一张的下铺只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没有被躺过的痕迹,想必就是他的床位。 三张床分为两列,右边两张左边一张,左边剩余的一大片空间便是书桌和公用衣柜。 而在中间,就是一片宽敞的过道。此刻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有三瓶酒和一些吃的,还有散落着的扑克牌。 当然,最具有冲击力的,还是桌子旁边的两个衣冠不整、只穿内裤的裸男。 他们正乱七八糟地把白色术师袍往身上套,连内衬都没穿,此刻正一脸生无可恋地与赫尔莫对视。 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他们身上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不知过了多久,左边的那个率先打破沉默:“啊……哈哈……真是尴尬……你是来巡逻的?我保证没用能力……” “……先穿衣服。” 赫尔莫盯着他们俩,一时无言。 “啊……对!对!” 他们俩恍然大悟,说着就赶紧把术师袍套好,殷勤地笑着:“大人……你看……天气这么冷……要不和我们一起喝点酒暖和一下……” “我不是来巡逻的。我叫洛卡,是今天来报道的。” 眼前这一幕太过诡异,赫尔莫凭直觉猜测了一下,就知道他们口中的大人应该指的是“巡逻的”。 “嗷……你就是新来的啊,吓死我了……” 赫尔莫左边那个脸上有些麻子的青年心有余悸地说道,随后他就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我叫泽莱德,泽莱德?西里斯;他是奈兰?阿列克修。下午好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他的关注点似乎全在赫尔莫是不是来巡逻的,完全没在意赫尔莫的名字。 “洛卡。洛卡?文笛克斯。” 赫尔莫倒也不生气,再次自我介绍道。 “你是留慕人啊。” 右边那个名叫奈兰的长相秀气、有些小帅的半长发青年则在一番观察后突然注意到赫尔莫是黑瞳的,不由得惊讶地叫了一声。 泽莱德也发现了异常:“好像是个留慕人。” “对。” 简短地回答了一个词,反正赫尔莫对于这一点也没有隐瞒的心思。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我指希赫斯领地。” 看着赫尔莫的眼睛,奈兰好奇地问道。 “对,我在因格市长大。”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当场说了个谎,赫尔莫完全不觉得愧疚,毕竟,说话也是智慧生物的天性之一。 他所说的这个城市是个靠近内地的城市,就在纽特市旁边。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城市,还得归功于养伤时候跟兰希的交谈。 “那你有没有听说,诺芬领地和留慕领地最近有大事?” 而听到赫尔莫这么说,奈兰当即就开始八卦。 “你指的是?” “被泰坦袭击。” 泽莱德眼珠一转,说的正是最近流传很广的那个消息。 “不知道。能否详细说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泽莱德和奈兰也会知道这事,但赫尔莫也不介意知道他们的想法。毕竟,除了教廷高层和王廷,底层的态度说不定也会影响某些事。 “听说是留慕领地的赫尔莫大人回到神造世界的几天后,泰坦神系的四个神族联合起来偷袭了留慕神族和诺芬神族,好像还打到凡界了。” “是吗,人员伤亡呢?” 依然冷着脸,赫尔莫看上去完全没有好奇的样子,但奈兰和泽莱德似乎正在兴头上,也不在意他的表情。 “据传闻,泰坦神系死了二到五个支配者,但不知道具体数字。” “被袭击的两个领地的战损更加严重,听说死得更多,但是具体数字被留慕宫和诺芬大殿瞒下来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赫尔莫大人死了。” “听说祂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是支配者了。” “这才更让人惋惜啊,天才的陨落总是让人痛心。” “是啊,你觉得泰坦这次的突袭有什么目的?” “莫非祂们想挑起战争?” “那你认为祂们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谁?” “不知道。我只觉得祂们不会就这样停下。” “万一他们和我们开战,我们这可就是前线啊。” “惨了惨了,到时候我一定帮你收尸——你要火葬还是土葬?水葬也不是不能考虑。” “去你的——” 泽莱德和奈兰你一言我一语,内容逐渐离谱;而听着这一切,赫尔莫的心态却不动如山。 唯一令他有些惊讶的是,照理说,教廷应该会把这个消息压下去,但他现在看到的情况却是连底层都知道许多。虽说离事实有些偏差,但也相差无几。 至于他死了这个消息,倒是在他预料之中。这应该是希赫斯诸神授意教廷故意放出去的。为的应该是既然瞒不住了,那就能多骗一点人是一点。 而就在他听泽莱德和奈兰聊得起劲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完全没有情绪波动也没有声调起伏的声音:“教廷明令禁止讨论这个话题。你们不是想被罚?” 赫尔莫一转身,他看到门已经被推开,一个梳着文雅的分头、戴着金边方框眼镜、穿着米黄色毛衣和棕色长裤、一身书卷气的的俊秀青年缓缓走入。 “维克,不要这么正经嘛。” 泽莱德笑着,凑过去搭着那青年的肩膀。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洛卡?文笛克斯,我们的新队员,第六人!” 奈兰则主动对那青年介绍赫尔莫,然后他转向后者:“他叫维克缇斯,维克缇斯?加利亚德,是我们中的老二!” “叫我维克就好。” 维克缇斯平淡地说道,他的性格与那两位大不相同。 “你好。” 赫尔莫似乎在想事情,他一怔,然后才冷着脸说道。 他并非讨厌维克缇斯,之所以保持着面瘫脸,只是因为他想以此激励自己去复仇。 “你好。” 维克缇斯也没什么表情,他也并非讨厌赫尔莫,而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有情绪波动。 另外还有一点原因,那就是因为他才刚认识赫尔莫。刚认识的人之间总会比较拘谨,毕竟不是谁都像泽莱德和奈兰那样自来熟。 但奈兰和泽莱德看着他俩,只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立刻出来打圆场:“维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只是去了一趟市图书馆,回来得慢才奇怪。” 边说边举起一个手提袋,维克缇斯以此作证地开口。 “你又租了些什么书?” “《河岸边的垂钓者》,讲的是一个孤独的人的故事;《战士与海》,讲述的是一位不屈的渔夫的故事;也有通俗一点的,《61号街的亡灵》,讲述的是发生在一个小镇的灵异故事;还有夏洛克探……” 一说到书,维克缇斯似乎变得兴奋起来。他一本一本地将那些书从手提袋里拿出来放在书桌上,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问,没必要回答得那么详细。” 泽莱德摆摆手,做出一副没兴趣的样子。 “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 维克缇斯停下介绍,将手提袋整个放在书桌上。他用中指一托眼镜,但神情没有丝毫不悦。 “毕竟你说得太多了,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我很欣赏你这个‘对我们来说‘,至少你现在知道对我来说有意思。” “不要说那些了,今天我们可是有了个新队员,你应该放下手中的书,跟我们一起出去浪!” 泽莱德嘿嘿笑着,跟维克缇斯勾肩搭背的他此刻又把嘴贴到他的耳朵上,如恶魔般低语道:“跟我们……一起……出去……浪……” “你好恶心啊。” 维克缇斯嫌恶地皱了皱眉,但也没有推开他,估计是早就习惯了。 “你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泽莱德惊喜地叫道。 “嗯哼。” 维克缇斯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个鼻音。 而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奈兰也激动地对赫尔莫说道:“准备一下,维克同意跟我们出去了!” “他很少出去吗?” 赫尔莫立刻猜到了些什么。 “对啊,他总是喜欢在宿舍看书。” 奈兰说着就准备往门口走,想必正无比兴奋。 “先换衣服。” 维克缇斯立刻对他提醒道——术师除了执行任务,在其他的时候不能在公众面前穿术师袍。 “啊,对。” 闻言,他一个急停,然后就跟泽莱德开始脱衣服。 “慢着!为什么在我们面前换?” 维克缇斯立刻闭上眼,还用手捂住了眼睛。 “哎呀……估计是爱出门的时候没锁门,洛卡一下就把门打开了,刚好看到我们裸体打牌……” 泽莱德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所以那就是你们现在在我们面前裸体的原因?” “管他呢,你又不是没看过,不在乎这一次。” 说着,奈兰和泽莱德就脱下他们的袍子,准备穿上一身便装再加上一件厚袄子。 “一想到以后可能还要看到你们这副样子,真是令人崩溃。你说是,罗克?” 闭着眼,维克缇斯突然问向赫尔莫,他似乎还不熟悉后者的名字,将原本的重音发成了轻音。 “啊,是。” 赫尔莫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点头。 随后,这两个已经穿着便装和正装的人就无言地看着奈兰和泽莱德换衣服,听他们兴奋地宣布:“出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逛街 一出大门泽莱德就抖了个哆嗦:“真冷啊……” “我们要去哪呢?” 奈兰看着门对面的主教圣殿,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们连去哪都没想好就带我出来?” 维克提斯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管他呢,带洛卡随便走走呗。” 泽莱德大大咧咧地甩甩手,随后便走到三人的前方为他们带路。奈兰和维克缇斯很快跟上,赫尔莫却慢了他们一步。 “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饭点还有两个小时。” 奈兰走在前方说道,他此言一出,泽莱德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先去逛逛商店。” “术师还要逛商店吗?” 赫尔莫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心中甚是疑惑。 “当然不用,教廷会发生活用品的。” “那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们喜欢啊。” 泽莱德扭头对赫尔莫眨了下左眼,嘿嘿笑道。 “虽然是术师,但我们也是有工资的。” 奈兰对赫尔莫说道,他从棉衣的内兜里掏出一个棕色钱包,一张一张地开始数:“五,十,十五......七十七,我还有七十七镑。” “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 “十七镑。” 奈兰随后答道:“跟士兵一样的。” “那什么时候发?” 赫尔莫现在的全部家当就是口袋里的雕像,脖子上的镰刀项链,以及卡尔给的那身衣服和徽章。除此之外,他完全是身无分文。他早先还没在意,在看着奈兰点钱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你现在没钱吗?” 维克缇斯突然发声问道,他刚才一直在悄悄观察赫尔莫,后者此刻的发言则让他发现了异常: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刚入职就直接问什么时候发工资的。 “是。” 赫尔莫大方地承认了他现在就是穷鬼这一事实。 “好。我们只在月尾发,现在才刚刚一日。” 维克缇斯边说边递给赫尔莫一张面值为五镑的棕色纸币:“月尾还我。” “谢谢。” 赫尔莫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维克缇斯的钱,就在刚才,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要买什么:一支手杖造型的剑和一套衣服。 不能使用能力的他只和普通人无异,保险起见,一支文能在平时充当绅士,武能在危时捅爆敌人狗头的人畜无害而又不起眼的手杖剑再合适不过。 至于衣服,在不执行任务且身上这身衣服脏了没洗或者洗了没干的日子,他总不能裸着出门。 “到了!” 泽莱德突然喊了一句,赫尔莫和维克缇斯才抬起头看看四周,然后发现了前方那家服装店。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几十米。 “走。” 维克缇斯对赫尔莫一甩手,走在他的前头。 赫尔莫随后加快步伐,跟在另外三人身后。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确实没去过服装店。他在留慕领地时,一切服装都是定制的。 而在他前面,泽莱德刚推开大门,柜台处的一名女店员便露出职业笑容:“欢迎光临。” “下午好啊。” 泽莱德搓着手回道,嘴里还在不断地哈着白气。在他的背后,赫尔莫正好奇而不动声色地偷瞄店内对他来说显得新奇的装潢。 “您需要我来为各位导购,还是让各位自己看呢?” 店员礼貌地问道,没问过顾客意见就上前导购是不符合礼仪的行为。 “我们先自己看看,有需要会叫你。” 泽莱德也得体地回道,与面对奈兰等人时判若两人。 “是,有事的话,我会随时为您服务。” “好。” 泽莱德略略一点头,就转头跟他背后的三人介绍道:“我挺喜欢这家店,这里的衣服种类很多,质量也不错。我以前来过两次,你们想买什么衣服的话告诉我就行,我会帮你们找到的。” “高领毛衣在哪里?” “长风衣?” “这里的正装价位如何?” 第一句话是奈兰问的,第二句话是维克缇斯问的,第三句话自然就是赫尔莫问的。 “应该不算高......如果你不去特别高端的场合的话。” 泽莱德有些犹豫地回答赫尔莫,然后他就面对奈兰,指向店内左侧那一排架子:“毛衣之类的衣物全都在那,我陪你去看。” 他又指向另一边:“风衣和正装这种外套全在另一边,你们俩可以一起去看。” “嗯。” 维克缇斯点头,然后对赫尔莫摆摆手示意他跟上,向着店内右侧走去。 “你真的叫洛卡吗?” 走着走着,维克缇斯突然毫无预兆地低声问道。 “难道一个人会有两个名字吗?“ 赫尔莫心中一惊,但脸上却面不改色地回道。 “有时会有。” 维克缇斯依旧毫无情绪波动,但在赫尔莫的耳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比任何人的声音都更冰冷。 “到了。” 维克缇斯突然又改回正常音量,他取下一件灰色的双排扣折领风衣,在自己身前比了比:“正装就在旁边,你也看看。” “好。” 虽然刚才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假名一下就被看穿,但现在赫尔莫已经大致知道了原因——他对于洛卡这个名字的反应太迟钝了。 他缓缓踱步到维克缇斯的身侧,脱下正装外套,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件黑色燕尾服外套并且穿在身上:“怎么样?” “不错,你很高,腿比较长,穿燕尾服会比我们好看些。” 维克缇斯中肯地说道,他的评价是由心的。 他的身高是一米七七,泽莱德以及奈兰两人的身高皆只有一米七六,虽然已经超出莱洛斯帝国成年男性平均身高五六厘米,但在一米八二的赫尔莫面前还是差上一些。 “多谢,你的风衣也很好看,让你的身形看上去更加修长。” 赫尔莫也礼貌地商业吹捧,他深谙夸人要夸细节的礼仪。 “你觉得灰色和黑色,哪个颜色更适合我?” 维克缇斯此刻又拿起另外一件风衣,与那件灰色的一个款式。 “你先穿上,我会更好评价。” 赫尔莫认真地说道,评价一个人的穿着是要走心的。 “我也认为我如果真正穿上才会显出哪件更合适。” 维克缇斯说着就把衣服往身上套,他穿着灰色那件在赫尔莫面前张开双手,前后左右都展示了一遍后又换上另一件,做出同样的动作。 “我觉得,两件都很好。灰色看上去较为稳重,而且也更端庄;黑色的那件则很好地与你的肤色和瞳色形成了对比,让你看起来更具有辨识度。而且黑色本身就是不会过时的颜色,穿着一身黑总不会错的。” 赫尔莫细细端详一番后说道,他的话让维克缇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两件我都要了。我还要再买两条围巾,你要买些什么?” “一套燕尾服和一顶礼帽。” “好。既然你现在是我队友,我便会信任你。你信任我吗?” 维克缇斯紧盯着赫尔莫,赫尔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郑重地看着他:“当然。” 然后,两个毫无波澜的声音便在外套区此起彼伏:“我觉得这件很适合你……” “还行……” “我觉得这件马甲比较好看……” “慢着……” “黑色领结和白色衬衫很配……” “......” “你需要一双靴子……” “......“ 二十分钟后—— “见了鬼,你们怎么这么慢?” 泽莱德和奈兰坐在柜台前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维克缇斯和赫尔莫,然后就被他们手里的一大堆衣服惊得瞪大了眼。 前者手里此刻拿着两件长风衣和两条围巾,还有一顶软帽;后者手里则拿着两套燕尾服,包括内衬、衬衫、马甲、领结、外套、长裤,还有一叠袜子,一双皮靴以及一顶圆边高帽。 “因为买得多。” 维克缇斯替赫尔莫回答道,然后就径直走向柜台准备结账。 “你不是只有五镑吗?” 奈兰悄悄地问向赫尔莫。 “我只想买一套,但是维克硬是再拿了一套,我拧不过他。” 赫尔莫低声回答道,然后也走向柜台前,将衣服全放在柜台上。 “先生,分开算还是合在一起算?” 柜台后的女店员礼貌地问道。 “合在一起,算我的账。” “喂,慢......” 维克缇斯此言一出,赫尔莫就一脸惊讶地打算拦住他。 他本来想的是虽然他在维克缇斯的强迫下买得多,但只要跟后者记账然后月底还就好。他没想到的是,维克缇斯打算直接帮他付了。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要说的话,维克缇斯就对他摇摇头:“算是我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队友的礼物。” “一共是十九镑十先令。” 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同时,那个店员已经帮他们把钱算好。 “维克......为什么你不对我们这么大方......“ 泽莱德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连奈兰也假装垂泪。 “等你们没钱了再说。” 维克缇斯头也不回地说道,顺带跟店员补上一句:“顺便帮我包起来,谢谢。” “好的,乐意为您服务。” 店员不浪费一分时间地边说边包,维克缇斯表情淡然地看着她,赫尔莫不发一言地盯着他,泽莱德和奈兰则一脸羡慕地看着赫尔莫。 “对了,我能否将这些衣服暂放在这里?” 维克缇斯突然问道。 “没有问题,您可以随时过来取。” 女店员恰到好处地笑着,将那些装着衣服的盒子整整齐齐地摞在柜台下方。 “谢谢。” 维克缇斯说道,然后扭头向其他三人并且径直往店外走:“走。” 泽莱德和奈兰见状也将他们的盒子递给那女店员,随后和赫尔莫一起跟上维克缇斯的步伐。 “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呢?” 一脚迈出店门,泽莱德兴奋地舒展身体,然后又被冷得缩手缩脚。 “去一趟武器店。” 赫尔莫突然建议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术师也要均衡发展 “你要买武器啊?” 泽莱德有些奇怪地问道,大部分术师是不用武器的。 “对。” “啊,我忘了问,你是什么术师来着?” 奈兰后知后觉地问道,他意识到好像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知道赫尔莫是什么术师,赫尔莫也应该不知道他们。 “智慧术师。” 让刚认识的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术师大概率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但面对自己的队友就不同了。赫尔莫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使维克缇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智慧术师......那不是非近战型吗?” 泽莱德疑惑地摊手,又把手缩进袖子里。 “啊,因为我觉得有一件防身的武器可以在无法使用能力时保护自己,算是一层保险。” 赫尔莫直言不讳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 “这样啊......我觉得那我也可以买把武器。对了,我是暗夜术师。” 奈兰若有所思地偏头,泽莱德和维克缇斯也先后报出他们的身份: “我是自然术师。” “启示术师。” “启示......” “怎么了?” “没什么。” “那么,武器店在哪呢?” 泽莱德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他虽然喜欢逛街,但还没去过武器店。 “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奈兰耸耸肩,然后他就返回刚才的服装店,一分钟后又回来:“从这家店的门口以出门的方向的左手边一直走三百米,然后拐进那里左边的一个小巷子,第三家店就是武器店。” “好,走!” 泽莱德喊了一声,再次走在三人的最前方。 “对了,你们是何时成为术师的?” 赫尔莫突然发声问道,而奈兰很快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去年九月。” “到现在......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中,你们难道没遇到要用武器的情况吗?” 赫尔莫略有不解地问道,他看着泽莱德回头和奈兰对视一眼,然后听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啊。” “为什......” 没等赫尔莫问完,泽莱德就笑着说道:“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出过一次需要和敌人作战的任务。” “我们才只是一星术师,平常被分配的任务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人占卜啊、催眠那些失眠患者啊、赶跑一些不知怎么进入城内的弱小神奇生物啊这种的,当然用不着武器。” “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上课、体能训练、祷告、接这种任务、然后回宿舍。半年来都是这样。” “上课?” “对啊。” “学什么?” “这可就多了。基础课程有数学、战争学、历史学、神秘学、神奇生物学,这还只是必修。” “我们还要选修一些其他课程:我选修了生态学和环境保护,奈兰选修了心理学,维克选修了文学和哲学,那可真是累得很。” 泽莱德边说边朝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挥拳,一脸的愤懑。 只不过经他这么一说,赫尔莫倒是一下子就明白。 他刚才的问题实际上并非疑问,而只是确认。他自己在留慕领地时也有学习,只是具体内容不同而已。现在想来,估计全部的十三个教廷都要求术师学习。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教廷怕术师闲着没事,而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术师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被迫从教廷辞去职务的术师总要回到他们原本的家乡,到时候如果他们什么也不会,那将极其不利于他们之后的生活。 四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泽莱德虽然脸上不悦,但也仅限于发几句牢骚而已。 不过,赫尔莫又有了其他问题: “那体能训练......” “那是下午的事,主要是训练我们的耐力和意志力,防止失控,而且也不至于光注重于提升星等而忽略身体素质,并且为可能的战争做准备。” 奈兰回答道,说着他还把袖管撸上去并且悄然发力,给赫尔莫展示着他那精壮的右臂。 “原来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要接需要使用武器的任务?” 赫尔莫就像一个好奇的幼童来到一片新世界般不断问道,泽莱德和奈兰也知无不言:“估计得等我们成为二星术师,或者直接通过考核评定是否有能力。不过就算考核通过了,那也得有这种任务才行。” “考核?” “对啊,一般就是上面派人下来以各种方式考验我们,包括但不限于直接和我们搏斗以及布置一些任务。当然,难度会在适当的范围内。” “什么时候会有?” “每年都有。” “那今年的......” “就在八月,我们还有五个月时间。” 泽莱德和奈兰嘿嘿笑道:“要不要先和我们打一场看看你水平如何?” “还是免了,我现在太弱了。” 赫尔莫低头,语气中满是自嘲。 “别灰心,还有半年呢。而且团队接受考核也是被允许的。” 奈兰见状拍着赫尔莫的右肩,随和地安慰道。 “那就好。” 赫尔莫点点头,然后便保持着抬起。 “应该就是这了!” 泽莱德此时则已经消失在另外三人眼前,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三人耳中。 他们看着眼前那小巷子,快步拐进去,泽莱德果然已经在一家店门前等着他们。 四人结束交谈,推门走入,满墙满屋都是琳琅满目的各式冷兵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而在墙下柜台处的也并非类似之前的女店员,而是一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看着报纸的灰发老爷子和一位精壮的小伙,那老爷子的右手边还放着一把手枪。 “下午好。” 那男子率先打着招呼。 “下午好。” 泽莱德也充当四人的代表回应道。 双方礼节性地问了个好,那男子又问道:“你们是来买武器的吗?” “是。” “你们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吗?” “证明身份……” 四人对视一眼,见三人那迷茫的样子,维克缇斯忍不住提醒道:“术师牌。” “啊,对啊。” 奈兰恍然大悟,然后从他的怀中掏出一条项链,项链上的挂饰则是一块银色的四角呈弧状的长方体。 其正面刻着他的名字、简化人像、出生年月、和术师编码,背面则刻着麦兰郡的主教圣殿。 “给。” 他说着就把自己的术师牌给了那男子;而后者在核对了一番后就拿出一本小本子抄下他的名字和术师编码,又将他的术师牌还给他:“好了。” 而赫尔莫却暂时还没有术师牌,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卡尔给的那枚徽章:“这个可以吗?” “可以。” 那男子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只是让赫尔莫拿着那枚徽章并让他摘下帽子露出正脸后和奈兰站在一起,然后拿出一台照相机给他们照了张黑白照:“好了。” 就在赫尔莫重新戴上帽子的时候,那男子把照相机收进柜台中:“你们要自己看,还是我来给你们推荐?” “你来推荐。” 不同于之前,赫尔莫四人对于武器可谓一窍不通。这种情况下,有一个懂行的人来导购更加适合他们。 “好。你想买什么武器?” 那男子问向奈兰。 “嗯……我打算买一把短武器,方便偷袭的那种。” 奈兰沉思一会这样说道,其他人倒也并不惊讶。毕竟,暗夜术师那隐匿身形的能力确实挺适合暗杀。 “好,稍等片刻,容我稍后再详细介绍。” 那男子又转向赫尔莫:“你想买什么?” “我能否订做武器?” 赫尔莫口袋里攥着那张五镑纸币,略有期待地问道。 “能,得加钱。” “如果是订做一把剑,价位如何?” “取决于其制作难度和质量,价格会在三镑到五镑浮动。” “那就好。” 赫尔莫攥着钱的手又放松。 “既然你要定做武器,就跟我爸说,就是我旁边的老先生。我先带这位先生去看看他想要的。” 只有奈兰和赫尔莫出示了身份证明,也就意味着只有他们俩要买武器,所以那男子并不打算问泽莱德和维克缇斯。而两人也乐得清闲,在店内走来走去,观赏那些形形色色的兵器。 “好,多谢。” 赫尔莫对那男子点点头,然后便踱步到那老头面前。 “下午好,老先生。” “下午好,英俊的小伙。” 那老头放下报纸,一双锐利的鹰眼直刺赫尔莫。 “我想订制一把以手杖杖体为鞘的剑,可以吗?” 赫尔莫淡定地看着他的脸,不与他正面对视。 “可以,如果你擅长刺击,我推荐细剑。如果你更想劈砍,我推荐变种剑。” 老头不苟言笑地说道,说着还拿出一本笔记本。 “变种剑更适合我。” 赫尔莫立刻打定主意,他确实更擅长劈砍。 “让我们来谈谈细节问题。如果要看起来像手杖,剑的长度不能超过九十厘米,包括剑柄。以你的身高,可以提高至九十五厘米。” “没问题。” “杖体要用什么材料?” “不锈钢就好。” “剑身呢?” “锰钢。” “杖头具体看起来要怎么样?” “类似剑柄的制式,尽量让剑格不起眼,可以考虑加上半圆护手。” “还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没有。” “好。一星期后可以过来取货,价格可能会在四到五镑,你可以那时候付款。” 老头不断在他的笔记本上写着那些要求,他的笔速很快,几乎是每个字刚出口就能被他写下来。他没有要求赫尔莫付定金,因为如果赫尔莫到时候不付钱,他可以用那张照片去圣殿告他一状。 “没问题。” 赫尔莫点头应允,内心长出一口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暗杀星 “谈得怎么样了?” 维克缇斯踱步过来,站在赫尔莫的右侧。 “还不错,下周的今天可以来拿。” 赫尔莫扭头,维克缇斯的表情依然平淡——跟他的冰冷有点相像,又有点不像。 “那就等奈兰了。” 维克缇斯又走向店内的一处货架,赫尔莫也缓缓跟上,那老头则拿起他的报纸,继续读最近的新闻。 而此时的奈兰正拿着两柄武器,不知该选哪一个。 他左手拿着的武器是一把军刺,右手上则是一把短剑。 “喂,如何?” 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奈兰左肩膀上,泽莱德如鬼魅般突然开口。 “嗯......两个我都觉得挺合适。” 奈兰的眼神不断在两把武器上来回,他突然把短剑反手交给身后的泽莱德,然后将军刺交由右手,左臂向前虚抱,一下将手中的军刺横刺入空气中。如果他面前真的有人,那么他刺中的位置会是那人的脖子。 “让我们来假设这样一个场景,我正在潜伏进一个有多人把守的据点。如果我在背后给一个看守士兵来这么一下,你觉得,成功杀死那人而不惊动其他人的成功率是多大?” 奈兰挥舞着军刺,头也不回地问道。 “如果对方能在被刺杀前发现你,你绝对会被其他人发现。如果对方没发现你,以暗夜的能力,你应该可以做到不被人发现。” 泽莱德沉吟一会,在脑中模拟了一次被奈兰刺杀的场景。 “我认为,你可以两把都买。军刺可以用于刺入太阳穴,搅碎被刺杀者的大脑;同时将短剑用于抹脖子可以保证刺杀的成功率。” 就在奈兰纠结的时候,维克缇斯的声音突然响在两人的耳中,他的平静如镜湖的平淡声音极具辨别性:“你可以把短剑藏在靴子里,这样,哪怕你被发现了,在近战中至少还可以有防身之力。军刺不适合劈砍和格斗,它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刺’。” “也有道理。” 奈兰转而看向导购的那男子:“你们店里有能用于格挡的钢制护腕吗?” “有。” “带我去看看。” “好。” 那男子听着他们的话,完全没有惊奇的意思,只是向左伸手引路,然后走在前面带路。只不过这倒也不奇怪,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把店开在圣殿附近,必然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当然也会包括术师。 “将短剑用于格挡的话,很容易被损坏。我觉得,得要有别的用于格挡的防具。” 奈兰跟在那男子身后边走边对其他三人解释道。 他把玩着军刺和那把从泽莱德手里拿回的短剑,让它们在手中上下翻飞,不时做出劈砍的动作。 “嘿,我就不用买这些东西。不管是远处控场还是近身搏斗,我直接原地造武器就行。” 泽莱德挑挑眉,一脸嚣张。 “行啦行啦,控场比不过心灵方面的术师,搏斗又比不过纯战斗型术师,而且还被火焰术师和巨森术师压得死死的,就别那么显摆了。” 奈兰毫不留情地吐槽,他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就像在转笔一样轻松惬意。 “但是我均衡啊,他们都只是一项突出而已,我可是十项全能!正多边形战士!” 泽莱德也不示弱地反驳,只可惜他脸上不服气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并不严肃,反而又搞笑又呆萌。 “就是这些,您可以自己挑选。” 那男子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争辩,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处货架前。 “有劳了。” 奈兰对那男子笑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护腕戴在自己小臂,看都没看不忿的泽莱德一眼。 “这护腕的防护效果如何?” 赫尔莫突然问道,他此时也拿起了一个护腕,正仔细地观察着做工并且感受着其质感。 “如果卸力卸得好,可以保护你的手不被重剑砍断,只不过成功率较低。当然,不能用于挡锤子这种钝器,毕竟冲击力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不被锐器所伤。” 那男子详尽地解释道,没有为了卖货而夸大事实。 “谢谢。” 赫尔莫左手摸了摸鼻子,又把那护腕放回原处。他确实有点心动,奈何经费不够。 而此时,奈兰已经挑好了一个黑色的护腕,其内部由松紧带绑牢,而外部则由钢铁制成,上面还有希赫斯领地独有的命运长河星图。 “走,结账。” 他带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柜台走去,其他三人也稳步跟上。 在经过简单的心算后,他径直从钱包中拿出七镑十五先令放在柜台上,这些武器的价格在展柜上都有标签。 “谢谢惠顾,祝各位有愉快的一天。” 那男子走进柜台,确认金额无误后便向四人行了个礼,友善地致谢。 “谢谢。” “谢谢。” “多谢。” “你也是。” 四人各自回礼,然后走出店铺。 “啊,衣服也买了,武器也买了,接下来还要去哪?” 泽莱德一扫刚才的不满,他感受着外面的冷空气,在一个深呼吸后就活跃地原地跳动。 “随便逛逛,今天花的钱够多了。” 奈兰把军刺和插进剑鞘的细剑分别放进两个口袋,有些心痛地点着他的钱。买东西的时候不以为然,但现在一数,他的资产已经消失了十分之一。 “那就四处走走,老是闷在宿舍里会把人变成傻子的。” 泽莱德边说边瞟了维克缇斯一眼,指的是谁一下就能看出来。 “真是悠闲啊。” 赫尔莫突然感叹道,他用手接住天上飘落的雪花,这场大雪从前一天夜里一直下到现在,落在地面上的已经有一尺厚。但只要抬头看天,在雾蒙蒙的天空中,大雪依然没有一丝要停的迹象。 “你以前很忙吗?” 泽莱德也照着他的样去接住雪花,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算忙,但是很少出来逛街。” 赫尔莫看着雪花在自己手里融化成水,然后握拳,用体温将雪水蒸发。 “那怎么行?要多出来走走,像我一样。宿舍里空气多闷啊,就像是死掉的溪流,每天都是一个样。” 泽莱德坏笑着建议道,在赫尔莫来之前,宿舍里另外四个人只有奈兰愿意经常跟他出来。而现在逮到这么个拉新人入伙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好,我尽量。” 赫尔莫摸摸鼻子,同意了泽莱德的建议。 “不愧是我的队友!” 泽莱德万万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居然就真的拉赫尔莫入伙成功,激动的他直接抱住赫尔莫,然后开始在原地转圈,硬生生把高他六厘米的后者甩得双腿悬空。 “好了,该放开他了。” 已经看不下去的奈兰横插一手,将面无表情的赫尔莫从泽莱德手里救了出来。 “一时失态,以后注意,你们就当没看见。” 泽莱德嘿嘿笑着,准备混过去。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奈兰白了他一眼,帮赫尔莫捡回他那被甩飞的礼帽,顺带拍掉上面的雪。 “你至少得让我高兴一下——一想到明天还得上课,我恨不得原地爆炸。” 泽莱德拖着长音说道,他那哀怨的眼神看得三人一阵鸡皮疙瘩。 “有什么不好吗?你学东西的日子要和你活着的日子一样长才对。” 奈兰正经地说教道,只不过下一刻他就被戳穿老底:“我记得你上个周末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你是想给洛卡留下一个好学的好形象?” 泽莱德怪笑着,嘴角上斜出一个奇妙的角度,眯着双眼调侃道。 “我......这......我前两天打算改邪归正,不行吗?” 奈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回道。 “行——要继续保持哦——” 泽莱德欠揍地笑道,现在轮到他揭奈兰老底了。 “去你的——” 奈兰张牙舞爪地向泽莱德扑去,后者躲闪不及,便被前者以背着地的姿势地压倒在地。 “我今天不给你衣服里面加点雪,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正义的制裁!” 奈兰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抓起一把雪就往他脸上抹。 “就你这身板,还想制裁我?” 泽莱德不慌不忙地调笑道,他双眼快速锁定奈兰的手,随后双手像掠食的猛虎一样迅捷出击,如两只钳子一般牢牢扼住奈兰的手腕,使其虽然已经到达他脸部上方,但却不能动弹分毫。 只不过,后者直接把手一松,那些雪就全落在了他脸上。 “啊!我的眼睛!” 泽莱德骤然惨叫道,双手放开奈兰,盖着自己的脸。 “呃......没事?抱歉啊......” 奈兰见状也不再嬉闹,站起身蹲下腰试探性地问道。他也不打算再制裁泽莱德,而是掰开他的手,准备将他扶起。 而就在他抱住泽莱德的腰时,后者悄悄地偷笑一声,偷偷摸摸地将手在地上抹了一把:“你中计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把手上的雪盖在奈兰脸上,奈兰就直接一脸仿佛意料之中的表情,松开手把他摔在地上:“我就知道你要来这一套。” “咝......” 泽莱德痛呼一声,撑着地站起来。他虽然一脸悲愤,但却没有向奈兰扑过去,而是从地上揉了个雪球准备丢出。 而奈兰也不甘示弱,一样开始揉起雪球。 看着此情此景,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对视一眼,相视无言,但眼神却皆柔和了几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这是战争 “行了,在外面还不正经点。” 维克缇斯终于发话,只不过他从地上捡雪揉雪球的动作却让他的话失去了说服力。 “嘿嘿,维克都加入了,你也加入?” 泽莱德心怀不轨地对赫尔莫喊道,脸上洋溢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 赫尔莫倒也没有回绝他,而是同样开始揉起雪球。松软的雪混杂着冰冷的雪水,让他的左手一阵麻痹,但却没有冻结他血管中奔涌着的血液。 于是,四个青年之间的雪仗就拉开了序幕。 “我现在教你做人!” “你在教我?” “我就是在教你!” “吃我一发寒冰仲裁!” “去你的!” “嗬!” “慢着!” “为什么只打我!” “你太欠打了,让我忍不住。” 一分钟后—— “停!” 泽莱德大吼一声,他此刻已经满身是雪,由于接连的躲闪而气喘吁吁地说道:“太不公平了......” “你要怎么样?” 奈兰和维克缇斯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上的雪球被他们甩到空中,然后又被接住。 在刚才的群攻中,奈兰和维克缇斯可谓完全是奔着同归于尽去,只管疯狂往泽莱德身上砸雪球,防守则是不存在的。幸亏赫尔莫看不下去帮了后者一把,他才没被惨到三个人围攻。 “我觉得......应该要分组打......” 泽莱德喘着粗气,面颊在冷空气和运动的作用下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好啊。你想怎么分?” “我和洛卡一组……你们俩一组。” 泽莱德的脸色迅速变回正常,其恢复速度要比常人快许多。他不满地看着奈兰和维克缇斯,点名要求赫尔莫和他并肩作战。 “要是洛卡同意,我没意见。” 奈兰耸耸肩,维克缇斯也点头同意。 “我的好兄弟.....” 泽莱德把脸转向赫尔莫,接连对他眨了十几次眼。 “你别这样,我害怕。” 赫尔莫虽然还是一副木头脸,但他的双腿却略微向后退了半步。 “来!” 泽莱德一把握住他的右臂,把他拉到身前:“我宣布,你现在和我一组!“ “好。” 赫尔莫无可奈何地回道,维克缇斯和奈兰两人也转身准备好架势,准备新一轮的雪仗。 “再等等!” 泽莱德又突然喊道,再次使众人的动作凝固。 “又怎么了?” 奈兰一脸无奈地回过身看着泽莱德,眼神中都在透露着嗔怪。 “我们来定个规则,有规则才有输赢。” 泽莱德义正辞严地看着他,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喘着粗气的狼狈样。 “怎么定?” 他双手怀抱在胸前,略带嫌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乖张的顽童。 “我们四人分散站开,每人设定一个位置为那人的‘据点’,如果一个据点被敌方一员连续站着超过三秒就算被占领;当我喊出开始后,哪一队能优先占领敌队的全部据点,就算哪一队赢,如何?” 泽莱德表面上虽然一本正经,内心却在窃笑不已。他已经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开始后不管那些雪球,径直野蛮冲撞到两人的据点,这样他和赫尔莫就能直接获胜。 “不太好?” 而就在他图谋不轨时,维克缇斯突然发声。后者依然还在微笑,语气中则带上了一丝戏谑。 “怎么不好?很公平啊。” 他随即就像一个被母亲看穿了心理的孩子一样心里一惊,但脸上还是强撑着镇定自若。 “你皮糙肉厚不怕被雪球打,我们怕。要是你忽视雪球直接冲过来,我们不好办呐。” 赫尔莫在服装店体验过的平淡中的冰冷此刻又在泽莱德心中复现,但他还是强装着不慌不忙地打着哈哈:“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人吗......” “还是再加个规则比较好。如果一个人在占领据点成功前被雪球打中十次,算淘汰,如何?” 维克缇斯和善地说道,他的一番话直接让泽莱德的神气从意气风发的人生赢家变得像是一个被强迫要求写作业的孩子,一脸不情愿:“好......” “既然同意了,就准备开始。” 他说着就走到一家已经关闭的店铺前并画下一个圆:“这就是我的据点。” 其他三人见状也分别跑到另外三家店门前,照维克缇斯的样子画下他们的图案。 “准备好了吗?我要喊开始了——” 泽莱德又重振精神地喊道,其他三人也拖长音回复:“我准备好了——” “开始!“ “掩体!” 奈兰大喝道,他俯下身子一个小跳,躲进右边路旁一家咖啡店店门前的招牌后。 “分散!” 维克缇斯也大吼,与奈兰分开躲进另一个招牌后面。两者相隔有一个街道,大概十四米。 “等会我向前突进,你火力压制!” 泽莱德则在跟赫尔莫躲进了同一个招牌后对后者吩咐道,同时不忘制造雪球。至于他的据点,就在街道另一侧。 他们的位置和另外两人恰好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与奈兰处于街道同一侧的他们离前者的距离只有八米,与维克缇斯的距离则是十六米。 “好。” 赫尔莫沉稳地回道,在泽莱德飞速造雪球的同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此时还只有零星一两个雪球向他们飞来,很显然,另外两人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在一开始的一分钟内,大家都在忙着造雪球,也就使这段时间成为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接着,真正的战斗就开始了。 “看到前面那个招牌了吗?” 泽莱德对赫尔莫窃窃私语道,从他到奈兰的这八米间一共有三个招牌,他指的就是离他们最近的那个。 “看到了,我掩护你。” 赫尔莫会意地说道,使得泽莱德无需再说出他的意图。 “在那之前,先诈他们一下。” 泽莱德贱笑道,赫尔莫也仿佛猜到了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然后又迅速下蹲。 果不其然,就在他站起的那一瞬间,四个雪球就从两个方向向他飞来。其中两个向他本人射出,另外两个则预判着向他面前射去,然而没有一发打中他。 听着雪球打在招牌和地面上发出的闷响,泽莱德脸上的贱笑完全压抑不住。 而就在此时,奈兰和维克缇斯也一起冒了个头。 “他们也想来这一招?” 泽莱德调笑道,完全没当回事。 “不对!” 赫尔莫当机立断地直接甩出两个雪球,使维克缇斯和奈兰两人各中一发。但当他准备捡起更多雪球时,他们已经进入了第二个掩体,四人之间的距离也被缩短到了六米和十五米。 “发生了什么?” 泽莱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散去,但他的语气却透露出了他的惊愕。 “我们被反诈了。” 赫尔莫摇摇头,继续全神贯注地观察维克缇斯和奈兰藏身的那两个招牌。 “啊!” 泽莱德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懊恼地锤了锤头。 “还要不要向前突进?” 赫尔莫谨慎地问道。 “当然,注意维克的动作,我上了!” 泽莱德重整架势,低吼一句,从地上捡起三个雪球就准备向下一个招牌冲。他并非不想拿更多,而是如果拿了更多,他的速度就会被迫降低。 就在他露头的一刻,密集的雪球就像机关枪射出的子弹一样劈头盖脸地向他袭来。 赫尔莫也在那一瞬间开始向维克缇斯发动攻势,由于后者和奈兰为了使输出最大化,其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招牌之外,这便恰好给了赫尔莫机会。 在刚才的近两分钟的时间里,他和泽莱德造了将近四十个雪球,几乎把周围地面的雪搜刮一空,也就让他有充足的弹药补充。 “嗬!” 赫尔莫大喝一声,也不管维克缇斯能不能听见,捡起雪球就是砸,使后者被迫将注意力转向他。 而在此时的泽莱德那里,他在冒头的一霎那就被一个雪球砸中了脸,令他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 他像条蚯蚓一样摇摆着接连躲过其他的雪球,但依然又被打到了大腿。 两米的距离在平常只需要一秒多就能跨越;但在奈兰的攻击下,不断的躲避使这个时间无限延长。 就在他刚刚侧头斜腰躲过两颗雪球时,又有两颗雪球向着他的侧腰和胸膛袭去,而他的身体则已经因为躲闪而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形。 眼看着自己已经躲不过去,他却并没有就这样乖乖等着被打中。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双眼锁定向他胸膛飞去的雪球,右手一甩,他手里的雪球就在他突然变得如鹰般的眼神中正好和那个雪球撞在一起,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响,一同化为雪粉坠落在地面。 但另一颗雪球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而是直接打在了他的侧腰,使他的被击打数又多加了一。 硬接了这一发雪球后,泽莱德紧接着调整好自己的身位,猛地一个下蹲躲过头上两个雪球后再接一个翻滚滚进招牌后面,以被三个雪球击中的代价躲进了掩体中。 而这次试探性突进,也以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各被击中一次而告一段落。 泽莱德悄悄地向招牌的一侧伸出三根手指,向赫尔莫传递他被击中三次的信息,然后就像摸到滚烫的铁一样迅捷无比地收回。 下一刻,两个雪坑就出现在他的手指原本伸出的地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这么巧啊 “三次......” 赫尔莫沉吟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可谓是非常不利。 自己是一次,维克缇斯是两次,而奈兰也才只有一次。 想到这里,他也伸出一只手并且不断下压,告诉泽莱德稍安勿躁。 “劣势啊......” 泽莱德心中同样暗想,他将一只手伸向自己头顶然后又放下,两发雪球也如约而至。 他又猛地站起再下蹲,这次倒是没有雪球。 但当他再次这样的时候,又有四发雪球如子弹般袭来。 “我如果继续冲锋,会不会太冒险了?要不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我再阻截他们?” 泽莱德心中想道,原因无他,只是他还能被击中的次数只剩七次。如果还要主动出击的话,他免不了要再挨上几发雪球,到时候就算成功到达据点,估计也无法在限定的雪球击打数内占领据点。 想到这里,他索性不再策划着冲锋,而是选择等奈兰和维克缇斯先冒头,他再来个以逸待劳。 他同样对赫尔莫比出了一个象征缓兵不动的手势,然后又收回,也不管赫尔莫究竟有没有回应。 随后,这片“战场”上就陷入了一阵鬼魅般的平静,只有零零星星的不知是谁随意扔出的雪球砸在地面和招牌上的声音还响彻在这片区域。 听声音的远近,双方地盘都有被打到,也就意味着两方都在试探对方。 两分钟后: “见鬼,他们怎么这么能沉得住气?” 泽莱德挠挠头,悄悄探出头颅,两个雪球就在他眼中急剧放大。 “还真的也在等我!” 他反应无比之快地直接下蹲,两个雪球才堪堪擦着他的头发飞过,给他的头发带上一抹白色,甚至能让他感受到那一闪而过的寒冷。 “这应该不算被打到......” 泽莱德暗想道,随后便继续贯彻他的养精蓄锐大法。 而此时,在街道的另一侧,两个急匆匆的跑者正向相反的路线跑去。 一个两手空空,只管向前跑;另一个则抱着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时不时抬起头观察四周。 而就在他们擦肩而过之后,那个两手空空的跑者依然向他原本的目的地进发,另一个怀揣许多物什的跑者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变方向,紧跟着前者,并把怀里的物什全都撒到他的背后。 “什么东西!” 感受到背后一凉的那人猛地停下脚步,惊叫出声。 听声音,正是奈兰。 他讶异地一回头,正好对上赫尔莫的死鱼脸。 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出现在他脸上:“哈哈......你也搞偷袭啊......” 他的目光然后转向地面,刚才撒到他背后的东西——六个雪球正乖乖地躺在地上。 接着,他又与赫尔莫对视,无言的沉默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主旋律。 再然后,赫尔莫率先打破寂静,如猛虎般冲向那些雪球,奈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啊!” “给点机会!” “我错了!” “啊——” 又两分钟后: “应该快了......” 维克缇斯心中暗想道。他依然还在扔着雪球,刚才那些雪球也大部分是他抛出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泽莱德和赫尔莫以便给奈兰争取时间。 但自从三分钟前就消失了的打在己方的雪球声音却让他心里有一丝不安,原本他还以为是因为对方厌倦了,但仔细一想,也许有另外的可能。 他皱着眉头,一个对他来说结果十分不美妙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现:“万一......糟糕!” 他冷不丁一个转身,许多雪球便接踵而至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和身前。 被雪球打得有些懵的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躲就已经被打中八次,等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他才发现赫尔莫和奈兰已经离他不到十米。 再然后,赫尔莫便和奈兰分开,占领一个据点后又跑向另一个据点;而后者则苦着脸走到维克缇斯面前:“我被他发现了,他也搞偷袭......” “没事,我们不知道他的战术风格,很正常。” 维克缇斯一脸平静地拍拍奈兰的肩,然后便向泽莱德藏身的招牌走去。 “嗬!” 看到维克缇斯主动出来,泽莱德精神一振地大喝一声,准备把身旁的雪球全扔向维克缇斯,但随之就被叫停:“已经结束了。” “啥?” 泽莱德迷糊地问道,他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情。他正拿着一个雪球准备扔,右手尴尬地举在空中。 “你们赢了。” 维克缇斯淡淡地说道。 “啊?什么情况?” 泽莱德一脸茫然,然后便被奈兰告知了详细的事情经过。 一分钟后: “你小子,可以啊!” 泽莱德大力拍着赫尔莫的左肩,一脸的意想不到。 “运气而已。” 赫尔莫若无其事地说道,他的左肩几乎要被拍散架,但这却没有让他的表情丝毫改变。 “你可是抱着雪球的,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偷袭?” 奈兰惊奇地问道,他的疑惑从心底而来,完全压抑不住。 “你自己说了你喜欢偷袭的。” “我什么......啊!在武器店的时候!” 奈兰这才发觉他之前那试图暗杀的行为已经不知不觉间暴露了他的性格。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能让人看得出来。 “不错。” 维克缇斯略带赞赏地眯眼,对赫尔莫轻微点头。 “好啦!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赢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泽莱德得意地大笑道,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是洛卡赢了才对,关你什么事?” 奈兰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这句话绝对是他的心声。 “不管,反正我和他是队友,还是我赢了!接下去我们去看电影?” 泽莱德耍着无赖,丝毫不给其他人辩驳的机会。 “真是的......怎么突然要看电影?” 奈兰撇撇嘴,但还是被泽莱德的第二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刚才你们互相偷袭的时候,我太无聊了,就一直在想雪仗打完了要做什么,然后就想到看电影了。” 泽莱德收敛笑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如果时间允许,就去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奈兰看了看远方的天空,由于雾蒙蒙的天空,太阳光已经很暗淡,就像是透过一层布发出的手电筒光;周围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在三月的还在下雪的纽特市,天依然黑得很快。 “四点七分。” 维克缇斯提起左臂的袖子,看着手臂上的机械表说道。 “我们才刚出来一小时多啊,距离十点还有很久,那就去看看。” 奈兰很给面子地说道,另外两人也没有发表异议。 “出发!” 泽莱德宣布道,兴高采烈地走在最前方。 “在这种天气下结伴出行,还挺浪漫的。” 走着走着,奈兰突然感叹道。 “如果我身边的人不是你们而是一个妙龄女郎,那就更浪漫了。” 泽莱德煞风景地说道,让奈兰陶醉的表情骤然一僵。 “去你的——” 他再次跟泽莱德打闹在一起,但却并非搏斗,只是兄弟间的玩闹。 “我喜欢在这种天气下烤暖炉,你呢?” 赫尔莫则主动跟维克缇斯搭话道,后者也很快回复他:“我也喜欢这样,但是要加上一本书。” “从你之前介绍的那些书来看,你在各方面都有所涉猎。” “毕竟读得多才能了解得多,不过我也是有偏好的。” “什么偏好?” “所有类型的通俗小说中,我最喜欢探案或是悬疑类的。” “你对探案感兴趣吗?” “可以这么说,我喜欢动脑。” “很多别的小说也需要动脑。” “不一样。在悬疑类的小说中,我会跟随主角去思考究竟要怎样脱离困境,那种身临其境的紧张感觉让我陶醉其中。” “原来如此。我有时也会看小说,但那都是在无聊的时候。” “那你以前喜欢做什么?” “我更喜欢冒险。” “冒险?” “去一些鲜有人烟的地方,探索人迹罕至的遗迹,发掘一些古代的秘史。” “这对于一个低级术师甚至是凡人而言可说不上安全。” “所以才叫‘冒险’,我喜欢那种未知感。” “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哈哈,这是在取笑我吗?” “怎么会呢,找到一个自己的爱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难道会有人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爱好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这......” 赫尔莫还想问更多,但维克缇斯却无声地摇摇头。他眼神一转,面前二十米处就是一家电影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新 “他们正在播《摩登时代》,我们买这个的票?” 泽莱德看着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一名留着滑稽小胡子的工人正拉着两个机器开关,昭示着这是谁的作品——著名喜剧演员:查尔斯?查普林。 而就在他发问的时候,奈兰已经走向柜台:“请给我四张《摩登时代》的票。” “好的,先生。一共是十四先令。” “谢谢。” 说着,奈兰转身面向另外三人:“走。” 检票过后,走进剧场,大荧幕上正播放着一部默片,正是《摩登时代》。其反射出的光让四人得以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一片无人的座位,正位于左边的那一大片观众席的第九排。 “抱歉......让一让......抱歉......” 四人一路上不知多少次重复着致歉的话,跌跌撞撞地擦着别人的膝盖和鞋尖,才终于挤进了座位前。 “打扰一下,播到哪了?” 泽莱德侧头对他旁边的一个全神贯注看着大荧幕的正装绅士小声说道,后者也向他侧头,但目光依然聚集在大荧幕上:“刚播了十三分钟。” “讲了些什么?” “讽刺主角在机械化时代所受到的遭遇,刚播到自动喂食机被发明出来,用于让工人吃饭的时候也能在流水线上工作。” “这样啊,谢谢。” “不客气,你们错过了最具讽刺性的一幕。” “什么?” “主角在厕所抽烟,但是老板依然能通过监控发现他,然后让他回去工作。” “真是遗憾。有劳了。” “不客气。继续观赏。” 那绅士结束交头接耳,继续认真地看电影。 “......然后就到这了。” 泽莱德随后向另外三人原封不动地小声重复了一遍,接着便无声地开始观赏电影。他们一开始总是被逗得想哈哈大笑;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 一小时后—— “这电影属实不错。” 泽莱德赞赏地点点头。 “只是讽刺得太露骨了。” 维克缇斯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依然还是熟悉的淡泊。 “埃卡尔派已经开始抬头了。” 奈兰则慎重地说道,他的脸上也没有刚看完一部喜剧的笑意,而是一脸严肃。 “埃卡尔派?” 赫尔莫略带疑惑地问道,这部电影的内容再加上另外三人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个名字可能和他知道的那个政党有关系。 “新党的一个分支,被帝国高层视为颠覆国家的幽灵。” 维克缇斯语气和神情都没有任何波动,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原来如此。” 赫尔莫听到新党这词便立刻知道了他们在谈论什么,那正是他所想的那个政党。特修斯帝国内也有另一个分支,只不过他们的名字是亚德拉派——主张以温和的方式争取工人的权益。 “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现在五点多了,我们去吃饭?我请客。” 泽莱德立刻出来打圆场,他们现在在电影院门口,周围还是有些人的。 “走。” 另外三人立刻动身,向电影院旁边的一家餐厅走去。 不同于之前,一路上,四人全都保持着沉默,眉头紧锁,各怀心事。 赫尔莫难以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他们究竟在想什么,他个人对新党并不抱有恶意,但他不知道其他三人的态度。新党在特修斯帝国内一直受到打压,从三人的表现来看,在莱洛斯帝国估计也一样。 这死亡般的静默直到四人在餐厅内找到位置并且看着菜单向服务生报餐时才被泽莱德打破:“我要一份农舍派,一份莱式早餐,再来一瓶啤酒。你们呢?” “炸鸡排,薯条,香肠土豆泥,再来一瓶柠檬汽水。” 奈兰迅速找到他想吃的食物,他和泽莱德点的几乎是莱洛斯帝国境内的代表性套餐。 “一份惠灵顿牛排,一点干红葡萄酒。” 维克缇斯随意地点道,然后众人的目光就全部投向赫尔莫。 “一份特式可丽饼,一份红酒炖牛肉,一瓶柠檬汽水。” 出于众人预料的是,赫尔莫没有配上红酒,而是同样点了汽水。 面对另外三人惊讶的目光,他只是从容不迫地摸了摸鼻子:“我不喜欢喝葡萄酒。” “需要餐后甜点吗? 服务生在记完菜后又问道。 “芒果布丁。” “柠檬蛋糕。” “苹果派。” “柠檬蛋糕。” 赫尔莫再次和奈兰点了一样的食物,然后便目送服务生走回柜台。 “你喜欢特修斯菜?” 泽莱德随后好奇地问道,赫尔莫刚才点的两道菜全都发源自特修斯帝国。 “因为我家里人曾经为我做过很多次。” 赫尔莫诚实地说道,毕竟,家里人从字面意义上可没有限定一定得是父母。 “那你在家里更经常吃特修斯菜吗?” “对。” “有意思。下次还来这里的话,我也点跟你一样的菜。” “没问题,只可惜我不会做菜,不然就能直接做给你吃了。” “就算你会也没用,宿舍没有厨房。” “那你们平时都上哪吃饭?” “食堂啊,我好像还没跟你介绍过,现在说一下。圣殿是给正式术师办公用的,我们还只是试炼术师,不过等我们过了考核就是正式术师了。术师大楼是给术师居住用的,而术师大楼后面还有一栋大楼,那就是我们教学和部分体能训练要用的地方,当然也包括食堂,就在一楼。” “原来如此,多谢。” “队友之间还客气什么,有钱了请我吃饭就行。” “好说,好说。” 不得不说,泽莱德在活跃气氛上确实有一套,几人的表情重又恢复原样。 “术师可以涉政吗?” 赫尔莫接着又冷不丁地问道。 “只能以自己的意愿,不可以煽动他人。如果有越界行为,将受到教廷审判所调查;如果行为严重,王庭宪兵有权越过教廷直接抓捕。” “通常情况下,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基本也没什么好结果。” “那埃卡尔派......” “最经常被抓捕的人。” “为什......” “因为他们为工人争取权益,但贵族和老板们不愿意。” 维克缇斯平静地说道,他像是洞察赫尔莫的心思,直接打断赫尔莫的问题。 “我懂了。” 赫尔莫轻轻地回道。 “先生们,你们的菜。” 几个服务生也在此时端着许多盘子走过来,不紧不慢地将属于每个人的菜放在那人面前。 “有劳了。” “不客气,用餐愉快。” 几个服务生很快回去,又留下四个人独处。 “吃饭,不要想太多。” “好。” 四人接着便开始安静地用刀叉享用晚餐,过程中很少说话,嘴巴里有东西时说话是十分粗鲁的行为。 十五分钟后,四人皆用餐巾擦了擦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放下刀叉,结束正餐的享用。 四人交换了个眼神,由维克缇斯招了招手,一个服务生便很快赶来。 他看着桌上的空盘,礼貌地问道:“需要我们将这些盘子收起来吗?” “有劳了。” “不客气。” 说着,那服务生也招手,又有一个服务生推着一辆小推车过来并将桌上的空盘全部收走,顺便将桌子也擦了一遍。 “甜点稍后就来。” 第一个服务生回到柜台,一分钟后便再次回来:“请。” “有劳了。” “不客气。” “我们要不要给加尔维和爱也带点吃的回去?” 泽莱德在那服务生走后突然问道,他还没开始吃他的布丁。 “那就带两份棉花蛋糕。” 奈兰建议道。 “加尔维和爱就是另外两人吗?” 赫尔莫倒没有多么惊讶,从床位就能看出这个宿舍在他还没来前是有五个人的。唯一让他觉得有点特殊的,只是“爱”这个称呼。 “对啊,加尔维一大早就出去了,爱就在你来的十分钟前出去,所以你没见到。” “原来如此。为什么要叫他‘爱’?昵称吗?” 赫尔莫略带困惑地问道,不自觉地又摸了摸鼻子。 他的这个问题让另外三人对视了一眼,维克缇斯依然能保持冷静,但奈兰和泽莱德已经掩饰不住他们脸上渐浓的笑意。 “因为......他的真名......就叫爱......哈哈哈哈哈哈哈......” 泽莱德因为憋笑而上气不接下气,但终于还是把声音控制在合理的范围。 “嗯......真是特别。” 赫尔莫冥思片刻后终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又引得泽莱德的身体因为憋笑而不断抽搐。 后者坏笑着说道:“我敢打赌......不仅是他的名字......他本人也会让你大吃一惊。” “为什么?” “因为他很帅。” “什么?” “你看看维克,帅吗?” “帅。” “爱比他还帅几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说一件事:他的帅甚至能让许多男人从直的变成弯的。” 泽莱德一脸的花痴样,使得赫尔莫不禁往他旁边坐开了一点:“这......” “只不过他是个很羞涩的人,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先吃。” 感觉到异常的泽莱德迅速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假正经地说道。 “也是。” 四人随后便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甜点,然后向一个服务生招手,示意结账。 “我再买两个棉花蛋糕,一起记账。” “好的,先生。蛋糕可以去柜台拿,一共是两镑十八先令四便士。” 那服务生计算一番后说道。 “给。” 泽莱德大方地从钱包中掏出三张一镑的纸币,递给那服务生。 “谢谢,祝有愉快的一天。” “你也是。” 四人随后便跟随那服务生到柜台并找钱,在拿完蛋糕并一番客套后就慢慢踱步出餐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爱 “啊!今天过得真是充实。” 泽莱德伸了个懒腰,由衷地感叹道。 “拿了我们的衣服就回去,不知道现在几点,天都黑了。” 奈兰环顾四周,路灯已经亮起,为四人提供着起码的照明。太阳已经彻底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留下的则是夜晚的黑暗和城市的灯火。 “六点五分。” 维克缇斯的表再次发挥了作用,履行着它做为一个计时工具的本职。 “走,回去。” 奈兰第一个向他们一开始去过的服装店走,其他三人也默不作声地跟上。 “你几岁了?” 泽莱德蓦地问道,问向赫尔莫。 “23岁。” “跟爱一样大啊......你几月生的?” “1030年12月。” “那爱比你大三个月。” “你们都几岁?” “让我从大到小给你介绍:加尔维是我们中最年长的,24岁;维克也是24岁,但是较小;爱和你同岁但比你大三个月;奈兰22岁;我是最年轻的,21岁。所以,你是我们中的老四!” 泽莱德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喊道,其他三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不做声。 “别这么沉闷嘛......” 他委屈地说道,撅着嘴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你惊讶的点实在是太诡异了。” 奈兰摇着头,神情中都透露着好笑。 “我只是一个21岁的青年!” “行行行,又不是少年。” 斗嘴再次开始,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也再次看着他们斗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回宿舍。 ...... “我跟你说啊,奈兰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 “闭嘴!” “你害羞啊?” “没有!” 哪怕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泽莱德和奈兰也依然还和半小时前一样还在吵吵,只不过地点从外面变成了宿舍门前。 而就在此时,门里也传来一道极其悦耳的声音:“我的占卜灵验了。” “爱,你还敢在宿舍里占卜?” 随着泽莱德这句话的脱口而出,里面的声音也骤然一变:“我告诉过你……” 还没等他说完,泽莱德和奈兰就仿佛未卜先知般跟里面的声音异口同声:“不是爱,是阿墨赫!” “什么情况?” 赫尔莫迷惑地看向维克缇斯,后者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才张口:“爱不喜欢别人叫他爱,所以他把他名字中一个‘欸’的音发成‘欧‘的音,这样的话就是‘阿墨赫’,一个普通的名字。如果是爱,你知道发音是‘阿枚赫’。” “原来如此。” 赫尔莫点点头,不再多言。 而此时,宿舍的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正朝宿舍内部走,边走还边嘀咕着:“明明就是阿墨赫......” “别管这些了,你没注意到我们有什么不对吗?” 泽莱德走进宿舍并放下手中的衣服盒子坏笑道,一看就知道没藏好心思。 “能有什么不对......维克还是一脸平淡......奈兰还是循规蹈矩......你还是疯疯癫癫......” 爱嘟哝着回头,然后他就和赫尔莫的死鱼眼对上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立刻跳到床上躲到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口鼻都被包住,只留下一双独特的眼睛用于观察赫尔莫。 而赫尔莫同样也在观察他,就在刚才的那惊鸿一瞥中,他发现这个名叫爱的青年确实很帅。 他穿着一条修身长裤和一件白衬衫,最上层的两颗扣子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让他看上去随性而慵懒;他的脸色很苍白,却并不影响整体观感;他留着一头三七分开的卷发,只是发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黑白相间的发色,说明他是个人类精灵混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却并非两个种族瞳色的渐变色,而是左眼银右眼绿,强烈的对比看上去极其神秘而唯美。 他的眉毛很直,很整齐,也很浓密,但又并非过分旺盛;他的鼻梁倒没有赫尔莫四人那么高挺,而是较为秀气,但却恰好与他的具有完美弧线的薄唇相得益彰。 他的面部线条很柔和,额头饱满而不塌陷;颧骨既不喧宾夺主地凸出过多,也不过分地向内凹进;尖尖的下巴很具希赫斯人的特征,但又融合了一些该诺人的婉转。 他的脸让赫尔莫想起了兰希,但同样是柔美的长相,爱的眉宇中又不缺少男性的刚毅,两者在他脸上奇异地共存,看上去十足是男女通吃。 只不过如果要说能让赫尔莫被诱惑,那还是有点不太现实。 他泰然自若地准备向爱走去,但刚迈腿就被喝住:“站着别动!你是谁?” “洛卡?文笛克斯,你以后的队友。你呢?” 赫尔莫顺从地止住脚步,友好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阿墨赫?查士里克......” 爱小声咕哝道,然后就被泽莱德拆了台:“是爱!” “阿墨赫!” “爱!” “阿墨赫!” “爱!” ...... “他们每次都这样吗?” 赫尔莫扭头问向维克缇斯,后者脸部肌肉再次一抽:“每次都这样。” 就在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不忍直视时,爱和泽莱德的文斗已经将要转变成武斗。前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正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准备跟泽莱德打一架。 只不过就在他来到泽莱德面前时,后者却没有想跟他打架的意思,而是戏谑地笑道:“这不就出来了?来认识你的新队友。” 听到此话,正在气头上的爱才冷静下来,然后发现赫尔莫这个他才刚知道名字的人就站在泽莱德的左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干嘛一直盯着我?” 爱蛮横地问道,两只眼睛齐齐地看向赫尔莫。 “因为你太帅了,让我无法自拔。” 赫尔莫平静地回答道。 “啊......啊?” 爱震惊地问道,赫尔莫也重复了一句:“你的容颜让我流连忘返。” “嗯......” 由于没想到赫尔莫这么直白,爱突然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下子也不好再故作凶狠,低下头扭捏得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赫尔莫便大步向前,双手直接扼住爱的双肩,身高比后者高出四厘米的他目光略微向下,俯视着爱的双眼。 “你干嘛!” 爱骤然开始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一样不断挣扎,但是捕鱼人的手却更为有力。 “看着我。” 赫尔莫低沉地说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种奇妙的魅力,使爱不自觉地停止挣扎,不由自主地偏过头看着他。 而此时,旁边的奈兰和泽莱德已经看傻了眼,就连维克缇斯也再次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仿佛不愿意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现实。 只不过就在他们以为赫尔莫下一刻就将吻上去时,后者却只是冷静地说了句:“我们是队友,爱。” 然后他就若无其事地放开爱,独留失魂落魄的后者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你刚才的行为,之前没看出你这么大胆啊?被爱迷住了?” 泽莱德凑过来表情暧昧地低语道,只不过他面前的赫尔莫却突然双膝一软,整个身子向下倒去。幸亏后者及时用手扶住了床沿,不然恐怕就要当场下跪。 “怎么了?” 泽莱德立刻惊讶地问道,同时俯下身去看赫尔莫的脸,而奈兰和维克缇斯也不再管一旁的爱,而是将两个蛋糕和一堆衣服盒子放下后就冲过来一同查看赫尔莫的情况。 “没事......只是有点头疼......” 赫尔莫气若游丝地说道,在众人没看到的他的被头发遮住的左眼中,他的眼白正在黑色和白色之间不断转变着,始终没有固定于一个颜色。 他背后的星云竖瞳也骤然间像是雷雨天乌云中的闪电一样忽隐忽现,只不过维克缇斯四人看不见。 “你刚才可还好好的啊?” 泽莱德惊慌地问道,他原本还以为赫尔莫是在开玩笑,但现在从他那虚弱无比的声音来看,估计是真的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小问题......不碍事......过一会就好......” 赫尔莫实际上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是他第五次出现这种情况。之前四次全是在卡尔和兰希两人的监管下才尝试使用自己的能力,每一次都让他无比虚弱,但其实他的情况是在逐渐好转的。毕竟,当他第一次试用自己能力的时候直接就晕了过去。 按他的猜测,应该是因为本源内的意志在排斥他,毕竟接受本源力量也就意味着要与原初意志对抗;他第一次继承时虽然没有第二次这么严重,但也有些副作用。 返回到现在,其他四人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连爱也不例外。 “我们帮你叫医护人员?” 泽莱德说道,他实际上并不是真正在问,毕竟他已经准备走出门去叫人。 “不用......” 赫尔莫挣扎着想站起来,似乎是想拦着泽莱德。 “你确定?” “对,别去......” “好好好,不叫,你真的没事?” 泽莱德虽然停下脚步,但身体还是朝向大门,只要赫尔莫出现异常,他就会二话不说地冲出去。 “真的......” 赫尔莫说着终于把头抬起来,他的左眼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这是他敢把头抬起来的原因。 “那就好,吓死我了,你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泽莱德担心地问道,赫尔莫的回答也很快:“有过......但是问题不大......” “希望问题真的不大,你可是我们的队友啊。” 他忧心忡忡的同时,其他人也同样点了点头,使赫尔莫骤然一怔:“我们......是队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加尔维 “对啊,那还用说?” 泽莱德奇怪地皱起眉头,看向赫尔莫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他开始怀疑后者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没什么......扶我起来......” 赫尔莫摇摇头,众人这才发觉赫尔莫还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蹲在地上,连忙将他扶起坐到床沿。 “我帮你占卜一下?” 爱突然建议道,使得其他人都惊奇地看着他,才发现他那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要知道,在禁令以及他本身性格的影响下,泽莱德和奈兰经常是求着他占卜他也不干。 “那就请......” 赫尔莫虚弱地说道,众人也将目光全部投向爱。 虽然只是一星术师,但由于接受的是命运的神恩,爱精通各种占卜法,包括但不限于字母、盐、骰子、蜡烛,这些皆可以成为他的道具。 而且,对于外人来说,占卜这件事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非常神奇的——毕竟,那可是在窥探命运。 众人只见爱跑到卫生间打了一盆水出来,然后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五块小石头,其形状恰好是五种正多面体。他低声念叨了句什么,五块石头就被一层银光覆盖。 他随后将五块石头一一丢进水里,期待能看见水花。 但诡异的是,随着五块石头掉入水中,水面上没有一点水花被溅起,甚至连波澜都没有一丝,仿佛那五块石头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怎么回事......” 爱摸不着头脑地自言自语,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三个骰子,再次低声念叨一句,然后将骰子丢到桌面。但更怪诞的是,三个骰子全都在空中自发地破碎,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摧毁。当它们落到桌面时,已经只剩一桌碎片。 “难道是哪里有问题......” 爱急忙抓起桌上散落的扑克牌,将它们收到一起后简单地洗了洗,然后用力向空中一甩,但出乎众人预料的是,那些扑克牌全都无火自燃,只剩下一点点灰离奇地在空中盘旋。 “应该不会出错的啊......” 爱有点气恼地嘟囔道,而其他几人也不再抱有希望:“要不算了?” “我就要试!” 爱赌气地喊了一句,然后就躺到床上,准备用梦境占卜,其他几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一开始,他表情平静。 一分钟后,他表情平静。 两分钟后,他依然表情平静。 无言的五分钟后,他还是表情平静。 “他该不会真睡着了?” 泽莱德向其他三人窃窃私语道,实际上他们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叫醒他?” “叫。” “爱!起床!” 泽莱德猛地大喊,一下子就把爱惊醒。后者揉揉眼睛,正准备埋怨泽莱德吵醒他,然后就发现四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再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本来要干什么。 “抱歉......我本来是要用梦境占卜的......但是见了鬼了......对于你,我没有梦境......很奇怪......可能是因为你比较特殊......” 爱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看向赫尔莫的眼神已经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占卜的结果虽然有时候会出问题,但是连占卜都占卜不了那可就不寻常了。 一般,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大,要么,就是因为爱所说的“特殊”。 而此时的赫尔莫事实上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原本以为是本源和源座的关系,但那两样东西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只能对占卜结果进行一些干扰,断然不可能做到直接对占卜免疫。 但除此之外,他并不强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哪里“特殊”。 而在他和爱同样迷茫时,他背后的星云竖瞳悄然浮现,但却没被任何人看到,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只不过,虽然赫尔莫和爱知道确实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泽莱德却不知道。他把手往爱肩上一搭,贱兮兮地笑道:“我懂的,我懂。” “你不懂!” 爱一把打掉他的手:“我刚才对于你们回来的时间的占卜都灵验了。” “要不你再占卜一下加尔维回来的时间?要是对了,我就信你。” 泽莱德闻言煞有介事地说道,爱也立刻准备再一次的占卜。 他拿出一支蜡烛并点上火,然后使其附上银光,并把水盆里的石头捞出来并让水呈漩涡状旋转,最后在水盆上方倾斜蜡烛,使其一滴滴地滴入水中。 而从漩涡最终平静下来时,那些烛液已经在水盆中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图案。 爱的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银色,他对着那图案注视片刻后便笃定地开口:“加尔维会在五到十分钟后回来。” “这么快啊。好,就等他了。” 泽莱德点点头,其他人也一致颌首。 “我觉得......我现在能站起来了......” 赫尔莫则突然岔开话题,这次他恢复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他本来还以为要到睡前才能好。 “你确定?” 奈兰关切地问道,他可不想赫尔莫出意外。 “先试试。” 赫尔莫突然发现自己的精神也恢复得极快无比,他随后双腿发力,无需他人搀扶便能自己站起。 “这真是匪夷所思。” 奈兰用手撑住自己下巴说道,刚才还虚弱得像是要死的人,现在就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管他的,好了不就行了。” 泽莱德无所谓地摆摆手,但看着赫尔莫的眼神中依然还带着点担心。 “真的,可能只是使用能力的副作用。” 赫尔莫如是说道,然后用力握拳,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力量也和十分钟前相差无几。 “那就好,你要是这么说我们就懂了。不过,你刚才用了能力?” 泽莱德惊奇地问道,他还以为赫尔莫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征服爱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什么不对劲。 “心灵方面的能力,作用是让别人对自己产生好感。” 赫尔莫诚实地说道。 “你是智慧术师。” 维克缇斯突然发声,他不像是在问问题,更像是在重复一遍这个事实。 “对。” “所以,你刚才用的是模拟?” “是啊。” “可这不通常是高级能力吗?” “可能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哈哈哈哈......你不错,这能力也确实是个好能力。” “我也这么认为,几乎是全能。” “不过,你之前没对我们用啊?” 泽莱德冷不丁地插了一嘴,眼神中透露着好奇。 “因为没必要,你和奈兰很热情,维克也挺友好。” “那为什么对我......” “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跟你当好朋友。” “谁多想了!我喜欢女的!有追求的对象!” “嗯。” “那你追到手了吗?” “还没......” “你这么帅还有人拒绝?” “她说要等我成为正式术师......” “拜托,你们俩都是成年人,还搞这一套?” “要你管!” 五人其乐融融地瞎聊着,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了一个人推门走进。 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刚走进来的那人所吸引,然后又很快放松,只有赫尔莫还在注视他。 那人穿着一身皮大衣和长裤,腿上则穿着一双男士长靴,浑身还残留着许多雪迹。他的眉毛粗短,眼睑低垂,显然是在收敛自己的眼神,但依然能看出那如腊月飞雪般的冷厉。他的鼻梁就像帆船的桅杆一样高高耸立,鼻尖发红,嘴唇紧紧抿着,看上去就像是严寒中还在坚持战斗的战士,其整个人就像一棵多年的结实的橡树有力而坚定。 他的身高和爱相仿,但整体却比爱大一圈,使他看起来十分魁梧。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胖子,从他的骨节粗大且青筋毕露的手可以看出来,他大的那一圈并非脂肪,而全是结实的肌肉。 六个月的针对耐力的体能训练最多只能让人有线条,绝不可能让人拥有大块大块的肌肉,除非他在成为术师前就已经是一名壮汉。 “加尔维还真回来了。” 泽莱德低声说道,此刻距离爱占卜出结果只过了七分钟。 “我就说我是没问题的。” 爱一下子神气起来,得意无比。 “洛卡,过来一下。” 只不过加尔维完全没有理他们,而是一进门就喊了赫尔莫的名字,一下子搞得众人全都迷茫地对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 赫尔莫也不例外,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就在他在加尔维站定时,后者突然将手伸进大衣的内兜。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武器。 见到此景,赫尔莫的生理本能立刻就告诉他赶紧跑,但他还是强行让自己的身体没有移动半点。 短短的几秒钟在赫尔莫看来竟然如此难熬,而就在加尔维终于拿出那物品时,他反而松了口气。 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片金属片和一张纸。 “你的术师牌和日程表,给。我叫加尔维?费奥多尔,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幸会。” 加尔维不苟言笑地说道,他的声音很粗犷,但并不让人难受,反而让人感觉安稳而可靠。他向赫尔莫伸出右手,看上去像是要握手。 “幸会。” 赫尔莫也同样伸出右手,与加尔维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感觉后者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就像是大哥一样让他安心。 “你怎么会有洛卡的术师牌?” 奈兰诧异地皱眉,眼睛都眯起一点。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圣殿,进去办了点事,一个工作人员就把洛卡的术师牌给我让我带过来。” 加尔维淡定地回道。 “嘿嘿,命运之眼的人,在这一刻,全部齐了!” 泽莱德顿时双臂向两边展开,激昂地宣布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第一天 “什么?” 所有人皆一脸迷惘,完全不知道泽莱德在讲什么。 “我刚想出来的我们六人的小队代号,怎么样?” 泽莱德悠然自得地说道,似乎很为这个名字自豪。 “真亏你有这闲心。” 奈兰摇摇头,起身跟爱说道:“我们给你带了蛋糕。” “算你们有良心。” 爱哼了一声,美滋滋地打开盒子,然后开始享用他的甜点。 “慢着,如果爱的占卜是没问题的,那为什么对于洛卡就不行?” 泽莱德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赫尔莫停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他比较特殊,我在课上有学过,有些人的命运是不可知的。” 爱用手捂着嘴说道,他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牙齿上黏着蛋糕的狼狈样。 “命运不可知?” 加尔维突然问道,他把他的大衣挂到门旁边的架子上,然后走到众人边上,加入这个话题。 “对啊......你们难道不知道?” 爱艰难地咽下蛋糕,干吃蛋糕不配饮料实在是有点卡喉咙。 “我们又不是命运主殿的人,我们知道才奇怪。” 其他五人相视挠头,就像是三百万年前就已经跟人类分家的黑猩猩。他们之前每次被占卜都只有灵验和不灵验两种结果,根本没想到没有“命运不可知”这种事。 “好,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我这种命运术师在一星时最常见的能力就是占卜,针对的是‘人’和‘物’的命运道路。命运道路不是固定的一条路线,而是可能的多条路线。命运术师能做的,就是通过占卜出的结果来判定哪条路线最有可能被实现。但是,路线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如果我将结果告知被占卜的人,其本身对于结果的干扰也可能使得占卜结果再变,令新的命运路线产生。” “比如,假如我告诉你你今天不会被车撞死,于是你过马路就不看红绿灯然后被撞死。这种情况的发生,就是因为你的新的命运路线产生了。” “原因很简单,我之所以告诉你你不会被车撞死,是因为原本你的所有的命运路线中你都看了红绿灯。但现在你因为得知了‘已知的’命运路线的结果而不看,你就创造了原本没有的新的命运路线,新的‘未知的’命运路线的结果可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占卜灵验有些不灵验的原因。” “但是有些人或物由于命运特殊,他们的命运路线是不固定或者根本无法被预测的,在真正被实现前根本无法占卜。我打个比方,光的双缝干涉实验,其在被观测前是无法得知真正结果的,那些特殊的人或物就是这种情况。” 爱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他的喉咙已经已经吃蛋糕再加上长篇大论而渴得不行,使他立刻从跑到书柜旁,从底层空间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直接狂饮了小半瓶。 “哦......那那些命运特殊的人一般会是什么人?” 其他五人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新的问题很快又被产生。 “什么人都有,有乞丐、有普通人、有王公贵族,也有大人物。” 爱一脸憧憬地说道。 “大人物......嘿嘿,你将来可要提拔我们哦~” 泽莱德闻言笑嘻嘻地说道,他倒并不觉得赫尔莫能成为大人物,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如果有那一天,我应该是会的。” 赫尔莫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那么认真嘛。” 泽莱德大笑着拍着他的右肩,六人间弥漫着欢乐的空气。 这欢乐就这么一直从晚上六点多持续到了十点多,期间加尔维和爱两人也与赫尔莫相谈甚欢,聊到了各种方面。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人生规划,三观思想,哲学理论等等漫无边际的话题,也加深了原本五人和赫尔莫对于彼此的了解。 只不过,今天过后就是星期一。迫于上课和体能训练的压力,六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各自收拾好准备睡觉。但尽管如此,他们也还是在床上聊了二十几分钟后才真正准备入眠。 “晚安,各位。” 一片黑暗中,爱率先说道。 “晚安。” 其他五人随后纷纷回道。 然后,一夜就这样悄然度过。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各自梦到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当他们醒来后,太阳已经升到了东边的天空,强烈的光线照耀着大地,也让他们骤然发现一个事实: “我们要迟到了!” 泽莱德惊慌地大喊道,而其他几人此刻早已经如风般翻身下床各自洗漱。 “我们不会迟到,要是你继续躺着,你就是唯一迟到的那个。” 奈兰边刷牙边回道,他两边就是爱和赫尔莫。至于加尔维和维克缇斯,他们俩都在卫生间,一个用浴缸,一个用水池。 牙膏沫被他吐到阳台的水池中,然后被他漱口后的水冲得一干二净。 “快快快,给我让个位置。” 泽莱德边说边跳下床,所幸他昨晚没有穿睡衣,此刻也不用再换。他跑到卫生间拿起牙刷牙膏和杯子后又小跑到水池前,刚好赫尔莫已经洗漱完毕。 “我等你们一起去食堂。” 赫尔莫此刻已经穿着一身正装戴着一顶礼帽坐在过道中间的椅子上,他除了两套术师袍之外只有正装,就连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穿的也依然是衬衫加长裤。 他看过了他的日程表,他今天的第一堂课是神奇生物学,在早上八点,而现在还只是七点半。如果吃饭快一点的话,应该能赶上上课。 “我也好了,就等其他人了。” 维克缇斯和爱也走到他旁边坐下,各自穿着一身便装。 再过片刻,加尔维和奈兰也各自准备就绪,唯有泽莱德还在洗脸。 “我给你二十秒,赶紧的。” 奈兰冲着泽莱德喊道,让后者洗脸的速度骤然一变:“快了!” 一分钟后,六人终于全部准备完毕,在一起走出宿舍并由维克缇斯拿出一只钥匙锁上门以后,六人就全部提着包向着术师大楼后面的教学大楼出发。 到达目的地后,窗明几净的食堂中,依然还有稀稀拉拉的一些人在安静而迅速地吃饭,想来估计也是起晚了的术师。 随后,六人便各自领取他们的早餐并找了个空着的长桌坐下。 术师食堂每天都会供应三种套餐,并且还对术师,只要出示术师牌就行。 不过这当然不会是因为帝国国库太充实钱没地花,而是因为饭钱已经从工资里扣去了。 加尔维,维克缇斯,赫尔莫三人选的都是最经典的包含烤面包、煎蛋、培根、鸡排、豆子,以及一杯苹果汁的套餐;爱选的是一套较为清淡的三明治和玉米再加上一杯牛奶的套餐;奈兰和泽莱德则选了汉堡和烤肠再加上一杯橙汁。 “你们早上就吃这么油腻啊?” 爱看着泽莱德和奈兰的餐盘问道,他还没开始吃他的早餐。如果他开始吃,那他就不会开口说话。 “多吃肉才能让人振奋啊,人缺蛋白质可是会虚弱的。” 泽莱德半开玩笑地回道,爱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不过他一般只在中午吃很多含油的食物。 “快吃,还要上课。” 维克缇斯提醒道,他的第一节课也是神奇生物学,也就意味着他和赫尔莫一开始在同一个教室。 而加尔维此刻已经开始无声地咀嚼,他的动作很从容,他餐盘里的食物消失得也无比快速。 其他五人也各自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补充接下来一整个上午的课所必需的能量。 十分钟后: “拜拜,等会还在原本的座位见。” “拜拜。” “再见” “拜拜。” 六人各自道别后便走向自己的教室,而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的教室的门牌号都是2025,二楼的第二十五个房间。 “你对神奇生物的了解有多少?” 维克缇斯边走边问,不浪费一分时间。 “哪方面?” “产生它们的原因。” “据我所知,大部分神奇生物是在第二纪元末的终结纪元那段长达三百年的神战中产生的。那时候,神造世界还没有被支配者们创造出来,祂们的一切行动都在凡界,连战争也一样。” “在那个战争年代,支配者们不断陨落,由于祂们不像现在这样寻求理智,祂们便可以以疯狂为代价更快地继承本源。” “于是,一个支配者被杀死,只要很短的时间被可以被再度继承,然后再次回归战争。祂们持续不断的继承、战斗、以及死亡终究影响到了凡界的生物:有些生物得到了祂们的血、有些生物吃掉了祂们的肉、有些生物吸收了祂们的骨,再加上那时候支配者们也不在意自己的力量泄露,那些生物最终便获得了祂们的部分力量。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海妖和恶魔。” “也有一些生物是天生的神奇生物,比如巨龙和海底人,但它们很少介入凡界的事。” “很好,没想到你知道挺多。” “常识,常识。” “到了,进去。” 维克缇斯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跟在他背后的赫尔莫也随之站定。前者推开门,随后赫尔莫便与他一同走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三个方向 “维克缇斯!” 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响起,呼唤着维克缇斯的名字。 此时的教室里已经有许多人,坐满了阶梯式座椅的前三排。但那道声音的主人却很好找,因为她已经雀跃地跑到维克缇斯面前。 她的眉眼很精致,穿着一身蓝色长裙,站在两人面前就像一个布娃娃。 “早上好,斯杜提亚。” 维克缇斯说着对赫尔莫侧头:“我妹妹。” 然后就向一个空着的座位走,赫尔莫和那女子也跟在他身后。 “你还没跟我介绍那个人呢,你的新朋友?” 斯杜提亚笑嘻嘻地问道,她很少见到维克缇斯身旁有其他人,除了他的四个舍友兼队友。而且这个人看起来还有点不同,他不仅留长发穿正装,而且似乎不是希赫斯人。 闻言,维克缇斯和赫尔莫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眨了一下眼,前者才开口说道:“他叫洛卡?文笛克斯,我的新队友。” “我叫斯杜提亚?爱莎?加利亚德,早上好!” 用不着维克缇斯介绍,斯杜提亚就面对赫尔莫,自己热情地报上了名字。 她的眉眼和维克缇斯确实有许多相像,但线条却比后者更柔和一些,看上去更有女性的感觉。 “早上好,斯杜提亚。” 赫尔莫也彬彬有礼地回道,然后在维克缇斯左边的座位坐下。 而就在斯杜提亚准备和两人开始闲聊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术师袍的中年人缓缓走进教室,迈上讲台。他的术师袍左胸处有五颗十字星——一位五星术师。 “安静。” 他将手中的一本厚厚的课本放下,清了清喉咙,让声音清晰地回荡于一百平方米的教室中。 嘈杂的教室马上就安静下来,斯杜提亚也不例外。 她俏皮地瞧了那中年人一眼,然后坐在维克缇斯右边。 “八点了,开始上课。” 那中年人看了看自己的怀表,随即在他背后的黑板上写下四个词:“神奇生物的进化”。 “他的名字是理查德,叫他理查德先生,或者直接叫先生就好。” 斯杜提亚悄悄地跟赫尔莫提醒道,毕竟都已经上课六个月了,没有人会一直重复介绍自己的名字。 “谢谢。” 赫尔莫目不斜视地盯着理查德,虽然后者将要教的那些东西于他而言真的只是常识,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低等术师,表面上还是要装的。 “神奇生物进化的目的,在你们眼中是怎么样的?” 而在写完那四个词后,理查德接着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转而先问出一个问题。 “为了更强大?”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一个男声大胆地回应道。 “不错的想法。还有吗?” 理查德不置可否,只是把眼光转向人群,继续发问。 “为了打败其他的神奇生物?” 又有一个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嗯哼。” 但理查德却依然没有认同这个答案。 “为了活下去?” “它们的哪方面受到了影响使得它们活不下去?” “嗯......环境的变化?天敌?食物?意志? “你重复一遍?” “环境,天敌,食物,意志。” “你说的这些,都是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最后一个。” 说到这里,理查德终于不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在‘神奇生物的演化’这四个词下面又加上一个词——‘意志’。 “大部分神奇生物的智力相当于人类的八九岁幼童,随着神奇生物星等的提升,它们的智力也会相应提升,上限等同于人类的二十五岁青年。” “那么,毫无疑问,它们是智慧生物,而且还是智慧不低的高等生物。” “现在,我问你们,你们知道失控吗?” 理查德戛然而止,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知道!” 所有人一致地回道,失控这个概念几乎是家喻户晓。 “既然知道,我想你们没一个想失控,对?同理,既然有智慧,神奇生物也不想失控——毕竟,那意味着自身意志的消亡,另一种意义的死亡。” “今天我们只讲变异神奇生物——在第二纪元末的战争年代诞生的神奇生物。至于天生神奇生物,它们大部分不必担心失控。” “变异神奇生物进化的许多原因都和普通生物一样,天敌,食物,环境。但是,在短期内,意志才是决定性的。由于原本是兽类,它们没有人类那样的理性,在体内支配者意志的影响下,远古时期的它们失控的概率是人类的二十三倍以上,平均每一百只里面有超过五十只可能失控。” “为了尽量降低失控的几率,它们找到了进化这一方法,成功将失控率降低至百分之十五。到现在,它们主要有三种进化的方向。” “第一种,是通过舍弃部分自己的神奇力量来减少支配者的意志。这种进化的例子之一是太阳隼。” “事实上,名为太阳隼,但它们晚上才出来活动以及捕食。这种情况的发生,就是因为它们为了不被太阳支配者的意志影响而选择进化成夜晚生物。” 说着,理查德对着一个靠近灯的开关的人挥手示意,那个人就立刻拉下控制着整个教室的灯的总开关。 接着,他手一挥,两幅巨型立体图像便出现在他的上方,使暗淡的教室内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见。 “你们可以看到,左边那只太阳隼全身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光,那是两千年前的太阳隼;而右边那只的金光只存在于它们的双眼和爪子,这是为了方便晚上捕猎,这是现在的太阳隼。” “多余的力量被它们舍弃,体内支配者的意志自然也就减少,失控的可能性也就被降低。” “这种进化方向的神奇生物较为理智,较少袭击人类。” 理查德停顿了一下,然后让两幅图像化作点点星芒消失。 教室内随即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讨论。 “真可怜。” 斯杜提亚感叹道,维克缇斯随后回应:“我们也是。” “是啊,我们也是。” 轻微颔首,赫尔莫仿佛不经意般说道。 一分钟后,理查德又再次开口:“第二种进化的方向,是不舍弃力量,改为平衡自己的意志和支配者的意志。这种方向又有两个细分,比如巨木智猴和海妖。” 他又一挥手,同样是两幅巨像。 “第一个细分以巨木智猴为例,它们同时获得了‘巨森’和‘智慧’的力量,两千五百年前的它们大部分偏重巨森,但现在的它们则平衡发展。它们体内共有三个意志,一旦体内有一方意志占上风,另外两方便会联合将强大的那个意志镇压,使平衡得以维持。” “当然,这样也有缺陷。它们不可能有真正完整的自我。一旦自己的意志占上风,另外两方的压制将会使其本身的意志再度弱化。这属于多力量平衡。” “第二个细分以海妖为例,它们只有‘海洋’的力量,但是它们以生命早期的不完全理智为代价,换来了生命晚期也有和生命早期相差无几的理智。这属于单力量平衡。” “这种进化方向的神奇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它们一生中的各个时期,其理智和力量没有明显区别。它们在最理智和最不理智中处于中间,智力相当于不成熟的少年。” 理查德说到这里再次停顿,给所有人记笔记的时间,一分钟后才开口: “以及第三种进化的方向,完全放弃自身意志。” “这种类型最典型的例子是炎灵,一种类人形火焰神奇生物。” “它们只在诞生的半年至一年内有理智,然后就完全失控,只为杀戮和破坏而活。但这种进化方向的生物也是三种进化方向中最强大的一种,这是它们以理智为代价换来的。 “它们就是袭击人类的主力军,而且不止人类,它们对于任何生物都袭击。” “说到这里,我要提醒一下:个体是不能进化的,群体才能。之所以有这三种进化方向,只不过是因为基因突变到这三种方向的生物的后代有更高的生存优势,所以才被人类发现并记录下来。” “自由讨论时间,两分钟。然后可以问问题,再然后继续上课。” 言毕,理查德不再继续,每个人也都埋头记笔记或者与旁人窃窃私语。 “真是的,为什么就会失控呢?” 斯杜提亚一脸不悦地嘟囔道,她面前的笔记本上用三种颜色的笔分别记录了有关三条路线的笔记。 “好问题,神奇生物为什么会失控?” 维克缇斯放下笔自言自语道,他用的是希赫斯手写连笔体,字迹极其飘逸而优雅。 “因为体内的支配者意志。” “但据我所知,支配者们本身很少故意让神奇生物失控,祂们采取的更多是不理不睬的态度。” “你说得对,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与这种情况类似的就是支配者本身,祂们体内也有别的意志。” “我知道,原初意志。” “对,没有原初控制的原初意志让祂们失控,没有支配者控制的支配者意志又让神奇生物失控,你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或许神奇生物体内的支配者意志就是原初意志?只不过恰好能被支配者引动,所以被误认为是支配者意志?” “真是大胆的想法。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支配者控制原初意志的手段是什么就是一个新的问题。” “是的,不止是这个,如果我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么祂们又为什么还会因为控制不了原初意志而失控?这也是个谜题。” “你们俩在聊什么?” 斯杜提亚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气鼓鼓地瞪视着两人。她在最开始提出那个问题后就一直处于被冷落的状态,只顾着听赫尔莫和维克缇斯谈这个对她来说略显深奥的话题。 而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却没有打算回答她。他们俩对视一眼,各自露出赏识的眼神,然后默契地由维克缇斯负责敷衍他妹妹:“没什么,继续听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学生要有学生的样子 “你们有事瞒着我!” 斯杜提亚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的哥哥和赫尔莫,两颗银色的瞳孔就像黑夜中照亮大地的明月。 “先生,为什么神奇生物的进化速度这么快?两千年时间就可以让它们截然不同?” 而就在此时,一个靠边缘的男子问道,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问问题,注意听。” 维克缇斯提笔示意那个方向,斯杜提亚只好作罢。 “问得好。这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具体的可以课后问我,我现在只简略地讲一遍。” 而在讲台上,理查德对那人赞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被认为是神奇力量的不稳定性。在三千七百年前第一批神奇生物出现时,其不稳定性到达了顶峰。哪怕拥有同一对父母,不同子女的力量继承也会出现极大的不同,并且神奇力量还会加大基因突变的概率。那些生下来还是力量不稳定的神奇生物全都活不长,活得相对长的慢慢使其力量稳定下来并加以繁衍,于是这个进化的过程就无比迅速,形成了三个方向。还有什么要问吗?” “没有,先生。谢谢。” 那人尊敬地回道,然后将刚才那些话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还有问题吗?” 理查德接着环顾四周,又有一个人大胆发问:“理查德先生,为什么人类的神奇力量就相对稳定?” “这也是个好问题。不止人类,精灵,泰坦,以及侏儒都相对稳定。这是因为这四个种族都是支配者的眷族,其力量是支配者们赋予的而不是通过泄露得来的。尽管如此,术师失控的几率也高达百分之二。” “先生,为什么天生神奇生物不必担心失控?” “关于这一点,其实是因为它们的力量本就源于自己。与变异神奇生物,术师,哪怕支配者本身不同,后三者体内都有别的意志,天生神奇生物没有。它们体内只有自己的意志,所以失控的几率极低,几乎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三,也就是万分之三。但为什么它们的力量源于自己,这个问题还没有定论。” “谢谢,我没有别的疑问了。” “还有问题吗?” 理查德再次举目四望,这次就没有人再开口发问,刚才那三个问题基本就是他们目前全部的疑问。 “没有的话,我们就继续上课。” 理查德接着又开始在讲台上讲起来,只不过他接下来讲的所有东西全都没有吸引赫尔莫的注意力。 后者在接下来的整节课都在思考“失控”这个现象的深层原因,虽然眼睛还盯着理查德,但思绪已经飘出了宇宙外。 他就那样保持双眼无神的状态一直到下课,期间维克缇斯数次想叫醒他,但全都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隐约感觉赫尔莫在思考的可能比课上教的更重要,直到钟表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八点五十五分。 “喂,下课了。” 维克缇斯伸出右手在赫尔莫眼前挥了两下,见赫尔莫没反应,他又摇了摇赫尔莫的肩膀,这才让后者清醒过来。 “啊?这么快?” 赫尔莫呆呆地问道,在完全超脱且无心的状态下,他感觉时间才过去了几分钟。 “已经过去快五十分钟了,九点就要上下一节课了。你有什么课?” 维克缇斯看着表,此时的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也在鱼涌而出。 “啊,哦。数学。” 赫尔莫如大梦方醒般回道,然后用力甩头,让自己恢复清醒。 “哪个教室?” “4032。” “跟斯杜提亚和爱一个教室。我要去2013,战争学教室。” 维克缇斯说着就扭头向一旁正在聚精会神托腮看着他们俩的斯杜提亚嘱咐道:“麻烦你给洛卡带路了,等会见。” “哼!” 斯杜提亚立刻转身傲娇地哼了一声,根本不给哥哥好脸色,大概还在因为维克缇斯一开始的敷衍而生闷气。她也没有到赫尔莫那边去,而是直接站起身:“快走,不然要迟到了。” 闻言,赫尔莫也站起身,而维克缇斯只得扶额呼气。 他们俩跟随斯杜提亚一起向教室门走去,然后在门口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互道一声下午见后便朝两个方向背道而驰。 “你跟我哥哥关系很好啊。” 而在斯杜提亚和赫尔莫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后,前者便突然发声打破那沉闷的气氛。 “还好。维克人很好。” 赫尔莫死板地说道。 “哼!还叫他维克,上周我怎么没看见你?” 斯杜提亚又哼了一句,双手抱胸。 “我和他昨天才认识。” “昨天才认识就叫他维克?” “他让我这样叫。” “你!” “我。” “哼!” “怎么了?” “我都没有这样叫过他!” “哦。” “你给点反应啊!我哥哥已经很冷淡了,你不要这么面瘫啊!” “哈哈。” 赫尔莫说着双手提嘴角做出一个假笑,只不过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我真是给你气笑了,你还能再不真挚一点吗?” 斯杜提亚说着还真笑出了声,不过马上就变回原本的娇蛮。 “能。” 赫尔莫说着连装都懒得再装,直接扭头对斯杜提亚说道:“我在笑。” “你表情根本就没变过!” “你看不出来而已。” “你!” “我。” “不说了!到了!” 斯杜提亚不忿地向走廊左边的一个教室转身,然后推开大门径直走入,完全没有帮赫尔莫抵住门的意思。 于是赫尔莫便自己开门,然后与斯杜提亚隔一个位置坐下。 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讲台处已经有一个看上去像讲师的人在准备,只等时分秒三针各就各位。 只不过赫尔莫环顾四周,一大群人中,他却没有发现爱。 几十秒的时间很快过去,距离九点只剩十秒,赫尔莫也准备开始默默发呆。 “我没迟到!” 而就在秒针距离那个代表十二的大写休曼字母只有一点点的距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赫尔莫和斯杜提亚眼睛一瞥,爱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至于其他人,大部分是女生,在听到他的声音的瞬间就把视线转向他,眼中满是憧憬和陶醉。 “进来。” 而讲台处的那个老头则把头一偏,慈善地开口。 “是!” 爱随后走进教室,刚好到九点。 他环顾四周准备找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座位,忽略那些招手的女生,眼角余光随后就发现了赫尔莫,同时也发现了斯杜提亚。 他兴奋地跑到赫尔莫旁边坐下,同时对他低声密语:“那不是维克的妹妹吗?” “对啊。” 赫尔莫的头不偏不倚地看着那老头在讲台上写下三个单词——定积分的计算。 “你认识她?” “上节课我和她和维克一起上的。” “原来如此。” “听课。” “嗯。” 授课再一次开始,赫尔莫再一次发呆。 这玩意他之前同样学过,甚至连后置课程他也学过。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发呆就没持续多久就被爱中途打断:“这道题你会做吗?” 赫尔莫随即回过神来,他看着黑板上方的时钟,时间才过去十几分钟而已。 他随后将目光转向爱展示给他看的课本上的那道例题,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解题步骤,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先用第一换元法把这个变量变成它的平方,然后加个常数直接求原函数后再把上限代入减下限就好。” “啊?” 爱一脸迷糊地问道,赫尔莫讲得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没听懂。 无奈之下,赫尔莫只得亲自仔细跟他讲解了一遍,然后继续发呆。 “你数学不错啊?” 只不过,这次他甚至还没进入状态,斯杜提亚就挪过来好奇地问道。 “以前学过。” 赫尔莫不以为意地点头,完全没当回事。 “那教教我呗?教我我就原谅你。” 斯杜提亚笑盈盈地说道,眼睛眯成月牙状。 “我做错什么了?” 赫尔莫迟钝地回道。 “你......算了,我不能跟面瘫计较......总之,教下我呗?” 斯杜提亚差点心肌梗塞,她捂着胸口接连几个深呼吸,然后继续保持微笑。 “我看看。哪题?” “这道三角函数求定积分的。” “先把正弦变成余弦,然后用区间可加性把原式变成两个式子,用第一换元法把余弦代入微分符后面,然后直接求就行。” “哼,谢谢啦。” 斯杜提亚别扭地谢道,然后便坐回她原本的位置。 而在接下来,赫尔莫几乎一整节课都没发呆成功,因为不断地有人找他问问题:一会是爱,一会是斯杜提亚,一直持续到下课。 “我要去文学教室了,你呢?” 斯杜提亚率先问道,同时收拾自己的笔和本子。 “神秘学。爱,你呢?” “是阿墨赫!战争学,你认路吗?” “应该认,我知道门牌号。” “那就好,下午见。” “下午见。” “下午见。” 三人随即分开,而在接下来从十点到十二点的两节课中,赫尔莫一个熟人也没遇到。 不过他倒也不甚在意,该发呆发呆该上课上课,直到在食堂与其他几人相逢。 “洛卡!这里!” 泽莱德兴奋地叫道,其他五人此时都已经各就各位,面前摆着各自的餐盘,坐在最靠近边缘的那一张餐桌。 而且不止五人,连斯杜提亚也在,就坐在维克缇斯旁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年轻人的事 “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赫尔莫回了一句,把自己手上提着的包放在加尔维的旁边,然后走向正在排队的领餐台。 中午的食物依然有三种选择,而赫尔莫则选了营养较为均衡的牛排、胡萝卜、西兰花、土豆,以及一块圆面包。 然后他便坐在自己包所在的位置,斯杜提亚的斜对面。 “怎么样?上午的课。” 泽莱德兴致盎然地问道,他的位置与赫尔莫隔了个奈兰和加尔维,不过丝毫不影响他跨距离发问。 “还好,难度不高。” 这句话对于赫尔莫来说绝对是事实,以致于他甚至几乎没听。 “难度不高......数学真是折磨死我了,还不如让我跟神奇生物搏斗呢。” 泽莱德万念俱灭地垂着头,语调瞬间从兴致高昂变成了心如死灰。 “我可以帮你补习。” “那真是万幸,你的数学什么水平?” “不夸张地说,可以帮你提半个绩点。” “不夸张?” “不夸张。” “!” 泽莱德瞬间又振奋起来,就像刚捡了一笔巨款。 “你以前也受过教育吗?” 奈兰好奇地发问,这年代可不是谁都上得起学的。 “一点点。” 在这方面赫尔莫就不好说太详细,只得敷衍了事。 “我觉得你很不错哎。” 斯杜提亚则在注视赫尔莫片刻后突然说道,不过谁也不知道她这个不错是指什么。 “是吗,我也觉得我很不错。” 赫尔莫仿佛理所当然般毫不犹豫地应下来,惹得斯杜提亚再也绷不住她的表情地笑说道:“我还没说哪方面呢。” “我觉得我各方面都不错。” “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自恋。” “现在你发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虽然面瘫,居然还挺幽默。” “现在你想到了。” 赫尔莫一举表现出人类的本质,使得斯杜提亚再次大笑。 “早上你们还在吵嘴呢。” 爱猝不及防地插了一句嘴,瞬间就让斯杜提亚停止大笑,小脸变得通红:“要你管!” “好,不管不管。” 爱随即侧头在维克缇斯耳旁窃窃细语,然后一脸笑意,引得斯杜提亚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还是又羞又恼。 维克缇斯也终于不再只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午餐,等他经过细致的咀嚼并最终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后,他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托了下眼镜:“洛卡,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由于谁也没想到一脸平静的他的第一句话就这么大胆,导致在座各位除了他和赫尔莫以及加尔维外全都瞪大了眼,鸦雀无声。 “很不差。” 赫尔莫的回答倒是简短,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好。” 维克缇斯随即扭头:“洛卡说你很不差。” “啊!不跟你们一起了!” 斯杜提亚立刻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脸已经红得像石榴的她掐了哥哥一把,立刻带着她的餐盘起身,去众人所在的餐桌的旁边那张餐桌。 那里此时有五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正在偷瞄这里,估计全是她的舍友。 “疼。” 维克缇斯随后揉着他的左臂,一脸无辜。 “人家的事,你凑进去干嘛。” 加尔维擦了擦他的嘴,平静地说道。 “抱歉......我不该多嘴的......” 爱嗫啜道,他属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没什么,挑明了比较好。” 维克缇斯拍拍他的肩膀,毫不在意。 “你这跟正经人一样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一颗这么狂野的心,我真是小瞧你了。” 泽莱德仿佛不嫌事大般戏说道,奈兰也跟着回过神来,只不过他那震惊的表情一时半会估计是收不起来。 “年轻人,谈情说爱,很正常。” 维克缇斯安之若素地一推眼镜,然后继续享用他的午饭。 “那可是你妹妹哎。” 奈兰忍不住身体前倾,只不过维克缇斯还是不以为意:“谈恋爱是她的权力。而且,洛卡,我放心。” “见了鬼......” 奈兰小声嘟哝着,他自从半年前认识斯杜提亚之后也是把后者当妹妹来看,此时的心情就如同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虽然也是自家猪。 不过他也知道维克缇斯没说谎,要成为术师都要经过各方面的审核,这就保证了术师的个人品行和政治背景不会太糟糕,起码是教廷信得过的。 而处于众人谈论焦点之一的赫尔莫此时正从容不迫地吃着他的饭,一脸的淡定,对其他几人的话充耳不闻。 只不过,就在他吃完饭把餐盘放进回收箱里然后又走回来坐下后,斯杜提亚却突然走过来,一脸的庄严:“洛卡,跟我来一下。” “哦。” 赫尔莫镇静地回了一句,随后起身,跟着斯杜提亚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有大事。” 就在他们俩走出一段距离后,泽莱德立刻故作神秘地说道。 “小事。” 维克缇斯镇定地说道,顺带擦了擦嘴。 “你该不会想偷看?” 加尔维严肃地问道,泽莱德立刻缩头缩脑地回了一句:“肯定不会。” 奈兰和爱此刻也在交谈这个话题,虽然他们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极为好奇,但全都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没有当个跟踪狂。 而此时,在无人的楼梯口处,斯杜提亚一反刚才的庄严表情,而是变得有些羞涩:“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越说她的声音就越小,到最后基本听不见;她的头也低低的,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 赫尔莫完全不掩饰地说道,低头俯视面前的少女。 “嗯......那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很不差。” “嗯......那些人说的,你不要听......他们喜欢开玩笑......” “我听了。” “啊......” “问题不大,我更喜欢跟维克他们待在一起。” “你!” “我。” “嗯......那就这样,回去之后他们要是问你什么,你什么也别说......” 说完,斯杜提亚就捂着脸快步跑开,留下赫尔莫脑海里一团浆糊。 然后,他就放弃思考,迈步回食堂。 等会还有一节课,上完课还要体能训练,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楼梯口。 “喂,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赫尔莫刚一现身,泽莱德就鬼鬼祟祟地问道:“介不介意分享?” “喂!” 奈兰立刻就捂住他那口无遮拦的嘴,然后对赫尔莫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介意。” 赫尔莫冷淡地回道,坐回原本的座位。 “你下节课是什么?” 爱适时打断了这个奇怪的话题,让聊天回到正轨。 “历史学,3030室。” “那你跟加尔维一个教室,不过没差,再等会我们就要体能训练,到时候全都要聚在一起。” “女士也和我们一样吗?” “当然,只不过她们比我们轻松一点。” “是跑步之类的吗?” “那当然,真倒霉,这种鬼天气还要到外面去跑。” “别说了,上次负重越野真的是跑死我了。” “这里不是市区吗?” “怎么会是在这跑,圣殿的大主教会让我们去城外的。” “啊这......” “嘿嘿,别是吓到了?” “没有。具体怎么跑?” “先在楼上跑个二十分钟热身,然后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再然后单杠和双杠,接着就是城外负重二十公斤五公里越野,以及最终的巨木森林试炼野战或者守城战,再或者巷战——允许用能力,而且配枪,不过是假枪。今天周一,是野战。” “试炼战是以宿舍为单位的,这次我们全部人估计就是一组了。” “一说这个我就生气,洛卡没来之前我们只有五个人,每次都先被别人踢出局。” “女士在试炼战也要和我们一起打吗?” “毕竟不是真的战争,而且她们也是术师,当然要和我们一起厮杀。” “啊这......” “或者你们也可以用美色诱惑她们暂时结盟,这是被允许的,而且我看你挺帅的。” 说着,奈兰突然看向旁边那张餐桌,六名少女全都要么侧头要么低头,估计刚才全都在偷看维克缇斯或者爱以及赫尔莫。 “嘿嘿......我懂,等会我们跟斯杜提亚那一队的人结盟?” “你居心不良啊。” “我对神发誓,我一片真心只是为了胜利,男女之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神可是真的在看着你的,小心给你个诅咒让你开局就被干掉。” “祂们不会那么无聊......” “说回来,一共有多少队参加试炼战?” “三十队左右,一百八十人到两百人之间,这是今年本郡试炼术师的总人数。” “就这么一些吗?” “那不然呢?” “可我看教室里人很多。”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术师,还有教会的文职人员,也有些是交了钱进来旁听的。”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对术师开放。” “教廷要赚钱的嘛,只靠王庭拨款怎么行。” “原来如此。” “总而言之,等会我们就和斯杜提亚那一队结盟?” “谁去说?” 爱话音刚落,所有人皆不谋而合地看向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居心用意极其明显。 “我去。” “我也去。” 两人站起,漠然地向旁边餐桌走。 “爱莎,你哥哥来了!” “还有那个很帅的!” 六位少女顿时紧张起来,当然,最紧张的还要属斯杜提亚。 不知怎么的,自己哥哥和一见钟情的心上人就走过来,也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该不会是要当着自己哥哥的面跟自己表白? 想到这里,斯杜提亚越发绷紧了心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训练 “中午好,可爱的女士们。” 维克缇斯率先打着招呼,使除了斯杜提亚的其他五名少女的目光全都投射到他身上。 “中午好。” 赫尔莫也略略一点头,让斯杜提亚更加不自然,头越垂越低。 “你们来找爱莎吗?” 一名看上去像是宿舍发言人的少女率先问道,她有一头大波浪头发,看上去极为醒目。 而接着,维克缇斯的话就让她心跳加速:“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则有些不解地问道,就在她胡思乱想维克缇斯接下来可能会说的所有话时,后者却只是平静地开口:“下午的试炼战,我们两队结盟。” “啊?啊......哦,我得和她们说一下。” 那少女瞬间就像大夏天被冰水淋头,上头的热血立刻凉快下来。 而斯杜提亚在听到维克缇斯那句“来找你”后马上就精神起来,顾不得羞涩,目光紧张而期待地投向赫尔莫;而赫尔莫也没有让她失望,立刻扭头与她对视。 他在维克缇斯还没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前就快步走到斯杜提亚面前,俯下身,以一种毫不浪漫也不温柔的声音与维克缇斯同时开口:“试炼战时和我们结盟,好吗?” “啊......好。” 虽然并不是想象中的话,不过斯杜提亚还是答应了赫尔莫那完全不像请求的请求。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决定好了来告诉我们。” 说罢,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就一同转身,只给众人留下两个背影。 “谈妥了?” 泽莱德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没等维克缇斯和赫尔莫落座就赶着发问。 “还没,她们要谈谈。” 维克缇斯正说着,斯杜提亚就走过来,不过不是走向他,而是走向赫尔莫。 她站在赫尔莫面前,细如蚊声地嘟哝了一句“我们同意”之后就落荒而逃,搞得除赫尔莫之外的五人皆什么也没听清。而在她回去之后,六个女生又嬉笑着闹在一起,估计就是另外五人让她来的。 “同意了?” “同意了。” “嘿嘿,我们这一队帅人多还真是好办事。不说了,快十二点半了,我得赶着去上课了。” “我也要去上课了,其他人估计也是。” “那就再见,一点半在训练场见。” “再见。” “再见。” “等会见。” 第二次道别之后,赫尔莫便与加尔维一起向教室走去。 “你喜欢斯杜提亚吗?” 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后,加尔维突然问道。 “她很不错。” “她似乎喜欢你。” “我看得出来。” “年轻人,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总会一见倾心。” “是。” “别伤害她。” “不会。” “很好。” 赫尔莫发现,加尔维说话跟维克缇斯一样,比起其他人要简短许多,而且内容也很精炼。 他自己对于斯杜提亚暂时倒是没有过多感受,而是抱着一种听之任之的态度。 再然后,到教室后,他和加尔维之间就没有太多的话。加尔维上课时极为认真专注,而且他又习惯发呆,不知不觉间,一节课的时间又过去了。 “走,去训练场。” “好。” 两人爬楼梯直达六楼,从楼梯口出来一看,赫尔莫才发现训练场的面积之大。 偌大的楼层中甚少有隔间,只有必要的换衣间和厕所以及饮水池,除此之外全是宽阔的场地。这也就意味着,训练场独占了近三千平方米的面积,一眼望去空旷无比 此时场内已经有许多人,但在场中却依然显得稀稀拉拉。这固然有人没来齐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场地的巨大。 “先换衣服,一身正装不适合训练。” “是。” 加尔维和赫尔莫随后走向男士换衣间,训练服和术师袍一样也是教廷提供,上身长袖下身长裤。在训练完之后还要穿上一件加重背心和外套,越野要用。 “呦,你们也在啊。” 而就在两人走进换衣间时,泽莱德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以为你会在外面换。” 赫尔莫一本正经地说道,一下就让泽莱德大叫出声:“我又不是变态!” “如果一个人看上去像变态,做的事像变态,别人也感觉他是个变态,那他就是变态。” 奈兰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他就在泽莱德旁边。 “西里斯,没想到你还干过这种事?” 一个赫尔莫不熟悉的声音响起,估计是个听热闹的无关群众也加入进来。 “你还不知道他?我觉得极有可能!” 更多声音加入进来,眼看局面将要无法收拾,众人立刻换好衣服退出换衣间,泽莱德还不忘对自己的那些损友嚎上一句:“我没有!” 训练场中,维克缇斯和爱早已经换好衣服在聊天,六人便聚在一起。 赫尔莫的礼帽已经被摘下,但是没人对他那缺掉的头发有疑问,昨天晚上他已经编过理由了。而且他现在又随手抓起一顶军帽,再次盖住其头顶。 “一点三十五分准备开始,还剩两分钟。” 加尔维看着墙上的钟说道。 “唉,才休息两天,今天就又要废了。” “我三个月半没跑过步了。” “那你惨了,今天跑个几公里,绝对爽死你。” “跑步应该不能用能力?” “当然不能,不然怎么叫体能训练?” “那我估计完了。” 这话经由赫尔莫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出总有股莫名的喜感,引得泽莱德不禁发笑,只不过其他几人却各怀担忧。 六人随后开始简单的热身,直到一分钟后看到一个穿着术师袍、握着一支手杖的苍发老头在人群中央飞起至离地三米高时才停下:“全员,在跑道的起点以宿舍为一排列队站好,然后绕圈以四米的秒速跑二十分钟,计时从开始跑的时间开始。” 他用手杖虚画一个圈,一座精美的倒计时钟就出现在体育场上空。 “是!” 所有人一致地大喊,迅速找到自己宿舍那一排在整个队伍中的位置,只花了半分钟不到就列队完毕。 而赫尔莫虽然今天才刚加入,但由于列队的方式,他只要跟着其他五人然后在他们旁边站好就行。 他们的宿舍的号码是3017,也就是第十七排。 “开始。” “是!” 赫尔莫第一次的训练随即拉开帷幕。 在一开始,所有人的步伐都相当一致,男士没有过快,女士也没有掉队。他们发出的声音也很小,鼻子呼气吸气的喘息声甚至都比脚步声大。 只不过,七分钟后,赫尔莫便感觉到了累。他向自己左边望去,其他五人除了有些气喘加面红耳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反应,而他自己则感觉到有些疲惫——毕竟,他昨天才刚结束自己已经住了三个月半的院。 他的步伐在跑到第十分钟时就已经慢了下来,略微有些脱队,需要时不时提速才行;第十四分钟时,在乳酸堆积的作用下,他只感觉自己腿上就跟缠了两坨铅块一样,抬腿都有些困难,落腿则沉重无比,无力再控制落地时发出的声音。 而在第十六分钟时,落腿之后他甚至不想再抬腿。其视线已经变得迷离,眼前的一切都在一上一下飘忽无比,思绪和身体完全分离;而在思绪变得轻飘飘的同时,他的身体却沉重得像是毫无生命力的一滩血肉,只差真正失去一切力量,轰然倒塌在地。 而与此同时,其他人的情况还只和他在第十分钟时一样,他们的身体素质因为六个月的训练而比他好太多。 第十七分钟时,全身因剧烈运动而充血的感受已经让赫尔莫难以形容,就好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他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已经高到了将要把自己脑子烧坏的程度;由于不断的呼吸让大量灰尘擦过自己的呼吸道,全身的血液都争相涌向自己的喉咙,让他感受到一股类似铁锈味的腥甜气,并且他又渴得感觉喉咙冒烟,难受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自己的喉咙;同时,血液循环的加快也让他感觉全身肿胀,就像一个充满水的气球。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想加速跟上队伍也只能有心无力,更何况他已经快晕了,连这个心思都快被热血烫熟了。 他逐渐掉队,被一排排的人超过,到最后甚至连女生也跑在了他的前头。 见状,飞在半空中的老头术师迅速降落,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你还要紧吗?” 只不过赫尔莫却没有回答他,前者已经完全放弃思考,只顾像机器人一样机械而僵硬地迈腿。他不能思考,在这种情况下若不一鼓作气跑完全程,万一意志一软停下了脚步,再想跑起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五人和斯杜提亚也突然离队跑向赫尔莫,除了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外,其他人全都一脸担忧。 “这个人是你们队友?怎么回事?” 老头指着赫尔莫问道,维克缇斯立刻就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昨天刚到圣殿报道,之前的六个月中恐怕没有接受过训练。” “那你呢?过来干什么?” 他转而面向斯杜提亚,后者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纠结地摆弄着手指。 “在训练中离队等同于在战场上脱逃,现在回去跑完二十分钟后再跑十分钟。至于这个人,不用再担心了。” 那老头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离队,但却不能因此给他们赦免。万一在战场上还这样,那可是灭顶之灾。 他倒没有对赫尔莫做出任何干涉,没有给予他一些力量,也没有强制停下他的步伐。他只是陪他一起以蜗牛的速度“跑”,目光则一刻不停地停留在他身上。 而其他几人听到他这么说后也放下了心,毫无怨言地归队并受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共苦 终于,当二十分钟的倒计时的秒数最终变为零时,所有人皆停了下来,暂且休整;唯独赫尔莫宿舍的人以及斯杜提亚还在跑,赫尔莫本人也不例外。 他的意识已经迷糊到了根本没有去看钟表的能力,所以依然还在呆板地迈腿,直到被旁边的老头术师强制停下。 “意志力不错。” 老头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后手杖一指,一道绿光一闪,赫尔莫便恢复一半的体力和意识。 “啊......我跑完了?” 赫尔莫迷糊地问道,由于意识太过迷离,跑到最后两分钟的时候他就没再管外界的事了。 “对。恭喜你。” 老头祝贺道,没有解释更多,然后又飞到半空:“全员,休息十分钟。可以喝水,然后开始接下来的训练。” “是!” 所有人皆气喘吁吁地回道,然后自发地走到训练场中间和角落或坐或站,给跑道上的六人让出位置。 赫尔莫则在清醒了一会后看向六人,他原本还在好奇是谁这么有毅力,直到他注视一会后从体态和发型发现那些人究竟是谁。 他立刻跑到一个正在休息的人旁边:“为什么他们还在跑?” “他们啊......因为你啊......” 那个人喘着气说道。 “因为我?” 赫尔莫不解地问道,他实在是没有刚才的记忆。 “你跑到最后......脱队了,他们就离队去看......然后受罚......” “啊,谢谢。” 赫尔莫一下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因,抛下这句话,让那人继续休息,而他本人则跑到六人的旁边跟他们一起:“抱歉。” “你不用来。” 加尔维沉着地说道,他的情况是现在七个人中最好的,甚至比恢复了一半体力的赫尔莫还好。 “我应该来。” 赫尔莫摇摇头,不再多言。 其他人也懂了他的意思,心领神会地各自露出一个微笑,享受着队友间的默契。 一时间,周围人的低低的交谈声都能压过他们发出的全部声音。 只不过没过多久,他们的喘息声就压过交谈声。而在沉默的八分钟后,他们的状态就跌落低谷。 只有加尔维和泽莱德还有些余力,维克缇斯和爱还有奈兰都和跑了十四分钟时的赫尔莫没有区别,而赫尔莫已经再度快要神志不清,斯杜提亚也和他相差无几,陷入将要晕死的状态。 众人大都昏头昏脑地只顾跑,实在没有余力观察周围人的情况。 “呼......” 于是,众人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斯杜提亚不省人事地喘息一声,把所有人那坠入谷底的思绪全都拽回来,然后在一个踉跄之后就软软地将要倒在地上。 只不过,她却没有真正摔倒在地,因为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肉垫。 赫尔莫倒是一直在注意她,他虽然想扶住她,但他的状态却不允许。要是只伸出一双手的话,自己肯定也要被带着摔倒,所以他直接两步并作一步跑到斯杜提亚面前双手撑地,以自己的身躯承接住后者。 他被砸得面色涨红,差点吐出一口血,手腕也骤然传来一股剧痛;手肘猛得一弯,让他的胸膛结结实实地撞在地面,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其他人急忙停下来,将他和斯杜提亚一起扶起。 “我来背着她。” 加尔维冷静地说道,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赫尔莫却没有答应他。 他咳嗽几声,吃力地将斯杜提亚好好地搭在自己背上;扭头,强撑着自己那张木头脸:“我应该来。” 三秒钟的无声对视后,众人再次开始跑。 所有人的速度全都已经不复一开始的迅捷,哪怕最快的加尔维也只有一秒二点五米,赫尔莫更是数秒才能挪一米,但谁也没有停下脚步。 而半空中的老头只是沉默地看着,直到十分钟已经过去:众人全都歪七扭八地摔倒在地,一点也没有体面人的样子。 “你们不错。休息两分钟,喝点水,准备一下,接受下一轮训练。” 老头降落到他们身边随意地说道,挥舞手杖,令众人各自恢复一半的体力。 “跑完了?” 泽莱德半死不活地问道。 “跑完了。” 老头点点头,又飞至半空。 七人立刻清醒过来,相视无言,但又心照不宣。 而斯杜提亚则在感受自己胸前另一人的体温的同时扫视着其他人的面庞,她原本还以为会是加尔维或是自己的哥哥在背自己;但当她唯独没有看见赫尔莫的脸时,胸前那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啊!” 她惊呼一声,挣扎着离开赫尔莫的背后,脸咻地变得通红。 “没事。” 赫尔莫依然一如既往地保持面瘫,只不过还是让斯杜提亚更加羞涩。 “没......没事......” 她结巴地回道,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自己该不会被他背了很久?而且,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他为什么要背着自己...... 一想到这些,斯杜提亚的脸就一阵阵发烫。 “没事就好。” 赫尔莫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坐好,休息时间还有一分钟半。 “老弟,你可以啊!” 泽莱德一脸奸笑地拍着赫尔莫的肩,爱和奈兰也露出慈祥的微笑。 “我比你大。” “不要在意这个!嘿嘿,我看好你哦~” “啊,谢谢。” 赫尔莫知道他指什么,斯杜提亚也知道,所以她大力锤了他一下之后就捂着脸跑开。六个男人则面面相觑,然后一同走向场地中心,开始第二轮训练。 “全员,列队,每人间保持一米的距离,准备俯卧撑。一组四十五个,一共五组,组间休息时间一分钟。” “是!” “开始。” “是!” 那老头随后飞至赫尔莫旁边:“你只要做到力竭就好。” “谢谢。” 赫尔莫点头,然后开始呼哧呼哧地将自己身躯撑高又降低。 俯卧撑的前几个总是很轻松,或者说全部运动都是越做到后面越累。有力和无力之间没有具体的分水岭,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也就让赫尔莫无从知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力竭的趋势。 他手腕开始疼痛是在第十六个,而身体开始颤抖是在第十九个。 当他做到第二十三个时,其全身都在不断颤抖,他撑起自身的速度也从三秒一个变成了近六秒一个,几乎是别人做两个他才做一个。 而当他做到第二十八个时,其手肘一软,他便再次重重地撞在地上。 “嗬!” 疼痛没有停下他,他鼓气发声,脸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全身颤抖的幅度之大就像是肌肉在跳舞,但最终的努力却只是昙花一现,他在勉强再做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力量撑起自己。 “三十个。” 老头在旁边记录道,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完成了他们的四十五个俯卧撑,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开始。 “第一天总会难熬的,以后习惯了就会好一点,就能变强了。” 泽莱德和其他四人来到赫尔莫旁边宽慰道,拜其神恩所赐,在相同的条件下,尽管不能用能力,前者的体力也比其他人好上一些。 “我没气馁。” 赫尔莫摸着手腕,那里还是有点隐隐作痛。 “看得出来,只是说一下嘛。” “等会的负重越野怎么办?” “我尽力。” “不是尽不尽力的问题,你没那样的耐力。” “又不是不能互相帮助,大不了他直接跑,重量我们来承担就行。” “合适吗?” “合适,放心。” 泽莱德说着就回到他原本的位置,其他人也一样,第二组要开始了。 这一次,赫尔莫只在做到第十六个时就开始颤抖,然后在第二十七个时完全力竭。 第三次,这两个标志性数字变成了十五和二十五。 第四次变成了十三和二十二,最后一次则是十二和十九。 他的胸肌几乎要炸裂,手腕也因为承担过大压力而剧痛,但好在这一轮训练终于结束。 “全员,休息五分钟。” 老头在半空中宣布道,话音刚落,所有人就跟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地。 “你没事?后面的仰卧起坐应该是最简单的了。” 泽莱德趴了几秒钟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来到赫尔莫身旁俯视着他。 后者在地上翻了个身,从背朝天变成面朝天,只不过还是躺在地上,无言地仰视泽莱德那张脸。 过了一会,其他人也纷纷到他旁边,围着他或蹲或站,看上去就像在勘探车祸现场的尸体。 在此情况下,赫尔莫也不好再躺在地上,于是用手撑着地爬了起来。 “地上凉吗?” “还好。” “嘿嘿,这次是胸肌,下次腹肌,再然后就是背阔肌和肱三头肌了,你准备好成为猛男了吗?” “我准备好了。” “好!有志气!” “他哪来那么多戏?” “可能是训练久了导致神志不清。” “我听得到!” “我就是要让你听到。” “奈兰而已,居然这么嚣张!” “不服?” 眼看泽莱德和奈兰这两个冤家再次跑偏,赫尔莫和爱皆默默地闭眼捂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我真心的 “我们喝水去。” 加尔维淡定地对维克缇斯说道,然后向饮水池走去。 赫尔莫和爱也紧随其后,只留下奈兰和泽莱德两人依然还在纠缠不清。 “你们第一天训练时,怎么样的?” 赫尔莫活动着手腕,盯着地面地问道。 “跟你现在差不多。” “我们第一次训练可是只跑八分钟,俯卧撑也只是二十个而已,所以实际上不是你的问题。” “我一直不觉得是我的问题。” “斯杜提亚说得没错,你果然自恋。” “还好,还好。” 赫尔莫一点也不脸红地回道。 “对了,你刚才怎么那么大胆,主动要背斯杜提亚?” 提到斯杜提亚,爱突然想到了这件事,语气暧昧地八卦道。他们已经走到了饮水池旁边,爱随即低下头开始喝水,而赫尔莫接下来的回答哪怕把他的头塞进池子里他也想不出来。 “因为我喜欢她。” 此言一出,爱当即大脑短路,被水呛得喘不过气来。加尔维咳了两声,连维克缇斯也下意识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然后发现眼镜还在换衣间。 “你再说一遍?” 爱随后抹了抹嘴,目瞪口呆地问道。 “我喜欢她。” 赫尔莫便淡定而理所当然地重复了一遍,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天经地义:“是的,相信你的耳朵。” “我要是没记错,你早上才认识她?” 爱难以置信地说道,恍惚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穿梭了时间来到了几个月后。 “你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赫尔莫顺理成章地反问道,一下子把爱惊得说不出话来。 “洛卡,看着我的眼睛。” 维克缇斯也有些预想不到地说道,不过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没有被赫尔莫的话击得大脑空白。 “维克,我看着你的眼睛。” 赫尔莫随后扭头,用他的死鱼眼连眨也不眨地与维克缇斯对视,使爱恍惚间又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是真心的吗?” 维克缇斯有些结巴地出声质问道,尽着一个兄长的职责,给自己妹妹把着关。尽管之前表现得满不在乎,但当赫尔莫真这样说了,饶是他,此时心跳也有些加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赫尔莫的回答却不复刚才的简短,而是一次说了很多:“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喜欢,应该说是有朦胧的好感。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懵懂感情,我实际上也不知道我是否真心。毕竟,曾经有人喜欢我,我曾经也喜欢过别人,导致我现在一时间难以辨别这究竟是在荷尔蒙作用下的激情使然还是真正对于一名少女的爱恋。可能兼而有之,我知道你们想要的应该是第二种,其实我也觉得第二种才能走得长远,但现在的我确实暂时还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理所应当,赫尔莫又接着说下去:“但是维克,相信我,我会分辨出来的。现在我不会向她表白,什么也不会做。如果到最后我知道是第二种,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表明心意;但如果只是激情使然,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只要留我一命,如何惩罚我都行。” “你......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维克缇斯有些瞠目结舌地说道,赫尔莫给他的形象一直是跟他相差无几的冷漠而理智,此时还是首次见他有些迷糊。 “是。” 赫尔莫摸了摸鼻子,简短地回道。 而在四人背后,泽莱德和奈兰正哑口无言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事实,最终还是由泽莱德上前难以置信地问道:“刚才......我没听错?” “是的,你没听错。”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略微惊到了四人,不过加尔维随后就冷静地说道。 “维克......你作何感想?” 奈兰担忧地问道,他原本还以为维克缇斯会对赫尔莫有所不满,但前者却反应过来,只是平淡地说道:“我相信洛卡。” 于是,喜庆的气氛取代了刚才因震惊而带来的紧张和尴尬,泽莱德脸上的诧异也被奸笑代替:“洛卡,我本以为维克就很奔放了,原来你跟他一样啊。” 而爱则欲哭无泪:“为什么我追女生追了五个月都不见起效,你却一下就有女生喜欢?” “人品问题。” 赫尔莫冷着脸调侃道,目光投向远处的斯杜提亚,两者眼神恰好碰在一起。 “我人品不差啊!” 爱苦着脸说道,而同时,那老头第三次飞至半空,立刻就让他沦为背景板:“全员,列队,准备仰卧起坐。一组五十五个,一共五组,组间休息时间一分钟。” 于是,众人立刻又列好队。而赫尔莫的肉体改造,也再次拉开序幕。 一小时后,三点整—— “总算是结束了!” 泽莱德欢呼一声,跑到赫尔莫旁边。 后者此刻已经像个死人一样瘫倒在地,连翻个身都嫌麻烦,还是在泽莱德的帮助下才改为面朝天。 “我不行了。” 赫尔莫一如既往地简短说道,这是他自十一岁以来搞得这么累的第二次,第一次就是三个月前的生死逃亡。 “男人不能说不行!” 泽莱德情绪激昂,实在看不出刚才还在因为单杠提不起来而惨叫的狼狈样。 “他的脑子不是特别好使。” 奈兰也走过来,一脸悲痛欲绝。 “去你的,我脑子好得很!” 泽莱德这次倒是只口头抗议,毕竟还要为一会的负重越野留点力气,与此同时,其他三人也都围了过来。 “好了,谈谈等会怎么跑。” 加尔维略带担心地皱起两只粗短的眉毛,连带着眼睛也半眯起来。 “一共是负重二十千克,而且是五公里。” 似乎是怕赫尔莫忘记,维克缇斯又强调了一遍。他再次托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有情绪波动时的习惯。 “城郊有积雪吗?” 赫尔莫冷不防地问道,如果有的话,基本可以给他宣判死刑了。 “我们要跑的地方没有。” 爱注视着躺在仰面躺在地上的赫尔莫说道:“如果负重二十公斤是背石头的话还好分担,可我们要穿的是加重的武装背心,这可不好办。” “或许可以由我们轮流承担重量?” “跑到最后是不会还有剩余的力量可以承担突然翻倍的重量的。” “或许可以这样,让泽莱德来承担前两公里的重量,我来后三公里,洛卡只顾跑就行。” “重量倒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关键在于洛卡的体力。之前的二十分钟跑步热身时我们跑的距离实际上还不到五公里,但他就已经跑不动了,更何况室外的情况比不得室内。” “确实,外面可是零下五度的寒冬,对呼吸道可不友好。” “还是跟艾狄克先生说一下,或许可以减免一些重量。” 奈兰最终说道,他口中的艾狄克自然就是那个老头术师。 说着他就在原地高举右手,使艾狄克可以一下发现他。 “有事吗?” 老头迅速飞向他们,严肃地问道,然后便从奈兰口中得知了众人的担忧。 一分钟后—— “我可以将配重减至十千克,这是底线。” 艾狄克说完就原地飞起,不给其他人继续求情的机会。 只不过,这也足够让众人感到轻松一些,毕竟那可是一下子减了一半。 “都喝点水,估计等会就要领衣服去外面了。” 加尔维建议道,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四分钟,众人便也跟着再次一起去饮水池。 与此同时,几个工作人员正费劲地推着六辆推车走进训练场。而在他们前面领头的,则是一名握着权杖的银袍人。 又一个一分钟后—— “全员,领取各自的加重背心和外套。” 艾狄克在空中宣布道,随后他的身边便多了一个人——那名银袍人。 八颗十字星环绕着其左胸处的噬尾蛇——一位八星神徒术师。无需怀疑,他就是麦兰郡的大主教——涅兹。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地面上的众人,在赫尔莫身上短暂停留后又移开。 地面众人对他见怪不怪,估计早就见过很多次了。 只不过赫尔莫却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前者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众人一起去推车旁拿加重背心。他拿的是女士专属的推车中的,毕竟男士的清一色全是二十千克。 “全员,列队。” 而在空中,艾狄克最后一次宣布道,随后就把主导权交给涅兹:“准备出发。” 后者挥舞权杖,在空中画了个圈,就像在水中一样荡起阵阵虚无的波纹。然后那个圈便在空中不断放大至一个直径三米的圆并且降落至地面,形成一个竖着的法阵。 法阵平平无奇,没有特别的装饰,只是一个普通的圆。但其后方已经再不是训练场,而是一片黑暗的死亡世界,还有一条巨蛇正在法阵口等着众人走入。 “出发。” 涅兹平静地宣布道,然后率先飞进法阵并踩在巨蛇头上,艾狄克也跟在他的身边。 “是!” 已经列好队的众人立刻也有秩序地走进那个法阵,没有畏惧也没有纷乱,估计是因为以前就已经经历过。 “这是你第一次体验死亡世界穿梭?” 爱随后神神秘秘地对赫尔莫问道,后者也略微点了点头:“第一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越野 “嘿,不管是第几次,我都会感觉无比激动。” 泽莱德在旁边兴奋地说道,他那无处安放的手足以说明他的心情。 “快点走,别耽误后面的人。” 奈兰则于一旁催促道。 赫尔莫心里倒是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略微有些怀念。虽然他实际上并非第一次体验,但最近的一次,也得追溯到九年前了——自十四岁之后,他有意识的时候用的就从来都是“开门”。 而就在他跨入法阵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全身一凉,就像是走出室内来到了室外。 不过,周围的温度其实没有任何改变。冰凉的感觉只是因为死亡世界的背景波动和活人的波动不相容,并且个体无法与整个世界抗衡,所以才导致死亡世界的波动压制了人的波动。 这冰凉的感觉靠穿衣服或是暖水袋是无法抵御的,神奇力量也不行。毕竟,波动的压制是来自生命基层代码,外力根本无法改善分毫。 并且,这实际上对人体是有害的。身处其中的活人的波动就像是缺氧环境下的火焰,虽然一时能燃烧,但久了却必然熄灭。 只是,这虽然能削弱活人的生命,却压不倒泽莱德兴奋的心情。他远远地眺望着周围的景色,虽然死亡世界内部本来是无光的,但他们所站的地方却散发出夺目的银光。 他们并没有脚踏实地,其脚下踩着就是那条光体宽都有十五米的银色巨蛇,银光正是巨蛇散发出来的。 “喂,那边有座城堡!” 泽莱德随后指着远处的一座浮在半空中的宏伟古堡喊道。 其墙体一片斑驳,不少地方出现了大口子,看上去像是被炮轰出来的。最顶段已经被削去一层,整体破落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往日的壮观。 “不知道是怎么造出来的。” “你管他呢,帅不就行了。” “啧。” “有死亡生物在看我们!” 泽莱德又转移视线,他随即看见了一条骷髅巨龙。 那巨龙呼扇着翅膀,同时发出阵阵死寂的龙吟。只不过,它实在太残破了一点,翅膀都缺了一大块,骨架也东少一点西少一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 “你不也在看着它?大惊小怪。” “可它很酷!” “这倒是真的,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骑龙。” “你还是算了,小心别被龙吞了。” “去你的——” 奈兰和泽莱德再次开始打闹,而在他们俩的旁边,维克缇斯和赫尔莫此时正盯着脚下的巨蛇:“这应该是涅兹大人的蛇。” “涅兹就是那位银袍者吗?” “对。本郡唯一的神徒术师,大主教。” “我第一次见他,没想到是大主教亲自来。从这蛇来看,他是轮回术师?” “是。毕竟,只有他才能尽可能快地带我们去城郊。一般,五星或者六星的轮回术师就可以用死亡世界穿梭了,我只能在八星时才行。” “这对我来说倒不是大问题,我到四星就可以开门了。” “你确定?那可是高级能力。” “我的模拟受星等限制的程度较小。” “厉害,厉害。” “还好,小事。” “这么说,你可以模拟我的能力?” “应该可以。” “除了模拟能力之外,还有其他能模拟的吗?” “还可以模拟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以及将自己模拟成物品,衣服不能跟着被模拟,但这是二星时才有的能力。” “这样啊,我想到了一个可以用于试炼战的好主意,可惜不能用。” “我也想到了,真是遗憾。”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彼此彼此。” 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再次心意相通地对视一眼,眼中全是不掩饰的赞赏。 不理会旁边奈兰和泽莱德的吵吵,也不理会加尔维和爱的低语,两人同时开始闭目养神,为等会的越野蓄力。 三分钟后—— 在位于城外荒地的那道防线——一道宏伟的城墙之下,离瞭望塔只有五十米的距离,一个直径二十米的银色法阵突然凭空出现。 一条威武而绝美的巨蛇猛地从法阵中冲出,就像一道划破天际的银色闪电。 其背上的人却没有因为高速而被甩下,就像坐车一样,他们暂时和巨蛇是一个整体。 瞭望塔中的哨兵倒是只在一开始有些惊吓,然后就对此视而不见。都已经六个月了,圣殿也已经打过招呼了,每周一的这个时候都会这样。 而当巨蛇的身躯完全从法阵中出来时,它便点点化为星芒,一时间就像无数只萤火虫在一同起舞,其背上的人则被一道银光托着缓缓下落。 从空中一跃而下并潇洒落地谁都想,但巨蛇的体高可是十二米,直接跳下去对几乎清一色的一星术师来说,轻则骨折重则暴毙的可能性比优雅落地耍帅成功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冷。” 而在落地的那一瞬间,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就一同哆嗦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道。 “嘿呀,五分钟就到了!要是开车的话,可要开几个小时。” 泽莱德则一脸兴奋,然后又变得愁眉苦脸:“可惜来这却不是为了玩。” “行了,准备开始了。” 奈兰活动两下自己的关节,同时,艾狄克也再一次宣布:“不用列队,负重五公里绕城墙越野,我在终点等你们。限时四十分钟,三十分钟合格,二十六分钟中等,二十二分钟优秀。” “现在开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许多人立刻就开始跑起来,而赫尔莫这一队则暂时还未行动。 “我的这件背心,那些重量是可拆卸的。” 由于之前光顾着聊天和休息,赫尔莫现在穿上背心时才发现这件事。他将一个沙袋从口袋里摸出来,然后又摸出来一个,一连摸出了九个,每个的重量都是一千克。 “看来艾狄克先生也不是那么无情嘛,不过也可能是女士的特殊待遇。来,给我三个。” 泽莱德大大咧咧地说道,只不过赫尔莫却一个也没给他。 “我先跑一段距离再把重量给你们。” 他说着就开始跑起来,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如果只是合格的话,那么保持平均速度二点八米每秒就行,所以其一开始的速度只比平均速度高一点而已。 而其他人也随之跟在他身后,保持跟女生们一样的速度,成为夹在女生中的少数几支男生队伍之一。 跑步过程中的他们很少说话,毕竟,那样很容易喘不上气。 寒风呼呼地刮过耳朵,也刮过他们的脸,就像尖刀一样让他们感觉一阵刺痛。全身因为运动而暖和起来,勉强抵御住了严寒,但是身上的薄汗却让冷风的威力更加巨大,也让众人感觉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鼻子中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甚至来不及盖在众人脸上就被众人新呼出的气吹散。 而在近四分钟后,在赫尔莫一个暂停的手势下,其他五人就全都原地停下,暂且休整。 在刚才的四分钟中,他们已经跑了一公里,配速则在四米每秒左右。 所有人全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先原地几个深呼吸让心跳和呼吸略微平整之后才由加尔维先开口:“要把重量给我吗?” “不......如果一次就全部给你......恐怕对你来说也不容易......奈兰,你可以吗?” 赫尔莫扶着腰喘着气,只是一公里就已经能让他的状态急剧下滑。 “给我......” 奈兰喘着粗气,一道道白雾糊住了他的整张脸,让他的脸感到一阵湿润,然后又被他用手拍散。 “你一公斤......泽莱德三公斤......” 赫尔莫也喘着气,刚才那十分钟的休息完全不够他将体力完全恢复。 “不给我一些吗?” 加尔维的情况不论何时都是最好的,此刻他也是唯一一个没喘气的。 赫尔莫没再说话,以避免冷空气进口。他对加尔维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四个沙袋,分别递给奈兰和泽莱德后便再度跑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一下减轻五分之二的重量让赫尔莫轻松得几乎能飞起来,暂时性地令他感觉健步如飞。但他却没有因此而加快速度,反而是将速度降低了一点,变成三点六米每秒左右。 其他人的速度也相应地慢了一些,依然和女生们并列。 而在他们背后二十几米处,斯杜提亚那一组也停顿下来,开始商量重量的事。 事实上,虽然负重越野允许互相帮助,但像赫尔莫小队这种能分担重量的队伍其实还是较为少见的。由于希赫斯领地内只有命运,启示,轮回,毁灭,以及刑罚这五位支配者,也就导致大部分希赫斯教会的术师都是这五个主殿出身。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有一点非常尴尬:这五个本源对应的神恩没有一个能让术师增强体魄。 斯杜提亚本身和爱一样是命运术师,而她的五个队友中还有毁灭,刑罚,以及轮回这三种术师,剩下的那两位旁殿术师一位是生命,一位是月。除了生命术师恢复的速度快一点外,她们的神恩此刻并不能为她们提供多少帮助。 “你们......怎么样?” 之前维克缇斯见过的那名有大波浪长发的少女边喘气边问。 “我还好......你们呢?” 斯杜提亚眺望着远处的赫尔莫,不自觉地上翘嘴角。 “爱莎......这个时候......还是先别想男人了......” 斯杜提亚旁边的另一个少女有些好笑而疲惫地说道,一下就让斯杜提亚的心跳骤然加快两拍:“什么呀......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3章 突发情况 “我们看得出来的......你不追上他让他帮帮你吗?” 那名少女困倦地调笑道,然后就被羞涩的斯杜提亚反杀:“那你为什么不让阿墨赫帮你?” “啊......不说了!” 伊希里的大脑也空白了一下,爱的容貌在她脑中徘徊,追求的场景也历历在目,只不过她却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你们看来精神不错啊......那就继续......” 又一名少女笑嘻嘻而劳累地看着她们,然后就向目的地跑起来。 “哼!” 斯杜提亚对伊希里娇俏地哼了一声,然后紧随那名少女的步伐,只不过却突然开始感觉有些不舒服。 而在近五分钟后,在她们的前方,六个青年再次停下脚步。 依然是先暂缓片刻才开口说话,但六人的情况却不可同日而语。 “给你两公斤......好吗......” 赫尔莫几乎是蹲在地上说道,然后吐出一口粘稠的口水。 其他五人也纷纷吐了口口水,加尔维随后面露诧异:“你应该给我四公斤。” “两公斤就好......” 赫尔莫实在是不想多说话,嘴里进冷空气的感觉很难受,而且消耗他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 “好。” 加尔维也不再多言,从赫尔莫手里接过两个沙包放进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们就原地坐下,不做任何动作也不说任何话,进入完全休息的状态。期间有队伍掠过他们,也有队伍和他们一并停下来休息,但都互不打扰。 不过,这状态没持续多久。只半分钟,众人便一同起身向远处出发。 还有三公里的距离,但众人的状态实际上已经快要跌落低谷。 这一次他们花了五分钟半,然后才跑完第三公里。在第三公里的跑道旁设有一个饮水点,而那便是一行人第三次停下的地点。 六人的动作出奇一致,都是先让心跳和呼吸平复之后拿起一杯水先喝掉近三分之一,但却没有下咽,而是漱了漱口之后就把水吐在不影响后来人跑步的路边,这样可以让他们感觉嘴里舒服一些。路边此刻已经有些水渍,估计在他们之前的那些人也是这样干的。 然后,他们才开始真正地将水咽下肚。 只不过,喝水也并非大口豪饮,而是小口小口地抿着水,这样才不会刺激他们的内脏。 这次他们的休息时间更长了一些,达到了五十秒。并且也并非休息完就开始跑,而是再度商量了一番。 “给我......三公斤......” 加尔维喘着粗气将赫尔莫摇醒,他呼气吸气的声音比别人都大,就像是一台正在超速运行的鼓风机。他的鼻子已经因为冷空气的大量流通而变得通红,而且还流下一些清鼻涕。 只不过,虽然他的状态很差,其他人却更不容乐观。 泽莱德已经一头大汗,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却感觉无比寒冷。他身上的重量可是二十三公斤,在刚才的三公里中一直是六人中负重最高的,此刻已经接近虚脱。 身体素质在六人中排第三的奈兰此刻也在疯狂深呼吸,至于维克缇斯和爱,他俩此时已经昏昏欲睡。 而赫尔莫已经在刚才的五十秒内睡着了,哪怕加尔维的喘息声也没能阻挡他进入深度睡眠,这便是加尔维摇醒他的原因。睡眼惺忪的他一开始还一脸迷糊,然后才被加尔维的话和寒风激得清醒过来。 这次他就没有再拒绝加尔维,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拒绝,估计连跑都跑不动。 “后面的......两公里......不要停......别说话......” 赫尔莫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沙包递给加尔维,然后又把手在腋下捂了一会,以此获得一些温暖。他无需为刚才那句话解释理由,其他人都心领神会:要是再停或者说话,估计就没有再跑起来的动力了。 时间已经被他们用去十五分钟,要想合格,只剩下十五分钟。 众人随即开始他们第四次的长跑,而这次的速度,已经被降低至两点四米每秒左右,刚好擦着及格线的水平。 两公里并不长,甚至在地平线的范围内,但对于现在的六人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挑战。 一路上,除加尔维外的其他五人数次出现跑偏的情况,跑着跑着就晕头转向地偏离方向,差点就撞进跑道旁的雪堆中或是撞到城墙上,幸亏加尔维每次都及时拉住他们,才没让他们磕个头破血流。 他们的步伐几乎比快走还要慢一些,沉重得像是摇摇欲坠的危楼。 但饶是如此,虽然他们的情况已经遭得不能再糟,却依然只花了七分钟不到就跨越一公里。 只要再以相同的速度跨越那最后一公里,那决定性的一千米,这次的训练便可以说是结束。 但就在他们浑浑噩噩地只顾跑时,一道微弱而飘忽的声音陡然响起:“等等......” 赫尔莫六人本来还以为是神智因为疲劳而太过恍惚,正打算继续跑,但那道声音却又清晰了一点:“等等......” 这使得他们有些迟疑地边跑边扭头,然后就看见斯杜提亚队里的那个有着大波浪长发的女生正在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赶来。 “她们......跑不动了......” 生怕晚到一点赫尔莫六人就再次跑走,她边说边跑,然后就无力地摔坐在地。 她刚才的速度甚至比赫尔莫六人还快一些,跑动的时候背心也没有摇晃,显而易见,她身上现在绝对没有一点负重。 而从她的话来看,她的目的也很明显,估计就是来报信的。 而就在她说完,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就立刻扭头看向自己背后。他们远远地才看见几个人影,目测距离估计有两百米。 “怎么回事......” 维克缇斯随后疲惫地问道:“你们平时......不是......可以跑完吗.......” “爱莎......和克里斯汀.......突然晕了......” 没等安娜贝拉说完,赫尔莫不知为何,只感觉就像是被人往头上敲了一闷棍。他的脑袋里随后一片空白,完全没听到安娜贝拉后面说的话。 他呆傻地跑到安娜贝拉面前:“什么情况?” “不知道......” 安娜贝拉确实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随后就想到最近好像是那两人的生理期,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不用她再说更多,赫尔莫就立刻奋不顾身地跑向斯杜提亚,速度甚至比一开始还快一些。 只不过,他刚迈出两步,其上头的热血就冷了下来。 “我在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跑向她?” “难道我想带着她跑完剩下的距离吗?” “这不是个理智的选择,我自己都快跑不完了,我应该赶紧回头,趁这股劲一鼓作气跑完全程......” “我喜欢她吗?有点,可我为什么喜欢她呢......见鬼,爱说得对,我不是才刚认识她一上午吗?但是我确实跟大家说过我喜欢她,我也不认为那朦胧的好感是假的,那么现在就应该是我去帮助她的时候......她又为什么喜欢我呢?一见钟情可能可以解释,但总觉得这还不够......如果这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双方的激情才导致的喜欢,那我这样值得吗?” “那我现在究竟要干什么?” 赫尔莫脑中完全是一片乱麻,甚至没注意到他已经跑到了斯杜提亚面前。 他本以为辨明自己的心意将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正准备慢条斯理地坐下来,与命运下一盘细水长流的棋,悠闲地博弈着所有的选择;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命运却直接把棋盘掀翻,把棋子劈头盖脸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随后清醒过来,注视着斯杜提亚。 她现在被另一个女生背在背上,脸很苍白,五官因为疼痛而拧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活泼。她其实还没彻底晕过去,眼睛还是睁着的,只不过是半睁半闭。她的嘴唇也颤动着,没有一丝血色。 赫尔莫那纠结的心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更加混乱,他现在基本是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直到斯杜提亚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嗯......” 他便立刻被牵动了心弦,把耳朵凑到她的嘴唇旁边,甚至没发觉连自己的语气都有一些颤抖:“怎......怎么了?” “我......好冷......” 闻言,赫尔莫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斯杜提亚身上。做出这件事的瞬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不应该让斯杜提亚冷,仅此而已。 然后,一股寒风吹过,失去了外套庇护的赫尔莫不禁瑟瑟发抖:“我现在自己好冷啊......” “你......放下......她......” 他打着冷颤对伊希里说道,他看得出后者此时也状态不佳。 “好......” 后者没有拒绝,顺势把斯杜提亚放下来,让她低着头靠城墙坐好。 “你......你还好吗?” 赫尔莫随即俯下身缩成一团对斯杜提亚问道,见斯杜提亚没反应,他伸出一只手到斯杜提亚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在那烫手的温度下,他才发现她现在似乎发烧了。 “叫......艾狄克......有人......可以......帮我们吗......” 赫尔莫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在疲劳和寒冷下连话也断断续续。 而在此时,其他五人和那名报信的女生也陆续赶到,一个个都气喘连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4章 表白 “艾狄克先生......在终点......” 维克缇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尽管他现在心急如焚,但对于妹妹的情况也束手无策。而其他几人正忙着照看克里斯汀的情况——半晕的另一人。 “那......涅兹......” “大人......也在终点......” “哨兵......对!” 赫尔莫突然灵光一闪,开始在地上不断跳起并挥手,吸引哨兵的注意力。 然后,哨兵那经过喇叭放大的声音就回荡于这片区域:“有什么问题!” 赫尔莫也扯着嗓子大喊:“我们!有人!晕了!请!叫人来!” “收到!” 哨兵的声音短促地响起,然后众人上空便出现了一发绿色信号弹。半分钟后,轮值的守城先锋术师和艾狄克便先后赶来。 他们先是扫视了一遍荒地和巨木森林,发现似乎没有敌人后才转而问哨兵怎么回事,接着得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后,那些先锋术师全部骂骂咧咧地回城,只有艾狄克留下并降落至赫尔莫面前:“又是你。” “请......以后......再罚我......可否......先把她们带走......” 赫尔莫因为刚才的跳跃而喘着粗气,寒冷也让他的上下牙关不断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知道这种乱报信号的事不管放在哪都不会被轻饶,但此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不可以。我可以保证她们不死,却不可以带她们走。” 只不过,艾狄克却拒绝了他。 “为什么......” “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上没有‘我’可以把人带走。我最多特赦你们这次可以超时到达终点,这是底线。” 说完,艾狄克将手杖指向斯杜提亚和克里斯汀,让两道绿光分别包裹住她们,使她们俩的发烧没那么严重后便再度飞走。 “他妈的!” 赫尔莫罕见地在众人面前爆了句粗口,就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出选择。 “把我的重量......给我......” 他低头凝视着斯杜提亚的脸,在一阵沉默后突然说道,让其他几人大惊失色:“你疯了?” “给我......” “你的身体......” “给我!” 赫尔莫突然大吼,但加尔维和泽莱德却依然矢口拒绝:“不行!” “我......请求你们......” 赫尔莫的声音又软了下去,只不过五人互视一眼,却依然没有任何一人将他的重量给他。 不再继续,他转而朝向那些女生:“把斯杜提亚的......重量......给我......” “你可以吗?” 那些女生由于有外套,比起赫尔莫倒是没那么冷,起码说话是顺畅的。 “给我......我......可以......” 赫尔莫的头一直低着,没人能看到他的脸,但他的话和语气却让人明白他的心情。 “好......” 女生们不再拒绝,而是各自从口袋里掏出三三两两的沙袋准备递给赫尔莫。 “等等!” 其他五人皆过去准备拦着她们,但赫尔莫随之将头抬起,满眼的血丝让他们明白了一切。 没有丝毫迟疑,哪怕事后赫尔莫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现在则毫不犹豫地接过那些沙袋然后揣进自己口袋,接着费劲地将斯杜提亚背在自己背上。 “你......” 维克缇斯惊讶地出声,只不过赫尔莫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把那件外套递给他:“披在......斯杜提亚......背上......拜托......” “你要背着她走完?” “.......” 赫尔莫已经开始走,维克缇斯也只得追上去按赫尔莫说的做。 他们大概懂了赫尔莫的意思,由于艾狄克的特赦,他现在估计是想拼着自己的一口气也要把斯杜提亚带到终点。 没人去拦赫尔莫,没人会拦一位已经做出选择的男人。 而在赫尔莫走后,情况则变成了只有虚脱的五位青年和四位少女还剩下些行动力,他们的负担则是一百六十公斤和一位没有行动力的少女。 “把克里斯汀给我。” 加尔维随后对之前背着克里斯汀的少女说道,那少女也没有拒绝。 然后他又转向另外四位青年:“我给你们一些重量,可以吗?” “你觉得我们能拒绝吗......” 奈兰眯着眼睛打趣道,只不过却没人笑得出来。 “爱啊......爱爱我,帮我分担一些重量呗?” 泽莱德疲惫地勉强抬起扭头看向爱,后者此刻也无比坚定:“来。” 而维克缇斯,早已经默不作声地捡起克里斯汀的背心,掏出里面的沙袋并装进自己口袋。 经过一番商议后,加尔维身负十公斤再加上克里斯汀,泽莱德身负三十三公斤,奈兰身负二十七公斤,维克缇斯和爱各负二十五公斤,而女生们则和之前一样每人十公斤。 “这次过后......可要在食堂大吃一顿补回来......” 泽莱德强撑着笑脸说道,然后就迈动蹒跚的步伐向终点走去。 “呼......” 其他人也纷纷喘口气,然后默默地开始行进:距离终点,还有一公里。 在此时的终点处,已经有少许队伍正在休息,还有一些队伍正陆续到达;全部的时间,也已经过了二十六分钟。 而在一行人前方百米处,此时的斯杜提亚已经清醒了一点。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胸前的青年,看着他那已经散乱的长发,看着虽然缓慢,但却不断被他们接近的终点。 虽然颠簸,但却安稳。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一动不动,以免干扰到他。 她现在还是很迷糊,只记得刚才自己感觉不舒服,然后一阵恍惚,突然就半晕了过去。不过有一件事她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她现在正被赫尔莫背着走向终点。 “对不起......” 斯杜提亚小声嗫啜道,声音还在颤抖,高烧其实还未消退。 “没事......” 赫尔莫的步伐瞬间停了半拍,连带着斯杜提亚也感觉到震动,差点就两个人一起摔倒。他的心在听到斯杜提亚声音的刹那就一紧,但又因为她能说话而安心。 “你......自己走......” 斯杜提亚声音低低地建议道,不过她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后就被忐忑的情绪占据了大脑。她怕赫尔莫会真的抛下她一走了之,只不过比起这个,她又不想赫尔莫因为她而把自己搞得半残。 “你......喜欢我吗......” 只是,就像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不知为何被他吸引,斯杜提亚永远想不到赫尔莫脑子里在想什么,下一刻会说出什么。在为数不多的跟他相处的时间里,她总会迷糊地被赫尔莫那冰冷的声音所带来的内容带着走。 她瞬间变得不知所措,心跳加速,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内心有无数句话和无数念头,如同洪水一样喷涌而出;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如何说出口,就像刚才的赫尔莫一样。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赫尔莫也正焦急而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 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明明只是十几秒,感觉起来却像十几年。 终于,斯杜提亚还是张开嘴唇,颤抖地应道:“嗯......” 那一瞬间,赫尔莫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其身体起伏的程度连斯杜提亚都能感觉到。然后,他的话再次让斯杜提亚脸红得像是能滴血:“我......也喜欢你......” “为什么......” 斯杜提亚怯生生地问道,搭在赫尔莫双肩上的双臂不禁抱紧了他,就像一只害羞的兔子。 “你知道......一见钟情吗......” 现在,赫尔莫知道其实自己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对于一名少女的爱恋。至于进展之快,甚至是他也想不到的,这奇妙的感觉估计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 “嗯......” 而斯杜提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变得一片甜蜜。她突然发现,双方的喜欢似乎都没有理性的原因,但行动却已经能证明一切;也许还缺乏情感的基础,但在未来有的是时间。 她随即把头依偎在赫尔莫肩上,嘴里呼出的热气让赫尔莫一阵战栗:“我喜欢你......” 然后,后者也虚弱地回道:“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 你侬我侬地重复许多次之后,斯杜提亚的眼神再次变得迷离,精神也萎靡下来:“我好困......” “睡......” 赫尔莫托了托有点从他背上滑下的斯杜提亚,尽力让自己那冰冷的语气温和一些:“我会......一直......带着你......” “嗯......” 斯杜提亚昏昏欲睡地应了一句,带着满心的疲惫和欢喜进入了梦乡。 “真是诡异的爱恋,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之猛烈;但又令我心喜,感受到斯杜提亚的体温,我于是心想:谁能说清‘喜欢’是什么?” 赫尔莫内心暗想,脸上下意识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而距离终点,还有八百米。 带着斯杜提亚,他一步步地挪动着。其速度从一开始的零点六米每秒降成零点四米每秒,又变成零点二米每秒,然后是零点一米每秒,但却始终没有变成零米每秒。 而那个看似可望而不可即的终点,也慢慢地被他逼近。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 快了......快到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赫尔莫无数次想停下来,但却始终没有真正停下;他用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限定的四十分钟,但在终点处却没人催促他或是抱怨他。相反,有人跑过来围着他,为他加油,为他鼓气;同时又散开距离,不干扰他前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如此真诚,毫无疑问,他们是衷心地希望赫尔莫到达终点。 更多的人则跑到他的后方,围绕着加尔维等人以及其他落后的人。 身为同一届的术师,他们是一个整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5章 抵达彼岸 终于,终点就在眼前,已经能看到坐在终点的艾狄克和涅兹的脸了。 赫尔莫的头早在第六百米时就已经低下来,只顾看路,根本没力气抬头看前方。 他看到了面前的红线,那是象征终点的红线。 然后他才吃力地抬起头,半闭着的眼中出现了三个艾狄克和三个涅兹,他的神智已经飘忽得不能再飘忽了。 三米......两米......一米......一米! 又低下头看着终点的红线,原本就像蜗牛爬的赫尔莫一股作气,回光返照的他居然一举跨越最后的一米,让周围人一阵欢呼。 接着,他便缓缓地把自己背上的斯杜提亚放在地面,他的动作很轻缓,生怕颠簸会让斯杜提亚不舒服。尽管他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但终于还是成功做到没有惊醒斯杜提亚地把她放倒。 而就在他放下斯杜提亚的一瞬间,他便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失去意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众人的惊呼,他已经无心在意了。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唯有一片黑暗。 ...... 当他再醒来时,他没有感觉到冷,也没有感觉到累,更没有感觉到疼。相反,他感觉很暖和,很舒适。只不过胸前却有点湿,似乎沾了水,黏黏的,有些难受。 他便睁开眼睛,冲破一片黑暗,看到了熟悉的长发,闻到了熟悉的发香。 一位少女,正跪坐在他面前,双手环绕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中,一抽一抽地小声啜泣。 毫无疑问,那是斯杜提亚。 赫尔莫抬起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帮她顺着长发;然后双手柔和地扶住她的脸,将她的头抬起,凝视她那因为眼泪而朦胧的双眼。 而在接触到赫尔莫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的瞬间,斯杜提亚就哭得更厉害,然后又钻进赫尔莫的怀里。 他于是不再将斯杜提亚的头抬起,转而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不过他倒也没有急着站起:“我晕了多久?” “才两分钟多。” 一位旁观者站出来说道,而且还搂着另一名少女:“老弟可以啊,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背着她一瘸一拐地到达这里,这就是爱的力量?” 说着他就笑嘻嘻地扭头俯视自己搂着的少女:“我记得我们俩确定关系也是因为负重越野,看来教廷设置这样的训练不只能折磨我们,还能帮我们找对象呢。” “就你嘴贫!” 那名少女脸红地掐住他侧腹一大块肉,一下子就让他从春风得意变成苦瓜脸:“疼,疼,疼,放手......” 见状,赫尔莫也不好打扰他们,再次环顾四周,然后发现加尔维一行人也在悠悠醒转。 他没有停止抚摸斯杜提亚的头,并且像以前抚慰洛兰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然后将嘴贴到她的耳旁:“好啦,起来。不去看看你哥哥吗?” 斯杜提亚这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盯着他。看着他的脸,她又不禁破涕为笑:“你一点都不浪漫。” “只要喜欢你的心不变就好。” 赫尔莫旁若无人地说道,引得周围的吃瓜群众一阵起哄: “斯杜提亚,要幸福哦!” “哥们好样的!” “亲上去!” “在一起!” 听着周围人的闹嚷,斯杜提亚忍不住又把头埋进赫尔莫怀里:“不理你了!” “没办法。” 赫尔莫摇摇头,双手环绕着斯杜提亚的腰,紧紧抱住她后就双腿发力,猛地站起,连带着斯杜提亚也被拉起来。 然后,趁着斯杜提亚还没反应过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身,将她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虽然他的体力比起加尔维等人差上一些,但比起常人来说还是还是好很多的。 而斯杜提亚则在被抱起之后才发觉究竟发生了什么,气愤的她又锤了赫尔莫两下:“大坏蛋!” 她随后便被赫尔莫带着走向加尔维一行人,其距离只有十几米远,很快就被赫尔莫到达。 他们不像赫尔莫那样有人抱着,所以一个个全是平躺在地上,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天空,直到他们坐起来才发现赫尔莫已经来到跟前。 “你......” 维克缇斯尽管已经被涅兹轮回到了自己最好的状态,但看着自己的妹妹被赫尔莫抱在怀里,他还是有些说不出话。 “维克,你的妹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赫尔莫平淡地说道,惹得斯杜提亚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 维克缇斯更加说不出话,只呆呆地注视着赫尔莫。 “维克,别说你,我们也想不到。” 而在他的旁边,泽莱德和奈兰一左一右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同样一脸呆滞。 “你们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你们现在知道我是真心的。” 赫尔莫不苟言笑地说道,然后轻缓地放下斯杜提亚,照着之前那个人的样子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本来斯杜提亚是面向众人的,但被赫尔莫搂着以后就改为面向赫尔莫,然后难为情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同样拥着他。 “真见鬼......为什么他就能进展那么快......” 在维克缇斯背后,爱一脸幽怨地看着伊希里,后者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好了,准备试炼战了。” 还是加尔维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远处的艾狄克说道。 “老弟们,还是先吃点吃的,试炼战等会才开始。” 又一位旁观者说道,他举着一袋袋子,装的应该就是食物。 “现在什么时候?” 众人这才想起这件事,依然是旁观者告诉他们答案:“四点二十三分。” “还有七分钟,那先吃东西。” 加尔维随后说道并接过那人抛来的食物袋,其他几人也纷纷效仿。 野战食物毕竟不如在食堂吃得好,赫尔莫打开袋子,才发现里面只有几片压缩饼干和一盒牛奶,不过已经够了。 他放开斯杜提亚,毕竟,就算他不嫌麻烦,后者还是要吃东西的。 然后他便席地而坐,斯杜提亚则羞涩地跑到另外五位少女那里,与她们闹作一团。 “洛卡,没想到你还挺强的嘛,你的负重可是跟加尔维差不多。” 泽莱德随后一边吃饼干一边打趣道。 “小事。” 赫尔莫淡淡地说道,也开始从容不迫地吃他的饼干,时不时喝点牛奶。 “我很好奇,你们怎么确认关系的?” 泽莱德奸笑着说道,而这次连奈兰都没有拦着他,全部人都满怀期待地盯着赫尔莫。 “我背着她,她感动,我也明白了我的心意,我们俩互相告白,事就这样成了。” 赫尔莫十分简略而不忽略重要信息地说道,那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在删改文章。 “你......我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就没有浪漫或者感人的一幕吗?” 泽莱德大失所望地吐槽,只不过赫尔莫接下来的回答又让他振奋了起来:“有的。” “什么?”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掠食的狼一样亮了起来,然后又在赫尔莫那静如止水的声音中暗了下去:“她说她喜欢我,我说我喜欢她,她又说喜欢我,我又说喜欢她,重复很多次。” “我就不该期待能从你这面瘫嘴里扒出来什么唯美的画面,我的错,怪我。” 泽莱德痛心疾首地仰天长叹,只有维克缇斯还注视着赫尔莫:“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她晕了,我带她到了,我也晕了,她哭了,我醒了,我抱着她来你们这,没了。” 赫尔莫仔细地回忆着,诚实地和盘托出。 “你有这说话的才能真适合去当个论文编辑,绝对只留干货,一点水分都没有。”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唉,维克,节哀顺变。” 眼看赫尔莫是真的一点风趣都没有,泽莱德故作悲痛地拍了拍旁边的维克缇斯,眼睛里流露出的贱兮兮完全不加掩饰。 “你妹妹让这么个面瘫拐走,是命运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爱也语气沉痛地说道,把牛奶当酒一饮而尽。 “洛卡,你可要当个......当个......怎么说......好男人?感觉怪怪的......但是你懂我意思......” 只不过维克缇斯压根没理他们,而是看着赫尔莫,少见地结巴道。然后,赫尔莫也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感觉这样有些不够,前者又凑到他的跟前:“我的眼神如此纯洁,你不信我吗? “说实话......从你这死鱼眼,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维克缇斯为难地说道,只不过赫尔莫却摆摆手,不以为意:“那就算了,斯杜提亚看得出来就够了。” “怎么不叫她爱莎?” 奈兰懒懒地说道,他的这句建议随后就被赫尔莫采用:“我等会就去征求她的意见。” “我就随口一说......” 奈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维克缇斯那如针般的目光随后就刺在了他身上。 “放心,我会对斯杜提亚好的。” 赫尔莫随即淡然地说道,把牛奶盒子和饼干袋一起装进袋子里,然后放到一旁的回收篮里。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维克缇斯终于恢复冷静,勉强让语气不结巴。 “好了,只有三分钟了,准备一下。” 加尔维猛地站起,然后一样把垃圾丢进回收篮,结束了这个话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6章 试炼战 “全员,列队。” 也就在加尔维扔下垃圾那一刻,艾狄克的声音骤然回荡于两百人的耳中。 加尔维随即走向人群,其他几人也纷纷结束用餐,打住话头,紧随其后。 就像一开始的跑步热身一样,每个人都有序而不纷乱地排好。 而当一个长方形方阵形成后,艾狄克的声音便再度回响: “现在,宣布规则。在规定的一平方公里的巨木森林区域内,你们这全部的三十四支队伍会随机被分配到不同的位置,进行试炼野战。每个人可以领取一身迷彩服,一支训练用枪,以及三发训练弹。这是全部的物资,如何分配以及如何使用全部取决于你们。” “打中头部,一枪淘汰。打中躯干,两枪淘汰。打中大臂和大腿,三枪淘汰。其他部位,四枪淘汰。你们最好期待自己的准头够好,不然就是浪费子弹。不过,允许捡或者抢对手的子弹。” “最终目标是拔取场地中间的四只银色旗子,也就是说可以有四支队伍胜出。时间为一小时,如果一小时后剩下的队伍少于或者等于四支,那么全部获胜;如果超过四支,那么有旗子的四支获胜。” “每个人的迷彩服左胸都有一个银色的小徽章,一旦被淘汰,徽章自动被淘汰他的人收为己有。如果一个人持有多枚徽章,被淘汰后只有一枚徽章能被击败者收走。同时,徽章被夺走同样算淘汰。” “允许使用能力,禁止杀死对手。” “现在,一队一队地上前领取物资,涅兹大人会将你们送到随机的场地。” “开始。” 话音刚落,众人形成的大方阵便缓缓向前推进,一队一队地穿上迷彩服,领取物资,并消失于涅兹面前。 可能是由于从城墙下到巨木森林的距离只有四公里,这次的死亡世界穿梭就不像之前一样要花数分钟,而是只用了十几秒就到达目的地。 “嘿呀,开始了!” 泽莱德依然是一落地就兴奋地宣布道,然后被奈兰赏了个爆栗:“给我小声点,暴露位置的话有你好受的。” 而此时的其他四人正在观察环境,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在下午四点半的麦兰郡,天色本就有些灰暗;而在巨木森林中,由于枝繁叶茂的树冠,阳光哪怕在正午时都难以洒下,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傍晚。 每个人的眼睛都随即浮现一层光芒,只不过虽然黑暗不能再完全阻碍他们,但他们也只能看清周围五米的环境:数不清的高耸的六人合抱都无法完整围住的巨木仿佛参天的巨人般不屈地屹立,茂密的草丛和土坡将是众人最好的掩体,而如浓雾般的黑暗更是藏匿身形的绝佳环境,穿着迷彩服一动不动的话,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发现有人。 而由于能见度实在太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虽然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道显眼的银色光柱用于显示四面旗子所在的位置,但除了大概距离外却并不能准确告知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 “如果有队伍夺得旗子后就藏起来不再现身直到最后,应该算他们赢。”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赫尔莫突然以极其轻微的声音自言自语,只不过维克缇斯随后就纠正了他:“光是旗子发出来的,夺了旗子之后是藏不起来的。” “原来如此。这种环境,更适合埋伏袭击。” 赫尔莫淡定地说道,这次就没人反驳他,而是略微点头。 “但如果每个人都躲着,想必最后会没有赢家。” 赫尔莫说完,其他人再次点头。 “告诉我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 这句话出口,其他人就不再点头,而是由维克缇斯低声回答道:“通常,如果我们离旗子近的话,就赶到旗子旁守着它们。如果远的话,那就只能和先到旗子旁的队伍博弈了。” “如何博弈?” “猜测敌方的位置,不到迫不得已不开枪,且一般由爱占卜后我们再决定如何行动。” “占卜灵验的概率几何?” “如果敌方没有命运术师,十次有八次灵验。如果对方有,那么概率五五开。” “还是太冒险了,在没有真正得知结果前,我们不知道敌方究竟有没有。” “所以,我们有第二种办法。” “什么?” “还记得规则里说过的,打中不重要部位需要四发子弹才能淘汰吗?” “你的意思是,派人当炮灰?” “对。” “我懂了,用于浪费敌方的火力。可如果敌方很准呢?” “至少能暴露敌方的位置,并且如果泽莱德反应快的话,也许能做到躲或者挡子弹。” “那泽莱德成功的几率几何?” “如果敌方有能干扰心灵的术师,成功率为零。如果没有,成功率为百分之六十。” “原来如此,爱能占卜泽莱德的成功率吗?” “如果敌方没有命运术师的话,可以。” “那加尔维和你还有奈兰通常做什么?” “加尔维是毁灭术师,可以制造一些爆炸用于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及迷惑敌人。奈兰可以催眠敌人,我则可以读到一些“启示”,你可以理解为预测十秒后的可能的未来。” “原来如此,足够了。” “你打算怎么做?” “以我现在的情况,你们知道,不能长时间多次使用能力。不过,在短暂的几秒中,我却可以用许多来自其他术师的中级能力,比如幻境和痴愚。” “嗯哼。” “当泽莱德当炮灰时,如果他能有幸躲过第一发子弹,我就能让敌方全员陷入一到两秒的恍惚状态,再叠加奈兰的催眠和加尔维的干扰,想必能给泽莱德争取一些时间。到那时,既能得到敌方的位置,又能让泽莱德不会被淘汰。哪怕是在最终夺旗的环节,这些能力应该也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不错。” “确实不错,完全适用于距离旗子近和远的两种情况。我们现在距离旗子应该算近?” “对,很幸运。” “好。我们距离银光目测只有七十多米,应该很快就能到。过程中注意脚下,别发出大的动静。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赫尔莫对众人叮嘱道,同时扭头向爱:“爱,占卜一下我们在途中被人袭击的概率。” 闻言,爱立刻从地上挖起一捧土,眼睛和土堆同时散发出微弱的银光。 然后,他奋力一扬,那捧土便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神秘的三维图形。 虽然在赫尔莫等人看来,那只是普通的尘土飞扬;但对爱来说,他却得以凭此占卜命运。 随后,他便小声说道:“概率为百分之六十,一共有五条命运路线,其中的三条里我们被袭击了,另外两条则没有。” “那三条路线里,我们为什么被袭击?” “不知道。” “没事,再占卜一下如果我们一分钟后再走会被袭击的概率。” 闻言,爱便如法炮制地重新走了一遍刚才的流程,然后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百分之七十。” “好。走。” 赫尔莫平静地说道,然后一马当先地蹲下身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而就在默不作声地前进了十米多米后,一声枪响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全部的注意力。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视距不超过五米,但众人还是扭头向左边,注视那片深邃的黑暗。 “爱,再占卜一次。” “好。” 这次,爱便不再把土扬起来,而是让银光附在手上,隔空控制着地面的泥土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十秒后,他睁开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图案。同样的,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片狼藉,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隐藏许多信息的密图。而在注视了一会后,他便冷不丁地说道:“概率降低为百分之三十了。” “很好,看来不是针对我们的。” 赫尔莫当机立断地说道,猛地加快速度,矫健地向银光出发,同时不留下一丝痕迹。 其他几人也把握住这个好机会,紧随赫尔莫之后。 五十几米的距离很快便被跨越,在他们面前十米处就是四支银色的旗子。只不过这十米中却完全没有任何可以遮掩身形的巨木或者草丛,几乎是空白的一片;并且那半径十米的圆型区域内亮得就像在白昼一样,完全可以一览无余。 “你们之前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赫尔莫看着旗子说道,此时的周围一片寂静,完全看不出有人的迹象,但众人却不认为附近真的没人。 “一般来说,对。” 维克缇斯低声说道,生怕声音被其他队伍听到。 “我倒是想冲出去,但是那样大概率就被乱枪打死了。” 泽莱德百无聊赖地说道,其他人则毫不意外,估计肯定也听多了。 “爱,占卜一下我们一直等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维克缇斯吩咐道,这基本是他们每次的惯例。 “好。” 爱说着就开始占卜,而随后的结果则是:“被袭击的概率为百分之二十。” “不错。” 维克缇斯点点头,只不过每个人都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7章 心理战 每一队都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没一人会想当所有人的活靶子。 只不过,先行队伍们互相之间也许不会率先开枪,但后来的队伍为了争取获胜的机会却必然会和先行队伍发生冲突。 并且,由于旗子发光的特性,在前几十分钟大概率是没有人会去动的。 所以,几乎全部的先行队伍都背对那些旗子,将所有的注意力投到眼前的黑暗中。虽然看是看不出五米远,但听却能听到十几米外。 而这暴风雨前的平静,也就成为了赫尔莫六人再次讨论战术的好时机。 “这种情况下,想必每一队都绝对不会想先暴露位置。” 赫尔莫冷静地小声说了句正确的废话,无人反驳。 “如果每一队都这样想,那么没有人会率先开枪。” 眼见无人跟上,赫尔莫又继续发言:“但有一种情况,也就是后来队伍和先行队伍遇到的话,枪战就在所难免。所以,目前来说,问题在于如何避免遭遇后来队伍。” 说出这句话后,一个计划雏形便在赫尔莫心中悄然形成。 “你有什么想法?” 由于没有眼镜,维克缇斯只能用中指在鼻根擦一下就作罢。 “如果我们不是先行队伍,也许就可以避免那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 “躲起来,让后来队伍成为靠近旗子的‘先行队伍’。” “原来如此。如果他们没想到我们的想法,到了最后一刻我们就可以偷袭他们。但如果他们想到了我们有这个想法呢?” “我们之所以不想与遇到他们并他们发生冲突,是因为我们不想暴露位置;但是最终的胜者只能有四支队伍,必须有队伍被淘汰。所以,如果他们能想到我们的想法并且转移位置,那么只要我们能无声地夺走他们的徽章,一切都能被解决。因为,这样的话,位置不会被暴露,敌人也能被淘汰。” “但是,要达成这个目的,唯有敌人离你只有不超过一条手臂的距离,甚至几乎是面对面时才行,否则就会被敌人反应过来。” “所以,我们得诱导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 “哦?” 三十三分钟后—— “总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小时了,我们五分钟前到达这里,但如果我说在我们之前的三十五分钟里没有队伍到达过这里,你们觉得有可能吗?” 一个高瘦的青年对他的队友低语道,声音之小甚至传不出半米。 他们正处于距离旗子十五米的黑暗中,周围则是一片草丛。 “不太可能,我们原本的位置离这里可是有三百多米,一定会有比我们更近的,而且我们之前也听到了两旁和这里有枪声。” 一个较矮的青年回道。 “是的,确实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没有队伍到过这里,那当然很好,但我们要对所有情况做好准备。假如有队伍到过这里,从我们现在没被袭击来看,他们大概率已经躲起来准备在最后偷袭我们。” “但我们却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他们已经藏在掩体后的话,应该也不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除非他们跟踪我们。只不过穿越草丛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绝对会让他们被暴露,可我们却没听到任何声音,说明他们一直处于离我们超过五米的距离。那样的话,他们最多只能知道我们的大概方向。”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转移位置?” “对,这样的话就能让他们丢失我们的方位。” “你准备去哪?” “我们左右两边五米处各有一颗巨木,我们也许可以躲到那里。如果能藏人的话,也就只有那两处地方最合适。” “可万一他们也在那里呢?” “可以先派一个人去探路,如果他们率先开枪,我们就以一个人为代价获得了他们的位置。如果没人,那我们就获得了掩体并且让他们丢失了我们的方位,怎么算都不错。” “可如果他们要的就是让我们离开原本的位置呢?” “这样的话,问题就变成了待在原地和去往掩体,哪个更安全。” “是的。” “德尔德,占卜一下我们去右边那颗巨木时被袭击的概率。” 那名高瘦青年转向另一名青年,后者立刻就开始原地占卜,然后低声说道:“百分之五十,可能是被干扰的结果。” “嗯。左边呢?” “百分之三十,依然可能是被干扰的。” “停在原地呢?” “百分之九十。” “差距这么大?” 第一个说话的男子深呼吸了一下,略微思考,蹑手蹑脚地往右边走了一点距离,勘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又回来:“有脚印——被走过的痕迹。” 闻言,又有一人默契地往左边挪动几步,然后又回来:“左边没有。” “根据占卜以及我们看到的现实,左边应该比较安全。” “但如果这是他们给我们下的陷阱呢?” “此话怎讲?” “我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是不是都有注意自己留下的痕迹?我们这样干,没理由别人不会这样干,并且我们在路上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但右边的路上却突兀地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诱导我们走左边?”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但同样的,既然我们能想到隐藏痕迹,他们没理由想不到。他们既然想得到,就不应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们觉得奇怪。” “但按照这个思路,他们如果这么聪明的话,也应该能想到我们会觉得发现有什么不对,这就又绕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我们被误导?” “可能性很大。” “那么现在的情形就是,看看谁能想得更对,想得深是没什么用了。第一层就是走看似安全的左边,想得深一点,那就是右边其实更安全。但如果再想深一点,那么安全的路又会变回左边。并且,如果我们不断想下去,那么两条路其实一样危险。” “那么,走其他的路呢?” “很难保证这究竟是不是他们又一个的陷阱,万一他们就是在诱导我们不走那两条路并隐藏在了黑暗中呢?再者,其他的路线上完全没有掩体,也很容易被袭击。” “但不管怎么说,待在原地肯定更危险,只能放手一搏了。或许可以这样,两个左边,两个右边,两个退后,如何?” “看来只能这样。” 六人随即分开,以不同时间鬼鬼祟祟地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 然后,黑暗深处便悄悄地伸出了几只手。 一分钟后—— “不错。” 维克缇斯赞赏地看着赫尔莫,他的迷彩服上已经有了两个徽章。 “小事。” 赫尔莫淡定地把刚得手的徽章别在他的右胸口,然后继续守在一片黑暗中。 “那帮家伙果然朝那三条路线走了,他们估计到被淘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不过,他们为什么要走那三条路?” 泽莱德刚开始还在偷笑,然后就求知若渴地看向赫尔莫,其他几人也将目光投向后者,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看着面前的四个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赫尔莫摸了摸鼻子,然后开始从容自如地解释: “首先,根据圆的周长公式,我们和旗子之间的距离是十米,那么无法被银光照射到的离旗子最近的一圈,也就是圆的周长,只有六十二米。” “由于是随机分布,最靠近旗子的队伍应该是比其他队伍少的。所以,我可以合理推测,先行队伍和后来队伍的数量是三七开。再减去在路途中被淘汰的队伍,在最边缘的一圈大概每间隔七或者八米便会有一个先行队伍。但没有人会想这么靠近外面,一般会往里缩一些保证安全,同时又要保证能看得到旗子,那么这个间隔就会变成十米左右。” “这样的话,就可以把第一间隔和第二间隔看成两条线,然后舍去线只看端点,就变成了四个点。把同侧的两点连线,再加上第一间隔的圆弧,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扇形区域。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诱导至这扇形区域内,这就是我刚才让你们冒险跑到两旁远处去开枪的原因。他们大概率会因为不想与其他队伍发生冲突而走向这里,而为了让他们慢一些到达,我们又得冒着暴露的风险在原地开枪让他们发现前面有人。这样的话,虽然他们知道前面有人,但在两边的‘其他队伍’的威胁下,他们依然只有这一条路。但他们的速度却会因为谨慎而放慢,这样才能给我们争取时间让我们能赶回来埋伏。” “虽然我们暴露了这里有人的事实,可谓是得承担极大的风险,但一旦他们进入这片区域,他们就无路可走了。” “在希赫斯教会里,命运术师和启示术师应该是特产?” 赫尔莫说着说着突然暂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对,然后呢?” 除维克缇斯外的几人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真正的答案对他们来说却还有些模糊。 “如果他们有这两种术师的话,按照维克说的‘爱占卜后再行动’,他们应该也会在经过占卜后才行动。” 赫尔莫接着说道,然后一口气地说完余下全部的话:“首先,由于枪声,他们是知道这里有先行队伍的。而这场博弈的最终目的是保住自己不被淘汰,明白这一点后,自然也就能知道他们要占卜的问题大概率会是会不会被袭击或者是否安全这类的。” “而‘袭击’这个词的所有近义词都没有指定是如何袭击。所以,只要加尔维不断地做出轰炸他们的准备并真的有这个决心,他们待在原地被袭击的概率就一直会很高。” “同样,由于可能会被轰炸,待在原地也肯定不安全。但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全,他们只会想到我们想偷袭他们,因此就会走上少数几条可走的路线,也就是我们埋伏着的路线。” “他们虽然猜到了我们在埋伏,但却不知道我们一直就站在他们两侧三米外,只要等他们走近后伸手摘下徽章就行。他们以为我们需要掩体,但那玩意其实只在双方进入对峙状态时才有用。” “而就算他们没有那两种术师并且一直待在原地,无非也就是晚点被我们用枪淘汰而已。” “原来如此!” 泽莱德这才恍然大悟,兴奋地小声嚎了一句,其他人也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只不过,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 赫尔莫却依然冷静,注视着黑暗说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8章 最终时刻 “再过十分钟,就是终局了。” 维克缇斯点头附和道,现在的周围依然十分寂静,任何一点轻微的声音都可以传出很远。 这种空荡而危机四伏的幽寂轻易地就勾起了众人来自远古时期的回忆:那时候,人类的祖先还只能于夜晚在野兽的威胁下担惊受怕,然后瑟瑟发抖地聚在一起祈祷能够熬过漫长的危险黑夜;而现在,威胁着他们的的野兽则变成了不知藏身何处的对手,虽然不会危及他们的性命,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没有丝毫逊色。 众人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又发现这样做实在是没必要,但还是尽量放轻自己发出的一切声音。 “斯杜提亚她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赫尔莫突然低声说道,他还记得他们和她们结了盟的——虽然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互不攻击,但连遇都没遇到的话,这个结盟看上去也就没什么意义。 “如果她们有幸撑到最后,那才有讨论胜负的余地。” 维克缇斯平静地说道,看上去完全不为她们担忧。 “就算真的让她们撑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上她们,更何谈一起取胜,英雄救美也得有能力才行。” 泽莱德仿佛看穿了赫尔莫心思般调侃道,唯有在赫尔莫和斯杜提亚的话题上,他的思维才能如此跃进。 “如果把对手全淘汰了,应该就可以一起取胜。” 后者淡定地说道,似乎一切都这么天经地义。 “大佬,大佬。我们尽力。” 泽莱德笑嘻嘻地调笑道,把因为黑暗和静谧而变得仿佛要凝固的空气冲得轻松一些。 “维克,这种试炼战中出现过常胜队伍吗?” 赫尔莫摸摸鼻子,话锋一转,开始步入正题。 “只有一队曾经连胜过四战,达到了百分之二十的胜率。出于胜制的原因,其他队伍的胜率都在百分之八到十五之间,由于之前一直少人,我们的胜率只不过是百分之九。” 维克缇斯仔细地回忆道,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爱,奈兰,以及泽莱德三人突然变得一脸愤懑的原因。 “那一队通常怎么赢的?” 赫尔莫事无巨细地追问道,盘算着也用一样的手段。 “我知道你的想法,没用的。他们队里有命运,心灵,痴愚,衰颓,战斗,以及自然术师,在这种试炼战中优势极大。通常,命运术师占卜吉凶,心灵和痴愚干扰对手的行动,衰颓可以让对手不再灵敏,战斗和自然成功躲子弹的概率极高,一套操作之后就赢了。” 维克缇斯略有无奈地摇头,其他人也很是有苦难言。 “这......” 赫尔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纯粹是因为他们阵容好啊!” 泽莱德激愤地小声抱怨道,而且还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支树枝,一直在插地面出气。 “那就不管他们了。一般来说,最终胜出的队伍是因为什么获胜的?我指的是他们是把其他队伍都淘汰了还是夺到旗了?” 换个方向,赫尔莫继续问道。 “由于每个人都不想暴露位置,躲起来的可能性较大,也就导致最终剩下的队伍通常会比四支多。那么,想赢的话就得通过夺旗。” “等到最后也会有人不开枪吗?” “那就看谁更沉得住气了。如果有人沉不住气首先开枪,那么他的位置就暴露了。如果有队伍沉不住气首先冲上前夺旗,那么大概率被其他队伍围攻。” “原来如此。这样一想,情形大概就是全部剩余队伍都会默不作声到最后一刻,然后在最终的几十秒或者十几秒一起带枪冲上前夺旗。这样的混战,胜败还真的较大程度上依赖运气。” “对。” “那么,博弈的点就在于谁能更晚冲出去并且做到在此基础上把先行的人淘汰。” “正是。” “那么,依然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加尔维干扰,我令敌人变得迟钝,奈兰催眠,留下一或者二人打黑枪,其他人一起冲上前夺旗。虽然我们因为之前的枪声暴露了这里有人的事实,但应该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 “我正有此意。耐心地等。” 言毕,所有人又重归一开始的安静。 无声而沉寂的等待就像剑术对决,两名精通剑道的剑士在对决中的大部分时间实际上都在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视线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走,心跳与呼吸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然后在漫长的在外人看来十分无聊而实际上却暗藏玄机的一段时间后,两名剑士便如闪电般碰撞在一起,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一招决出胜负。 六人此刻的情况,便和剑术对决差不多。他们全部的精力都被用于警戒周围的一切动静,只等着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而在一片寂静中,偶尔也有一些沙沙的声音穿行于草丛,但很快又消失。不过是小小的动静,但却更令人紧张。 六人身上的汗已经在长达十数分钟的等待中打湿了衣服,他们的警惕性也已经被提到了最高。 终于,最后的一分钟已经到来,而原本的寂静,也被一个不速之客就此打破。 起初只是左边远处一点窸窣的声音,然后声音便变得悉悉索索,似乎有人正在朝六人这里摸过来。 “有人。” 加尔维警觉地将手指扣在扳机上,以便第一时间射击。 “路过的,让他过。来探路了,宰了。” 维克缇斯简略地嘱咐道,同时屏住呼吸,待在原地不动。 其他四人也纷纷会意,各个都待在原地,借助迷彩服与黑暗让自己和环境融为一体。 而那个声音,也在不断接近。其身体擦过草丛,就如擦在六人的心上,每一步都牵动他们的心弦。对于他们来说,那人就像是一头正在捕猎的豹子,他们是死是活,只看自己的反应够不够正确。 而那个声音随后便来到泽莱德五米前,也让他得以看清是是什么玩意发出来的。 他只有一个人,左胸处的徽章却没有显露在外,而是被他用手盖住,保护得好好的。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发出的声音,当他走过草丛时,其声音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也完全没有被掩盖的迹象。他同时还在左顾右盼地观察四周,每一处地方都要被他仔细地瞧上一会。从这个样子来看,大概率是来当炮灰,侦察敌情的。 就这样,他不断接近,众人的心跳,也越发激烈。 终于,他的目光在最后一次扫过奈兰时便在后者的身上停留下来。然后,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掏出枪瞄准了奈兰。 而就在他掏枪的一瞬间,奈兰的眼神迅速变得宁静,一轮紫色的弯月随即照耀在那人的头顶,让他变得昏昏欲睡,护住徽章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随后奈兰便迅速上前,一把扯下那人的徽章并夺走其手枪,然后看着他掉进脚底突然出现的一个用于死亡世界穿梭的漩涡。 只不过,奈兰却没有做到完美。那人在被催眠的瞬间依然空发出了一发子弹,枪声一下子划破了所有的寂静,虽然没有打到他,但却暴露了这片区域有人的事实。 那一刻,赫尔莫直接卧倒伏地,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被面前的一个土坡所掩盖,以避免被枪击淘汰。 但是,几秒后,他想象中的被群起而攻之的场面却并没有发生。 这使他略微有些不解,只是,稍微一想后,答案又很明显:那个人原属的队伍估计是想以一个人为炮灰的代价让其他队伍代他们出手,但其他队伍却很明显不想冒着暴露的风险给别人当枪使。在现在,谁都知道靠近旗子那一圈绝对有人,但大概方位和精确位置又是两回事。 “还有三十秒。” 维克缇斯随后低声提醒,还有最后三十秒,这次的试炼战便要结束。 但是,目前还没有一个队伍有人露头。 “再等等,一切就按照刚才说的,每个人各司其职。我们,等到最后十秒再上就好。” 赫尔莫随即将姿势改伏地为运动员即将冲刺时的半蹲,为一切做着准备。 他背后的星云竖瞳倒还没第一时间浮现,毕竟,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承受住其副作用,这导致他能用能力的时间极短。 而在其他几人那里,加尔维的手心已经出现了一些火球,蓄势待发;泽莱德的全身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双瞳如猫头鹰般竖立;奈兰那宁静的眼神在出现后就一直没有变化;维克缇斯和爱则各自稳稳地握着两把枪,每都把装了六颗子弹,都是从之前被他们所淘汰的那一队身上得来的战利品。 十九秒......十八秒......十七秒...... 时间长河中的河水,就这样慢慢地在众人那粗重的呼吸声中兀自流淌,不因人的意志而加快或是变慢,只是按着其原本的速度。 十六秒......十五秒......十四秒...... 沙漏中的沙子,只会以其原本的速度向下流:不会倒退、不会加快——就是这样,使观看的人心焦。 十三秒......十二秒......十一秒...... 快了,就快了,最终的时刻就要来了。 十秒! 那一瞬间,全部的幽静都被打破,全部的队伍齐齐出现,全部的能力,各自大放异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9章 终局 从各自藏身之地窜出的人目测有六十多个,六十多个人同一时间冲向四面旗子的场面绝对是混乱无比。 在如此纷乱的场面下,赫尔莫也来不及观察那里面究竟有没有斯杜提亚队里的人。 他只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的星云竖瞳在冲出的一瞬间就已经显现,但除了他以外却无人可见。 同时,他也不应该去在意自己的对手,而是应该在意即将向他射来的子弹。 在一开始,六十几个人的站位还是一个环,大部分的人面前和身后都没有其他人,也就导致在子弹的射击下极其容易发生排队枪毙的情况;在这种场景下,来自背后的子弹其实比面前的子弹更危险;而由于他在冲刺的起步时故意往斜前方偏了一点,所以他现在其实是被一些其他队伍的人左右包夹在中心的,这就导致了这样一个情况的发生: “只要我拉你垫背,倒霉的不就是你吗?” 赫尔莫如是想道,左眼中倒映出一个染血的鲜花桂冠,手上附上一层金属光泽,反手抓向他旁边的那个倒霉鬼。 很巧的是,他旁边那个人也是这么想的。他同样把手抓向赫尔莫的肩膀,然后就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被后者硬拽过去成为一个人肉盾牌。 几颗流弹随即打向赫尔莫的背后,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然后让那个不知名的倒霉鬼被淘汰。 而在第一轮的为时两秒的排队枪毙之后,场上瞬间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而在赫尔莫这一队,虽然赫尔莫和奈兰还有泽莱德都还在场,但加尔维却已经被淘汰。 奈兰在刚才用的是和赫尔莫一样的替死鬼法,只不过不是强硬地抓来,而是催眠他旁边的人之后才躲到那人面前。 加尔维则帮泽莱德挡了子弹,毕竟他旁边就是泽莱德和奈兰,总不能抓队友替自己去死。只不过,他在被淘汰前依然轰出了几个火球,在轰隆的爆炸声中将地面炸得尘土飞扬,使其他三人得以有机会隐藏自身。 而趁着场面暂时变得更加混乱的短暂的时间,赫尔莫的左眼中立刻倒映出一个迷雾中的花藤秋千,然后便强忍头痛悄悄地躲到人群中。 在随后的两秒钟里,在其他人的眼里,赫尔莫一时之间就跟不存在似的:每个人看着他都像看着自己的队友,没一个人对他出手。而就在那幻境的两秒内,又有十数人要么因为被摘下徽章,要么因为被人枪毙而被淘汰。 与此同时,赫尔莫也看见了不同于之前的斯杜提亚,她现在神色冷冽,只顾着躲避子弹和反击旁人,一看就知道除了赢什么也没想。他还看见她队伍里的其他三个人,不过随后就被淘汰至一个。 同时,剩下的人已经推进到旗子旁边六米。 而就在众人恢复清醒的那一刻,场上又突然响起一阵吼叫声,咆哮声,以及脚步声。 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子弹已经被打空的后备人员正在呐喊着冲刺过来支援各自的队友。 经过两轮排队枪毙,原本场上的人数已经被降低至只剩十几人;场地本来应该显得宽阔,但随着二十多名后备人员的加入,场面一时间再次变得拥挤而令人眼花缭乱。 而此时,其他人的能力也得以施展。 在赫尔莫的斜对面,一名眼窝深陷的青年正在边跑边抬手,如果他是维克缇斯五人的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青年就是他们所说的常胜队伍中的那名痴愚术师;在那名术师的身旁,一位看上去十分慵懒的青年正懒洋洋地低声暗语,准备用能力让其他人进入恍惚的状态;而在他们俩的旁边,还有一名神态冷峻的术师正鹰视狼顾着周围的其他人,而他即是那名战斗术师。 同时,其他术师也在各自准备使用自己的能力,从他们那各自不一的起手动作即可看出。 即使这些人里自己一个都不认识,赫尔莫也知道真正的对决即将来临。 他立刻令左眼倒映出一个抽象灵魂,令自己的精神不会被影响。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痴愚,催眠,失心,衰颓,迷魂,各个能力全都大显身手。 就在那一瞬间,以奈兰为圆心的周围五米的范围内,几乎每个人的头顶都出现了一轮紫月;靠近那支常胜队伍的人几乎全部眼睑低垂,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极了刚熬了两天的夜;有些人直接呆立在原地不动,更有些人还在往回跑;其他区域的人,则在迷魂的作用下傻傻得不知要做什么,袭击队友这种事甚至都能干得出来。 而在场还能保持清醒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没发出一丝声音,那名神态冷峻的术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扯下旁边四个人的徽章;赫尔莫则理智地不往他那边靠,而是把握住时机对周围人下手;而在远些的地方,还有另外两男一女三位保持住清醒的术师也在风卷残云般收割剩下的人,场上的五人就像是同队的人一样互不干扰而默契十足。 一时间,地面上的漩涡多得就像是满天星光,此起彼伏地出现又消失,连带着场上的人也只剩下十几位;赫尔莫的队友,也只剩下一个泽莱德。 而就在总时间的倒数第四秒,迷魂和失心即将失去效用的最后一秒时,没有任何商议和信号,赫尔莫和那名冷峻术师立刻一同冲向旗子。 另外三名术师面色一变,也一同冲上前去,不再管剩下的那些还没被淘汰的人。 而就在旗子旁边,赫尔莫和那名冷峻术师相视无言。后者本以为争端只会在剩下的三名术师中发生,但他却看到赫尔莫拿了两面旗子。 不过他倒也没多说什么,拿了旗子之后就一个劲地跑,懒得再管其他事。 而赫尔莫此时则成了全部人的焦点:毕竟,只有三个人手上在发光,但旗子已经全没了,而赫尔莫手上的光柱明显比其他两人的粗。 “那个人!” “他有两面!” “老哥!” “站住!” 所有人都朝赫尔莫奔去,就像是看见肥肉的狼。 而此时的赫尔莫则一把抓起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斯杜提亚,然后带着旗子紧紧跟在那名冷峻术师的背后,离他最近的追兵和他的距离甚至不足一米。 那人的眼神就像是饿了三天的人看见一顿美食,而赫尔莫连盘端走的行为无疑让他极为不爽且郁闷。 同时,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突然又有几发子弹射出,估计是有人在之前还有所保留,只等最后放冷枪取胜。 而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赫尔莫直接就把一脸懵的斯杜提亚像扔标枪一样扔向自己面前,然后在一秒内迅速地下蹲又跳起接翻滚再继续跑起来顺便接住从天而降的斯杜提亚。只不过,他虽然因为暂时的战斗本能而躲过了子弹,但他那一连串的动作却让其背后的追兵离他几乎只有伸个手的距离。 “老哥!给个机会!” 那追兵大吼道,一伸手便抓住赫尔莫的左臂,然后往后一拖,试图迫使赫尔莫停下脚步。 只不过,他却没有抓住赫尔莫。 因为他直接把赫尔莫的左臂给扯下来了,就像扯坏一个玩具一样。 真正的赫尔莫倒没有断臂,只不过他的头疼已经越来越难以忍受了。他的星云竖瞳也像坏掉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导致其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给我!” 更多的追兵还在赶来,他们的表情一个个都急切无比,甚至让人担心追上赫尔莫之后他们就会把他直接撕了:毕竟,时间只剩下两秒。 而赫尔莫也干脆不再逃跑,而是使用最后一次模拟:“礼乐之舞!” 一股圣洁的金光随后就像舞台上打的灯光一样不知从何处照在赫尔莫身上,使其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他接着便把斯杜提亚以甩出的方式放下,然后左手与她相握,右手则颤抖着将旗子像花一样递给她;后者也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急急忙忙接过旗子。 原本应该是还算和谐的场景,只可惜追兵那横加阻拦的手却让气氛一下子被破坏。 粗暴而迅捷的手如拳击手的挥拳般精准地击向赫尔莫的左胸,而后者随之便捂着头勉强起跳,带着斯杜提亚的右手旋转一大圈,直接以自己的头为圆心在空中做了一个阔气的空翻。他顺便还踢了原本身后的人下巴一脚,然后脚踝一崴地落在她的背后,使自己躲过袭击。 人群随后拥挤过来,而在他们的中心,赫尔莫却没有慌乱。 他膝盖一软,直接矮下身子蹲在地面,牵着斯杜提亚的手,做了一个不合格的华尔兹旋转——他的长发扫过众人的大腿,他的拳头也顺势给每人的的髋骨来了一拳。 只不过,由于强行使用能力所导致的不适,这一拳实在没什么力道。 眼见众人似乎对那一拳没什么反应,赫尔莫又强打精神,准备给他们的小腿补上一拳以确保他们无法抢旗;只不过他随后便感觉脑子充血,眼前一黑,于今天第三次失去意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0章 为什么呢? 当赫尔莫再睁眼,他看见的依然是一片漆黑。 “我就......超负荷一下......该不会就瞎了?” 由于刚醒来,赫尔莫的思绪还不是很清晰,连思考都断断续续。 他接着又听到了斯杜提亚的啜泣声,立刻就想抬起头。 只不过,他的脖子却跟肌无力一样半点都没有支撑起头颅,导致他的头继续被埋在斯杜提亚胸前。 “喂......” 赫尔莫随即出声提醒斯杜提亚自己已经醒来,只不过声音一出,赫尔莫自己都有些被吓到。 那声音干枯而死寂,就像荒芜的沙漠;毫无生机又死气沉沉,就像残破的古城;而如果要和人对比的话,最相似的,还是他失控前看到的那个人。 他随后便感觉斯杜提亚身体一震,然后他便发觉有双手扶住自己的脸,他的头接着便迅速被抬起。 在他面前,斯杜提亚正红着眼睛看着他。 “老哥,第二次了。” 之前那个搂着女朋友的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他的女朋友的声音也一同响起:“关你什么事?走走走,别打扰人家。” “你有种就拖走我啊,我就要看!” 青年那不服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拉拉扯扯的声音和不情愿的脚步声随即就暴露了他被拖走的事实。 而在赫尔莫这里,他恍然发现,这次轮到他软软地跪坐在斯杜提亚面前,而斯杜提亚也跪坐着抱着他。 他随即强撑着想站起来,然而双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他又动动手指,这才发现,他好像全身都动不了了。 “我......晕了......多久......” 万幸,他的声带还在工作,勉强能说话。 “三分钟......” 斯杜提亚抽泣着说道,完全看不出刚才夺旗战时的冷冽。 “啊......” 由于全身肌无力,赫尔莫现在就像一条软绵绵的虫子,导致他根本无法靠自己坐好或者站起来。而他目前那跪坐的姿势,说实话,挺难堪的。 只不过,他却不甚在意,而是扇动嘴唇,仿佛有话要说。 而就在他呻吟一声后,斯杜提亚立刻就低下头,将耳朵贴到他嘴唇旁:“怎么了......” “别......哭......” 赫尔莫费力地说道,一下就让斯杜提亚泪崩。 她随即更用力地拥住赫尔莫,只不过赫尔莫现在却抱不了她。 后者干脆放弃努力,就那样享受着两人的温存。 而就在他们抱了一分钟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才不合时宜地响起:“虽然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但我们该回去了。” 赫尔莫转不了头,但他听声音就知道是维克缇斯在说话。 他随后便鼓动声带:“我......动不了......” “我知道,涅兹大人跟我们说了。你的情况很奇怪,他无法用轮回帮你恢复。根据他估计,你这两天估计只能让人带着行动了。” 维克缇斯的声音再次回响,随后加尔维便走过来:“我抱你?” “有劳了......” 赫尔莫费劲地说道。 “我来......” 斯杜提亚突然啜泣着说道,然后将赫尔莫在地上放平。 而还没等加尔维拒绝,她就站起来,将双手穿过赫尔莫的脖子和腿弯,全身一发力,将他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 “这......” 维克缇斯五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帮我......把洛卡的手.......放好......” 斯杜提亚嗫啜道,由于赫尔莫根本动不了,他的双手现在是软软地垂下,硌得她有些不舒服。 而其他五人还在瞠目结舌,直到斯杜提亚重复一遍后才由加尔维走过来,将赫尔莫的左臂从斯杜提亚怀里抽出,然后跟右臂一起环绕在斯杜提亚脖子上。 “走......” 斯杜提亚随后慢慢地向大部队走去,加尔维也跟在旁边,其他四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 由于抱着赫尔莫,斯杜提亚的速度极慢,只不过她的步伐却稳得很。 她现在已经收敛了哭腔,略微镇定了一点之后才低下头:“刚才......你抱我,现在,轮我抱着你。” “哈哈......” 赫尔莫疲惫地笑了一声,然后又闭上眼:“我要......睡一会......回去了......叫我......” “嗯。” 温柔地应了一声,斯杜提亚宛如蜻蜓点水般在赫尔莫额头上吻了一下,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 “维克,别看了,再看你妹妹也是洛卡的女朋友。” 泽莱德随即贱兮兮地对已经有些痴呆的维克缇斯调侃道,只不过后者那已经飞出天际的思绪却并非轻易就能拽回来的。 “全员,列队,准备回城。” 而就在此时,艾狄克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彻于城墙下,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使得维克缇斯五人立刻便按顺序排好,站在第十七排。 而斯杜提亚的宿舍号是2007,女生中的第七排;由于男生一共有二十三队,她的位置在大部队中处于第三十排。 当她走进方阵时,几乎每个人都对她和赫尔莫侧目,可谓收获目光无数,回头率高得吓人。只不过她和赫尔莫两人都完全没有一丝在意:赫尔莫已经睡着了,她则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喂,他就是刚才那个背你走完全程的哎。” 安娜贝拉八卦地悄悄说道,使得斯杜提亚柔和地回了一句:“嗯。” “你们进展好快,不过,不错喔~” 克里斯汀在一旁嬉笑着说道,她本来还想打闹一番,不过这一打闹,可能斯杜提亚和赫尔莫就得一起人仰马翻了。 “一般人都是相识、相知、相恋;你们却直接跳过相知,我们爱莎果然厉害。” 安娜贝拉捂着嘴打趣道,然后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斯杜提亚的脸。 “哼!我们时间......多得很,相知这个环节,在一起久了......不就自然经历了吗?” 斯杜提亚因为被揉脸而被迫嘟着嘴说道,让安娜贝拉不由得又捏了两下:“你怎么这么可爱!” 时间便在这嬉闹中很快度过,只一会,众人便再次进入死亡世界,而斯杜提亚也得以将赫尔莫放下。 死亡世界内虽然一片死寂,但由于特殊的气氛和环境,如非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倒不失为一个观光的好地方。 只不过,斯杜提亚却完全没有赏景的意思,而是片刻不转移视线地凝视着赫尔莫。 每当他的眉毛在睡梦中皱起来,她都会担心地俯下身细细观察;而当他舒展开眉毛后,她又会长松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安娜贝拉看着她这样子,不禁轻声问道,完全不复刚才的嘻嘻哈哈。 “因为......他很帅,而且懂得多,这是第一印象。” 斯杜提亚不假思索地回道,而第二个问题随之便浮出水面:“那后来呢?” “后来你不是都知道吗,就像你看到的,他的身体比起我哥哥他们很差,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强撑着带着我走完全程。” “不,早些的时候,在训练场的时候。” “怎么了?” “当他跑不动时,你为什么要脱队去看他呢?” “啊......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着要去看看他,突然就为他担心起来了。” “这个担心有理由吗?” “担心他还需要理由吗?” “唉,坠入热恋的少女,脑子总会有些不清醒。” “哼——” 这次斯杜提亚就可以跟安娜贝拉玩闹起来,毕竟她已经腾出手了。 五分钟后—— “好啦,带他出去。” 安娜贝拉整了整衣冠,指着赫尔莫说道。 而在她们的前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后面就是训练场。 “我正要抱起他呢。” 斯杜提亚点点头,然后便像之前一样如法炮制,将赫尔莫抱起后带出死亡世界。 只不过,再接下来她就不能再带着他了,就算再怎么想在一起,带一个男人进女更衣室还是很诡异的。 “洛卡,起床啦。” 斯杜提亚伏在赫尔莫面前低语道,后者却没有丝毫反应。 “起床~” 斯杜提亚又耳语两声,然后抬起头看着赫尔莫的睡颜。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一会眉头微皱,一会又露出笑容,看上去就像一个玩累后便倒头熟睡的少年。 看着他这样子,斯杜提亚也不忍心叫醒他。 她摸摸赫尔莫的头,在他耳旁低语道:“晚安。” 然后,她便找来加尔维:“给,不要叫醒他了,就让他睡到明天。” 直到看到他将他抱起,她才依依不舍地迈步进女更衣室。 “这家伙,看来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有表情。” 泽莱德随后看着赫尔莫的脸开玩笑道,忍不住伸出手给他做了个大笑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有点奇怪。” “别去动了,换了衣服去食堂吃一顿,再去圣殿祷告一番之后就回宿舍。” 奈兰有些好笑地说道,顺带拍了拍维克缇斯的肩,让他醒醒神。 随后,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众人帮赫尔莫换了衣服,然后又把他带到食堂,再然后一起去圣殿在涅兹的带领下虔诚地祷告,最后在七点整回到宿舍。 而在回到宿舍并将赫尔莫放到他的床上后,众人便又开始了他们以前的日常生活:维克缇斯看书,加尔维到外面走一趟,爱和奈兰还有泽莱德则在做完作业一顿闲聊之后就各自洗漱一番准备睡觉。 灯随即在十点半被熄灭,一片寂静和黑暗中,爱再次率先开口:“晚安。” “晚安。” “晚安。” “晚安。” “晚安。” 其他四人随后回道。 一天,结束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1章 帝国 “陛下......劳工代表委员会......又发起罢工了......” 位于伯纳兰尔中心的一座古朴而庄严的宫殿中,一名正装革履的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对他面前的、坐在办公椅上的另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低声汇报着帝国工人的现状;在华服者的身后,两名卫兵正威严地注视着他。 而那名华服者——也就是莱洛斯帝国的现任皇帝——米迪犹克二世,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继续。” “根据报告,在过去的一年中,各个工会领导的和自发的工人运动的数量达到了一百六十七次,平均每两天多就有一次发生;时间超过两个星期的罢工的数量,达到了二十六次......而且,有些不受工会指挥的极端分子......正在帝国各地搞破坏......” 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地说道,皇帝则冷着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继续。” “那些极端分子,在去年五月二十九日,星期五,有人企图炸毁策菲德郡霍华德街厂主派金的制锯工场;过了六天,即六月五日,在麦兰郡的舍费-加利亚德联合钢铁厂又发生了同样的事件;七月十八日,在波特郡有人企图纵火焚烧爱恩司华斯-克伦普顿工厂,但没有成功,在短短的时期内这已经是第三次或第四次企图焚烧这家工厂;九月二十二日,林德尔郡的索赫车轮工厂被人放一把火烧得精光。四个月内就发生了六起这样的事件,所有这些事件的爆发,都是由于工人对雇主的切齿痛恨所引起的......” 内务大臣于是立刻简短而迅速地说出报告上的一大段记录,使皇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继续。” “......而在那些工会领导的运动中......罢工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一百零三万......在今年一月十一日的南方郡的‘矿场罢工’,一共有十万人走上街头,他们要求审判矿场主,同时为自己争取好一点的工作环境;而在这次伯纳兰尔中新发起的‘钢铁罢工’里,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二万......” 内务大臣头上的汗多得像被人对头浇了一桶水,衣服已经被汗水糊得贴在皮肤上,但更让他如坐针毡的还是皇帝那张阴沉的脸和皇帝的问题:“他们要什么?” “他们......他们要求......提高薪酬,减少工作时间......否则......就要一直罢工下去......” 内务大臣开始不断擦汗,语气也开始颤抖;而听到这里,皇帝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爆发:“一帮废物,寄生虫!一天只想着自己好过,难道帝国就必须白出钱养他们吗!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帝国的现状吗,各个国家都在崛起,在挑战我们的地位,他们在更加压迫他们的工人!如果我们在这场竞争中首先让步,失去世界工厂这个名号的就是我们,衰落的就是我们!他们看不出来吗!饭桶!还有那群工会领导人,一个个全是帝国的蛀虫!只会吃空饷搞破坏,一点正事都不会做!” 气急之下,皇帝直接把桌上的文件和杯盏全部扫落地下;清脆的陶瓷破碎声仿佛扎在房间内众人的心上,使他们不自觉正襟危坐,低头侧目;两名卫兵则依然不动如山,持枪稳站。 “退下!外交大臣!” 而在办公桌后,几个深呼吸后,皇帝才勉强镇静下来。他看都不想看内务大臣那张令他厌恶的脸一眼——从他那听来的没一个好消息,而后者也如获大赦般小跑着回到皇帝的办公桌前的一排座位上坐好。 “是!” 另一位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随即站起,走到皇帝面前。 “跟留慕领地的联合防御协议,还有跟西南边的伊弗领地的互不攻击协议,怎么样了?” 皇帝冷静下来,因为刚才的暴怒而喘着气问道。 “特修斯的皇帝要求与您还有希赫斯领地内的其他王国的王会面,请您订下时间,地点就在特修斯的里森堡。” 外交大臣随即有条有理地说道。 “跟国会说一下,答应他,时间就订在半个月后的三月十五日,我会亲自前往。” 皇帝扶住额头,长出一口气:“还有伊弗领地呢?” “他们也要求会面,地点和时间皆可以由您订。” “也跟国会说一下,时间就订在三个星期后的三月二十二日,伯纳兰尔。” “是。” “退下。海军大臣。” 皇帝吐口气说道,外交大臣随即踱步回座椅,开始和内务大臣窃窃私语;一位穿着白色军装的中年人立刻起身上前,恭敬地站好。 “帝国海军,怎么样了?” 皇帝抬起头看着海军大臣的军装,唯有这种时候他能高兴一会,皇家海军永远是帝国海上最坚实的支柱。 “一切都好,海军目前一共有一千二百多艘舰艇,包括作战用舰艇和非作战用舰艇。东北部的特伦斯特造船厂和东部的里德造船厂都在加速革新,以期能对他国舰队形成技术代差。” 海军大臣自豪地说道,他的话也让皇帝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阴郁:“我听说北方的霍利领地的舰队最近一直在我国领海一百五十海里外徘徊。” “海岸防卫队正紧紧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以确保他们无法越界。” 海军大臣立刻回道,让皇帝点点头:“你说的‘天空军’,筹划得怎么样了?” “这......能带人飞行的飞行器,目前还十分简陋;如何在空中做出高难度的转弯以及加速动作,也是个问题;如果要形成一支成规模的部队,恐怕还要花上几年。” 海军大臣随后答道,略有为难。 “我知道了。退下。” 只不过,皇帝依然十分欣慰。接着,他便继续点名:“陆军大臣。” “是。” 海军大臣和陆军大臣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慢慢回去,后者则站到皇帝面前。 “汇报工作。” 皇帝看着他的卡其色军装指示道——这颜色看起来就不如白色好看。 “陛下,陆军需要更多经费。” 陆军大臣简洁地说道,让皇帝更加对他的一身卡其色头疼,每次一和陆军大臣谈起来就是要钱:“一个月前国会不是刚拨了一千万镑吗?” “不够。大陆局势风起云涌,我们需要新的装备和更多人员。再不打钱,别说武器,军人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陆军大臣一点也不含糊,不卑不亢地说道。 “目前军队里有多少人?” 皇帝劳累地闭上眼,稍作休息。此时外面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又听到这么多坏消息,他可谓是心力交瘁。 “四十万人,包括文职人员。但是,各国正在伺机而动,对我们也不怀好意。所以,四十万恐怕不够,我认为需要扩军。” 陆军大臣严肃地板着脸——自从一百年前的鲜花战争后,帝国的兵制就在百年的和平中变成了志愿兵制,导致现在的兵力比起他国动辄六七十万的规模来说实在是小了一些:要压下领地内的附属王国还行,如果跟其他帝国发动战争,那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而皇帝也疲惫地摆摆手:“要是你能争取国会的同意,我没意见。退下。米利迪亚封地大臣。” “是。” 陆军大臣随后回到座位上坐好,米利迪亚封地大臣则有些紧张地上前。 “汇报。” 皇帝已经连半点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一脸疲惫地摊在椅子上。 “陛下......封地里......” 米利迪亚封地大臣说到一半便有些迟疑,惹得皇帝不禁坐直了一点,脖子略微向前伸:“怎么了?” “封地里......又爆发独立游行了......” 米利迪亚封地大臣胆战心惊地说道,一下子就让皇帝精神起来:“妈的!” 他正想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地面,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干过一次了,于是愤怒地一拍桌子:“他妈的!” 他站起来,开始在办公桌后反复踱步,面色赤红,但却不发一言。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正不断埋怨自己的曾祖父:就是因为后者在位的时候搞出一个米利迪亚大饥荒,那里的人才会至今都不服帝国的统治。 而最终,他又坐回椅子上,烦躁地一挥手:“除了首席大臣和络克斯先生,其他人,都退下。” “是。” 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一鞠躬,然后便陆续走出房间。 只片刻时间,房间内便只剩皇帝,头发已经半白的首席大臣,以及一个与众不同的、身着宽大而奇异之银色长袍的青年面孔。 “陛下,可不要气坏身体啊。” 首席大臣随后担忧地劝道。 “不要说这没用的!我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帝国安定下来!” 皇帝暴躁地挥手,面露愤怒之色。 “若提高工人待遇,大部分问题顷刻间便可解决。” 那名青年面孔——络克斯?希赫斯,不紧不慢地第一次开口。 “先生!难道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如果我提高了工人待遇,工厂的成本将会大幅提升,他们会亏损,在竞争中会失败,帝国只有死路一条!” 皇帝焦急地说道,面色都有些涨红,只不过络克斯随后就冷笑发声:“一派胡言,子虚乌有!帝国真的那么危在旦夕吗!” “先生!” 皇帝更加焦炙,但络克斯却没再听他说下去,而是转身跨入自己背后突然出现的一条长河,拂袖而去:“好自为之!” 随后,一切就归于寂静。 一片寂然中,皇帝与首席大臣沉默地对视,各自张嘴,但又无话可说。 半晌,皇帝才筋疲力尽地摆摆手:“退下。” “是。” 首席大臣一鞠躬,无声地走出屋内。 皇帝又转而面向两名卫兵,眼睑低垂,沮丧地开口:“你们也退下。” “是。” 两名卫兵随即不苟言笑地走出屋门,守在屋外。 而在屋内,皇帝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再次瘫倒在椅子上。 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还在指着那个代表十一的休曼字母。 一天,还没结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2章 约会 三月七日,星期六,正午十二点。 “你一定要跟来我们的约会吗。” 赫尔莫冷着脸握着手杖拥着斯杜提亚,一把揪住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背后的泽莱德。 “你不能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啊,上周是谁说以后陪我出来玩的?” 泽莱德不服气地大喊,丝毫没意识到他的话让斯杜提亚的脸一下子就红得不可方物。 “现在是女朋友。” 赫尔莫闻言也愣了一下,然后紧了紧拥着斯杜提亚的左臂。 “我不管,以后反正会是的。” 泽莱德随后就开始耍无赖,让斯杜提亚不禁害羞地躲到赫尔莫的怀里。 在这一个星期中,除了在宿舍里以及上课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只要能在一起,赫尔莫和斯杜提亚就可谓形影不离。 他们俩那如胶似漆的样子简直羡煞旁人,尤其是爱:只要他和他们俩还有伊希里同处一室,那么几乎每次他都会无精打采地一会看看他们俩,一会又看看伊希里,再然后苦闷地喝一口瓶装水,几乎形成了一个流程。 只不过伊希里对他的态度却依然不温不火,完全没给他正面回应。 爱之外,最受影响的可能就是维克缇斯。 后者少见地开始看一些情感方面的书,看着看着就开始叹气,然后跟爱一起黯然神伤。 而除了这些,对于泽莱德来说,最严重的影响就是赫尔莫有可能不陪他出来玩了。 “一边去,明天再说。” 而在现在,赫尔莫则对他摆摆手,然后搂着斯杜提亚准备继续逛街。 “兄弟!你们俩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逛一逛行不行?” 泽莱德随即可怜兮兮地哀求,满怀期待。 “你同意吗?” 赫尔莫扭头问向斯杜提亚,后者将头在赫尔莫怀里蹭了蹭:“不要!” “听到没。” 赫尔莫头都不转地说道,然后将斯杜提亚拦腰抱起,自顾自地朝日落公园走。 听到斯杜提亚这样说,泽莱德也不好意思再纠缠,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俩走远。 “你弱爆了!” 就在赫尔莫走出几十米后,奈兰突然从街角窜出来,一巴掌扇在泽莱德后脑勺。 “谁知道他走着走着就突然回头,有种你去跟啊!” 这一巴掌直接把泽莱德扇醒,然后他便愤愤不平地回敬了奈兰一拳。 两个人随即当街扭打起来,直到爱也从角落里出来:“唉,我们三个自己逛逛。” 他们俩这才停手,气呼呼地各自整理自己的衣冠。 “真可惜,今天最大的乐子,就这样没了。” 泽莱德随后仰天长叹,奈兰也不爽地回道:“还不都怪你!” “行了行了,天天吵,你们就不能学着点高级趣味吗?” 爱无可奈何地走到他们俩中间,伸出两只手分别搂着两人的肩膀,然后把他们的头拉过来,使三个人的头凑在一起:“就算我们现在不能跟踪了,占卜一下他们俩今天会发生什么还不轻而易举?” “嘿,好主意。” “不愧是你。” 泽莱德和奈兰各自露出赏识的笑容,然后不再勾肩搭背,跟爱一起走进一家商店买了副扑克牌。 “他们会做些什么?” “他们会发生些什么?” 三个人随后走到街边的一把长椅上坐下,泽莱德和奈兰紧接着贱兮兮地纷纷抛出了各自的问题。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赫尔莫不知道的。 他和斯杜提亚此时正走在城市北区的距离圣殿有八个大道远的第十七大道六十七街,最终目的地则是位于第十六大道四十五街的日落公园,然后一起看日落。 而由于是商业大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大道是附近十个大道内最繁华的一个:放眼四顾,街上的店铺一个接一个紧紧地挨在一起,花花绿绿的招牌虽然纷乱,但却是店主们吸引行人目光的最佳道具,也为街上带上了点活泼的颜色;路边的绿化树早已经掉光了叶子,前一天晚上的大雪则使其点缀上了一层纯洁的白色;路上的雪已经在夜里被工人铲干净而使那些放假的人可以在街上来来往往,偶尔还能看见几辆新潮的的T形车在街上大出风头,使边境城市的萧瑟冬天也能有热闹的一面。 两人就那么悠哉游哉地走在街上,由于是约会,斯杜提亚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端庄的收腰收袖蕾丝白色长裙载套上一件棕色棉外套,而赫尔莫则一如既往穿着一套黑色燕尾服且戴着一顶礼帽,看上去极为般配。 他们俩一直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街上的行人倒也没怎么惊奇。 “你还没吃饭。” 而走着走着,赫尔莫的目光就突然就被街道两侧的三个餐厅吸引,他随即低头面向怀里的斯杜提亚,征求后者的意见。 “嗯。” 斯杜提亚乖巧地点点头,目光一转,然后就锁定在位于街角的一家看上去没什么客人的。 “那就走。” 不用明说,赫尔莫径直走向那个餐厅,然后在门口将斯杜提亚放下,和她挽着手一同走入。 “这家餐厅叫做九九餐厅哎。” 走进之后,斯杜提亚有些好奇地说道,同时观察着其内的环境——回字形的布局,整体很暗,没什么光线,类似电影院的环境,但又比那亮些而又嘈杂些;在天花板处有类似夜空的星图点缀,一点一点的星星就是餐厅内的灯,在偏暗的环境下施展着恰到好处的浪漫。 “让我无法容忍,我喜欢圆满而好念的数字。” 扫视着其内实际上非常多的人,赫尔莫随即准备找个空闲的双人座坐下。 “比如呢?” 斯杜提亚笑嘻嘻地扭头看着赫尔莫的侧脸——看多少次还是不够。 “1220,827,515,229。” 赫尔莫淡定地答道,然后带着斯杜提亚坐在餐厅内中间一排的左侧靠墙的位置。 他不喜欢在坐在中间,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坐在角落里:如果有人要暗杀的话,中心地带可谓四面受敌,坐在角落里的话就可以保证敌人只在面前。 “第一个是你的生日,第二个是我的生日,第三个和第四个呢?” 而斯杜提亚完全不在意坐哪,她只对赫尔莫说的数字感兴趣。 “我第二个兄长和第一个兄长的生日。” 赫尔莫若无其事地说道,随手拿过服务员递来的一张菜单。 这家餐厅不同于他之前和维克缇斯三人一起去的那家,那家是希赫斯人开的餐厅。而这家从服务员的长相和菜单上的菜来看,应该是该诺人下的分支中的克瑞安人开的。 所以,气氛和食物也会有所不同。 那家餐厅的气氛更沉静一些,食物的做法偏向油炸;而这家餐厅的气氛更加热闹,菜单上主打的食物是各式烧烤。 “你有两个哥哥啊,我只有维克缇斯一个。” 斯杜提亚有些吃惊地说道,她还以为赫尔莫是他家里的独生子。 “我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你和我妹妹很像。” 赫尔莫的目光略微有些飘忽,但却被他很好地掩饰成毫无波澜。 “哎?那我和你的姐姐和妹妹,谁更好看一些?” 斯杜提亚笑盈盈地撑头问道,眼睛弯得像月牙,专注地看着赫尔莫。 “不好比较,我喜欢你。” 赫尔莫的目光依然还在菜单上,最终打定了主意。 而当他放下菜单时,斯杜提亚的脸喜闻乐见地红了一大片:“不正经,不理你了!” “啊,好。” 赫尔莫随即起身,踱步到斯杜提亚旁边,然后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现在呢?” “哼!” 斯杜提亚的脸一下子烫得能冒烟,心跳快得就像有小鹿在乱撞。 “你想点些什么?” 而在走回座位后,赫尔莫便继续地专注地看着菜单。 “嗯......听你的。” 斯杜提亚回过神来,脸红红地看着赫尔莫。 “那就先吃一些香肠,牛肉,羊肉,还有玉米。饮料的话,我要柠檬汽水,你呢?” “苹果汁。” “好。” 讨论结束,赫尔莫举起右手,一个服务员便立刻赶来,然后带着赫尔莫的嘱咐走向后厨。 “你的哥哥们,也和你一样没有表情吗?”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看着赫尔莫的脸,斯杜提亚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充满好奇地问道。 “不。应该说,我和他们一样没有表情。” 对于这个问题,赫尔莫的眼神突然变得哀伤,甚至让斯杜提亚觉察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怎么了?” “是我在模仿他们。” 就在赫尔莫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服务员也已经端着一盘盘装着食物的肉赶来——生的,要客人自己在桌子上的烧烤盘上烤才行。 用力甩头,像是要把那些想法抛之脑外,他冷静下来:“上菜了。” “嗯。” 斯杜提亚点点头,在服务员的指导下拧开烧烤盘的开关:“能模仿自己的哥哥起码说明他们很优秀嘛,所以值得你去模仿。不像我哥哥,没成为术师前只知道呆在家里看书或者和爸爸吵架。” “是吗,维克经常和你父亲吵架?” 这件事一下子就抓住了赫尔莫的注意力:“为什么?” “不知道,他们总是突然就吵起来了。” 斯杜提亚委屈地嘟着嘴,显然对这件事极为不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3章 语言 “维克也会跟人吵架啊。好了,可以烤肉了。” 略有惊奇地后仰身子,赫尔莫随后便用夹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到烤盘上。在接触到烤盘的瞬间,牛肉就发出‘滋滋’的声音;颜色也开始起变化,变得有些灰;一股白烟从肉上升起,隐隐还能闻到一些肉香。 “他确实很少跟其他人吵架的,只在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才经常生气。” 斯杜提亚吹了吹赫尔莫递来的烤肉,一口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怪事。维克和你父亲一定在某些方面有分歧。” 赫尔莫笃定地点点头,继续把各个肉片放在烤盘上。 以前他很喜欢吃烤肉,虽然现在也挺喜欢,但比起以前却有点怪怪的感觉——毕竟,四个月以前,他自己险些成了烤肉。 “这倒是真的,哥哥喜欢看书,但是爸爸总是要他经营工厂。” 斯杜提亚带着回忆,目光飘向面前的斜上方——那里什么也没有,她只不过是在发呆。 “哦?这不耽误看。” 赫尔莫自己也吃了几片烤肉,熟度恰到好处,刚好是全熟而不流失水分的程度。 “除了看书,他还喜欢学习,你应该知道他现在在读文学和哲学?而且他看上去也挺有文化的,但是你能猜到他在成为术师前的学历是什么吗?” 斯杜提亚将目光移回来,狡黠地笑道。 “他现在二十四岁,从年龄来看,之前莫非是大学毕业?” 赫尔莫胡乱猜测道,使斯杜提亚变得有些感慨:“如果是这样他就不会和爸爸有矛盾了。他初中就被爸爸勒令辍学回家经营工厂,因此他和爸爸吵过很多次;十七岁以后,他突然就变得沉默起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之后他和爸爸的争执就变少了,但每次都更激烈;二十一岁的某一天,他和爸爸吵了一架后就失踪了一夜,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他的鼻子被人打断了,而且还一身酒气。那以后,他就经常夜不归宿,家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但每次回家都是灰头土脸的,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他二十三岁进入圣殿。” “原来如此。维克跟我提到过一些,不过并不详尽。他有跟你提起过那一夜他去了哪吗?” 赫尔莫很快就抓住了斯杜提亚话里的重点,而后者只是寂寥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我问过他,但是他不肯说。” “那就是他认为你还不适合知道,虽然我也一样。不过,我相信我会知道的。” “嘻嘻,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斯杜提亚娇笑道,一口咬下赫尔莫递来的烤香肠。 “你可能得等几年哦。” 受斯杜提亚影响,赫尔莫也不自觉用上语气助词。 “哼!你怎么也学我用语气助词?” 斯杜提亚坏笑着说道,她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赫尔莫的时机,只不过后者每次都会反而让她脸红:“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我需要贴近你。” “油嘴滑舌!以前你是不是也有这么对其他女孩子说过?” “没有。” 赫尔莫毅然决然地反驳道,同时往嘴里塞了片烤肉。 “真的吗?” 斯杜提亚促狭地问道,双眼一眨一眨,仿佛会说话的双眸无论何时都能完全抓住赫尔莫的吸引力。 “真的。” 后者随即真诚地回道。 “证明给我看!” 斯杜提亚便娇俏地仰头,双手抱胸,等待赫尔莫的答案。 “如果我是个十一星术师,我就能直接把我的记忆灌输给你,但现在我不是。” 赫尔莫仿佛不解风情般说道,让斯杜提亚非常不满地低下头,眼神也变得不怀好意:“那你不打算证明了嘛?” “不,我要换一种方式。” 说罢,赫尔莫抓起桌旁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再度起身上前,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斯杜提亚从座位上拉起。 接着,他便用力抱住她,用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直接注视她的银瞳,低下头让双方的额头紧紧相贴,距离之近使两者都能感觉到对方那因呼吸而产生的湿热蒸汽喷在脸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急促而慌乱。 “其实我没想到能证明我没对其他女生说过那话的证据,但是我想到了一个或许能证明我喜欢你的举动。” 赫尔莫平静地说道,让斯杜提亚更加不明所以。而接着,他就在毫无预兆中在斯杜提亚的额头上深深一吻,引得许多邻桌的人相继旁观,一直持续到斯杜提亚身子都有些软了才不再继续。 然后,他便将软软的手足无措的斯杜提亚好好地放回其自己的座位,然后自己也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你......流氓!” 过了好一会,赫尔莫烤肉都吃了三四片,斯杜提亚才红着脸反应过来。 她气愤地用手指不断戳着赫尔莫的额头:“以后禁止突然袭击,听到了吗!” “听到了,要先让你知道。” 赫尔莫宛如绵羊般乖巧地说道,一下子又让斯杜提亚变得更加涨红了脸:“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不说了!” “那就说些别的,比如,我们刚才点的肉已经吃完了。还要再来一些吗?” 赫尔莫及时扯开话题,他开始烤玉米了。 刚才的那些烤肉已经被他们不知不觉间全部吞下了肚,只剩四块玉米还在盘子里。 “哼!就会转移话题,大坏蛋!” 斯杜提亚气呼呼地说道,伸出双手捏了赫尔莫的脸一把后才心满意足:“那就再来一些鱿鱼和羊肉串,我现在还没吃饱呢。” “好的,我的爱人。” 赫尔莫毫不在意地以平淡的语气说着肉麻的话,然后再次举起右手召来服务员,令其将之前的空碟收走之后又带来一盘盘新的装着食物的碟子。 “啊!为什么你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这么大胆主动?” 就在服务员走后,斯杜提亚便羞恼地问道。这一周里她可不是第一次体验赫尔莫那平静的话语和动作所带来的暧昧,每一次都让她惊讶万分而羞怯不已。 要知道,由于命运信仰的广泛存在,希赫斯人认为缘分和时机比个人行为更重要,也就导致他们在这一方面一般是很保守和喜欢被动的。 “因为真情的流露是正常且无须掩饰的,我是个留慕人,这个事实已经深深印入我的基因。” 而赫尔莫随后就诚挚地答道,同时不忘烤羊肉串。 “可你是在希赫斯领地长大的啊?” 斯杜提亚转而不解地双手撑头看着他——毕竟,以赫尔莫对于希赫斯语的流利程度和口语发音,不看他眼睛的话还真想不到他是个留慕人。 “父母都是留慕人,耳濡目染之下,我便和他们一样。” 赫尔莫淡定地答道,虽然在希赫斯领地长大这件事是他编的,但他对斯杜提亚的所作所为确实跟奥兹对拉芙的所作所为有相似之处。 “这样啊,那你还会说留慕语或者留慕领地其他的语言吗?” 斯杜提亚恍然大悟,接着她就好奇地问道。 “会。除了留慕语,我还会特修斯语,还有该诺语、休曼语、缇坦语、多尔夫语、以及德拉亚第语。” 赫尔莫仿佛报菜名一般接连报上七门语言,第一个听名字就知道是留慕领地的通用语言,第二个是特修斯帝国的官方语言,第三个是该诺领地的通用语言,后面四个分别是人类,泰坦,精灵,以及侏儒的起源语言。 而他所会的语言之多则是斯杜提亚没想到的,惊得后者张口结舌,一脸讶异:“这么多?而且后面四门语言民间已经不通用了?” “除了语言之外,它们不仅仅只是语言。” 赫尔莫略有深意地说道,只不过斯杜提亚却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那你更喜欢哪门?” “留慕语和休曼语,我是个留慕人的同时,更是个‘人类’。” 在这句话上,赫尔莫说谎了。 虽然很喜欢斯杜提亚且跟她是情侣,但他不认为目前就能对她透露自己其实不是人的事实。实际上,就连自己寿命没多长这件事,他也不好在现在就说出来。 而由于他在说‘人类’一词时没有用手在头的两侧做出单冒号,斯杜提亚显然没有发现他刚才话里的不对劲。 她依然还在闪着星星眼,为赫尔莫在语言方面的博学而惊喜交加:“那你能用那两种语言说我的名字吗?” “没问题。斯杜提亚?爱莎?加利亚德,在留慕语里念作斯杜斯亚?爱莎?盖利亚,在休曼语里念作斯答茨亚?爱莎?伽利亚,实际上是很相像的。” 赫尔莫从容答道,让斯杜提亚更加兴奋:“那,你好和谢谢,怎么说?” “海代,塔克色库哈,留慕语的你好和谢谢;萨菲欸斯特,格拉提亚斯提非,休曼语的。” 赫尔莫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又蹦出一句斯杜提亚听不懂的话:“埃勾玛缪提。” “什么?” 斯杜提亚一脸迷糊而满腹疑惑地问道,而赫尔莫紧接着的答复又让她忸怩起来,不禁捂住自己红透的脸:“休曼语是人类的第一门语言——各种意义上的第一种,也就是起源语言。用它说出的话有特殊意义,而我刚才说的是我喜欢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4章 情调 “我败给你了,你总是能抓住时机调戏我!” 斯杜提亚羞赧地不再去看赫尔莫,转而低下头像仓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啃赫尔莫递来的烤玉米。 “这是情调。” 赫尔莫淡定地咬了两口羊肉,伸出空闲的左手摸了摸斯杜提亚的头。 他的头发很直很柔,而斯杜提亚的头发则有些自然卷,但摸起来还是很舒服。 “不过,为什么你懂这么多语言?我只懂希赫斯语和莱洛斯语,和你比起来感觉好弱。” 而就在当仓鼠当了一会后,斯杜提亚才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抬起头用一双纯净的银瞳洗涤着赫尔莫的心扉。 “父母很博学,我的兄长们也是。在我家,四门起源语言和留慕语是必须要掌握的,其他的凭个人兴趣。” 在斯杜提亚那纯洁的目光下,赫尔莫认真而详尽地答道。 实际上,洛文斯和卡兹诺掌握的语言比他还多——毕竟,洛文斯比他大了二十多岁,卡兹诺也比他大了十几岁,有更多的时间和阅历。 而他的回答也使得斯杜提亚对他以前的经历更感兴趣:“你掌握特修斯语没什么奇怪的,那是留慕领地的大帝国;你掌握希赫斯语也不奇怪,留慕领地和希赫斯领地一直很友好......” 说到这里,斯杜提亚停顿了一下,再次无目的地嘟着嘴将目光飘向面前斜上方,似乎是在回忆那剩下的一门语言,然后才继续说道:“可该诺语不是精灵的语言嘛?而且还是海外的精灵哎。” “父母在麦优姆大陆的该诺领地居住过一段时间,我也曾经去过那里。” 看着斯杜提亚回忆时的可爱样子,赫尔莫不断提醒自己要克制,然后再次选择性地说出部分事实。 “麦优姆大陆,和我们的欧图斯大陆隔了一片绯利古斯海哎,坐船应该要很久?” 斯杜提亚神往地联想道,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些与赫尔莫一起乘船前往该诺领地的浪漫画面——站在船头,吹着海风,看着晚霞...... “是要很久,大概在半个月左右。” 赫尔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事实上,他是用开门去的,只用了十几秒。 “如果我们以后一起去旅游,一定很唯美幸福。” 斯杜提亚憧憬地说道,她自出生以来就只去过附近的几个郡和王都,一次国都还没出过。 而赫尔莫也不负所望地承诺道:“如果命运允许,我会带你去的。” “哼!那命运万一不允许呢?” 斯杜提亚腹黑地问道,右手已经在赫尔莫的左脸旁蓄势待发,只要赫尔莫一个回答错误,她就有充足的理由捏他的脸。 “等我有力量挑战命运,它就算不允许,我也会让它允许。” 赫尔莫郑重地说道,与此同时心里却有些悲哀——他有力量时也就是他继承成功之时,继承成功之时就是复仇之时,复仇成功之时......就是失控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这么可爱!” 而斯杜提亚却一点也不知道,她只是对赫尔莫的回答很满意,并且还是捏了捏他的脸,顺便还揉了两下。 “不知道,但是你更可爱。” 重整思绪,赫尔莫更想过好现在。 “哼!算你嘴甜,来,啊——” 斯杜提亚嬉笑着拿起一串烤好的羊肉串,然后作势要喂赫尔莫,而后者也顺从地张开嘴咬下一块肉块并细细咀嚼。 “......” 看着赫尔莫的样子,斯杜提亚突然张了张嘴,但又很快闭上。 “怎么了?” 察觉到异常的赫尔莫敏锐地问道,但斯杜提亚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把手放到嘴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使他再度老老实实地继续吃羊肉串。 她本来是想多说几句,但看着赫尔莫专注吃东西的样子,她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满足和温馨。很难用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但看着属于自己的人能够无忧无虑,她自己的内心也被幸福包裹。 温情的沉默在两人间如水中墨般扩散,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赫尔莫静如止水地吃着羊肉串,斯杜提亚则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斯杜提亚发现,她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或者说她一直很喜欢,只不过今天才第一次体验。 她只希望这段时间能再长一些,或者干脆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睡去,将幸福一并带入自己的梦中。周围人的热闹的喧嚷一直都在,但她听到的却是寂静无声。 一串羊肉串很快就被吃完,然后是第二串,第三串,吃完了以后又轮到烤鱿鱼和烤玉米,一直持续到这顿午饭结束。 “我好饱啊,我都快走不动路了。” 斯杜提亚心满意足地瘫在座位上,不断揉着自己的肚皮。 刚才不只是她喂赫尔莫,吃到后面,就轮到赫尔莫喂她了。 “坐两分钟休息一下,然后要去哪呢?” 赫尔莫不识趣地说道,他只知道他们今天最终目的是去日落公园看日落,至于中途要干什么一概不知。 “随便逛逛,约会,有计划的话不就不像约会了嘛。” 斯杜提亚像小女孩一样撒娇,让赫尔莫不禁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那就都听你的。” “这才对嘛,今天,你就是属于我的!” 斯杜提亚豪气冲天地说道,又让赫尔莫的眼神柔和许多。 “如果你想,如果可以,我会一直属于你。” 虽然赫尔莫的声音还是很平淡,但他话语中的深情却依然被斯杜提亚敏锐地捕捉,使她称心如意地娇嗔道:“就会讨女生欢心!你可不能对其他人这样说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当然不会,虽然我说得一套一套的,像是很风流的样子;但事实上,你真的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估计也会是唯一一个。” 赫尔莫自认这句话绝对真实,毕竟他以前虽然也认识过其他女生,但他们间最多只是好朋友,从来没有名义上和实质上的更进一步。 “哼!这还差不多。” 斯杜提亚称心地点点头:“我们结账?” “好。” 赫尔莫颌首,挥手召来服务员:“结账。” “一共是一镑四先令。” 银发的服务员恭敬地说道,然后接过赫尔莫递来的两张一镑的纸币:“请跟我到柜台找钱。” 随后,赫尔莫便拿起手杖,搀着斯杜提亚一起走向柜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十六先令,然后和斯杜提亚一起踱步出餐厅。 “啊,外面好亮啊。” 斯杜提亚仰着头眯着眼说道,炫目的阳光使她本能地用手遮在眼前,脑子里一阵晕眩。 “不是外面亮,是里面太暗了,而且我们吃太多了,大脑供血不足。” 赫尔莫理性分析道,他出门前还看了一眼门内的时钟,现在是一点整,他们刚好吃了一个小时。 他扫视着街上的人群,虽然不是一小时前的那些人,但却依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哼,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而他的身旁,斯杜提亚正双手叉腰地不满抗议。她气鼓鼓地仰视赫尔莫,只不过看上去却不凶狠,反而很呆萌,而与赫尔莫的身高对比则让她看上去更加可爱。 “好啦,我的小笨蛋。” 赫尔莫淡定地蹲下身,这样斯杜提亚就可以俯视他——一直仰着脖子很累的。 “哼!” 斯杜提亚高冷地一甩头,双手抱胸,把目光投向远方。 然后,她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赫尔莫抱起。 “等你看到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叫停我。” 赫尔莫低头说道,他的脸与斯杜提亚的脸近在咫尺,暂时在斯杜提亚面前洒下一片阴霾,帮她挡住并不强烈的阳光。 “唉,要是哥哥能有你一半水平,也就不至于到二十四岁还没有女朋友了。” 而在赫尔莫怀里的斯杜提亚已经习惯了他的公主抱,此时正怅然若失地感叹道。 “以维克的长相和脑子还有人品,如果他想,不会缺女朋友的。” 赫尔莫中肯地评价道,虽然他不认为维克缇斯能有爱还有他一样帅到能吸引男性,但只是找个女朋友这件事还是非常简单的。 “可性格才是大问题啊,你虽然是面瘫,但是很主动;而哥哥除了是个面瘫,他在感情方面还像个脑瘫。” 斯杜提亚毫不留情地嘲讽道,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他以前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有女生给他写过情书,但是他全部送给我了,我要那些干嘛?但是我还是帮他存起来了,有五六封呢。” “然后呢?” 赫尔莫稳健地迈动步伐,没有让斯杜提亚感受到一丝颠簸,也就让她能舒舒服服地继续说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接着就在家里闭门不出了,只有在借书和还书的时候出门。爸爸甚至扬言要再生一个儿子取代哥哥对于家业的继承身份,但是连着生了两个都是女儿、我的妹妹,就放弃了。” “真是可惜。要是维克是我的兄长,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赫尔莫略有唏嘘地说道,令斯杜提亚不禁坏笑起来:“要是维克缇斯是你哥哥的话,你可能就遇不到我了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5章 魔术师 “应该还是可以的,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计算谁能成为我的挚爱的话。” 赫尔莫仔细思索一番之后认真地答道。 “哼!计算出来的结果万一不是我怎么办?” 斯杜提亚不满地问道,撇过头不看赫尔莫。 “计算出错,再计算一遍。” 赫尔莫冷静地说道,他认为自己说的方案应该是可行的。毕竟,计算自己的挚爱的本质是计算未来,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一个不行大不了换一个。 “那被你抛弃的那个女孩不是很可怜?” 而斯杜提亚也入戏地问道,连别扭都顾不上闹,转而又扭头等待赫尔莫的答案。 “也许是,但你更重要。” 虽然知道这句对白通常是多情的人用来狡辩的,但赫尔莫敢对原初意志发誓,他所说的真的就是他的心里话。 而斯杜提亚闻言也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亲昵地在赫尔莫怀里蹭了蹭,就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溜达到主人身边的胖橘猫。 “你知道吗?” 静静地走了一条街后,斯杜提亚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知道什么?” 赫尔莫迷糊地反问,估计任谁面对这么个无厘头的问题都不会有答案。 “你是第一个这样抱我的人呢。” 斯杜提亚拢着赫尔莫的脖子,亲热地捏了捏他的脸。 赫尔莫的脸在晚冬的冷风吹拂下有些冷,所以斯杜提亚又把自己热热的手心贴在他的脸上,让他暖和一些。 “维克比你大了四岁,还有你父母,难道没有这样抱过你吗?” 赫尔莫猜测着说道,让斯杜提亚一下子笑出了声:“不是啦,我是说亲人以外的人。” “原来如此。我的父母和兄长们也这样抱过我,姐姐很少和家里人见面,妹妹的话就是我抱她了。” 赫尔莫带着回忆,双目眺望远方,眼神变得宁静而悠扬。 “怪不得你动作这么熟练,练过的啊。那为什么很少和姐姐见面?” 斯杜提亚疑惑地问道,因为不解而微眯的双眼让她看上去又像一只软糯的布偶猫。 ”她很早就嫁人了,在我出生前。” 赫尔莫的眼神依旧迷离,没有固定的焦距,要是有的话,斯杜提亚估计就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了。 “那你跟你的姐姐差了至少有二十三岁啊,不过也挺常见的,我最小的妹妹跟我也差了十七岁。” 斯杜提亚顺理成章地想道,搂着赫尔莫的手又更紧了一些。 “她比我大三十岁。现在,应该还健在。” 赫尔莫变得略有伤感:自己的姐姐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没见到才更好。 “噢!那你的哥哥们比你大多少?” 虽然斯杜提亚觉得大三十岁有点奇怪,但是倒也不是非常不能接受。不过,更令她好奇的还是赫尔莫的两个感觉上跟他一样厉害的哥哥。 “第一兄长大我二十二岁,第二兄长大我十七岁。” 说到这里,赫尔莫反而变得平静。他突然想到,洛文斯的生日才刚过去一个星期;而要是没有四个月前的突袭,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亲自给卡兹诺庆祝生日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你哥哥们啊?” 斯杜提亚闻言则憧憬地问道,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三个面瘫排排站的滑稽场面。 “我现在见不到他们,得等上一段时间。” “要等多久啊?” “等十几年。” “这么久啊?” “其实很快。” “十几年怎么会叫快?我十几年前可还连恋爱这个单词怎么写都不知道呢。” 斯杜提亚将信将疑地问道——人的一生才四五个十几年而已。 “对我来说,是很快的。” 赫尔莫淡然地说道,终于将目光转到斯杜提亚的面颊:“这十几年,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一直和你还有维克他们一起过。” “哼!肉麻!” 斯杜提亚腼腆地把脸别进赫尔莫的胸膛,又接连扭了几下。 “你好像条蛆。” 赫尔莫突然发现斯杜提亚扭动的动作似曾相识,一下子驱散了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使他由衷地感慨道。 “你好恶心,你应该说像可爱的仓鼠!” 斯杜提亚不满地娇嗔道,抱着赫尔莫的手不禁伸到他左臂上掐了一下。 “仓鼠是仓鼠,可爱就不一定了。” 赫尔莫有些好笑地说道,低下头旁若无人地跟斯杜提亚耳鬓厮磨了一番。 “哼!停一下,我要买饮料喝!” 在赫尔莫又把头抬起后,斯杜提亚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她扭头四顾了一下,在发现一家百货店后就不再转移目光。 “好。” 赫尔莫随后便拔腿走向那家有着绿色招牌的小店,然后在放下斯杜提亚之后就倚在简朴的柜台看着她如脱缰野马般在店内跑来跑去。 “小伙子,陪女朋友?” 有着一头白发的店主慈善地搭话——他不是精灵,只是老了而已。 “是。” 赫尔莫摸了摸鼻子,目光一直跟着斯杜提亚。 他挪不开视线,就像是担心自己子女会摔倒的父母。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我老男人了见得多。” 店主呵呵笑道,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堆在一起,使其看上去更加慈眉善目。 “您也不差,您还不老。” 赫尔莫不回头地说道,虽然这样不怎么礼貌,但是斯杜提亚更加重要。 “小伙子,要珍惜能在一起的时间呐。” 店主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当年,不经意地说道。 “我会的,会珍惜的。” 赫尔莫严肃地回道,店主也爽朗地笑了两声,不再多言。 随后,前者便看着斯杜提亚抱着一大堆零食雀跃地向他跑来,无奈地对她摇摇头:“不是说买饮料吗?” “哼!我喜欢,你管我!” 斯杜提亚把眼皮往下翻,吐出舌头,娇俏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可你刚才还说你吃不下了。” 赫尔莫轻轻地捏捏她的小脸,似乎是怕捏疼她了。 “装正餐的胃饱了,装零食的还没有。” 斯杜提亚转而委屈巴巴地说道,不由得让赫尔莫内心变得一片柔软:“行啦,结账。” “嘿嘿,还是你好!” 斯杜提亚就像小女生一样抱住赫尔莫的左臂,满脸都是不掩饰的欣喜。 “小姑娘,要和这位小伙子一起下去呦。” 店主拿出一个计算器,一边计算价格后把零食装进一个大袋子一边笑呵呵地揶揄:“可不要让人把他拐跑了。” “哼!他要是敢,我就打断他的腿!” 斯杜提亚故作凶狠地挥了两下拳头,然后又牢牢地抱住赫尔莫,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店主和赫尔莫对视一眼,后者温和地点点头,前者则爆发出一阵大笑。直到他算完账,才止住笑声,慈善地说道:“四先令五便士。” “谢谢。” 赫尔莫颔首,在交钱后就拎着袋子,在店主敦厚的目光中挽着斯杜提亚走出小店。 “你现在就打开吃?” 刚走出店门,斯杜提亚就撕开一包薯片的袋子,使赫尔莫略带惊讶地问道。而前者此时已经把薯片塞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这就是我买它的目的啊。” “好,给我点。” 赫尔莫伸出一只手,斯杜提亚也很配合地把手塞进袋子里又伸出:“给。” “这合理吗?” 当赫尔莫把手收回时,其手心里只有可怜的一片。 “这很合理。” 斯杜提亚坏笑着说道,继续自顾自地往嘴里塞薯片。 “这真的合理吗?” 赫尔莫看着那一片薯片,一时半会居然不忍心放进嘴里。 “这真的很合理。” 斯杜提亚奸笑道,一脸理直气壮。 “你不怕吃成小猪吗?” 赫尔莫最终还是把那片薯片吃了,扭头宠溺地摸摸斯杜提亚。 “哼!那你到时候要继续养我!” 斯杜提亚傲娇地说道,对赫尔莫吐了吐舌头。 而就在他们俩卿卿我我时,一个穿着一身花哨的黑白花纹魔术师袍、戴着一顶纯黑的魔术师帽的中年男子却突兀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先生、小姐,下午好。” 他率先打着招呼,露出一个直爽的笑容。 “你是?” 就在他挡住两人去路时,斯杜提亚便后退半步,由赫尔莫上前质问。 “鄙人名为桑缪姆,如你所见,是一个魔术师。” 中年男子从容不迫地自我介绍道,让赫尔莫两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然后呢?” “我的魔术团,今天在这里表演。但是我们第一次来,没什么名气,就想在路上拉几个观众……” 桑缪姆搓着手说道,然后他就把手指向大街上的其他地方:“你看,那些是我的助手,他们都在拉客。” 闻言,赫尔莫顺着他的手向自己的身后和旁边看去,果然又看到了三四个和桑缪姆一样穿着的人正在大街上拦住一些其他行人。 “你想看看吗?” 赫尔莫随后便侧头征求斯杜提亚的意见,后者也点点头:“那就去看一下。” “嘿嘿,多谢捧场!你们可以在看完之后再交钱,或者干脆不交钱,只要帮我们宣传一下就行。” 桑缪姆谦恭地笑道,然后把手伸向前方示意两人跟上:“跟我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6章 右眼 “你喜欢魔术吗?” 赫尔莫扭头对斯杜提亚问道,他本以为斯杜提亚作为一个术师是不会对魔术感兴趣的。 “当然啦,很神奇耶。” 斯杜提亚雀跃地说道,而且指着赫尔莫手里的零食袋:“这些刚好派上用场。” “这样看来,你买零食的举动说不定就是命运的安排。” 赫尔莫煞有介事地说道,让斯杜提亚忍不住捂嘴偷笑。 “两位,就在前面了。我还得继续去拉客,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魔术就开始。” 桑缪姆适时地打断两人,就像酒店的门卫一样把右臂伸向大约二十米外的一座尖顶圆帐。 圆帐的直径足足达到了五十米,高度除去尖顶则为七米,总体的配色由红白相间的条纹构成,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在节日里会吃的双色糖。 而其所处的位置则与刚才赫尔莫两人所在的位置隔了两条街——其位于第十七大道五十七街——整条街道就是一个广场,这才能将其容纳。 “好,多谢。” 赫尔莫随后便礼节性地对桑缪姆颔首,然后牵着斯杜提亚的手走向那座圆帐。 一路上,他们也能看见源源不断地有其他路人好奇地进去——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普通人对魔术会感兴趣不足为奇。 而在他们背后,桑缪姆已经再度四处去找客人以及他的助手。 “我还没看过几次魔术。” 赫尔莫边走边对斯杜提亚说道,他本人对于魔术不怎么感兴趣。 “为什么啊?” 斯杜提亚歪着头问道:“魔术很精彩啊。” “但是,我们是术师,直接就能做到魔术师们借助各种道具和手法才能做到的事。” 赫尔莫的左手握拳又松开,似乎在感受自己的力量——当然很弱。 “可如果你反过来想,魔术师们借助道具和手法就能做到我们用力量才能做到的事,这就很神奇了。” 斯杜提亚认真地解释道,大睁着一双灵动的银色双眼,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赫尔莫的心再度软化:“确实,从这个角度来看,是很不凡的。” 而就在两人闲聊时,短短的二十米已经被跨越,他们已经走到那座圆帐前。 随后,赫尔莫便掀开圆帐门口的红白垂帘:“里面很暗,注意脚下。” “哼!我又不是小孩子,平地上怎么可能摔倒?” 斯杜提亚一甩头,一马当先地大踏步走在最前面,而赫尔莫随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当两人进入圆帐内部后,第一个映入两人眼帘的便是一个宽敞而宏大的木质表演台,此时还一个人都没有;表演台前,就是观众席:一排排暗红的座椅呈扇形排开,越是后排的座椅就越高也越多,以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表演台上的一切;中间的过道足有两米宽,足够两个人并肩而行;并且,由于灯光的问题,周围的环境确实很暗:能看到十几米外的人,但却看得并不清晰,使得一切看上去就像在电影院一样。 此时的观众席上已经坐了有一百多人,大部分都在前几排,正在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而赫尔莫两人随后也就在过道的右侧、观众席的第二排座椅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这种黑暗的环境……” 坐下来后环顾一圈四周,赫尔莫用手扶住下巴沉吟道。 “怎么啦?” 斯杜提亚侧过身子,抱着赫尔莫的右臂,眼睛里闪着星光。 “……适合暗杀。” 赫尔莫沉着地说道,观察环境可是术师的必修课。 “嗯……你的脑回路好神奇,我还以为你会说适合搞暧昧呢。” 斯杜提亚的眼皮一下子耷拉下去,然后又重振精神:“但是也可以搞暧昧!” “确实。” 赫尔莫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然后中肯地点了点头:“那我现在要吻你了。” “啊!为什么要说出来!” 赫尔莫的思路还是始终如一地跳脱,使得斯杜提亚羞恼地大叫——她只是说着玩的。 她捂住耳朵闭上眼,其心率一下子又飙升到平时的两倍,咕咚咕咚的声音就像擂鼓一样使赫尔莫都能听得清晰。而她的心里则又期待又不安,期待赫尔莫接下来的吻,不安于赫尔莫可能的其他举动。眼睛闭上后的黑暗使这两种情绪在她心里逐渐发酵,让她根本不敢睁眼。 “你告诉我不能突然袭击的。” 赫尔莫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站起来,走到斯杜提亚面前。 “嗯……他要做什么……好像已经走到我面前了……嗯……” 斯杜提亚的心里此时就宛如有雌鹿在乱撞,她隐约能感觉到赫尔莫已经俯下身,他那平静的呼吸声就是佐证——她平时可是一点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嗯……额头?脸?该不会是嘴唇……” 斯杜提亚大胆想道,脸上的红晕让她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右眼上的温热一下子就让她明了赫尔莫吻的究竟是何处。 “唔!” 在被吻到的一瞬间,斯杜提亚闷哼一声,其心跳瞬间停了半拍——这还是赫尔莫第一次吻她的眼睛。 她甚至感觉不到除了自己右眼外的其他事物存在,一时之间,她就像被剥夺了思考能力一样,连带着全身也僵硬无比,连眼都不敢睁。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告诉她赫尔莫已经回到座位上坐好,她这才像初生的小鹿一样怯生生地睁开眼。她随后迟疑着扭头看向赫尔莫,赫尔莫正在侧着头、全神贯注地凝视她。 “大坏蛋!” 斯杜提亚立刻佯装愤怒地握起拳头,双拳如雨点般打在赫尔莫身上——一点都不疼。 “啊,是不是出于你的预料。” 赫尔莫淡定地说道,对于斯杜提亚的拳击完全没有防御的意思。 “哼!你还有脸说!” 斯杜提亚半恼地说道,只不过她那撅起的嘴唇和鼓起的面颊让她看上去更多的是蠢萌而不是凶狠。 “可你为什么不问一下我吻你的右眼的原因呢?” 赫尔莫随即变得严肃,眉眼那正经的样子让斯杜提亚也受到感染,不禁放缓了打他的速度:“那……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 赫尔莫摸了摸鼻子,语气又变得随意。 “啊!大坏蛋!不理你了!” 斯杜提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满脸通红的她忍不住加大了拳击的力道——雨点摇身一变成为冰雹。 “等一下,不开玩笑了,我要真的解释了。” 而赫尔莫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说道,顺势抓住斯杜提亚正在锤下的两只小手,然后紧紧握在手心。 “哼!你要是没有一个好理由,我就继续打你!” 斯杜提亚气鼓鼓地说道,就像一只愤怒的河豚。 “右眼,是有象征意义的。当然,对大部分人没有。但是,对我来说,右眼意味着人性和生命。之所以不是左眼,因为左眼对我来说意味着力量——不可控的力量。所以,我选择了你的右眼,因为我会把我的人性和生命交给你。” 赫尔莫认真地解释道,他的黑瞳在此时并不深邃,反而清澈得让斯杜提亚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内心。 “嗯……我听不懂……不过,算你过关!” 斯杜提亚迷糊地看着赫尔莫,完全不知道他刚才说的内容的具体含义。只不过,她却能明白赫尔莫的情绪。于是,她索性放弃思考,搂住赫尔莫的脖子,也回敬了他一个吻。 “你以后就懂了。现在,只要等魔术开始就好。” 赫尔莫亲昵地摸摸斯杜提亚的头,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哼!你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我爸爸,很老气。但是,我很喜欢哦。” 斯杜提亚顺从地靠着赫尔莫,眼睛半眯地舒服地说道。 与此同时,桑缪姆和三个与他同样穿着的人以及七八个其他路人也纷纷进入圆帐。 他们是急匆匆地跑来的,估计是怕晚到,但时间实际上才过去五分钟。他们在进入圆帐并直接把帐门关闭之后也依然用手按住礼帽、一路小跑,在跑上表演台后就把台上的暗红幕布拉下,使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依稀听到一些道具挪动的声音。 他们身后的路人则感兴趣地以左顾右盼的姿态缓缓走进,看上去饶有兴致的样子,然后便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看来要开始了。” 赫尔莫平心静气地说道,而他肩上的斯杜提亚也精神了一些:“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 赫尔莫略略一点头,继续舒适地把身体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 五分钟后—— “女士们,先生们!中午好!我名叫桑缪姆,后面三位是我的助手,我们组成的法图鲁姆魔术团,将要在纽特市第一次出演!” 桑缪姆举着话筒,在表演台上激昂地宣布道,而他的三个助手也整整齐齐地站在他的身后。 此时的表演台上已经有许多类似箱子和盒子还有锯子以及药瓶之类的各种各样的道具,看上去就是有备而来。 而观众席上的观众也不禁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各个坐直身体,头部前倾,专心地聆听他接下来的话:“本次表演,将会有十五个魔术先后展示其神奇之处!每一个魔术被展示之前,我都会报上其名字,以便诸位理解!第一个,不自然之瓶!” 他接着把双手向面前平举: “第一魔术,现在开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7章 魔术 说着,桑缪姆就弯下腰打开他脚前的一个道具箱,然后取出一样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直到他放好,台下的观众才发现那只是一个装满水的透明塑料瓶,而里面还有一个小玻璃瓶。 接着,他便将那瓶中瓶举至胸前:“大家看到了,在这个塑料瓶里,有一个小玻璃瓶!你们猜,我可以用它做到什么?” “让它变大撑爆塑料瓶?” “让它把水吸干?” “让它隔空爆炸?” 台下观众纷纷发言,只不过没一个说对,也就使桑缪姆有些尴尬:“不,我只是能隔着塑料瓶控制它的升降而已。” 说着,桑缪姆就掐着瓶子,对它大喊一句:“升!” 尽管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内容,台下观众依然还是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观看桑缪姆表演。而就在他大喊之后,玻璃瓶居然真的自己从塑料瓶中升起! 而接着,桑缪姆又大喊一句:“降!” 同样的事情便再次发生,玻璃瓶再次按照他的指令而降落! 随后,他便接连又大喊了几声,每一次都让瓶子切切实实地根据他的指令而升降。 而他的第一次成功也让观众更加兴趣盎然,他们纷纷惊奇地后仰身体,其中也包括斯杜提亚——她正兴奋地往嘴里塞另一包与之前不同口味的薯片,香辣的。 赫尔莫则是在场少数几个没有被带着走的观众之一,他只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桑缪姆可以控制瓶子,或者说他在思考这个魔术的背后的原理究竟是什么。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但他现在还没有头绪。 “第一魔术,只是个开胃菜。接下来,才是正式表演。第二个,生命赋予!” “第二魔术,现在开始!” 而在台上,桑缪姆再次激扬地说道。他的双手在自己胸前用力张开平摊,调动着观众的情绪。 然后,他放下瓶子,由他的一个助手上前将瓶子收入杂货箱;接着,他再次弯下腰,从道具箱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随后,他便在自己面前将白纸摊开,使观众能看清那是什么——那是一个跟他等高的无脸纸人! “正如第二魔术的名字,我将赋予这个纸人生命,使其能像人一样走动以及说话!” 桑缪姆情绪振奋地高喊,然后放开捏着纸人肩膀的手,而纸人就那样若无其事般没有任何支撑地立在原地! 见状,台下观众的情绪一下子便被桑缪姆所引领,兴奋地继续观看他接下来的表演。 而桑缪姆已经走到距离纸人背后有三米远,然后,他不紧不慢地用手在自己面前虚画了个圈,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让观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纸人也迈动它的纸条双腿,在原地绕了个圈! 在纸人转身的那一瞬间,台下观众看得真真切切——纸人确实只是单薄的纸人,没有任何人在它的背后控制它。这诡异的一幕让观众难以置信,但也让他们对于接下来的表演更加期待。 “转个圈不算什么,现在,我要命令它走路!” 桑缪姆高声喊道,然后转身面向自己的左侧,抬起自己的右手:“走!”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纸人也向左转了个身,然后径直向其面前走。更神奇的是,它在走之前甚至还点了个头。 而接着,为了让它不掉下表演台,桑缪姆又接连转身,而纸人也不断改变方向,就像有意识的活人般! 见此,台下观众的情绪瞬间就被点燃,阵阵惊呼不绝于耳。就连少数几个还在思考上一个魔术奥秘的人都被桑缪姆吸引了注意力,全身贯注地看着他。 “光是走路,也不算真正拥有生命。” 而在让纸人在台上走了一圈之后,桑缪姆就让它回到表演台中心靠前,然后精神焕发地宣布:“现在,我要让它说话!” 闻言,台下观众一下子就静得鸦雀无声,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盖住了纸人的声音。 而在台上,纸人那圆形的没有脸的头的嘴部则横着裂开一条缝,然后裂缝两侧又向下开裂,看起来就像倒过来的城堡大门一样。接着,随着那半张纸条一开一合,细微的声音便低低地响起:“大家……中午好……” “洛卡!这个叫桑缪姆的好厉害!” 就在纸人说话的一瞬间,斯杜提亚便扭头闪着星星眼看向赫尔莫,连薯片都被她放到一旁,使她可以激动地不住摇晃赫尔莫的右臂。 “嗯……确实厉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赫尔莫左手撑着下巴沉吟道,他觉得第一个魔术的奥秘就在瓶子上,可惜他不可能亲自验证自己的想法——魔术师不会给人看自己的道具的;而这第二个魔术,他一时半会却看不出其原理。 他的初步的猜测是有人在表演台的观众看不到的最上方控制那个纸人,但纸人可是刚从道具箱里拿出来的,提前应该做不了手脚,所以他们中有人是术师这个猜想更靠谱一些;至于纸人说话,他认为应该是有人会腹语。 “如果我也会这个魔术,哪怕用神奇能力做到,那也很酷呢!” 斯杜提亚激动地说道,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表演魔术在维克缇斯炫耀的想法。 “如果你拜他为师,他说不定会教你哦。” 由于自己的声音总是寡淡如水,所以赫尔莫就在句子结尾加个语气助词,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尽量温柔一些。如果桑缪姆和他的那些助手确实不是术师,那么赫尔莫其实也不介意向他讨教一番。 “可是我还要上课呢,而且也不知道他收不收徒,还是算了。” 在现实的阻力下,斯杜提亚又清醒了过来,有些丧气地嘟着嘴抱怨道。 “没事,我可以以后去学,然后表演给你看。” 赫尔莫摸摸斯杜提亚的头,然后继续把目光投向台上:“现在先欣赏他现在的魔术,还有十三个呢。” “嘻,还是你好!” 斯杜提亚欢喜地揉了揉赫尔莫的脸,然后也把目光转移到桑缪姆身上。 而此时的桑缪姆已经把纸人重新折起来放回表演台中间靠观众席的桌子上,但这次他则什么都没从道具箱中拿出来,而是双手平摊:“第三个,反自然物理!” “第三魔术,现在开始!” “噢!” 台下观众纷纷起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正如第三魔术的名字,我可以做到一些反常的事。比如……让我的影离开我的身!” 桑缪姆显然深谙如何才能控制现场氛围,他先是平平无奇地介绍,然后逐渐放低声音,最后猛地高喝出声,一套话术行云流水。 观众显然也吃这一套,立刻又是一阵欢呼,然后又保持安静,聚精会神地观看桑缪姆的表演。 而在台上,桑缪姆则转身背对表演台上打的灯光和观众,然后颤巍巍地俯下身,温柔地抚摸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正是他影子所在的地方。 然后,在观众凝神屏气的注视中,桑缪姆对影子低下头,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但观众却什么都没听到。 而接着,桑缪姆又起身,对影子高声宣布道:“现在,你自由了!” 在一开始,影子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桑缪姆说的只是无稽之谈。但就在观众们纷纷捏了一把汗时,它居然立了起来,无厚度的影子瞬间变成了立体的事物!虽然很薄,但它确实有了厚度,由二维变成了三维。紧接着,漆黑的它便对桑缪姆一鞠躬,然后跳下表演台,在观众哑口无言的注视中缓慢地走出圆帐,然后在阳光下化为乌有。 而在桑缪姆的身旁,又有一个影子慢慢地从他的脚底钻出,变得与之前的影子毫无二致。接着,他便同样对观众一鞠躬:“第三魔术……” 前半句话他还刻意压着声音,然后猛然竭力大喊:“成功!” “喔!” 观众的欢呼几乎能掀翻帐顶,其热情甚至让帐内的温度都比外界高处了两三度。 而随后,便是一轮接一轮精彩绝伦的魔术,每次都让观众脑内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使他们精神欢愉的同时也不禁紧张得手心出汗。 这欢乐的时光也过得非常之快,毕竟,人在开心时不会去在意时间的流逝。而桑缪姆的魔术,也已经到了最后一个:“第十五个,真假莫辨!” “第十五魔术,现在开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8章 真假莫辨 “噢!” 台下观众一阵起哄,显然对这最终的魔术抱有无比的期待。 看着观众如此给面子,桑缪姆也不负众望地解释下去: “顾名思义,第十五魔术的效果是让人分不清真和假,假可以是真,真也可以是假。我要做的,就是以假乱真!” “只不过这个魔术需要人配合,如果让我的助手来配合我的话,免不了被说是提前串通好的。所以,我准备随机抽取两名观众,你们说,好吗!” 他热烈地大喊道,而台下的观众在经过之前十四个魔术的洗礼后也对他言听计从:“好——” “那么,我的助手现在会拿着一个装着数字纸条的盒子下去,让你们随机抽选一个数字;而我将要在我身后的数字板上投掷飞镖,戳中哪个数字,有那个数字的人就上来,怎么样!” “好——” 又是一波震得人耳疼的高呼,而就在观众们话音刚落,桑缪姆身后三个助手中的左边那个便从道具箱里拿出一个写满了数字的边长四米的正方形靶子,中间那个则从道具箱里拿出一个铁盒子,然后跳下表演台,走进观众中。 “洛卡,我好想上去试试!” 观众席中,斯杜提亚惊喜地对赫尔莫说道,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上过一次表演台。更何况,桑缪姆刚才表演的十四个魔术中,除了第一个较为平凡,其他的清一色全是类似于‘造成失败’、‘伤害无效’、‘读心’之类的精彩魔术,而且没有一次失败,也就让她对于桑缪姆这压台的最后一个魔术更加感兴趣——一定会比之前更神奇! 与此同时,其他的观众也跃跃欲试,等桑缪姆的助手走近后就一个个忙不迭地把手伸进盒子里,然后抽出一张纸条紧紧地握在手心。 “……看运气。” 不同于他们的是,赫尔莫的声音依然平淡,他的语气也很冷静,没有让斯杜提亚听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他抱着斯杜提亚的手却紧了一些,甚至有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的的意思。 他现在只想等桑缪姆点完名表演完魔术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与此同时,他不想斯杜提亚有任何不测。他对于自己刚才思考的问题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但又由于他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他们暂时还不能走。 “哼!我绝对有好运气!” 斯杜提亚对他做了个鬼脸,那娇俏的样子让赫尔莫对她更有保护欲,心情也更加像吊在悬崖上的人一样坐立不安。 终于,桑缪姆的助手已经来到了他们旁边。 他是个面相柔和但身材矮小的男子,此时正谦恭地略微弯腰地端着盒子,等着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二人从中抽取纸条。 虽然心中不安,赫尔莫还是很配合地摸进盒子,随机抽取了一张纸条。他看了看其背面的数字,一个鲜红的34当仁不让地印在白纸中心。而斯杜提亚早已经迫不及待,她早在赫尔莫之前就摸出了自己的纸条,其数字则是75。 左看右看,赫尔莫也没从数字中发现什么不对劲。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怀疑,但他明面上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对那男子有礼地点头:“多谢。” “不……不客气,应该的。” 那男子对他露出一个期期艾艾的笑容,然后就慢慢地继续走向其他观众。 而这却让赫尔莫抱着斯杜提亚的手更加用力,饶是斯杜提亚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啦?感觉有点怪怪的。” 斯杜提亚随后就跪坐在她的座位上不解地看着赫尔莫,希望能从他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眼睛中发现些什么,但却注定只能是徒劳无功。 “没事。” 赫尔莫摇摇头,抱着斯杜提亚的手改为柔缓地抚慰她的背,让她能镇定一些。 “哼!可不许有事瞒着我哦?” 斯杜提亚有些怀疑地说道,然后就被赫尔莫镇静地搪塞过去:“不会,我以我的右眼起誓。” “哼!那我就信你啦,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老是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斯杜提亚善解人意地摸着赫尔莫的头,为他舒缓着他心中不知为何的压力。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如果赫尔莫不想说,斯杜提亚知道,那一定有理由。 “嗯,我喜欢你。” 赫尔莫神色淡定地说道,而现在斯杜提亚就不再和他打情骂俏,而是深情地说道:“我也喜欢你。” 而在台上,桑缪姆的助手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再次站回他的背后;而他本人则向两侧张开双臂:“大家,都拿到属于自己的纸条了?” “是——” 台下观众异口同声地答道,其声浪足以排山倒海。 “那么,现在,让我来解释一下我要表演的魔术!” “首先,我要用投飞镖的方式随机选出两名幸运观众!然后,当他们上台后,我将会施展一些小技法,这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再然后,当准备时间过去,我和两名幸运观众都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到那时,有人会变成我的样子!我保证,其中的相像之处甚至会让你们完全辨认不出来!而你们在这次魔术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是辨认者,辨认谁才是真正的我!而且,别担心!魔术时间是有限制的,最多一小时,他们就会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而那时,我的这次表演就会完美结束!” 桑缪姆情绪高涨地宣布道,而他所说的也极大地激发了观众的兴趣:“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区别?” “完全看不出区别!” 桑缪姆强调性地重复了这一点,让观众更加兴致勃勃:“那就开始选人!” “好!” 桑缪姆高呼一声,他身后的一个助手便走上前去,将一红一绿两个飞镖还有一张黑布递到他的手上。 然后,他便当着观众的面用布蒙上自己的眼睛,并且在脑后牢牢地打了个结,以确保其不会突然掉落。接着,他便转身背对观众面对靶子,手臂在自己胸前横着弯曲,然后用力一甩,飞镖就呼啸着精准地扎在了靶子上的一个数字上。接着,他又故技重施,再次甩出飞镖刺中另一个数字。 每当他投出一次飞镖,台下观众和赫尔莫的心便皆随之一紧。当他扎中第一个数字时,与其他观众相反,赫尔莫还算松了一口气;而当他扎中第二个数字时,赫尔莫那刚放松了一些的心却骤然沉至谷底。与此相对的,斯杜提亚反而非常兴奋。 而台上的桑缪姆也缓缓揭下其脸上的黑布,然后走近靶子一看,高声揭晓道:“26号,75号,请上台!” 坐在观众席另一侧的一名穿着一身白的青年很快就春风得意地跑上台,他旁边的其他人则捶胸顿足,感叹为什么不是自己;而赫尔莫这边的情况也十分类似:斯杜提亚也兴高采烈地准备上台,赫尔莫也在为此感到焦虑,但个中缘由却不可混为一谈。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与斯杜提亚相握的手也有些出汗,但赫尔莫最终只能叹口气,憋出一句:“......小心点。” “当然啦,魔术而已,没事的。” 看着赫尔莫这个样子,斯杜提亚眼珠一转,觉得他可能是在为第十五魔术的效果而担心。于是,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留下一个吻:“放心,十分钟而已,十分钟后我就回来啦。” 然后,她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表演台,站在距离桑缪姆一米外的旁边。 “很好,两位幸运观众!有什么想说的吗?” 桑缪姆就像节目主持人一样热情地问道,使得那个青年有些紧张:“我......很激动,很高兴!” “那这位小姐呢?” 桑缪姆又转向斯杜提亚,后者的表现则比那个青年镇定许多:“我很幸运。” “很好!看来两位都对我接下来的魔术有所期待。我相信,台下的观众们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对——” 台下观众纷纷热枕地大喊,让桑缪姆满意地点头。 “很好!那么......” 他狂热地高喊道,再次把双手举至自己胸前:“开始了!” 随着他的话音尘埃落地,一股肉眼可见的紫烟突然在整个圆帐中弥漫开来,使其内的任何事物都带上一层紫色。 然后,台下的观众,甚至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晕了过去。 而赫尔莫而不例外,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使他全身绵软无力,就连握紧手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乏力地瘫坐在座位上;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影,眼皮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像两块强大的钕磁铁一样互相吸引,最终不甘地闭合在一起。 只不过,他隐约还记得自己在晕过去前似乎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好像是...... “完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9章 下毒 头痛欲裂地醒来,赫尔莫的眼中满是血丝。 他的视线就像正在聚焦的相机,模糊而不稳,使他必须眯着眼睛,这样才能勉强适应帐内微弱的光线。 他猛地捂住头,五官又因为头痛而拧在一起——那是类似于针扎的刺痛,就像是重感冒时用力吸鼻涕后的头皮刺痛。 直到一段谁也不知道多长的时间过后,等到那疼痛自己消退,他才发出一声呻吟,算是真正能疲惫地睁开眼。 环顾四周,紫烟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灯光、表演台、观众席、以及观众,一切就和他晕厥之前毫无二致——如果那些观众不是各自醒转而是精神饱满的话。 “多久了?” 随后,赫尔莫的脑海中骤然蹦出这个问题,就像白板上的黑色粗体字一样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一秒?一分钟?一小时? 突然间,赫尔莫发现他分辨不了时间。或者说,帐内打的一成不变的灯光模糊了他对于时间的感知能力——这让他恐慌。 然后,恍惚之中,他隐约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自己好像是在看魔术……自己怎么会看魔术呢?好像是因为约会……和谁呢?谁呢……对了,斯杜提亚!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赫尔莫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捏住,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焦急地扭头四盼,但身旁除了手杖和零食袋之外却空空如也。 他又求助般地把目光投向表演台,一个看上去就很欠揍的人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黑色软椅之上,满意地微笑着——他的嘴角微翘,眼睛已经弯成了两条缝。 那个人是谁呢……是……桑缪姆! 这个名字让赫尔莫更加清醒,他的目光迅速地投向桑缪姆的身后,还有三个身着正装的人恭敬地拱卫在他后方。 最后,他旁边的躺在地上的两人才终于吸引到了赫尔莫的注意力——那个不知名的青年以及还在昏睡的斯杜提亚。 看到斯杜提亚的瞬间,他的呼吸便骤然急促了几分,那来自心底的冲动让他立刻就想冲上台抢回斯杜提亚。但是,对于现实的判断以及这未知的情况则让他乖乖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不敢乱动分毫。 与此同时,更多的人正在悠悠醒转。一时之间,因为头痛而发出的低声呻吟不绝于耳。 而赫尔莫也得以借机思考对策,只不过由于掌握的信息过少,他对于目前的情况毫无头绪。 直到感觉上已经过去了三四分钟,等到几乎所有人都迷糊地醒来时,他才看到桑缪姆从软椅上站起来,踱步到表演台边缘,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各位,想必都醒了?” “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晕了!” “发生什么了?” “我刚才也晕了!” “什么情况?” “我刚才看到了紫烟……” “对!就是紫烟之后我才晕的!” “我们难道都晕了?” “怎么回事!” 台下观众纷纷迷茫而惊怒地问道,有的立刻就开始检查自己的钱包和全身,更多的还是对桑缪姆投去质问的目光。 “别担心啊,让你们看了那么久魔术,你们应该开心才对。” 桑缪姆优哉游哉地说道,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支烟,此时刚打上火。他随即陶醉地吸了一大口,直接就让烟火燃烧到香烟中段,然后再挑衅地对观众的方向吐出一口烟圈。 “注意你的态度!” “我们是观众,你怎么敢如此无礼!” “而且,你还没回答我们为什么晕了!” 眼见桑缪姆身为一个表演者却敢对观众做出如此举动,再加上他们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损失,于是他们纷纷将问题的重心从自己转移到桑缪姆的态度,不忿地大喊道。 “我不想回答。” 桑缪姆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又吐了一口眼圈,然后眯上眼,享受白雾的环绕。 “……为什么?” 由于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表演者,导致观众纷纷瞠目结舌,一时半会居然分不清究竟是谁更奇怪。所以,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直到数秒后才有人问出了全部人的心声。 “因为我不喜欢跟死人解释。” 桑缪姆神色如常地回答道,一下子让观众全都傻了眼。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我们是死人?” “我没听错?” “好像所有人听到的都是死人……” “……” “不看了,走人!” “对,走人!” 见状,台下观众也不想再管什么第十五魔术,一个个拾起自己座位旁属于自己的物什后便不满地准备离开圆帐,更有甚者甚至想打他一顿。但考虑到打人的代价,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而赫尔莫则面带愤怒地向台上走去——斯杜提亚还在台上,他要是直接走了,那才不正常。 尽管知道事情估计没那么简单,自己大概率没法直接把她带走,样子总是要做的。 而桑缪姆就那样在台上淡定地抽着烟,目送那些观众走向门口,同时也对赫尔莫抱走斯杜提亚的行为没有丝毫过问。 直到人们已经到门口时,他才悠然自得地再次吐出烟圈,缓缓开口道:“先别急。如果我说你们在走出圆帐后必死无疑,你们还会这么急着走吗?” 说罢,他继续不慌不忙地吸烟,而他的这句话则确实达到了他想要中的效果——全部观众都停下了脚步,半信半疑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要是出去,就必死无疑。” 桑缪姆若无其事地说道,他的表情还是如同刚才的微笑。 “为什么?” 一名男子高声问道,而其他人也有相同的疑问。 “因为我在刚才的紫烟里,下了毒。” 桑缪姆淡淡地说道,他身后的三人也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 但虽然他们四人一脸平静,那句话却在观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 “你觉得呢?” “下了毒?” “有可能吗?” “我刚才醒来的时候时候头很痛,而且还有点虚弱……” “该不会是真的?” “够了!” 一个壮汉暴躁地打断所有人的窃窃私语,表情凶狠地转向桑缪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没说你们一定要信我。你们当然可以不信我,要走的话,我也不想去拦。” 桑缪姆终于把他的烟吸完,然后无所谓地丢在脚边,用力地踏上一脚,顺便还抹了抹:“你们只要去赌,赌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行。赌注,就是你们的命。” “怎么办?” “我还不想死啊……” “万一他是唬我们的呢?” “那你走啊,如果你死了我们不管你!” “所以你们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我们有选择权吗?” “我不管,我要走了!” “那你走啊!” 眼见观众内部又因为桑缪姆的话而开始乱起来,那个壮汉一下子跑过二十几米冲上台,然后一把揪住后者的领子:“解药!” 而桑缪姆压根就没有丝毫反抗,他刚才是眼睁睁看着壮汉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甚至还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身后的三人退下:“解药,我有。” “交出来!” 那壮汉面红耳赤地对他吼道,他在刚才就对桑缪姆的言行极其愤怒。 但桑缪姆却不以为意,依然保持一脸无谓的微笑:“你们得陪我玩游戏。” “谁要陪你玩什么游戏!不给解药我就打死你!” 壮汉愤怒地喊道,揪着桑缪姆领子的手青筋毕露,和他的脸一道变得通红。 “解药,就在游戏里。你打死我,岂不就更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了?” 桑缪姆有条理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壮汉更加按捺不住揍他的心情,甚至高举起自己那粗壮的左手:“那我现在就打死你!我死了也要让你陪葬!” 出乎他预料的是,桑缪姆却闭上眼睛,一脸不在乎:“打!让你打!” 与此相对的,原本的那些观众却纷纷返回台前焦急地喊道:“别!” 而赫尔莫则抱着斯杜提亚跟在人群中,一并附和道:“别打!” “他可是要毒死我们!” 壮汉气急地回头解释道,而那些观众也抛出了他们的反驳:“要是你打死他,我们就真的没有解药了!” “听到了吗?” 桑缪姆睁开眼睛,嘿嘿笑着,用左手指着壮汉掐着他领子的手:“考虑一下放开我?” “呸!” 迫于无奈,壮汉只得啐了一口,然后把桑缪姆甩开。 而就在他被甩得踉跄几步后低头准备整理自己那被弄皱了的领子时,壮汉猛地一拳直接抡在了他的脸上。 “噗!”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重锤正面抡中,无与伦比的力量让他脖子剧痛、眼前一黑、金星直冒,思维都变得不太清晰。大脑晕乎乎的他跌跌撞撞地拐向他左边,然后就被那个地上躺着的还在晕着的无名青年绊倒。他的舌头在嘴内上下滚了一圈,随后他便张开嘴,吐出一口血水和包裹在血水中的一颗半牙。 “你干什么!” 还没等他说什么,台下一名观众就不敢置信地大喊。 “给他个教训!” 壮汉愤愤不平地说道,站在一旁看着他挣扎着爬起来。 “呼……有力道!肌肉没白练!” 而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尽管桑缪姆还在头晕目眩,他的第一句话却是毫不犹豫的夸赞。要是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话,没准还真会以为他只是个人畜无害的豪爽大叔。 “呸!快点说你那破游戏的规则!” 壮汉狂躁地喊道,让台下观众不禁开始提心吊胆:万一桑缪姆生气了怎么办? 只不过后者却仿佛无事发生,他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说,好说。首先,你们是中了毒的。我无需证明这句话,你们也不可以不信,但是后果自负。而且,我并不知道确切的毒发时间,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五十分钟,但一定在一小时以内。而且,每个人的毒发时间也不一样,不过时间差不会超过五分钟。也就是说,当出现第一个死者后,剩下的人,最多只能活五分钟。”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游戏呢,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我有十种不同颜色的药水,其中一种颜色是解药。但是,具体哪一种,就得你们自己去分辨了。剩下的九种中,三种只是无作用的清水,还有三种是能让你们多活一小时的抑制剂,以及最后三种,让你们只能活十五分钟的催化剂。” “注意,要是混搭的话,如果你们侥幸搭配到了解药,除非其他药水的数量少于两种,那样才不会死。否则的话,只是延缓死亡而已。而不算解药的话,抑制剂不管和什么搭配,混合药水都起抑制剂的作用。催化剂搭配到清水,起催化剂的作用。并且,这些作用,不受剂量影响。” “游戏规则,简单而明了!” “所以……” 桑缪姆停顿了一下,双臂高举过肩,激动地大喊:“找出解药,解救你们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0章 选择 话音刚落,桑缪姆便拍拍手,其身后的一名助手就走上前跳下表演台,在观众们那仿佛要杀了他的目光中按下表演台一侧中间的一个跟表演台完全同色、乍一看根本看不出的按钮。 然后,随着一阵机器轰鸣声,整张表演台便如乌龟般缓慢地往后缩,一张五米见方的桌子便逐渐显出身形,出现在众人眼前。 桌子上面,粗略一扫,大概有一百五十多瓶五颜六色的封着瓶口的水瓶,哪怕在场所有人一人一瓶都能剩下四十多瓶。但这也让观众更加群情激奋——自己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算计好了。 而那些水全都无色透明,表面根本看不出区别,只有其瓶子的颜色不同,分别是彩虹七色或者黑白银。 “好了,开始。提醒一下,距离你们醒来,已经五分钟了。你们最多最多,还有五十五分钟。” 桑缪姆随后便好心地提醒道,只不过在得知解药藏身之处后,观众们看向他的目光就变得磨刀霍霍。然后,他们就达成共识——猛然跑向表演台的台阶:“与其先浪费时间去辨别解药,不如打死你后再慢慢去找!” “哈哈……不太合适?” 面对正往台上冲的观众,桑缪姆讪笑两声,然后一打响指,所有人便被一道白光携裹着回到他们原本的位置——表演台前。 “怎么回事?” “怎么回来了?” 全部人全都惊怒而迷惘地面面相觑,而正当他们准备再冲一次时,桑缪姆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别试了。我是术师,没用的。” “另外,你们又浪费了一分钟。” “你妈的!” “生儿子没**的东西!” 阵阵辱骂声随即不绝于耳,只不过桑缪姆只是抠抠耳朵,全当没听到:“行了行了,随你们怎么骂,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正经。” “狗东西!” “狗娘养的!” “不得好死!” …… 而接着,愤怒的人们又不带重复地骂了他两分钟,然后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而桑缪姆和他身后的三人,只是冷眼旁观。至于那个还在晕着的青年以及斯杜提亚,他们已经恢复了清醒,正迷迷糊糊地询问旁边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而当他们了解现在的局势之后,那青年的脸色刷地变得煞白,斯杜提亚则还勉强能保持冷静——毕竟,她是术师。 “抱歉……我不该要求来看魔术的……” 她眼睑低垂地自责道,只不过赫尔莫压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没事。” 那名青年此时则颤抖地站在他们俩旁边:“怎……怎么办啊……” 从刚才观众们根本没人来带走他的表现来看,他大概率没有同伴。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孤身一人。所以,他在醒来后便甩着肩膀小跑到了刚才和他一起上台的斯杜提亚身旁,顺便也是赫尔莫身旁。 毕竟,在未知的情况下,人总是在一个群体中才能有安全感。只不过,这淡淡的安全感却完全冲不散因为生命垂危而导致的畏惧。 而在一开始因为未知而导致的恐惧以及热血上头的愤怒过后,其他观众也冷静下来,然后发觉,他们可能真的最多只有五十分钟好活了。 不知道是谁首先开始呜咽,只知道这情绪就如瘟疫一般扩散开来。一时间,低低的悲鸣就像海浪一样吞没了沙尘般的辱骂,成为了众人的主旋律。 全场少数还能保持冷静的,就跟一开始在思考魔术奥秘的人一样——屈指可数。 而在赫尔莫这边,他拍了拍那个青年的肩,似乎在宽慰他,然后低沉地用留慕语问道:“称呼?” “……” 年轻人呆呆地看着他,不作回应。 见状,赫尔莫又改用该诺语:“称呼?” “……” 年轻人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赫尔莫才用希赫斯语:“称呼?” “我……我叫卡非阿提斯……” 青年这才哆嗦着回道,与刚才上台时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身体抖得非常剧烈,还能看见头上有冷汗流下,可能不只是因为紧张,而且还因为怕。 “放心,那个真的,会被找出来,让我们全都获救的。” 看他这样子,赫尔莫也不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不过他倒也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而在安慰一句后,他便转向斯杜提亚:“可以用占卜看出哪种是真的吗?” “我……可以试试。” 斯杜提亚很快就恢复理智,然后镇定地说道:“我要用梦境占卜,可能要花一点时间。” “没事,我守着你。” 赫尔莫平静地说道,然后走回到第二排他们原本的座位,与斯杜提亚坐在一起,目送她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你……你们是……术师……” 卡非阿提斯也一直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在斯杜提亚的呼吸变得绵长之后才敢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 赫尔莫淡然地回道,手中握紧了手杖——他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可能没什么威胁,但是其他人等会可能就要来找麻烦了。再不济,一场纷乱在所难免。 “那……为什么不……跟他战斗……” 卡非阿提斯谨小慎微地问道,生怕惹赫尔莫不高兴。 “因为我们太弱了。” 赫尔莫诚实地答道,只不过他的冰冷语气使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反讽。 “那占卜……能占卜出解药吗……” 因为流了冷汗,卡非阿提斯的体温在湿衣服的包裹下急剧流失,他的牙都在上下打冷颤,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不知道。” 赫尔莫沉着地直接说出了答案,万一最后真的占卜不出解药,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总比希望后绝望来得好。 而此时,在他们二十多米外,经过一开始的不知所措之后,有着一百多人的人群也开始为了生存而采取行动。低低的啜泣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寂静无声。 他们开始自发地移动位置,可能是往左,也可能是往右,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正在有意识地结成一个群体。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不想掉队——那可能意味着死亡。 每个人看着其他人的眼神都从一开始的看同伴的眼神变成了猜忌的眼神,这种转变之快,如果他们能有幸活下来,可能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每个人都在试探其他人,每个人又都在躲避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是捕食者,每个人又都是被捕食者。 终于,所有人貌似达成了暂时的一致。首先是处于人群最中心的几个人把头扭向赫尔莫三人的方向,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这动作便像水中波纹一样扩散开,直到每个人都做出一样的动作。 然后,他们便蹑手蹑脚而不动声色地向落单的赫尔莫三人走来——他们三人里只有一个青年还算淡然,剩下两人要么是正处于睡眠的女孩,要么是看上去就很软弱的家伙,一看就是软柿子。 庞大的人群就像遮天蔽日的乌云一样,誓要遮住一切阳光,欲使大地被黑暗笼罩,缓慢而稳定地向赫尔莫三人的方向挪动。但人虽多,他们却默契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整座圆帐针落有声,使气氛更加凝重,也更具压迫力。 见到此情此景,连桑缪姆四人都有些好奇事情会如何发展,不禁更加聚精会神。 而在赫尔莫身旁,斯杜提亚的睡颜还和婴儿一样恬静,纯净得不染纤尘;与此相反,卡非阿提斯则紧张地攥着赫尔莫的衣角,豆大的汗珠如竞赛般争相流下。 至于赫尔莫本人,还是面无表情。 人群,则还在慢慢逼近。 “他们……他们来了……” 卡非阿提斯战栗着低声说道,赫尔莫则充耳不闻。 人群,还在逼近。距离他们,还剩二十米。 “他们来了……” 卡非阿提斯以为赫尔莫是没听到,又加大音量重复了一句。 而赫尔莫只是点了点头,没做任何其他回应。 卡非阿提斯又扭头看向人群,在对上领头几人那如狼般的目光时,他又害怕地立刻扭头,差点都快哭出来:“他们真的来了啊……” 只不过,赫尔莫还是没理他。 圆帐内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人们那仿佛掠食般的凶狠目光让卡非阿提斯几乎要崩溃。他现在正从座位上站起准备逃跑,但又被赫尔莫捏着肩膀强行按下来,让他的表情一阵痛苦,五官就像抽象画一样纠在一起,也使得他更加绝望。 这也让人群一阵喜悦——他们认为赫尔莫打算慷慨捐躯,成为他们的试药者了。 只不过,就在他们侵入赫尔莫周围十米时,后者却突然如闪电般站起。 他唰地从手杖中拔出那柄银色细长变种剑并且高举过头,其剑锋反射出的剑芒就像陆地太阳,透过乌云而使世间一片清明,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我,还有我女朋友,以及我旁边这个青年,今天一个也死不了。” “要是胆敢靠近,也许你们能成功把我制服,但在那之前我至少可以带走最先上前的十几人。” “另外,我是术师,袭击术师是重罪。想必,你们不会想受到教廷追查的。” “你们自己之间互相袭击,我没意见。但是,要是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那我就只能无奈反击了。” 冷冷地说完,赫尔莫收剑入鞘,重又坐下。而那些人,则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如阳光下的阴霾,他们眼中的凶光顷刻间消失不见。 直到被赫尔莫吓醒,他们才意识到在群众的挟裹下自己刚才究竟想干什么——他们想让人代他们试药,这意味着,他们在间接杀人! 那一瞬间,被群体意志覆盖的个人意志回归,因为羊群效应导致的杀人的勇气就像是太阳下的肥皂泡泡,一戳便消失不见。 就好像失去了全部力量,许多人直接跪坐在地,痛哭流涕:“我们也不想死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1章 方法 就那样,赫尔莫继续注视沉睡的斯杜提亚,卡非阿提斯一会看他,一会又扭头看向六神无主的人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这群无所适从的人就像是被神抛弃的幼羊——看了一场魔术,莫名其妙就要搭上命,任谁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在这种情况下马上就能面不改色地让别人替自己去死的人,要么是极度理性,要么就是反人类——只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人在思考对策。 而在台上,桑缪姆则有些失望地摇头,显然是因为他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他又从魔术师服右侧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由其身后的助手上前蹲下替他点上火后便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 而在观众席左侧的第二排,赫尔莫还在凝视斯杜提亚。他的呼吸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悠远绵长,就跟睡着了一样。但他的眼睛又分明是睁着的,不由得让人一阵惊奇。 “老大……” 但由于赫尔莫是面向斯杜提亚,卡非阿提斯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就导致他还以为他睡着了。 于是,他怯怯地扯了扯赫尔莫的衣角,由于不知道赫尔莫的名字,他又想不出其他的称呼,一时之间还是觉得这个称呼最合适。 “嘘……” 赫尔莫立刻轻嘘一声,似乎是怕惊醒了斯杜提亚。 只不过,就在他声音刚落地,斯杜提亚立刻就完整地睁开眼睛——并非是一般人刚睡醒时的半睁半闭,她像是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情况,没有一丝迷迷糊糊的迹象。 “怎么样?” 看着斯杜提亚醒来,赫尔莫就无需再那样压低自己的声音了。他用回自己原本的音量——虽然他原本声音也不大。 “我……我看到一片红雾弥漫,就像血一样浓郁,让人看不出十米外,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烦躁和阴郁。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包括你,全都倒在药水桌子旁,药水洒得到处都是。” 斯杜提亚迟疑了一下,扭头面向赫尔莫说道。 还没等赫尔莫说什么,卡非阿提斯就惊恐地猜测道:“我们……我们都会死?” “如果只从我看到的命运来说,对。” 斯杜提亚的一句话瞬间吹灭了他心中属于希望的蜡烛火苗,但她紧接着的一句话又让他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可能是被误导的。” “那就一定是被误导的。” 赫尔莫没有丝毫踟躇地说道,他伸出右手摸了摸斯杜提亚的头,像是在安慰她。 “被误导……会怎样?” 卡非阿提斯犹豫着问道,然后他心中的蜡烛火苗便又因为斯杜提亚的话而死灰复燃:“可能有别的结果,我们并不一定全死。” “那我们得去告诉他们!” 这个消息让他立刻大喜过望,然后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连带着说话都不再停顿。只不过,他的热血一下子又因为赫尔莫的话冷了下来:“一脸雀跃地告诉他们:‘你们只要死九十几人’?” “好像……不太好……” 卡非阿提斯反应过来,尴尬地说道,他也意识过来他刚才说的话有多蠢。只不过,他还没放弃他心中的希望:“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全部人获救?” “有。让十个人去试药。或者,九个。” 赫尔莫冷冷地回道,一下子让卡非阿提斯的心如坠冰窟。 而斯杜提亚则对这个答案有些怀疑,但她粗略一想,似乎确实也只有这个方法。 不过,随着她的仔细思考,她灵光一闪,很快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根据你告诉我的,药水之间混搭的话,解药是可以和一种其他药水混合并且依然生效的。那么,也许我们可以给十种颜色的药水编号,然后让五个人分别喝下两种颜色的药水,这样的话,喝到解药的那个人就能活下来,而且我们也知道哪种组合是解药。如果要进一步确认的话,只需要再让两个人去分别喝两种药,这样就能辨别出哪种才是真的解药。而且,这样的话,牺牲的人数就只有五个人,至少比九个人试药要少死一些。” “好想法。但是,你遗漏了一点: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赫尔莫默不作声地听完,略微点了点头后便沉吟道:“要想快速得出哪瓶是解药,没喝到解药的人死得越快越好。那么,催化剂剩下三瓶,清水剩下三瓶,抑制剂剩下两瓶是最好的情况。而催化剂和抑制剂搭配在一起的话,那么还是抑制剂起作用。这种情况下,只有让剩下的两瓶抑制剂配在一起,这样才能让其他三个人死得早些。可是,就算这样,依然有两个人活得比别人长,于是,就会导致人们并不知道到底哪个组合才是解药。更何况,出现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况的概率太低了,不到百分之五。” “更多的情况是,解药搭配到了催化剂或者清水。而在这种情况下,剩下的三瓶抑制剂中除非有两瓶搭配在一起,否则,总会导致有四个人活得比其他人久,使情况扑朔迷离。” 不停顿地说完,赫尔莫闭上眼睛,长吐一口气。 “嗯……确实,这样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斯杜提亚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方案有多么依赖运气,但她又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可是……如果让九个人去试药的话,不也能有三个人或者四个人活得比较久吗?” 突然,卡非阿提斯发现了盲点,迷茫地出声提醒道。 “说得好。” 赫尔莫颔首,肯定了他的发言。然后,他便睁开眼睛,起身站立,优雅地向斯杜提亚伸出右手。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斯杜提亚在这一刻选择全部相信赫尔莫,伸出左手与他紧紧相握。 牵着斯杜提亚,握着杖剑,赫尔莫阔步走向表演台前的正中央,卡非阿提斯也如小跟班一样甩着肩膀跟在他身后。 此时,人群中也有两人站起,皆是身着正装的青年。 五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但双方都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出敌意,而是淡然如水的平和。轻微点头致意之后,那两人便走出人群,与赫尔莫三人并肩而立。 “你们先说?” 那两人中的一人率先问道。 “你们先说。” 赫尔莫静如止水地回道。 “好。” 那人点头,面向人群,清了清嗓后便高声喊道:“朋友们!” 没有人理他,但人们的注意力却被他吸引,纷纷把无所适从的目光投向他。 “我们想出了一些办法,但是,要用哪种,取决于你们。” 那人镇定地宣布道,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纷纷抹去眼泪,擦干鼻涕。只不过,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让人去试药?” “对。” 那人毫不避讳地应道,似乎完全不在意人们怎么想。 “凭什么!” 人群中又有人大喊,但一下子就被那人强硬地压了下去:“凭我们没得选!不试药,难道一起等死吗!” 他像愤怒的将军一样扫视众人,而他的这句话出口后,确实再也没有人反驳他——理性上讲,他们也知道应该这样,但不能杀死同类的良知却让他们做不出这种事。 而眼见人们冷静下来,那人也深呼吸两口,平复下他的心情。然后,他便毫不犹豫地说出他的方案:“我们,有十种药。解药,可以和任何一种药混搭而不失去原本的效果。所以,我们可以让五个人,每人喝两瓶药水,以此判断究竟哪种组合是解药。” “这种方法,很大程度上依靠运气。至少两个人,至多四个人,会活得比别人长。而我们最终,就是要赌我们可以只有两个人活得长,然后再从那两种组合里,博取让我们能活下去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并且,这种方法,要死至少四个人。”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只不过那人却完全没有理会。 “到你了。” 他扭头向赫尔莫,抬手示意赫尔莫发言。 “好。” 赫尔莫颔首,然后松开握着斯杜提亚的手,向前走出一步:“另一个方法,就是直接让九个人去试药。毫无疑问,会有至少八个人死亡。” “但是,首先我们就可以通过死得更早的那三个人排除掉三个是催化剂的错误选项。然后,我们再让七个人去喝催化剂和其他七种药的混合药水,由于催化剂和清水混合还是催化剂,喝到这种组合的人依然会死得更早,我们就又可以排除三瓶清水的错误选项。” “然后,就只剩下解药和三种抑制剂。要知道,这个时候,距离第一轮试药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那么,每个人都喝下剩下四种药中的一种,通过这种方式暂时延缓毒发时间。直到之前第一轮喝下抑制剂的人死去,你们就可以知道到底哪瓶才是解药。由于解药可以和一种其他药混搭而发挥原本效果,你们可以得救。” “这种方法,要死至少十四个人,但最终可以保证剩下的人明确知道解药究竟是哪种。” 说到这里,不等人们说什么,赫尔莫和那不知名的青年便再次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低沉问道:“你们,想好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2章 抽签 他们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开始出现一些骚动。 他们开始侧头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一个人的声音之低传不出五米外,但上百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就能形成一股明显的声浪。 而赫尔莫和那青年五人就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待他们做出选择。 而在等待的时间中,赫尔莫陡然回头,紧紧仰视着桑缪姆:“如果我想知道现在距离我们醒来过了多久,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你们醒来八分钟了。” 桑缪姆一愣,然后从容地回道。 “多谢。” 赫尔莫又扭头,看着面前的人们。 “你们的方案很正确!可是,可是,如果我们让人替我们试药,如果他死了,我们不就是杀死那人的凶手了吗?” 一个青年猛然抬头,求助般地看着他,犹豫不决地问道。 说他是青年,其实也不尽然,因为他的脸看上去明明还只是一个少年,但声音已经非常成熟。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是,你要知道,这不是我们的错。由于涉及术师,这件事会由教廷调查团和审判所负责调查。如果我有幸不死,我会向教廷解释一切,你们也会无罪——毕竟,造成这一切的是上面那个混蛋。而剩下的,就是你心里那一关了。” 赫尔莫详细地解答道,顺带还骂了一句桑缪姆。只不过,事实上,他本人,其实从未直接或者间接杀过人。至于为什么他刚才可以那么从容地说出他的方案以及此刻如此淡定地说出他的计划,个中原因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在他说出向教廷请愿之后,斯杜提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卡非阿提斯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两名青年则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至于桑缪姆,他却没有一丝反应,还是和刚开始一样微笑地看着他们。 而其他人,则全都一怔,半信半疑。 “重要的就是心里那一关!我不想杀人,也不想被杀!” 又有人高喊出声,而他说的也正是刚才每个人之所以啜泣的原因。 “那是一般情况下的事了,现在你们没有选择。” 赫尔莫绝情地说道,不给那些人一丝反驳的余地,一下子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让他们呆呆地张着嘴,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我们可以通过抽签决定谁来试药,这样你们就不必亲自背上让生命逝去的罪恶感了。” 先前说出第一个方案的青年的旁边那人突然建议道,然后他就试探性地看了看他旁边其他四人的眼神——他的同伴和赫尔莫皆一脸淡然;斯杜提亚楞了一下,然后也肯定地点头;而那个之前看上去最懦弱的家伙,也就是卡非阿提斯,从眼神来看居然反而是最坚定的。 而他此言一出,人群中便又开始了一波讨论的声浪。 在赫尔莫的沉静目光下,他看到那些人的人头就像随机滚动的小球一样:一会踟躇地跟前面的人窃窃私议,一会又游移地跟旁边的人低声密语。就像一波波浪潮,但却并不像海浪那样只管往沙滩上涨,而是摇摆不定地不断改变方向,就如他们的态度。 看着他们,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回到五人中,在斯杜提亚那温柔的目光中牵起她的手,与她再度紧紧相握。 在他旁边,卡非阿提斯一反最开始的畏惧,而是如松树般直立,如炬的目光坚毅无比。紧贴着表演台边缘,他的身躯不再发抖,像是做好了所有觉悟。 而另外两名青年,则也在小声交谈,时不时瞟那些正在讨论的人一眼,然后又淡然地收回目光。 不同于之前,这一次的讨论很快就结束,可能只过了一分钟,就像上个厕所一样迅捷快速。只不过,却没有人率先开口表态,而是态度不明地看着赫尔莫五人。 “这样,同意抽签的站到观众席右边,不同意的到左边,如何?” 先前建议抽签的青年像是看出了人们的难处,再次提议道。 果不其然,就在他发声过后,原本跪坐着的人便全都慢慢地站起来,然后跟原本就是站着的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走。漫长而短暂的一段时间过后,人们才缓慢地向两个方向移动。没有一个领头的,也没有一个在最后的。有的,只是两拨人群而已。 赫尔莫五人就那样在中间看着他们,而当他们最终站定时,观众席右边的人群明显比左边要多出很多,光是扫一眼就能看出有两倍多。 “看来,你们同意抽签。” 那名青年决定性地一锤定音,使得同意的人的表情更加变得坚决一些,也让不同意抽签的人产生了些许动摇。 然后,见无人发声,他又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在两种方法里选一种了。同意第一种的,去左边。同意第二种的,去右边。” 听到他的话,人们思考了一会,又开始慢慢地移动。 每个人在迈出第一步时都是过了一会才真正踩实,他们在思考究竟要怎么选择。有些人在思考过后就停下来,转身返回;而选择了继续走的人,他们脚步随后便越来越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待在原地的人并不占多数,大部分人都是像吃了苍蝇一样发狠地一咬牙地走向自己选择的那个方向。 赫尔莫五人,则纷纷走向右边——比起少牺牲一些换来不确定的最终答案,他们宁愿承担更大的风险去赌一个确定的答案——毕竟,他们也是要参与抽签的。 牵着斯杜提亚的手更紧,赫尔莫的神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而前者也无怨无悔地跟在他后面,没有一点犹疑。 卡非阿提斯亦步亦趋地甩着肩膀跟着,对他来说,选哪一种方案其实没有区别。 两名青年也一拍即合地跟在他们后面,脚步坚实而有力。 而最终,当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时,最终的结果已经确定。 “狗东西,谁多谁少?” 赫尔莫站在人群中,淡定地大声喊道,惊得人们议论纷纷。 而毫无疑问,他是在问桑缪姆。 桑缪姆倒也没生气,而是大笑一声,然后把左手抬起,宣布结果:“我的左边,你们的右边,人比较多。” 话音刚落,人们便再次出现一阵骚动。 “看来第二个方案是人们所同意的方案。” 赫尔莫颔首,然后大声喊道:“我要借你的抽签盒,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桑缪姆对着赫尔莫的方向一偏头,他后面的一个助手便会意,拿了盒子跳下台去,然后交给赫尔莫。 接着,赫尔莫便将杖剑握在右手,左手端着盒子走出人群,再次站回表演台前:“大家,想必刚才也抽过签。现在,你们可以把自己抽到的纸条放回来,然后随机再抽一次。抽到1到14号的,就是试药的人选。当然,我也会参加,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做出那种‘想办法我来,送死你去’的事。” 说着,赫尔莫便以身作则,将杖剑搭在表演台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34号纸条,然后放进盒子中。 看到他做出如此举动,人们犹豫了一下,也纷纷走上前,一个接一个地做出相同的动作。 一时之间,人们显得井然有序,整座圆帐之内也静得鸦雀无声。 接着,人们便又退散回去,看着赫尔莫把手伸进盒子里打乱那些纸条,脸上皆露出焦虑而期许的神态——焦虑于赫尔莫的动作,期许自己一会可以抽到不属于1到14的纸条。 他们中有的握紧拳头,有的流下冷汗,有的全身颤抖,有的牙齿打颤,几乎跟刚才的卡非阿提斯一模一样。 由于太过专注和紧张,在他们的感觉中,时间像结冰的水一样慢慢迟滞——如果他们面前有时钟的话,对他们来说,秒针可能得过上几分钟才能挪动一下。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心脏——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颗暗红的心脏孤独地漂浮在半孔,每隔上几分钟才鼓动一下,让他们听到那雷鸣般的咕咚声,使他们为之一振。周围人的心跳和呼吸,他们甚至也可以清晰地听到,甚至听出每一处细节。 他们并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但如果以他们的感觉为标准的话,可能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其中就以斯杜提亚为甚,在她眼中,时间几乎停滞,一秒就是一个世界。赫尔莫的整个人都在她眼中定格,原本连贯的动作在她眼中就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卡顿。 而每一卡顿,一个世界就消失了。 只不过,哪怕流逝得再慢,有限的时间也终究会到达那个终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赫尔莫终于将手从盒子里伸出,手里已经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他没有急着看,而是直接把纸条揣进自己口袋,然后淡淡地大声喊道:“诸位,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3章 试药人 在赫尔莫的眼中,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率先走出。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好一阵,终于,当人们看见斯杜提亚第一个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向赫尔莫并二话不说地伸手从不透明的纸盒中抓出一张纸条时,他们终于才慢慢上前,准备迎接自己那薄薄的而又皱皱的命运。 一人一张,有条不紊。 每个人在抽到纸条后都不敢第一时间看,而是选择走出人群,然后才独自一人去看自己究竟抽到了怎样的命运。 几乎每个人都是把纸条紧紧地按在自己手心或者观众席的椅背上,然后屏住呼吸,颤颤地从纸条的一角开始掀开。 看见纸条上似乎有两个数字的人,如果第一个数字不是“1”,他们就会猛地把纸条揭开,然后就是喜上眉梢的欢欣鼓舞。有同伴或家人的互相拥抱,没有的则在原地高声欢呼,惹得旁边的人不禁恼怒。 而看见第一个数字是1的人,他们会更加紧张,他们留着冷汗,心脏那扑通的跳动声成为了他们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像沥青一样粘稠,使时间愈发缓慢。等他们掀至三分之二,发现自己的结果时,手握从15到19这五个数字的人甚至比其他不用试药的人更加欣喜若狂,不由得一阵手舞足蹈。 而抽到10到14这五个数字的人就像被雷劈中一样怔怔地站着,表情呆滞,眼中已经没了一丝希望。他们有的开始抱头痛哭,有的开始破口大骂,还有的则试图掩饰自己是试药人这个事实,但他们神情的不自然已经暴露了他们抽到的究竟是什么数字。 而那些抽到了单位数的人,反而却显得比他们沉静一些。也许是因为他们看到数字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注定完蛋,也许是因为他们不用经历希望后绝望的悲剧,但总之,他们现在只是低声啜泣,而不像抽到10到14这五个数字的人那样情绪激动。 一时间,喜出望外的大多数和锐挫望绝的小部分就像是一个杯子里的水和油,明明互不相容,但却共处一室。 而在表演台前,赫尔莫看着同样紧张的斯杜提亚,表情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后者此时正焦虑地攥着她自己的纸条,甚至已经把一张纸条攥成了一条纸条。她手心也有些出汗,甚至把纸条浸得有些发烂。 在赫尔莫的注视下,她迟迟没有去看自己纸条上的数字,而是闭着眼慌张地深呼吸,没有一丝平缓下来的趋势。 见状,赫尔莫伸出右手,将她揽入怀中;左手帮她从上往下顺着头发,顺便抚慰她那忧虑的心——尽管她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但真正经历的感受却并非想象所能完全感觉到。 “看看,你会平安无事。” 他笃定地说道,其语气中没有一丝猜测,仿佛事实就应该是这样——斯杜提亚就应该平安无事。 “嗯……” 斯杜提亚发出一声低低的意义不明的闷音,又竭力深呼吸了两下,但还是没有真正做好接受命运的准备。 “你会平安无事的,相信我,没事的。” 赫尔莫难得地真正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就像在阳光下融化的冰一样从酷寒变得温暖。他手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不让斯杜提亚感到分毫难受。 “嗯。” 一颗无尽旷野上的被狂风吹得歪歪斜斜的小草,因为身旁的一颗巨木而重新获得了挺立的力量。 没来由的,斯杜提亚的悬空的心落到了地面,呼吸也不再急促。 她觉得,他说的,应该就是对的。于是,她便将纸条夹在自己手掌心,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紧纸条的边缘,颤巍巍地揭晓了最终结果。 一个红色的75,静静地被斯杜提亚捏在两根手指中间——正是她刚才抽到的纸条。 “我说了的,你会平安无事的。” 赫尔莫如意料之中般平静地说道,似乎一切就应该按照他说的来。 “哼!” 穿过赫尔莫的双臂,斯杜提亚一下子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前,用力之大甚至让他觉得有些难受。而在他看不到的他的怀中,斯杜提亚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好了,我还没看我的呢,先起来。” 赫尔莫拍拍斯杜提亚的背,低下头,闭上眼,把额头靠在斯杜提亚头上。 而在几秒之后,斯杜提亚才慢慢松开抱着他的手,整张脸都已经是红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刚才用力过大,嗫啜道:“你一定要平安无事,不然我会伤心的。” “我会平安无事,我说的——留慕说的。” 赫尔莫坚决地说道,然后在斯杜提亚的朦胧泪眼中掏出他的纸条,将有数字的一面对准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怎么样?” 看着赫尔莫还是一脸平淡,斯杜提亚凭直觉猜道:他应该不是试药人之一。 而就在她窃喜之时,赫尔莫无声地扭手把纸条翻了个面——一个1,暗红色的1,如凝固的血般的1。 见状,斯杜提亚的心立刻又从瞬间裂开的地面上坠入无尽深渊。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甚至依稀还能看出一些刚才的破涕为笑。等她略微清醒了一些,她便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个数字。可不论她怎么看,那个数字也永远只是那个残酷的1,静静地贴在纸条之上,就像人总有一死一样不会改变。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赫尔莫抽到了怎样的数字时,她的嘴唇便开始不断翕动: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口,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然后,她便难以自控地猛地抱住赫尔莫,带着哭腔喊道:“你说了你会平安的!” “是的,我会平安的。” 赫尔莫颔首,对自己的话没有一点怀疑:“我会的。” “可是!” 斯杜提亚啜泣地喊道,整个身体都一抽一抽的。 “我会的。” 赫尔莫果决地说道,同样抱住斯杜提亚,让她能略感安心。 “老大,我抽到了7。” 而在斯杜提亚为之恸哭的同时,卡非阿提斯神色如常地走来,拍了拍赫尔莫的肩膀:“我们看来是第一批试药的。” “对。” 轻拍斯杜提亚的背,赫尔莫淡淡地说道:“能不能给我们让出一些空间?” “啊,对,没问题!” 卡非阿提斯这才意识到他过来得好像不是时候,立刻尴尬地转身,悻悻地走开,甩着肩膀走到其他试药者那里。 而在目送卡非阿提斯离开之后,赫尔莫再度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斯杜提亚的头上, 默默的拥抱,谁也没发出一丝声音——除了斯杜提亚的低低啜泣。 “放心,我说的是真的,以我的姓起誓。” 一段时间后,赫尔莫改拍为抚,就像安慰婴儿那样试着让斯杜提亚安下心。 “十四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斯杜提亚伤心欲绝地抬起头大喊,眼泪顺着她的面颊一滴滴流下,就像一颗颗银色的宝石。 “我知道。” 赫尔莫淡然地说道,却让斯杜提亚更加痛苦,话也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我不想……不想让你……去赌……” “我既然说了今天我们一个也死不了,那就一个也死不了。” 赫尔莫紧紧抱住斯杜提亚,低下头,专注地注视着她,坚如磐石地说道。 “可是……十四个人……” 斯杜提亚呜咽着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而这个数字又让她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更加大声。 “是的。” 只不过,赫尔莫却没有丝毫动摇。 “百分之十……都不到……” 斯杜提亚抽泣道,鼻子也因为眼泪而不断吸着鼻涕:“你……怎么……” 只不过,没等她说完,赫尔莫就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是留慕。” 说着,他的手便伸到背后准备掰开斯杜提亚的双手,但后者却依然紧紧抱着他:“你说……今天……是属于……我的……” “是的。正因如此,我才要去辨明真正的解药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说罢,他便强硬地挣开斯杜提亚走向人群:“在这等着,等到我们活着一起出去。” 而还没等斯杜提亚上前拦住他,她自己就在刚跑出两步后被那两名青年拦住:“很抱歉,但是你应该期待他能活下来而不是上去阻碍他做自己该做的事。” “让开!” 斯杜提亚悲痛欲绝地大喊,她试着用手去挡开两名青年的阻拦,但她的力量却比不过二人合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赫尔莫渐行渐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4章 解药 “朋友们!是试药人的,自己走出来!” 赫尔莫站在人群前高声喊道,同时高举自己的纸条:“为了更多的人!” 就在他的这两句话说出口后,桑缪姆和所有非试药人都赞赏地点了点头,那两名青年则默默闭上眼不再去看,手上却还在拦着悲恸欲绝的斯杜提亚。 只不过对于试药人来说,却只有卡非阿提斯甩着肩膀走到他旁边。更多的人,还在潸然泪下,悲泣命运的不公。 “如果你们再拖下去,可能就没时间了!” 赫尔莫又大声喊道,然后放下手,无声地走到面前的一个跌坐在地的正在垂泪的中年面前,俯下身:“他们在等待我们,我们当挽救他们。” “你说得轻松!” 中年目眦欲裂地大喊,眼中满是血丝。由于情绪激动,他甚至喷出了一些口水。 “我的性格是这样。” 赫尔莫沉静地说道,用袖子擦去自己脸上的口水,神情没有丝毫不悦。 “我的儿子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啊,他们才六岁啊!” 中年人悲愤交加地大喊,然后又低下头呜呜地开始哭起来。 每个人都觉得,一百多人里选出最多十四个人,选到自己身上的概率应该是很小的,所以抽签这个决定便被他们同意;但当他们真的抽到那张签时,百分之十四的概率就变成了百分之百,使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每个人又本能地抗拒事情的发生——不可避免的人之常情。 “我理解,但是他们的家人也在等他们。” 赫尔莫也明白这一点,他冷静地劝解道,然后把手向观众一扬:“他们也不想死。” “闭嘴!你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养一家人的艰辛,怎么会理解我!” 中年人绝望地咆哮,但却被赫尔莫强硬地从地上拉起来:“我的父亲和兄长也在等着我,他们!呼……我的母亲和妹妹也是,还有我的女友和朋友!你以为只有经历过那些不易吗?你怎敢如此以为!给我起来!” 赫尔莫的突然爆发让那中年吓了一跳,他一愣,然后又悲戚而无力地再次跌倒:“可我不想死啊……” “没有人想!” 赫尔莫面红耳赤地大吼道,再次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硬生生把他拖到药水桌子前:“给我在这等着!” 然后,他平复了下心情,便接着走向其他试药人,一个接一个地或用言语或用武力地把他们领到桌子前。 至于卡非阿提斯,他也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着女性试药人,然后让哭哭啼啼的她们也走向药水桌子。 “一号到九号,先试药。我既然身为一号,就会第一个来。”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赫尔莫便张开双手对所有人宣布道。 他的右手握着一瓶红色的药水,刚好是彩虹七色的第一色。 然后,他便在斯杜提亚那不欲再生的目光中打开瓶子,把瓶口凑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随后,他便安稳地把空瓶放回桌子,从表演台前、桌子之后走到桌子旁边,默默地扫视所有人。 “孩子们在等我回去做饭啊……” 一位老妇人颤巍巍地说道,她原本在赫尔莫的右手边第二位,也就是抽到了三号的人。 但是,她却没得选择,只能颤颤悠悠地拿起黄色的药水。 而接着,每个人都拿起了他们的药水,每个人拿到的颜色都不一样,使观众们都替他们捏一把汗,连桑缪姆都往前探出了身子,然后又收回。 除了赫尔莫和卡非阿提斯,每个人都长时间地注视自己面前的药水。明明无色无味,在他们眼中却像是剧毒的毒药一样让人无法下咽——实际上,如果一个人拿到的不是解药,那么和毒药也没什么差别。 他们的脸上冷汗已经大得像黄豆,明明是在晚冬,他们却像身处于盛夏一样汗如雨下。 眼神闪避,呼吸急促,嘴唇翕动。 是生是死,只在一线。 全场静得万籁俱寂,没有一个人敢于打破那沉寂,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心脏跳动一下都觉得吵闹。 然而,就在观众们全都握紧了拳头等待他们喝下的同时,却有一个人突然崩溃,把瓶子甩在地面,然后转身尖叫着跑开:“我不试了!” 仿佛一层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又有三个人喊叫着把药水甩下,然后纷纷跑向不同方向。 但是,没等他们跑出多远,他们就被周围旁观的愤怒观众一个个抓回,每个人的口中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抱歉……” 看着他们的样子,赫尔莫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喃喃地说道。 他的右脸上,一道泪痕划过。 “不是你的错。” 卡非阿提斯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他刚才喝下的是一瓶有黑色瓶子的药水。 终于,第一批的所有九个试药人最终全都要么在观众们的注视下自己喝下药水,要么被控制住四肢强行灌下药水,接着皆是满脸死灰般的绝望。 而在他们全部都喝下药水之后,擦去眼泪,赫尔莫才重整精神。 然后,他便对台上一脸轻松的桑缪姆大声喊道:“开始计时!等十四又半分钟后,提醒我们!” “好说。” 听到他的大喊,桑缪姆微笑着回道。然后后者便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开始记录时间。 而在得到了他的应允之后,赫尔莫才走到已经哭哑了嗓子的斯杜提亚面前,打发走两名青年,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 此时的斯杜提亚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抱着他。她脸上为了约会而化的淡妆都已经被哭花,让她看上去完全不复一开始的可爱样子。 “乖,我回来了。而且,我向你保证:今天,我不会死。” 看着斯杜提亚这副模样,赫尔莫带着心疼地说道。 他知道,他注定不可能在现在让斯杜提亚相信她。但除了这样安慰,他别无他法。 “你……呜……你……” 斯杜提亚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让赫尔莫更加歉疚,但他却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让她冷静下来。 “睡一会。” 抱着斯杜提亚,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的左眼骤然变成紫色,倒映出浓雾中的一轮紫月——正是奈兰的催眠。 “别……” 斯杜提亚知道,一旦她这样睡去,醒来时再看到的可能只是赫尔莫的尸体。但尽管她无比抗拒地抵抗着那巨大的困意,最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只能沉沉睡去。 然后,赫尔莫便把昏睡中的斯杜提亚放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靠走道的软椅上,然后起身走到表演台前拿回自己的杖剑,扫视在场的所有人。 非试药人们此刻正稍微放松地开始聊天,但却不敢大声,怕刺激到周围的人。而有家人或者伴侣是试药人的人则和斯杜提亚一样悲痛地抱着属于他们的试药人,话也说不出来。至于试药人们本身,在喝了药之后反而慢慢平复下来,反过来安慰他们的家人或者伴侣。 时间就这样在诡异的安宁中慢慢度过,而赫尔莫,也孤独地站在药水桌子旁,怔怔地发着呆。 他的心里,也开始慢慢数起秒,一秒一秒的时间流逝,让他注意到了以前未曾注意过的事。 原来,一秒是那么快,几乎是心脏跳动一下,一秒就过去了。 原本,一秒是那么慢,心脏明明已经跳过一次了,却还只过了一秒。 一片孤寂中,赫尔莫专注地盯着他眼睛所对着的方向,也就是药水桌子。他不想改变自己的动作,哪怕偏个头都显得麻烦。 只不过,他也并非完全是在毫无意义地发呆。他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在等。 并非在等其他的什么东西,也并非是在等药效发作。实际上,他就是在等他说的十四又半分钟, 只要等到那个时候,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赫尔莫的脑海中骤然自己蹦出许多想法。 “十五分钟……” “似乎是一段挺长的时间,足够以前的我到达陆地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好像,从来没有试着保持无所事事这么长一段时间。” “我有几个十五分钟?” “如果除去睡眠的时间,再除去饮食和如厕之类的时间,我一天下来的自由时间,应该只有十四个小时。” “如果每天都有十四个小时,如果我能再活十五年,十四乘以四,乘以三百六十五,乘以十五,那么……我还有三十万个十五分钟啊。” “这样一想,其实我还能活挺久的。” 赫尔莫不断数着时间,一个个数字如白驹过隙般从他的脑海中出现又消失。而终于,随着桑缪姆的声音响起,他从发呆的虚无状态回到了现实。 “到了!” 桑缪姆大喊道,一下子惊到了场内所有人。一时间,第一批试药者又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就是现在!” 而赫尔莫,他的眼神却骤然从无神变得坚决——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他立刻从桌子上抓起一瓶黑色药水并且直接灌进嘴里,甚至没等他喝完,他就把还剩半瓶药水的瓶子用力钉在桌上。 “各位!黑色就是解药!” 他顾不得抹去嘴角的水渍,一边疯狂地大喊,一边抓起一瓶瓶黑色药水大力扔到之前的试药者那边,让所有人全都不明所以。 但是,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他们却马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地上抓起扔到自己面前的药水,然后一口喝了个干净——有三个人身上已经开始起红疹,体温不正常地升高,而且意识也开始模糊——反正也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 “你干什么!” 而其他观众则惊慌地大喊,但赫尔莫却没理他们,而是一下抽剑指向桑缪姆,咬牙切齿地宣布:“我找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5章 解谜者 “你说什么?” 全部观众都被他搞得不知所以,迷茫地问道。 “看看那些试药人!” 赫尔莫头也不回地喊道,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一脸惊愕的桑缪姆。 听到赫尔莫的话,虽然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观众们还是把视线按他说的转移到试药人身上,其中就以那三个喝到了催化剂的人的伴侣为甚。 而呈现在他们眼中的那一幕则让他们哪怕把头塞进药水池子里也想不到:那三个喝到催化剂的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居然如奇迹般恢复了过来! 他们的体温开始慢慢下降,呼吸逐渐平缓,哪怕身上的疹子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有人死吗?” 一个人不敢相信地大喊,但很快,其他人那同样惊心骇目的声音便如波浪般一波一波地响起: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没有!” “是的,当然没有人死,因为黑色药水就是解药!” 赫尔莫最终一锤定音,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但还是把剑尖对着桑缪姆的眼睛:“我已经找出答案了。我如果想公布答案,你怕是拒绝不了?” “请说。” 看着指着自己的剑尖,整个世界仿佛都聚集在了那一点上,让桑缪姆移不开视线而又感到千钧压力。那让他觉得整个灵魂都被吸进去,又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让他感觉全身燥热而又刺痛,似乎有细小的针体在不断扎刺着自己。 在此情况下,他只得勉强保持住镇定。嘴角微翘,他随即露出一个强撑着的微笑,抬手示意赫尔莫继续。 “很好。” 赫尔莫颔首,收剑入鞘,然后平静地转身面对观众,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桑缪姆背后偷袭。 “首先,我要向你们道歉。” 他略微弯腰,鞠了一个三十度的躬,然后又抬起身体,扫视在场所有人。 “为……为什么?” 所有人全都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究竟在发生什么。 “我利用了你们,以你们所感受的面临死亡的痛苦为代价,才骗出了那个真正的结果。” 赫尔莫开诚布公地说道,一下子让观众全都瞠目结舌。 “……难道不是利用我们的生命吗?” 一名观众迟疑片刻,然后怯怯地问道。 “不,是以你们的痛苦。因为我和‘他’喝下药水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一个人会死。” 赫尔莫语惊四座地说道,让观众们瞬间开始议论纷纷。 然后,忽略观众,他再度转身,逼视着桑缪姆:“让我来从头解释,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请。” 在赫尔莫的逼视下,桑缪姆抬起右手准备示意他说下去,但抬手的瞬间,他的手在颤抖这个事实就暴露在赫尔莫眼前。 “首先,我从一开始就感到很奇怪。” 忽略桑缪姆的异样,赫尔莫沉静地说道,让在场所有人全都摸不着头脑:“奇怪什么?” “奇怪于桑缪姆的行为。当然,你们可能觉得他的行为很正常,因为这件事本来就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不过是因为我才被牵扯进来。” “除了那些自愿进来看热闹的人,对于其他人来说,你们可能没听过,也可能听过,但桑缪姆在带我进入这个圆帐时说的话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找不到客人’。” 赫尔莫停顿了一下,环顾一圈四周,似乎在观察观众的反应。 “这有什么不对吗?” 一个观众很快问道,其他人也全都不明所以:“不是很正常吗?” “很不正常。要知道,在我进入这里时,我和我的女友全都看见了一个场景:源源不断地有看热闹的人进来。而且,我在见到桑缪姆时,是在五十九街;但这里,却是五十七街,距离五十九街有两条街。” “想到什么了吗?” 赫尔莫再次问道,而他面前的桑缪姆此时却违背常理地露出愕然的表情。 “你是想说……他舍弃了明明附近就有的客源而特意跑到两条街外的这个行为很不对劲?” 之前提出第一试药法的青年猜测着说道,让赫尔莫一点头:“正是。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这样,也许还可以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但是,他的三个助手也出现在了那里。如果真的缺客,那么就应该四个人分散开到不同街区分别拉客,这样才更有效率。但他们却聚集起来了,做出了与拉客这个目的相悖的举动,说明拉客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目的!” “不……不对!如果我们四个人就喜欢一起行动呢?没有人规定不能一起拉客?” 在赫尔莫面前,桑缪姆不确定地扭头与他背后的三位助手对视一眼,再回头后,他的表情就变成了带着慌张。 “是的,确实不是不可以。但是!为什么,你要在只拉到一百多个客人时就匆匆开始表演呢?而且还刚好是在两条街之外拉到我的情况下?要知道,那时候还有客人在好奇地进入,你本可以有更多客人,但你却主动放弃了那些潜在的客人。” “我一向不相信巧合。一个巧合可以用巧合解释,两个巧合可以用命运敷衍,三个巧合就一定是人为。” “这只能让我觉得你不正常。而我在一开始却只觉得不正常,并没有想到究竟为什么。直到第十五魔术开始时,我才意识到究竟为什么——恐怕,你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赫尔莫语出惊人地说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紧紧地直视桑缪姆。 “我……我只是不想让其他观众等急了!” 桑缪姆焦急地解释道,额头上开始渗出细细的薄汗,使他紧张地反复不断地重复擦拭这个动作,直到他的袖子把皮肤搓得通红。 “如果真的不想,为什么在拉到我之后才开始而不是直接开始?你刚遇到我时的神态异常轻松,没有一点急促的样子,却在拉到我之后就跑去叫同伴并且匆匆跑回来开始表演,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奇怪。由于我那时沉浸于和我的女友的暧昧气氛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觉。但只要仔细思考,很容易就能得出你不正常的结论。” 赫尔莫反口堵了回去,话语中全是笃定的语气,让桑缪姆的呼吸更加急促,但却已经想不到其他的话用于反驳。 “更有甚者,不仅拉客这个说辞是假的,连你这个人,也是假的!” 然后,赫尔莫便猛地把手杖的杖尖指向桑缪姆,让后者再一次感觉到那如芒在背的刺痛感。 “什……什么假的!你在说什么!” 他急切地大喊,赫尔莫却没有理他,而是转身面向观众:“各位,还记得第十五魔术名叫什么吗?” “真假莫辨!” 一名观众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高喊出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对。而真假莫辨的效果,是什么?” 赫尔莫循循善诱地说道,而他背后的桑缪姆已经越发焦急,现在,倒轮到他跟之前的观众一样汗如雨下了。 “他说,让人分不出他和观众,让我们辨认……他和观众!” 一名观众瞬间发现了盲点,激动地大喊,令赫尔莫肯定地一点头:“找出真正的桑缪姆,才是这整场游戏的目标!找到解药,只是附带的!” “找什么桑缪姆!我不就是桑缪姆吗?这难道有假!” 桑缪姆焦躁不安地大喊道,甚至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闭嘴,假货!” 虽然言辞激烈,赫尔莫的眼神却依然平静。他转身,仰视着桑缪姆:“你有证据证明你是真货吗?” “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假货吗!谁提出谁举证!” 桑缪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不择言地喊道。 “好!给我把你的手臂抬起来!” 尽管身在低处,赫尔莫却仿佛居高临下般对桑缪姆强势地发号施令。 而后者也立刻迅速而流畅地抬起了自己的双臂,甚至高举过头:“怎么样!” “大家看到了,他把手臂抬起来了。” 但是,赫尔莫却再次无视他,忽略他那重复不断的‘你看我啊’的咆哮,转而宁静地对观众说道。 “这……有什么不对吗?” 全部人都被赫尔莫搞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地问道。 “真正的桑缪姆,什么时候把手臂举到手肘过肩膀的程度?” 见状,赫尔莫不紧不慢地说道,但观众们却依然大惑不解,甚至连桑缪姆都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好说的:“这又怎样!” “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 赫尔莫突然决绝地宣布道,然后便不再停顿:“桑缪姆本人,从来没有把手肘举过手臂。但这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 “我看着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他在宣布魔术开始时从来只把手臂平举在自己两侧,甚至在投掷飞镖时也依然是横着在胸前弯臂。我原本以为这是他的习惯,但是,当我看到了‘他’的动作时,我立刻就想起了其中真正的原因,而现在,我暂时不会说出来。” “但是,很显然,这一点不足以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可是,除那以外的另外一点却让你完完全全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其中的滑稽程度无异于一个大男人由于穿了一条破掉的裤子而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出他一直想隐藏的粉色爱心三角裤!” “而那一点就是:如果你真的是桑缪姆的话,为什么你要在我们拿起药瓶时,往前探身子呢?” “……” 随着赫尔莫那句话的出口,桑缪姆的脸色瞬间变得一脸灰白,如丧考妣,跌坐回自己的座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6章 真正的真相 哪怕已经心如死灰,但桑缪姆还是强撑着坐直身体:“我……我只是好奇你们要喝药时的反应……” “那么,为什么你只看了一眼?” 赫尔莫咄咄逼人地说道,他的眼神还是十分内敛,但一把未曾出鞘的剑却依然有其威慑力。 “因为……因为……” 桑缪姆结巴道,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准备编个理由,但还没等他想好,他就已经失去了一切机会。 “你已经无力辩解了,那么就让我来直接揭晓答案。” 赫尔莫不给他丝毫辩解的时间,低下头慢慢说道。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解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锋芒在那一瞬间如子弹般激射而出,直直地打在桑缪姆的心脏。尽管只是眼神,但带给桑缪姆的压力却比剑锋更甚几分。 “我……我……” 桑缪姆慌忙地喃喃着,但一下子就被赫尔莫打断:“闭嘴,假货!” “你之所以要在我们拿起药瓶时看一眼就收回,是因为你的目的只是要看一下真正的桑缪姆拿的是哪种药。而你之所以想看真正的桑缪姆拿的是哪种药,是因为你不知道哪种才是真的解药,所以你需要通过那种方式来确认。” “为了自己的生命,你做出了那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举动。而在看完之后,由于已经得知了解药,你已经无需担心自己的生命;在强烈的兴奋之下,你忘了掩饰那一举动,这让你错过了能让你避免被揭穿的最后机会。” “会有人在给人下致死烈性毒时自己却不知道解药是什么吗?会有人在给人下致死烈性毒后还想知道解药是什么吗?尤其是在他实际上不想救人的情况下?除非那人自己也想死或者精神分裂,否则的话,这些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你不是真正的桑缪姆!” 赫尔莫自信满满而锋芒毕露地宣布道,一下子击碎了桑缪姆所有的心理防线。 后者瞬间仿佛失去一切力量,面色苍白地倒在座位上,已经再无想辩解的想法。 但对于那些观众来说,这次事件却还没有结束:“假的桑缪姆被你揪出来了,那么真的桑缪姆是谁?” “既然假桑缪姆需要通过观察真桑缪姆来确定解药究竟是哪种,那么,谁是真货,就已经很明显了。” 赫尔莫缓缓转身,将目光聚焦在背后的卡非阿提斯身上。 而观众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卡非阿提斯成了众人的焦点。所有人全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他们的潜意识在让他们与卡非阿提斯保持距离,使得卡非阿提斯一下子就被孤立在了过道中间。 “为什么?” 卡非阿提斯却惊讶地发问,似乎完全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我想,你们还记得我说真正的桑缪姆从来没举肘过肩?” 赫尔莫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转而问向其他人。 “对,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人家只是不想呢?” 一个围观群众不解地问道,他的心里还不能接受桑缪姆其实一直就在他们身边的事实。 “这个,依然等会再说。” 赫尔莫摆摆手,再次转移话题:“你们或许不知道,或者说你们确实不知道。但是,这个自称卡非阿提斯的家伙在去到我和我的女友旁边时,我问了他的名字。” “对啊。” 卡非阿提斯呆呆地说道,那木然的样子让其他人更加难以相信这就是桑缪姆本人,纷纷出声质问: “这有什么?” “他的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你找出解药,我们很感激你,但是不能因此冤枉别人!” “不!” 赫尔莫力排众议地喊道,一下子拔出银剑高举过头,止住了所有人的话头。 “他的名字,确实很正常!正常得不能更正常!” “但是!问题却不在这!” “你们不是我的朋友,不知道我究竟是谁。首先,在明白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之后,我就开始警戒任何主动靠近我的人。而当我在问他名字时,第一次,我用的是留慕语。第二次,我用的是该诺语!更何况,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是个留慕人!要知道,那时候,是在我们刚得知中了毒,需要寻求依靠的时候!” “看上去没什么联系是?可是,如果你在寻求帮助时遇到的是一个只讲外国语言的外国人,难道你真的会一直在他旁边而不是去寻找为数更多甚至更符合民族心理的本国人吗!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人是会本能寻找自己可以依赖的事物的;在我说了两次外国语言之后,他的正常的反应就应该是怪怪地看我一眼后就立刻进入你们的大群体中,可他却留在了我旁边!” “因为,他知道我是谁,他也知道其实我会讲希赫斯语!他需要留在我旁边,以确定我究竟做出了什么决定,然后再不留痕迹地利用那个决定让我去死!” “就像是刚才的试药,如果我没有揪出他而是按照计划说的那样慢慢等到药效发展,我就必死无疑!至于你们,不过是他的计划下我的陪葬品!” 狂暴地说完,赫尔莫如怒狮一般轮番审视在场的所有人,使他们不禁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见状,赫尔莫直接带着剑快步走到卡非阿提斯面前,低头凶暴地俯视着他,使他不禁偏头挪开视线。 而就在众人以为赫尔莫可能在一怒之下直接捅死卡非阿提斯时,前者却深呼吸几下,然后转身面对众人:“现在,说回原本的举肘过肩的问题!” “他,不止没有举肘过肩,甚至连他在走路的时候都需要甩着肩膀!你们或许不知道,但这是肩周炎的症状,也就是我说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言毕,赫尔莫又转身面对卡非阿提斯,握着剑的手直直高举,然后径直用力下劈。 “别!” “等等!” “住手!” 所有人全都在一时的恻隐之心影响下焦急地想上前阻止赫尔莫,但他们的距离却太远,使他们有心而无力,只得闭上眼不去看那鲜血四溅的一幕。 但是,数秒过后,想象中的惨叫却并没有传来,而是只有低低的呻吟。 这勾动了他们的心弦,让他们试探性地睁开眼,而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幕,却并不血腥或残暴。 赫尔莫的剑,就停在卡非阿提斯头顶三厘米处,没有碰到他的任何一处肌肤或是衣服;而卡非阿提则蹲下身,双手护着自己的头,看上去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在试图保护自己的人。 但他的表情却让人不得不在意:明明没被砍到,他的面色却痛苦无比,五官如捏皱的纸团般纠结在一起,像是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然后,赫尔莫直接俯下身,捏住他发际线正中处的皮肤。 他接着用力一揭,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他手中,而桑缪姆的脸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嗬!” 所有人全都被吓得又倒退两步,满脸惊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还有什么好说的!” 赫尔莫粗暴地扔下人皮面具,用剑指着‘桑缪姆’的脸喝问道。 “我真的不是啊……” 后者嗫啜道,颤抖着把右手挪到自己下巴处,也是用力一揭,卡非阿提斯的脸又骤然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而在表演台上,桑缪姆的得意大笑也突兀地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就知道,你所说的那些不是我放的烟雾弹呢?” 看到卡非阿提斯的脸的同时,赫尔莫就一怔;而在听到桑缪姆的声音时,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铁青。 他站起来,遥遥地仰视桑缪姆,不发一言。 “一般人会以为,假象的背后就是真相。可是,如果假象的背后还是假象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相,一开始就在你面前——我就是桑缪姆!” 桑缪姆猖狂地大笑道,胜券,已经在握。 但是,在他的面前,在人群的中央,赫尔莫却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默笑,变成了大笑,又变成了狂笑。 “你笑什么!” 在台上,桑缪姆恼羞成怒地问道,怎么能有人在已经一败涂地的情况下还能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我在笑……你如我所说,是个假货!” 说着,赫尔莫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转身蹲下捏住还在啜泣的卡非阿提斯的发际线处皮肤,揭下他的第三张面具! 桑缪姆的脸,赫然浮出水面!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赫尔莫便站起来,剑指他面前的桑缪姆:“是啊,假象的背后可能还是假象。那么,假象背后的假象的背后,当然也可能是假象!” “而真相,不变!真正的桑缪姆,就在我眼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7章 梦 “好,好。” 赫尔莫眼前,桑缪姆?亦或是卡非阿提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人一改刚才的懦弱样子,拍着手,从地上站起来,赞赏地看着赫尔莫。 而在揭穿了真相之后,赫尔莫的精神却更加紧张,因为接下来的可能和桑缪姆的战斗,估计就得动真格了。 “为什么用剑指着我呢?你已经赢了呦。” 桑缪姆有条不紊地说道,他环顾一圈四周,每个人都赶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想怎么样?” 赫尔莫紧绷着心弦问道,他可不认为一个专门来暗杀自己的人会在‘游戏’结束之后就大大方方地放他走。 “我想,玩个游戏。” 桑缪姆眯着眼笑道,他向自己面前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赫尔莫的剑。 “滚!” 赫尔莫一甩手,把剑从指着桑缪姆的头改成指着他的心脏。 “小伙子,这个游戏……想必,你会很感兴趣的。” 尽管没能亲手摸到赫尔莫的剑,桑缪姆却并不生气或是着急。 他只是笑着往前迈出几步,在观众们那震惊害怕的目光中,顶着赫尔莫的剑,向前迈出几步。 鲜血冉冉地从他的左胸处流了出来,就像流淌的溪流般不会停歇。他的白色衣服被染湿,染上一层鲜艳的红色,让那件衣服的颜色不再单调。 哪怕赫尔莫,也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他。 只不过除了盯着他,赫尔莫还当机立断地直接把剑拔出来然后立刻捅向他的头。 但是,他却捅了个空。 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全都虚化消失,他头脑一昏,慢慢失去了意识。而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桑缪姆的身体变得虚幻,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开……始喽……” ……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他正坐在观众席的软椅上,身体前屈,右手还保持着向前捅出的动作,但却只捅到了前面一排座位的椅背。 而此时,周围也猛地响起一阵掌声,吓了赫尔莫一跳。 他慌忙环顾四周,所有观众都各就各位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此时正死命地鼓着掌。 “怎么啦?” 一个悦耳而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赫尔莫的全部注意力。 他急忙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边——也就是声音的源头,斯杜提亚正满脸奇怪地看着他。 “我……他们……他们为什么鼓掌?” 赫尔莫心脏跳得就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剧烈运动,脸上的汗珠多得就像是冬天窗户上的雾气,而他的衣服,已经从里到外湿了个透。 “因为魔术结束了啊,鼓掌是对魔术师的尊重。” 斯杜提亚迷惑地解释道,不管是谁,表演完鼓掌不是流程吗? “不……不!我是说,他们为什么鼓掌?” 赫尔莫大喘气道,这一切让他无法理解,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 “啊?我不是说了吗?你怎么了?” 斯杜提亚担心地说道,她的表情已经从不解变成了担忧——担忧赫尔莫的情况。 “等等……他们应该全部站着,围着我!我……我现在应该在拿剑捅桑缪姆!还有你,爱莎!你怎么醒过来了?我怎么在这!” 赫尔莫状似疯狂地喊道,双手捂着头,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惊恐——跟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判若两人。 “冷静下来!” 见状,斯杜提亚立刻站起来抱住赫尔莫的头,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胸前,借此使他镇定下来:“听我慢慢说,好吗?” “……” “好……” 感受着熟悉的温暖,赫尔莫慢慢平静下来,迷茫地喃喃道。 “首先,你刚才应该是做了一场噩梦。” 抱着赫尔莫,斯杜提亚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慢慢地说道。 “我……睡着了吗?” 赫尔莫迷惘地呢喃着,双目完全无神。 “是的,在魔术还没开始的时候,你闭目养神,但是就直接睡着了。我看到你睡得很香的样子,就没有去叫醒你。从开始到一分钟前,你一直很平静。而就在刚才,你才突然惊醒,然后变成这幅样子。” 斯杜提亚有条有理地说道,摩挲着赫尔莫的长发,就像赫尔莫之前对她一样。 “都……是一场梦……” 赫尔莫怔怔地自言自语,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挣脱斯杜提亚的怀抱:“台上表演魔术的人,是不是叫桑缪姆?” “对。” 斯杜提亚柔和地说道,安慰着面前这如受惊兔子般的恋人。 “他……他的第一个魔术,叫什么?” 赫尔莫接着不确定地问道,而斯杜提亚的回答则让他更加迷茫:“透视纸牌。” “这……” 赫尔莫甩了甩头,但这也没能让他把脑中那些纷扰的念头甩出去:“梦……会有那么清晰的梦吗,我甚至还记得一切的细节……最后一刻,桑缪姆说游戏开始了……开始什么?难道我现在才在梦里?” 而在台上,桑缪姆的声音则打断了他的一切思绪:“各位!很高兴能为大家带来欢乐,乐意的话,可以给我们一些小费;哪怕没有,也希望大家能多多宣扬一下我们的名声,我们将会不胜感激!至此,法图鲁姆魔术团本次在纽特市的演出,正式结束!” “好!” “喔!” 观众席中,每个人都站起来热烈地鼓掌起哄。而在长达一分钟的欢呼之后,人们才慢慢冷静下来。有人直接走到台前抽出两张钞票递给桑缪姆,也有人在鼓完掌后就径直走出圆帐,象征着本次表演确确实实走入尾声。 但赫尔莫的行为与他们对比起来却十分迥异,他回忆了一下,等所有人全都离开后就猛地冲到表演台边缘,然后对着台边一阵摸索。 “这位观众,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台上的桑缪姆不解地问道,但赫尔莫却显然不会回答他。 后者只是在找自己印象中那个位于表演台一侧中心的按钮,他仔细地摸过每一处角落,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机关。 但是,两分钟过去了,他却一直徒劳无功。 台上的桑缪姆已经跳下表演台跟他一起找着什么,斯杜提亚也已经跑到他身后,但他们也不知道赫尔莫究竟在干什么。 然后,桑缪姆的脖子就突然被赫尔莫掐住:“这里的按钮呢!” “什么按钮……” 他难受地摆动自己的头,双手试着挣开赫尔莫的束缚。 “让表演台后缩的按钮!” 赫尔莫癫狂地大喊,让桑缪姆更加觉得他莫名其妙:“你说什么……你……快把我勒死了……” 在桑缪姆的挣扎之下,连斯杜提亚和桑缪姆的三个助手都跑到他们俩旁边,一样去掰赫尔莫的手。她可不想自己的男友是个杀人犯,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老板就这样死了。 “我……” 赫尔莫这才变得稍微清醒一点,慌忙松开掐着桑缪姆的手:“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咳咳……没事……” 桑缪姆咳嗽两声,喉咙处已经红肿。他转了转自己的头颅,摆摆手示意赫尔莫冷静下来。 “抱歉……我很抱歉。” 后者低下头,落寞地自语道。 “没事……年轻人,要保持住冷静……” 桑缪姆轻拍赫尔莫的肩膀,然后就转身跟他的三个助手一起慢慢走回表演台,准备收拾台上那些凌乱的道具。 “洛卡,你究竟梦到了什么?你从醒来以后就一直不太正常。” 斯杜提亚随后忧虑地把手臂穿过赫尔莫的双臂,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承担,好吗?” “……” “……好。” 赫尔莫眼神飘忽,陷入回忆之中。 “我梦到的,跟现实世界有些出入,但大致相同……” “我梦到……有人想暗杀我,所有人全都中了毒……” “我也中了毒,只不过,我最终找到了解药,也找到到了那个暗杀者……” “但是,我不能确定我究竟有没有胜过他……” “就在我可能要杀掉他的那一刻,一切都消失不见,我醒来于现实……” “但是……他却说游戏已经开始……我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那个人……” 赫尔莫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声说道:“就是桑缪姆……” “啊……别担心,那我们离开这里,噩梦而已,没事的。” 紧紧抱着赫尔莫,斯杜提亚就像抚慰孩子的母亲一样。 “啊……走……” 平复一下心情,赫尔莫略微冷静下来。 他轻轻地松开斯杜提亚的怀抱,然后牵着她走向两人原本的座位,准备拿起零食袋和杖剑。 “我来帮你拿。” 斯杜提亚温柔地说道,先赫尔莫进入观众席,然后一手一个,在赫尔莫之前拿起那两样东西。 “谢谢……” 赫尔莫失魂落魄地甩甩头,然后退出观众席,蹒跚地走在斯杜提亚前面。 “噗!” 下一刻,他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已经变成红色的银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刚才,你也是这样捅我的哦。” 斯杜提亚的柔和声音从背后传来,配合着话的内容却让赫尔莫感到无比惊悚。 一切都在那一刻暗淡下来,他的心脏已经被彻底刺穿,失去了跳动的能力,失去了输血的能力,失去了让他活着的能力。 “我……” 他喃喃道,耳边全是如杂音般的类似电波的“滋滋”的声音。 然后……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8章 狂热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他正坐在观众席的座位上,而旁边则是正在全神贯注看魔术的斯杜提亚。 此时的帐内一片安静,全部人都聚精会神地看桑缪姆隔空控制着一个木偶人——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十五个魔术中的任何一个。 而在稍微冷静一下之后,脸上那湿湿的感觉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用力一抹,手上全是水渍。 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则跳得跟力士擂鼓一样响、一样快,隐隐还能让他感觉到疼痛。 “!” 感受着心脏处的幻肢痛,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被斯杜提亚杀了! 不……不对!是被桑缪姆! “时间……过了多久?” 被杀之后……由于自己全无意识,他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或者说……我死了多久?” 赫尔莫甩甩脑袋,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外。 “刚才,那是梦?” 他转而毫无头绪地想道,甚至,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次,我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拍拍斯杜提亚的肩膀,后者立刻睁着两只纯净的大眼睛扭头向他:“怎么啦?” “没……没什么。” 赫尔莫出口气,摇了摇头。 “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对劲哦,而且还流了很多汗,你做噩梦啦?” 斯杜提亚笑嘻嘻地说道,从自己的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呐,擦擦汗。” “谢……谢谢。” 赫尔莫颤抖着伸手接过纸巾,抽出一张,失魂落魄地反复在脸上抹了几圈。被汗水浸湿的纸巾在他脸上留下了许多纸屑,但好歹是把汗水擦干净了。 “你怎么啦?” 斯杜提亚见状奇怪地问道,伸出双手在赫尔莫眼前晃了晃,但后者却依然双目无神。 见状,斯杜提亚又抱着赫尔莫的双肩摇了几下,就像在摇不倒翁一样。 “啊……没什么。” 赫尔莫这才清醒过来,迷瞪地大睁着眼。 “跟女朋友出来约会还睡觉,而且还这幅样子,你不合格哦。” 斯杜提亚见状掩嘴浅笑道,捏了捏赫尔莫的脸:“你梦到什么啦?” “梦……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噩梦?” 一提到梦,赫尔莫立刻警觉地问道。他的全身都紧绷起来,左手已经悄悄地距离杖剑只有伸个手的距离。 “你这个样子,一样就能看出来啊。你在魔术还没开始的时候就闭目养神,然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才突然惊醒,都第十三个魔术了。” 斯杜提亚理所当然地说道,在她眼中,奇怪的应该是赫尔莫而不是自己。 “这样啊……我会几门语言?” 赫尔莫松了口气,但还是满提着警戒心。 “八门啊,你睡迷糊啦?还是在跟我炫耀?” 斯杜提亚越发觉得赫尔莫不正常,她眯起眼,皱着眉头观察起后者。 “呼……” 在她眼中,赫尔莫长出一口气,然后就问出一个让她瞬间红了脸的问题:“我跟你是怎么确定关系的?” “哎呀!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斯杜提亚对于赫尔莫的怀疑一下子被冲得烟消云散,剩下的全部都是少女的羞涩:“嗯……” “说,没事的。” 赫尔莫劝说道,他的腿略微向左偏,身体也已经坐直,已经做好了一个不对就立刻跑路的准备。 “嗯……” 斯杜提亚低下头,满脸都是红晕:“你背着我,然后突然就问我喜不喜欢你,然后我就说了,然后你也说喜欢我,然后我们就这样重复……” “知道这个,应该是真的……” 赫尔莫真正地放下心,温柔地抚摸斯杜提亚的头:“是的,我喜欢你。” “哼!就知道调戏我!” 斯杜提亚不满地把头埋在他怀里,就像拱白菜的小猪一样一个劲地钻。 “乖。我突然想到,查尔斯?查普林的电影要在这个时候放映了,我们去看哪个?” 轻拍斯杜提亚的背,赫尔莫握住杖剑,打算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啊?可是还有两个魔术他就表演完了耶?” 斯杜提亚抬起头呆呆地问道,她的头发因为静电而贴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无比凌乱。 “我看台上表演魔术的人不爽。” 赫尔莫淡定地说道,顺便作势准备站起来:“快走,晚了可能就赶不上了。” “嗯……让我猜猜,你做的噩梦应该跟他有关?嘿嘿,跟我说不就行了,我又不会嘲笑你。” 斯杜提亚捂着嘴窃笑着说道,然后提起零食袋,跟赫尔莫一起站起来:“走。” “嗯。” 赫尔莫轻轻点头,星云竖瞳浮现,纯黑的左眼中倒映出一个抽象的灵魂:用于蒙蔽所有人的认知,使在场无人可以注意到他和斯杜提亚。 但是,就在两人刚走到过道上时,全场瞬间就暗了下来——黑得一点光都见不到,伸手见不到五指。 接着,一束灯光即刻打在了赫尔莫和斯杜提亚身上。 “朋友们!” 一道毫无辨识度的普通男声传来,但赫尔莫不用看都知道是桑缪姆在台上大喊。 “看看那两人!” 桑缪姆再次激情宣布,把手挥向赫尔莫和斯杜提亚,就像是选秀节目的主持人一样。 齐刷刷地,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他们,衣服与座位摩擦的微弱声音一下子变得巨大。 在灯光暗下的那一刻,斯杜提亚就紧紧地抱住赫尔莫的左臂,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赫尔莫则发觉,桑缪姆和观众好像可以注意到他和斯杜提亚——虽然不明白他们怎么做到的,他刚才模拟的可是心灵的五星级能力。 但现在却不是疑惑的时候,他立刻拔出银剑,竖在自己面前:“你想怎样?” 而桑缪姆却没理他,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他们,想在魔术表演结束之前就走!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尊重的!” “不尊重我的人要怎样!” 桑缪姆把右耳朝向观众,右手半盖在右耳上,略微弯腰,做出一个倾听的动作。 “杀了!” 就像在欢呼一样,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高声喊道,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震得赫尔莫耳膜生疼。 他更加戒备,警惕着任何一个角落里可能蹿出的袭击者——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可能被桑缪姆控制了。 “怎么回事……” 在他旁边,斯杜提亚颤抖着问道,其颤抖的幅度之大甚至让他能清晰感觉到。 “……跑!” 面对这么多虎视眈眈的观众,哪怕一剑一个都能累死他。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拉着斯杜提亚转身就跑。至于解释,那就是活下来之后的事了。 而在观众席和表演台上,观众们和桑缪姆还有他的三个助手只是满意地微笑着,不约而同地眯起眼,嘴角上翘。 没有一个人有追击的想法,因为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两人自己已经在帐门处停了下来——那里被锁住了。 “呼……” 赫尔莫长出一口气,把手杖的杖体交给斯杜提亚,自己则握着剑略微蹲下身,面向背后的黑暗:“为什么想杀我?” “想想你的名字,不就知道原因了吗?” 桑缪姆微笑,声音从黑暗中传至赫尔莫耳中。 “那就试试!” 赫尔莫发狠地喊道,同时低声对斯杜提亚嘱咐:“一会,就不要管我了。” “不……不行!” 斯杜提亚颤抖着一口回绝,同样握着手杖准备战斗。 “那就保护好你自己。” 赫尔莫转而专心致志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敌人,不再对斯杜提亚加以阻劝。 “嗯。”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斯杜提亚握紧了手杖。 “感人,感人。” 而在台上,桑缪姆则鼓着掌微笑,在一片寂静的帐内显得空荡而骇人。 “蹬、蹬、蹬……” 他的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让赫尔莫知道他现在正在表演台上反复踱步;而当那个脚步声消失时,他的声音便骤然回荡于整个帐内:“上!” 没有人大喊,没有人咆哮,但观众们衣服与座位摩擦以及双脚蹬地的声音却足够说明他们的行动。 赫尔莫握紧银剑,星云竖瞳已经在背后显现——这次要想活下去,不用点超常规的能力怕是不行。 他的左眼中瞬间倒映出一条白银巨蛇,同时变成白色,使他可以在黑暗中视物。 在他的眼中,所有观众的眼睛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但脸上却依然是恬淡而满足的微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感到无比幸福的事;而在默笑的同时,他们也如扑食的饿狼般疯狂地向他冲去,就像是失去了理智的活尸。 “滚!” 反手一剑砍在第一个冲到他面前一米的观众的左肩,在那个家伙的滚烫的血溅在赫尔莫的脸上的同时,后者的右太阳穴突然也遭到了来自自己身后的重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上能力。 “哼——” 急促地闷哼一声,他那握着剑的手无力地松开。 银剑摔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的整个人也应声倒地,暂时失去了自卫的能力,使观众们对于他的虐杀得以开幕。 一个人直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侧腰,让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也有人强硬地抱住他的左腿,就像扳坏一个玩具般把他的腿朝膝盖弯曲的反方向掰,居然直接让他的脚尖触碰到他的额头,形成一个扭曲无比的姿势;他的两条手臂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全部被力大无比的人们拧成了麻花,露出其内白森森的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至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就该断的断、该骨折的骨折。 至于让他彻底死亡的最后一击,则是猛踢在他左太阳穴的一脚。 但他早已经丧失了哀嚎的能力,除了一开始还能惨叫两声,后面就完全是在昏迷的状态中被殴打至死。 而在他昏迷前,他只在想着一件事:“为什么还是爱莎……” 但不管他怎么想,也于事无补。 他第二次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9章 死亡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斯杜提亚就坐在他的旁边,正热烈地为桑缪姆的魔术的谢幕鼓着掌。而周围,猛烈而整齐的鼓掌声就像是鞭炮响般不绝于耳,但却通通被他心脏跳动的嘭嘭声所掩盖。 “我又死了?” 坐在座位上,赫尔莫心有余悸地暗想,但让他更加惊恐的却是:“我这次在梦里还是现实?” “慢着……不对……” “上次我怎么死的……” “他妈的!又是因为假的爱莎!” “那眼前这个……我还是立刻跑路比较合适。我赌不起,不能确定……万一这次是现实,要是我死了的话那就真死了。” “爱莎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我……还是出去了之后找圣殿的人来……” 想到这里,赫尔莫悄悄地把手伸向杖剑,然后趁着所有人都因为鼓掌而无暇顾及他物时立刻让自己的背后出现熟悉的星云竖瞳,左眼也变成纯净而深不见底的黑色。 然后,他安稳地坐好,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看表演的姿势;接着,他站起身,但斯杜提亚却完全没注意到他,连表演台上的桑缪姆都没发现他。 不过,谁要是能看见他,那才见鬼——字面意思的见鬼。 因为,站起来的,只是他的灵魂——虚幻且肉眼不可见。除非有人开灵视,那才能看见他——看见他那纯白的灵魂。 至于他的肉体,还在乖乖地坐着,除了眼神空洞得像个人偶之外,乍一看就跟真的他一样。 由于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他用的是心灵的七星级能力,已经是目前的他所能模拟的极限了。毫无疑问,他会在用完这个能力之后直接瘫倒,但只要能从这圆帐里逃出去,那就什么都好说。 而他目前使用的这个能力则能让他的灵魂和肉体短暂分离,然后在合适的地方灵体合一。以他目前的状况,灵魂出体的时间不可以超过一分钟。 所以,他在站起的一瞬间就立刻飞至一米高,然后以自己的最高速度飘向门口——他的最高速度是八九米每秒,也就是全力冲刺的速度。 在如此速度之下,他只用了五秒就飘到了帐门前;与此同时,其他人还没有一个注意到他的,连桑缪姆也不例外。 “呼……我应该能直接冲过去……” 在门前,他就像是真正地经历了全力冲刺五秒一样俯下身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这是出于他目前还不能完美模拟的原因。拜本源所赐,他身为一个使徒级术师就能模拟圣徒级术师的能力,但一星模拟七星却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在短暂休息之后,他就抬起头发狠地看着面前的大门,然后一头撞了过去。 “呼!” 眯眼仰视那久违的太阳,虽然事实上应该才过去一小时多,但再见时却恍若隔世。 在帐门外,离地一米的赫尔莫灵魂念头一动,他便瞬间有了实体并从半空中落地。皮鞋与地面接触发出“梆”的声音,膝盖和全身皆在那一刻皆轻微弯曲——用于减震。但其效果却并非完美,依然有残余的震动传至赫尔莫的全身,让他感到不同于虚浮梦境的真实。 接着,他的膝盖就直接一软,在落地之后也依然继续弯曲,使他直接摔倒在地。坚硬而凹凸不平的地面擦破了他的膝盖和用于支撑身体的手掌,让伤口处渗出丝丝血迹,那疼痛却让他得以清醒一些。 此时的街上依然有些行人,但他们对于赫尔莫的突然出现却视若不见,似乎他本来就应该在那——这是由于他迷惑了他们的心智。 然后,用手杖撑着地面,赫尔莫勉强直起上半身,对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一个路人发声:“先生……能不能……帮我……叫圣殿人来……” “怎么回事?” 那个路人立刻加紧脚步走到赫尔莫面前并疑惑地俯下身观察他的情况,但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却并没发现其他伤口。 “我遭到……袭击……” 半跪在地上的赫尔莫昏沉地说道,颤巍巍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自己的术师牌:“请……” “哦。” 那个路人点点头,接过赫尔莫的术师牌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又还给他。 然后,趁着赫尔莫分心放回自己术师牌的同时,他直接一把抢过赫尔莫的手杖,让失去手杖支撑的赫尔莫猝不及防地面朝地扑倒在地。 “你……” 后者吃痛而惊愕地略微偏头看着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他的身体情况却虚弱得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时半会根本站不起来。。 而在他旁边,那路人就好像知道那手杖里有一把剑般径直握住杖头并且用力一拉,细长的银剑便由别人握着映入赫尔莫的眼帘。 “你不会以为,我只能在里面?” 他欣赏着银剑,露出一个赫尔莫熟悉无比的笑容:眯起眼,嘴角上翘。 “救命……救命!救命!” 赫尔莫一愣,然后恐惧地马上扭头对街上稀稀拉拉的其他行人大喊。 那路人只是默笑着看着他,同时看着街上的其他人围过来,看着他们一致地露出同样的微笑:“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个?” “别——” 这下子,赫尔莫知道自己又完了。 他崩溃地看着他们向自己围过来,哪怕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还是不自觉地发出最原始的求生呼喊。 只不过,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因为银剑已经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将他死死地钉在地面。 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感觉不到。 赫尔莫第三次死了。 ……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斯杜提亚就坐在自己身边,正跟站在她右边的一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立刻环顾四周,偌大的圆帐内一片昏暗,却再没看到第三个人。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旁边两人的交谈: “那个家伙已经疯了,啧。” “呸!你疯了他都不会疯!” “我可没在骗你,你男朋友可是真的完了。” “谁会信你!” “不信就算了。呦,他好像醒了。” 桑缪姆摆摆手笑着说道,然后走过来拍了拍赫尔莫的脸:“小子,感觉怎么样?” “……” “我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从那家伙的话来看,我疯了?” “首先,他是冲着我来的这一点应该不会错,想杀了我应该也不会错……那么,在那之前把我搞疯,应该就是他的策略或者他的兴趣。” “这样来看,应该是现实……” “那么……为了出奇制胜,我先顺他的意,装一下疯……” 短短的一瞬间,赫尔莫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而最终,他惊恐地站起来:“别!” “哦?” 桑缪姆后退半步,戏谑地笑道。 “我在哪?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赫尔莫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全身瑟瑟发抖,目光涣散无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 “洛卡!” 斯杜提亚担忧地喊道,但却被桑缪姆抬手示意闭嘴:“这重要吗?总之你是得死。不过,我是个民主的人,你可以自己选择被我杀或者自杀。” 说着,他在斯杜提亚惊悸而诧异的目光中从自己腰间掏出一把手枪,胸有成竹地递给赫尔莫。 “我……我……” 赫尔莫颤悠悠地伸出接过手枪,然后在桑缪姆满意的目光中像是顶着千钧力般抖着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右太阳穴。 “不要!” 斯杜提亚焦急地大喊,她立刻就离开座位向赫尔莫冲过去,但却被桑缪姆挡在了必经之路:“给我安静坐着,好吗?” “滚!” 斯杜提亚一拳向桑缪姆脸上挥过去,但后者却轻松地侧身躲了过去,顺便也给斯杜提亚下颌骨来了一拳,直接打得她跌在前排的座椅上,思绪都变得不再清晰。 只是,虽然斯杜提亚没有成功突破桑缪姆的阻拦,但她却吸引了桑缪姆的注意力。就在桑缪姆挥拳的那一刻,六颗子弹陡然从赫尔莫的枪口处带着火光激射而出,全部向着桑缪姆飞了过去。 然后,在赫尔莫那如死灰的目光中,六颗子弹全部穿透了桑缪姆——并非打穿,而是根本都没碰到桑缪姆,宛如虚幻般直接透过了他的身体。 “小子,原来你还没疯啊。” 高台之上,又一个桑缪姆从后台走出,手上端着一把突击步枪。 “别——” 无视赫尔莫那惊惧的求饶,桑缪姆对准他的方向扣下了扳机。 弹壳一个接一个地弹出,子弹喷着火舌向赫尔莫飞去。 不带停顿地突突了七秒之后,在赫尔莫所在的地方,已经只剩一摊碎肉和一片血迹;在他背后和面前的座位上,星星点点的血点就像是滴在油彩画上的墨点,违和而突兀。 在突击步枪的威力下,赫尔莫甚至连留个全尸都只是奢望。 早在第十一发子弹打烂他的大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亡,后来的子弹不过是鞭尸而已。 听不到桑缪姆的大笑,听不到斯杜提亚的哭嚎。 看不见圆帐的穹顶,看不见周围的环境。 赫尔莫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0章 现实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他已经被圆帐内的所有人围在中间。 …… 赫尔莫第五次死亡。 ……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睛,他正在餐厅里跟斯杜提亚吃饭。 …… 赫尔莫第八次死亡。 ……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睛,圣殿里的人和他面面相觑。 …… 赫尔莫第十三次死亡。 ……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睛,他正和斯杜提亚走在来圆帐的路上。 …… 赫尔莫第二十一次死亡。 …… “嗬!” 赫尔莫猛地睁开眼睛,但再也不环顾四周,而是死寂地继续瘫坐着。 “我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我死了几次……记不清了……” “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再一次地醒过来,赫尔莫的精神就像三天没睡觉的神经衰弱患者一样疲惫而昏沉。在一开始,他还想着如何逃跑或是自救,每一次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当他死了二十三次之后,他就完全是任人宰割,再也没有求生的欲望。 但哪怕是这样,他也依然没能从梦境中解脱。 每个梦境中的场景都不一样:有时在圣殿,有时在教学大楼,有时在食堂,但更多的是在路上和在圆帐之内。 每个梦境中杀死他的人都不一样:有时是斯杜提亚,有时是桑缪姆,也有维克缇斯五人,还有教廷的人,以及观众们和路人。有交集的,没交集的,几乎都把他杀了个遍。 每个梦境中他的死法甚至也不一样:有时是被枪杀,有时是被捅死或者砍死,被虐杀也不是没有的事,甚至还出现了他被教廷的人用能力轰死的奇观。 而现在,他正在圆帐内看桑缪姆缓缓走向自己,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然后,他旁边的不知所措的斯杜提亚便被桑缪姆强行拉开,并且后者还握住了他的剑。 “你怎么不抵抗了?” 桑缪姆笑呵呵地问道,用剑对着赫尔莫的脸指指点点。 “……” 赫尔莫象征性地挥手挡了一下剑,手背被拉出一道血痕。 然后,伴随一阵剧痛,他的头盖骨被剑刺碎。 …… 赫尔莫第二十七次死亡。 …… 昏不过去,醒不过来。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梦里过了多久,死了几次。 哪怕连他自己都已经放弃挣扎,不抱任何希望。 …… “喂,醒一醒,表演结束啦。” 斯杜提亚带着观赏结束的兴奋和激动摇着赫尔莫的肩膀,眼睛里还在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此时的帐内,观众们刚刚鼓完掌,纷纷起身走出帐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无比满足,毕竟,他们足足享受了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精彩魔术,让他们的精神大大地得到了欢愉。 而斯杜提亚也不例外,她对于桑缪姆的表演也非常赞赏,正准备在叫醒赫尔莫之后就给他一些表演费。他的这场表演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而对于斯杜提亚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在于赫尔莫从一开始就在睡觉——表演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在闭目养神,然后就睡着了,搞得斯杜提亚都没法即时跟他分享自己那雀跃的心情。另外,斯杜提亚也觉得,错过了桑缪姆那些精彩的魔术,对赫尔莫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遗憾。 她中途也不是没想过叫醒赫尔莫,但看着他睡得那么香,她却有些不忍心。 而赫尔莫此时的表情依然非常平静,眉眼都自然舒展开,呼吸也悠长轻缓,睡得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时半会完全看不出醒转的迹象。 “大懒货,起床啦!” 只不过,就算再怎么想让赫尔莫继续睡,毕竟还是在人家的场地,所以斯杜提亚也只好继续推搡着赫尔莫。 但是,一直到两分钟后,全部观众都已经陆续走光,甚至桑缪姆的助手也已经走进后台,赫尔莫却依然没有醒。 “呼……还是我来抱你……” 斯杜提亚无奈地想道,由于一直摇而有些喘气,然后又最后晃了赫尔莫两下:“怎么睡得这么沉……” “他疯了呦。” 不知何时,桑缪姆已经走到第一排座位前,身体略微前倾靠在第一排座位的椅背上,笑眯眯地撑着头说道。 “什么?” 斯杜提亚迷糊地问道,手上还在下意识地还在推赫尔莫。她刚才没听清桑缪姆的话,或者说听到了,但却没当回事。 “他疯了呦。” 桑缪姆便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刻在了他脸上一样没有改变半分。他像是觉得自己的姿势不太舒服,于是就站直了身体,把手插进裤子口袋,摆出一副惬意的样子。 现在,轮到他是观众了。 “不要乱说话,快走开。” 斯杜提亚皱了皱眉偏头看向桑缪姆,她有点想骂人,只不过考虑到刚才是他在表演魔术,她也不好一下子把气氛搞太僵。 “他真的疯了,我没骗你。” 桑缪姆真诚地看着斯杜提亚,甚至还自己点了点头。 “……趁我还没生气,快点走。” 斯杜提亚张了张嘴,手也抬起来,但想了一下,她最终还是保持住文雅。 “你不信?这样,我们打个赌,我赌他会在一分钟后醒来,然后自杀。” 桑缪姆胸有成竹地说道,甚至还伸出手整了整魔术师服的黑领结,让自己看上去更正式一点,准备迎接接下来赫尔莫醒来的那一刻。 “……要我说几次?快点滚!” 只不过,他这样子在斯杜提亚看起来只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喜欢乱说话的混蛋,所以她在骂了一句之后就一把抄起赫尔莫的手杖,直直地指着桑缪姆的眼睛。 “哎哎哎,好好说话,不要急~” 桑缪姆立刻把大臂抬到与地面平行,同时小臂直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势。但与此同时,他脸上却在窃笑不已,那“嘿嘿嘿嘿”的笑声让斯杜提亚更想揍他一顿。 但是,她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然后把零食袋子放到赫尔莫肚子上,接着就把手穿过赫尔莫的背和膝盖,将他抱起。 而在桑缪姆眯着眼的注视下,就在斯杜提亚刚走到过道上时,她怀中的赫尔莫顷刻间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只不过,斯杜提亚却没有发现。她目视前方,还在继续走着,最终还是在桑缪姆的玩味的提醒声中才低下头看赫尔莫。 “你醒啦!” 她惊喜地叫道,然后把赫尔莫放回地上让他自己站好,自己又蹲下身捡起零食袋。 而在她面前,赫尔莫却双目无神,眼睑低垂;虽然站着,但却含胸缩腹,双臂疲乏地垂下,整个就一副萎靡的样子。 “小子,怎么样?” 桑缪姆笑呵呵地说道,眼角的鱼尾纹和额头的法令纹都皱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 “……” 赫尔莫却不作回答,依然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前方的地面。 “喂,不要打扰我们了,我们要走了。” 看到赫尔莫醒来,斯杜提亚刚才对于桑缪姆的不满都被冲淡了一些,此时倒也没让他滚,而是像赶羊一样不痛不痒地挥着手。 而在她眼中,桑缪姆却依然还注视着他们。他的手在腰间一阵摸索,然后摸出一把单膛室手枪。 “你怎么有枪!” 看到枪,斯杜提亚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忙拉着赫尔莫矮身躲进身旁的观众席——也就是第四排。 “你猜啊。” 桑缪姆呵呵笑着,右手垂下,直接把手枪来了个低抛,使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赫尔莫面前,发出砰的一声。 “你想做什么?你是谁?老实回答!” 秉着术师的本分,虽然不是警察,但斯杜提亚也有义务对这种可能危害到其他人的人进行盘问,必要时也可进行反击。 “小子!” 但桑缪姆却无视斯杜提亚的质问,而是看似毫无目的地大吼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约定般,在他大吼过后,赫尔莫便捡起手枪,眼神呆滞地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小心点,捡起枪,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看着桑缪姆没有配合的意思,斯杜提亚扭头对赫尔莫嘱咐道。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赫尔莫确实把枪捡了起来,但当她第二次回头的时候,赫尔莫已经摆出要自己爆头的架势。 “等——” 还没等她说完,一声枪响的暴鸣便从枪口传来。 在她的眼中,赫尔莫的整个身体都为之一顿,然后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下。在他的头部,一个小坑正在冉冉地往外流血,就像是漏水的水龙头,肆无忌惮地流逝着他的生命。至于他的大脑,已经被子弹给彻底搅碎,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 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带着赫尔莫的体温,以及鲜血特有的盐铁味道,配合那鲜红的颜色,直让她想吐。 “什……” 她的嘴唇翕动着,眼神一下子变得惊恐。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探了一下赫尔莫的鼻息,但已经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 刹那间,整个世界为之停顿,一切都变得黑白,一切都毫无意义。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赫尔莫,那张熟悉的脸,此时却被鲜血浸染。 他的头发,也因为血液而纠在一起,不复往日的整洁。 “洛……洛……” 她的眼睑颤动着,不敢置信地呢喃着赫尔莫的名字,但哪怕两个音节都不能发得完整。 “洛卡!” 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抱住赫尔莫那慢慢变凉的尸体,痛哭失声。 “我说对了哦。” 不知几时,桑缪姆已经走到了第四排座位的过道边上。他还和刚才一样微笑着,然后又从腰间摸出另一把左轮:“大人告诉我,这小子可是诡计多端的。让一下,我补两枪。” 但斯杜提亚却没有理他,她只是嚎啕大哭地抱着赫尔莫的尸体,还和以前一样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但已经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心脏跳动了。 “真麻烦。” 看着斯杜提亚这样子,桑缪姆就像是面对顽皮的孩童一样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一把抓住她的右臂,直接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她甩到一边:“别妨碍我。” “滚啊!” 斯杜提亚哭喊着重又冲向赫尔莫,只不过桑缪姆却没当回事。 他只是默笑着回头,双目直勾勾地与斯杜提亚对视,刹那间,斯杜提亚的双眸便各自被灰雾笼罩。 她的表情依然还很悲痛,眼中还在流着泪,但最终却只是跌坐在地,不甘而绝望地进入熟睡。 搞定了斯杜提亚,桑缪姆又回头看着赫尔莫:“什么叫暗杀?” “暗杀,重要的是不知不觉。” 他陶醉地仰头闭上眼,双手张开:“在这一点上,我做得太好了。” “我都走到你面前了,你还以为我只是个魔术师。” “我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让你自愿去死。” “还有比这更有趣的吗?我敢保证,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笑,桑缪姆一边把枪口对准躺在地上的赫尔莫的心脏,接着便连扣两次扳机。 “我一个六星造梦师,居然能杀了赫尔莫……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前再风光,现在还不是一个废物?” “会不会被人说是乘人之危呢?哈哈哈哈哈哈哈……管他呢,我真是太强了!” “不过,这么个废物,居然能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桑缪姆开怀大笑着,反身走向斯杜提亚。 “你很漂亮哦……” “不过脸上的这些血迹破坏了你的美……” “我得做点什么……” 桑缪姆自言自语着,蹲下身用他的袖子把斯杜提亚脸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然后就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1章 油画 “呼!” 一个棍棒挥击的呼啸声毫无预兆地从耳侧传来,让刚把自己衣服脱光的桑缪姆顿感奇怪。 而就在他准备刚回头的那一刻,他的右太阳穴便猛然遭到了一个让他直接失去一切反抗能力的重击,甚至连太阳穴本身都被打得向内凹入,颅骨已经完全碎裂。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一阵剧痛传来,瞬间让他脸上的微笑变成了痛苦。其脸上的冷汗流得就像是受到挤压而向外渗汁的橘子,面色也在疼痛之下红得像只煮熟的龙虾。 他已经把头扭向了自己身后,但猛击太阳穴带来的脑震荡让他连看东西都看不清楚,隐隐约约只能看到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站在他面前;再然后,猛击造成的血压急剧升高让他感觉酷热难耐,而接下来的雪崩式降压又让他大脑供血严重不足。 于是,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桑缪姆迷茫地昏了过去。 “你妈的……你他妈的……” “狗东西……你主人教你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让你对……不是任务目标的人……下手?” “要让老子知道……你哪个教廷的……老子……非把那个教廷的人……全杀了……” “还暗杀……” “老子他妈的……走你背后了……” “你没发现……” “有趣吗?啊!” “狗东西!” 赫尔莫喘着粗气,其咬牙切齿的表情是那么生动,完全没有一丝死寂的样子。他一下子把变种剑从手杖里抽出来,单膝跪在桑缪姆身旁;然后,他左手无力地按着桑缪姆的小腹,右手反握着剑——高举过头、猛地下戳! “噗!” 伴随一声鲜血四溅的闷响,桑缪姆瞬间双目圆睁,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爆得曲折无比,蜿蜿蜒蜒。 而他的心脏,已经被赫尔莫刺穿。 只不过,赫尔莫对他的剑刺却还没结束。 其用力之大甚至震得自己的右手生疼,他的掌骨已经事实上骨折了,剑的最前端也断了一截,但这并不妨碍他拔出断剑继续击刺。 “废物……” 他喃喃着这个词,对准桑缪姆的右肩,猛地刺下。 “啊啊啊啊啊啊!” 尽管已经基本说不出话,桑缪姆还是如待宰的猪一样凄厉地哀嚎。 “你想……对我女朋友……做什么……” 拔出剑,他念叨着这句话,对准桑缪姆的左肩,再次刺下。 “啊!” 桑缪姆的惨叫变得短暂,也变得虚弱,淡淡的血腥味已经飘进了赫尔莫的鼻子里。 “你主人……有没有告诉你……我也会用幻境……” 赫尔莫眼神迷离地说道,他已经把视线聚焦在了桑缪姆的右腿根,但随着一阵晕眩,他眼前一黑,然后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桑缪姆那鲜血淋漓的身上。 至于他的剑,已经随着他的倒下而刺在了桑缪姆的额头,彻底地给了他最后一击。 …… ………… ……………… “头好疼……” 赫尔莫睡惺忪地睁开双眼,一片恍惚。 他眯着眼睛,集中自己的视线,终于勉强聚焦成功。 只不过在他彻底缓过神来之后,他却依然没看见任何其他东西。 呈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片黑暗。 “呼……” 视觉是没用了,他还有听觉。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也就在他集中精神之后,他才发现那微弱的水滴声。 不知是来自于哪里,好像四处都有。很有节奏,而且还带着回音。 而且,不只是水声,哪怕光用身体去感觉都能发现这里的潮湿。 他的衣服已经有点变潮,保温能力大大下降,让他觉得有点冷;衣服的内衬紧紧地贴着他,让他手脚移动都受到限制,难受得无以言表。同时,脸上那细细的在洗脸之后会有的濡湿感也不容忽视——这里的情况怕不只是空气里水汽含量的问题了,而是一片水汽里混了点空气。 而且,他还能闻到淡淡的腐朽的气息——并非是尸体腐烂的腐臭气息,也不是树木花草长时间没有得到照料的腐烂气息,而是仿佛上百年未曾住人的老房子发出的哪种腐朽的味道,还混杂着点书本受潮的朽烂味道。 乍一闻还觉得有点难受,只是闻久了就越来越适应。 “我这是在哪……” 离醒来已经有一分钟了,赫尔莫的思维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迟缓。 他的双脚和臀部没有感受到来自身体的重量,所以他合理推测:自己现在是躺着的。 他侧了个身,用手支撑着自己躺着的地方,手臂发力,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片黑暗中,他俯下身四肢着地,准备摸索可能的床沿。只不过,就在他刚刚摆出这幅姿势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便在他的前方响起。 “你醒了。” “!” 由于之前在梦里被人说了二十多次同样的话,赫尔莫都快对这句话有心理阴影了。 他条件反射地用左手去抓自己的剑,直到抓了个空他才想起他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于是,他立刻站起来,在自己胸前摆了个拳击手姿势。 “梆!” 他只听到自己前面的那个人打了个响指,自己的视线便豁然开朗——一团火焰骤然被点燃,发出温暖的橘黄色光芒。 虽然赫尔莫也不知道这么潮湿的环境里怎么会有可燃物能用于燃烧,但总之他能看见东西了。 如果他能俯视整个房间,那么他就能知道他刚才位于房间的右下角。 而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在他斜对面的破旧壁炉,就是那里发出的火光让他得以视物。壁炉之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灰尘,在原本的铜黄色上生生地笼罩上一层灰色;一幅缺了一角的拥有华丽边框的人物油画挂在壁炉上方,至于画得是谁,已经由于太过模糊而看不清了;自己身下的床是紧贴房间靠窗一角的,而在床尾,房间的另一角,也就是壁炉旁边,则有一张只比床高少许的古旧梳妆台,其上还有一面完全照不出人影的铜镜。 在房间的天花板上是有吊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就好像是个单纯的摆设。 除此之外,房间内还有两张带棉的摇椅,只不过由于太过潮湿,躺上去的感觉可能并不会好;以及床对面的一张快与天花板等高的书柜,只不过上面的书都已经发黄腐化了。 但最让赫尔莫震惊的,其实是站在书柜旁边门口的一个青年——他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 赫尔莫一下子紧张地缩到墙边,紧紧贴着窗沿;与此同时,他的双拳依然握在胸前。 “你现在不能知道。” 青年对于赫尔莫的动作没有丝毫意外,他也没有走上前的举动,只是翘起嘴角,露出微笑。 “……” 看着他那和桑缪姆相差无几的笑容,赫尔莫的心理阴影又增加了一个。 但是,他心中的疑惑和不安却促使他开口:“为什么?” “因为你太弱。” 青年双手抱胸,带着儒雅的笑容看着赫尔莫。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对于自己弱这一点,赫尔莫还真没法反驳。由于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他把目光紧紧地聚焦在青年身上,不敢有丝毫偏移。长时间地保持同一姿势让他很累,但他却不敢放松警惕。 “我无名,也无姓。” 青年偏头,看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也像是思考。然后,他把头扭回赫尔莫:“你可以叫我戴乌士。” “为什么变成我的样子?” 后者看着他的脸,终于问出这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因为你见不了我的样子。” 戴乌士笑着,像是在说家长里短般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会疯的。” “这……” 赫尔莫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想让你在这里。” 戴乌士玩味地笑着,就像在逗宠物一样。 “为什么想让我在这里?” 赫尔莫继续刨根问底,他还记得自己好像是在魔术圆帐里捅死了桑缪姆,合理的发展不应该是等斯杜提亚醒来后就带着他回圣殿吗? “你会知道的,以后。” 戴乌士淡淡地笑道,把左臂挥向壁炉上的那幅油画:“油画上,画的是我。” “所以呢?” 赫尔莫奇怪地问道,由于全身心都在关注面前的青年,他根本没有余力思考其他事。 “找到它,带在身边。” 戴乌士悠悠地说道,突然,他开始向着赫尔莫的方向缓缓迈步。 “等等!” 来不及思考戴乌士说的话,赫尔莫立刻慌不择路地从床上跳下,但是门已经被戴乌士堵着,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逃跑。于是,他一下跳上窗口,打算一个不对劲就跳下去——从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 只不过,戴乌士却对他的举动视而不见。他走上床,走到窗口,然后弯腰直接走了出去。 “!” 赫尔莫瞬间傻眼,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家伙跳楼自杀了?” 他紧紧地扒着窗沿,探头探脑地把头伸出窗外,然后惊奇地发现:戴乌士如履平地般站在半空! “赫尔莫,真实和虚幻,其实并非完全对立。” 无需侧头去看,戴乌士知道赫尔莫正在看他;无需赫尔莫说,他也知道赫尔莫的名字。 他仰头看着黑夜中的那一轮被浓雾遮住的月亮,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2章 夜与昼 刹那间,浓雾被毫不留情地驱散,暗淡圆月的光芒何止亮了十倍!但如果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其实不是圆月的亮度发生了变化,而是它整个在一瞬之间被换成了金红大日! 来自大日的光芒是如此强烈,照亮了大地上的一切污秽,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就在一秒前天上挂着的还是一轮暗月。 代表生机的日光将房间内的霉味去得一干二净,阴沉的房间瞬间变得光明起来,甚至连嘀嗒的水声都消失不见。 黑夜不复存在,白昼轰然降临。 “黑夜已经过去,诞生于白昼的人应该苏醒。” 戴乌士侧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赫尔莫,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拇指与中指相触,再次打了个响指。 …… “……” 赫尔莫疲惫地睁开眼睛,纯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不过,他也只看得见天花板了。 他的脖子在三个月半之后再一次被固定起来,甚至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也和之前如出一辙——刚出院甚至不到一个星期,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 “嗯……” “啊……” 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过了多久,但总之赫尔莫现在感觉无比虚弱,话也说不出来。 剧痛大部分是来源于左小臂和左小腿——虽然之前并没有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但为了自己的幻境不暴露,也为了子弹不飞出自己营造出的幻境的有效距离,他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的小臂来了一枪。 至于左小腿,则是桑缪姆补枪时实际打到的位置。 “他醒了!” “我去叫护士。” “洛卡!” 而在赫尔莫又把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泽莱德、维克缇斯,以及斯杜提亚那熟悉的声音一下子传入他的耳中。 “啊……” 赫尔莫一下子睁开眼睛,试着说话,这才发现他的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吸管。 “不要担心,我在这里。” 斯杜提亚立刻走上前颤抖着握住赫尔莫的右手,让刚醒来的他安心一些——病人的心理总是脆弱的。 “……” 赫尔莫痛苦地张了张嘴,他的左臂已经动不了了,所以他右臂发力,想去拔自己的呼吸管。只不过他却没有成功,因为斯杜提亚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要乱动,很难受,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乱动……” “啊……喉……兰受……” 赫尔莫干呕着,口齿不清地呻吟道。 呼吸管并不只是在他嘴里,而是深深地进入他的气管,那异物感让他不住地想呕吐,但又吐不出来。 “护士……护士马上就来了……” 斯杜提亚焦急地握着他的手,泽莱德则在他左边不知该做什么:“老哥……冷静一点……” “怎么样了?” 维克缇斯的声音和脚步声传来,但不止他,还有另一个人。 “才四个小时就醒了?” 一个女声传来,带着不可置信。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事就这样发生了。” 维克缇斯的声音不论何时都那么淡定,正说着时,斯杜提亚那求助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他。 他走过去,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而那名护士则走到赫尔莫床边的一台仪器边上:“心跳八十五次每分钟,呼吸一百一十次每分钟,体温三十六度,血压是一百零七和五十一。对重伤的人来说,在正常的范围内。” “你很厉害,你的血液可是损失了近一千五百毫升,体内还混进了一些铅,亚克里拉先生说你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不过既然醒过来了,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护士随后将目光从仪器转移至赫尔莫脸上,脸上全是不掩饰的惊喜。 与她的表情相反,赫尔莫的五官还和烂橘子一样皱在一起,喉咙里还在不住地发出“嗬”和“呃”的干呕声。 “卡贝拉小姐,他怎么会这样……” 紧紧握着赫尔莫的手不让他乱动,斯杜提亚噙着泪水问着护士,她甚至想帮赫尔莫去分担痛苦,但却苦于弱小而无能为力。 “很正常,病人不能自主呼吸和吞咽,喉咙里会卡痰,吸出来就好了。” 卡贝拉温和地笑着,走到赫尔莫病床左边:“抱歉,让一下。” “啊,哦,对。” 泽莱德一惊,立刻朝后让出两步。 卡贝拉随后从赫尔莫的左手边拿起他的呼吸管中段,然后像打打气筒般抽了两下,一摊黄绿色的液体便从呼吸管中被抽出并流入一旁的仪器之内。 而随着这些液体的被抽出,赫尔莫的五官一下子就放松许多,虽然依然有些痛苦,但已经不像烂橘子,而只是普通的橘子。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斯杜提亚,右手食指动了两下,挠着她的手心,吸引她的注意力,并且嘴唇颤动。 “怎么了?” 斯杜提亚立刻急切地俯下身,把耳朵伏在赫尔莫嘴前。 “……啊……” 酝酿良久,赫尔莫还是只能发出这无意义的单音节,只有嘴里喷出的热气让斯杜提亚知道他确实在尽自己的努力想说话。 “我们看你的嘴型,可以吗?” 在他的一旁,维克缇斯试探地问道。 “……” 赫尔莫僵硬地上下摆动头,幅度不超过一厘米,但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态度了。他挠斯杜提亚手心的动作也从绕圈变成上下摆动,指代点头的意思。 “唔……” 斯杜提亚立刻抬起头,和维克缇斯还有泽莱德一起观察赫尔莫的嘴型。 在三人加上卡贝拉的注视下,他的嘴唇上下分开,形成一个扁圆的形状,露出上半牙齿。 “索……” 斯杜提亚凭直觉猜测着,她自己的嘴唇也随着赫尔莫的嘴型一起变化,然后感觉到赫尔莫的食指又上下摆动了两下。 然后,他的嘴张得更大,下半牙齿也一起露出。 “依?” 斯杜提亚再次猜测道,但这次赫尔莫的手指就不再摆动,而是戳了她两下,然后继续重复原本的嘴型。 “哩?” 斯杜提亚换个选项,这下子赫尔莫就满足地摆动了一下食指。 接着,他的上下两排牙齿分开,嘴唇急促地张开又合上。 “撒……” 听到斯杜提亚猜出了正确答案,他乏力地睁开眼并再次闭上,然后又做了同样的嘴型。 “嘎?” 他再次戳了斯杜提亚一下,使她连忙再猜:“呐?” 他戳得更加用力,又接连做了两次同样的嘴型。 “是‘卡‘?” 维克缇斯在一旁揣测道,然后赫尔莫便眨了下眼,换了个嘴型:嘴唇猛地带有力量感地张开,两排牙齿也分开一条缝,接着便不做其他任何动作。 “纵?” 斯杜提亚不确定地猜道,接着她便感觉赫尔莫的食指又无力地摆动一下。 “还有吗?” 她轻轻地问道,也挠了挠赫尔莫的冰凉手心。 而赫尔莫已经虚弱得无以言表,只能用一动不动来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其他话的意思。 等了一会,见赫尔莫没有任何反应,斯杜提亚才把之前的那些音组合起来:“索哩撒卡纵……索哩撒卡纵……索哩撒卡纵……”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头也埋得越来越低,包括维克缇斯和泽莱德也缄默无言。 而当她最终把头抬起时,她的眼圈已经完全是红色的:“日落……” “……嗯……” 赫尔莫满意地呻吟道,然后,闭上眼睛,彻底地昏睡过去。 “日落?” 卡贝拉随后不解地问道,扫视着众人的表情。 “我妹妹本来要和这个家伙去看的。” 维克缇斯拍着斯杜提亚的背抚慰着她,指了一下赫尔莫。 虽然对赫尔莫连带着让自己的妹妹有危险这件事感到不爽,但看着他已经那么惨了,再加上还不知道这次袭击的原因,维克缇斯只是觉得百感交集。 “痴情的小伙子,不错。我就在外面的办公桌,有事叫我。” 听着他的话,卡贝拉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便推开大门走出病房。 而在病房内,气氛则变得凝重起来。 “爱莎,你真的确定,那个叫做桑缪姆的家伙是来暗杀洛卡的?” 维克缇斯看着赫尔莫那由于输液而肿成馒头的脸,摸了摸自己下巴,只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我不能保证,但是他大概率是抱着这个目的……他只用了一眼就让我昏睡过去,而且他用的不是暗夜的能力,只能是其他神恩的圣徒术师……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确实让洛卡对着自己开枪……虽然我不明白洛卡最后是怎么反杀他的,但是他确实想杀了洛卡……” 斯杜提亚重整情绪,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而应该先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她口气中的哭腔却无法被掩饰。 “可是……圣徒术师,为什么会来暗杀一个普通的试炼术师呢……” 维克缇斯沉吟道,把头扭向泽莱德:“你在进入那个魔术圆帐时,看到的真的是洛卡把剑插在一名泰坦头上?” “是。确实是泰坦:金发,手臂畸长,并且身高达到了两米二。但由于情况紧急,我没有去看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哪个教廷的。” 泽莱德回忆着那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一幕,他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泰坦的圣徒术师会特意来暗杀一个人类的一星使徒术师。 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希赫斯教廷想,那么两个教廷间的一场纷争甚至冲突就在所难免了。 他也不解地看着赫尔莫的脸,但除了是个病人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既然他脱离生命危险了,就不需要我们三个都在这里了。爱莎,你要我陪在这里,还是泽莱德?” 维克缇斯随后打断他的思绪,关切地看着斯杜提亚。 “你……” 斯杜提亚嗫啜着,而维克缇斯则把头扭向泽莱德:“去一趟圣殿,四个小时了,调查团的人应该能得出一些初步结论了。” “好。” 泽莱德表情肃穆,不复往日的嘻嘻哈哈。 随后他便推开大门并快步走出医院,径直往一个大道外的圣殿飞奔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3章 案件 “名字?” 圣殿第三偏殿的四楼的一间明亮的等候室内,一个拿着笔记本的中年灰袍人站在爱和奈兰面前。 他的面部五官极其普通,他的灰袍比起他的脸反而更引人注目:其左胸处并没有显示其从属的类似于轮回大蛇或者命运轮盘之类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左右两侧独特构图的徽章。 徽章的左侧是是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其下的山脉和河流;徽章的右侧是高悬的明月,辉映着其下的城市和街道。 而横跨左右两侧、位于徽章中心的,则是一只抓着笔和剑的展翅大鹰。其头顶上,三颗十字星呈倒三角状装饰着它,还有其他十颗十字星环绕其周围。 而最外圈,则有一条银色长蛇环绕着整个徽章,一下子让徽章完整起来,而且也显出了他的身份——希赫斯教会的调查团的人。 而对于他的问题,奈兰先是扭头看了一下爱,然后才开口:“奈兰和爱。” “被害人的名字?” “洛卡。” “那个泰坦的名字?” 中年刷刷地记下三个名字,然后重又抬起头。 “桑缪姆。” 奈兰回忆了一下,然后从斯杜提亚的话里回想起桑缪姆的名字。 “他和被害人洛卡是什么关系?” 中年人用圆珠笔在本子上记录着,然后一顿,偏头看向爱和奈兰。 “不知道。” 奈兰摇头,爱则在一旁焦急地踱步。 “桑缪姆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中年看着笔记本上的问题,然后把目光投向奈兰。 “我不认识他,爱也不认识他。” 奈兰看了看爱,后者对他轻轻摇头,然后他便把目光投回中年人。 “洛卡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的室友。” “你们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们怎么发现洛卡和桑缪姆的?” “今天是星期六,当时洛卡在和自己的女朋友约会。在事发之前,爱占卜了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由于洛卡是命运不可知之人,我们没有占卜出结果。” “为什么要占卜他们的未来?” 中年警觉地问道,看向奈兰的眼中爆发出强大的压迫力。 “因为我们很好奇他们要做什么。” 在中年的目光压制下,奈兰觉得自己就好像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顷刻间汗如雨下,一点也不敢含糊地回答道。 “为什么好奇?” 中年刨根问底地问道,双眼继续逼视着奈兰。 “我们只是想知道一男一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尽管很不想说,奈兰也只能明确地表达出他和爱还有泽莱德一开始的想法。 “然后呢?” 中年嗯哼一声,他没有从奈兰身上探测到任何异常,于是收敛自己的目光,继续发问。 “然后我们就自己逛街去了。但是,爱突然想到我们可以单独占卜洛卡的女朋友的命运,于是我们就那样做了,占卜的结果是她有很大的概率遇害。” 奈兰顿了一下,怕自己说太快而使中年人跟不上。 “嗯哼。” 十多秒后,中年人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奈兰继续。 “我们很惊讶,重新又占卜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于是我们立刻焦急地试图占卜她的位置,但却突然得不出结果。” “为什么?” 中年人边记录边问,然后抬起头用审讯的眼神盯着奈兰。 “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时候大概是一点十分。关于这个时间,我们在送桑缪姆的尸体来这里之前在现场问了洛卡的女朋友那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她说那可能是他们进入现场的时间。” “那你们后来怎么得知她的位置的?” “我们当时分开行动,我和另外一个人去了任何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爱则持续不断地占卜。他一刻不停地重复了一个小时,终于得出了她的位置。” “为什么又能得知她的位置了?” “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我们猜测可能是因为桑缪姆的死亡导致了幻境屏蔽的消失,她的位置不再被封锁于幻境中。” “嗯。那她的位置在哪?” “我们得出的位置就是案发现场,当我们冲进那里的时候,她和洛卡都还晕着,一个裸体的金发泰坦已经因为大失血而死,就是桑缪姆。” “现场是怎么样的?” “现场在魔术表演的圆帐内。洛卡的女朋友晕在第四排观众席旁边,桑缪姆死在她旁边半米的过道上,洛卡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桑缪姆的身体上,他的剑插在桑缪姆的头上。由于情况紧急,我的一个朋友立刻叫醒了洛卡的女朋友并把他背到了医院,然后我和爱就把桑缪姆的尸体搬到这里了。” “嗯。” 中年人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圆珠笔夹进自己的笔记本:“还有更多的细节问题,随着调查的进展将会浮出水面,到时间希望你们配合。等初步的调查报告出来,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洛卡和你们。调查中的一切问题将由我们解决并负责,真相很快就会明朗。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来圣殿第三偏殿的一楼,也就是楼下,然后跟前台的人说你们想找我就行。” “我名叫费加罗?怀亚,这是我的名片,到时候出示给他们看即可。” 中年说着从灰袍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硬纸片并递给奈兰,然后对他点头微笑致意。 “多谢。” “多谢。” 奈兰站起来,爱也走到他旁边,一起对那男子微鞠了个躬,目送他走出房间。 而在他走出房间之后,泽莱德立刻就握着门把走进,想来是在门外等了有一阵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奈兰皱了皱眉,泽莱德那不清不楚的发问属实让他不明其意。 “桑缪姆究竟是谁,还有他袭击洛卡的原因啊。” 泽莱德焦急地说道,他从两分钟前赶到这里之后就一直守在门外,差点就想破门而入了。 “他是红眼睛的泰坦,是个伊弗人,但不一定是伊弗教廷的,毕竟洛卡他也不是希赫斯人。调查团的人通过析出他的尸体中的六种对应幻境神恩的不同神药得知他是一名六星术师,一名造梦师。” “没有从他的尸体里检测出酒精和毒品以及其他致幻物质,由于他人已经死了,也不知道他生前有没有精神疾病,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暗杀洛卡。” “但是他的灵魂已经被拘了,估计再过几天就有答案了。” 奈兰详细地解释道,然后蹙眉看着他:“你怎么来了?洛卡怎么样了?” “嘿嘿……” 听到桑缪姆的灵魂被拘捕,泽莱德一下子高兴起来,笑意根本掩饰不住。他转而激动地宣布另一个好消息:“他已经醒了!” “这么快?” 闻言,爱和奈兰的表情瞬间从凝重变成喜悦和难以置信,一人一手地搭住泽莱德的肩膀,还不敢相信这出乎意料的事实。 “对啊,亚加里克先生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告诉我和维克还有斯杜提亚他最早也应该在明天早上才能醒来,但是现在他就已经醒了!这意味着,他脱离生命危险了!” 泽莱德难掩兴奋地摆着手,然后在房间内看了看,径直拿起客桌上面的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小半瓶:“我渴死了,我一路直接从医院跑到这里的。” “有劳有劳,辛苦你了。” “不得不说,洛卡他生命力顽强啊!” 在奈兰夸赞泽莱德的同时,爱的心情已经振奋得无以言表。他立刻看向奈兰:“我们现在应该可以去医院看望他了?” “当然!” 奈兰当即走出等候室,爱和泽莱德也跟在他身后。 …… “真是的,发生这种事,加尔维也不来看望一下。” 在圣殿内还能保持安静,而当已经走在晚上六点多的有些昏暗的街道上时,泽莱德就踢着路边的积雪,抱怨完全写在了脸上。 “他有事要忙,说不定都不知道这件事。” 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路上,显然是为赫尔莫的苏醒而感到愉悦。他的嘴角一直向上微翘,满是淡淡的笑意。 “不过,他也只是一个一星术师,大早上的就出门,能忙些什么?” 奈兰手扶下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这个问题他问了加尔维不下三次,只不过每次都被他敷衍了过去,没一次真正被回答。 “谁知道呢?反正他是我们兄弟,对我们没有恶意且无害就行了。” 泽莱德无所谓地说道,虽然脸上抱怨,但他并不真的责怪加尔维,只是对他的不现身有些许不满而已。 “你要是这样说,洛卡倒也一样。” 奈兰点点头,继续迈着稳定的步子。 “他怎么啦?” 爱迷瞪地问道,步伐都放缓了一些。 “他很不一般啊。都三月了,他才刚刚成为术师,圣殿实际上只在九月统一招新术师。而且,你见过哪个一星的智慧术师就能用模拟而且还能模拟那么多能力?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智慧术师所能模拟的能力,必须得是他本人曾经见过甚至体验过的。要么他背景极大,要么他就不是刚成为术师。再加上他在一周的学习里无意中暴露出来的他的学识和见闻,一眼就能看出来啊。” 奈兰理所当然地说道,连泽莱德都对他刚才的话毫不意外,迅速跟腔:“而且,有泰坦的六星术师袭击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不一般这一点是没得跑的。” “啊?那既然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一般,为什么不说出来?” 爱迷糊地问道,刚才他听到的可谓刷新了他对于赫尔莫的认知,他是真没看出来赫尔莫有什么特殊。 “因为他被教廷允许成为进入圣殿。” “更关键的是,他是我们室友和兄弟啊。” 奈兰和泽莱德一并如天经地义般说道,一并跟走在中间的爱勾肩搭背:“嘿嘿,你也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4章 会议 一片黑暗中,一位身着华服的棕眼泰坦握着权杖,端坐于高座之上。 “卡夫卡去了半个月了。” 祂的声音就像厚重的基岩,带着恢宏的气势,让人联想到轰隆的雷电和爆发的火山,忍不住想臣服于他面前。 “卡夫卡死了。” 高座之下,另外一名泰坦单膝跪地,恭敬地低着头对祂汇报。 “他的灵魂呢?” 华服者不紧不慢地问道,双目穿透黑暗注视着那名跪地的泰坦。 “被抓住了。” 跪地者冷静地答道:“估计很多事情都被他泄露出去了。” “派他去,属实是我的失误。希赫斯教廷作出了什么反应?” 华服者一顿,闭上眼睛,使自己完全沉浸于黑暗。 “他们进行了一次枢机会议,我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内容,只知道他们似乎暂时没有主动挑起冲突的意思。” 跪地者抬起头,仰视自己的主人:“但是,他们对于我们的人的防备增强了许多。” “原来如此,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但也因此不必遮遮掩掩。‘猎人’里,你认为还有谁可以执行暗杀赫尔莫的任务?” “舍托?冯尔夫大人和文提尔特?兹萨克大人,也许可以担此重任。” “那就让他们去。” “是。” 跪地者右腿发力,猛地站起。 他右手抚胸,鞠了个躬后便快步走出阿科缇克教廷的教宗殿。 感受着灿烂的的阳光,再回头看看身后大殿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只觉得自己的主人实在是恶趣味。 由不得多想,他立刻走向教宗殿对面的另外一座城堡式建筑,然后径直走进地下二楼。 而在殿内,跨越百米看着那跪地者走进城堡之后,华服者便挥了一下手杖,使殿门卷着风而沉重地合上。 随后,祂便将视线转移至位于自己权杖之上的一颗珍珠。 “父亲,第一次的暗杀,失败了。我已经再派人去了。” 祂突然开口,厚重的声音如撞钟的响声般回荡于殿内。 “这件事的成功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从现在开始,说服基伽克斯皇帝,使其整合领地内的一切资源和人力。” “是。” 华服者颔首,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握杖端坐的姿势。 祂的身躯随后便发褐、硬化,直至成为一具坚不可摧的石雕,不再具有任何生命波动。 …… “让伊弗人来执行暗杀任务,难道是想嫁祸给我们?” 欧图斯大陆的西南方,位于伽铎辅的教宗殿的一间狭窄密室中,八名赤眼泰坦正围坐于一张长桌旁,而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则是坐在长桌靠左第二位的泰坦。 “杀手的灵魂被抓住了,希赫斯的人完全可以得知究竟是谁指使他的。” 长桌靠右第三位的泰坦摇摇头,目光专注于其右手拇指上的权戒。 “难道只是想让我们难堪?” 第一个开口的泰坦重又问道,他的头颅左右摆动,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 “重点不在这里。你应该注意到他们已经在派人暗杀赫尔莫了。” 长桌靠右第四位的泰坦站起来,他的赤袍的左胸赫然有十颗十字星点缀着一只火焰中的不死之鸟。 他在长桌的右侧反复迈步,两条长腿将袍子踢得一抛一抛:“他们已经得知了赫尔莫的位置和行踪,我们还没有。‘不死鸟之眼’的人都在做什么!赫尔莫都已经降临凡界三个月多了,他们居然还没刺探到关于他的情报!” “你能想到刺探情报,难道他们想不到隐藏目标?” 靠右第一位的泰坦挑着眉毛,冷笑着侧头看着靠右第四位。 “要刺探情报,至少得先知道他在哪座城市。之前我们的推测是他藏在莱洛斯的王都及周围的城市,毕竟那里常规来说是要更安全。但派去那里的人甚至有一些再也没回来,至于回来的,也都说完全没有赫尔莫的踪迹。” 靠左第一位的泰坦双手撑着下巴,玩味地眯起双眼。 “你的意思是,他也许根本不在伯纳兰尔及附近?” 靠左第三位的泰坦呼口气,闭着眼放松地靠在其背后的椅背:“同时派人去多个城市打探情报,肯定会被希赫斯教廷注意到。反正‘不死鸟之眼’不归我管,具体怎么做,还得看费理克斯呐。” “那就不需你费心了,我自会想办法。” 右一的泰坦冷哼一声,随后就抿住嘴唇,默不作声。 “然后,就该轮到‘焰牙’的人了?” 左三的泰坦又笑了笑,把目光挪向一直未曾发言的右二。 “只要他们能找到人,我们的人会尽力。” 右二的泰坦双手撑桌,一脸严肃地注视左三。 “哼哼,我很期待呐。” 左三的泰坦的嘴角虽然弯弯地向上像是在笑,但他的眉眼之中却全无笑意:“毕竟,三个月半都过去了,你们还一事无成呐。赫尔莫找不到就算了,其他的目标也没几个真正被你们解决的?”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责我们?” 右一瞪着双眼,右手已经带着雷光抬到桌子上。 “你并非不知道,你说的‘其他的目标’要么是阿连德皇帝或者斯特及尔元帅这样的王庭要员,要么是新月艾诺或者痴愚之子非德里这样的教廷重点关照的人物,他们受到的保护决定了我们绝非简简单单就能下手成功。” 右二则依然还庄严地看着他,并不因为他的挑衅而愤怒。 “啧,说得好。可是,没有结果,借口再好…… 但他却始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俩:“又有什么用呢?” “你!” 右一大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而他也转而冷冷地抬起头,针锋相对地与他对视。 “好了,安静。” 坐在最上首的那名泰坦终于出声,一下子使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而尽管右一和左三互相看不顺眼,在听到祂的话后也只能各自冷哼一声便老实坐下。 “对于大部分的境外任务,降低优先级。” 祂扫视着所有人,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祂才淡定地开口宣布,瞬间让他们又嘈杂起来: “这……”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包括赫尔莫吗?” “对。把目光转移回境内,优先解决境内的任务。” 最上首者沉吟着,右手虚空画了个圈:“要为以后做准备了。境内的反对派,应该被清缴。” “可……” 左三刚想反驳祂,只不过祂却没等他说完,而是强硬地看向他:“单个目标的力量在大势面前算不得什么,使伊弗领地整体做好准备才能迎接接下来的变局。” 祂又看向右二:“敌人和反对派,应该是后者更可憎,他们使我们举步维艰。不能让他们阻碍我们,你说是吗?” “是。” 右二虔敬地点头,把拳头举至自己心脏处。 “很好。” 最上首者颔首,一团黑雾随即像火焰一样从祂的脚开始升腾并最终将祂的全身包裹。两秒过去,当黑雾散去时,祂的座位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随后,剩下的七位泰坦,也各自或平和或不忿地站起身,行走于火焰、踏足于雷电、被覆盖于黑烟。而最夸张的则是右四,他对准面前的虚空直接一个冲拳,然后就缓缓走进刚被他打出的连接死亡世界的空洞。 …… 里森堡根格尔市市中心的一间小房间内,九个黑发黑眼的彩袍人类围坐于一张圆桌旁。 房间并不封闭或是瑰丽,面积和装潢只和一般人家的客厅差不多。唯一特殊的,可能只是窗户的形状——并非常规的长方形,而是类似竖瞳的竖尖椭圆形。 “赫尔莫果然没死。” 在圆桌旁,一位白胡子老绅士庄重地打破沉默,如果赫尔莫在场,他会发现他就是查德——他的老师。 “但是已经有人去袭击他了。洛文斯大人杳无音讯,他是唯一确定同时持有本源和源座的留慕神族人,而且还那般弱小,类似的袭击在日后不会少的。” 一位左胸处有着两柄长剑徽章的中年人语气冰冷而目不斜视地说道,与战时的洛文斯如出一辙。 “恐怕不能只寄希望于希赫斯教廷,或许我们应该派出一些人去保证他的安全。” 一个无法辨别年龄的人带着僵硬的机械音开口,他实际上是抬着头的,但他的面部五官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一会是少年,一会是中年,一会是壮年,而且全都模糊得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 “那么我们就需要跟希赫斯教廷协商一下了,他们会同意的。” 另一位双剑少年也和那中年一样保持面无表情,但他的口气却十分温柔。他随后就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唯一一个戴着彩袍兜帽的看不到脸的人:“向所有的四个泰坦教廷发出通告,若派人袭击赫尔莫,视为对留慕教廷宣战,如何?” “……好。” 那人的声音嘶哑而阴沉,就像是长久没喝水的濒死之人吊着一口气说出的话。 “泰坦做出这种举动,恐怕是想掀起一些不必要的纷争。记得将这件事告诉索菲皇后和阿连德皇帝,由他们决定接下来对待泰坦的外交态度。” 最终,查德慎重地一锤定音,而其他人也纷纷颔首。 然后,随着几道炫目的光芒,数秒之后,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5章 改变 “阿连德,我们需要加强国防了。南边有伊弗人虎视眈眈,北边有霍利人伺机而动,甚至袭击了留慕领地并且试图暗杀我的弟弟,恐怕他们是在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是夜,昏暗的皇帝寝宫之内,只有一男一女两人端坐于床边。 而发声的,正是身着便服的那位贵妇人。尽管她已经五十三岁,岁月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仅从外表来看的话,没准还会以为她只有三十多岁。 “我明白,一个星期后我会和莱洛斯的米迪犹克二世商讨联合防御的事宜,我还有意加大军购以及扩军,但这些毕竟不是短时间内能被完成的。” 身着纯黑丝质睡袍的面相威严的皇帝沉声说道,他有一张长脸,眉毛粗长、眼窝深陷、鼻梁挺拔、嘴唇紧紧抿着,标准的留慕人长相。 “得让领地的人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不能让人们还一无所知。” 皇后靠着丈夫的肩膀,脸上满是悲悯的沉痛:“已经七十多年了,时代已经变化了,传统的战术已经退出舞台了。小伙子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以为战争就是握着华美的长枪、骑着雪白的骏马驰骋于战场,一击取下敌人主将的头颅,然后带着鲜花和欢呼,一尘不染地回到家乡。可是敌人的机枪和火炮只会让他们有去无回,让生命无意义地消逝在战场,让他们的白骨与姓名被埋进泥土,被人遗忘。” “泰坦的突袭扰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本来小伙子们在缓步学习和接受新的战术,但现在这个进程必须得加快。只是,怎么样的教育,也不如上战场真正体验,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 皇帝轻轻地搂着自己的妻子:“只要人存在,战争就存在,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是努力发展新的武器、新的战术,使牺牲的人可以少一些。另外,领地的宣传机器已经开启,新的文化和能源还有内政以及国防政策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实行,他们会做好准备的。” “唉,希望如此。事已至此,我只是很担心我的弟弟,他还那么年轻。” 皇后轻叹一声,愁眉不展地依偎在丈夫肩头。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应该学会离开我们,承担成年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既然他能在第一次继承就只花去十一年,那么第二次,他也一定可以。” 皇帝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他可是留慕,是领地的支配者之一。虽然现在还弱小,但雄鹰曾经也有睁不开眼的幼年期。” “嗯。” 皇后欣慰地轻轻点头,动作缓慢地上床:“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有个好梦,我的妻子。” 皇帝微笑道,也爬上床,与皇后躺在一起:“晚安。” “晚安。” 皇后温柔地说道,伸手关掉床边的台灯。 “啪!” 寝宫内便变成一片黑暗。 …… 停止的时间中,一片寂寥,因为声波已经停顿在了即将进入人耳的那一刻;街边的花草树枝不再随风摇摆,因为风本身都已经停止;人们欢笑着迈出的步子长久没有落地,就像被拍进照片里一样定格在那一瞬间,甚至比照片还要清晰——照片会失焦,但是停顿的人的表情和动作却完全真实。 一个小伙子,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身旁的少女,眼中的宠溺仿佛蜜一般缓缓流淌,哪怕在停止的时间中也清晰可见。而他旁边的少女,正憨态可掬地吃着一串糖葫芦,鼓起的面颊和满足的神情使祂感觉到和她一样的幸福。 一个夹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他的右腿刚迈出一半,左脚的脚跟就已经抬起,想来是正在急匆匆地赶路。他应该是很赶时间的,但祂并不为他感到焦急。在停止的时间中,不论多久,在外界其实也只过去了零。 一名老太太,提着一袋袋子。祂好奇地过去看了看,里面装的是一盒生日蛋糕。她的脸上还弥漫着幸福的笑容,估计准备回家给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女庆祝生日。但是她整个人已经在向面前倒去,因为她之前因为高兴而忘了看路。于是,祂就把她扶正,使她不必乐极生悲。 街上,还有很多不同的人,做着很多不同的事。祂很喜欢每天的这一刻,因为祂很喜欢看那些人在一瞬间露出的真实情感,那是怎样的画家都画不出来的艺术品。 只不过,这一天,祂还有别的事。 “父亲,泰坦在三个月半前的突袭过后仍未满足,他们开始暗杀赫尔莫了。” 光听祂的声音,是听不出祂的性别的,实在是太过于中性。 但看到祂的脸,一切就明朗了。 一头白色的及腰长发,翠绿的双瞳,鼻梁很挺但鼻头的曲线却很柔和,淡红的嘴唇就像点缀在洁白蛋糕上的草莓,使一切都完美起来。 ……虽然光听描述很像女的,但祂是男的。祂的长相和兰希很像,祂也确实是兰希的哥哥。 而当祂轻缓地在停止的时间中说出那句话后,一个和祂有着相像五官的青年面孔虚影就出现在人群中:“你在请示我吗?” “不,事实上,我只是通知您而已。但是,您也可以认为我在请示您。” 祂淡淡地摇了摇头,带着轻松的笑容答道。 “你这样一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就让我认为是后者。” 青年面孔也笑呵呵的,眉眼都放松地舒展开,看上去无比随和。 “那您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祂翘着嘴角地站在人群中,但却无一人可以察觉到祂。祂便张开双臂,目光穿透路人的身体看着那个青年面孔。 “没有哦,你需要自己做出决定。” 青年面孔在停顿的时间、虚无的空间里迈着步,踏着无形的阶梯斜着身躯走向天边。 “真的没有吗?” 祂仰视着自己的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 “真的没有哦。” 青年面孔回眸一笑,然后彻底消失于天际。 “……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装得跟年轻人一样爱玩神秘,老不正经。” 目送自己的父亲消失,祂低低地小声嘀咕。 “不过,赫尔莫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啊,还是兰希和阿尼枚尔的朋友,不能就这么死了。” 转念一想,祂又下定决心:“嗯……也得扩招术师了,得要做准备了。” “还得进谏皇帝让他扩军做好战前准备,而且还有一堆教廷公务要处理……我好忙啊,真是,也就每天的这个时候能放松一会。幸亏我是时贤者,比一般贤者多了点时间,这样一想我还是挺幸运的。不过,用这多出的时间来欣赏别人,会不会被说成浪费呢……兰希还真这样说过我……怎么能这样想!我是在欣赏艺术品!” “但是,扩招术师的话,万一招进了用时间停止掀女孩裙子的变态,那可怎么办啊……不过,那反正也是至少九星的‘时之寄生者’才能用的能力,一般人用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我的侄孙居然是这样的变态,还有你刚刚说我侄子是老不正经的事,我都会告诉祂的哦。” 一个柔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根本辨别不出那声音的源头,但祂却并不意外,而是收敛笑容,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阿尼枚尔,我说了很多次,你还比我小三岁,应该叫我袒古斯先生,再不济也该叫我的名字袒古斯。另外,我不是变态。再者,不要一直侵入我的心灵,我不要隐私的吗?” “谁让你的祖父是我的哥哥呢?要按辈分来,你该叫我叔祖,没礼貌的家伙。” 第二次再听,阿尼枚尔的声音并非从任何地方传来,而是直接响彻于袒古斯的大脑,而这才正是祂无法辨别声源的原因。 “真是拿你没办法,赫尔莫被暗杀了哦。” 甩甩头,祂笑着说道。 “你觉得我会比你晚知道?侄孙,不要小看你叔祖哦。” 阿尼枚尔哼哼两声,其声音再次回响:“多好的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是我朋友,泰坦居然想让他英年早逝。不可容忍,不可容忍。” “嗨呀,要忙起来了。” 袒古斯闻言嬉笑道,祂伸了个懒腰,不再继续站在原地,而是走到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人的旁边,直接伸手从他的糖葫芦串上拔出一串糖葫芦咬在嘴里;祂的双手则从自己的白色长风衣里掏出一个棕色钱包,径直掏出三百该诺币塞进那人的腰包里。 “我在教宗殿等你哦,我的侄孙。” 看着祂的举动,阿尼枚尔窃笑一声,然后祂的声音就不再响起。 “真是的……” 袒古斯不满地嘟哝道,塞回钱包,拿着糖葫芦串,看着大街上被停滞的人们,自顾自地吹了声口哨:“吁!” 刹那间,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微风嘘嘘吹拂,花草继续摇摆,人们又在欢声笑语中迈着自己的步子。 而在他们中间,袒古斯吃着糖葫芦,慢悠悠地走远。 …… “泰坦在暗杀赫尔莫,这必然是三个月半前的突袭的余波。” 卡伦姆大陆,底比斯领地,两名侏儒正站在卡比第斯市的最高处眺望目力所及的一切——祂们正立于通天塔之上。 开口的,则是身着棕色华丽袍子的底比斯侏儒,祂说的则是侏儒的起源语言——德拉亚第语。 “据我所知,泰坦本来是要先进攻我们——也就是侏儒双神族的。留慕领地拒绝了祂们,这才导致了自己遭受极大损失。” 来自庇里斯领地的灰袍侏儒鸟瞰着钢铁的城市,一座座朴实无华的工厂,一根根恢宏雄伟的的烟囱,象征着科技在发挥力量。 “很感谢祂们,但我们还处于神秘和科技的更新迭代中,恐怕无力派人去保护他。” 底比斯侏儒叹了口气,祂看着灰烟如爆发的火山般从烟囱中喷出,把蓝色的天空染成灰黑色,没有多说什么。 “至少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帮助,比如降低对留慕领地的军售价格。” 庇里斯侏儒将双手背在身后,看向祂的老伙计:“走,老是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会被风吹感冒的。” “走。” 底比斯侏儒苦笑一声,点头。 两颗流星闪过,通天塔之上已经人去楼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6章 病房 三月十四日,星期六,正午十二点。 纽特市,麦兰郡圣殿附属医院四楼的一间有窗户的单人普通病房。 “其实,我是可以自己吃的。” 脸部还有些肿的赫尔莫在病房中间的病床上半躺半坐,左臂和左腿都打上了石膏而且还被吊了起来;而斯杜提亚则坐在病床一侧,左手端着一碗蛋花肉汤、右手拿着一只勺子,正把肉汤往他嘴里送。 听到他的话,她却没有停下自己动作,只是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是在关心你!其他人想要我喂我还不干呢。” “可是……” 赫尔莫还想拒绝,他的右手都已经抬起来,只不过斯杜提亚却完全不理会他:“来,啊~” 无奈,赫尔莫只能面无表情地张开嘴,然后:“啊——” “啊~” 与此同时,靠窗的一排沙发上也传来了一阵合声,让刚咽下肉汤的赫尔莫不禁偏头:“你们几个,这么闲?” “不要这样说,我们是关心你。” 泽莱德挤眉弄眼地说道,在他旁边,从加尔维到奈兰,一个不少。事实上,在沙发的旁边还有一张单人软椅,只不过上面已经放着斯杜提亚的粉蓝条纹被子,所以他们只好挤在一张沙发上。 “为了你,我推掉了和伊希里的约会,你应该对我抱有感恩之心。” 而在泽莱德之后,爱神情严肃地盯着赫尔莫,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只不过他随后就被奈兰戳穿老底:“我怎么记得是伊希里拒绝了你,你没办法才跟我们一起来的?” “去你的!” 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尴尬起来,只得对着赫尔莫强颜欢笑:“你看,我长得这么帅,会有人拒绝我?想想都不可能。” “行了,你不仅被拒绝,连送的礼物都被人家退回来了。” 在他旁边,奈兰又无情地继续揭发他,瞬间让他心态崩溃,揪住奈兰的两边脸:“少说两句你!” “快放开!你恼羞成怒了,可这是医院!” “谁管你!” “……” 看着他俩这样子,赫尔莫竟无语凝噎。 “行啦,不管他们,快继续吃午饭,这样你才能恢复得快。” 在他的右腿边,斯杜提亚已经再次舀起一勺肉汤:“医生说你再过三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那我得买个拐杖,不能整天被公主抱。” 思绪被斯杜提亚拽回来,但是一想到住院这一周的遭遇,赫尔莫只觉得羞耻无比。 由于左腿被子弹打出了空腔并且小腿骨折,上厕所的话,要么是在床上解决,要么就是被人抱着去的。前者自不必说,后者的话,虽然病房内有厕所,没有外人能看得见,但一个大男人成天被其他男人抱着的感觉还是很诡异的。 “哼哼,那我抱着你呢?” 斯杜提亚嘟起嘴,为了照看赫尔莫,她请了半个月的假——一切赫尔莫被抱着的画面,她都看在眼里。 “很乐意,但是你不累吗?” 赫尔莫看着她的脸,这一周里她都由于自己的原因而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哼!谁让你是我男朋友?” 斯杜提亚腹黑地仰起头,俯视赫尔莫:“你要是有良心,好了以后就天天抱我!” “我还没住院前不就是这样干的吗?” 赫尔莫伸出唯一能动的右手捏了捏斯杜提亚背后垂下来的头发,他本来是想摸斯杜提亚的头的,可惜够不到。 “嗯……好像也对,那该怎么样呢……” 斯杜提亚把目光投向赫尔莫上方开始发呆,与此同时,她的手还在精准无误地把肉汤送进赫尔莫嘴里。 “嗯……” “那就不止走路,吃饭的时候也要搂着我!” 片刻思索之后,斯杜提亚就像找到什么宝藏一样大喊,眼睛里还在闪闪发光。 “当然可以。” 赫尔莫接连眨眼,代替点头。 “维克,你已经二十四岁了。” 维克缇斯旁边,加尔维拍着他的肩膀,把他的目光从赫尔莫脸上转移开:“也该找女朋友了。” “你比我还大,怎么不见你找?” 维克缇斯随后平淡地说道,呛得加尔维哑口无言:“我……我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 “我也忙,就我们旁边那三只天天那么闲。” 维克缇斯嫌弃地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爱、奈兰、和泽莱德,让正在嬉闹的三人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讪笑着看着他:“嘿嘿……我们才二十二岁,太早了?” “谁跟你们说让你们找女朋友?是要让你们稳重一点,找点事做。” 维克缇斯静如止水地说道,站起身走到沙发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本早上带过来的书,坐下来就开始看。 “哥,就算你不想找,老爸还等着你早点给他生个继承人呢。” 而在他们四米外,斯杜提亚也笑嘻嘻地加入话题,对于给维克缇斯介绍对象这件事她可是很热衷的。 “我不行。不如让你娶了洛卡,他一定是好料子。” 维克缇斯头也不抬地回道,使得他右手边的三只一下子开始起哄:“哦~” “什么呀!” 斯杜提亚的脸也一如既往地开始发烫,只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把碗和勺子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双手叉腰,一脸娇蛮地看向赫尔莫:“我娶你,你乐意吗?” “乐意。” 赫尔莫又接连眨眼:“但是我午饭还没吃完。” “哼!” 斯杜提亚倒不急着再把碗端起来,而是凑过去抱着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吻,然后才继续给他喂汤。 “嘿,如果我也给伊希里来一个英雄救美,她会不会对我投怀送抱呢?” 看着斯杜提亚和赫尔莫那对于亲吻习以为常的样子,爱连捏奈兰都顾不上,又开始向往地做起白日梦来。他把头仰起,把眼睛闭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幕幕伊希里崇拜地看着自己的表情。背景正是夕阳西下,自己正在一座山的悬崖边掏枪四顾心茫然,而周围,正有四五具敌人的尸体。 “嘿……嘿嘿……” 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傻笑起来,然后一下子被泽莱德拍醒:“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表情要是被人拍下发布出来,估计我们的桃花缘都得被你一并毁了。” “去你的!怎么对你三哥说话的?” 美梦被打断,爱直接一拳挥在泽莱德肩上。 “真是的,你怎么就不换个目标呢?” 挨锤之余,泽莱德还不忘吐槽爱,只不过后者却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因为我是个专情的男人!” “行行行,那你为什么就专喜欢伊希里?” 哪怕被锤,泽莱德也依然笑嘻嘻地问道,这倒是一下就让爱楞在原地:“你让我想想……因为她很漂亮。” “……就没了?” 本来还以为会是一段很长的原因,结果就这么一句话,惹得奈兰和泽莱德同时一脸讶异。 “我以前又不是没说过,你们应该知道啊?” 爱迷糊地问道,奇怪地扫视一左一右的两人。 “知道归知道,只是觉得你在两个月之后居然还是毫无长进,死色狼。” 泽莱德微微地低声嘀咕,只不过爱耳朵一动,他这声音还是被爱捕捉到耳中:“你才是色狼!” 这下子,他也懒得掩饰,梗着脖子大喊:“追了一个女生五个月只因为她的脸,不是色狼是什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爱也不服气地大喊,两个人再次嬉闹起来。 “说真的,你不考虑成家吗?伟大的使命需要传承。” 无视旁边那三只,维克缇斯目光不离书本地问道。 “总不能让我的妻儿与我一样。” 加尔维若无其事地答道,继续专注地看着赫尔莫和斯杜提亚。 而在他的眼中,他们俩还在打情骂俏—— “哼哼,听到阿墨赫的理由了吗?那你喜欢我的理由是什么?” 一勺一勺地给赫尔莫喂着汤,斯杜提亚笑面如花地问道。 “你漂亮。” 赫尔莫诚实地答道,有时候他看着维克缇斯都像斯杜提亚。 “还有呢?” 斯杜提亚笑眯眯地继续,右手已经放下碗在赫尔莫左脸游走。 “你知性。” 感受着左脸处的温暖小手,赫尔莫淡定地说道。 “还有呢?” 斯杜提亚鼓着脸,两眼斜斜地瞥着赫尔莫。 “还有你明明就很凶猛但在我面前却很温柔,还是个容易害羞的爱哭鬼,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抱歉,保护你。” 赫尔莫理所当然地眨着眼,如果换做是以前的他,现在就开始捂嘴窃笑了。 而他的这段话也顺理成章地让还以为他依然会只说三个词的斯杜提亚小脸发红:“哼!” “你脸红了,更可爱了。” 赫尔莫恬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反差感让斯杜提亚更加羞涩,不禁开始捏他的脸:“大坏蛋!” …… “很有活力啊。” 与此同时,医院四楼的走廊上,一个表情随和的黑色正装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他缓缓走到走廊一边的接待台,看着那里的接待员:“请问,4024号病房在哪?” “噢,顺着这条走廊直走到尽头,然后往左拐个弯就是了。” 接待员礼貌地笑道,而在那男子向他道了谢走远之后,她的表情才从职业笑容变成了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物般的真正的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7章 探望 “好羡慕啊……” 看着赫尔莫和斯杜提亚,爱眼睛里闪着光嘟哝道,连手上的动作都轻了下来。 “注意你的行为,我是泽莱德,不是伊希里。” 在他旁边,泽莱德冷不丁地开口,吓了他一跳。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是在温柔地抚摸泽莱德的脸,俨然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而泽莱德则贱笑着看着他:“小伙子,不要被女色蒙蔽双眼。” “呸,去你的——” 爱恼羞成怒地马上给了泽莱德一拳,只不过这一次后者就没有回击他,而是站起来恭敬地低下头:“参见大人。” “呦,现在知道叫我大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看着泽莱德,爱洋洋得意地仰着头,然后他的头就被奈兰强行扭到病房门口:“你老实点。” “干什么!” 他不满地喊道,然后,一个男人的面孔就映入他的眼帘——普通的长脸之上,细眉毛、中等大小的眼睛、中等高度的鼻子、以及中等弧度的嘴唇,完全没一点特殊的。纵观全局,唯有耳根到下巴处处的一条薄薄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犀利一些,有些辨识度。 只不过,虽然那张脸很平凡,但有着那张脸的人却十分非凡。 看到他的一瞬间,爱的心跳就停跳一拍,冷汗如涌泉般狂涌而出,然后忙不迭地也站起来低下头:“参、参见大人。” “啊?你们在说什么啊?” 看着沙发上的五人突然站起来,斯杜提亚不解地顺着他们的目光转移自己的视线,然后她的反应就和爱一样,把碗和勺子一放就急忙站起来低头:“参见大人。” “不要这么紧张,我并不是很严肃的人。” 刚走进病房还站在门口的涅兹摆着手笑道,然后把手往自己大腿一指:“看点轻松的?” “是。” 所有人包括赫尔莫都异口同声地回到,然后一致把目光从涅兹的脸上移到他的下半身: 如果只看他的脸,不知道的人确实只会觉得他是个普通路人;他那上半身的黑色正装也只是男人的常见服饰,不一会就会被人遗忘;但是,一旦搭配上他下半身的一条粉色花纹沙滩裤,一切就变得微妙而有趣起来。 “噗!”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咳嗽两声,控制表情,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正经样子。 “不要这么拘束,我这样穿就是要让你们能跟我平等交谈,要是你们一直这么认真,岂不是浪费了我的良苦用心?” 涅兹豪爽地笑道,径直走到奈兰五人面前用手把他们五人的嘴角向上弯,人为地给他们做出一个笑容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只是没想到大人会亲自莅临此处,一时慌张,所以如此。” 五人中,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完全严肃;爱战战兢兢;泽莱德目不斜视,所以,虽然拘谨,奈兰也只好充当着众人的接待员。 “今天可是周六,连课都不上的,是放松的日子,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就好。” 看着他的样子,涅兹随和地挑挑眉:“再者,我又不是黑心老板,不会因为你们的态度就炒了你们。” “嗯……毕竟大人是大主教,平日积威尚在,我们一时无所适从。不如,大人把我们轮回到不拘束的状态?” 稍微想了一下,奈兰灵光一闪,连忙建议道。 “好主意,不过那样就变成我强迫你们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只把我当一个普通人,老是被人敬重的疏离感可不太好。” 涅兹握拳顶着下巴说道,他猛地一回头,斯杜提亚和赫尔莫也在看着他。只不过,斯杜提亚双目圆睁,目光里是真的透着恭敬和局促;赫尔莫却面部放松,低垂眼睑,目光里还是平和。 于是,他蓦地把顶着下巴的手指向赫尔莫:“你们应该学学洛卡,他那样的安定的态度才是我想要的。” “啊?啊……哦,让我们看看。” 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把目光一起投向赫尔莫,对他上看下看,甚至看得连他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确实是很平静的眼神呢,维克,跟他比比!” 然后,泽莱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挥手一拍维克缇斯的背后,直接把他拍得跌出一个踉跄。 站稳身形,后者猛然回头:“你正常点!” “你才不正常,你平时可是雷打不动的木头脸,怎么现在就这么扭捏?” 泽莱德嬉皮笑脸地说道,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自己左手边的爱:“看你当了那么久的死色狼,你一下子正经起来,让我很不适应啊。” “呸,我不是色狼!” 一听这句话,爱瞬间炸毛,顾不上涅兹,他再次和泽莱德扭打在一起。 “大人,他们平时……就是这样的。” 奈兰嘴角一抽,赶忙上前拉架:“大主教大人还在这!”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你们这样子,不必拘束,顺应本心才好。” 涅兹一愣,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一下把病房内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嘿嘿,让大人见笑了。不过,大人怎么会亲自驾临此处?” 和爱扭打之余,泽莱德抽空问道,而随着他的这个问题的脱口而出,病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如梦初醒般看向涅兹,眼中透出疑惑。 “既然这里是病房,我当然是来看望病人的。” 涅兹笑呵呵地看着赫尔莫,后者也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但其他人的反应可就不一而论了。 “看望洛卡?可大人您是大主教,我们以为只派一名执事就好,最多就是一名司铎,大人……” 奈兰四顾一圈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无一不透露出讶异。 “那些繁文缛节,可不适用于它的制定者。” 涅兹哼哼笑道,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否则我也不会这样穿。” “嗯……确实如此,大人宅心仁厚,我等深表佩服。” 加尔维神态自若地点点头,而泽莱德和爱已经跑到赫尔莫病床旁边: “涅兹大人亲自来看望你!” “你小子怎么这么幸运!” “难道这是被暗杀的人的特权?” “搞得我都想被暗杀一次了,真是的。” “一步登天……平步青云……” 两人七嘴八舌地围着赫尔莫,嘴边已经挂上了一点傻笑。 “喂,又不关你们的事,激动什么呢?” 看着他俩的花痴样子,斯杜提亚也不禁笑出了声——被他俩逗笑的。 “怎么说洛卡也是我们的兄弟啊,我是在替他高兴!” “对!替他高兴!” 被斯杜提亚一打断,泽莱德马上清醒过来,义正辞严地直视她的双眼;爱则含情脉脉地看着赫尔莫:“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你还是恶心泽莱德去。” 迟疑片刻,赫尔莫还是把右手伸到自己左边的爱的脸上,然后把他的脸别到对着泽莱德的那一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位年轻人,我很欣赏。” 看着爱和泽莱德,在加尔维和奈兰的忍俊不禁的眼神中,涅兹又爆出一阵大笑。 他缓缓踱步到两人身边,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只要你们的星等提升得够快,不用依靠他人也可以自己扶摇直上。不过,我今天来看望洛卡,还有些事和他说,可否先给我们让出一些空间?” “啊,对,当然!” “绝对的!” 两人受宠若惊地立刻如打桩机般疯狂地点着头,又回到沙发上坐下,顺带把还站着的三人也拉坐下。 只不过,涅兹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会,放心,我和洛卡的谈话会很快的。” “啊,失礼!” “我们的错!” 爱和泽莱德两人闻言又慌忙站起来,然后又把刚坐下还不到十秒的其他三人又拉起:“快快快,走!” “用得着你说?” 奈兰当即白了他一眼,而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已经当仁不让地率先走出病房,三人也随后小跑着跟上。 “要乖哦。” 而在赫尔莫右手边,斯杜提亚先是俯下身吻了他额头一下,又轻轻地捏了他的左脸一下,然后才嬉笑着走出房间。 “多么美好。” 等到斯杜提亚把门关上之后,涅兹才陶醉地闭上眼。 “让大人见笑了。”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赫尔莫的眉眼还是带上了点笑意,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就不必叫我大人了?” 涅兹回过神来,睁眼笑着说道。 “这怎么敢。” 赫尔莫垂下头,眼神平和。 “你可是赫尔莫,曾经的第四纪元最年轻的贤者及支配者,换做是以前,应该是我叫你大人才对。” 而就在他推辞之时,涅兹那笑呵呵的声音立刻就让他汗毛倒竖,一瞬间冷汗直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8章 消息 “救命!救命!” 赫尔莫立刻疯狂地扯着嗓子大喊,只不过在门外等着的六人却什么也没听到——整间病房都已经被涅兹封锁。 “等等,别急,怎么回事?” 只不过,后者却一愣,然后疑惑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地坐在赫尔莫病床边,左肩浮现出一只银体红眼小蛇:“看得出来,卡夫卡——就是那个暗杀你的人,对你造成的影响很大。” “……啊,你究竟是谁?” 由于刚才是真的撕心裂肺地在喊,赫尔莫的嗓子瞬间就干哑肿痛起来。外面还没有人来,估计声音是传不出去了,自己现在又全无战斗力,导致他虽然还在戒备着涅兹,但却无力做出真正的防备,只能先试探性地询问。 “我是涅兹,麦兰郡的大主教。” 真诚地左手抚胸,一道银光闪过,涅兹的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大红的主教长袍。 “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 看着他这样子,赫尔莫还是紧紧贴着病床的床头,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想钻进去——在幻境里,他也是被看似诚实而人畜无害的人杀过的,尤其当那人还知道他究竟是谁时。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和身份,三个月半以前,你可是被我们救回来的。” 但看着他这样子,涅兹却只是微笑。 “……被你们救回来?你如何证明?” 依然提防着他,赫尔莫暂时还是不敢相信他。由于当时都快死了,前者对于那次的记忆缺了一大部分,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而涅兹也不再多言,他右手张开五指往床尾一挥,其肩上的小蛇便虚空游向他指向的方向,然后其身躯就不断胀大并且开始吞噬自己的尾巴。 一圈衔尾蛇形成的直径一米的圆环随后在赫尔莫和涅兹面前立于空中,开始以涅兹的视角播放三个月半以前将赫尔莫从巨木森林边缘救回来的画面。 边看,涅兹边开口:“这些人可都是救你的人,只不过你那时候神志不清,估计你记住的只有卡尔先生。” “这……” 赫尔莫迟疑着,犹疑地盯着那一幕幕。 而当进度进入到众术师被库墨伯勒的响指所带来的能量撑爆身体时,涅兹赫然握拳,画面就定格在了他们从空中坠落的那一刻。 然后,那条银蛇的嘴就松开自己的尾巴,又回到涅兹的肩膀;而涅兹本人则在赫尔莫面前掀开右臂的袖子:“这就是后遗症之一。” “!” 在赫尔莫眼中,涅兹的右臂完全可以用残缺不全来形容——整个肱二头肌都已经消失,完全可以直接看到旁边鲜红的还在跳动的肌肉组织,甚至足以勾起人类那原始的对于生肉的啃食欲望;森白的肱骨也缺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红黄的骨髓,看起来就像是活生生被人挖掉一块。 而在靠近肩膀的地方,则像是被陨石不断击打过后的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每一个洼坑都是一小片缺掉的皮肤和肌肉。 把袖子放下,涅兹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止那一处,为了救你,每个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样你要是还不相信我,那我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抱歉,桑缪姆……那个暗杀我的人,他让我对于任何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有恐惧感。” 赫尔莫低下头,对那让自己死了不知几次的梦境还心有余悸。 “正常,我要是你,估计现在同样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身处幻境。” 涅兹善解人意地笑笑,摸了摸自己左肩的小蛇:“他不叫桑缪姆,假名而已。他的真名是我说的卡夫卡?什金,是阿科缇克教廷的人,现在已经什么都招了。不得不说,他是个变态,但多亏他是个变态。如果不是他喜欢折磨目标之后让目标自杀,你现在应该就真的死了。” “确实,很险。” 赫尔莫点点头,又把头抬起来,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根据他描述的,他可是让你死了多达四十七次,你这样还不崩溃?” 看着赫尔莫的眼睛,涅兹饶有兴致地问道,只不过他随后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不太妥当,连忙又开口:“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没事,已经过去了。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很迷茫且惊恐的,但那并不是我的性格,恐怕是由于幻境的降智影响。而在梦境的后半部分,可能是我死了二十多次之后,我确实几乎崩溃,纯粹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不会在我昏睡时干掉我。我在梦里也无时无刻不使用幻境,毕竟我当时不能确定究竟自己是不是身处现实。而在最后一次的现实,我的幻境终于迷惑到了现实中的他,这才能在最后反败为胜。但是,一旦他提前在幻境外干掉我,我确实无力回天。” 赫尔莫呼口气,脑海中再次回想起那让自己这几天做的全是噩梦的幻境。 “你在幻境中使用幻境?这对你醒来有什么帮助吗?” 涅兹则感兴趣地问道——那倒还挺新鲜的。 “只是试试而已。操作起来很普通,只要在有一个或者多个人试图杀了我的前几秒使用幻境,让自己真身躲开,再把试图杀了我的人全部杀死,之后的就简单了。我在杀了他们后会解除幻境,如果一旦有人还来攻击我,说明我还在幻境里——毕竟真正的卡夫卡只有一个。如果没有,那我就在真正的现实。从他是来暗杀我以及对于幻境的操控来看,他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没有帮手,只不过,万一他有,估计我就真的完了。” 赫尔莫摸摸鼻子,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运气的成分更大一点。 “厉害,换做常人,怕是在死了几次之后就疯了。” 而在他说完之后,涅兹便赞赏地鼓了几下掌,然后便把手放在病床边,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不过,让你就这样被暗杀,是我们的失职。”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管我在哪,恐怕总会有人来袭击。” 以手抚面,赫尔莫已经有些困了——自从捅死卡夫卡的那次昏迷之后,他就开始变得嗜睡起来。 “但你毕竟是在希赫斯领地莱洛斯帝国境内,让外来的客人在本国被杀不管怎么样说出去都不好听,而且显得我们无能。” 正说着,涅兹脸上的微笑慢慢变得凝重:“更重要的是,你可能是留慕最后的火种,不能让你就此熄灭。” “我相信,洛文斯一定没死。比起我,祂才是更重要的。” 摇摇头,赫尔莫笃定地开口。 “不管这些。我这次来,主要是要告诉你以下消息:在前两天,领地内所有的枢机都齐聚伯纳兰尔,由教宗络克斯先生和副教宗阿萨先生领导,展开了一次针对这次袭击的枢机会议。” 眺望着窗外的广阔天空,涅兹的声音宁静悠长。 “……针对这次袭击?” 赫尔莫楞了一下,然后才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里的重点。 “是的。七位枢机先生中,有四位表示我们应该加大对你的保护,有一位弃权,另外两位则持观望态度。最终,络克斯先生一锤定音,对你的保护将被实行。但是,在具体的手段上,先生们又有了分歧。有三位认为应该把你送到王都,有两位认为应该把你送到一个普通城市,还有两位成为可以让你留在本郡。” 涅兹停顿了一下,给赫尔莫反应的时间——他看出了赫尔莫已经有点想睡觉,精力没那么充沛。 数秒过后,他又继续开口:“在这种情况下,阿萨先生最终决定让你留在本市。祂提出,不能让你受到过多的保护,这样很可能让你失去应对敌人时的应变能力并且对战斗变得生疏。但是,祂又认为,不保护而导致你死亡也是不合适的。因此,祂和四名枢机一致认同,对于八星神徒及以上星等的暗杀者,由他们指派的保护者出面解决。对于七星圣徒及以下星等的暗杀者,由你自己解决。” “出于谨慎考虑,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会陆续有各郡派遣的从一到七星的五十名各级术师来到本郡用于预防泰坦的渗透,总数在一千六百名左右。同时,还将指派一位九星术师,也就是你的保护者。” “顺便,圣殿给你准备了一样武器,等你出院后就可以去领。” “另外,留慕教廷发来慰问,查德先生托我带句话给你:‘我很思念你。’” 言毕,涅兹回过头看着赫尔莫:“你可要快点变强啊。” “我绝对会,在这一点上,我比任何人都坚决。” 咬着牙点头,赫尔莫连困意都被驱散了一些。 “嗯,这延续了数十年的和平,恐怕在十年内就会被打破。虽然个人的力量在时代面前微不足道,但至少可以让你试着复仇并且保护想保护的人。” 涅兹点点头,背着手站起身走到沙发前看着窗外,其一身红袍在阳光的照拂下更加鲜艳:“对于我刚才说的,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没有,只是替我谢谢络克斯和阿萨,还有七位枢机;并且,帮我转告我的恩师查德,我一切都好。” 依然还在咬牙切齿,赫尔莫直到提到查德的名字才慢慢冷静下来。 “好,我会的,走了。有事的话,我一直在圣殿的主殿和第一旁殿。” 涅兹颔首,银光闪过,全身的衣服就又变回来时的那一身,最后双手插兜地带着风走向门口。而就在他已经走到门口时,赫尔莫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瞬间清明起来:“等等!” “有什么事吗?” 涅兹立刻停下脚步,再次返回到赫尔莫病床旁。 “我确实有个问题,但不是对于刚才你说的,而是对于另外的一件事。” 思考片刻,赫尔莫斟酌着开口。 “但说无妨。” 涅兹一抬手,面带笑容。 “你听说过……戴乌士这个名字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9章 睡 “戴乌士?听名字不像希赫斯人,希赫斯人更喜欢在名尾用‘斯’。我并没有听说过,怎么了?” 闭上眼回忆片刻,涅兹最终确认无误地一点头。 “没什么,只是我在一次梦里,梦到了这个人。” 靠在床头,赫尔莫闭上眼,戴乌士偷天换日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单纯地调换日月虽然有难度,但戴乌士的情况却更加诡异——在他打响指的那一刻,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力量波动,纯粹只和一个普通人一样,这可是连支配者都做不到的事。 而且,他不认为戴乌士只是自己梦里的人,直觉让他这样认为。 只不过,涅兹的表情却很随意,毕竟这种事倒不稀奇:“梦中人?他做出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会知道他,毕竟你是大主教。” 赫尔莫又睁开眼看着涅兹,只不过眼皮睁开的幅度已经只有平常的一半。 “你以前还是智慧贤者,现在虽然没了力量,至少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笑呵呵地摸了摸下巴,涅兹主要在摸他那犀利的络腮胡。 “我还太年轻,年龄带来的阅历不是纯靠学识可以弥补的。” ——虽然涅兹没说,但大主教和枢机所对应的八九十星神徒的平均年龄都是六七十岁,一般来说,少有例外。事实上,赫尔莫曾经的许多朋友都比他大了四五十岁;要是十一星或者十二星,也就是贤者或者尊者那两级的,比他大了七八十岁都属正常。 而在听到他的那句话后,涅兹脸上的微笑越发灿烂。他拍了拍床沿,再次站起来:“虽然遗憾我确实不知道戴乌士这个人,但你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 “没有了,我对你和那些先生们表示崇高的谢意。” 赫尔莫勉强把右手抬到左胸,身躯微微前屈,毕竟他现在靠自己的力量站不起来,做不了真正的鞠躬。 “我也希望你早日康复,后会有期。” 闻言,涅兹颔首,再次微笑着走向门口,在他的身后,赫尔莫的声音同样传来:“后会有期。” 默默地点点头,涅兹径直推开病房的门,刹那间,对于病房的封锁就像是一层薄冰一样崩裂,其内一切物品和生命的声音和波动又可以被外界接收。 而在门外,六人——主要是爱、奈兰、还有泽莱德以及斯杜提亚四人正在叽叽喳喳地不知讨论些什么,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则双手环抱,长久才冒出来一句孤零零的话。 当看到涅兹从病房出来时,爱和泽莱德还有斯杜提亚一下子就围了上去:“大人,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只不过他有点困,注意别吵到他。” 涅兹和善笑道,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之时,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冲进病房,而另外三人也在嫌弃地扫了一眼之后就快步跟上。只是,尽管急切,他们的脚步声却全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 看着这一幕,涅兹恍惚之间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光景,目送六人全部进入病房后,他才转身缓缓在走廊上垂着头迈步:“多么美好……” …… 病房内,斯杜提亚再次坐在赫尔莫右手边,另外两只也围在他的左手边,一齐好奇地开口:“涅兹大人和你聊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关于这次暗杀的事而已。爱莎,喂我吃药。” 不给他们继续问的机会,赫尔莫疲乏地在病床上躺下,他的头部略微垫高了一点,这样就不会让大脑血管受压迫。 “啊?你不吃午饭了吗?” 斯杜提亚见状关切地问道,倒不是因为他嗜睡,只是因为他还没把汤喝完——营养不充足就不好了。 “有点想睡觉了,现在不怎么饿,等晚上再吃。” 伸出右手搓了搓斯杜提亚垂下来的长发,赫尔莫闭上眼睛。 “嗯。” 轻轻点头,斯杜提亚从放着汤碗的桌子旁拿起两盒一绿一白的药盒,然后拧开盖子倒出三颗软糖状的药块和一粒扁长药片。 “啊~” 她拿着那三颗药块凑到赫尔莫嘴前,赫尔莫也顺从地张口,咀嚼一番后就直接吞下肚。然后,她又帮他拿来一瓶水,混着那粒扁长药片让他一起咽下。 “睡~睡~要有个好梦哦~” 俯下身,斯杜提亚在赫尔莫耳边低声哄道,其嘴里喷出的热气让赫尔莫感觉右耳旁一阵暖和。 “午安……” 带着满足,赫尔莫呢喃道,只花了两三分钟,他便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沉眠。 “这小子,还没说完就睡。” 而在确保他完全睡着后,泽莱德才不满地撇撇嘴,回到沙发上坐下。 “也不知道大人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爱也无精打采地弯着腰垂着臂回沙发,一屁股坐在泽莱德右手边、沙发的最右边。 “绝对不简单,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出去了。” 后者手顶下巴,臂放膝盖,做出一个沉思者的动作,只不过刚坚持不到十秒又变成嬉皮笑脸:“斯杜提亚~你好不好奇啊?” “哼,我可不像你们,我只要知道洛卡会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看着赫尔莫的脸,斯杜提亚连头都没抬,语气中还带着笑意。 “我知道你脑子不清醒,但是你真的不好奇吗?不止大人跟他说了什么,还有他究竟是谁这个问题。” 只不过,泽莱德却依然不依不饶地贱笑道,完全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搞得连奈兰都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闭嘴。 “好奇是好奇,不过,他如果想说的话,早晚会说的,我没必要去刨根问底。” 而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斯杜提亚却不以为意。她把头抬起,看着窗外阳光下不知从哪飞来的扑扇着翅膀的白色蝴蝶,连她的心情都被阳光照得灿烂无比。 “维克,不得不说,你妹妹很不错。” 而在窗子的下方,泽莱德不禁扭头锤了锤维克缇斯的大腿。 “她可是我的妹妹。” 自坐下之时,维克缇斯就一直在看刚才那本没看完的书,此时也和斯杜提亚看赫尔莫一样头也不抬地敷衍着。他一推眼镜,哪怕大腿被锤也不能让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呼……一直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不符合我的性格。” 而在他的旁边,加尔维则全身心地靠在沙发上,把自己的右臂搭在沙发的靠背上,鼻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当休息了,一直在外面跑来跑去需要休息。” 维克缇斯继续平淡地看着书,他的翻页声就是病房内最响亮的声音。 “真是的,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外面干嘛。” 偏头看着加尔维,奈兰的语气中都带上一些嗔怪。 “我在做一项崇高的事业,其神圣性是无与伦比的,其进步性是毋庸置疑的。” 闭着眼睛,加尔维决然地开口。 “你在扶贫?” “给人无偿打工?” “难道你在做公益活动?” 维克缇斯右手边,三小只一人一句地问道,而加尔维倒也没有否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这么说。” “我懂了,总结一下,你在给穷人无偿打工以此达到做公益的目的?不想当公益人士的术师不是好学生?” 低下头,跟根本没思考相差无几的一段思考过后,泽莱德猛地抬头,沾沾自喜地笑道。 “……我说,你一天到晚这么闲,不腻吗?” 短暂的无语过后,加尔维只得伸手掩面。 “大哥,周一到周五我可是一天都没好好休息,难得有个周六,当然会显得话多了。” 泽莱德撇撇嘴,心安理得地继续开口。 “可你在周一到周五也一样话多,而且,你不困吗?” 捂着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加尔维的眼角都渗出了一点眼泪,然后又被他挥手擦拭。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是有点的,但现在才十二点五十分,一天刚过一半不到,怎么能就此熟睡?” 虽然是这样说,但就像被传染一样,泽莱德也同样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本来他是想站起来大声宣布的,只不过不想吵到赫尔莫睡觉。 然后,来自其他人的哈欠声便接踵而至,连斯杜提亚都不例外。 “喂喂,你们认真的?” 扫视一圈,泽莱德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安静点。” “行了,我要睡一会,别打扰我。” “我也要睡了。” “午安各位。” 除维克缇斯外的其他所有人都同时深呼吸了一下,爱和奈兰还有加尔维一同靠在沙发上;斯杜提亚则走到沙发旁边的单人软椅上,然后把上面的被子拿开,在自己躺上去后又把被子盖上。 “……” “你不睡吗?”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在两分钟内从生龙活虎变得昏昏欲睡,泽莱德瞠目结舌地把目光投向维克缇斯,而后者只是推了一下眼镜:“我看书。你不睡吗?” “行行行,两个小时后记得叫我起来,现在睡太久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看着周围人全都准备睡觉,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有点困,在无奈地抱怨两声之后,泽莱德就也一并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哪怕空气中的浮尘都可以被看得一清二楚——一根根轻若无物的纤丝飘摇着浮在空中,一颗颗如光点般的微粒静静地躺在半空,一个轻轻的呼吸都可以让它们受到扰动,使它们变化自己的位置,在空中奏出曲折而又优美的舞曲。 微微的鼾声和轻轻的呼吸声中,维克缇斯书本翻页的清脆声音低低地回响。周围是那么的寂静,但比起夜晚无人的大路上又有那么一丝人气。那种气氛很容易让人感到安宁,那种幼儿时在母亲怀中的安宁,让人忍不住也想和他们一同入睡。 放眼四顾,每个人的脸都和醒着时不一样——他们的五官全都放松了下来,面部表情无比祥和。哪怕是最凶恶的人,在睡着时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更何况这些普通人。加尔维看上去文雅了一些,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偶,奈兰的睡相比起醒着时更滑稽一些,因为他的眼睛是微微张开的,而泽莱德则完全没有醒着时的活泼。由于是靠在沙发上,每个人都嘴唇微张,唯独斯杜提亚是闭着嘴的——因为她那张软椅足有一点五米高,完全够她把头撑住。 “哼……” 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多久之后,长出一口气,维克缇斯知道,他又该翻页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0章 醒 “嗯……” 舒适地呻吟一声,赫尔莫慢慢地睁开眼睛,但却没有听到斯杜提亚往常会有的惊喜的“你醒啦”的声音。而取而代之的,则是沙发那里传来的阵阵微鼾。 他用右手撑着床,使自己的上半身立起来,看了看自己病床对面的时钟,才下午三点。然后他又慢悠悠地把头偏向自己左手边,六人的睡颜便映入眼帘。 “你们也在睡啊……爱莎睡着了还是很可爱,不过是属于我的……不得不说,爱要是只看脸,估计还真会有人把他当女生……维克睡着了跟醒着看上去没差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只是在闭目养神……只看泽莱德的睡脸的话,绝对没人能想到他醒着的时候是那么个话痨……” 乱乱地在脑中各自评价一番之后,赫尔莫再次轻轻躺下,闭上眼睛。 事实上,他现在是有些许尿意的,只不过,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吵醒他们。 “午安……” 他在心中想道,再次在无边的黑暗中进入沉眠。 …… “啊!都已经下午六点了!” 这是赫尔莫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把他叫醒的话。 他迷瞪地仔细回忆一下,然后才发觉那好像是泽莱德的声音。 再次舒服地呻吟一声,他第二次立起身体,缓缓把目光投向沙发。 “!”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站起身像猫头鹰一样环顾四周的加尔维。他的肌肉紧绷,眼神肃杀,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了戒备状态。 “又怎样……嗯!睡得好满足啊……” 而提醒加尔维自己只不过是在医院的,则是正在伸懒腰的爱,后者那懒洋洋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胖橘猫。 “晚上睡不着了啊!” 与爱那懒散的样子相反的,则是泽莱德急切的大喊。后者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开始反复踱步:“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昂……行了,你要是现在出去跑十公里越野,一切都不是问题。” 也是刚被泽莱德惊醒的奈兰再次打了个哈欠,然后也站起来,开始做伸展运动,抻开自己那睡得略微僵硬的身体。 “维克!你居然也睡着了!” 突然,泽莱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其步伐戛然而止,脚尖指向维克缇斯。 “……对啊。” 闲适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维克缇斯向前弯腰捡起已经掉在地上的书。 “怪不得没人叫我!不过~你怎么也睡着了?不是要看书吗?” 不忿地抱怨一声过后,泽莱德脸上的表情像变戏法一样骤然变成奸笑,心怀不轨地看着维克缇斯。 “看书看到两点多的时候眼睛有点干,于是就闭上眼休息一会,然后就睡着了。” 维克缇斯把眼镜取下,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淡定地把眼镜戴上,平静地看向泽莱德。 “唔……” 而在沙发旁的软椅上,斯杜提亚也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然后慵懒地掀开被子。像是被被子外的空气冷到一样,她又迅速把被子重又披上。而在恬适躺着的同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赫尔莫的病房里,于是她就像披浴巾一样把被子绕在自己身上,然后就颠颠地跑向赫尔莫。 “嗯……把头低一下,好吗?” 就在她到达病床旁时,赫尔莫便略显难堪地低声说道。 “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赫尔莫要干什么,她还是立刻俯下身子,和赫尔莫几乎是脸贴脸,距离只有五厘米。 “呃……虽然说起来很难以启齿,但是,能不能帮我说一下,我需要上厕所了。” 看着斯杜提亚那纯洁的眼神,赫尔莫眼神有些躲闪地开口。现在可以由加尔维他们帮他,但一想到等会吃完晚饭后就得换护士来收集自己的尿液去尿检,他就尴尬得恨不得以头抢地。 “哦哦,老哥!” 而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斯杜提亚立刻会意地大喊一声,作为回应,维克缇斯也立刻平静地回答:“怎么了?” “洛卡要上厕所!” 斯杜提亚直言不讳地喊道,让赫尔莫心里窘迫得几乎无地自容。 “……” “行,我来。” 长达三秒的沉默之后,维克缇斯才站起身在其他人的窃笑中走向赫尔莫。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在自己的左臂和左腿被从架子上放下来,并且背和腿弯被维克缇斯的双臂穿过且被他抱起时,哪怕明知每个人都认识自己,赫尔莫还是马上用右手挡住自己的脸——这一个星期里,斯杜提亚第一次被抱着时的那种娇羞被他无死角地体验了个遍。 然后,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维克缇斯抱着走进了沙发左边的柜子左边的病房内自带的卫生间。而随着两人进入卫生间并且将移门拉上,门外众人那绷着的表情就一下子放松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真的,洛卡那种身高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走进卫生间,不管看多少次都很违和啊!” 泽莱德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双眼已经被苹果肌挤成了两条缝。 “斯杜提亚,洛卡第一次抱着你的时候,你作何感想?” 爱则不怀好意地问道,使得泽莱德和奈兰也一下子把求知若渴的眼神投向她。 “害羞啊,不然呢? 只不过,她对于这一点却完全不避讳,而是大大方方地笑道,顺便给了爱一记重击:“不过,洛卡可以抱着我,我也可以抱着他,你们这几个单身的就只能干瞪眼了。” “我很快就不是的……很快……” 一听到单身,爱脸上的贼笑立刻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双目瞬间无神。 “老哥,认命。” “人已经很呆了,可不能再变衰啊。” “你命怎么这么苦啊……” “唉,怪我,怪我没把你搞聪明点。” 感受到左右两边各自有人搭着他的肩膀,他扭头一看,正是奈兰和泽莱德。 这两个家伙也一改刚才的嬉笑样子,故作悲恸地摇头晃脑。 “……我说,你们俩要装哀伤,至少给我点两滴眼药水?损我也不能这么敷衍?” 痛不欲生地仰面自叹,爱的眼角都湿润了起来。 “好说,好说,这不是没有吗。放心,下次绝对给你来个专业的。” 脸上的悲痛在转瞬之间变为暗笑,泽莱德搭在爱左肩的手也由搭变成拍。 “滚滚滚,要是宰了你俩能让我跟伊希里在一起,我现在就送你们两个去祭天。” 绝望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爱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沙发前,身体向前倒去,整张脸就被埋在沙发的靠背上,只剩一头黑白的头发散乱地盖着他的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能成功的唯一希望就是嗑点心灵或者幻境再或者痴愚的神药了,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接受那几个神恩,然后你说不定就能用能力让她喜欢上你呢?” “或者,你晋升成十三星的‘命运之轮’,那样你就能操控命运了,要让她喜欢上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再或者,你可以寄希望于维克能成为现存的第二个十三星的‘天启’,这样他就能直接安排你和伊希里好上了。” “最后的最后,我身为一个暗夜术师,让你天天做梦,应该也是可以的。兄弟嘛,应该的。” 在他身后,泽莱德和奈兰煞有介事地建议道,尽管他看不到,他也能想象得到两人偷笑的样子,使他更加心酸:“你们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有你们这两个兄弟,算我倒霉,我的问题。” “不要这么说,我们是真的很认真地在替你想办法的。” “就是,我们的辛苦,就这样被你无视了。” 在加尔维无语的注视和斯杜提亚的捂嘴偷笑中,两人也一并倒在沙发上,一人一手,搂住爱的脖子。 “认真辛苦地想法子讥讽我,不得不说,我都快感动哭了。” 痛苦之下,爱使劲地用头蹭着沙发,其声音都变得闷沉而滑稽。 “哼哼哼……说真的,你是有希望的。之所以伊希里没答应你,是因为她在最终考核之前不想谈恋爱,等考核过了你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最终,笑也笑够了,斯杜提亚才看不下去地抱着手臂开口,只不过爱还是伏在沙发上不愿起身:“那她为什么把我的礼物退回来?” “因为不想你破费啊,又不是你女朋友。” 斯杜提亚理所当然地说道,一下子就把处于悬崖边缘的爱拉回来:“你是说她不是讨厌我?” “对啊,为什么要讨厌你?虽然你烦是挺烦的,但还没烦到让她反感的程度。” 斯杜提亚笑嘻嘻地掩着嘴,而她的话瞬间就让爱兴奋地一跃而起:“我复活了!” “行了,让一下,我还得抱着洛卡回病床上。” 在他的旁边,维克缇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静地站在已经被拉开的门后面,而赫尔莫则依然用手捂着脸,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什么,仔细一听,就知道是:“好难为情好难为情好难为情好难为情好难为情好难为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1章 欢乐 “哎,抱歉。” 爱悻悻地挠挠头,立刻往一边让出几步;而维克缇斯随后就带着赫尔莫回到病床边,把他轻轻地放在病床上,把他的左臂和左腿重又挂回架子上,顺便还帮他盖上了病床上的纯白被子。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有点饿了,你们呢?” 而在看到爱满血复活之后,泽莱德也不好意思再去打击他。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后便提醒了众人一个事实:他们已经六个小时多没吃东西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点。” 奈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空腹,他也确实感觉到了点饿。在医院里不像在食堂那样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除了赫尔莫外,他们的午餐只有一包三明治和一包苹果片以及一片饼干再加上一盒果汁而已。而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半个士兵,那么一点完全不够他们吃的,连斯杜提亚都一样。 “我中午问过卡贝拉小姐,今天晚上吃汉堡或者牛肉烤土豆,你们吃哪个?” 泽莱德想了想,他的唾液已经开始在分泌。 “汉堡。” “牛肉烤土豆。” “汉堡。” “汉堡。” “牛肉烤土豆。” 除赫尔莫外的其他人纷纷开口,而泽莱德随后便起身走向病房外:“知道了,洛卡的话,就吃点苹果酱和酸奶,怎么样?” “好。” 在病床上的赫尔莫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但眼神还是有些尴尬。 “呼,在医院的日子里,我最期待的可就是三餐了。” 而在沙发前,目送泽莱德走出病房,爱长呼一声,然后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说真的,我们总是赖在这里,该不会被医院认为我们在蹭饭吃?” 奈兰捻了捻自己的垂肩半长发,带着笑意地开口。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从来都是泽莱德去拿饭。” 维克缇斯也一下子靠在沙发上,翻开夹着书签的书,再次看起他那早上带过来的已经看了三分之一的《神圣家族》。 “这家医院是圣殿投资的私立医院,我们吃一点是没事的。” 加尔维垂着头沉吟道,暗自颔首。 “不得不说,幸亏洛卡他是个术师。不然的话,到普通医院去或者以普通人身份来这个医院,根据医院开的账单,他光医药费都得付个六百多镑出去,我们一个月工资可才十七镑。” 奈兰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然后才得出一个结果:“以他那身无分文的状态来看,就算他赚得跟我们一样多,不吃不喝也得三年多才能还完。” “这种价格对于普通人事实上是很不友好的。” 闭着眼摇了摇头,加尔维的语气变得沉重。 “会改善的。” 维克缇斯一推眼镜,头也不抬。 “那种事可不是我们该管的,那可是卫生大臣和议员老爷们的事。” 爱此时已经换了个姿势,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两条腿伸出扶手之外,整个人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看着垂头看书的维克缇斯。 “我如果一开始就不是术师的话,那就不会被袭击了。” 而半坐在病床上的赫尔莫则用右手摸了摸鼻子,这一点倒是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共识——他们都看得出,赫尔莫绝对不简单。 “反正你现在平安无事,那就够了。” 依然裹着被子,斯杜提亚迈着小碎步走到赫尔莫旁边,亲昵地和他额头相贴。 “就是咯,你好了就行了,用不着想那么多。” 躺在沙发上的爱无谓地说道,这几天里就属他来看赫尔莫看得最勤。 “呼,也是。” 一时半会之间,赫尔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敷衍了一句。 而也就在此时,泽莱德正提着七个褐纸袋艰难地拉开门,嘴上还在不停念叨:“也没个人帮我来开门……” “你有说吗?” 维克缇斯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书签,把书一合就站起来走上前从泽莱德手里接过四个纸袋。 “你得学着去思考,而不是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懂我意思吗?” 泽莱德故作痛心地摇着头,只不过维克缇斯却没理他,而是仔细地查看纸袋里究竟是什么,然后再一一分给其他人。 “去你的,就你话多。” 奈兰倒是对他撇撇嘴,然后接过维克缇斯递来的纸袋,拿起其中的汉堡后就招呼爱起身,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始慢条斯理地进食。 “我一直觉得,我们吃得不健康。” 看着手里的盒饭装牛肉烤土豆,已经坐起的爱冷不丁地说道。 “何以见得?” 把斯杜提亚和汉堡和赫尔莫的果酱酸奶递给他们之后,泽莱德直接坐在赫尔莫病床的右手边,边吃他的汉堡边发问。 “没有菜啊,会缺乏纤维和部分维生素,而且晚上还吃这么油腻,不符合我的习惯。” 爱淡淡地叹一口气,然后就用纸袋里附带的的叉子叉起一块牛肉送进嘴中,开始闭上嘴细细咀嚼。 “行了,这是在医院,又不是在家里。” 泽莱德吞下口中的食物,好笑地开口。 “其实,我还挺想吃你们的食物的,看上去不错。” 看着手里被斯杜提亚打开的果酱盒,赫尔莫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移至维克缇斯手上——那盒牛肉烤土豆。 “别看了,乖乖吃你的,再过一个星期你才能吃正常食物。在那之前,你还是吃流食和汤汤水水。” 再次忍俊不禁地发话,泽莱德咬汉堡的样子更加狰狞且欠揍,而且还故意做出一副享受美味的样子,惹得连其他人甚至都想给他两拳。 “爱莎……” 眼见第一招不行,赫尔莫又把目光投向斯杜提亚,对她眨了两下眼。 “不行,我是不会纵容你的。” 摸摸赫尔莫的头,斯杜提亚也哭笑不得地开始吃她的晚餐,完全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好了好了,等你出院,我请你吃烧烤,行?” 终于,泽莱德还是看不下去,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 “啊,要是你遵守承诺的话,我都忍不住开始想早点出院了。” 赫尔莫闭着眼,开始用舌头去舔右手端着的果酱——毕竟他的左手暂时用不了,拿不了勺子。 “喂喂喂,你说得好像我很不遵守承诺一样,不太好?” 不满地拍了拍床沿,泽莱德咬汉堡都更用力了一点。 “毕竟你这个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让人很难相信你啊。” 奈兰哑然失笑,喝了口附带的果汁。 “呼,你们是嫉妒我。” 仰起头哼了一声,摇头晃脑一番后,泽莱德便悠然自得地继续享用晚餐。 “我们?” 用手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奈兰随后又锁定在泽莱德身上:“嫉妒你?” “嫉妒我的喜剧细胞。” 泽莱德深沉地凝视着他,甚至连语气都深情起来:“是的,面对你的内心。” “……你知不知道,就你刚才那个样子,走在街上都会被警察当可疑分子。” 揉了揉眼睛,看到的依然是泽莱德那深情款款的脸,奈兰只得生无可恋地抚额长叹。 “真是的,我明明这么认真。洛卡,看着我。” 调转目标,泽莱德又把目光投向赫尔莫,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有女朋友,你可以试着去勾引维克。” 放下果酱,赫尔莫淡定地朝维克缇斯的方向努嘴。 “别,我哥可还要找女朋友呢,阿墨赫也有钟意的人,你只能选加尔维了。” 闻言,斯杜提亚嘻嘻地笑着,再次转移泽莱德的目标。 “嗯!” 泽莱德闭着眼,一甩头,猛地睁开眼睛,接着便是疯狂眨眼:“加尔维,看着我的眼睛。” “不要打扰我吃饭。” 加尔维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便背过身去,迅捷快速地吃着他的汉堡。 “喂,至少给我点面子?” 没有观众,装是装不下去了,泽莱德只得垮着张脸抱怨道。 “别灰心,我相信会有人能欣赏你的。” 终于,奈兰从沙发上坐直,严肃地再次开口,瞬间让泽莱德兴奋起来:“谁?” “马戏团的观众啊。毕竟,会说话会有人类表情的黑猩猩是很少见的。”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兰再次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郑重端庄地盯着泽莱德,使在场除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外的所有人全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算是懂爱刚才的心情了,有你们这帮兄弟,算我倒霉,天天就知道挖苦我。” 万念俱灰地狠狠咬下一口汉堡,泽莱德咬牙切齿地咀嚼着,一时间,欢乐的空气充满了整个病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2章 女装 “洛卡!” 就在众人欢声笑语时,病房的门顿时被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众人都熟悉的一个人,也就是卡贝拉——这一周里负责赫尔莫的护士。 “晚上好,有事吗?” 一看到她,赫尔莫就跟没做作业的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紧张——每次她来,总没好事。 “你说呢?你还没做晚上的尿检呢。” 握着一个透明塑料杯子走进,卡贝拉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的身体真的很正常,尿检什么的……就免了?” 虽然明知道是逃不过,但赫尔莫还是想垂死挣扎一番,只不过卡贝拉却直接把他最后的希望也一并掐灭:“这是医院的规定,医院的规定是议会通过的,议会通过的议案是卫生部的人制订的,卫生部的一把手是卫生大臣,你可能得跟他说。”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好好享受。” 在一旁,泽莱德幸灾乐祸地伸手拍了拍赫尔莫的右腿,让后者更加痛不欲生。 “如果你实在害羞的话,我抱你去卫生间?” 而斯杜提亚则真诚地和赫尔莫十指相握,让后者甚至更加绝望:“你这样一说,我同意了显得我奇怪,我不同意并且让其他人来的话,显得我更奇怪啊……” “我们可是情侣,有什么的?” 摸了摸赫尔莫的头,斯杜提亚又把自己的脸和他的脸贴在一起,发出亲密的“唔唔”声。 “这……” 在斯杜提亚的亲昵举动之下,赫尔莫的心态终于发生了一丝动摇:“男女……” “那是一般男女在一般情况下,而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我是在照顾一个病人。” 斯杜提亚狡黠地笑道,没等赫尔莫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行……” 艰难地做出这一决定,赫尔莫现在的脑海里只在想一件事:当时还不如用手臂去挡桑缪姆的子弹!但转念一想,如果用左臂,兰希造出来的这条手臂估计就彻底报废了;如果用右臂,两只手臂就都废了,自己估计就捅不死桑缪姆并且还得死在那里,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现实属实让他万念俱寂。 “乖啦,再过三个星期你就自由了。” 抱着他的头,斯杜提亚又像抱着玩偶一样蹭了蹭。 “真的?” 在斯杜提亚怀中的他勉强开口,怀揣一丝希望。 “如果你不介意上个厕所要花五分钟的话,那就是真的。” 卡贝拉点点头,脸上的微笑却让赫尔莫心里更加有苦难言:“毕竟你的石膏三个月内都拆不了,你那仅剩的一只手不仅得拄着拐杖,还得做出一系列上厕所时该做的动作,属实挺麻烦的。” “只要我能一个人上厕所,怎么都行。” 只是,尽管心中苦涩,赫尔莫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 “老哥,我突然发觉,你中午的时候怎么不请涅兹大人给你轮回到健康的状态?” 而在一边,听着听着,泽莱德突然发现盲点,连忙出声发问。 “……我怎么没想到!” 心里瞬间跟被雷劈了一样完全呆滞,但尽管是这样想的,赫尔莫却只能强撑着淡定:“大人毕竟是大主教,怎么能因为我而麻烦他。” “行了,大人可是亲自来探望你,帮你恢复一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奈兰也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笑容在他的脸上慢慢浮现。 “你该不会……是没想到?” 爱呆呆地问道,一下子就正中赫尔莫心中的红心。 “好了,我觉得这个话题可以被跳过了。” 勉强保持着冷静,他饱含着痛苦摆了摆手。 “呼呼呼呼呼……” “不得不说,没想到你也会忘记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起初还只是微笑,然后就捂住嘴“嗤嗤”地笑,最后终于憋不住大笑。 “嘿嘿……” 而斯杜提亚脸上的笑就有些花痴,显得跟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因为她连想得都跟他们不一样:“幸亏洛卡忘了,我才能照顾他三个月……” 不过,这样的想法说出来就显得不太好,只是斯杜提亚抱着赫尔莫的手又情不自禁地用力了点,甚至让赫尔莫有点难受:“轻点,轻点……” “啊!抱歉。”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失态,连忙放松自己的手臂,他这才重获自由。 “总之,你应该准备一下上厕所了。” 而在赫尔莫面前,虽然是卡贝拉露出的只是平常的微笑,但在他眼里,那几乎就是他失控前的画中人的诡笑。 “我刚刚才上,等会?” 他试探着问道,卡贝拉倒也没反对:“没问题。” “真惨,要是以后战争爆发,我宁愿断手也不断腿。” 看着面前的一幕幕,泽莱德笑嘻嘻地站起身到其他人身旁,顺便把自己吃剩下的纸袋子扔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 “是啊,要是战争爆发,一定要断腿的话,我宁愿断你的腿也不断我的腿。” 奈兰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拍了拍泽莱德的肩膀。 “去你的,就冲你这句话,在战场上我绝对第一个把你卖了。” 一拳打在奈兰的左胸口,泽莱德宛如做出承诺般慎重地盯着他,连眼中的光芒都坚定起来。 “说得好,我也一定会照你说的做,这是约定。” 奈兰也坚决地一拳打在泽莱德左胸口,然后和他一起点了个头:“嗯!” “……你们俩,傻了?” 加尔维和维克缇斯还有赫尔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俩,斯杜提亚还有卡贝拉宛如看耍猴般津津有味,唯有爱实在是看不下去,适时地打断他们,这才让他们正常了一些:“哎呀,玩玩嘛。” “你们对于玩的定义和一般人比起来还真是有点不一般。” 痛彻心扉地摇摇头,爱禁不住掩面长叹。 “一般人的玩是做些有趣的事情,我们的玩……” 指了指自己和奈兰,泽莱德转而义正辞严而踌躇满志地四十五度角仰头看天花板:“是做些更有趣的事。” “比如?” 摊开手,爱挑了挑眉。 “比如商量一下怎么把你这个呆呆的家伙卖出去,毕竟你长得这么可爱,绝对有高价。” 泽莱德骤然收回目光,露出一脸痴汉笑。 “变态!” 一拳打在泽莱德右胸口,爱气恼地别过头去,然后狠狠地在沙发上抱着手臂跟维克缇斯坐在一起。 “说真的,以后如果我们要出一些奇怪的任务比如女装秘密潜入某个基地的话,在场能男扮女装也就只有你、维克、洛卡、还有奈兰了。唉?还挺多的。” 泽莱德如讲家常般理所当然地讲道,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然后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为什么把我扯上?” “听我说完啊,你的头发本来就挺长的,长得也秀气,身高虽然高了一点,但一米七六的女生也不是没有。你在我心里是第二适合的。” 泽莱德反身一看,奈兰正举着手作势要打,而斯杜提亚和卡贝拉则捂着嘴淑女地笑着。 “维克的话,他戴一顶假发就好了,虽然他比你还高一厘米,但是应该没人看得出来。只不过,由于那些原因,他只能排我心里的第三。” 厚颜无耻地说着,泽莱德不惧即将打在他脑门的巴掌,继续不怕死地把目光投向赫尔莫:“洛卡太高了,一米八二,而且还不喜欢笑。虽然不排除有人就喜欢这个类型的,但是容易暴露,最不适合。” “最后,爱!” 泽莱德猛一转身,奈兰那原定扇在他脑门便再次扇在了他的后脑勺。 “变态,不是爱,是阿墨赫!” 在沙发上的爱闭着眼大喊,终于再次说出了他的口头禅。 “没事,爱。你要知道,虽然你高达一米七八,比我们都高一两厘米,但是你最好看!而且,异色瞳和异色发可是很少见的,有特殊的美感,我相信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美色下去思考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这样一看,我的宿舍有点女性化啊,真正的男人只有加尔维和我。不过,虽然你们都各有缺陷,但是,瑕不掩瑜!” 摸摸后脑勺,泽莱德恬着脸宣布。加尔维只是静静地旁观,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倒是一脸冷淡,斯杜提亚和卡贝拉脸上的慈母笑已经完全掩饰不住。 而奈兰和爱就比较特殊,他们俩心里想揍泽莱德的冲动已经从星星之火变成燎原大火,躁动根本无法压抑:“西里斯!今天我不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你阿列克修大爷的雄性力量!” “还有你查士里克大爷!” “这里可是医院,你们不是想在这动手?” 看着火气上头的两人面色不善地向自己走来,泽莱德讪讪地笑道,转身就准备逃跑。 “正好这里是医院,打到骨折后直接就地手术,流水线服务,一步到位!” 冷笑着抛下一句话,奈兰和爱如饿虎扑食般猛地扑向泽莱德,一下把他压倒在地。 “不——要——啊——” “哈哈哈……” 来自泽莱德的凄惨哀嚎和来自斯杜提亚和卡贝拉的嗤嗤笑声奇妙地交织在一起,骤然间成为了病房内的主旋律,一时间又使病房内欢乐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3章 理想 一段时间后—— “……带……带我去卫生间。” 在病床上,感觉到一丝尿意的赫尔莫忸怩而面不改色地开口,一下就让卡贝拉振奋起来,戴起手套拿起杯子:“走。” 至于斯杜提亚,已经照着维克缇斯的样子把赫尔莫吊着的左臂左腿放下,然后再全身发力抱起赫尔莫,和卡贝拉一起走向卫生间;只不过,在她们的路径上却有一大坨障碍物。 “你们三个,让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看着骑在泽莱德背上和腿上挠他痒痒的泽莱德和爱以及正如蛆虫般疯狂蠕动的泽莱德,卡贝拉只顾扶额叹气。 “当然!” “没问题!” 而在她发话之后,爱和奈兰立刻就站起身,悠悠地走回沙发,徒留在地上的泽莱德还在一个劲地抽搐。 看也不看他一眼,斯杜提亚和卡贝拉直接绕过他,小心翼翼地带着赫尔莫走进卫生间。 而在好一会之后,泽莱德才站起身,一脸怨气:“你们两个混蛋,居然挠了我那么久!还有维克和加尔维,你们俩居然也不来搭救我!” “你实在太欠揍了。” “附议。” 维克缇斯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淡淡地推了下眼镜;而加尔维也点点头,颇有同感。 “我可是全心全意地在让你们开心,你们居然这么无视我的努力!” 黑着脸走到沙发前,泽莱德一下坐倒在沙发上,抱着手臂垂着头,不发一言。 “努力耍猴?不得不说,你和黑猩猩本来就像,不用学。” 拍拍泽莱德的肩膀,奈兰依然面带笑意;只不过,泽莱德却一抖肩,直接把他的手甩了下去。 “呃……你生气了?抱歉啊,我认错,我向你道歉。” 向泽莱德一弯腰,奈兰随后就收敛自己的笑容,做出抱歉的表情;只是,泽莱德却依然保持沉默。 “好啦好啦,明天请你吃饭,怎么样?” 看着他这样子,奈兰也有些担心,连忙把脸凑到泽莱德的头的下方,于是,一张笑嘻嘻的脸跃然出现在他眼中:“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我早该想到,你这家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生气。”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奈兰又扶着额头坐回原处。 “但是你刚才可是自己说了的,你得请我吃饭!” 一脸得意地抱着手臂,泽莱德脸上的笑容根本控制不住。 “好好好,两镑以内。” 迫不得已地应承道,奈兰啼笑皆非地摆了摆头,他的心里倒也不是非常不情愿。 “两镑也不错了。不过真是的,我刚才可是认真的,对于你们女装的评价。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就这么好看,我就这么普通。” 满意地点着头,泽莱德突然话锋一转,委屈地耷拉着脸。 “小伙子,这是命,你得认。” 而在左右两边,爱和奈兰则又变得笑眯眯的,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就算是命那也不科学啊,一个寝室出四个美男子,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泽莱德气呼呼地想了一下,悲剧地发现,四人帅归帅,居然还是不同类型的:洛卡是冷酷而不苟言笑的,维克缇斯是温雅但冰冷的,爱是男女通吃且异域风情的,奈兰是清秀文艺的;而哪怕加尔维的长相并不出众,但他那一身肌肉也比自己有辨识度多了。 “不奇怪,很正常,反倒是你这个家伙的存在在我们寝室很奇怪,不仅拉低我们的平均智商,还拉丑我们的平均长相。” 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奈兰毫不留情地说道。 “去你的,你怎么不说加尔维?” 立刻环顾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目标,泽莱德只好立刻伸手指着加尔维:“他跟我差不多?” “他多威猛啊,如果我是女的,有他作男朋友绝对可靠。再看看你,怎么看都是一个路人。” 撇撇嘴,奈兰不屑地把目光移至加尔维身上,欣赏着他那把衬衫撑得紧绷的胸肌和二头肌。 “说真的,我推荐你走和加尔维一样的路子。你可是自然术师,对体力的加持可比我们全部人都大多了,锻炼起来也比我们容易多了。” 有奈兰在嘲讽,火力已经够了,爱只得认真地建议道。 “那还是算了,太麻烦太累。明明已经有那么多训练了,而且有时候还要出任务,难得有个休息日,不行不行。”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泽莱德疯狂推辞着,连手都下意识做出推的动作。 “自然术师的长相是可以因为星等的提升而得到提升的,毕竟‘美’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而且十三星的自然术师的名称可是‘完美者’,其中自然包括长相。” 卡贝拉的声音突然从卫生间处传来,众人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门已经被打开。而在门口,卡贝拉正拿着一杯微黄的液体,斯杜提亚脸上挂着一丝红晕,连她怀里的赫尔莫都少见地红着脸。 “你这么说可就太抬举他了,你觉得他像是能成为完美者的人吗?” 无视赫尔莫和斯杜提亚的异常,奈兰随意地摆摆手,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泽莱德。 “喂喂喂,不能这么瞧不起我?” 推搡着奈兰,后者一脸不忿地开口。 “难道你觉得你能?” 目送卡贝拉走出病房,回过头来看着泽莱德,奈兰满脸笑意地反问道。 “不能是不能……但别人说出来就让我很不爽了。” 抓了抓脑袋,泽莱德心虚地嘿嘿笑道。 “面对现实,都一百年没有出现过完美者了。” 轻拍泽莱德的肩膀,奈兰一点也不给面子地说道。 “那你呢?不也同样有八十几年没出现过‘黑夜’吗?” 虽然无法反驳,但泽莱德依然还是不服气地喊道。 “我可没那奢望,我能成为五星的‘夜魔’就心满意足了,那样就至少能在圣殿混个执事工作了,月薪三十三镑呢。” 双目放空,奈兰带着憧憬想道。 “啧,没志气。我可是立志成为七星的‘天空之王’的男人!” 轻佻地讥讽一声,泽莱德双臂大张,双目圆睁,语气高昂地宣布道。 “行了,到时候记得别被风术师打鸟一样打下来。爱,你的理想?” 毫不犹豫地给泽莱德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奈兰便好奇地侧头向爱,而后者的回答倒也爽快:“能有多强变多强,看命运,具体理想基本是没有。” “……你个懒货,那维克你呢?” 无言以对地跟爱对视许久之后,奈兰才又把头扭向正在看书的维克缇斯,只不过后者眉头紧锁、眼神专注,显然是正处于思考中,完全没空搭理他。 “算了算了,加尔维你呢?” 再次无语地把目光投向一直站着的加尔维,奈兰只感觉自己心有点累,更别说旁边还有个因为被泼冷水而一直摇晃他肩膀的泽莱德在干扰他,直让他感觉身心俱疲。 “我志不在此。” 加尔维的回答依然一如既往地简短,如铁塔般直立的他的目光坚硬无比,只不过却让奈兰更加心力交瘁:“洛卡,你呢?该不会也没有?” “我有——成为一切智慧的化身。” 再次回到病床上的赫尔莫的面色已经恢复到往常的状态,此时则笃然地开口。 “那是几星?” 互相对视一眼,完全无一人知晓那究竟是个啥,纷纷面露疑惑。 “那是尊名,不是特定的星等名称。” 想了一下,赫尔莫毫不避讳地解释——他这个尊名只在私底下用过,继承本源成功之后都还没公开就跟源座解除联系了,也就只有他以前的几个朋友才知道。 “尊名啊……那得是至少十一星贤者才有的。” “你想成为贤者?” 细细思索一番后,三人全都满脸惊讶,赫尔莫倒也没否决:“一定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了不起!” “厉害!” “有志气!” 三人立刻开口奉承,脸上已经满是不掩饰的笑意——毕竟,虽然他们觉得赫尔莫不普通,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成为贤者有点不太现实。 “小事。” 只不过,却真的宛如小事一般,赫尔莫只是平静地轻微点头。 “怎么都没人问我呢?” 在他一边,斯杜提亚则气鼓鼓地开口,就像一只愤怒的刺猬。 “你的理想对我来说实际上是无关紧要的,毕竟,哪怕你只是个凡人,我也喜欢你。不过有理想毕竟是好的,我也会尽力辅佐你实现——你的理想是什么?” 不等其他人开口,紧紧握着斯杜提亚的手,赫尔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率先问道。 “哼哼,我想成为六星的‘戏命师’,这样我就能一定程度上控制其他人的命运了。” 捏捏赫尔莫的脸,斯杜提亚自豪地仰起头。 “不愧是我的爱莎。” 紧了紧握着斯杜提亚的手,赫尔莫的眼神中带起一丝笑意。 而在沙发上,泽莱德也奸笑着面向奈兰:“听到没?斯杜提亚都比你有志气。” “去你的,我是务实派的。” 推了泽莱德一把,奈兰心里只在想一件事——赚钱! “你的星等跟工资的关系可就像水面上的船,水涨了,你那小船自然不就高了?” 就像说教一样,泽莱德头头是道地指点着奈兰,只不过后者完全没有想被指点的意思:“我太弱,行了?” “行,我本来就是想让你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就不用我再说了。” 泽莱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而迎接他的,自然也就是奈兰的拳头。 “你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恼羞成怒啊!” “你信不信我第二次教你做人?” “就你?”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以德服人!” …… 耍宝再一次开始,而其他人,也再一次开始默笑着旁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4章 独处 转瞬间,时针已经走到了代表着九的休曼数字上;而在窗外,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家家户户的窗口都亮起了或黄或白的灯光,街道旁的路灯也已经亮起,在黑暗中给予人无畏的光。 “呼,都九点了,这么晚了。” 看了看时钟,已经由坐变站的泽莱德精力充沛地宣布。 “不知不觉间就这个时候了。” 奈兰也毫无疲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他每隔四十分钟左右就会起身跳一跳,这样有助于保持骨骼健康。 “嗯……” 沙发上的爱则伸了个懒腰,尽情抻开自己那坐得有些麻的四肢。 “快乐的时光总是会过得很快呐,而你们之所以快乐,只是因为有了我!” 而在他面前,泽莱德伸展开自己的双臂,豪放地目空一切。 “是啊,一只黑猩猩还装得人模人样的,确实挺有趣的。” 奈兰深有同感而面露严肃地点着头,就像一位正在欣赏他人画作的艺术大师。 “去你的,我就算是动物那也是威猛的北方乌苏里虎!” 不满地瞄了奈兰一眼,泽莱德继续目不斜视地宣布。 “说你是黑猩猩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还是个哺乳类灵长目。实际上,最适合你的应该是蝉,毫无杀伤力而且还吵。” 不屑地瞥了泽莱德一眼,奈兰不留情面地点评道。 “哼,看在我现在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再次不满地扫视奈兰,泽莱德高傲地仰起头,开始蹦蹦跳跳地做起伸展运动。 “你们要走了吗?” 在病床旁边,斯杜提亚如意料之中般问道——毕竟他们每次都是九点左右就从医院回去。 “对啊,天色已经不早了,洛卡也困了?” 把目光转向斯杜提亚,奈兰的语气就不像面对泽莱德那般针锋相对,而是略显柔和。 “昂……确实。” 打了个哈欠,赫尔莫的双眼早已朦胧起来。 虽然离他在下午醒来只过去了两小时多,但他确实又有点困了,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 “那你们走在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外面这么暗。” 与赫尔莫的右手紧紧相握,斯杜提亚关切地嘱咐道——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比她年长。 “当然,怎么说外面也是有路灯的,不会太暗,而且这里距离圣殿和宿舍大楼只有一个大道而已。” 认真地点点头,奈兰毫不含糊地回道。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为什么总是在九点回去?” 倏地停止开合跳,泽莱德气都没喘,神态自若看着斯杜提亚。 “因为夜禁?不对,十一点才夜禁……你们也没接过任务……难道你们要去圣殿祷告吗?还是照顾洛卡让他睡觉?” 歪着头想道,斯杜提亚连自己都不太相信地嘻嘻笑着。 “不得不说,全错。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当然,让洛卡休息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给你们两个独处创造机会啊~” 说着说着,泽莱德的表情就从正经逐渐变成坏笑,眼睛眯起,嘴角上提,连语气也逐渐变态。 “噗嗤……在医院里,又不是约会。” 本来还因为好奇而专注地听着泽莱德的话,而当他说完之后,斯杜提亚已经完全哭笑不得。 “抱歉,黑猩猩说人话就已经很神奇了,你不能对他抱有过多的奢望。” 一巴掌拍在泽莱德头上,奈兰有礼而带着歉意地一鞠躬,顺便还压着前者的背使其也被迫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呼……等我康复,我绝对会补给你一个能在日落公园看日落的约会。” 而在听到约会,赫尔莫也变得精神了一些,一想到卡夫卡那个混蛋不仅破坏了他的第一次约会而且还想对斯杜提亚动手动脚,从心底涌上的火气就让他愤怒得无以复加。 “乖啦,那你就得好好配合医生和护士,快点康复才行。” 看着他那严肃的样子,揉了揉他的脸,斯杜提亚毫不顾忌地直接低下头在奈兰和泽莱德眼前跟他耳鬓厮磨一番。 “不得不说,我居然有点羡慕了,以前的我可是只想着学习和变强的好学生啊!” 看着他们俩,泽莱德的心里突然一酸,羡慕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学习?所以你数学差点不及格?” 虽然奈兰的心里也一酸,只不过他却完美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顺带还嘲讽了一下泽莱德。 “……不跟你计较,我有大志向!” 瞬间从期许的状态脱离,泽莱德愤愤地转身走向维克缇斯:“九点啦!” “我知道,但你聊得很欢啊,我完全没听出要走的意思。” 迅速地一推眼镜,维克缇斯把锐利的目光从书上移向泽莱德,看得他一阵心虚。 “我这不是等你和加尔维还有爱嘛……” 底气不足地嘿嘿笑着,泽莱德立刻走向门口:“我走了!” “哼……” 从沙发上慢悠悠地站起,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维克缇斯放下书,然后快速地做了一套不完整的伸展动作,接着便拿起书招呼加尔维和爱一并走向门口:“走。” “呼……我也有点困……嗯……真是的,都怪泽莱德,我睡一半就把我吵醒。” 跟在维克缇斯身后,爱委屈地耷拉着脸,加尔维则却依然昂首挺胸:“至少你晚上还能睡得着。” “就是,我才惨,我晚上都睡不着了。”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拳,不仅能让你睡着,说不定还能让你永远睡着。” “你是暗夜术师,知道吗?别天天跟无脑的战斗术师一样!” “是什么术师都掩盖不了我想揍你的心情。” “喂喂喂!” “你们俩怎么天天跟吃了火药一样……” “很像林图和加索那啊。” “那是谁?” “伊弗上上任的火焰支配者和霍利上任的海洋支配者。” “拿他俩对比支配者,太抬举他们了……” “到走廊上了,都安静点……” 随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五人的声音便渐行渐远,从开始的响亮变得细若游丝,直至再也听不见为止。 而原本有七个人的病房也变得只剩两个人,居然还显得有些冷清。 “爱莎,你怎么不回去呢?” 好一会后,摩挲着斯杜提亚的手,赫尔莫才半坐半躺地打破沉默。 “说得好像我以前回去过一样,我被子牙刷什么的都搬过来了。要是想让我早点回去,你就早点康复。” 笑嘻嘻地看着赫尔莫,斯杜提亚又捏了捏他的鼻头,做出一个猪头的样子。 “吭……那你还要在这住三个星期。” 赫尔莫也配合地发出一声猪叫,只是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心疼——毕竟,她只能睡沙发。 “就当是放假了嘛,我可是被特赦一个月不用去上课,从这个角度看,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的。” 肆无忌惮地揉着赫尔莫的脸,斯杜提亚朝气十足地笑道。 “呼……抱歉,我很抱歉。” 凝视斯杜提亚的笑颜,没来由的,赫尔莫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抱歉什么啊?噢,我是你女朋友,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道歉。” 迷茫地看着赫尔莫,斯杜提亚想了一下,连忙出声抚慰道。 “不,我在道歉另一件事,我对你隐瞒了很多事。因为我,你差点就被玷污,甚至可能会死。事实上,在我身边是很不安全的,我却没在一开始就对你坦白。” 在夜里独自面对斯杜提亚一人时,赫尔莫才红了眼圈,但终究是没有落下泪。他只是把手从斯杜提亚的手里抽出,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哽咽着盖在自己眼睛上:“对不起……” “没事的,我不会因为你的秘密而离开你的,我既然选择了你,当然就会一条路走到底,这可是加利亚德家的好习惯。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对你没说的那些事非常感兴趣,比如你为什么没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少见的源语,为什么会被人暗杀……但是谁都会有秘密的,就像哥哥他对我也有秘密。等你想说了或者能说了,到时候告诉我也行。嗯……我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把赫尔莫搂住,斯杜提亚温柔地拍着他的背:“总之,不要担心哦。” “可是……你真的会遇到很多危险……” 低声呜咽着,斯杜提亚能感觉到赫尔莫在竭力控制,但他的身体却依然在一抖一抖。 “没事的,一起面对嘛。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你既然这么不凡,等你强大起来了一定就能保护好我,说不定还能带我一飞冲天呢。所以,你就当我是在投资啦,把宝押在你身上,收益越大风险越大嘛。” 就想母亲抱着受伤的儿子一样,她温和地抱着赫尔莫。 感觉赫尔莫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后,她便轻轻地把他那盖着眼睛的手拿开,然后照着他吻她的样子吻上他的右眼,然后又吻上他的左眼,不发一言。 而赫尔莫,他的脸就像他的眼眶一样转瞬间变红:“你……” “你哭了可就没有那种冰冷的帅了。而且,吻眼睛这招还是你教我的呢。你的眼泪咸咸的,小心盐分流失哦。” 嬉笑着看着赫尔莫,斯杜提亚又揉了揉他的脸:“快睡,你不是困了吗?” “嗯……爱莎,谢谢。” 认真地与斯杜提亚对视,赫尔莫情不自禁地轻缓地搂住她,然后深深地吻住她的右眼。 没人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当赫尔莫再看时钟时,分针已经走到了十五的位置。 “哼,居然吻了这么久,大坏蛋!” 脱离赫尔莫的怀抱,斯杜提亚的脸也一样变得红扑扑的,就像一只苹果般诱人。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赫尔莫淡定地说道,只不过他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哼,你的眼睛都眯得只有缝了哦,快点睡。” 蜻蜓点水般又吻在赫尔莫的额头上,斯杜提亚嘻嘻哈哈地从床边站起走向卫生间:“要洗漱咯,我也得睡了。” “嗯。” 听着卫生间里传出的哗哗的水声,赫尔莫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只不过,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睡去,而是拼命地睁大眼睛,试图保持清醒。 “一,二,三,四,五,六……” 顺着自己心跳不断地数着数,中途有许多次因为无聊而想入睡,但每次都被他硬生生克制了自己的欲望。 而终于在他数到五百多的时候,斯杜提亚才慢悠悠地从卫生间里走出。 “晚安!” 就在斯杜提亚拉开门的那一瞬间,赫尔莫就像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一句晚安毫不犹豫地便脱口而出。 “啊?” 本以为赫尔莫早已睡着,斯杜提亚奇怪地过去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确实是半睁半闭,只不过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把身子伏下,把耳朵凑在他嘴旁,才听到那是一句一句的晚安。 “噗嗤,呆子。” 忍俊不禁地摇摇头,斯杜提亚便站起身走到门口把灯关掉。 一片黑暗中,她准确无误地走到沙发旁的软椅上,把被子一抱就躺在沙发上,脸上下意识地露出幸福的微笑。 “晚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5章 海报 四月四日,星期六,中午十二点。 “呼,你可终于出院了。” 推着医院配的轮椅走出医院,看着外面的明媚阳光,泽莱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四月份,已经是初春了。花草开始复苏,树木也已经开始长出新叶,不再像冬天那样一片萧瑟。但最重要的,其实是气温,现在的平均气温已经是十七度左右,不需要再穿棉袄了。更何况,比起寒冷,大部分人会在温暖的环境下觉得心情愉悦,就连街上的行人都比以往多了些。 “不过我还得坐两个月的轮椅。” 坐在轮椅上,赫尔莫依然有些无奈——他本来想自己拄拐杖的,这样就不用麻烦别人;但是左臂还没恢复,只能坐轮椅了。 “至少你能上课了,虽然还不能训练和执行一些要肢体动作的任务。” 奈兰微微笑着,散步般走在赫尔莫旁边。 “呼……我还不想上课呢,自从进入三月份也就是下半学期,他们教的越来越难了。” 扶着额头垂着头,爱那拖长了的语气里全是痛不欲生。 “幸好我有我男朋友帮我补习,嘻嘻。” 掩着嘴,斯杜提亚带着笑意摸了摸赫尔莫的头——事实上,她本来以为自己请假了就不用学习,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老师居然让她的朋友把作业带给她,更关键的是她是在无所事事了十天之后才得知这件事。要不是赫尔莫,估计她这一个月的分数就得作废了。 “总之,洛卡是出院了。而且今天可是周六,刚好我答应过洛卡请他吃饭,嘿嘿~” 在赫尔莫背后,充当着廉价劳动力的泽莱德冷不丁笑嘻嘻地开口,一下子让所有人都面露震惊:“我没听错?你主动要求请客?” “当然!我请客!” 松开握着轮椅把手的右手,泽莱德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高傲地宣布,只不过他随后就贱兮兮地看向奈兰:“可我没说是我出钱啊~” “……服了你了,行,今天就我出钱。” 迫不得已地长叹一声,奈兰骤然想起三个星期前自己好像是被泽莱德坑了一顿,不得不认账。 “呼啊,只是可惜维克和加尔维吃不到了。” 得意地点点头,泽莱德更加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洛卡出院也不来跟着庆祝一下。” 而爱则兀自嘀咕着,踢着街道旁的小石子。 “他们俩有事吗?” 坐在轮椅上的赫尔莫平静地开口,他倒不是很介意两人没来。 “他们俩在出任务,好像是处理一个工厂主莫名虚弱的事。” 奈兰回想着前天晚上看望完赫尔莫后回宿舍时的场景,一般情况下,他们从医院回去后总会先去圣殿看看有没有什么通知或者任务,而维克缇斯在时隔一个月后的第一次被分配任务,就是在前天晚上。 “不管他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比较重要,让我看看有没……哎?帝国开始征兵了?” 无所谓地摆摆手,泽莱德的目光随即开始在街上乱扫,寻找看得顺眼的餐厅;而就在他把目光从左前方十米外的一家普通饭店上一扫而过时,一张构图简单的海报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其最上方,“伯纳兰尔的选择”这三个粗体的单词醒目地挂着,一排排细细的小字围绕着它们,只不过泽莱德却无法跨越十米看清那些小字;海报最中间也是最重要的位置,一个戴着卡其色陆军军帽的人提着眉瞪着眼,他的鼻子下方的茂密的八字胡使其很有辨识度,但最关键的还是他那伸出右手指着围观者的动作。在他的手的旁边,一句简短的话跃然浮于纸面:“你的国家需要你!” “什么?” 疑惑地看向泽莱德,奈兰的目光下一刻就被他指向那幅海报的手改变了方向:“居然还真是?” “哦豁,不得了。” 无精打采地抬起头顺着泽莱德的指引看了一眼那海报,爱又继续低下头踢着小石子。 “怎么看出那是征兵海报的?” 迷茫地眺望海报,斯杜提亚不解地看向奈兰,只不过,在战争学课上看到过的一张人像却骤然在她脑中闪回:“那是……陆军大臣!” “陆军大臣啊……加斯提瑞?征兵……征兵!” 嘴上无意识地念叨着,赫尔莫对这个人还算有点印象,毕竟他以前来过很多次莱洛斯帝国,也被米迪尤克二世和络克斯款待过,在宴会上就有这个人。但是,他却只是记得他的长相和名字,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有怎样的性格。 “怎么突然就开始征兵了……该不会要爆发战争?” 在他旁边,斯杜提亚忧愁地嘟哝着,眉眼中出现一丝愁云。 “可能性不是没有,泰坦都偷袭留慕领地了。” 震惊地呆在原地,奈兰立刻想到了四个月前的事,然后他的脑袋里就突然有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洛卡也是留慕人……泰坦派人暗杀他……他该不会是跟留慕的哪个重要人物有关系……” 甩了甩脑袋,奈兰不再继续往下想,转而故作镇定地一挥手:“我们接受的学习和训练可就是在为战争做准备,问题不大。” “就是咯,而且我们是术师,还是低星的,就算开战也不会在正面战场的。” 真正镇定地摆摆手,泽莱德继续推着轮椅:“还是找饭店比较实在。” “……开战!” 而直到现在,垂着头的爱才反应过来,立刻抬头把目光再次投向海报,凝视许久后又迅速收回:“我没看错,真的?” “哪怕你眼睛有问题,至少相信一下我们?” 伸出右手抓了抓爱的头发,泽莱德再次停下来,挑着眉毛调侃道。 “……嗯……万一泰坦和我们开战,我们这个郡西南边的巨木森林另一侧可就是伊弗领地啊,我觉得问题很大。” 无视泽莱德的小动作,爱皱着眉捏着下巴沉吟道。 “你觉得伊弗的军队还能横穿有着各种神奇生物的最短都宽达五百公里的巨木森林?更别说那里面南边还有‘巨木领主’,那可是比圣人还强出许多的生命。” 像撸猫一样撸着爱的头发,泽莱德一脸放心地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走啦走啦。” “但是……万一他们就是开过来了呢?” 依然处于忧虑之中,爱还是呆在原地,眉头紧锁地思考着这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没事的,你可以色诱对方的军官,我相信他们会喜欢你的。什么叫双赢?我把你卖了,我赚了钱,这是一赢;你成功傍上军官,衣食无忧,这岂不就是双赢?慢着,军官还得到了这样一个帅人,精神得到极大满足,这是三赢!” 再次若有若无地思考之后,泽莱德的神情更加放松,一脸坏笑地开着爱的玩笑。 而经过他这么一插科打诨,爱也从深思的状态脱离,然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变态!” “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得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其他领地有没有开始征兵。” 看着泽莱德开玩笑,奈兰的思绪却没有被他带跑:“洛卡,你怎么看?” “战争……战争并非好事啊。” 咀嚼着这个单词,赫尔莫摸了摸自己右眼处的伤疤,垂着头咬牙低吟——虽然心里并非这样想,但他却并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 “就是,太危险了。” 摸摸赫尔莫的头,斯杜提亚再次和他手牵手,十指相扣。 “呼,反正还远着呢,还是吃饭重要,走咯!” 双手把轮椅的把手握紧,泽莱德决定性地高呼一声,再次带动众人跟随着他的脚步。 而在听到他的号召之后,虽然他们还在因为那征兵的海报而心事重重,但总归没有把思绪浮于表面。 “战争……” “战争并非好事……我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只要我立下显赫的战功,一定会有许多人信仰我。我必须晋升,哪怕踏着尸骨……” “兄长和父亲的仇,我一刻也不敢忘。领地的耻辱,还等着我去洗刷。我要到战场上去,把那群伊弗的混蛋,杀个干净!” “等着我……库墨伯勒……伊弗的混蛋们……泰坦的混蛋们!” 而赫尔莫,他依然还垂着头,在无人可见的那双眼中流露出的阴毒而火烈的仇恨,已经宛如实质般令人望而生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6章 战争 “征兵啊……” 第三大道第五街,纽特市北区的出了名的富人区。 垂头看着手里的报纸,身着长风衣的维克缇斯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那海报上离开过。他完全没在认真看路,眼角的余光就够了。 “恐怕是在为战争做准备,而且不止我们,其他国家也已经开始了。” 面色沉凝地走在道路上,穿着一身皮大衣的加尔维的那粗短的眉毛已经完全皱在一起。 “呼……问你一个问题,战争的本质是什么?” 依然看着报纸,维克缇斯的视焦凝聚于陆军大臣的眼睛,与后者虽然隔着时间与空间却依然紧紧对视。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为了转移矛盾或者谋获利益而强行发起的争端。” 深恶痛绝地握紧拳头,加尔维不加思考便流利答道。 “是啊……在可预见的未来,战争必定会爆发,这是不以我们意志为主导的。你有没有听说这次战争的原因?根据传言,似乎是因为伊弗的火焰支配者试图通过征服其他领地的方式获得信仰从而延寿,于是他开始游说所有的泰坦领地,所以才导致了四个月前的偷袭,从而也导致了这次普遍的征兵和将要发生的战争。但是,你觉得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用报纸掩饰着自己的眼神,维克缇斯平静地带着深意问道。 “很显然不是。这种重大的事件,祂一个人,哪怕是支配者,也是无法轻易决定的。就算占绝对多数的凡人不能反抗祂,哪怕他们死了祂就能获得信仰吗?祂想延寿,只是个幌子,否则祂完全可以号召领地的人多生多育,从而获得足够的人口,也就代表足够的信仰。要知道,哪怕科学在进步,但毕竟支配者和祂们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信仰祂的人绝对会随着人口的增多而增多。可见,延寿,不是祂的根本目的。” 跟维克缇斯独处的时候,加尔维便罕见地一次说了许多话,而维克缇斯也毫不意外,而是一脸沉着:“既然这个原因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根据凡界的伊弗王庭里的卧底传回的情报,他们早在十年前便在筹划战争,为了转移其领地内的矛盾。事实上,伊弗领地只是个贫穷的以农业为主的领地,但他们的贵族却奢极侈穷、放纵无度,抢走农民为了糊口的最后钱币只为了能获得更好的一块地毯和羊毛大衣,使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子女饿死在冬天的雪夜。在此情况下,推翻王庭的呼声越来越高,各种运动也越来越多。而为了使王庭和教廷能继续稳定地存在,他们就必须告诉他们是其他领地的人抢走了他们的钱,从而将他们的仇恨转移至其他领地。而作为民意的代表者,也是伊弗的最高统治者之一,祂便站上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也成为了表面上的纷争的发起人。” “真正的原因,并非为了延寿这种可笑的理由,而是贵族们的贪婪和更高位者的顺水推舟!” 斩钉截铁地宣布着自己的结论,加尔维的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但是,在战争中牺牲的,却只会是一无所知的平民!他们本无冤无仇,却因为得利者的一己之私而与素不相识的无产同胞你死我活!” “是啊,这便是最悲哀的事。平民是最无知的,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但这却并非他们的错,而是故意蒙蔽愚弄他们的鱼肉者之错。他们失去了自己的金钱、房屋、土地,甚至生命,鱼肉者的贪婪却不会在此止步。有力量的人本应帮助他们,但有一些人,他们获得了力量,原可以为平民发声,却毅然站到了平民的对面,只因权力和金钱腐蚀了他们的本心。为了不重蹈他们的覆辙,我们只能更加尽力地追逐自己的理想,使其辉光可以指引后来之人。在这寒冷的黑夜,已经只有我们这些最后的火炬;只是,这些火炬却不会熄灭,而会点燃更多的希望。” 与加尔维并肩而行,维克缇斯把报纸一折放进自己口袋,然后便把头抬起,昂首挺胸地面向阳光:“但是,总而言之,这不义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你觉得,对我们会有什么影响?” “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个机会,但也是个挑战。很多人恐怕会被强行派上战场当炮灰,毕竟这也是他们肃清反对派的方式之一;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五十年前了,一旦上了前线,那就是九死一生。但是,如果我们隐藏得好,当他们虚弱的时候,当民众愤怒的时候,我们的机遇就来了。” 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加尔维现在就不敢大声了。他一眼扫过,街上还有三五个人,有些遛狗的,也有些散步的。虽然看上去似乎人畜无害,但总之不能让他们听到他和维克缇斯随后的对话。 “黎明前的黑暗才最难熬。我听说,在伊弗领地的许多人已经被流放或者被拘捕,开始或多或少地遭到迫害了。” 悠长地叹出一口气,维克缇斯轻微地摇了摇头。 “确实是真的,伊瑞奇先生已经开始流亡了,约塞夫先生也被送进劳改营了,或者说,只要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全都进了劳改营。在这存在术师的世界,在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们甚至连性命都是难以被保证的。” 想着自己一个星期前才得到的情报,加尔维的语气变得沉痛,就仿佛结了冰一般僵硬。 “这种情况下,只能寄希望于追随者们和我们这样的内应了。至少在希赫斯,教廷对我们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泰坦的全部四个领地,他们的教廷对于他们是绝不容忍的,尤其是伊弗领地,教廷和王庭对于他们的迫害已经是明着来的了。更可悲的是,其他领地也有这样的趋势,甚至本领地也一样。在我们真正成功之前,这样的待遇绝不会少的。甚至哪怕我们成功后,来自其他领地的干扰也会是极大的挑战。” 维克缇斯的语气也逐渐变得凄凉,但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没有熄灭:“但既然我们知道我们走的路是对的,我们就会继续走下去。” “是啊,若因为困难就不去做,那人类就不会有任何进步。十万年前的祖先在野兽的威胁下勉强在大地上存活下来并开枝散叶、万年前的祖先在天灾和祸乱的威胁下历经千辛万苦建立了城邦、千年前的祖先在绝望的战争和瘟疫之下拼了命地存续文明,他们历经的比我们危险艰苦何止十倍!他们能成功,那么我们就必须成功——为了让人类有更好的未来。” 握紧了手中的希望,加尔维的声音越发沉重。 “是啊,总要有人去做的,哪怕因此而死……为了人类,我们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包括我们的生命……” 盯着向自己迎面走来的一个身着正装、握着手杖的中年男子,维克缇斯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在窃窃私语;而当那人确实走近时,他便用回自己正常的音量,露出淡淡的笑容:“中午好,麦可尼先生。” “呦,这不是老维克缇斯的儿子吗?怎么今天回来了,难道是要跟你父亲叙旧吗?你父亲现在可不在这,他在工厂里监工呢,只有你的母亲在家。还有旁边这位是……” 一见到维克缇斯,那绅士便爽朗地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看上去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而维克缇斯则依然礼貌地笑着:“那是我的朋友,加尔维?费奥多尔。” 然后他便搂住加尔维的肩膀,把手臂引向麦可尼:“这是麦可尼先生,我父亲的合伙人,一位优雅的绅士。” “很高兴认识你。” 闻言,麦可尼立刻把手杖交由左手,然后把右手伸至加尔维面前。 “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轻微颔首,加尔维用力地和他一握手,相视露出豪爽的笑容。 “那么,小维克缇斯,怎么没见我们可爱的斯杜提亚?” 而在握手之后,麦可尼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却没发现维克缇斯背后有第三个人,于是疑惑地发问。 “我今天回来,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回家的。” 看向道路旁绿林中的别墅,自己的家就在附近,但维克缇斯却完全没有回家的心情。 “执行任务?” 而听到他的回答,麦可尼却更加不解。只不过,他只稍微想了一下,随之便恍然大悟:“你是指斯图因?” “是的,我和加尔维正要赶去他家,恐怕不能和您久谈。” 听到麦可尼说出自己任务委托者的名字,维克缇斯随即点了点头,露出一幅为难的表情:“您看……” “没事,我也正要去马术俱乐部。那么,就此别过了,替我向你的父亲问好。” 压着帽子对维克缇斯略微点头,麦可尼又豁达地笑了两声,随后便与维克缇斯错身而过,继续他的行程。 而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下一个瞬间,维克缇斯脸上的为难就像变戏法一样转眼间消失不见。拍拍加尔维的背,面无表情的他也迈动步伐:“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7章 低温 扫视着草坪中的一栋栋独栋别墅,呼吸着清新而没有工业污染的空气,感受着太阳洒下的清爽日光,维克缇斯却完全没有欣赏或者陶醉的神情——更不如说,他厌恶这种建立于穷人的血汗尸骨上的豪华。 “我以前还不知道,原来你表情挺多的。” 拍拍他的右肩,加尔维温和地打趣道。 “你也不差,看了你那笑容,泽莱德他们怕是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睡醒。” 不苟言笑地漫步于道路之中,维克缇斯轻车熟路地径直向着一栋纯白的建筑进发。 “彼此彼此。” 安宁地跟随着维克缇斯,加尔维最终在一座壮观的庄园前停下脚步。 大是加尔维对其的第一印象,毕竟那庄园光是大门就有四米高。放眼望去,庄园整体修建得就像一座城堡,尖塔、高墙、广场、花园,应有尽有。庄园的后侧和两旁均是一颗颗草坪上的参天大树,最前方则是一座私人泳池,在微风的吹拂下荡漾起淡淡的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的闪光。 而在加尔维前方,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高大中年人已经走到维克缇斯面前略微弓腰:“维克缇斯少爷,斯图因老爷等候多时了,这位是……” “我的朋友,加尔维?费奥多尔,也是负责这个任务的。” 把手引向加尔维,维克缇斯再次商业假笑;然后他便把手引向那中年人:“这是古农斯先生,斯图因家的管家。” “你好。” “你好。” 再次稳重地用力握手,加尔维和古农斯同时颔首,然后又站直。 “那么,老爷已经在楼上等了许久了,现在……” 随后,古农斯便恭谦地向维克缇斯略微弯腰,而后者倒也不想折磨他的腰椎:“带我们去他面前。” “是。” 又是一点头,古农斯随后便走在两人前方为他们带着路。 “斯图因先生,我父亲的朋友。他的煤炭厂,收益很高。” 跟古农斯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维克缇斯略带深意地轻拍加尔维的左肩。 “原来如此。” 同样轻拍维克缇斯的右肩,加尔维不动声色地回应,一切已尽不在言中。 随后,两人便保持安静地迈步于宽阔的列柱长廊、楼梯,一路上还能看到许多仆人,而管家也并没有出声打扰他们,一行人就这样默默地最终到达二楼的一扇乌木门前。 “老爷,维克缇斯少爷和他的朋友加尔维先生到了。” 轻轻扣了扣门,古农斯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使其不会大到吵到别人、也不会小到屋里的人听不到。而就在他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一个虚弱而苍老的声音:“请他们……进来……” “两位,” 稳稳地握住门把手并推开门,古农斯小心地使门不会敲到墙壁,然后再次弓腰一挥手:“请进。” “有劳了。” “多谢。” 同时对他轻微点头,两人便阔步迈入房间。 一眼望去,天花板上的吊灯、房间一侧也就是床尾的壁炉、壁炉之上的油画、墙壁之上的壁饰、床头边的书柜、书柜旁的落地圆镜、房门边的衣橱、床上的纱帘……完全是仿古典的装潢。而在房间里占据中间位置的,便是一张棕色的大床,上面还躺着一个盖着两层厚被子的脸色惨白的中年人——斯图因。 壁炉里的火明明烧得很旺,窗子也是完全封闭的,但斯图因看上去却一副很冷的样子:一个劲地发抖,牙齿也在打颤,咯咯的声音连古农斯都听得到;可奇怪的是,他脸上的汗却大滴大滴地往下流,甚至还有些浸湿了他的被子,使棕色的被子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深褐色。 “这里很热。” 在这房间里,维克缇斯只觉得宛如身处盛夏,热得他甚至都想把风衣脱了。 “但是斯图因看上去却很冷。” 径直脱下自己的皮大衣,加尔维正在找地方挂,古农斯便直接上前将他的大衣接下,恭敬地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两位……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勉强从床上坐起,斯图因立刻把被子往自己肩上提,然后用背和床头柜夹住被子——毕竟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一直捏着被子了。 “从您发的任务描述来看,您是在半个月前突然开始虚弱的?” 实在是热得受不了的维克缇斯也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风衣脱下,同样交给古农斯,随后便把目光投向斯图因。 “是的……” 斯图因打着牙颤,声调都在起伏,他并非不想把话说流利,但实在是不行。 “能不能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在房间内反复踱着步,借此获得一点风——维克缇斯实在是想开窗,但又没征得主人的同意。 斯图因倒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给古农斯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刻上前两步,恭敬地对维克缇斯低头:“老爷在半个月前的上午还好好的,但是下午从工厂回来之后,老爷就突然有点头晕,而且嗜睡。但是我们只以为他是太累了,就让他睡了。然后,老爷就照常去工厂和俱乐部还有一些聚会,但是几天过后,老爷的身体却更虚弱了,而且还头疼、精神不振。我们以为老爷是染了风寒,毕竟天还没暖和起来,就请私人医生开了一些药,老爷也吃了,但是几天过去,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而且,老爷还开始畏寒、无力,您也看见了,吃药、烧壁炉、盖被子都没用。我们想着这可能不是病,就去圣殿发布了任务。昨天圣殿来人通知我们这任务被分配到您身上,今天您就来了。” “原来如此,有没有考虑过可能不是风寒,是其他病?” 捏着下巴沉吟道,维克缇斯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可能性。 “医生检查了老爷的体液和尿液,但是没发现那些致病的细菌和病毒,应该不是因为病的缘故。” 看了看斯图因的面色,古农斯担忧地皱起眉头,那忧虑情绪完全传达到了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的心中。 “原来如此。” 尽管身处温度高达三十五度的房间,加尔维除了脸上渗汗之外却没有任何烦躁的表现,而是依然沉静。对于斯图因的怪相,他也并不焦急——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你们认为这是神奇力量导致的?” 而维克缇斯则指着斯图因,试探地面向古农斯。 “是的,所以我们才去了圣殿发布任务。” 古农斯毕恭毕敬地一点头,那虔敬的态度却并不让维克缇斯好受:“不用那么恭敬,只把我当普通人就好。” 还没等古农斯拒绝,加尔维的声音便从床尾传来:“你的老爷,该不会乱捡什么东西了?” “绝对没有,老爷毕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乱捡东西?” 闻言,古农斯立刻转身,就像听到什么荒唐离奇的事般连忙否认。 “别是惹上什么人了?” 在高温房间内保持着冷静,加尔维又挑起眉。 “这个……” 古农斯为难地皱起眉,看向斯图因——这种问题还是本人来答比较好。 “我……自认为……坦诚老实,绝不会……故意与人结仇……但是……不排除有人……眼红我的家业……” 斯图因断断续续地开口,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绝对不好受,从声音来听,情况更加糟糕。 “那可说不定。” 而对于他所说的,加尔维却只是未有所指地抛下一句话。后者随即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径直伸出右手搭在他的额头上,亲自去感受他的体温。 至于斯图因本人和古农斯,估计完全没想到加尔维会没征求过同意就直接与斯图因进行身体接触,导致两人全都瞪大了眼。只不过,却没人敢拦着他,毕竟他们的希望已经全在加尔维和维克缇斯身上。 维克缇斯对他的行为倒是毫不例外,也并没有去指责他,而是平淡地发问:“怎么样?” “很凉,直觉上像是34度上下。” 甚至还没碰到斯图因的皮肤,加尔维的手在离他五厘米的地方便感到一阵特殊的寒意,哪怕在三十五度的环境里也依然十分明显:而在真正触碰到他时,那股寒意便更加剧烈。 只不过,那种感觉对加尔维来说倒是非常熟悉——那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内而外的寒冷。 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只不过他却没有急着说出来,而是直接站起,让出一个位置:“维克,你来感受一下。” “好。” 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维克缇斯也坐在床沿,然后伸出手,闭眼探察着斯图因的体温——虽然很凉,但却不像普通的低烧。毕竟,那种凉虽然可以让探测者感觉到肢体的冷,却必然不可能让探测者连骨头都感觉像是浸在冰块里。 睁开眼睛,维克缇斯也明白了大致的原因:“你怎么想?” “跟你一样。” 加尔维宛若打哑谜般说道,跟维克缇斯相视无言,一段时间后又同时开口:“死亡世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8章 辩论 “死亡世界?” 虽然三个世界的存在在凡人之间也基本都是耳熟能详的,但斯图因和古农斯却不知道这和前者的怪状有什么关系。因此,他们俩全都目瞪口呆,一脸迷茫。 “您的症状,和长时间待在死亡世界的人一模一样。再这样下去,您是会死的,我并非在危言耸听,这是现实。” 完全不为所动地述说着事实,维克缇斯连眼皮都没跳一下。在个人感情上,维他完全不在意斯图因究竟是死是活。 “老……老爷……” 而一听这话,古农斯当即便慌了神。 “那……那怎样……才能救我……” 虽说早先已经做好了万一自己是没救了的心理准备,但斯图因在那瞬间流露出的恐慌还是被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精准捕捉于眼中。 “倒也不一定非要死,还有补救的方法。首先,我们得确认这里的环境,不过从您的管家没事这个事实出发,这里应该不是连接死亡世界的天然溶洞。” 虽说心里希望斯图因这种人越少越好,但教廷毕竟把这个任务分配到了自己头上,职责所在,维克缇斯就必须尽力去救他——这现实也就使他面无表情。 “那……请……” 而虽然不知道维克缇斯和加尔维要做什么,在死亡的威胁下,斯图因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们——哪怕他们要把这房间炸了。 “加尔维,眼睛和耳朵。” 在斯图因和古农斯的眼中,面对着加尔维,维克缇斯却只是闭上了眼睛。 “好。” 闻言,加尔维也随即闭眼。而当他再睁眼时,一层纯洁柔和的白光已经盖在了他的眼珠和耳膜之上。在他对面,维克缇斯的情况也与他无异。 “两位这是……” 怯怯地看着他俩,斯图因和古农斯皆满面疑惑。 “开灵觉,所有术师都有的能力,用来在凡界观测与死亡世界有关的事物。” 淡淡地抛下一句话,维克缇斯和加尔维开始在房间里粗略地扫视起来,准备在发现异常之后再仔细搜查;只不过,就在他们把目光投至斯图因脸上时,那景象却让他们为之一惊。 他的脸上,还有青灰色的其他四张脸交替出现! 就像是惊悚电影里总会出现的闪回,他的脸时不时就被其他脸代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张脸的表情都迷茫而痛苦,像干瘪的柚子皮一样皱成一团。它们看上去没有任何神智,在发现维克缇斯和加尔维发现它们后也没有对他们说它们会的语言,只是不断地发出无意义的悲鸣。 “……” “怪不得。” 久久地凝视那些亡灵,哑然地再次对视,维克缇斯和加尔维已然明白斯图因的那些症状的原因。 “怪不得……什么……” 发现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斯图因连忙焦急地出声发问。 “你的身上,有四只亡灵。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它们附在你的身上,以自己的死亡波动压制了你的生人波动,所以导致了你的虚弱。这也是你畏寒的原因,但并非畏惧外界的寒冷,而是畏惧自身从里到外的冰寒。当然,你们现在的情况却并非是亡灵在一味地压制你,毕竟这是在凡界,你也是个活人,你也在反过来压制它们。毫无疑问,长时间保持这个状态的话,你和那些亡灵都必死无疑。不过它们却更惨一些,你死了至少还能在死亡世界再来一回;但它们已经是亡灵,死了那就真的完了,想要再来一回只能在死亡世界历经无尽的痛苦。而这一点就让我非常在意:它们不惜以自身为代价也要让你死一回,怎么回事?” 目光变得凌厉,上眼皮几乎和下眼皮平行,维克缇斯的眼神变得像冰冷的刀片一般剜着斯图因的身体。 “我……我不知道啊……” 一听有亡灵附在自己身上,斯图因一下子变得神魂不定,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已经被吓得有些青白了。 “维克缇斯少爷……” 见状,古农斯连忙出声阻劝,只不过维克缇斯却压根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闭嘴!” “它们附在你的身上,你会不知道?该不会你确实招惹了谁或者害死了谁,却对我们隐瞒了实情?” 站起身咄咄逼人而居高临下地盯着斯图因,所谓晚辈对长辈的礼仪在此刻的维克缇斯身上根本看不见分毫。 “我真的……不知道啊……要不……你们描述一下……它们的样子……” 颤颤巍巍地抖着嘴唇,斯图因已经在死亡的威胁下被吓得魂飞天外。 “没有这个必要了。维克,它们不是四个亡魂,是四类亡魂。” 而在一旁,加尔维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一丝颤抖。他用手抚了抚眼皮,却并没有再去看那些亡灵。 “什么意思?” 闻言,维克缇斯也不再逼问,而是转而看向加尔维。 “一共四张人面,其实分别象征着男女的成人和儿童。每张人面的上下眼都不一样大,我没有说错,上半部分瞳孔跟下半部分瞳孔的大小压根不一样。眼睛的大小和位置也有失衡感,一只在面部的右上,偏大;一只在左下,偏小。鼻子也很有异常,明明鼻根还很细,鼻头却是异常的宽,甚至连左右鼻翼都不一样大。嘴唇也一样,上嘴唇和下嘴唇在大小上的差距就像分别属于两个人。这完全不是一个人的脸该有的特征,这是把多张脸硬生生地糅合在一起!光凭看,已经不可能辨别出它们生前究竟是谁了。” 加尔维的眼皮颤抖着,他的语气随着他的话而越发愤怒,连带着斯图因也提心吊胆,而他接下来的话则让斯图因更加心惊肉跳:“但是,它们的身份却一看便知!它们全都头发稀疏,两只眼睛异常下移,颧骨高高凸出,脸颊向内凹进,明显是营养不良的结果!它们的脸上还能看见水肿和细斑,这是长时间没有住在干净环境所致!最关键的一点,它们的脸上和鼻孔,还有煤炭留下的黑纹!” “把多个人的亡灵糅合在一起这种事,你绝对做不到,因为你没有那种能力。但是,我听说你是个煤炭厂主,它们生前很明显是你的工人,那里面甚至还有儿童!能不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斯图因老爷?” 怒目圆睁地看着斯图因,眼中那“不配合就自生自灭”的决心让后者明白加尔维真的会干出这种事。 “我……我也没办法……” 在加尔维那仿佛要杀人的眼神下,斯图因却反常地没有被吓住,反而还平静了一些:“这是形势所迫……听起来……很残酷……但我也没办法……” “你是说,你没办法?让我来问你,在你手下,有哪些人在给你干活?” 略微收敛自己那凶狠的眼神,加尔维勉强让自己的语调不因愤怒而颤抖。 “每个厂里……有百分之六十的男人……百分之二十……的女人……剩下的就是……小孩……” 略微想了一想,斯图因就直言不讳地供认道。 “白班还是夜班?” 在维克缇斯的注视下,加尔维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都上……” 诚实地说着事实,斯图因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难道你不知道这对健康有影响?” 控制着自己想揍人的情绪,加尔维的牙都差点被自己咬碎。 “只要他们……休息得好……不会影响的……” “不会影响的是你的健康?毕竟你休息得可是他们比不了的‘好’啊。” 加尔维恨之入骨地握着拳,而一听这话,斯图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变,但却强撑着不露出慌张的神色:“……我也没办法……只有获得……更多劳动力……我们才有……市场竞争力……” “也就是说,你会支付他们所应得的报酬?” 说到这里,加尔维的愤怒反而不再溢于言表。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毕竟他知道,斯图因也只是他所属阶层的投影而已,真正的问题出在这个社会制度。 “……他们的报酬……不由我决定……是市场……我不能主动……提高报酬……不然……我会很快破产……社会……就是这样的……” 毫无愧意地说着这话,斯图因的目光却躲躲闪闪。 “不,这些是现有生产关系的问题,不是社会的问题,你也代表不了这个社会。” 一举道破斯图因之言的本质,加尔维的眼中再次燃起火焰。 “要知道……一旦工资提高……就没有……利润……就没有经济……和社会了……”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想了想,斯图因就立刻慌不择言地说道。 “你的所谓利润在我们看来是完全的剥削,难道你意识不到?或者你意识到了,却不敢说?” 冷笑一声,加尔维更加咄咄逼人地盯着斯图因。 “我身为老板……替工人……承担了风险……” 再次焦急地绞尽脑汁,斯图因却依然不肯放弃争辩。 “难道工人本身没有承担风险?你的所谓风险不过是金钱的损失,你甚至可以通过裁员和降薪来转移风险,但工人有反制的手段吗?” 只不过,他这话在加尔维看来却更加不堪一击,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谬论。 “你……我花了钱……在教廷发布任务……难道是请你来……与我辩论的吗……维克缇斯……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眼见再也说不过加尔维,斯图因立刻求助地把目光投向维克缇斯,但后者却叹口气,别过了头:“任务分配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就会负责。但是,斯图因,旧世界会被毁灭,新世界将要来临。如果你不做好准备、不做出改变,你就将悲哀地为旧世界陪葬。” “维克缇斯……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不用敬语……如此无礼……老维克缇斯……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眼见自己好友的儿子居然没用尊称而且还直呼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说出那些话,斯图因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糟糕;但维克缇斯却不复刚才的冷厉,只是摇摇头,无视他的的喊叫,拿起外套拉着加尔维便往外走:“我们现在回圣殿一趟,等我们再回来时,你的问题就会被解决。等你好了,想和父亲怎么说就怎么说,但那已经不再是我需要操心的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9章 神恩物品 “老爷……可别气坏身体啊……” 直到两人已经走出房间,自从被维克缇斯勒令闭嘴之后就再也不敢发出一言的古农斯才双手下压,战战兢兢地出声劝解。 “混蛋……我一定要让……老维克缇斯知道……他的儿子……究竟跟……什么样的恶魔……待在一起……” 无力地握拳锤着床,哪怕没有亡灵的影响,斯图因的脸色应该也会是青一块白一块。 …… “抱歉,我失态了,连累你要被你父亲骂了。” 拍拍维克缇斯的肩,加尔维的情绪罕见地低落下去。 “没事,就算没这件事,父亲跟我的关系也不会好。你应该知道,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注定会走上这条路。” 同样沉重地拍拍加尔维,维克缇斯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七年前在贫民窟第一次遇见后者时的场景:“你还给了我一拳呢。” “哈哈哈……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 七年前的那一幕也在加尔维脑海中闪现,使他的嘴角不自觉弯起。 “我又不会怪你,因为你,我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不过,以后可得收敛一下你的脾气,斯图因会看在我父亲的份上不去举报我们,其他人就说不定了。你以前的经历让你痛恨他们,但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间。” 同样在脸上浮起一抹微笑,维克缇斯随后便语重心长地背着手劝道。 “我又不傻,我可是看准了你和他家关系不错才敢那样的,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前半段一直挺想笑的,毕竟,他的管家可是管你叫‘少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力拍着维克缇斯的背,加尔维仰天长笑,完全不再掩饰自己刚才的感受。 “我本人倒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们毕竟是为平民做事的,不能骑到平民头上。不过,偶尔听听倒也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淡淡地微笑着,维克缇斯依然把手背在身后,敞开风衣的扣子,感受着吹来的略微有些凉的微风,使其带走刚才在房间里积留下来的燥热。 “呼,那么,维克缇斯少爷,笑也笑够了,该谈谈正事了。等会,我们该怎么处置那些亡灵?” 而在一旁,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由于没有了笑容所带来的多巴胺分泌,加尔维的表情随即变得凝重。 “以它们的情况,还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理智。如果有的话,当然是让它们进入死亡世界去轮回;但如果没有的话,我虽然很可怜它们,却也只能杀了它们,使它们那在死亡世界的本质存在让它们历经痛苦后再复生。毕竟,我们不是高星的轮回术师,不能直接送它们去死亡支配者面前接受修复。” 摇摇头,维克缇斯的语气中带上悲戚:“我明白,它们生前很可怜。不过,既然死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但它们所承受的痛苦,我能感觉得到,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去清除那些害死它们的蛀虫,为它们找回正义。” “是啊,蛀虫们不止斯图因,他确实没有本事把亡灵糅合,真正杀死它们的应该另有其人。但是,他手下的工人待遇极度糟糕,却是板上钉钉不容否认的。” 悲恸地点头,加尔维再次咬紧牙关。 “呼,确实。父亲手下的工人,待遇也和他手下的差不多。如果能重来一次,父亲应该不会想母亲生下我,毕竟如果我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迟早会和他站在对立面。” 同样咬着牙,维克缇斯的下颚肌肉都硬了起来。 “也许斯图因说得对,现在的市场,确实就是这样的。只有更多的运动,才会让他们意识到工人的力量,到时候才能迎来转机。” 捏着拳头,顶着寒风,加尔维就像是冲破束缚般用力迈着步,在他的道路上虽缓慢却稳定地行进。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任务里,另一点也让我非常在意。那就是,究竟是谁杀了它们?能把不同的灵魂糅合起来,那可得是不弱的术师才能做到的。更何况,连着杀了十几个人,恐怕不会是个善类。” 疑惑而忧虑地皱起眉,维克缇斯那咬紧的牙关不曾放松。 “我也很好奇,但那就不在我们的任务范围里了。它们生前的工友应该会去圣殿发布这个寻找凶手的任务,到时候会有更强更靠谱的人去管。不过,如果它们还有一点点理智的话,也许我们就能问出究竟是谁杀了它们,然后上报圣殿,预防那人再对其他人下手。但是,既然有能力糅合灵魂,估计也已经剥夺了它们的理智。事已至此,我只是对它们,感到无上的悲伤。” 对维克缇斯点点头,加尔维随后便沉浸于悲痛之中,默不作声。 “凶手会被找到,它们会瞑目的。” 哀伤地拍拍加尔维,维克缇斯也同样不发一言,为它们默哀。 …… 圣殿的地底部分—— “术师牌。” 昏暗的烛光中,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端坐于一张椅子之上,面前则是一张摆着各种书籍和物品的办公桌。在他的右侧,一扇五米高的铅制巨门庄严地屹立,守卫着其后的一切。 “给。” 各自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铁片,维克缇斯和加尔维尊敬地看着面前的老者。 “执行什么任务?” 老者缓缓开口,其声音就和风中烛火一样飘忽不定。 “驱灵,任务编号3024。我们申请使用圣水、轮回盘、还有测智仪。” 恭敬地低下头,维克缇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烫金卷轴递给老者,顺便如报菜名般报上所需神奇物品的名字。 “也许你们知道,但是我要重申,这里面只有圣水是普通的一次性用品,没有副作用。关于其他两个,轮回盘是阿尔法级神恩物品,副作用是让你们的精神状态随机轮回到过去一周内的任何一个时间;测智仪也是阿尔法级,副作用是让你们的理智水平不稳定,大概率是降低,并且被影响者不会自主离开测智仪。你们确定要使用?” 带着警告的语调凝视面前的两人,老者随即把术师牌还给两人。 “是的,我们确定。” 收回术师牌,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皆坚定地一点头。 “好。圣水在里面的门口就有,轮回盘的编号是μρ-α-12,测智仪的编号是μρ-α-27,进去。” 给卷轴上盖上自己的章并且还给两人,翻着面前的一本厚重的牛皮书,老者随后便找出两人要找的目标。 “多谢。” “多谢。” 同时对老者一鞠躬,维克缇斯和加尔维便走到门前,看着沉重的巨门卷着风自己被打开,然后迈步进入与门外同样昏暗而寂静的房间。 放眼望去,房间内全是各种各样的神奇物品,包括但不限于剑、轮盘、骰子、蜡烛、十字架、眼镜,甚至还有椅子和扫把这种的家具,就像一个杂货间。只不过,虽然看上去很杂乱,它们却有一个共同特点——全都被用各种方式封印。 剑被封印在特制的剑鞘里,骰子被封印在使其动弹不得的透明凝胶里,蜡烛的底部被绑上铁块沉入水中,十字架和一只青铜指骨被装在同一个玻璃箱里,两者发出的金光和青光则互相抵消。 “两位……说出你们需要的神恩物品的编号……” 而就在两人目不暇接地睁大眼睛在幽暗中扫视着房间内的神恩物品时,黑暗的角落处却突然传出一声苍老而阴暗的声音,一下子使两人汗毛倒竖,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响得就像平地惊雷。 过了好一会,他们俩才捂着胸口平静下来,这才想起那声音属于神恩物品看守者,使得维克缇斯立刻尊敬地开口:“μρ-α-12,μρ-α-27,还有一瓶圣水。” “好……” 那迟暮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驼背的矮小老头随即从角落处走出,迈着蹒跚的步履轻车熟路地走向另一个角落。他随即从一盒骨灰里抓起一个巴掌大的轮盘,顺便还抖了抖,把其上的骨灰抖干净,同时却没有半点撒出骨灰盒;接着他又走到一张滑稽的小丑面具前,把一只类似温度计的东西从面具旁拿开,又把一枚眼球标本放到面具旁边。 然后,他便拿起一瓶矿泉水空瓶,径直把瓶子塞进放着蜡烛的水箱里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瓶圣水,最后扭紧瓶盖,把三样东西都交至维克缇斯手中。 “走……” 摆摆手,老者再次回到黑暗中,使无人可以再见到他。 “多谢。” “这里好黑……” 加尔维随即像面对前一个老者般对黑暗中的他鞠了个躬,而维克缇斯却捏紧了前者的袖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测智仪的副作用已经开始生效。 “不怕,跟着我,快走。” 安慰着维克缇斯,加尔维像面对一个幼童般耐心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便领着他阔步走出藏物阁,走向楼梯,最终回到地面——也就是圣殿的大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0章 测智仪 无视殿里正在做礼拜的人,加尔维对殿中神父一点头当做是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打算领着维克缇斯往殿外走。 “我们为什么不留下来做礼拜?” 只不过,维克缇斯却大睁着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殿里的那些人虔诚地祷告,满脸奇怪地问着加尔维。 “因为昨天晚上做过了。” 脚步一刻不停,加尔维牵着维克缇斯的手就把他往外拉。 “怎么能因为昨天做过今天就不做?这样不是很不虔诚吗?” 就像不解的儿童般,维克缇斯一下子挣开加尔维的手,只不过那疑惑的样子却让加尔维感到心累:“放心,晚上还能做,不急着现在。” “嗯……” 眼见维克缇斯还是在犹豫,叹口气,加尔维再次拉起他的手:“现在跟哥哥走,等会给你买甜品,怎么样?” “真的?” 眯着眼看着加尔维,维克缇斯不放心地问道。 “真的,我们认识七年,我骗过你?” 无奈地捂着额头,加尔维的声音都被迫柔和起来。 “嗯……好,我要烤松饼!” 听到加尔维做出承诺,暂时被降低了理智的维克缇斯立刻双眼放光,反过来拉着加尔维:“是要去第二大道第五街对,我家就在那的,走走走!” “……” “幸好不是我拿测智仪,不然等我恢复过来,我会尴尬死……” 心里这样暗想,加尔维猛地又想起另一件事:“……我怎么不把那个小丑面具一起借过来!那东西似乎就是用来压制测智仪的!不过,那应该也是个神恩物品,我不知道它的副作用,还是算了。” 于是,短暂失智的维克缇斯和尴尬不已的加尔维就这样走在街上,前者那蹦蹦跳跳的样子实在是让加尔维不忍直视。 …… 再一次来到那座白色庄园之下,路途上花的时间居然是第一次的两倍。 疲惫地看着维克缇斯,加尔维再次坚定了一个念头——宁愿跟成年人打搏击,也绝不跟顽童在一起! 回想起维克缇斯刚才的样子,他就暴躁得无以复加:除了一开始前者还肯自己多走几步,到后面就几乎是一路喊累,一直叫嚷着要回宿舍,而且还说要让自己妹妹和室友制裁他,时不时还像在糖果店前撒泼的孩子一样坐地上不起来,引得路人围观……要不是看在是自己兄弟以及测智仪的副作用实在是离谱的份上,他甚至都想揍他了。 “乖,已经到了,不用再走了。接下来只要等管家或者仆人过来,我们进到斯图因的房间里驱灵一下,一切就结束了。你应该知道驱灵的意思?很快的……” 只不过,虽然想揍人,他却耐心地直视维克缇斯的眼睛,毕竟他可不想在这最后功亏一篑。 “我当然知道,我刚才只是缺了一点理智,又不是失忆……慢着,我刚才都做了些什……啊!” 而在他面前,维克缇斯却一反刚才的失智样子,而是奇怪地看着他。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自己在刚才的失智期里究竟做了些什么,脸上立刻就燥热起来,但马上又冷静下来:“刚才的那些,你最好一句都别泄露出去。” “我的天,你可终于清醒了,我当然不会说,想想就难堪。赶紧完成任务,刚才你想回宿舍,现在是我被你折腾得想回宿舍睡一觉了。” 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哪怕没有回头,加尔维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并把维克缇斯推到自己面前:“来了个人,你去应付。” “带我去斯图因的卧室。” 面对赶来的穿着黑白裙的仆人,不多说一句废话,维克缇斯立刻直入主题。 “请跟我来,维克缇斯少爷。” 闻言,那女仆便有礼地颔首,随即也立刻转身,带着维克缇斯和加尔维走在熟悉的白色长廊之上,最终在走上楼梯并再次七弯八拐之后到达斯图因的卧室门前。 “请进。” 替两人握住门把手并小心地开门,她在鞠了个躬后便自行退下,而房间里随后便只剩两人和斯图因还有古农斯。 “如你所见,我们来履行我们的诺言,执行我们的任务。执行完我们就会走,整个过程里不需要你说一句话,你只需要配合我们,力求快速和高效。” 还没等斯图因和古农斯开口,维克缇斯便止住了他们说话的念头。 他扭头跟加尔维默契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便是如法炮制地再开灵觉,径直从口袋里拿出测智仪走到斯图因的床边。 “这是什么……” 看着维克缇斯手里那体温计一般的东西,斯图因觉得那就是温度计,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测智仪,用来测试你身上亡灵的理智。” 简短地解释之后,维克缇斯的眉毛皱起:“不是说安静点吗?” “好、好……” 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斯图因紧紧抿住嘴,再不敢发一言。 而在他面前,当凝视他脸上那些青灰色的人面时,维克缇斯便收敛不耐,面露悲悯:“你们受苦了。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吗?能的话,就闭上眼,或者说能。” “一定要听懂……” 同时和维克缇斯在心里这样暗想,站在一旁的加尔维更加紧张地注视它们,在心焦和房间内高温的作用下汗如雨下。 但是,在他们眼中,那些亡魂的面孔却依旧迷茫,口中的悲鸣和睁着的眼睛没有丝毫变化。 “恐怕不能。” 又等了一会,那些亡灵却依然不为所动。悲怆地下了结论,维克缇斯随即把手中的测智仪立在斯图因的额头上,同时用手扶住,使其不会掉落。 “一定要有理智,哪怕幼儿水平……” 再次为那些亡灵捏一把汗,加尔维深知如果它们完全没理智的话,那就只能杀了它们让它们再历经数年的痛苦才能在死亡世界重塑灵魂。生前已经很不容易了,加尔维绝不希望它们死后还要如此悲惨。 与此同时,维克缇斯也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数着数,只等自己数到一百八十也就是三分钟后的时间。至于斯图因和古农斯,早已经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维克缇斯操作。整间卧室内,一时间万籁俱寂。 “三分钟原来如此漫长,一开始还觉得像是永远不会到达,但当我数到两分钟时,却又不自禁埋怨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 三分钟后,在焦虑的心跳和呼吸之中,当维克缇斯怀抱着丝丝期待睁开眼时,测智仪中的不知是什么的液体的位置却没有上涨半分——依然还停留在零的位置。 而那些亡魂面孔,却依然不为所动地不断闪现、悲鸣,就像是被勒令做一项固定工作的天真孩童。 “完全没有理智。” 万念俱寂地摇摇头,维克缇斯的嘴唇颤动着又低吟一声:“完全没有理智……” “妈的!这万恶的凶手最好别被我逮到!” 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加尔维再次咬紧了牙关:“你准备……杀了它们?” “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们重获新生,否则它们就将永远是这样的畸形灵魂混合体,直到两周后才死亡,那却会让它们多承受两周的痛苦。” 虽然为它们感到悲痛欲绝,尽管被测智仪短暂赋予了不稳定情绪和理智,但维克缇斯却不会因此就不去尽自己的职责。 他只是扭过头看着加尔维,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眼角有泪渗出:“难道你下不去手?” “我……” 对于维克缇斯的这句话,加尔维一时竟无言以对,因为他说对了,他确实下不去手。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会下手的,因为它们很可怜,所以你不忍心。但是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下手。” 察觉到视线因眼泪而模糊,猛地拭去眼角的泪痕,扭头看着那些亡灵和斯图因,维克缇斯的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斯图因,站起来,站到床下。为了驱灵,我要往你身上倒圣水。到时候会非常冷,忍着点。” “好……” 顾不得维克缇斯的态度,在死亡的威胁下,斯图因立刻缓慢地打着冷颤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颤颤巍巍地发着抖被古农斯搀扶着跳到床下;他甚至没站直,而是双臂环抱——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所感受到的寒冷并非外界导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1章 驱灵 “做好准备。” 拧开矿泉水瓶子,维克缇斯慢慢地把圣水凑到斯图因面前,也就是那些亡魂面前。他期待它们至少可以有躲闪的姿态,这样就可以证明它们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他也就可以向圣殿内较为高级的轮回术师提出申请让他们出面解决。 但是,在他面前,它们却始终没有一丝动静,只是周而复始地闪现、悲鸣。 “为什么你们不恐惧、不试着逃离呢……” 看着那些亡魂,尽管刚才对加尔维那样说过,维克缇斯此时却反而有些不忍——它们生前,也是和他一样的人,会说会笑的人、也有自己家人朋友的人。 狠下心,一咬牙,维克缇斯直接把水瓶举至斯图因头顶,闭上眼就把瓶口朝下。 “……” 几秒过后,出乎预料的,维克缇斯却全程都没听到那些亡魂的哀嚎。他睁开眼,在他眼前,它们的面孔依旧迷茫痛苦,却没有一丝畏惧和惊慌或者暴怒,仿佛它们就只有那两个表情。它们就那样在圣水淋头中慢慢虚化、消失,完全没有反抗,甚至对于自己已经死亡这个事实都还一无所知。 “我……” 刹那间,时间就像是被停止,维克缇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失去意义。 无尽虚无里,他眼神迷离地盯着那些亡魂存在过的地方;一片恍惚中,却仿佛有一丝微弱的呻吟传入他的耳中:“谢谢……” “等等!” 被那虚幻的声音瞬间带回现实世界,情急之下,他直接大力扼住斯图因的肩膀,甚至让后者疼得咬住牙;与此同时,他立刻焦急地大喊:“你们能听懂我说话吗!” “……” 他的声音,在卧室内回荡,但却没有任何一人回应他。 在他面前,在斯图因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张青灰色的面孔。 嘴唇翕动着,扼住斯图因的手无力地松开,维克缇斯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但却并非对他跪下。 缓缓低下头,双手颤抖着掩住面孔,维克缇斯的身躯颤动着,他的微微啜泣已经成了卧室内唯一的声音。 …… 过了好一会,他才顶着一张冷若冰霜、有如恶灵般的面孔对全身湿透的斯图因站起身: “驱灵已经成功,你不久就会恢复。这些人可能不是你杀的,但它们却缠上了你,可见对你的恨意之深。往后要怎么做,好自为之。” 冰冷地抛下一句话,不等呆滞的斯图因回应,维克缇斯便拉着加尔维走出房间、走出庄园。 在街上走着,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从一开始的普通走路变成了快走,又变成小跑,而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快步跑了起来——就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多说话,加尔维只是默默地跟着维克缇斯,而不发声去打扰他。他知道,后者此时的心里绝不好受——毕竟,是他承受了杀死十数条生命的罪孽,哪怕没人会以此追究他。 陪着他在街道上狂奔——为了逃离那份负罪感。 …… 晚上八点,术师大楼的楼下。 “呼啊,今天过得可真是爽!” “这可是洛卡住院这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玩得这么尽兴!” 推着轮椅,泽莱德满脸都写着激动过后的意犹未尽。 “……全是你在玩?洛卡可只是在轮椅上看着你疯。” 撇撇嘴,奈兰依然跟在泽莱德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我好困……” “我也好困……” 而在轮椅上和奈兰身边,赫尔莫和爱则同时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有泪花闪过。 “洛卡,你这嗜睡的问题怎么还没解决?” 听到他俩的哈欠声,低下头看着赫尔莫,泽莱德的表情变成疑惑——早上十点才起床,下午在电影院的时候刚睡了两个小时,到晚上八点就又困了——一天还好,每天都这样可就有点奇怪了。 “昂……不知道,只是觉得想睡觉。” 睡眼朦胧地偏着头,赫尔莫正努力地试着把眼睛睁大,就像课堂上想睡又不敢睡的小学生一样。 “那回了宿舍就快点睡,说不定是因为你还没完全好才导致的。” 在赫尔莫面前蹲下身,斯杜提亚捏了捏他的脸:“八点也确实不早了。” “我说,就算你跟洛卡感情好,也不能不顾自然规律啊——” 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俩,泽莱德转而激昂地张开双臂:“晚上八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呦?夜生活?你想带我男朋友去哪?酒还是赌场?” 站起身不怀好意地扫着泽莱德,斯杜提亚那笑嘻嘻的表情在泽莱德看来却恐怖至极,惹得他立刻尬笑起来:“哈哈……怎么会……当然是正规的地方比如图书馆和咖啡馆啦……” “这还差不多。我把洛卡交给你们啦,他要是有问题,我唯你是问!” 满意地拍拍手,斯杜提亚又蹲下来看着赫尔莫,然后便把脸和他贴在一起,享受小别前的温存。 “……明明我也打了哈欠,怎么就没人理我呢?” 看着几人如此欢乐,站在一旁的爱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像是被冷落的布偶猫。 “因为你是正常人,洛卡他是病人,不一样,而且你这家伙喜欢睡懒觉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没有女朋友。” 故作沉痛地搭着爱,奈兰的下嘴唇抿住上嘴唇,就好像真的有多悲痛一般。 “我迟早会有,倒是你,一天天就知道跟泽莱德厮混,你不会是个……” 忿忿不平地锤了奈兰一拳,爱的表情随后就变得猥琐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去你的,我性取向正常得不得了。” 一巴掌打在爱的脑门,奈兰随即迈步上楼:“不跟你这变态待在一起了,会传染。” “呼呼,真是的。” 摸着刚才被打的部位,爱不满地低头看着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你们俩,这是在大楼门口哎。” “哼,我乐意。” 最后亲亲赫尔莫的额头,斯杜提亚站起来,傲娇地斜了一眼爱就同样往楼上走:“可怜人呦……” “小子,不要太羡慕了,会精神失常的。” 淡淡地微笑着,泽莱德拍拍爱的肩膀:“我推了一天轮椅,现在就换你。” “啧,你难道以为我会连洛卡带轮椅走楼梯?大楼里又不是没有电梯。” 直接给了泽莱德一拳,爱随后就走到轮椅后面握住把手,同时又打了个哈欠:“昂……我真的好困啊……” “真奇怪了,你明明是个正常人?怎么也天天跟病人一样喜欢睡觉?” 慢慢地跟在爱的身后看着他走向电梯,泽莱德随后就挑眉发问。 “谁知道呢……我反正喜欢睡觉,多舒服啊。而且,梦里的世界多神奇啊,跟现实世界截然不同却又各具特色,就当是去体验新世界了。顺带一提,我天天做梦,科学研究表明,这可是高智商的表现。” 推着轮椅走进电梯间,把赫尔莫的轮椅正对着电梯门,爱随后便得意地仰着头。 “哦?都做了些什么梦啊?” 轻佻地看着爱,当电梯门合上时,泽莱德随后按下电梯间里三楼的按钮。 “那可多了,就说我昨天晚上的梦,我梦到我好像是在一个没有术师的世界,但那里有一种被那里的人叫做是‘炼金师’的职业。他们不像我们一样靠神恩成为术师,而是莫名其妙地……好像是领悟了什么就成了炼金师。主要是可以把物质里的原子……呃……换一种方式排列,就可以把原本的一样物品变成另一样物品……” 费劲地回忆着昨晚的梦,越说到后面爱就越结巴——毕竟他也没有专门去记梦。 “哦吼,这梦……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做关于伊希里的梦。不过……” 品味着爱的梦,泽莱德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贱兮兮的目光投向赫尔莫:“洛卡,你也天天睡觉,那你做梦吗?” “啊……做的,每天。” 听到自己名字,昏昏欲睡的赫尔莫骤然一惊,然后就精神许多地睁开眼。 “那你通常做什么梦?” 听到这句话,连爱也顾不得锤泽莱德,而是同样好奇地看向赫尔莫。 “通常啊……从被暗杀之后,就全是噩梦。只有少部分的一些能被我记住,大部分的我都忘了。但是,忘掉的那些应该也是噩梦,因为通常我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会心悸以及呼吸急促。只是,不论我怎么去回忆,也半点都回忆不起来,就像我根本没做梦一样。” 摸着自己那略有胡渣的下巴,赫尔莫平静地颔首。 “你心里还对卡夫卡有阴影啊?都过去了,你都已经把他杀了,已经没事了。” 有些担心地拍拍赫尔莫,对他的噩梦略有耳闻并且已经看过完整报告的泽莱德看着他的眼神也从好奇变成忧虑。 “可能是,不过我没事。还不出去吗?我们早就到三楼了。” 淡定地摸摸鼻子,赫尔莫看着已经被打开的电梯门,都已经开了二十多秒了。 “哦对!爱,还不推?” 急急地一点头,泽莱德随后就大踏步走出电梯间,站在走廊里幸灾乐祸地看着爱。 “不是爱,是阿墨赫!” 大喊一声后,爱才嘟嘟囔囔地推着轮椅走出慢慢走出电梯间,然后看也不看泽莱德一眼。 “行了,我真的觉得,叫爱更可爱,你不觉得吗?” 跟在爱旁边,泽莱德依然窃笑着调戏着他,完全没有一丝羞愧之心。 “嗯……好像是……呸!阿墨赫就是阿墨赫,叫爱太像小女生了。” 居然还真的思考了片刻,爱随后就反应过来,立刻白了泽莱德一眼。 “呼呼呼……我们宿舍可是民主宿舍,充分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不如在宿舍里搞个公投决定叫你爱还是阿墨赫?” 嬉笑着看着爱,泽莱德的眼角划出一个巧妙的幅度。 “呸,一群人就知道欺负我,连维克和加尔维还有洛卡都被你和奈兰带坏了。” 怨气满满地地斜视泽莱德,爱立刻加快步伐:“不跟你一起了!” “呼呼呼呼呼……” 奸诈地笑着,泽莱德也加紧脚步:“等等我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2章 通知 “我还以为你们三个在楼下被人绑架了,居然比我慢了那么多。” 在宿舍门前还没开门,奈兰那抱怨的声音就传入耳中;一把把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则是正因无聊而在书桌上百无聊赖地做着自己作业的奈兰。与此同时,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则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书,不发只言片语。 “哼哼,就在刚才,我们可是就着爱的名字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你这家伙不在那可真是极大的遗憾。” 搭着爱的后肩,泽莱德嘿嘿笑道。 “呸,快走开快走开!” 把肩膀上泽莱德的手甩下去,松开扶着轮椅的手,爱好奇地走到奈兰旁边:“你在做什么作业?” “历史学文章,要求两千个单词,要在写一百年前的鲜花战争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对后世的影响。现在正在写经过,我最烦这玩意了。” 把笔一顿,奈兰就一下子身躯靠后躺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 “……你才写了不到五分钟,就累了?而且这也不难。” 看了看奈兰面前桌子上的作业纸,爱粗略一扫,除去前几天已经写好的六百个单词,新写的怕是连一百个都不到。 “很烦啊,又不是简单的一场战役,要写两大家族纠缠百年的恩怨,光这一点就很复杂了。最关键的是两大家族还经常和其他小家族联姻,关系就非常混乱。就比如郁金香公爵米迪尤克家族,你知道的,战争的胜出家族,现在的皇族。他们就特别喜欢联姻,有些时候都联姻到自己敌人那里了,就导致敌我的界限十分不明朗,而且还有境外势力参与战争,乱得很啊……” 掩面长叹一声,奈兰的两只手在脸上下滑,把他的脸皮往下拖。 “写文章嘛,你多掺点水不就行了。这种战争打来打去不就是为了夺权嘛,两个家族都说自己是爱华德四世的后裔,都要争正统,这种夺权战争可是最简单的。又不是让你写期末论文,随便写写就过去了。” 无所谓地哼哼两声,泽莱德一点都不在意那篇文章——他自己的早就写完了。能让他困扰的,唯有数学作业而已,除此之外,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以为我像你啊?我力求完美!” 不服气地喊了一声,奈兰随即就底气不足地垂下头——整个宿舍里,就他历史学成绩最差。 “行了行了,别硬撑了,下周五就到期了,自求多福。” 隔岸观火地笑了两声,泽莱德随后就低下头看着赫尔莫:“你要不要洗漱睡觉?” “当然,带我去卫生间。” 睡意沉沉地回应道,赫尔莫随即就连人带轮椅被泽莱德推进卫生间,在泽莱德挤好牙膏并且接好水后就用仅剩的右手开始刷牙。 而伴随着卫生间里的刷牙声,爱又看向加尔维和维克缇斯:“你们俩,今天可是洛卡出院的日子,你们居然不跟着一起来庆祝!” “我出任务了。” “我也出任务了。” 目光停留在书本上,两人连头都没抬,声音也保持着一致的无情绪。 “你们俩出的,是同一个任务?” 眯着眼俯视他俩,爱试探地问道。 “对。” “啊……不是,主要是我出任务,加尔维陪我。” 同样的无波澜,加尔维和维克缇斯依然不为所动。 “我重申一遍,我没在开玩笑!” 把奈兰的肩当桌子一样用力地拍着,爱大声喊道,然后他的髋骨就挨了奈兰一拳:“要打打你自己,别波及我!” “我们出的任务,是杀生。” “但却不得不杀,否则,它们也将会在两个星期内自己死去,比起被我杀死却要多承受两个星期的痛苦。尽管如此,当我下手时,我们也依然感到无比的愧疚。” 而在他面前,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则一前一后地开口。他们先后将书以书页朝下的方式放下,转过身仰起头,眼睑虽然低垂而平和,但眼中却有抹不去的一缕哀伤。 “呃……对不起,你们任务的描述不是一个工厂主莫名虚弱吗?难道是因为无辜的神奇生物所致,而你们逼不得已才下手?” 看着他俩这样子,都已经相处半年了,爱和奈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心情,于是也不好意思再嬉闹,而是抱着歉意地小声开口。 “不是,是去驱灵。” “放心,我们没事的,休息一晚就可以了。” 平静地一推眼镜,维克缇斯又回过身去,准备再次看他的书,而加尔维也点点头,做出相同的举动。 “抱歉……如果你们实在感到悲伤的话,你们可以跟我们倾诉,我们会确实认真听下去与你们分担不悦的。” 对视一眼,奈兰和爱确认眼神,然后就坚定地打定主意。 “你确定?” 打开书,维克缇斯面色安然地问道。 “当然!我们可是兄弟!” 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爱相信奈兰也绝对跟自己有一样的答案。 “如果你们到了明天还有这个想法的话,那我们就会告诉你们我们之所以悲怆的原因。” “奈兰,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总是出去做什么吗?等明天,当维克说完原因后,如果你能真正地与我们感到一样的悲恸,我就会让你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爱,你也一样,如果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波澜不惊地相继开口,维克缇斯和加尔维同时微不可察地颔首,心底浮现出些许的安慰。 “砰砰砰……” “呼呼呼,明天可就有大新闻听了!” “放心,你们能感受到的,我们一定也能。要知道,人与人的情绪是相通的,更何况我们还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郑重地在两人背后点头,忽略杂音,爱迫不及待地宣布道,而奈兰则认真地注视着他们。 “嗯……” “砰砰砰!” 略有感动地感叹着,维克缇斯又轻微地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他感叹完,门口就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敲门者用力之大连门板都跟门框被撞得发出“哐哐”的声音,一下子把四人全都惊得浑身一激灵,甚至连泽莱德也从卫生间跑出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有人在敲门,能进入术师大楼,应该不会是可疑的人,但还是小心为妙。” 抵着下巴,维克缇斯冷静地说着——经过赫尔莫被暗杀后,虽然其他人不是目标,但圣殿也有派人告诉他们要小心一些,使得他们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变得警觉许多。 “我去看看。” 不容置疑地站起身,加尔维带着雄厚的身躯缓缓走向门口,警觉地从猫眼看向外面,但却没在门外看到任何一个人。 与此同时,那嘭嘭的巨响又在其他宿舍门口响起,一下子让所有人又是一惊。但是随着众人仔细回想,自己似乎在刚才就听过那敲门的响声。 “从声音来听,远-近-远……那个敲门的人应该是沿着走廊上的房间一个个敲过去的……” 再次理性思考,维克缇斯依然小心地推测着。 “有东西被塞进来。” 而在门口,加尔维那粗犷而谨慎的声音再度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在他们眼中,前者已经低下头,顺着他的视线,众人也发现门板与地毯的夹缝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那似乎只是一张纸的一角。 “难道那是个宣告?或是通知?” 泽莱德皱着眉头猜道,他的这个想法也是其他大部分人的想法。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不把重心放在那个敲门的人身上。 “我看看。” 弯下腰捏住纸的一小部分,加尔维又站起来把纸条有内容的一面对着自己,仔细看了一遍后,他的眉头也同样皱起:“确实是通知,圣殿发的,有第五旁殿的印章。” “上面讲了些什么?” 一听是圣殿发的,大部分人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唯有维克缇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依然还提着心:“之前发通知的时候,可不是用这种方式。” “因为这次他们要通知的消息,和以往有些不同。” 迈步回到众人中间,加尔维把通知放在书桌上,使得所有人都能看见。 而在上面,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个鲜红的单词赫然跃入众人眼中: “警告!” 在那单词的下方,只有简短但却用了黑色粗体的一段话: “本郡出现大规模人口失踪及死亡案件,死者的身份遍布各个阶层,经初步调查,系无差别杀人。凶手系术师,尚未被逮捕,麦兰郡圣殿及郡内各座堂及圣堂已经派出术师。在凶手被逮捕之前,望市民警惕一切可疑人士,少去偏僻的地方,在晚上锁好门窗,不要让任何陌生人进入家中。” “日期:1053年4月4日。” “发布人:涅兹·文德尔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3章 街道 四月十一日,星期日六,上午十一点。 这天的天气跟昨天一样依然很好,抬头望天,一片清澈的湛蓝随即令人心情舒畅。虽然早已进入工业时代,但由于靠近巨木森林,麦兰郡的空气质量要比内陆的许多郡市好很多,没有太多的雾霾和烟尘,也就使得真正的蓝天得以显露真颜。 “最近这里不太平,我们得早点回去了。” 推着轮椅,斯杜提亚忧愁地在街上走着。 那突如其来的杀人犯消息一时间使郡内所有人都人人自危,在猝不及防间打乱了许多人原本的生活节奏,连街上的行人比起以往都少了许多,看上去无比冷清,就像是餐盘里的饼干一样叫人一眼就能数清。要不是为了执行一个分配到她头上的任务,连她也不想出门。 “是的,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尽管看不到正在背后推着自己的斯杜提亚,但只要知道身后有这么一个人,赫尔莫也感到十分的安心。 而更让他安心的,还是更远处悄悄跟着他的那三只——爱,奈兰,和泽莱德。 当然,斯杜提亚也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一次他们就默许了他们的跟踪——赫尔莫现在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斯杜提亚的近身战斗力也不是很强,万一有人袭击,至少他们三只还可以赶去支援。 “不过,在白天的街区,那个凶手应该不会大摇大摆地出现。” 带着赫尔莫纯粹在街上闲逛,斯杜提亚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一些。 “卡夫卡他就是大摇大摆地在白天出现……”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赫尔莫却不想故意去吓唬斯杜提亚,不过,必要的提醒还是需要的:“是啊,不过,他是个术师,还是应该提高警惕。” “呼呼,真是的,做什么不好要去当杀人犯,真是愧对术师的身份。” 嘟着嘴抱怨道,斯杜提亚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歇,依然快步地推着轮椅。 “谁知道呢,可能他单纯只是想报复社会,很难说。” 对于这种无差别杀人事件,赫尔莫知道这是最难侦破的。因为无法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来推断凶手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害人会是谁,也就导致无法做出相应防备。 “老老实实当个术师,不仅有社会地位,而且赚的钱也不算太少。非要当个杀人犯,还杀了那么多人,可不就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了。万一被抓到,审判所绝对会判那人死刑的,那样才好呢。” 怀揣着最普通也最合理的想法,斯杜提亚愤懑地说着。 “其实也不一定是成为术师之后才心理变态,说不到有别的可能。”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平静地开口。 “啊?” 一时间没跟上赫尔莫的思维,愣了一下,斯杜提亚不由得迷茫地呆住。 “比如,那人可能是怀揣着杀人的想法才成为术师,术师的力量只是他或者她行凶的工具而已。” 斟酌着说道,这种案例赫尔莫实际上也碰到过一些,只不过对于那些凶手他却一个也没杀,而是全都交给了留慕的教廷审判所。 “可是教廷招术师有身份和背景审查……对哦,如果他身份没问题又还没真正对杀人付诸过行动、并且对自己的心理掩饰得足够好的话,确实可能让他蒙混过关。” 仰着头想了想,斯杜提亚发现,这还真是可行的犯罪路子。 “是的,这是大部分教廷招人的弊端。这一点上,我最欣赏且羡慕的就是该诺教廷,他们有很多心灵术师,招人的时候可以直接探察该人的心灵,以此评定他们的心性究竟有没有资格让他们成为一名术师。毕竟,能力和背景只是因素之一,心性也很重要。” 回忆着该诺人的做法,赫尔莫突然在心里想到阿尼枚尔。那家伙最喜欢寄生在别人的心灵里,探察别人心灵这件事是祂最热衷且擅长的,甚至连他自己都被祂的这个恶趣味烦过——实在是防不胜防。 “唔……虽然我们的教廷不擅长探察心灵,但是也可以粗略地探察一遍申请成为术师的人的命运啦。他们说我这一生会遇到很多风波,但是都会平安度过,并且不会做坏事,感觉就跟街边算命的人一样敷衍。然后,他们说我的命运在三十岁以后就能稳定下来,然后就会平稳地一直活到寿终正寝,这下我就希望他们说的是对的了。” 提起这个话题,回想着去年九月六日,也就是第二次进入圣殿的日子,斯杜提亚瞬间就想起了那个还不知名的测试官的话。 “稳定下来呢,如果你能活到六十岁,那可就是平安的三十年呢,不短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活三十年。” 欣慰地想着,赫尔莫只希望斯杜提亚和自己那五个室友活得越久越好。 “呼呼,等我们老了,就可以跟儿孙讲我们的爱情故事了。当然,关系确定前没什么好讲的,毕竟我们早上认识,下午就在一起了。不过,在一起后的生活,那可就有的说了。” 抬头望天,斯杜提亚痴痴地笑着,脑海中全是自她还是小女孩时就有的幸福画面。 “停一下,前面有人!” 而就在她抬头幻想时,赫尔莫却突然疾呼出声。 “什么?” 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身体还在无意识地继续走着,但斯杜提亚却没感觉撞到任何东西。零点三秒后,当斯杜提亚反应过来时,她就紧急发力直接停住一百千克多的还有惯性的赫尔莫与轮椅;低下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街道口,面前还有一个已经闪开的拿着梳妆镜的蓝色便装男子。 “先生,我一时疏忽,没有及时提醒我的女友,抱歉。” 对那男子低头,赫尔莫虔敬地道歉道;在他身后,斯杜提亚也怯怯地低着头,就像刚做错事的小女孩。但是,想象中的责备却并没有到来:“没事,是我突然从巷口出来只顾看镜子而没注意到你们,是我的问题,该我说抱歉才对。” 听着他的话,两人并没有听出怨责的意思;抬起头,两人看着那男子,他的脸上也并没有不悦之色。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随和,温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穿着一件蓝色羊毛衫和灰色长裤,属于长相不出众衣着却醒目、在街上挺容易被发现的那一种。 “感谢你的宽容,再次抱歉,替我向你的家人问好。” 只当是一个小插曲,赫尔莫轻微颔首,同时礼仪性地问候道。 “我会的,愿你和你的可爱姑娘有个美好的一天。” 和赫尔莫同时颔首,那男子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向另一条街道,慢慢走远。 “真是个礼貌的人。” 对那男子的背影点头致意,赫尔莫随后便扭头看向斯杜提亚:“我觉得他的羊毛衫不错。” “呼呼,除了正装和病号服,我还没见过你穿其他衣服呢。” 注意力迅速被赫尔莫拉回来,斯杜提亚再次推起轮椅,满脸坏笑。 “比起其他衣服,我更喜欢正装,有正式的感觉,而且普适。毕竟,去酒馆或者饭馆也可以穿正装,去舞会或者演奏会穿便装却有点怪怪的。顺带一提,我从来没穿过短袖和短裤,而且哪怕在家里或者宿舍里时也穿袜子。” 捏了捏燕尾服外套的领子,赫尔莫又摸了摸鼻子。 “没事啦,等以后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就穿穿便装嘛,我还挺想看你穿毛衣的,估计别有风味。而且,你夏天也不穿短袖短裤吗?” 新奇地看着赫尔莫,斯杜提亚完全没法想象不穿短装的夏天。 “是的,可能是怪癖,当然,马甲不会穿,但衬衫和外套大部分情况下还是穿的,小部分时候才只穿衬衫。另外,领带不会打。” 回想着这个自己已经坚持了十五年的习惯,虽说跟其他人比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不过赫尔莫完全没有要改的想法。 “这样啊,比起你,我到了夏天就习惯穿短裤和短裙,倒是会吸引一些人的目光。哼哼,便宜你了!” 伸出手刮了一下赫尔莫的鼻头,斯杜提亚毫不羞涩地嬉笑道。 “是啊,能得到你,是我的幸运。” 握住斯杜提亚的手,赫尔莫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你是命运给予我的礼物,使我不可自拔地沉醉其中。” “呼呼,肉麻。不过,我很喜——” “……” “嗯?” 正等着斯杜提亚说完,但她的声音却像被停下的黑胶唱片一样戛然而止,甚至连她的手也消失不见。 “爱莎?” 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赫尔莫马上以不牵扯左臂和左腿的姿势回头。在他的视线中,阳光依旧洒下、店铺依然开张、行人依然来往,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无比正常。 可是,却唯独少了斯杜提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4章 迷踪之人 “!” 低垂的眼睑转瞬间张开,温和的眼神刹那间如蟒蛇般锐利,赫尔莫鹰视狼顾般环视着周围,目光在每一处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仔细地搜查一遍,但却始终没有发现斯杜提亚的踪影。 “爱莎……” 嘴唇微微颤抖,但赫尔莫却没让焦急的心情影响思考:“突然失踪……” “突然失踪?只有爱莎?真的是突然吗?” “刚才差点撞上的那个男子,我居然还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可能就是因为他……不会让我们这么背?一周出门一次就刚好让我们碰到,命运在跟我开玩笑?” “……” “妈的!” “别急。” 就在赫尔莫正愤怒地暗想时,他的心底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虽然只听那人说过两句话,但赫尔莫还是一下就想起他就是那个穿着蓝色羊毛衫的青年,令他瞬间被迫冷静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想玩个游戏,有趣、刺激、惊险的游戏。” 尽管看不见他的脸,赫尔莫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那一丝笑意,使他虽愤怒却不敢表露出来:“我恐怕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相对的,我也当然不认识你。” 青年再度开口,微微地嬉笑着。 “我的女友,应该也不认识你?” 压着怒火,赫尔莫仅剩能用的右手紧紧地捏着轮椅把手,青筋根根暴露,指骨尽皆发白。 “那是当然,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不认识我,这难道不好吗?” 慢条斯理地戏说着,青年的笑声在赫尔莫听来犹为刺耳。 “那么,为什么扯上我们?如果你现在把我的女朋友放了,我不会到圣殿告发你,只会当无事发生,如何?” 昧着良心诈着青年,赫尔莫的心已经绷紧,只等青年的答案——哪怕青年回答不放,至少他也能知道斯杜提亚还没死,他只怕青年回答斯杜提亚已经死了,这才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不行,不能放,正因为素不相识,所以你们才独一无二。随机抽选的玩家,才更会为了求生而竭尽全力;未经准备的游戏,才更会因此散发迷人的光彩。” 仿佛歌咏般吟唱道,青年仿佛安慰赫尔莫般又笑了起来:“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了她。毕竟,我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杀人的。” 自己话中暗藏的意思被青年听懂,赫尔莫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发问:“那么,为什么本郡会有那么多人失踪和死亡?” “因为他们玩输了,既然是游戏,就要有输赢?否则岂不成了过家家?” 呵呵的笑声伴随着轻快的语调,青年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般。 “……呼……只要我赢了游戏,是不是就可以放人?” 受人之迫,收敛自己的情绪,接受当下的现实,赫尔莫强装沉稳地问道。 “当然!我是个诚信的人,只要你赢了,我会立刻放人,同时不再对你以及你身边的人做出任何干涉,哪怕你要去举报我也一样。只是,这一切得建立在你确实赢了之上才行。万一你输了,那你的女友是死是活,我可就不敢担保了。” 戏谑地笑着,青年一开始还彬彬有礼,到后面突然话锋一转,却依然带着笑意。 “呼……说出游戏规则,我洗耳恭听。” 而得到了他的保证,哪怕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真如他所说的一般,赫尔莫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能守信。 “喂喂,是我在坐庄,你应该对我尊重一点,而不是像主人一样对我发号施令。罚你重新问。” 听着赫尔莫的话,突然之间,就像吃了亏一样,青年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请说出游戏规则,先生。” 忍着愤怒,前者在现实世界的牙被咬得咯咯响,却只得顺着青年的意思来。 “这种态度才对啊,虽然口气还不完美,以后注意。我要说了,认真听。这个游戏,名为——迷踪之人!” 对赫尔莫的怒气视而不见,青年转而情绪高昂地宣布道。 “……” “……” 接着,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然后呢?” 最终,由于气势和形势均处于劣势,赫尔莫只得不甘地率先打破沉寂。 “什么然后?” 奇怪地问着,青年的声音带上一丝讶异。 “规则?” 语气生硬地问道,赫尔莫的下颌角肌都因为咬牙而鼓了起来。 “哦~” 恍然大悟地长呼一声,青年又笑了起来:“你说这个啊,不如,你先猜一下规则是什么?” “我没兴趣。” 低下头,赫尔莫瞪视着自己的双腿,只恨自己不能站起来去教现实世界中的青年做人。 “态度啊态度~” 笑嘻嘻地重复着这个词,青年接下来的话就让赫尔莫有苦难言:“这场游戏,我在主导。要是我因为没受到尊重而不高兴并且掀了桌子,对你来说,恐怕不是个美妙的结局,你说对?” “……对不起,先生。” 强行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赫尔莫依然咬着牙,甚至让他的牙龈隐隐作痛:“以我的愚笨头脑,猜不出游戏规则。” “唉,没劲。不过既然你说了你是个蠢货,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找到失踪的人——找到让失踪的人回归的方法。只是,是有时间限制的,你只有三天的时间。现在的时间是四月十一日上午十一点十分,你需要在四月十四日上午十一点十分之前告诉我答案,那样才算数。不用担心怎样才能告诉我答案,三天后,只要你在心里暗想,我就会像这样跟你交谈的。” 惋惜地叹口气,青年又恢复成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放聪明点,蠢货,在过期前,慢慢思考。” “等一下,先生,你不会对我的女友做什么?” 尽管被骂做蠢货,赫尔莫却并没有更加恼怒,其声音反而变得平静,就像是在聊家常一般。 “当然不会,我是一个绅士。你在质疑一位绅士吗?注意你的态度!” 轻轻笑了两声,到后面又突然愤怒起来,青年的声音随即便不再响起。而在等了十数秒之后,赫尔莫才真正骂出自己心底的话:“狗东西!” “呼……” 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随即开始粗略地判断形式:“我的保护者没有出面,这混蛋应该不是个神徒术师。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只是带走了斯杜提亚而不是我,我的保护者负责的是我的安全……” “能直接跟我的心灵对话,而且可以使一个人在我眼中无故消失……这是什么术师的能力……痴愚、幻境、失心、梦境、欺诈、心灵、生命、失序,都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如果考虑到星等的限制,那就可以排除痴愚、生命和失序了。” “凭我一人恐怕无力救人,我得寻求帮助……” “我们来了!” 思考还未持续多久便已结束,正当赫尔莫准备用挥舞右手的方式把身后跟着的泽莱德三人吸引过来时,他们的声音却已经在赫尔莫背后响起。由声音的音高来听,他们应该离自己还有十几米;而从声音的音调来听,很轻松就能听出他们现在正处于紧张的状态。 只是,哪怕赫尔莫想转过身去,他那只有一只的手却无法扭转轮椅的朝向,也就只能无奈地等着他们过来。 “他们应该也看到爱莎莫名消失了……所以才会过来。” 心里这样想着,下一刻,爱的声音就在赫尔莫背后一米处响起:“怎么回事?” “听我说,虽然很抱歉,但爱莎突然消失了,是一个穿着蓝色羊毛衫的人做的,他很可能是圣徒术师。那个人就是最近圣殿正在通缉的造成数十人失踪死亡的凶手,但是爱莎在他手上暂时没有危险,只要我能在三天之内找到她,她就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 意识到爱三人在自己身后,赫尔莫期待自己可以跟他们面对面,但又不敢跟他们面对面——毕竟,斯杜提亚是在跟他走在一起的时候失踪的,也就导致他现在其实无比羞愧。 “突然消失?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一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走到赫尔莫面前,爱俯视着他,面露焦急。 “这么玄乎?究竟怎么回事?” 依然站在赫尔莫背后,泽莱德那急切的声音也快速地响起。 “确实是一瞬间消失,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不见了……她是在我们遇见一个蓝色羊毛衫的人之后才失踪的,你们应该也看见了,我们差点撞到那个人,就是那个人使爱莎消失的……” 没底气地说着,赫尔莫的心中越发感到羞愧难当:“要是我和爱莎今天没出来就好了……这种时期还发布任务,要不是有任务,我们也不会出来……” “完蛋……这下该怎么办……” 而听着赫尔莫解释,如山火中的驯鹿一般,爱的声音一下子慌乱起来。 “嗯……我会给维克一个交待的,我会把爱莎找出来的,放心……” 强撑着镇定,赫尔莫还是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维克……啊,对,他和加尔维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和我们一个心情……” 愣了一下,泽莱德的声音越发担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5章 占卜 “维克应该会想杀了我……” 羞燥难当地低下头,赫尔莫的脸色已经无比难看:“我更宁愿失踪的是我……” “应该不会那么严重,维克杀了谁也不会杀了你的,但还是得快点把人找出来……” 焦头烂额地绕着他开始踱步,爱倒是没有责备他,只是,心底的羞愧却让赫尔莫不断自责。 只不过,爱那不断走动的身影却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使他连忙像是找到希望般开口:“爱,你是命运术师,能不能占卜爱莎现在的位置和状态?” “占卜?没用的,肯定没用的。” 只不过,甚至顾不上纠正自己的名字,爱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这一建议。而另外两人也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膀:“我们知道你很着急,但是占卜是不会有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赫尔莫忙不迭地说道。 “可是……算了,那就试试。” 看着赫尔莫的样子,爱也明白他是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只得摇了摇头便顺从着他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值得我们一试!” 不肯放弃地看着爱,赫尔莫对他弯下腰:“拜托了!” “好……” 无奈地摇摇头,爱随即把手放至赫尔莫的面前:“我得借用一下你的吊坠。” “当然可以!” 未经思考便直接同意,赫尔莫立刻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镰刀吊坠递给爱,然后便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接过吊坠,爱随即举高右手,捏着吊坠的红线,目光平视着那小小的已经开始散发银光的镰刀:“在命运长河之中,我想知道消失的人的位置是否可占卜。”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使镰刀转了一圈,接着便将目光虔诚地凝聚在镰刀上;与此同时,奈兰和泽莱德两人却完全没在看吊坠,只顾着焦急地踱步,毕竟他们俩实际上和爱一样觉得占卜不会灵验;唯有赫尔莫还在对镰刀翘首以盼,等着自己希望中的那个结果。 只不过,在他眼中,镰刀却始终没有停止旋转。哪怕爱的手已经稳如磐石,哪怕爱的面前没有一点风或者其他外界干扰,镰刀也反常地越转越快,像是最高档的电风扇一样,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 突然间,像是被卡住的齿轮一样,镰刀毫无预兆地直接在半空中停下,然后在跌至最低点后又因为其重力势能而再次甩高,像摆钟的重锤一样不断摆来摆去。 很显然,结果已经出现了。 “不可占卜,占卜这个方法行不通。你刚才说是一个穿蓝色羊毛衫的人干的,他长什么样子、有哪些特征?我觉得,我们得求助圣殿。” 把吊坠递回赫尔莫,爱的心情却没多大波动——他一直不觉得占卜能行。 “怎么会这样……呼……那个人长得很普通,头发不长,是普通的寸头;眼窝比较平,眼睛也不大,上眼皮较弯;脸上没有皱纹和痤疮,也没有胡须,看上去比较光滑,但是这很可能不是他真正的长相。穿着是蓝色羊毛衫和灰色的长裤,我没注意他的鞋子,不过我觉得他现在可能已经把衣服换了。他应该是个圣徒术师,我们任何一人单独遇见他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有让圣殿来人才行。” 苦恼地挠了挠头,虽然对于斯杜提亚的消失感到羞惭,但在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之后,赫尔莫知道他必须得冷静下来——他直接令左眼变成纯白,使其内倒映出两柄长剑,正是无心的能力:“泽莱德,能不能麻烦你现在跑去圣殿一趟?这里是二十八大道五十四街,圣殿在二十五大道五十街,一条大道长五百米,一条街长两百米,从这里跑过去的直线距离大约一千七百米,十分钟应该够你一个来回?加上叫人的时间,十五分钟可以吗?对了,去圣殿第一旁殿,争取把涅兹大人请来,以我的名义。” “以你的名义?可你只是一个普通术师啊?” 听着前面还好好的,但听到赫尔莫说以他的名义时,泽莱德的眼神立刻变得惊异,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一星的普通使徒术师能请得动一个教省的大主教——至少八星的神徒术师。 “我相信,大人一定也会想抓住那个凶手的。” 发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赫尔莫立刻故作镇定地糊弄道:“快去,再晚一些,说不定这里的情况就不能被轮回重现了。” “好,希望涅兹大人真的能被请来。” 别无他法地点头,泽莱德随后就转身跑向赫尔莫身后:“你们再想些别的办法,我去了!” “他说得对,我们确实得想想其他的方法。你刚才说失踪的人暂时不会有危险,为什么这样说?” 而就在泽莱德前脚刚走,奈兰立刻踱步到赫尔莫面前俯视着他,眼神中透露着不解。 “这是那个羊毛衫男子说的,只要我能在三天内找到爱莎究竟去了哪,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冷静地解释道,在无心能力的作用下,赫尔莫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思考,必须要思考,不间断地思考,从蛛丝马迹中去找寻事情的真相,唯有那样才能救人于险境。 “他的话可信吗?” 皱起眉,奈兰盯着赫尔莫的眼神变得更加疑惑。 “我不能确定,但只能希望他的话可信了。爱,能不能试着占卜他的位置以及他是否守信?” 把手摸进裤子口袋,感受着其内物品的冰冷温度,赫尔莫随即把目光投向爱:“我知道可能得不出结果,但总得试试。” “这次可能会有结果,我尽力。再借你的吊坠给我。” 猛地停下踱步,这次爱就不再推辞,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给。” 再次脱下吊坠,赫尔莫的目光也不再透露出赤裸裸的期待,而是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在命运长河中,我想知道使人消失之人的位置是否可占卜。” 提着吊坠,如法炮制之前所做,爱的目光随后就变得专注。 而同时在他、赫尔莫、以及奈兰的眼中,吊坠的转动依然和之前一样,都是在一阵疯狂转动之后就像卡壳的机器一样骤然停下,无声地告诉三人同一个结果:不可占卜。 “他的位置不可占卜,很有可能是他在命运之河里隐匿了自己的位置,或者是那个位置本身不可占卜。” 沮丧地垂着头,爱随即就开始叹起气来,使得连奈兰也开始垂头丧气。 “没事,再占卜他究竟是不是守信。我相信,这次绝对可以出现结果。” 淡定地开口,赫尔莫从一开始就没期望可以这么轻松就得到他的位置,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理而已;但是,对于他是否守信,赫尔莫却不认为这也不可占卜。 “好,我试试。” 重整旗鼓,爱随即第三次举高吊坠:“在命运长河中,我想知道使人消失之人的性格是否可占卜。” 再次猛地一转镰刀,但这次,镰刀却不再失控地疯狂转动,而是从迅速到缓慢地不断做着圆周运动,就像普通的吊坠一样。而在数秒后,它便耗尽其内的势能,使镰刀无力地向圆心靠拢,最终停滞在圆心位置,与爱的手形成一条与地面垂直的线段。 “可占卜!” 激动地大喊一声,这一回,不用赫尔莫再提醒,爱也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在命运长河中,我想知道使人消失之人是否守信?” 满意地点点头,赫尔莫和奈兰的目光继续凝聚在镰刀上,而这一次,安稳停止的镰刀所象征的占卜结果也使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他确实守信!呼,那就好……” “既然这样,根据你说的,我们该做的就是找到消失的人究竟在哪以及救出那人对?” 舒心之余,奈兰立刻反应过来,带着不确定的的眼神俯视着赫尔莫。 “对。” 伸手接过爱递还给自己的吊坠,赫尔莫静静地颔首。 “可是,这要怎么找?我没有一点头绪啊,人是直接就消失不见的,完全找不到一丝线索啊?” 而在一旁,听着奈兰和赫尔莫的话,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却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任何人做出任何事都必然会留下痕迹。寻找那些痕迹,把那些痕迹像做笔记一样整理起来,像解谜一样去仔细思考,答案一定藏在细节之中。” 用力握着右腿裤管口袋里的物什,赫尔莫重振精神,掷地有声地宣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6章 嫌疑 一阵初春的还带着寒意的微风吹过,吹拂着街道旁的树木和花草,吹拂着远些地方的三三两两的行人,也在须夷之间吹散了所有人的因为慌乱而产生的燥热。 “确实,但就像做数学题一样,虽然我们知道有一个答案,但找到它的方法才是重中之重。你是当事人,你能不能回想起那个羊毛衫男子对你们做的所有事?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感受着和风带来的清凉,同样从慌张中挣脱出来,奈兰也开始有理由条地分析:“像这种突然把人变消失的能力,你能不能想到是什么术师所为?” “有一点我得指出,他不止能突然使人消失,还可以直接跟我的心灵对话。能做到相似效果的,心灵术师的嫌疑最大,其次就是欺诈术师。不考虑星等限制的话,痴愚术师可以通过愚弄我们的神智达到该效果;生命术师本就可以直接使生命消失,并且可以通过寄生另一个生命的大脑与该生命在内心对话;失序术师可以改变此地的秩序,此地的秩序本应该是不会让人无故消失的,也就是正常的秩序,但失序术师却可以通过修改秩序达到使人突然消失的效果。比如,把此地的秩序修改成符合特定条件的人会莫名消失;至于心灵对话,失序术师可以把‘想’的概念修改成‘交流’,这样就可以达到心灵对话的效果。” “幻境术师和梦境术师也可以做到相似效果,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我身后是有你们跟着的,所以应该不会考虑到你们。既然在你们眼里爱莎也消失了,那应该就是真的消失了,就可以借此排除这两种术师。” 仔细回忆着各种术师的能力,赫尔莫随即脱口而出自己的推测。 “这其实不一定,幻境术师如果没考虑到我们的话,我们应该确实还能看得到消失的人;但如果他是梦境术师的话,他可以直接使这片区域陷入一个巨大的梦境中,唯独让‘消失的人’保持清醒。这样的话,哪怕他没考虑到我们,我们这些入梦的人看不到未曾入梦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因为那人在这个梦里根本就没存在过。既然没存在,我们当然会看不见。” 惊异地看了赫尔莫一眼——为他在神秘学方面的博学而感到疑惑,只不过奈兰却没打断他的话,只是认真听着,细心思考,同时提出反驳。 “你的话点醒我了,上周,我出院回宿舍的时候,我有听爱说过关于‘梦是另一个世界’的话。这样一想,他是梦境术师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能和我心灵对话,因为这个梦是他创造的,他可以自由改变梦中的设定,就像在做清醒梦!” 听着奈兰的话,脑海中灵光一闪,赫尔莫骤然想到了爱曾说过的话语,一时间振奋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失踪的人看来,就会是我们莫名熟睡?” 迷瞪地又挠挠头,爱迷茫地眯起眼。 “可能是这样,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反而最容易解决,因为失踪的人可以在现实世界里让圣殿来人唤醒我们。我们应该担忧的是其他情况,毕竟,我们现在面对着很多选项,每一个选项都有可能。” 肯定了爱的发言,奈兰随即又低下头:“必须得把所有线索综合一起,单纯的猜测只能是猜测。我不知道梦境术师发动这么大范围的能力需不需要神恩物品辅助,也不知道其他术师达到刚才我们所说的那两种效果需不需要,你知道吗?” “我不敢保证我一切都知道,但是仅心灵和欺诈术师来说,不需要。而如果是痴愚、失序、生命术师并且没有达到神徒级别的话,那么就需要。而且……你提到了神恩物品,使我骤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我有看到那个家伙拿着一面镜子,说不定就是那东西就是!” 翻找着脑海里的回忆,赫尔莫骤然发现那人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有哪个男人会在街上带着一面镜子走来走去? “镜子啊……镜子后面是另一个世界,我也听说过这个说法……难道会在镜子里?”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骤然一喜,但奈兰随后又回过神来:“如果真是靠镜子的话,估计并不是每一面镜子都可以用,得是只有他手里那一面才行……” “难道你想进到镜子里去一探究竟?我们没能力进镜子,就算进去了,镜外的人也不知道镜内的人究竟看到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也就导致双方不能共享情报。万一镜内的人遭遇不测,镜外的人也不能及时救援。” 看着奈兰,虽然自己的脑内刚才也一闪而过这个想法,赫尔莫也依然为奈兰的大胆感到震惊。 “要不,我再占卜一次?看看消失的人是不是在镜子里还有我们是不是在梦里?” 在一旁弱弱地提着建议,爱低低地瞥着面前的两人——毕竟,由于神秘学课上自己开小差太多,刚才赫尔莫和奈兰讨论时他甚至连话都插不上。 “试试,不过这次轮我不抱希望了。关于前一个,由于涉及爱莎的位置,大概率同样无法占卜;第二个,如果你的问题是诸如‘我们是不是身处梦境’这种问题的话,就会出现这两种情况:如果我们不在梦里,占卜结果就会是不在梦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们真的在梦里,由于身处梦境,那么你的占卜实际上就已经不再起任何作用了,因为一切梦中的一切设定都由羊毛衫男子控制,他也当然可以把占卜设定成‘一切占卜的结果必是随机结果’。靠占卜来判定结果,但占卜本身无意义,那么占卜所判定出的结果就会是无意义的。” 摸着鼻子沉思道,赫尔莫呼出口气,无形之间已经否决了爱的提议。 “爱,你以前有没有试过悖论占卜?” 而在突然之间,听到赫尔莫那关于占卜的控制论,像是受到了他的启发,奈兰的眼中瞬间开始闪起光来。 “悖论占卜……没试过,怎么了?” 想着这次对自己来说稍显陌生的词,爱随即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你想让我试试?” “对,在现实中,悖论占卜在命运长河里造成的扰动会让占卜者受到反噬导致虚弱。假设我们现在真的在梦境,但命运长河毕竟是世界的基石,他应该不能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而哪怕那个人可以控制梦中的设定,但梦中的我们却并非设定,也就意味着他应该不能控制你变得虚弱。因此,如果你因为占卜而虚弱,我们就知道我们并不身处梦境;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在梦里。” 伸展开自己的双臂,奈兰振奋地解释着自己心中所思,只不过,就在刚说完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慢着,如果真是在梦里,那么他也可以设定出‘凡悖论占卜必虚弱’……这个不行……” “嗯……倒也不是不行,勉强试试,我应该能够通过自己的感受来分辨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虚弱,从而分辨出我们究竟在哪。希望这个反噬虚弱能不那么剧烈,我可不想一直被人照顾……” 嘴里小声嘀咕着,爱却并没有被副作用吓倒,而是不带一丝怨言地向赫尔莫伸出手:“吊坠。” “给。” 第三次脱下吊坠,赫尔莫完全没有一点不耐烦。 “在命运长河之中,我想知道‘这一次占卜的结果是不可占卜’的正确与否。” 接过赫尔莫的吊坠,爱随即说出了那对于每个命运术师来说都可谓是经典悖论的占卜问题——如果是安稳停下所象征的正确,那么这次占卜的结果就是不可占卜,也就是说镰刀应该疯狂旋转;如果是疯狂旋转所象征的不正确,那么这次占卜的结果就是可占卜,也就是说镰刀应该安稳停下。 而就在他说出这个问题并且用力一甩项吊坠之后,两种反应却都没有出现。 就像是一根铁棍一样,原本柔软的穿着镰刀的红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奇异地变得坚硬无比,半点都没有弯曲;而当爱捏着红线的顶端时,整条红线便理所当然地半点都没有动,也就使得镰刀同样没有移动分毫。 与此同时,就像是本就身体羸弱却还强撑着捐了五百毫升血的贫血患者,爱的双腿突然就开始打颤,身上虚汗直冒,整张脸和身体简直苍白得无以复加,看上去就跟五个星期前刚被送到医院时的赫尔莫一样。 见势不妙,奈兰立刻上前扶住他,慢手慢脚地把使他坐倒在地面、靠着街边的一家玻璃店门;同时,看着他的样子,奈兰也只得叹出一口气:“希望我们真的在现实世界。” “这样的话,梦境术师就能暂时被排除了。还有嫌疑的,就是心灵、欺诈、痴愚、生命,还有失序了。” 坐在轮椅上,赫尔莫兀自颔首,面无表情地宣布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7章 见 “呼,一扯上梦,事情就复杂起来。” 无奈地看着爱,奈兰的叹气完全是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确实……等等!” 把头抬起,看向奈兰和爱,赫尔莫的眼中却出现了一副让他甚至怀疑自己视觉的场景:商店的门前,只有奈兰一个人,正半蹲下来虚扶着空气!至于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等等什么?” 把头扭向赫尔莫,奈兰也被他的突然有些慌张的语气吓得一惊。 “我现在,看不见爱。” 对着两人所处的位置上瞧下瞧,赫尔莫却只能看见奈兰一人,但这却并非是让他最骇然的事。让他最骇然的,是奈兰却仿佛还看得见爱,此时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不见爱,你看得见?” 揉了揉自己的眼皮,然后睁大眼睛,所见之物还是相同,爱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再也不在他的视线中存在,如刚才的斯杜提亚一般。 立刻把头扭向四周,但在赫尔莫眼中,四周的场景仍和刚才无异,依然能看到店铺开张、行人过往。但再把头扭回来,爱却始终不复存在。 “什么?爱不就在这吗?” 看着赫尔莫的异相,把手指向爱,奈兰越发疑惑。想了一想,就连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你怎么回事?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了吗?” “奈兰……你在……跟谁说话……” 而就在此时,爱也虚弱地张口,一下子让奈兰全身一凉,马上回头:“什么……我在跟我们三人里的另外一人说话啊,我们的朋友啊?” “啊?在哪呢……我没看到啊……” 闻言,爱无力地摆动自己的头颅,但除了奈兰之外,街上就全是陌生人,完全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 “在那啊,看!” 大力地把手臂挥向赫尔莫,奈兰的口气也变得像刚才的赫尔莫一样焦急,甚至还更胜一筹。 “啊?” 顺着奈兰的手臂,爱看向自己的正前方,但除了街对面的另外一家披萨店外,就全是空气,完全看不见一个人影:“我没看到啊……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这……” 不敢置信地重复着爱的话,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事情发展到现在恐怕已经出现了什么不对劲,更何况是奈兰:“你再看一遍,认真看一遍,怎么会没有?” “真的没有……只有……一家披萨店……不会……是在店里……等着我们……那是……披萨店……我有点……饿了……” 看着街对面的披萨店,看着其挂在店门口上方的白底红字的“安德叔叔的烤番茄披萨”,爱那因占悖论占卜而空虚的肠子立刻就开始蠕动,向他的大脑通过神经突触以每秒百米的速度传达出饥饿的信号,再加上脑细胞拟合出的烤番茄披萨的诱人模样和扑鼻香气,使他瞬间就开始对食物感到渴望。 “这……怎么回事……” 见此情景,哪怕是奈兰也开始像夜半时间分从床上醒来却看不到父母的婴儿般慌乱起来:“怎么会这样……” “奈兰,冷静下来。” 看着他那自言自语的样子,看着他从疑惑到慌张的样子,结合他的话的内容,从一开始的不解中走出并理性地思考之后,赫尔莫立刻沉声安慰:“要思考,去思考,把思考变成本能。你要冷静下来听我解释,我已经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了。” “这……好……” 听到赫尔莫的仿佛蕴含着巨大魔力的低沉声音,就像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坚定不移的靠山,奈兰逐渐不再恐慌,就连呼吸也缓慢平复了下来:“究竟……怎么回事?” “我已经渐渐能理解现在的情况了。我看不见爱,爱应该也看不见我,对?但是我们却都还在。而你,你是特殊的,你现在可以同时看到我和爱,但你不理解为什么我和爱互相看不见,这才造成了你对于现在情况的不安。” 摸着自己的鼻子,赫尔莫笃定地开口,穿透了奈兰的表面看到了他的心中所想。 “对……可是,为什么……” 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诡的情况,奈兰的语气还有点迟疑。 “根据我的猜测,是因为镜子。” 注视爱在自己视觉中消失的位置,赫尔莫平静地点点头。 “镜子?可是这里没有镜子……玻璃壁!” 再次左顾右盼,奈兰随即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我……我让爱靠在了玻璃壁上……” “是的。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爱莎失踪之前,我和她的影相似乎也同时被那羊毛衫男子照在了镜子中。而在这次,我和爱的影相同时出现在了那玻璃壁中,从爱在我视觉中的消失可以看出来,恐怕只要是能反射出影相的物品,就可以使人在我眼中消失;同时,那人眼中的我也会消失。但是,你为什么能看见爱,这是一个新的谜题。我怀疑,可能是因为我们三人目前在命运长河所代表的神秘学意义上算是一个‘整体’。就像一辆车上的乘客,车内的他们和车本身是不同的个体,但是,在车外的人看来,他们和车在物理学意义上就是一个‘整体’——他们自身没有移动,但车在移动,所以他们在车外人的视角中就在移动,以车的速度移动。两辆车相撞,车内人同样受力,只因他们是一个‘整体’。” “从这个角度出发,之所以爱莎在我眼中消失之后在你们眼中也同样消失,是因为爱莎当时只和我是一个整体。所以,和她分属不同整体的你们在我看不见她后也同样看不见她。同理,与我们属于不同整体的路人现在应该也看不见爱了,不过,我建议你去找个路人来试一下。并且,奈兰,从现在开始,不要和我同照一面镜子或者同时出现在一扇玻璃壁前,总之不要和我一同被照出影相。不然,你和爱将彻底看不见我,我也将彻底看不见你和爱——也就是,消失。” 精准而绝对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赫尔莫没有一丝犹疑,脸上的表情也未曾改变。 哪怕他现在坐在轮椅上,但他的思维却不受身体的限制,使他虽然身有不便,却不论任何意义都是一个巨人。 “这……你……你的判断……我以前没有发现你有这么强大的思维能力……” 瞠目结舌地看着赫尔莫,不知道是因为那临危不乱的口气还是那泰然处之的分析,亦或是他独有的魅力,奈兰甚至没有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坚定地相信了赫尔莫的判断:“非常合理……” “奈兰……你又在……自说自话……你……在夸我吗……真少见……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啊……” 有些好笑地看着奈兰,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扶我到……披萨店里……刚才……因为好奇……我试了一下……悖论占卜……现在……有点饿……” “你……好奇……我问你,我们今天一共几个人出来?出来干什么?” 被爱的话所震惊,奈兰骤然回头,却发现了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前者似乎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三人,也不记得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们……难道不是我和你……两个人出来……逛街吗……也不知道……泽莱德……在哪……你现在……好奇怪……” 断断续续地喘息道,爱担心地勉强伸出手去试探奈兰额头的温度;而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骤然发现自己手上好像多了什么:“这镰刀吊坠……是你的吗……你的品味……不行啊……用的居然……是红线……很老土诶……而且……穿着的……居然是镰刀……不过……还给你……” “这……爱,别担心,我一切都好,都好……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已经很虚弱了……你只要在这里安心坐着,我会把一切都解决的……” 拿下项链,握住爱的手腕,心疼的感觉从奈兰心底抑制不住地涌出,就像自然形成的喷泉一般不会停歇。 “呼……你要记住……是我……比你大……你这样说……搞得好像……我像小孩一样……我只是虚弱而已……过一会……就没事了……” 不满地撇撇嘴,爱随后就从奈兰手中收回右手:“不过……我倒是……有点困……让我……睡一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8章 镜中世界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但这一次带给赫尔莫三人的就不再是使他们挣脱思维泥潭的清凉,而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奈兰,你刚才问爱我们一共有几人以及出来的目的。从这个问题以及你之后的表现去逆推,爱现在恐怕不止看不见我,同时也不记得我了。更有甚者,他可能连记忆都被篡改了部分。” 距离奈兰三米,在街道边缘的绿化树旁,赫尔莫面不改色而从容不迫地分析道。他深知,他已经是奈兰的主心骨,要是他率先表现出慌乱,奈兰的表现估计就会比他更加糟糕。 而哪怕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支柱,扶着爱,奈兰的手却还在轻微颤抖:“这……对……” “原来是这样……会失去关于我的记忆……我原本还在想看不见我的人之间可能可以互相看见,然后一同商量对策。但是这种情况下,哪怕他们聚在一起,恐怕也不可能会主动地去回忆我了。只是,不同整体之间的人,在看不到我之后能不能互相看到呢……奈兰,深呼吸,冷静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不短了,涅兹大人就快到了。” 扶着下巴,赫尔莫的目光依然凝视爱的所在地——虽然呈现在他眼中的只是空无一物。同时,他也在思考着一些从一开始就存在着的疑点——一刻都不能放弃思考。 “对……在镜子里的人会忘记你,你也会看不见他们……万一我也进入了镜子,我和爱岂不就会像消失的人一样一并消失……问题的关键在于镜子,在于反射物!你说,如果我们打破镜子,镜子里的人是不是就可以出来?” 病急乱投医地胡乱说着对策,奈兰接连几个深呼吸,但却丝毫没有对他那急促的呼吸起到一丝帮助。 “我不建议这样做,毕竟我们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连镜子里的人一起打破。万一这样会摧毁他们的记忆或是意识,那我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右手下压示意奈兰冷静,赫尔莫再次摸了摸鼻子。 短短二十分钟内,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是特别好,此时已经有些累了。只是,他却必须保持思考,同时不让奈兰看出他的真实情况。 把目光投向自己身体左侧的远方,投向辽远的天空,原本他希望的是能看到一片蔚蓝的画卷,借此使自己的精神放松一点,可惜命运连这点小小的请求都并没有满足——一大片阴沉的乌云,正黑压压地浮在天空中,使纯净的蓝色被阴暗的灰色污染,不能使人心情愉悦,反而使人越看越压抑。 天上的不祥朝他袭来,他和大地却无处躲藏。 而在他三米外,奈兰的心情哪怕不看乌云也已经很低落:“那我们该怎么办……对,涅兹大人就快来了,大人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呼……也许是。凭我们,暂时恐怕不知道该怎么救人,先思考一下别的事。这街上有许多能反射出我们影相的物品,但现在只有爱中招,我认为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必须以不超过某个特定长度的距离照出我和另外一人的影相,才能达到使人在我眼中消失的效果。否则,那个羊毛衫男子完全可以远远地照一下我和爱莎就使爱莎消失,而我估计也早已经看不到你。” “好像是……我也不知道,但万一是因为被反射的时间长短呢?” 注意力暂时被赫尔莫转移,奈兰的口气中却还带着明显的担忧。 “时间是有可能的,我和爱莎的影相只同时在羊毛衫男的镜子里出现了不到两秒,却足够她消失;爱在玻璃壁前躺下前就已经和我一起被照在里面有一段时间,从一开始算起,却恐怕花去了两三分钟。而除去时间和距离这两个要素外,我不知道反射物反射出的图像的清晰度有没有影响,但是我们不能冒险,只能离一切反射物越远越好。所以,如果你带我回宿舍,路途上我们难免会被一起照到玻璃里或是其他什么东西里面,哪怕你消失的概率再小,我们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如果让其他人来的话,他们也一定会有同样的结果,因为爱原本对于我和爱莎这个整体来说也是‘其他人’。所以,这三天,我不打算回宿舍了。” 果决地宣布道,虽然是在提议,但赫尔莫的语气更像只是在通知,通知奈兰自己的打算。 “可……如果不回宿舍,你能去哪呢?” 看着赫尔莫,为他的想法而感到惊讶,奈兰皱起眉头。只不过,他自己都还没注意到由于被赫尔莫调转了注意力,他已经没那么慌乱了。 “哪怕一直待在这里,只有三天也死不了。” 盯着自己面前的店铺玻璃壁,看着镜子中的空无一物,赫尔莫平静地开口。 “可……” “三位年轻人,你们已经在我的店前待了十几分钟了,要不要进来坐坐?不买东西的话,看看也行。” 没等奈兰回绝赫尔莫的提议,店铺中却突然走出了一个头发半秃的中年男子,正客气地向两人笑着。 他只穿一身普通的白色衬衣和夹克以及黑色帆布长裤,很是普通的穿着。 “他看得见爱啊……” 心中有些惊讶地暗想,赫尔莫立刻对他的话做出反应:“没事,我们在外面就行。” “可是,你们一直在外面的话,你看,你毕竟坐在轮椅上,还有一个不知怎么的……嗯……我直白一点说,可能会影响我做生意。” 为难地摊开手,中年又抱歉地对赫尔莫笑了笑,然后便恳切地盯着他。 “原来如此。先生,请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我们就会离开。” 对那男子略微低头,赫尔莫随后便谦卑地专注目光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恳求之情简直无可挑剔。 “但……行,一个小时之后。” 无可奈何地点头,中年随后就干脆利落地转身迈步回到店中,继续端坐在柜台后等着在这个特殊时期里本就没多少的客人。 “他看得见爱,与我处于同一个整体的人在我眼中消失之后,与我分属不同整体的人也能看得到那个人?可是,爱他们原本应该和我处于不同整体,为什么却看不见爱莎了呢……总之,如果和我处于一个整体的人在我眼中消失,却不代表在整个世界消失?这样的话,也许就会有人能看得见爱莎……难道他所说的三天期限就是只有这三天他们才能被人看见?过了期限之后,就永远消失?” 又把目光投回爱的所在地,赫尔莫眼神中的卑微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滴水,在宛如永恒的平静中蒸发得一干二净, “这……岂不是说,我们只有三天?” 惊疑地看着赫尔莫,虽然事实很令人惊骇,但奈兰已经知道他说的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恐怕是的。奈兰,总之,和一切可照出人像的反射物保持距离,等涅兹大人来再讨论要怎么办。事态发展到现在,虽然已经越发糟糕,但至少我们知道怎么避免消失以及消失的人的状态是怎么样的。情况是明朗的,而且将越来越明朗。” 坚定地宣布着,赫尔莫握紧了右拳。 “嗯……大人一定会有办法!” 丝毫没去在意为什么赫尔莫会这么笃定涅兹会亲自前来,奈兰已经完全顾不得去思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现在的他的脑海的中唯一想法只有怎么把人从镜子中弄出来,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是的,我们只要耐心等就好。” 嘴上这么安慰着奈兰,赫尔莫的心中已经在思考着救人的对策:“镜子里……镜子,从本质上来说只是表面光滑到足以反射外界光线的一种普通物件而已。镜子中想出现人像或者任何其他影相,首先必须有那个人或者那个影相的本身在镜子前才行,这样才能被镜子反射出来。如果存在一个没有本源和源术能力的世界,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在照完镜子之后应该不会有任何异样,他们离开镜子前之后,镜子里应该也就不会再有他们的影相。事实上,如果没人发动能力的话,我这个世界的人所体验的也是这种情况。” “问题就在于我所在的这个真实的世界,确实存在各种各样的能力,也确实存在能把人封印在镜子的能力。但原理究竟是怎么样的……镜子反射影相时,过程是从外界获得光线,然后再把光线反射回外界;但是,光线是由光子构成的,光子在这种‘反射-反射’的过程中会有一部分丢失,难道那些丢失的光子跟镜子前的人产生了什么特殊的反应?” “那些光子本身是先被镜子前的人反射出去再被镜子反射回他们的视网膜,但这样的前提是先得接触到他们。也就是说,假设光子在接触到他们时获得了他们的部分‘存在’,在被他们反射到镜子表面反射出影相的同时也在把一部分‘存在’烙印在镜子表面,最后从镜子表面被又反射出去,在这个过程中,由于丢失了一部分光子,也就等于是丢失了一部分那人的‘存在’?而当现实世界的‘存在’丢失得足够多时,当镜子里的‘存在’比现实世界中的‘存在’要多时,就可以使人只存在于镜中,也就等于在现实世界消失?而现在他们还只在我眼里消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还没完全丢失?” “这样的话……镜子由于反射影相清晰,烙印的‘存在’也就多,所以可以在一瞬之间就使爱莎消失;玻璃门反射出的影相模模糊糊的,所以需要几分钟才能使爱消失?这样看来,不止时间和距离,清晰度也有影响!” “只是……为什么我不会消失?难道因为我是那特殊反应的触发器吗……而且,在爱消失的那面镜子上,为什么我没有影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9章 平凡 “这小子的想法挺活跃啊,居然还假设有另一个没有本源和源术能力的世界,用大肠想能知道怎么可能存在那样的世界?如果没有火焰本源,他们怎么能有火焰?如果没有寒冰本源,他们哪来的冰块?火焰的本质就是高能下的等离子态粒子,冰的本质就是温度低到一定的程度的水,粒子就是物质,温度就是能量,都是构成世界的底层啊。一切都是本源给的,怎么会有没有本源的世界?” 用赫尔莫的眼睛,看着赫尔莫看着的一切,奎图莱心里这样暗想。 “而且,那个关于镜中世界的想法也很有趣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思考本质,有什么用?能力就是拿来用的,不是用来思考的,蠢货!不过,他的想法还真天马行空,就是因为这样大人才要我把他带走?” 脑海中浮现出一团阴暗中的黑雾,哪怕只是想一想,奎图莱也感觉一阵发寒。 尽管只见过祂一眼,但不知为何,他却确信祂永远都是以那种形象示人。他不敢认为祂是在隐瞒身份或是故作神秘,他只觉得以祂的伟力,如果祂想,足以使整个世界都被颠覆。那种力量,那种邪异,那种古诡的魅力,还有那永远阴暗的环境……无一不让他感到无比沉醉。他想侍奉在祂左右,也想知道祂究竟是谁,但这个想法本身就已经是极大的亵渎。 “不行,不能去想……大人是至高的,是一切的起源和结束,不是我能去想的……” 敬畏地强行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中驱逐,奎图莱却越发嫉妒:“为什么……为什么大人要特意让我把这个小子带走……为什么这个小子能得到大人的关注……他究竟哪点比我强!好想杀了他……好想杀了他!” 妒火就像无孔不入的在人群中的病毒一样开始疯狂扩散,一想到那个创造了自己的大人最关注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这么个莫名的家伙,他的妒忌就驱使着他想把赫尔莫千刀万剐。 但是,也仅限于想想。 “万一我真的杀了他,会不会被大人责怪……不行!我不能让大人责怪我!我应该是大人最倚重的人,只要我能完成任务,大人一定就会赏识我……” 痴痴地想着,奎图莱的情绪就像热带的气候般一下又从怨毒变成了期待,要是泽莱德见到,怕是要当场骂一句脑瘫。 “不过,你这个家伙……好好享受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最后在脑中发狠地无声宣告,奎图莱又闭上眼睛,继续抱着各种情绪静默地听着赫尔莫说出口的和没说出口的一切。 …… “梆!” 白色母球大力撞击蓝色二号球,在绿底球桌上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响声。 在撞击之后,白球的滚动便在原地戛然而止,蓝球则承接了它的一切动量向着球桌左上角的球袋滚去,然后就在球桌上消失——它已经滚进了球袋。 “呼……” 吐出一口气,握杆的男人随后便踱步到球桌的另一侧,以手为杆架,瞄准球桌右侧边缘的橙色五号球,球杆则在白色母球后方不断试探——最终,大力发球! “梆!” 又是一声悦耳的撞击声,这次白球就不是瞄准了五号球的中心,而是故意向下偏了一点——这样才能让它滚进球桌右上角的球袋。 “嗯哼~” 得意地笑笑,男人的位置再次变化,这次,祂走到了球桌的下方。 瞄准已经在左中袋口前的绿色六号球,重复着试探的动作,再次大力发球,母球便如出膛的子弹般射向六号球。如果六号球有思维能力,恐怕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就已经掉进了袋中。 随后,黄色一号球,棕红七号球,橙红三号球,以及紫色四号球,全都在男人精湛的技术下一一进洞。 终于到了最后的黑色八号球,这已经是最后一球,男人也显得小心起来。 母球现在的位置是球桌的最下方中心,黑球则处于右上角的球袋斜前方,看上去似乎只要瞄准了就可以一杆进洞,但在两球连成的一线上,却有一颗白绿条纹十四号球挡在中间。 凝神静气,男人那一直处于放松的眼神开始锐利起来。祂走到了母球和黑球连成的一线之中,球杆试探的方向也像是要直接把母球撞向那颗十四号球,看上去似乎是想以母球撞十四号球再让十四号球撞黑球以达到进袋的目的——但这样是犯规的。 很显然,既然能在开球之后于一回合之间就把自己的七颗球全部打进洞,祂显然不会是不明白规则的人。而祂的动作,似乎也不像是在为犯规做准备——其球杆要击打的部位,是母球的底部! 骤然一出杆并且控制着自己的力度,母球便直接被祂挑飞!但却并非是随意地乱飞,看上去……是飞向黑球! 在空中的母球直接越过十四号球,在划过一道抛物线之后便精确无误地在黑球前落下,借着其还未消失的动能与黑球相撞,一下便使黑球完美入洞! 但是,比赛还没结束。 白球还在咕噜咕噜地也向着球袋滚进——要知道,白球要是和黑球一起进袋,男人可就输了。 而在祂的注视之下,白球却在慢悠悠地一阵滚动之后就因为与球桌的摩擦而失去一切动能,恰到好处地停在了球袋前——距离掉进球袋甚至只有不到一毫米! “我赢了。” 把球杆轻轻地放在球桌之上,男人面带微笑地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黑暗的大厅便骤然昏暗地亮了起来——依靠大厅两旁的蜡烛。 有了那些微弱的光,另一个始终保持沉默的人也得以显露身形。 祂穿着一身鲜红的晚礼服,此时正竖握球杆,面露暴躁:“好小子,我就开了一球,剩下全是你这家伙在打。” “没办法啊,我球技好啊。我刚才连蜡烛都没点,完全是在黑暗里打球。我已经很尽力在让你了,但球技好是掩盖不了的。” 击球者弯起嘴角,弯弯的弧线在祂的脸部下方出现。 “呸,黑暗对我们来说算什么?要是真想让我,那就你开球我来打,这都不行还好意思说让我?” 愤怒地单手捏断球杆,另一人的两只眼球表面瞬间就分别出现一个血红的锐角等腰三角形,各自插入其纯黑瞳孔之中。 “不要这么急躁啊,就算让我开球,那我也能直接在开球的时候就把球打进,然后结果不还是一样?你要是这么输不起,我就叫讥讽来跟我打了。不行,那家伙喜欢玩阴的,还是叫真诚来比较好。嗯……说起来,我还是最喜欢和平凡打球。” 无所谓地挑眉,击球者的左脸随即就裂出一张嘴,那张嘴又兀自开口,带着尖锐而刺耳的像是收音机故障时发出的声音:“愤怒老弟,你再生气也没用,放弃,承认你不行。” “混账,你还是叫了讥讽,你在拿我寻开心?” 松开右拳,一堆球杆粉末随即撒在地面,而被称为愤怒的男人已经快步至击球者的面前:“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行行行,你的球品和脾气真是差得可以。” 击球者再次微笑,右手从左边起一抚脸,祂的左脸上的嘴就消失不见,其瞳孔也从浑圆变成山羊瞳般的横着的长方形:“遵主上的想法,前几天,我造出了一个人,用于测试……现在应该是叫洛卡。若非为了传达这个消息,你以为我很想见你吗?” “主上要测试他?所为何事?” 一听到这种正事,愤怒随即主动忽略后面那对祂的嘲讽。其不再愤怒,瞳内的血红三角也消失不见,虽然口气依然还十分僵硬,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 “为的是给予他一些启示,新的时代将要到来,他却还一无所知。这种简单的事,难道你不能自己得到原因吗?” 轻蔑地扫了愤怒一眼,似乎在为祂没能自己想出原因而感到得意,讥讽随即又露出讽刺的冷笑。 “哼!” 看着讥讽的那张脸,愤怒从心底里升到一股想教训他的情绪,就像刚才想揍那击球者一样。只不过,祂却并没有付诸行动。祂眼中的血红三角突然再次闪现,然后又迅速消失,然后再出现,周而复始。而在这循环的过程中,祂早已消失在原地。 …… “愉悦,真如他的名字一样会用各种方式愉悦自己。” “讥讽,同样如其名一般。” “愤怒……唯一一个对抗自己的人……本来就是分裂的产物,居然二次分裂……” 城堡最高层的阴暗房间中,一个看不清人影的人把脸望向宛如永夜般的窗外,看着被浓雾遮住的月亮,悲怆地低低自语:“还有平凡……” 片刻之后,祂就把头扭回自己面前,看着桌上的已经被打开的黄皮纸页书,其上已经布满了奇异的文字。握起旁边的羽毛笔,祂便写下一段新的文字:“……祂便写下一段新的文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0章 支援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街边的绿化树旁,赫尔莫的眼神再次出现了波动。 他看着面前的店铺,在那玻璃壁前,完全已经完全没有一个人影。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他一人。 无力地把手搭在脸上,赫尔莫的目光逐渐无神。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无意识地喃喃着,赫尔莫知道,问题已经不仅仅只是不能和他一同被照进能显出人像的反射物这么简单了。但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却是靠着数分钟前奈兰的消失。 “是啊……一切物品都是反射物,我本来还以为镜子或是玻璃这种反射物和花草这种反射物不一样,但它们其实是一样的……我以为只有能照出影相的反射物才能让人失踪,可能否照出影相却没有一个固定的分界点……因为这本来就不重要……” “一切物品都在反射光子,只有这样才能被我看见……也就是说,一切物品都已经在烙印我们的存在,哪怕清晰度为零、根本无法反射影相的物品也是……” 痛苦地扶住额,赫尔莫的内心越发煎熬。 他意识到,在现在的情况下,甚至不能有人和他共处一室,因为哪怕天花板或者墙壁都可以因为光子的反射而捕捉他们的存在。甚至,和他处于同一个开放空间也不行,因为大地也可以使他们消失。 “究竟……我要怎么救人……把那些存在夺回来就行了吗……” “喂!”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从左耳边传来,转瞬之间打断了赫尔莫的全部思绪。 立刻收敛情绪,赫尔莫保持着无表情的的面孔扭头。一眼望去,与象征着不详的乌云一并飞来的,则是代表着希望的泽莱德和涅兹。 泽莱德显然是不可能会飞的,很明显是依靠了涅兹的帮助。而他在落地的一瞬间便立刻匆忙地跑至赫尔莫面前,同时还踮起脚左顾右盼,在没看到一个人影之后才看着赫尔莫:“奈兰和爱呢?” “消失了。泽莱德,情况很复杂,但总之先离我远点,不要和我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具体原因我会在你离我至少五米远时再解释。” 冷静地下达嘱咐,赫尔莫随后就把目光投向涅兹。 “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消失了?为什么要离你远点?发生什么了?” 丝毫摸不着头脑地皱起眉头,泽莱德那疑惑的目光传递出的信息使得只要是个人就能明白他此时的情绪,而更让他发觉事情的严重性的,却还是赫尔莫的第一句话:“等等,消失了?!” “是的,爱和我一起被照进了玻璃,奈兰和我长时间停留在同一区域,也是因为反射物而消失。不要再问那么多,快离我远点!” 少见地大吼出声,赫尔莫的声音也变得严厉,他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他深知和他处于同一空间的危险性——他甚至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救人。 “哦,好!” 而哪怕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听从当事人的话总是没错的,泽莱德立刻就跑开赫尔莫右边五米远,然后才急切地继续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涅兹大人,还有泽莱德,我已经知道人是通过什么方式消失了,我简短地解释一遍,如下:人之所以看得见物品,是因为物品将光线或者光子反射进了人的视网膜,也就是说我们能看得见的东西都会反射光子。反射就是关键,和我在一起的人如果长时间被同一物品反射就会消失,不过并不会立刻死亡,只是互相看不见,但是拖久了可能就会发生我们预料之外的事端。总之,不要和我一同被照到镜子里,同时不要和我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空间!唯一而最好的规避方法就是令我处于一个单独的无人空间,而你们待在外面!” 一点都不带停顿地脱口而出,每个单词之间还因为语速过快而造成了连音,赫尔莫甚至没给两人留下问问题的时间。而就在他说出“视网膜”一词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再次高声大喊:“现在,涅兹大人,立刻造出四面墙把我围绕在中心!在那之前,你们两人的任何一人都不可同时看我和另一人,眼球也会反射影相,甚至会因为其清晰度而达到镜子的效果,总之闭上眼睛会最好!” “明白。” 虽然赫尔莫说的是大人,不过他那口气就像是在吩咐属下,使得涅兹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不过,他却并没有在这关头摆架子,而是立刻就闭上眼睛:“阿哲特!” “嘶~” 从口中弹出蛇信,一条银底赤瞳的不到五十厘米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盘在了涅兹的左肩,此时正立起最前端的部分身子,用其冰冷的竖圆瞳孔紧紧盯着赫尔莫,同时却并没有将泽莱德也扫入眼中。 随后,不用涅兹再命令,小蛇便自己在半空中如河中水蛇一样向着赫尔莫游去,同时使身形巨大化,以赫尔莫为中心再次严严实实而不漏一点缝隙地盘起身体,只在赫尔莫的头顶留出一点细微的空间用于呼吸。而在那严密的封锁下,赫尔莫才真正与外界被隔绝开——再不会有人因为和他被同一物体的同一面反射而消失。 “怎么回事啊……” 就在赫尔莫松了口气时,店铺主人那好奇的声音便传入他和泽莱德还有涅兹的耳中。 除赫尔莫外的两人立刻顺着声音把头扭向声源处,而映入他们眼帘的,则是已经倚在了门框上的老板。只不过,他的脸上却不再是好奇的表情,而是张着嘴,满脸的惊恐:“蛇、蛇……” 与此同时,街上那本来就不多的行人也各自作鸟兽散,纷纷躲在街角或是店铺的招牌后这种他们自认为是隐蔽的地方,然后才探出头来悄悄围观着涅兹那条哪怕是盘着身体都达到了三米高的巨蛇——在现实世界看到这种巨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这可比电影或者小说刺激多了。 看到这种情况,涅兹立刻原地飞至五米高,随后便沉静地使自己的声音能传达至以自己为中心的方圆二十米的范围:“各位,不必恐慌,冷静一下。我是麦兰郡圣殿的大主教涅兹,也是一名轮回术师。放出这条蛇并没有恶意,只是为了执行一项任务,请各位谅解。各位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继续围观,但请不要打扰我们,并且过程中的一切意外我们都不会负责。” 言毕,不等那些围观群众发问,涅兹便原地降落,同时带着温和的表情走到店铺主人面前:“很抱歉,未经同意就在你店门前放出这条蛇,我对于我鲁莽的行为深感歉意。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不能和你坐下来慢慢谈关于补偿你心理损失的问题。如果你愿意,今天晚些时候,你可以去圣殿找我,那时候我一定会认真地与你讨论相关问题。” 对那男子点了个头表达歉意,同样不等他回话,涅兹随后就转身迈步回巨蛇身旁。而在他身后,那男子的表情一开始还难以置信,一阵呆滞之后,像是接受了当前情况,立刻就以神乎其然的速度变成受宠若惊,使得他连忙大声开口:“这,怎么会!我没有任何问题!” “赞美你的宽容,我诚挚地向你致谢。” 头也不回地以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那男子觉得是在和声细语的声音开口,涅兹随即对泽莱德招了招手,抚摸着自己的巨蛇,感受着那冰冷且滑腻的触感,对着巨蛇内的赫尔莫说话:“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我能提供怎么样的帮助?” “说起来很复杂,人怎么消失,我已经解释了,剩下的就是消失后会发生什么。在那之前,我要让你们知道‘整体’这个概念。与我发生了交互的,就可以在神秘学上视为与我属于同一整体。我们三个现在正在试着解决同一件事,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三个人属于一个整体。整体内的一个人消失时,我和他将互相不可视,并且他将忘记我,但没消失的人却可以同时看见我和消失的人。泽莱德,假如你消失了,我和你就互相不可视,你也会忘记我,但旁人可以同时看见我们两个并且进行交谈。只不过,这个状态可能只能持续三天,三天后,消失的人也许就会彻底消失。” “而导致消失的原因,也就是救人的关键,就是反射。先不要问为什么,总之,反射物会获取我们的存在。一切可见的物质都在反射光子,也就意味着一切物品都在获取我们的存在,其速度取决于其表面的清晰度和光滑度。一旦某个特定反射物中的存在比我们本身的存在要多,那么我们就会消失。反过来,我在猜想,如果把那些存在夺回来,也许就能让人回来。” 把目前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以最简略的语言描述着最复杂的情况,赫尔莫强打精神,沉着但却困倦地说着。而他那短暂的话中所包含着的信息量,已经足以使泽莱德呆在原地;哪怕涅兹人老经历得多,此时也有些呆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1章 轮回重现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走到了近十一点半,正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刻。从东边升起的太阳已经快要升至其最高点,但却还没真正达到,也就使得阳光温暖但却不炎热,使街上的行人不会感到刺骨的严寒。并且,这个时间也是普通人家开始准备午饭的时间,在阳光的照耀和美食的诱惑下,现在应该是最能让人感到愉悦的时间。 只不过,对于赫尔莫三人来说,这时间却完全没有一点美好——他们正因那莫名的消失事件而焦头烂额,就算现在春暖花开,他们恐怕也不会感到舒畅;更何况,远方还有一大片乌云,给他们本就焦躁的心情上还加上了些许不安。 “这种情况,我以前只遇到过类似的。只不过我遇到过的那一次是直接把人的灵魂摄入镜中,肉身却得以保留,也就是说不是像我们看到的失踪这样子。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不是立刻致死的能力,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我遇到的那一次的最终解决方法确实是把镜中人的灵魂夺回来就行,你这一次应该也类似,也就是把所谓的存在夺回来就行。” 听着赫尔莫所说,大脑飞速运转,涅兹的脑中开始闪现他年轻时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回忆,眼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悲伤。同时,他也眯起眼,开始不断地用手在面前虚画纽纹状的衔尾蛇:“保护者难道没有出面吗?” “什么保护者?” 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泽莱德一下就从呆滞中清醒了过来,目视着涅兹。 “由于洛卡被暗杀过一次,教廷认为,应当为他指派一名保护者,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直言不讳地扭头看着泽莱德向他解释,涅兹再次静谧地面向巨蛇——也就是巨蛇内的赫尔莫,等待着他的回应。而在听到涅兹的解释后,泽莱德却又再次陷入呆滞——前者说的是教廷的决定而非圣殿的决定,要知道,后者只是前者的一个子集,每个郡的首府都有一个,通常情况下只影响该圣殿所在的郡;而一旦用上了前者,那就意味着这件事能关系到整个领地! 在巨蛇内,赫尔莫对于涅兹的泄密行为却没有丝毫不满。哪怕他的眼角已经因为困倦而出现血丝,他也依然强行将眼睛瞪得浑圆,以确保自己不会突然睡着:“没有出面,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直接被攻击或是因为敌人并非神徒及以上级别术师。” “怪了……为什么会取决于你?” 皱了皱眉,涅兹明显地对刚才赫尔莫所说感到有些不理解:“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犯人不是神徒,而非因为没有直接攻击你。” “也许是这样,但哪怕他只是圣徒,这个能力的威胁也不容小觑。以我愚见……昂……目前我们有两种方法救人,第一种就是我刚才说的夺回那些人的存在,但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我不知道怎么去夺回;第二种就是直接抓住凶手,逼他把人放出来。他身为能力的使用者,应该知道怎么放人。” 同样对涅兹说得有些不理解,只不过赫尔莫并没有直接表示出来。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使眼角带上眼泪,略微缓解他那因为大睁眼睛而导致的眼角疲惫。 “恐怕是这样,我知道你请我过来做什么了。” 轻轻颔首,涅兹随即转身离开大蛇:“注意睡眠,睡眠很重要。” “我今天早上七点半才起床,但是这不重要,还请快开始。” 附和着涅兹,赫尔莫自己也对于自己的嗜睡极其无奈——自从他出院,这个症状不仅没有越来越好转,反而还有点加剧的倾向。 “开始轮回重现吗?这要怎么做?我怎么帮忙?” 一旁,泽莱德第二次从震惊里醒来。回想着刚才涅兹和赫尔莫的对话,他连忙试着摆脱自己那背景板的身份,同时想着为救人这件事发光发热——毕竟,他可不想无所事事。 只不过,涅兹却并没有对他下达任何命令,而是单纯地摆摆手:“很简单,不需要帮忙,但是你可以安静地看着。别的不说,轮回术师的能力还是挺神奇的。” “这样啊……那请大人快开始。” 略有失落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泽莱德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低星的自然术师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能充当打手——在这种圣徒与神徒级别的斗法里,估计只能当个看客。明白了这一点,哪怕再着急,他也只得安静而焦躁等待涅兹施术。 而在他眼中,涅兹却并没有立刻搞出什么炫酷的动作或是使出什么奇异的能力,而只是普通地像招呼朋友一样对着盘着赫尔莫的那条巨蛇招着手。 但就在那平平无奇的动作之后,原本眼神灵动的巨蛇就逐渐从蛇尾向蛇头开始石化,由原本的银色变成岩石般的青灰色,就像是一座雕像般矗立在店门前。只是,哪怕化为了石像,巨蛇的眼神却依旧凌厉,就像是因为捕食而埋伏起来的伺机而动的猎食者,带给人的压力完全不亚于一条真正的雨林巨蟒。 而在涅兹的左肩,原先的那条小蛇却又再次出现,此时则用其蛇信子蜻蜓点水般地点了点涅兹的左脸。 同样点了点小蛇的头,涅兹随即面向巨蛇石像:“哪个方向?还有时间,以及那个凶手的特征。” “昂、我的轮椅是原本朝向店铺玻璃壁的,从我为原坐标点,走到我左边一米;然后再转向以你为坐标点的左边,开始轮回重现以及追溯。时间的话,我没有手表,可能是十五分钟前。敌人穿着蓝色的羊毛衫,非常醒目,这是他最大的特征。” 虽然正困倦地再次打起哈欠,赫尔莫还是立刻就对涅兹的问题作出了回答,导致一个完整的哈欠都硬生生被他中断,甚至比不打哈欠还难受。 “明白了。” 兀自点头,涅兹随即便顺着赫尔莫说的转移自己的位置,然后把右壁指向地面:“回溯!” ——心急火燎地跟着涅兹转移位置,站在他背后五米远的地方以避免干扰到他,泽莱德随即讶异地发现:尽管离他这么远,自己脚踩着的地面却还是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绽放出炫目的银色光芒! 并非是整片大地都在绽光,泽莱德仔细一看,地面上的光线是一条一条的,或弯曲或笔直,仿佛在构成什么形状。他随即左顾右盼,在他视线中,光线也并非无限延伸,而是在达到一个特定长度后就消失不见。 如果他能飞到高空俯瞰,就能发现地面上绽光的范围正是一个以涅兹为圆心的半径九米的圆。而那些光线,如果组合在一起的话,就能看出那是一条有着许多纹路和装饰的、硕大无比的衔尾蛇! “这样的特技还不赖?很适合到舞台上去表演,只不过片酬可能会比较贵,除非我是志愿去的。” 听着涅兹抽空开着的玩笑,泽莱德的注意力随即就从光线转移至他身上,然后又被他身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形幻影给捕捉到了视线: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沉静青年,一个在他身后有说有笑的少女,正是赫尔莫和斯杜提亚! “……比起其他衣服,我更喜欢正装,有正式的感觉,而且普适。毕竟,去酒馆或者饭馆也可以穿正装,去舞会或者演奏会穿便装却有点怪怪的。顺带一提,我从来没穿过短袖和短裤,而且哪怕在家里或者宿舍里时也穿袜子。” “没事啦,等以后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就穿穿便装嘛,我还挺想看你穿毛衣的,估计别有风味。而且,你夏天也不穿短袖短裤吗?” “是的,可能是怪癖,当然,马甲不会穿,但衬衫和外套大部分情况下还是穿的,小部分时候才只穿衬衫。另外,领带不会打。” “……” 虽然是幻影,但两人的交谈声却清晰可闻,就像真的有人在那里说话般。 与泽莱德一同听着两人十几分钟前的的聊天内容,涅兹随后沉稳地发问:“是这里吗?” “不是。” 虽然斯杜提亚才消失了十几分钟,但当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时,赫尔莫却只觉得仿佛与她分离已经有十几年。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仔细想了想自己那时候在干什么,赫尔莫随即答道:“再早一些。” “好。” 再次点头,涅兹的心中念头一动,他身旁的赫尔莫和斯杜提亚幻影就像是一盘正在倒带的碟片中的人物般开始往后退,仿佛时间倒流一样,举手投足间无比奇异,甚至连言语都诡异无比——毕竟是反过来说的。而眼见他们俩即将退出轮回领域的九米范围,涅兹随即也跟着他们俩一起向真正的赫尔莫的左手边走远,以确保自己能随时看见十几分钟前的一切。 而就在他走了约莫有二十米时,另一个男人的虚影随即倒退着走进其领域范围之内。定睛一看,正是赫尔莫所说的羊毛衫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2章 回忆 “我看到你所说的羊毛衫男子了,接下来就是把重心放在他身上?探察他的去向,追踪他的来路,不行的话我们再思考别的对策。” 猛地握拳,领域范围内的三个幻影就像被照相机抓拍的人物一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立在原地。涅兹随即走到那羊毛衫男子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样貌——之前每次赶到现场的时候都晚了一步,这还是他第一次能看到那让全郡陷入恐慌的杀人犯的模样。 “昂……就这样办,借助重现出的他的幻影一步步跟踪他,直到找到他为止。” 这次,赫尔莫终于打了一个完整的哈欠,然后就发狠地咬牙开口。 “好在这次我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不过这也可能不是他的真容,只是希望能以此找到他。” 点了点头,涅兹刚准备再重启重现,只不过就在施法前的那一瞬间,他又想到了泽莱德,于是反身看向后者:“你要跟着我,还是守在你朋友旁边?” “我……守在旁边。” 没有点明宾语,泽莱德虽然很想跟着涅兹去一探那羊毛衫男子的究竟,但看了一眼巨蛇石像,他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 “也好。” 再次一点头,涅兹随即走回那羊毛衫男子的身后,举起右手一打响指,包括后者在内的三个幻影就又开始运动。只不过,不再是倒退,而是正常地走路。 而这次,涅兹就不再关注赫尔莫和斯杜提亚的幻影,而是亦步亦趋地走在那羊毛衫男子的背后,与他保持着同样的步伐节奏,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而在他们俩的身后,目送他们俩一步步走远,泽莱德随后就跑到石像旁坐下:“呼,涅兹大人已经走了。” “……希望能带回好的结果。” 顿了片刻,赫尔莫才开口回答,他已经实在是困得不行——这十几分钟里,他的思考量比之前大多了,脑力的更大消耗也就导致了疲乏期的更快到临。 “唉,怎么那家伙就盯上你们了呢?” 叹出一口气,泽莱德骤然想到自自己认识洛卡以来,短短五个星期内后者身边的人就被不同人下手两次,实在是见鬼。 “……我也想知道。” 不说泽莱德,赫尔莫自己的心里也十分不忿——是来暗杀他的倒也算了,互相不认识都能被盯上,而且还对自己的女朋友下手,这是最让他愤怒的——这也是他之所以直接杀了卡夫卡的原因。而要是能抓到那个羊毛衫男子,他都想手撕了后者。 “唉,事已至此,只能去想想怎么救人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我是毫无头绪,我就是个打手,也没什么特殊的能力……” 叹息接连不断,泽莱德的心里一片灰暗——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但是只有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我好困啊……” 在泽莱德看不见的石像内部,赫尔莫的头已经像是被人锤了一拳的不倒翁,不断地垂下又抬起。他的眼中,已经满是血丝,甚至几乎看不到眼白——或者说现在应该叫眼红。 “唉……睡,涅兹大人回来了我再叫你。” 摇摇头,泽莱德随即也背靠石像准备眯上眼休息一会,因为心焦,他现在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 “嗯……” 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赫尔莫随即彻底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轮椅的椅背上,准备小睡片刻。 “……” 伴随着赫尔莫那几乎低不可闻的呼吸声,泽莱德虽然闭上眼睛,但却完全入睡不了。睁开眼睛,感到疲惫;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与奈兰还有爱相识半年多,一起上课、一起训练、一起生活,这还是第一次跟他们真正地分别两处,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再找到他们的方法。他本身是家里的独生子,那两人已经几乎是他的兄弟,而毫无准备地失去他们这件事带给泽莱德的悲伤也确确实实地像是失去了自己的亲兄弟。 “……唉……” “早知道……早知道也没什么办法啊。唉,就留我这个脑子不太好的下来,我又不像奈兰那样至少还能想点办法……” “这样等待好煎熬啊,我就像一个等在急救室外的家属,里面正在做剖腹产,我虽然知道我大概率没什么作用,但还是想做点什么……” “唉……” 脑海里胡思乱想,泽莱德的精神更加疲倦,却还是没有睡意。 “唉,就这样发一会呆。” 凝视着对面那镜中的靠坐在巨蛇石像上的自己,他低低地自言自语,然后便疲乏地闭上眼睛:“唉……” 随着他的这声叹息,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在他耳中,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而此时,在街角巷尾,目视涅兹离开,看着石像旁的泽莱德靠坐了下来,那些原本的路人也不再继续想着看热闹。眼见事情似乎暂时平息,他们有的又走回街上,继续他们的行程;有的则走到那石像旁伸手触摸,感受那有些冰冷的岩石质感。一时之间,整条街又回到了一个小时前的样子——如果忽略那个高达三米的石像的话。 …… “起来,我回来了。” 一道声音骤然在泽莱德面前响起,并且还挡住了他面前的阳光,使他的闭着的眼中不再呈现红色,而是一片黑色。 “谁啊……” 困倦地喃喃道,泽莱德对于自己的睡眠被打扰这件事十分不爽。而正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准备再闭上时,瞬息之间他却又突然想起了现在的状况:“奈兰他们出事,我在等涅兹大人回来!” 再次迅猛地睁眼,泽莱德一骨碌地从地上站起,而在他面前,涅兹确实正背着手平静地看着他。 “大人……您……追到了吗?” 低下头,怯怯而大胆地率先发问,泽莱德选择直接进入主题。 “没有,他的幻影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突然消失,我用了很多方法也没能找到他究竟去了哪。发现找不到他的去处之后,我再次重演了一次,探察他从何处来,但依然在重演了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在他没消失的时间里,他的行动轨迹只在二十七大道五十四街和二十九大道五十四街的这一公里之间。情况很诡异,我要叫醒石像里的人,让那人也知道这件事。” 快速地向泽莱德解释一遍,涅兹不去在意他的想法,而是直接就绕过他,拍了拍石像:“醒来,我回来了。” “……” 没有传出任何声音,石像内,赫尔莫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意味着他依旧处于睡眠。 “……砰砰砰!” 等了一段时间,见其内没有任何反应,涅兹又敲了敲石雕,然后重复着那句话:“醒来。” “……” “涅兹大人,这样是没用的。” 依然没等到赫尔莫的回应,而泽莱德则赶在涅兹第三次敲击石雕前赶紧阻止了他:“如果那家伙睡着,除非自然醒来,否则谁叫也不会醒的。” “哦?为什么?” 疑惑地皱起眉,涅兹那已经抬起的手又放下,人也转而面向泽莱德。 “不知道,只是睡得非常死,哪怕在人声鼎沸的饭店里也能安然入睡。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原因。” 诚实地交代着赫尔莫的情况,事实上,泽莱德也对于这一点感到非常不解。 “还有这种事?我直接把状态轮回到一个小时前,应该就会醒?” 挑起眉,涅兹说干就准备干——在他的肩头,那银色的小蛇不厌其烦地再次浮现。 “不知道,大人可以试试。” 同样对这个想法抱有好奇,泽莱德随即恭敬地点了点头。 “那就试试。不行的话,就只能把人直接带回圣殿,之后再讨论如何救其他人。” 涅兹颔首,随即把目光投向石像,而他肩上的小蛇也虚空游向石像的蛇头上方,然后又径直俯冲,从赫尔莫的头部融合进他的身体。 下一刻,赫尔莫轮椅之下的地面就绽出了一个包含着轮回长蛇的图腾,那条银色长蛇也开始慢慢在图腾的圆形范围内以纽纹形游动;但是,一分钟过去,哪怕其已经转了五六圈,赫尔莫却也完全没有醒转的样子。 “确实,我不能用轮回叫醒他。看来得直接把人带回圣殿,至少要避免意外发生。” 不再等待,涅兹随即打定主意。在石像内,长蛇还在游动,但他肩上的小蛇却又再次出现——很显然,其只需要在发动能力时亲自出场,随后就可以回到他身边。 “可是我们要怎么把人带回去?如果不把他跟外界隔离起来的话,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担忧地看着石像,泽莱德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来就好。” 平静地抬起手,涅兹清脆地再次打了个响指,赫尔莫的身下的图腾随即变成一片黑暗,甚至连整个石像都被囊括于黑暗之中。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于黑暗之中,一条巨蛇正张开血盆大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3章 回程 白银巨蛇的尖锐长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比最宝贵的象牙更纯洁,比最锐利的虎牙更锋锐,叫旁观之人无不不寒而栗。它就像冲出水面的鱼龙,将赫尔莫连带石像像饵食一样吞入腹中,在它那粗达五米的身躯之下,这种事简直是手到擒来。 而在吞下赫尔莫之后,它便调转方向,一头向着身前的地面猛扎进去,其势头就像入水的猛龙般威武。它并没有撞上地面,只因在地面不到一毫米的位置上已经又出现了一个黑环,而那正是连接死亡世界的大门。在它那颀长的身体之下,哪怕它的头已经进入死亡世界超过半分钟,它的身体却还有一半暴露在外,整个形状就像雄壮的凯旋门般让人啧啧称奇。 “啊……” 而对于泽莱德来说,他却看得有些失魂。呆呆地目送那巨蛇进入死亡世界,由于没想到涅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法,他的下巴差点就合不上嘴。 “走。” 在他身旁,涅兹则又在那巨蛇旁边另外用手在空中虚画了个圈,形成第三个连接死亡世界的大门。而在门后,另外一条巨蛇正吐着蛇信子,整装待发。 拍拍泽莱德的肩,涅兹随即面不改色地用手撑住他的下颚,顺利地帮他把嘴合上:“准备回去。” “啊,哦!” 这才从那震惊中醒来,泽莱德连忙称是。他随即立刻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恭敬地站在涅兹身后,跟后者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行人的好奇旁观中走进黑暗无光的死亡世界。 再一次地进入,虽然已经进入过数十次,但他却依然兴奋地四处张望。而就在看到左前方的四五只石像鬼聚在一起时,他的眼神倏地就亮了起来,连身体也随之一震。但就在他挥手准备招呼奈兰一起去看时,他这才想起,现在他只有孤身一人。 “唉……” 在心里叹息一声,他不再东张西望,而是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去抵御死亡世界带来的骨子里的寒冷。之前从来没在意过,现在周围冷清了下来,那寒冷倒是让他开始有点难受了。 “想你的朋友了吗?” 突然之间,涅兹那轻柔慈祥的声音传来,他此时的语调就像一名真正的老者,而不是他表面上展现出的一位精力充沛的中年人。 “啊?有点,只是觉得有点萧条。” 没想到涅兹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泽莱德立刻睁开眼,而他那一瞬间的呆滞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放心,消失的人,圣殿会找回来的。” 再次轻拍泽莱德,涅兹随即低下头,而那句话却不知是说给前者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大人……嗯,一定能抓住凶手的。” 看着涅兹的这幅样子,再加上刚才在谈论镜中人时自己无意中瞥到的涅兹那悲伤的眼神,泽莱德随即也大胆地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呼。” 抬起头,涅兹淡淡地笑了一声,随即便岔开话题,转移泽莱德的注意力:“快到了,准备出去。” “是。” 敏锐地察觉到涅兹情绪的变化,泽莱德随即点点头,把视线投向蛇首的前方——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空洞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空洞的后面,正是圣殿的主殿。 “我去藏书馆查资料,人和石像现在已经一起被送到了第五待客室,这样你就可以进入房间而不用担心消失。有什么事的话,就叫我的助手,她在第一旁殿二楼的1201号室。” 走出死亡世界,对泽莱德耐心地交代一番,涅兹随后就一步迈进自己刚造出的另一个圆形空洞。数秒后,随着空洞闭合,整个圣殿就只剩下泽莱德一人。 “唉。” 短促地叹一口气,泽莱德随后也迈开步子,轻车熟路地往主殿左侧的一个小房间走。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圣殿内尤为响亮,但这搭配上泽莱德心中的萧瑟的情绪,反而显得寂寥。 “我要不要去告诉维克他们这个消息?他们看上去也挺忙的,还因为这种事而费心的话,不太好。但是他们说不定能想出一些办法……我要不要去告诉他们呢?” 走到路途的一半,泽莱德却突然停下脚步,其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要是告诉了他,维克肯定又会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插手洛卡和斯杜提亚了,上次洛卡被暗杀导致斯杜提亚几乎被牵连他就差点想骂人了……虽然从涅兹大人的态度来看,洛卡不是我们的敌人。他连专属的保护者都有,还能惊动教廷,应该是个重要人物。但这就更加说明了他的身份不简单,这种不简单对我们的利害还不可知,那维克还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就算维克同意,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不会有人想自己的子女找个危险之源当伴侣……至少我不想我的女儿找这样不安全的人,如果我有女儿……” “真是见鬼,如果人能找回来,一定要让洛卡把他的身份说出来……至少说一点,不能让我们总是被埋在鼓里啊……” 无可奈何地摇着头,泽莱德却发现自己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既不想让维克缇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也不想让他知道了以后因此责怨洛卡。一时间,他发现,他居然也得了那曾经让自己无比厌恶的选择困难症。 “唉……还是先过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当事人的意见才更重要。” 长长地叹一口气,泽莱德猛地发现他这一天叹的气居然比过去一个月还多。再次无力地摇头,他便迈动步伐继续走向第五待客室,然后径直推门而入。 在房间的墙角处,一座高大的石像已经矗立于泽莱德的眼中。虽然他挺想了解那巨蛇究竟是怎么把人连带石像再吐出来的,但这显然不是他目前该在意的。 “作孽啊……” 随便坐在沙发上,抚摸着那石像,现在明明才快中午十二点,但泽莱德却感觉到了黄昏时独有的荒凉感。 “呼……要是奈兰真就找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呢……该死,要是我早点考虑这种事,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了。如果能找回来,一定得对他好点,虽然本来我对他也挺好,也没打压他或者打骂他之类的……请他吃两顿,如果他能回来的话……唉,如果能回来,天天请他吃饭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还有爱也是……可是,万一回不来呢?” “呸,想这个干嘛?你自己不行就算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涅兹大人?大人可是大主教,见多识广,一定会有办法。” 就像甩干机一样狠狠地甩着自己的头颅,泽莱德连忙把那些想法从自己脑子里甩出。为免再多想,他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就开始伏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而在胸肌疲乏之后,顾不得休息,他又开始在冰冷的地面上做起了仰卧起坐。而只要一个部位的肌肉开始劳累,他就换一个动作,一做就是数分钟。 然而,当他最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运动量增大所带来的疲惫而不得不停下时,那些纷乱的想法却又在他脑中浮现,就像附骨之疽一样挥之不散,与他紧紧相连。 “唉……” 无声地又叹口气,泽莱德随即再次摆好姿势,准备继续训练——毕竟,累了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砰砰砰。” 而就在他刚又做了两个俯卧撑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突兀地响起。 “来了。” 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虽然不知道是谁,泽莱德还是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走向门口。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却并非他想象中的圣殿工作人员,而是一个矮个子的有些可爱的女生,而且还拿着两盒快餐盒。 “泽莱德先生吗?涅兹先生托我带来你和里面那位的午餐,同时让我问你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两只眼睛扑闪着,女生随即举起快餐盒。 “不需要了,替我谢谢涅兹大人。顺便……算了,没事,谢谢。” 接过快餐盒,泽莱德随即对那女生颔首。从她对于涅兹的称呼已经可以听出她大概就是涅兹的助手,原本他还想让她问问涅兹查资料查得怎么样了,但仔细一想,才过去几分钟,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需如此多礼。涅兹先生嘱咐,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 对泽莱德露出淡淡的微笑,同时也对他点了点头,女生随即迈着稳重的步伐走远。 而目送她走远,泽莱德随即关上房门,走回沙发把快餐盒放在桌上,却完全没有去吃的心情。抬头看着巨蛇石像的锋锐双眼,泽莱德就只感觉里面的人是被巨蛇封印,不由得再次开始叹起气来。 “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4章 ;欢乐时光 当泽莱德醒来时,窗外已经黑得看不出十米远。 噼里啪啦的雨滴敲击窗户的闷响片刻不停地传入泽莱德的耳中,轰隆的雷声哪怕窗户紧闭也依然能被泽莱德清晰听见。中午的那乌云最终还是带来了倾盆的大雨,洗刷了大地上的尘埃,却洗不去泽莱德心中的忧郁。 “我这是……睡着了?” 迷糊地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泽莱德左右环视,一切就和他没睡着前一样——唯独挂钟上时针的位置已经改变,悄然地指向了六。 “你醒了。” 而就在他逐渐找回清醒时,低沉的声音骤然从石像中传来。哪怕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也能从他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听出他醒了这件事。 “啊……抱歉,我刚才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天都黑了,六点了……你饿吗?之前有人给我们送来了吃的,现在可能有点凉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去换一份……” 楞神一下,泽莱德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正在照看石像中的人而不是睡觉,连忙拿起快餐盒就准备走出房门。 “不用那么麻烦,冷的也行。” 声音再次传出,使泽莱德的脚步停在原地:“你确定?” “是的。” “好……” 听到声音这样说,泽莱德也只好转身回去,把属于自己的盒饭放在桌上,然后便踩着石像旁的另一张沙发把盒饭从蛇首与蛇身之间的缝隙中精准投至里面那人的腿上。 随后,泽莱德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盒饭盒,两人便开始默不作声地吃着他们的午餐。期间没有任何人说话,而由于是闭着嘴咀嚼,整间待客室居然听不到一点声音,导致气氛无比沉闷。 而在各自吃完之后,诡谲的气氛却没有丝毫好转。期间,两人无数次张嘴,但又闭上,只因他们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涅兹大人来过吗?” 终于,在一段长达数分钟的沉默后,还是泽莱德率先打破沉默,大胆地开口。 “我醒着的时候没来过,我们都睡着的时候,不知道。只是,他的助手来过。” 有了话头,石像中的赫尔莫立刻摇了摇头回应道。自从他在两点的时候醒来,要不是涅兹的助手来了一次告诉了他他身处何处,只凭他自己的话,估计还以为自己在街上。 而一听助手来过,泽莱德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一些:“她说了什么?” “涅兹大人会在晚上八点的时候过来,到时候会与我们详谈救人的方案。说实话,自从我醒来,就一直在思考,但却始终不知究竟该如何救人。” 在石像内,赫尔莫只是颓废地摇着头——只找到了原因,没有方法和能力救人的话就依然等于什么都没找到。 “没关系,涅兹大人一定会有方法的,他可是大主教。对了,我要不要把维克叫过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说不定会更好一些。啊,要是你不想叫的话,其实也可以不叫。” 从语气来听就知道他的情绪不对劲,泽莱德随即大胆地建议道。 “如果我想不到的话,其他人大概率也想不到,算了。” 苦恼地用平静的语调开口,赫尔莫毫不犹豫地就否决了那个建议。 “你想不到我们就想不到?这也太奇怪了……” 而对于他说的,泽莱德却只感到疑惑,只不过,赫尔莫显然没有解释的心情:“总之,随你。只不过,我还是觉得叫了维克和加尔维也没用。” “好,那就算了。” 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两人之间随后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唯有沉重的叹息声接二连三地此起彼伏,提醒他们“他们还没死”这个事实。 “唉……” “呼……” “唉……” 一个人在石像里,坐在轮椅上,无力地垂着头;一个人在石像外,坐在沙发上,同样无力地垂着头。 一时间,整间待客室的氛围就像是冬天的荒废老村——青壮年全部外出,徒留老一辈人坐在村口远远眺望着远处落下的夕阳。周围的云被落日余晖染成金红色,形成一片一片的火烧云,壮观之下却更加透露出死寂的荒凉。 “……对了,你今晚要怎么过夜?我要不要帮你拿张被子?还有那些生理性的问题,比如你要怎么上厕所之类的。” 突然之间,泽莱德再次没话找话,他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绝望的寂寥。 “这几天,我就一直住在这。生理性的问题,虽然很不情愿,但可以用能力去解决。没什么难的,不用担心我。” 虽然知道泽莱德看不见,但赫尔莫还是摆了摆手,示意拒绝。 “这样啊……” 挠了挠头,泽莱德骤然发现,自己现在又没话可说了。 “泽莱德,你感到无聊和空虚吗?” 但是,罕见的事情发生,赫尔莫主动跟他聊了起来。 “啊……有一点,毕竟,现在既不训练也不上课,作业也都做完了,而且也没任务要出,没什么事可以做……” 没想到声音会主动跟自己交谈,泽莱德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回应。 “是啊,是有些无聊了。平常的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口无遮拦,找笑料呢。” 仰望自己面前的石雕内壁,赫尔莫就像看到了前几天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泽莱德可不是这样。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比起他也好不了多少,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嘿嘿……这不是奈兰和爱不在吗,讲笑话也得有人捧哏啊,你说对。” 强行让自己笑起来,泽莱德随即语气欢脱地开口。 “唉,我会把他们找回来的。对了,圣殿里有很多书,你可以去借几本来看,这样至少能缓解无聊。” 虽然对于自己前面那句话十分没底,赫尔莫还是说了出来,就当是个心理安慰。 只是,他的这句话显然没起到其该起的作用,说出它的那一瞬间,它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哈哈……算了,发会呆也行。再说了,圣殿里的书很少是休闲的,对我来说,太晦涩了。” 听着安慰剂般的保证,默默地笑了两声,泽莱德随即整个瘫在了沙发上:“没人跟我抢沙发啊……” “唉……” “唉……” 极其默契地同时叹气,哪怕看不到对方,两人却又不知怎的心有灵犀地突然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声中尽是苦涩。 “说真的,人要是能找回来的话,我一定会请他们大吃一顿,我出钱。” 笑声渐渐平息,泽莱德的声音中却依然带着丝丝笑意——只因他想到了一周前坑奈兰的那顿饭。 “呼,我也可以送他们一些礼物。爱莎喜欢蓝玫瑰,它的花语很不错;爱喜欢甜品,考虑到他喜欢果蔬,那就买个水果蛋糕;奈兰喜欢钱,这一点我就做不到了,我是个穷鬼……” 三月底在医院躺着却依然白领了工资后,还了没发工资前欠着维克缇斯的八镑,给自己又定做了一柄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杖剑并且又买了一套正装以弥补之前被枪打坏的燕尾服,赫尔莫的余钱就只剩下了可怜的两镑。加上镰刀吊坠和源座还有教廷配的一柄武器,这就是他目前的全副身家了。 “呼呼……倒也不能直接撒钱,这谁顶得住……还有,另外两人的礼物也太敷衍了……” 一听奈兰喜欢钱,泽莱德倒也笑得更欢,一时间,气氛居然缓和了起来。 “没办法啊,你知道我的经济情况的。而且,如果爱能找回来,万一他要求你只能叫他阿墨赫,你怎么办?” 欢笑之余,赫尔莫突然想到了这个可以称作是万恶之源的问题,使得他不禁更加愉悦。 “没办法啊……这个是底线,不能让步,他回来之后我也只叫他爱……” 一听爱的名字的问题,泽莱德连赫尔莫的经济情况都顾不上,连忙一脸严肃地开口,然后又绷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还敢说我敷衍,你也太没诚意了……” 跟着泽莱德一起笑,赫尔莫现在已经完全不顾其形象,活生生就像一个普通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在与涅兹谈论救人之前的这点短短的时光,已经是赫尔莫和泽莱德最后的快乐时光。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真正带来救人的方法,而在那之前,与其像接临受刑一样煎熬地等待,用多巴胺来麻痹自己的大脑已经成了两人最好的选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5章 生命要素 “砰砰砰。” 当挂钟的时针指向八时,那沉稳的敲门声随即如期而至。 不用去看,赫尔莫和泽莱德也知道是涅兹到来。只不过,他带来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对两人来说却不得而知。 “我去开门。” 说了句没用的废话,泽莱德随即起身走到门前,按下门把手,涅兹的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人。” 对涅兹颔首以代鞠躬,他却并没有率先回沙发边坐下。 “不需多礼,进去详谈。” 对着沙发的方向点头示意,涅兹慢步至沙发前端坐。而目视涅兹先坐,泽莱德才轻轻地关上门,在另一张沙发前坐下,也就是那“?”形摆放的最右边那一张。 “我这次来,目的你们知道,就是和你们谈救人的方法。” 对泽莱德点一下头,再加一句标准开场白,在直入主题这种事上,涅兹对于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泽莱德直接开口发问——他可是片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查到一些。” 对泽莱德虚画了个圆,涅兹也不故弄玄虚,不等泽莱德发问便又继续开口:“关于中午提到的‘存在’,神秘学上确实存在这种概念。” “存在……那具体是什么意思?” 对这个词进行字面意义上的分析,泽莱德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却无法清晰地给出一个定义。而在石像内部,赫尔莫对于这个词却十分熟悉——对于救人找不到方法是因为他只在智慧神恩上专精,对于其他途径的能力自然不能全部破解;但‘存在’这个神秘学的概念是全神恩通用的,他便理所当然会知道。 而涅兹倒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对于泽莱德的问题,他只是摆了摆手:“我不知道石像内的那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但没关系,我会解释给你听。在生物学上,一个人的存在指的是组成他身体的部件还存在并且能让他活着。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个人死了并且被火化了,那么这个人在生物学意义上就已经不存在了,因为曾经组成他身体的那些原子和离子以及更底层的粒子虽然还存在,但现在已经不是他的身体的部件,已经不能组成他的身体并让他活过来了。“ “在社会学上,一个人存在指的是他的社会关系还存在。假如一个人在某一天突然决定隐姓埋名,躲进深山老林里不再见任何人,真正地不再有任何朋友、亲人、恋人,那么这个人在社会学意义上就不存在了。因为他已经没有社会关系了,没有人会记得他,没有人还会知道有这么个人在生物学意义上还存在。所以,警察会把一些证明不可能找回的失踪人口定义为死亡人口,哪怕他们可能还活着。” 说到这里,涅兹饶有深意地顿了一下——他知道赫尔莫在凡界的身份还包括生物学博士,而且他也不是没有研究过社会学和心理学,那么石像内的那人会知道这个,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他看不到那人的表情,但却看得到泽莱德的表情。此时,前者只是默默地点着头,而后者则显得恍然大悟:“这……我懂了。不同意义上的存在也是不一样的,一旦失去了特定意义的特定关键,比如生物学意义上的部件和社会学意义上的社会关系,这个人就不存在了。那么这个神秘学意义上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一听这话,涅兹便缓缓站起,然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问得好。” “神秘学意义上的存在,指的是人的意识。我不知道现在你们的神秘学的教学进程到了哪,你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那就是——人的生命是由来自死亡世界的灵魂、来自平凡世界的肉体、连接灵魂和肉体的意志、以及使生命真正拥有生命的时间组成的。在平凡世界中,肉体使灵魂得以安居,灵魂使肉体得以行动;灵魂发出指令,肉体做出指令,而意识就是接收指令的那个关键。灵魂由心灵支配者掌管,肉体由生命支配者掌管,时间由时间支配者掌管,唯独剩下的那个无支配者掌管的‘意志’是特殊的,它也就是神秘学意义上的‘存在’。” 摊开双手,涅兹随后又在泽莱德的注视下把手作成一柄手枪的形状,对准了自己的心脏:“通常意义上的死亡,就是肉体的死亡。这种死亡最容易达成,只要一把枪、一把刀、一根棍棒、甚至单靠拳脚就能使人肉体死亡,但这种死亡不会干扰到灵魂。”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灵魂的死亡,也就是直接消灭灵魂。活人灵魂死亡的话,其症状类似植物人,但植物人有可能恢复,灵魂死亡的人却不可能恢复;对于亡灵来说,它们就将彻底死亡,直至靠着在死亡世界里的本质存在来复生。这种死亡不会干扰到肉体,毕竟植物人在生物学意义上还活着。” 然后,他便指向钟表:“时间的死亡较为特殊,因为时间并不像灵魂和肉体那样是一个人的内在属性,时间只是外界的一个量。而如果一个人时间死亡,那么他的灵魂和肉体都会停滞在他时间死亡的那一刻,不会衰老,却也不能思考、不能行动,直至其以这种状态撑到生命耗尽。在那期间,肉体和灵魂都不会被影响;而一旦生命耗尽,肉体死亡,灵魂一并死亡。这种死亡,很难解决,它会最终同时影响肉体和灵魂。” 最后,他便用食指点住了自己的眉心:“意志!意志决定一个人在神秘学意义上是否存在。留慕领地特修斯帝国的勒内先生有一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其留慕语原文的意思是‘思,故是’,其涵义就是特修斯语的译文:‘我思考,所以我存在’。而思考的能力,就是意志赋予的。一旦一个人的意志消失,那么这个人在神秘学意义上就不复存在,最直观的一个例子就是无法被占卜。一旦意志死亡,那么这个人的时间、灵魂、肉体,这三大生命要素就会同时死亡。” 把视线转向石像,虽然互相之间隔着石像而不可见,涅兹却知道石像中的那人能跟得上自己的思路:“你所遇到的这种情况,就属于意志被剥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夺回他们那被夺去的意志。” “这些,我都知道。我唯一想知道的是,夺回他们意志的方法是什么?” 平静地点了点头,赫尔莫挺多次想打断涅兹的话,但却始终没有真正打断他——毕竟泽莱德还在听。 “你说是镜子捕获了他们的存在,那么也就是说是镜子捕获了他们的意志,救人的关键,就在于镜子。” 再次一打响指,涅兹对面的墙壁上随即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一面高三点五米、宽四米的玻璃壁就缓缓从洞中被送出。 对泽莱德点了点头,涅兹随后继续开口:“我把中午那家店的玻璃壁买了回来,也许可以从中找到些许线索。” “线索……可这要如何寻找?” 不解地看着涅兹,泽莱德只能勉强保证自己跟得上他的节奏。 “让我进入镜子里,当然,不是通过被镜子剥夺意志,而是主动地进入,去失踪的人的意志。如果他们是意志被剥夺的话,应该会有一个镜中世界用于存放被剥夺的意志。” 用手在空中绕了个环,涅兹随即对着石像开口:“我不能保证这样究竟可不可行,《神秘学概念解析》里面并没有准确地提到过如何应对这种能力。同时,由于不知道凶手究竟是什么术师,我找不到针对性的方法。因为剥夺意志的这种能力,恕我直言,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要知道,意志不能脱离灵魂或者肉体而单独存在,就连我遇到的那一次,镜子剥夺的也只是人的灵魂而不是意识。所以,我只能尽力而为,结果却不敢保证。” “原来如此。” 听着涅兹的话,虽然略有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赫尔莫自己之前也没遇到过。 “无妨,试试也好,有劳涅兹大人。” 而还没等泽莱德说什么,他便率先开口——他已经只能把宝全押在涅兹身上了。 “好……注意安全……呃……祝大人成功?” 石像外,试探着对临行的涅兹发出问候,泽莱德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才能得体而有礼。 “不必拘谨,我去了。” 无谓地摆摆手,涅兹随即在沙发前端坐;数秒之后,他的眼睛便完全无神,整个就像做工精致的人偶一样——虽然外表看上去和人一模一样,但却没有人的感觉。 哪怕因为没开灵觉而看不到涅兹灵魂的情况,泽莱德也知道,他已经开始了他的旅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6章 坏消息 夜晚九点,雨还在下,只不过已经不是之前的雷雨,而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窗外已经没有了雷光,也因为乌云而没有了月光和星光,使气氛沉闷得无以复加。无比的黑暗中,还带着初春的料峭寒气,在不知不觉间冻结了所有人的情绪,令他们如冰块般僵硬。 在石像内,赫尔莫的心情可以说是无比糟糕。哪怕他已经想过万一涅兹找不到失踪者的意志的话会怎么样,但当后者真的找不到时,他却发现之前的一切情绪预演都显得如此可笑。 哪怕不想去回忆,涅兹说的话也依然在耳边徘徊,让他不自觉地烦躁起来,却又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他只得无力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放空自己的大脑,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事。 而在石像外,泽莱德的情绪也和赫尔莫一样,甚至可能还要更差一点。 他瘫坐在沙发上,同样毫无生气,整张脸都是惨白的,连他的心情也是惨白的。 十分钟前—— 在微弱的雨声中,泽莱德已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面玻璃壁长达数十分钟。 他不知道涅兹究竟要在镜中世界待上多久,毕竟他之前从未见过有人进入镜中世界,更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是,尽管如此,他也知道死死地盯着镜子是不会出错的。 “涅兹大人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彻底地专注于一件十分无聊的事上了。 “不急,总会回来的。” 出声安抚着泽莱德,赫尔莫的心中却骤然有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猜想——如果镜中世界中有人埋伏的话,那么涅兹岂不是大概率有去无回? “好……”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泽莱德便继续不声不响地盯着镜子。而就在他的眼睛已经干涩得无与伦比时,自己对面的那一面玻璃壁的表面却在平静了数十分钟后突然就像受到了扰动的水面一样开始荡起波纹,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也随之在镜子的正中央缓缓浮现。 “这……什么情况?” 再揉一下自己的眼睛,泽莱德却发现自己没有烟花,镜子的表面确实在荡着波纹。 “镜子表面在荡波纹啊……这是不是说明涅兹大人要回来了?” 再次自言自语,在这关头,泽莱德却感到了莫名的紧张——如果真的是涅兹回来的话,这下子他带来的消息可就直接决定失踪的人还能不能回来了。 “应该是。” 饶是赫尔莫,听到泽莱德那样说后也表现出了一丝急切。他很想亲眼目睹涅兹带着失踪三人的意志回归,只不过他却不能从石像中现身。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这短短的时间里,镜中人的身形已经越来越明显;镜子的表面明明没有厚度,但那人影却仿佛走在现实世界般由远而近地在镜子中行走,使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当其身形明显得与常人无异时,其却突然在镜子表面消失,连波纹也在刹那间平复下来。而在下一刻,涅兹本体的眼神便重新有了生气。 “怎么样?涅兹大人,找到他们的意识了吗?” 就在涅兹灵魂归体的那一瞬间,泽莱德便急不可耐地发声,甚至没再在意与前者的身份差距。 “实在很对不起,我并没有找到任何事物。情况很离奇,因为镜子里完全没有类似意志的东西,连灵魂都没有一个……你们应该知道,镜子里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取决于它所映照过的现实世界是什么的。而这面玻璃壁,它的镜中世界里完全没有任何的生命要素,就像是无菌室一样,全部都只是类似于房屋或者大地之类的死物。我反复找了很多次,每个可能有着他们的意志的地方,街道、商店、房屋,我全部探察过,但结果是无一处藏着他们的意志。或许,我们得换个思路,我再去查查资料。” 皱着眉摆了摆手,涅兹在说出这句话前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确信,在脑中反复确认了一遍才敢说出口。 “啊……啊?” 一时之间没听清,听清了但却不想承认事实,对于现在的泽莱德来说,他的状态更偏向后者。 “对于这样的事实,我得说声抱歉,但是我确实什么也没找到。总之,我得再去一趟藏书馆了。” 对泽莱德摇摇头,涅兹便准备迈步——当然,不会真的靠双腿走向藏书馆,而是走向门口的一个黑色大洞。 “什么都没找到?” 不甘心地发问,赫尔莫眉头紧锁。 “是的,什么都没找到。” 无奈地摇摇头,涅兹本人的表情也十分灰暗。 “这……大人要不再搜查一番?认真地找找?” 试探着开口,泽莱德已经完全慌不择言——煎熬地等了几十分钟,就等来这么个结果,是个人估计都会不好受。 “我自问已经非常认真,镜中世界可能并非正确的答案,当务之急是去寻找正确的答案,而不是在无用的方案上浪费时间。” 眼睛微眯,涅兹并没有责怪泽莱德的失礼,只不过他的语气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得严厉了一些——他刚才才进入过镜中世界,比谁都知道其中究竟有没有线索,来自他人的质疑自然就让同样因为没找到人而心情不好的他感到有些不耐。 “万一……万一是大人忽略了呢?意志这种东西,也没有形体,很容易被忽略……” 再次从自己的心底搜刮着希望,泽莱德眼神一亮,立刻就大声发问,却又说着说着就变为呢喃。 “不,意志这种东西,没有实体,但确实有形体。和灵魂相似,它长得和本人的肉体一样,我不可能发现而又忽略。最重要的是,那里面没有一点生命的波动。真的,什么也没有。” 沉重地开口述说着事实,无情地抹灭泽莱德心中的希望,虽然涅兹明白他的情绪,但却不得不告诉他真相。 “怎么会呢……如果真是被夺取了意志的话,镜子里应该会有的啊……难道我一直就是错的,镜子难道不是关键吗……” 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赫尔莫的头垂了下来,连眼神也变得暗淡——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是错的的话,就意味着他已经白白浪费了数个小时,而时间一共就只有三天。 “我要再去查一次资料,这次可能要耗费更久一点的时间。在那期间,你们可以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明天晚上八点,我会再来一次,希望那时候我们能有真正的进展。” 最终默默地叹了口气,涅兹随即不回头地走进黑色大洞。而随着洞的缩小、闭合,绝望的情绪就在房间里蔓延。 自以为正确的判断,满怀着希望的等待,最终带来了无可比拟的痛苦。 房间内的赫尔莫和泽莱德两人谁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们确实无话可说。甚至比起刚才还更甚一筹,刚才至少还有希望,现在却发现连刚才的希望都只是源于自己的错误。 无力地想着握拳以给予自己继续思考的动力,赫尔莫却发现自己的五只手指似乎都有着自己的意志,颤抖的幅度之大就像是五只活蹦乱跳的蚯蚓长在了他的手上。最终,他还是弯下了腰、低下了头了,把颤抖的手抵在额头上,却引得全身都开始颤栗。 “嘭!” 就在两人无言默哀时,门,突然被大力地撞在墙上。 那巨大的响声瞬间就使赫尔莫和泽莱德被吓得一僵,撞门人的声音则让他们受到了更大的惊吓:“我听说奈兰他们失踪了!”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看,泽莱德看见加尔维和维克缇斯正湿着衣服、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湿处大部分都在裤腿和前胸,再加上他们的喘息声,他们怕是连伞都没带就一路跑到了这里。 “呃……对……” 心惊胆战地回答道,泽莱德的脸在灰白的同时又发烫起来——此时此刻,他更希望失踪的是自己,这样起码就不用承受那种弄丢人的负罪感。 “你没事?” 只不过,维克缇斯却没责备他,而是一眼锁定那巨蛇石像,连忙跑到石像前焦急地发问。 “啊?我……我没事,是爱他们……” 本以为维克缇斯会对着自己一顿臭骂,赫尔莫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迎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的关心,一下子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呼……你没事就好,感谢命运……” 而听到石像内的人说自己没事,维克缇斯当即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 “我没事就好……我没事就好?为什么这么说?” 不仅没骂人,反而还对命运表示感谢,赫尔莫随即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当即警觉地发问。 “因为我们俩的关系啊,我关心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同样奇怪地发问,维克缇斯对于石像内的人这样的反问感到十分疑惑。 “我们俩的关系……泽莱德,我是谁?” 自己跟维克缇斯的关系,能亲密得过后者跟斯杜提亚的兄妹关系?虽然赫尔莫自觉脸皮挺厚,但也还没厚到能跟人家十几年的兄妹比感情的程度,所以只觉得他所说的这一点无比诡异。 “你是洛卡。” 而对于赫尔莫那无厘头的问题,毫不犹豫而没有一丝迟疑地回答道,泽莱德点了点头。 “我是洛卡……” 咀嚼着自己的假名,似乎没有丝毫不对劲。 而在他默默思考时,窗外的小雨,却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早些时候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7章 暴雨 “怎么了?” 关切地问着赫尔莫,维克缇斯语气中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赫尔莫也不觉得他有必要去装。 只是,他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没事……维克,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兄弟关系,这还用说?” 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维克缇斯的表情越发怪异:“究竟怎么了?” “一个月多的兄弟关系……能比十九年的兄妹关系更亲密?”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深,赫尔莫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重点,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以吗?” 维克缇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倒是一下子把赫尔莫搞得哑口无言:“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吗?” “这很合理。” 维克缇斯再次直接地反问回去,连加尔维似乎也看不下去他们俩在这唱双簧,两人一人一句再次把赫尔莫堵得无话可说:“行……” “你怎么了?疑神疑鬼的,现在我们应该想想怎么救人,这才比较重要。” 仿佛是对维克缇斯和赫尔莫的双人问答感到奇怪,泽莱德随即把话题岔开,一下子使得三人全部被转移了注意力。 “但是,我完全没有任何思路。” 在石像内摇头,赫尔莫暂且放下那丝丝不对劲,转而用沮丧的语调开口。 “我们听迪乌特尔先生——也就是涅兹大人的助手说过了,他们是因为被反射物夺取了意志才导致消失?” 开门见山地发问,维克缇斯随即环顾四周,等待着赫尔莫亦或是泽莱德的回答。 “应该是,也有可能不是,我现在确实没有任何思路。而且……昂……我又有点困了……” 晚九点已至,赫尔莫随即以自己的哈欠声暴露出一个事实——他又将在十五分钟内睡去。 “为什么说得这么模模糊糊?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赫尔莫的哈欠,维克缇斯也不禁变急了一点,连忙用手撑住石像,大声发问。 “泽莱德,你也是当事人之一,你知道什么?” 在一旁,加尔维也没有闲着,而是把目光投向泽莱德,严肃地盯着他。 “我们确实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本来以为他们就是被反射物夺取了意志,但是涅兹大人进到那个可能夺走了奈兰意志的玻璃壁的镜中世界之后,他什么也没找到……” 怯怯地说着刚才在这待客室内发生的一切,泽莱德没有丝毫隐瞒,但这事实却让他在加尔维面前更加胆战心惊——不仅浪费了时间,还一事无成。 “我有点没明白,为什么什么都没找到?” 皱了皱眉,又揉了揉太阳穴,加尔维疑惑地开口。 “我也想知道……但是确实什么都没找到……” 怯生生地不敢去看加尔维,泽莱德只得羞臊地低着头。 “什么都没找到……那万一其实不是他们的意志被夺取呢?” 赫尔莫一直没回答,而既然泽莱德已经说出了情况,维克缇斯也调转目标,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摇了摇头,泽莱德弱弱地说道。 “这……” 听到泽莱德的这个回答,维克缇斯顿时哑口无言。明明还只是个试炼术师,却要面对这种难题,他只恨自己在神秘学方面的知识储备不够丰富,这才同样想不出其他原因。 “我……不过,涅兹大人已经在查资料了,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知道真正的原因呢?” 被迫感受着待客室内冰冷的空气,连忙在脑海里思索一番,泽莱德随后就带着希望地抬起头扫视着在场所有人。只不过,听到这个消息,他们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唉……” “希望如此。” 沉默良久,哪怕不想看着泽莱德眼神中的希望渐渐熄灭,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的语气也依然十分沉重。 “总之,还是等涅兹大人的消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而且我也确实有些困了……” 冷不防的,赫尔莫突然开口,三人才发觉他原来还没睡着。 “可是,你一个人……” 注意力再次被转移,维克缇斯随即担忧地看向石像。 “没事,我一个人没事,让我静一静。” 在石像内的赫尔莫疲惫地开口,不只是肉体的,也是心灵的。 “可是……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 而听着他那疲乏的声音,三人却更加放不下心,哪怕目光传递不到石像内的人,他们也依然担心地凝视着石像。 “这是圣殿里,什么突发情况都不会有……我真的想独处一会,如果想来的话,你们明天再来……” 无奈地拖着长音,赫尔莫的精神状态急剧下滑,声音也重得像是腿上绑着沙包的跑者,完全没有一点活力。 “等等……你不会是想支开我们,然后做什么傻事……一切都会被解决的,别犯傻啊……” 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泽莱德随即焦急地冲到石像边,仔细聆听其内的声音,以确保其内的人没有异常的举动。 “我……放心,在完成我的目标前,谁死了我都不会死……我得睡一会……” 被泽莱德这个脑洞一惊,赫尔莫甚至有点无言以对。他知道前者是在关心自己,只不过如此跳跃的思维却让他有点承受不起。 “这……” 与维克缇斯还有加尔维面面相觑,泽莱德试探着开口:“真的不会有事?” “真的,我以我的名字发誓。” 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没说出来,赫尔莫在心底用的却是他的真名。 “你们觉得呢?” 再次和石像外的另外两人对视,泽莱德求助地问道。 “唉……今天晚上就这样。明天早上九点,那时候你也应该醒了,我们再来如何?” 刚来还不到五分钟,连话都还没说几句,虽然不怎么情愿,但维克缇斯也只得尊重石像内的人的想法。 “那就这样,明天再见……” 对着石像的石壁点了点头,赫尔莫的声音已经变得睡意浓浓。 “明天再见。” 不约而同地都对石像点了点头,三人随后便动作轻柔而沉重地走出了房间,顺便轻轻地关上了门。 在出去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冒着雨回到宿舍,而是先去了第一旁殿一趟,在嘱咐了轮值的涅兹的助手要时刻关注石像中的人之后才放不下心地回到主殿。而在找神父借了伞之后,他们才垂头丧气地走出圣殿。 离开了温暖的圣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尽管还在初春,但雨已经大得如同夏时的暴风雨。虽然排水系统还在工作,但雨水实在是太多,甚至没过了脚底。一路上,他们数次踩进水坑,但除了让他们感觉腿脚一冰外却完全无法让他们精神分毫。 “唉……” 低低的叹息声被狂乱的雨声掩盖,在如此夜晚甚至传不出五米外,使得雨中的人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孤岛,被淹没一切般的雨水强行分割。由于雨实在太大,稍远点的景象也看不清楚,就像起了雾一样使人迷迷糊糊。而在雨中,走着走着,泽莱德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撑着伞站在雨中,使另外两人不禁扭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天晚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宿舍了……” 想象着推门一看却空无一人的荒凉场景,哪怕只是想想都能让泽莱德不敢前进。他只希望自己一推门可以看见奈兰和爱坐在床边抱怨他们怎么这么晚回来,那种平平无奇的日常才是他最想要的。 “不要多想,总会有办法的。” 踏着水走向泽莱德,维克缇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感受到的却不是人体的温热,而是难受的冰凉。哪怕有着伞,他的肩膀也已经被淋湿一大片。 “唉……” 摇了摇头,泽莱德随即就在加尔维和维克缇斯关切的目光中向前迈步,与他们在雨中并肩同行。 …… 在此时的五号待客室内,赫尔莫虽然确实很想睡,但却还没到那种无法自拔的程度。 等确认所有人都走了以后,一片寂静中,他才骤然对着空气张开嘴:“你没有出声,但是你在这,在我面前。” …… 依然是一片寂静,无人回话,显得他像个呆子。 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凝聚于一点,而在那一点上,一个蓝色的人影正在慢慢显现。 “原来你能看见我?” 刚从赫尔莫的心灵中脱离的奎图莱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同样凝视赫尔莫。 如身处坟地的气氛中,两人无言地对视;奎图莱的笑容如胸有成竹般自信,苹果肌恰到好处地鼓起,眼角也微妙地弯起;而虽然已经感到困倦,赫尔莫却也同样轻微翘起嘴角,一反刚才的疲态,显现一丝笑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8章 对弈 无言的沉默中,两人那一有礼一疲乏的微笑却始终不变。 死寂的空气中,两人连身体也一动不动。 沉稳的呼吸和沉重的呼吸有规律地此起彼伏,成为了雕塑般的两人之间的唯一交流。 只是,这种时间和耐心的比拼对此时的赫尔莫来说却十分不利。他的耐心自问绝对不会输给面前的羊毛衫男子,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也越来越迟钝。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正常的状态,只是一昧地在大睁和细缝之间来回;血丝已如树根般攀上他的眼角,也如万人坑的骨手般要将他拖入地狱使他长眠。只是,尽管如此,他却始终没有认输。 而比拼,也远远还未结束。他的精神状态已如坠落的陨石般急剧下滑,但奎图莱却气定神闲。 “才一会就困成这样,有缺陷的人,如何能与我这个完美造物比拼?” 与赫尔莫僵持着,依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奎图莱于内心暗想。 看着赫尔莫的疲态,他那原本有礼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变为了倨傲而高高在上——他凭自己的双腿站立,在高处;赫尔莫靠外在的轮椅坐着,在低处。于情于理,他都确实在气势上占据优势。 “像你这种人,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关注你。很显然,你不如我。” 在内心得意地如是想道,奎图莱的微笑更加优雅,也多了一分怜悯,就好似考试结束时明知道自己的成绩会胜过所有人的优等生一样自傲。只不过,一想到尽管如此,自己的主人关注的却依然是赫尔莫,他就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心底的怒火就像是加了乙醇的火焰一般猛地腾起,让他的眼神一凛,差点就暴露出他的真实感受。 而刚一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了波动,他就连忙以自己的最快速度使眼神变回原本的随和,不动声色地瞄了赫尔莫一眼。 “他应该没发现……” 在他眼中,赫尔莫的表情还是一成不变,如果不是看起来更疲劳了一点,乍一看就好像是永世不变的雕塑。但正当他如释重负地在心底长呼一声后,他却不经意间发现赫尔莫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点! “他看见了!” 心里骤然一惊,奎图莱差点就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但这次他由于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掩饰得很好,不仅没有暴露出一点不正常,而且还若无其事地俯视赫尔莫。 …… 比拼,还在继续。 呼吸声,已经起到了钟表的作用。 寂静不已的空气中,耐力被急剧消耗,时间却如被抻长了的拉面一样越来越缓慢。 “这个人怎么还没睡着……他应该很困啊……” 又过了几分钟,奎图莱已经开始感觉到厌烦。自被创造出来后,他不是在愉悦,就是在准备愉悦的路上,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无聊地与人比拼耐力。 他已经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长时间挂着假笑让他的脸部肌肉已经开始抽筋,而且还酸痛不已,属实让他感到无以为继。 “这个混蛋究竟在想什么……指出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浪费时间吗……” 看着赫尔莫,他看上去明明已经很困倦,但却丝毫没有要认输的意思。 “让我听听这家伙在想什么……” 烦心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实在是不想再耗下去的奎图莱随即不动声色地使用自己的权柄,瞒天过海地准备偷听赫尔莫心底的想法。 然而,就在他的灵魂刚刚跟赫尔莫的灵魂取得联系时,已经沉默了十数分钟的赫尔莫的声音突然就如惊雷般响起,一下子吓了他半死:“你是想窥探我的心灵?” “你……你能感觉到我?” 大骇之下,他也顾不得再跟赫尔莫比拼下去,而是立刻灵魂归位,惊恐地出声质问。 “我感觉不到你……但是,现在我知道你确实能窥探我的心灵了。” 嘴唇缓缓地张开,虽然语调疲惫,但赫尔莫却露出了稳操胜券的笑容。 “你……你这混蛋!你一直在心底里重复那句话!” 闻言,奎图莱瞬间就明白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一刻都没看到赫尔莫使用能力,以自己的力量,如果没看到,那赫尔莫就是真的没用。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加上自己一跟赫尔莫的心灵取得联系就听到那句话,而且他也没张过嘴,这样一来……恐怕是他早有疑心,就等着自己上钩! “你……呼……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只不过,虽然一开始还因为自己上当失态而恼羞成怒,但一想到这种事实际上根本无伤大雅,赫尔莫总不能通过知道他能读心就得出救人的方法,他就重又镇静下来,雅致地笑着。 “我既然知道了……就必然能以此作出真正的进展……如果我的猜想不错,这个‘游戏’可能根本用不到我三天,一天足矣……这一次……我找到了真正的真相……” 疲惫但却淡然地笑着,赫尔莫深呼吸一口,随后就低下头,慢慢地闭上眼睛。 “真相?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能作出什么进展?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窥视你的心灵,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计划!” 一听赫尔莫那仿佛成竹在胸的话,奎图莱却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般仰天大笑起来,使笑声在待客室内回荡良久而不停歇。而在平复了情绪之后,他的语调就猛烈了起来,准备以此直接将赫尔莫的心理防线冲塌——要知道,以他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做到事无巨细地把赫尔莫的一切想法全部窃听。而在他所听到的一切想法里,赫尔莫除了一开始的那个镜中世界外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的救人思路——也就说明,赫尔莫只是在虚张声势! 只不过,当他傲慢地再次俯视赫尔莫时,后者却完全没有要理他的姿态,甚至连表情都不曾变化半分。 “喂,注意你的态度!我在跟你说话!你已经被我揭穿了,你现在应该很害怕很慌张才对!” 看着赫尔莫这幅模样,奎图莱突然感到一阵愤怒——注定要输的人如何能比他还更加气定神闲? “注意你的态度!如果我掀了桌子,结局恐怕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见赫尔莫压根没反应,他又再次出声警告,只不过,这一次就不像中午那样能让赫尔莫无条件服从。对于他的威胁,后者只是打了个哈欠:“昂……我现在很困,要睡了。” “混账!你不在意失踪的人的死活了?” 恼怒地握拳,奎图莱已经变得咬牙切齿。 “如果你可以的话,你就试试。这里是圣殿,如果我以自己失控为代价,哪怕不能杀了你,也能拖住你让你永远地留在这里。” 从容不迫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抬起头,嘲讽地微笑着。 “混账……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你的那些朋友下手?” 思来想去,奎图莱骤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拿赫尔莫毫无办法了。 “你——” 而一听奎图莱的那句威胁,赫尔莫这才被惊到。他原本还以为奎图莱只是纯粹的邪恶,没想到还如此没有底线。然而,正是因此,他才更坚定了一定要杀他的决心——他最痛恨的,就是对目标之外的人下手的人。只不过,惊异归惊异,这一次,他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因无能而愤怒:“对不起,先生,是我的错。” “给我放尊敬点!注意你的态度!” 听着赫尔莫那完全没有诚意的道歉,奎图莱反而更加恼怒,连声音都变大了些。 “对不起,先生,是我的错。” 毫不犹豫地就低头把认错的话重复一遍,不仅是姿势,赫尔莫连语气都十分谦恭,简直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你……” 看着赫尔莫的这个样子,明明一切都那么正常,奎图莱却感觉受了内伤。想发火,赫尔莫的道歉确实已经做得十分完美;不想发火,赫尔莫的那态度却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的。 “呸!” 最终,奎图莱只得愤愤地唾了一声,随即就整个无声无息地消失。 “昂……” 看着奎图莱消失,再次打了个哈欠,赫尔莫知道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心灵中——自己已经被寄生了,这才是他之前一直能窥探自己心灵的原因。只不过,他却不慌不忙,因为就在刚才奎图莱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左眼已经变成了纯白。 “好困……” 再次打了个哈欠,赫尔莫的精神状态确实已经撑不住了。 “期待……明天……” 梦呓着这两个单词,赫尔莫的眼睛再度闭紧。 一分钟不到,他已经沉沉地进入睡眠;而一切,也都平静了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9章 日升 当赫尔莫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虽然他看不到外面,但仅仅是从石像的缝隙里透进的一点阳光都已经足以使石像内部明亮起来,让他可以清晰地看清巨蛇石像上的纹路,甚至每一处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并非是那种会赖床的人——虽说他睡的并不是床,但总之,就在他睁开眼睛都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他的头上还有些冷汗,显而易见,昨天晚上做的又是噩梦,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还没刷牙,也还没洗脸,甚至连厕所都还没上,但这些都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今天就是揭晓答案的日子。 “有人吗?现在几点了?” 中气十足地开口发声,赫尔莫的声音响亮而清脆。 “……” 等了数秒,没有人回应,也就使得赫尔莫知道外面没人,同时也证明了时间应该还不到九点。 “也好,在这时间里,我可以整理一下思路……” 暗自颔首,赫尔莫虽然感到有些饿,但还没有饿到能让他无力思考的地步。 “首先,跟我一起被反射物反射的人会在我眼中消失。先不去思考原理究竟是怎么样的,只看表象的话,就是这样的情况。消失的人与我互相不可视,我不会忘记消失的人,消失的人却会忘记我。我本来以为这是为了断绝他们自救的可能性,但仔细一想,谁的境遇更危险?” 扫除一切挡在面前的迷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更加仔细地去梳理自己所想:“那个问题所带来的结论,是显而易见的。而关于我所说的‘整体论’,其实存在非常多的情况。爱在我眼中消失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可以看见他,包括和我属于同一整体的奈兰和不同整体的店主大叔。爱莎在我眼中消失的时候,泽莱德他们却一眼就发现有人消失了。而奈兰消失的时候,我由于太过震惊,所以没去注意路人的反应,我并不知道路人究竟能不能看见他。而泽莱德到来的时候距离他们两个消失已经过去了数分钟,他们离开了原地也不是不可能。” 点点头,赫尔莫又接着往下想:“这样的话……就带来了两种不同的情况。第一种情况:如果旁人不能看见他和爱的话,那么就说明与我同一整体的人在全部消失后,所有人都将对他们不可视,这是最糟糕的情况。第二种情况:如果旁人能的话,那么……泽莱德就和维克还有加尔维也就能看到他们,想必他们等会就会来告诉我这个喜讯。至于爱莎这个特例,就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寄生我的心灵……真是好能力啊。而且,他不止能窃听我,恐怕也能窃听泽莱德他们;更厉害的是,恐怕还能控制他们。心灵……心灵!” “我的保护者没有出面,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没有直接攻击我,但现在看来,恐怕另有原因。” “而知道了他有那种能力,再加上‘称呼’的问题,以及许许多多的细枝末节……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平静地点点头,赫尔莫随后就不再去想这件事,转而开始思考一些奇怪的东西:“我昨晚梦到了什么?我还是什么都没记住,但好像有个名字……” “嘭!” 而就在他刚有这个念头时,待客室的大门就被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暴烈的撞墙声不像吊钟的撞击声那样悠远而悦耳,但在吸引赫尔莫注意力这件事上,它却完成得非常出色。 “你猜猜,有什么事发生了?” 门被撞开后,第一句有信息的话就是来自泽莱德。他匆忙地跑至石像前,声音喜悦而激昂,想来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让人不禁联想到本以为自己考不上心仪学校而心灰意冷但却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录取榜单上的喜极而泣的学生。 “奈兰和爱回来了。” 语气平淡地开口,赫尔莫似是对这件事早有预料。同时,他也不再让星云竖瞳庇护自己,主动解除了自己对于奎图莱的心灵防备;但是,其却没有消失,而是静静地像彩饰一样贴着待客室的天花板,像是监控器一般监控着整个房间。 “啊?他们没有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奈兰和爱回……嗯?你怎么知道?” 前半段的时候,泽莱德还一脸疑惑;而当赫尔莫的星云竖瞳笼罩整个待客室时,他就像精神分裂一样突然又说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事,语气也骤然欢快起来,看上去就是十足的精神分裂。 “从你的语调就能听出来,昨天他们刚消失,你按理说应该十分低落,那是一种哪怕中了五百万的彩票都无法掩饰的悲伤;而今天你就这么高兴,再加上你不是会把物质看得比兄弟的性命更重要的人,说明一定不是物质使你高兴。这样一来,很轻松就能得出他们回来了的结论。” 摸了摸鼻子,赫尔莫从容不迫地解释道。而同时,他的嘴角也缓缓浮起微笑。 “呃……好,但是他们俩不记得你了,而且也只有他们两个回来了,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是没回来还是真的消失了……” 愣了一下,泽莱德的语调随后就低沉下去,与一开始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确实……我知道那个人在哪,并不是消失了,只是没回去而已。” 淡定地兀自颔首,赫尔莫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啊?为什么?等等,怎么回事?” 而赫尔莫那句话一出口,泽莱德就被惊得合不拢嘴,他甚至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而当他略微思考过后,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你有救人的想法了?” “啊,应该是。维克和加尔维呢?” 并没有正面去回应泽莱德,赫尔莫稀松平常地问道,就像聊家常一样轻松。 “你有想法了……太好了!他们俩现在还在宿舍,如果你想见他们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叫来!” 大喜之下,话音刚落,泽莱德转身便拔腿欲跑,但却被赫尔莫的声音留了下来:“等等。” “怎么了?” 停下自己的脚步,泽莱德随即抑制住自己的喜悦便回到石像旁:“还有什么事吗?” “带上这个小雕像,别弄丢,很宝贵的。” 用右手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源座,赫尔莫随即瞄准了石像的那让阳光透进来的缝。他猛力一抛,源座就精准地穿越那道缝,飞出石像,掉落在一旁的沙发之上。 “好奇怪的要求……倒也不是不行,那我去了!” 捡起源座,泽莱德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端详着那没雕刻脸的穿着简朴长袍的普通人像——虽然之前赫尔莫也展示过,但没雕刻脸的人像毕竟挺少见的。而且,这个人像的细节完全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不管是衣服的褶皱还是肌肉的纹路都堪称鬼斧神工。如果一比一放大的话,只要离得稍远一点,恐怕就能使人完全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不是真人。 由于赫尔莫说是很宝贵,他倒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将雕像揣在自己怀里,他抛下一句话后就飞奔出门;而在他出门的那一瞬间,星云竖瞳便从天花板上脱离,与他保持着半米的距离,片刻不离地跟着他。 而在他出门数秒后,等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的时候,也就是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赫尔莫便再次摸了摸鼻子:“你现在可以听到我的想法了,我不说话就能跟你交流。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现在在想什么?” “……” 一片安静,显得对空气说话的赫尔莫像个呆子。 只不过,他本人却完全没有感到尴尬。见无人回应,他又再次开口:“虽然知道你可以听到我的想法,但说出口的话毕竟会比心里的话有条理。我明说,你已经不能再对任何人的灵魂下手了,你已经输了。” 声音落地,依然没有人回应,就像无波的池塘水面一般平静。只不过,就在下一瞬,一个面色冰冷的男子就出现在赫尔莫面前——正是奎图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0章 破局 “从你对我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一句话,赫尔莫已经为整场谈话定下了主基调。 “你能探知我的内心,还需要我为你解释吗?” 自信地翘起嘴角,赫尔莫随意抬起右手,示意奎图莱回话。 “……你自己说。” 奎图莱猛地一个深吸气,连身子都挺直了一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他最终却还是把那一口气吐了出来,使身子又弯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可同往日而语。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一切都串起来,真相就在蛛丝马迹中。” 为自己的解释给出导语,为攻破奎图莱的心理做好准备,赫尔莫再次开口:“首先,是‘称呼’的问题。” “!” 一听到“称呼”,奎图莱的脸色一下子青白起来,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那般。 “称呼,许多时候也叫主语,用于指定某一个人。人可以有许多称呼,哪怕不同也行,但总之,人会有一个常用的称呼。名字,就是一个人最常用的称呼。” 右手在口袋里握紧,赫尔莫接着继续:“既然能探察我的一切想法,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名叫做赫尔莫,也知道我的假名叫做洛卡,而我的同伴们只知道我叫洛卡,没什么问题。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他们在我的女朋友消失之后就再也不叫我的名字呢?” “……” 由于已经看透了赫尔莫的心理,奎图莱并不打算辩解什么,他只是脸色铁青地站着,俯视赫尔莫。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在控制他们,控制着他们不能说出我的名字。” 平静地颔首,赫尔莫又点了点头:“在一开始我居然没有发现,这是我的错。但是,疑点实在太多,只要时间够长,很难不发现。” “首先,他们在我的女朋友消失之后就只称呼她为‘消失的人’,称呼我的时候就只叫我‘那个人’,并且从始至终没有说过‘她’或者‘他’。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仅仅是这样的话,或许还能用怪癖解释。但当我问我的一个同伴我叫什么名字时,他却毫不犹豫而没有一点迟疑地叫我‘洛卡’。” 抬起头,赫尔莫那温和的双眼直视奎图莱:“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 依然保持沉默,奎图莱死死地盯着赫尔莫的眼睛,整个完全没有一丝活力。 “你或许不知道,我学过心理学。一般来说,当一个人问问题的时候,除非是抢答,否则的话答题的人至少会有零点几秒的迟疑。而通常情况下,人们在回答特别简单的问题时,迟疑的时间反而会更长。这是因为他们不能保证出题人的意图是什么,出于保护自身的目的,他们需要用更长时间的思考去保证自己不会上当受骗。一般问题况且如此,更何况是‘我的名字是什么’这种堪称弱智的问题,并且当时还并非是需要抢答的时间。” “但是,我的那个同伴却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你是洛卡’,中间甚至没有零点一秒的迟疑。人类的反应速度不可能短于零点一秒,这是人类的神经结构决定的。运动会的短跑运动员如果在听到发令枪的枪响声的零点一秒内就起跑,会被判作抢跑,更加说明了人类的极限。而那个时候你由于正在窥探我的心灵,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也就相当于答题人事先知道出题人会出什么题。为了不暴露另一个事实,你便让他看似完美地抢答了我的问题,意图使我打消我的疑心,殊不知这才是你暴露的关键。” 平静地盯着奎图莱,赫尔莫看起来却完全没有讲给奎图莱听的意思,而全是在自言自语。 “那另一个事实,先按下不表。让我们来注意另一件事——消失。我和另一个人被反射物照射时,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那个人就会消失——不对,是在我眼中消失。人啊,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先入为主,就是其中之一。” 无奈地摇摇头,赫尔莫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人造的语言,并不严谨,需要加以各种限定词辅佐才能让人明白一句话想表达的意思。‘消失’和‘在我眼中消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当我说起我女朋友时,用的是‘消失’这个词,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我为什么还要用到‘在我眼中消失’呢?” “……你最好给我少说废话。” 咬牙切齿地瞪视赫尔莫,奎图莱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但语气却并不友好。 而面对他的恶意,赫尔莫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摇摇头: “这并不是废话,相反,其中包含很大的信息量。我之所以用到在我眼中消失这个概念,是因为我的女朋友和那两个同伴的情况并不一样。我的女朋友,是确实地消失了,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但是,另外两个同伴,就如字面意思一样,只是在我眼中消失,在整个世界却存在。而由于先入为主,我一开始却以为他们也消失了,这是巨大的失误。” “如果我没有发现反射物会使人在我眼中消失以及避免的方法,恐怕我现在已经不剩一个同伴。那些在我眼中消失的人,与我互相不可视。但是,我记得他们,他们却不记得我。这意味着,如果我的全部同伴都在我眼中消失的话,就意味我将在社会学意义上消失,我才是那个消失的人。因为那个时候,我将不被任何人所记忆。而由于是我消失,我也不能使他们再回忆起我——因为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出问题的是我。同时,如果我没有醒悟过来,那么我就会一直努力试着将他们救回——但既然出问题的不是他们,此举就是徒劳的,我最终恐怕就会在三天后被你用不知什么方法带到不知什么地方。” “得出这个结论,靠得则是涅兹先生在那面玻璃壁中的探索。玻璃壁里没有我那同伴的意志,很正常,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丢失任何意志。而我,却在玻璃壁上没有影相,恐怕则是因为我在他眼中已经是个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人。要知道,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是我消失了。所以,没有我的影相这件事就完全是正常的。” “……” 再一次地陷入沉默,奎图莱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没有翻盘的希望,但却不得不接着听下去——反正就算他回到赫尔莫的心中,赫尔莫也会放开自己的心灵让他听,而灵魂的纷乱想法还不如肉体说出来的让他不那么烦躁。所以,他甚至放弃了窃听赫尔莫。 而看着面无表情的奎图莱,赫尔莫却完全不担心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接着又淡然地继续说下去:“至于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说出我的名字,其中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你知道吗?我的同伴和我,都知道你杀人的特点——灵魂融合。而对于我的同伴们来说,或者对于所有其他人来说,我都已经不是我——也就是说,我现在不是赫尔莫。当然,也不是洛卡。” “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并非在咬文嚼字故弄玄虚,事实上,我现在在他们眼中,应该是我的女朋友。而消失的人,在他们眼中,则就是我。至于原因,就是因为你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经把我和她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这就是你要试图隐瞒的那件事。想要发现这一点,实际上并不是很简单,但也不是很难。如果注意去观察一些细节,就很容易能得出这个结论;如果不擅长观察细节,那么可能永远无法找到真相。不巧,我是前者。” 听着赫尔莫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奎图莱心中已经在不断懊悔:“要是早能想到这混蛋的心思如此缜密,自己就不应该那么轻视!” 在他面前,赫尔莫却并没有一点骄傲或者托大,他整个人的心态已经平缓得就像是一碗放在桌子上的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为什么我的第一个同伴会在我提议占卜的时候果断拒绝?为什么最终结果是不可占卜?为什么他们频频对我在神秘学方面的知识表现出震惊?为什么涅兹先生会说出‘保护者的行为不取决你’?为什么我女朋友的哥哥对我没有半分怨恨?如果他们把我看成是我女朋友,把消失的人看作是我,一切矛盾就都迎刃而解。” “第一点,他们知道‘洛卡’这个人命运不可知,所以他们知道占卜不会有用,第二点则恰好佐证了第一点。第三点,要知道,‘洛卡’的女朋友只是个跟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并不跟‘洛卡’一样特殊,所以他们才会震惊。第四点,保护者的行为本就只取决于‘洛卡’,当然不会在意‘洛卡’的女朋友。第五点,一个哥哥在自己的朋友和妹妹之间当然会认为妹妹更重要,这一点自不必说。” “需要等会我问一下我的同伴我究竟是谁吗?如果你对你的完全落败还有任何一丝侥幸心理,我不介意将那心理彻底摧毁。” 嘴里虽然放着狠话,赫尔莫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以自己最平凡的状态直视奎图莱,看着他无力地开口:“不用了……” “很好。至此,一切都已经揭晓。这个‘游戏’叫做迷踪之人,要我找到消失的人以及救回他们的方法。消失的人,就在我体内,与我的灵魂交缠。至于救回她的方法……” 刻意拖长音,与慢悠悠的语调相反,赫尔莫的右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自己右腿口袋里的那件物品对准了自己面前的奎图莱——一把程亮的手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1章 推理 “哼!你妄图杀了我?” 哪怕还没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奎图莱依然以与光媲美的速度瞬间消失,又闪身出现在了石像之外、玻璃壁之前,与赫尔莫保持着五米的距离。尽管如此,他却也能透过石壁看得清赫尔莫在石像内的一举一动,也能看清他那黑黢黢的枪口——此时则只是指着石像的石壁。 “不……我是在寻求救人的方法。” 食指扣在扳机之上,赫尔莫依然把枪口对着指着石壁,脸色也不因奎图莱逃跑成功而慌张——反而无比沉稳。 “莫非你想用枪要挟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你以为那把手枪能对我做什么吗?” 见此情景,奎图莱不禁得意地仰天长笑——自谈话开始,他这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神色之间完完全全是无比嚣张——一把枪,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但只十几秒后,当他笑声平息之时,当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赫尔莫时,他的脸上那残存的一丝笑意就如被凝结的水一般凝固——在他眼中,赫尔莫正慢慢地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自己的致命要害正贴着那冰冷的枪口,赫尔莫却依然平静而安宁,就像吃完饭后正躺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老头一样惬意:“你说对了,我确实想用枪要挟你。我当然知道这枪不能对你做什么,但对我自己做些什么,却绰绰有余。” “哼,你难道以为你能用自己的死来激发我的善心吗?不可能!我会看着你死!” 短暂的惊异之后,奎图莱立刻反应过来赫尔莫现在是看不见他的,也就是说——后者现在应该不能从他的表情和微动作来推断他的情绪。他知道,只要他的语调和言语之间之间没有露出破绽,赫尔莫就必然不可能威慑成功! “是吗?” 听着奎图莱的话,赫尔莫就像是不相信般又把手枪往自己的太阳穴顶了顶,顺便还转了转。那坚硬的钢铁本来就已经顶得他十分难受,与皮肤的摩擦更让他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但却不能哪怕让他叫出一声。 “事到如今,莫非你还想诈我?我告诉你,你死归死,我不可能救你!” 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奎图莱的身体都燥热刺痛起来,就像是穿了一件不合身且做工极差的毛衣一样难耐。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中的那股自信的语调却不可挑剔,完全就是一个黑帮杀手在看到自己的任务目标以死相逼时该有的情绪。 “啊?是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 而听到奎图莱的宣言,赫尔莫的声音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他语气沮丧地开口,却没有放下手枪,反而用大拇指轻缓地扣下了自己那把枪的保险。机械敲击的清脆响声在赫尔莫耳边响起,对他来说如天籁之音般悦耳,尽显工业造物的精致美感;那声音同样被奎图莱捕捉入耳,但对他来说却像是定时炸弹爆炸的恐怖轰鸣,一下子使他汗如雨下。 明明只是一刹那,他在那瞬间却全身都一阵发凉颤栗,整个人已经再也感受不到除了自己和赫尔莫之外的一切,完全陷入空灵的状态。周围的天花板、墙壁、大地之类的外物尽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白,就像冰山之巅那永世不化的雪那样静谧,像覆盖着星球的海洋那样无边无际,像真正的无尽宇宙那样无方向且无目的。 而在这永恒而虚无的白中,只有他和赫尔莫。他靠自己的双腿直立,汗出如浆;赫尔莫凭外在的轮椅靠坐,古井无波。 “他按下保险了……他按下去了……他难道真的有魄力自杀?为了自己的女朋友能做到这一步……自己的生命的价值怎么可能会低于其他人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能知道……就像戴着眼镜一个词一个词地看书的智者一样将我的内心看得通透……大人要我带他回去,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他是不同的……” 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中,奎图莱的内心骤然闪过许多,他想到了创造自己的那位大人,也想到了被那位大人创造的自己,更想到了被那位大人所关注的赫尔莫。 “大人创造我……为了带走他……是啊,我本来就应该知道他是不同的,但却因为无意义的嫉妒和力量带来的高傲而被蒙蔽了内心。我是奎图莱,我是神的造物,我是完美的;我也是不完全的生物,我没有完整的人生经历,没有完整的情绪……失败的关键……在于我,在于我的自大……仔细想想,我本来有许多机会可以战胜他,但却被我因自大而一一错过,出问题的人,是我……是我。” 这一次,奎图莱用于思考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分钟,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使得石像内的赫尔莫的内心也不禁有些摇摆,但却不得不继续保持着自己一开始的决定——用枪顶着自己的头。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无声的交流在两人心中响起;奎图莱所见一片雪白,赫尔莫却看见如黑夜般的漆黑。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两人间却完全没有第三人前来打扰。而过了这么久,饶是赫尔莫也有些发觉有什么地方出了变化,使得他不禁开始心焦起来。 “我不会再窥探你的内心了,公平的决斗,信息对于双方而言需要是平等的。如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样是不公平的,就像一位壮汉对付上了一位刚开始上学的孩童,哪怕我赢了也并不光荣。只是,你不能窥探我的内心,却能让我一败涂地,可否告诉我其中的缘由?” 终于,奎图莱的声音回响于赫尔莫的耳中,但却不复之前的急躁,而是如后者一般的平静。 感受着奎图莱身上发出的那不一样的波动,感受着他口气中的丝丝变化,默默颔首,赫尔莫随即沉声开口:“我能感觉到现在的你与之前不同,不,不仅仅是不同,可以说是判若两人。虽然我依然想杀了你,但我会告知你你失败的原因。” “首先,你十分轻敌。我之所以在之前要如数家珍般说出那么多的我找出真相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你急躁起来,不再去耐心聆听我的心灵。一个人在听对手述说自己失败的理由时会很容易恼羞成怒,因此就会丧失正常的判断能力。如果不出我所料,你恐怕早已不再窃听我的心灵,因此,你就无法知道我在想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自杀的能力,也不知道我有自杀的决心。而在我掏出枪的那一瞬间,你本有能力夺枪,但你却在未知的情况下选择了退让,也因此失去了控制住我的能力。” “那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不能让你死?”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奎图莱随即以真正沉稳有力的声音开口发问。 “首先,要明白这样一个前提——人在做任何事时,都一定有目的。你具备杀了我的能力,但却没有直接杀了我,反而是提出了三天的游戏时间;昨天晚上,我在羞辱你时,你也具备了杀了我的想法,但却依然没有直接对我下手。这说明,你的目的,不一定是必须杀了我。” “这样想来,就只有两个可能的结果:第一,你不想杀我;第二,你不能杀我。关于前一个选项,又可以分为你一直不想杀我以及暂时不想杀我。从你设定的三天游戏时限以及大量人口失踪及死亡这两件事来看,三天后,我的身上绝对会发生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也就从侧面否定了你一直不想杀我这个可能性。” 除了嘴在动,赫尔莫的其他部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纵使看不见奎图莱,他的内心却全然不在意:“这样一来,还剩下你暂时不想杀我以及不能杀我这两个结果。暂时不想杀我,这个‘暂时’,就意味着你终究还是有可能杀了我;于是,我通过激怒你的方式给予你杀了我的动机,你完全可以直接对我下手,但我看见的却是你强忍怒气,没对我做什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难以置信,它也一定是真相——你不能杀我。不管是一直不能杀我还是暂时不能杀我,总之,你在这三天内必然不能杀了我,甚至不能让我死。” 言毕,对着石像露出淡泊的眼神,赫尔莫知道奎图莱必然能通过某种方法看见他,所以他丝毫不为自己那对着石像说话的行为感到尴尬:“来,将我和我女朋友的灵魂分开,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梆……梆……梆……” 鼓着掌,石像之外的奎图莱已经是面带笑意,举手投足之间就像是刚欣赏完一场唯美话剧的观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可同往日而语。其鼓掌的声音不大不小,肢体的动作也浑然天成,表情更满是闲情雅致。 只是,不同于那幅温润面孔,他的言语却锋芒毕露:“极好的推理,天衣无缝。我确实不能杀了你,甚至不能让你死。只是,你虽然用枪顶着自己的头,看上去已经对死亡做好准备,但你真的有赴死的决心吗?亦或……” 猛地提高声调,奎图莱的声音变得锋锐:“只是装腔作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2章 觉悟 窗外,行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已经逐渐开始兴起,细微的谈话声也已经能被赫尔莫和奎图莱捕入耳中,象征着新的一天正在复苏。而与之对立的,待客室内那短暂的和谐气氛却正在慢慢枯萎,使两人间重新变得针锋相对。 “我有没有决心,想必你是最清楚的。” 自从手扣在扳机上后就不曾放松过,赫尔莫云淡风轻地开口。 “很难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 仿佛对情况尽在掌握般地摇了摇头,奎图莱的嘴角慢慢浮起微笑。 “你居然会问出这种事,很难让我不怀疑你的智商。自己问我的灵魂,灵魂不会说谎,你也会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决心。” 哪怕自己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上只悬于一线,赫尔莫那安宁的态度却也不曾变过,让人想到了****中的落叶——不论风雨有多么暴烈,落叶却不会被摧毁,只会慢悠悠地飘摇于空中,最后宁静地落地。 “不失为好主意。” 而虽然再次被赫尔莫嘲讽,奎图莱却只是悠然自得地点点头。而后,他的眼中所见便发生了变化——赫尔莫虽然还坐着且低着头,但他的全身已经是纯洁的雪白,只不过混杂上了一些淡黄色,部分身体部位也显得女性化——正是赫尔莫和斯杜提亚那脱离了肉体的灵魂。 “我以‘直接造物’的身份审问你,你可有赴死的决心?” 在声音脱口的那一瞬,奎图莱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庄严宏伟,就像是宏然的铜钟撞击声般浩大雄伟。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说话的,是赫尔莫。 刚开始,他的灵魂之音还缓慢而空灵,就像山间的回音一般模模糊糊;到第三个“是的”时,他的声音骤然一顿,慢慢地像个真人在说话;到了第四个时,其声音就慢慢开始积蓄力量,直到第五个,那与真人无异的真实声音所带着的力量猛然爆发,甚至足以让奎图莱心中一惊。 “虽然明知道他确实有这觉悟,但当我真正听见时,还是感到了特殊的非凡……但是……为什么他的灵魂之音会那么有力?” 暗自颔首,奎图莱随即准备开口对真正的赫尔莫说话。但就在他将要把自己的灵觉关闭时,其眼中却异相突生! “你……胆敢审问我?!” 低垂的头猛然扬起,刹那间那灵魂的整个身体都化为纯白;一双不具实体的眼中,赫尔莫灵魂的威严和狂怒就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如炽热熔岩般的力量和权威铺天盖地地向奎图莱袭去,让他眼中所见只剩一片赤红,其本人甚至无处躲藏。被那双眼注视,奎图莱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在帝王的气势面前居然忍不住生出跪伏之心。 在那双眼前,他甚至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压上他的头顶,压得他双膝一软,居然就那样扑通一声跪下。一瞬间,他又再次汗流不止,那股燥热刺痛的感觉再一次在他身上复刻。但这一次,他的灵魂也同样受到了波及——就像是被人压着头按到冰池里一样,冰凉透顶。 “等等……等等等等!究竟怎么回事!他的气势……他的灵魂的波动!” 双膝跪地,奎图莱的喘息声都变得粗重,就像是明知道自己体能非常之差却还要捂着侧腰强撑着跑完一场五千米的虚弱中年人。 “好熟悉的波动……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与之类似的波动,奎图莱思来想去却也想不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身为直接造物,他的生命层级自问几乎可以比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甚至哪怕面对最强大的那些生命也不会太过逊色,更不要说居然会被碾压! “为什么……难道……不行,我得立刻关了灵觉……” 赫尔莫的灵魂的威压就像是狂怒的太阳一样不断向外散发着足以将人直接湮灭的威严,其光耀甚至无法令人直视。对于奎图莱来说,哪怕离得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那强大的波动,更何况他距离赫尔莫只有五米,一时间整个人都痴呆了起来。在直面太阳的的恐惧和惊吓之下,他甚至忘了自己还开着灵视——或者说,他一时间甚至不敢去关。 而在畏惧地跪了近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眼睛,以一念关闭自己的灵觉。 “……” 不再感受到那恐怖的波动,确保自己已经真正关闭之后,他才像做贼心虚的小学生一样先眯着眼悄悄瞄了一眼,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堪堪真正睁开眼睛。一眼望去,赫尔莫肉体的表情却还安宁祥和,完全没有一点点刚才的帝王模样,反而看上去像一个暮年的老者。 “他……他究竟是谁……” 心中的畏惧和疑惑不去,奎图莱现在才真正感受到那股不凡,也才真正对赫尔莫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只不过,他已不是一开始的他,那敬仰的情绪也无法打消他一开始的想法。深呼吸两口,他随即吐气开声:“你确实具有决心,你拥有觉悟。” “花费这么长时间,你从我灵魂中窥探到的不止这么一些。既然知道了我有那决心,就快点把我女朋友的肉体归还于我,把我女朋友的灵魂与我的灵魂分离。” 虽然从奎图莱那长达一分钟的粗重呼吸中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赫尔莫却不知道奎图莱究竟看到了、听到了什么。当务之急,他认为还是救回斯杜提亚比较重要。 “确实……我窥探到很多。只是,既然你有赴死的决心,就赴死。” 而听着赫尔莫的话,让情绪平复几分,奎图莱随即点了点头,然后就冰冷地开口。 “什么意思?” 被奎图莱的话骤然一惊,赫尔莫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随后,他的口气就跟奎图莱一样变得冰冷。 “字面意思,你不会不明白?” 虽然已经略微想到了为什么赫尔莫的波动会让自己感到熟悉,奎图莱却早已不会因此而畏惧,反而更加咄咄逼人。 “难道你敢违背你主人的命令吗?” 从奎图莱对自己等人下手但却不敢下杀手这一点来看,赫尔莫明白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而一旦扯上自己,赫尔莫知道,大概率就是在出任务了——自己就是那个任务目标。 “不敢。希望你清楚,我并非在为难你,我只是在‘测试’你。如果你有那样的勇气,我会将一切都变回原样,包括复活你,再无二话。” 盯着赫尔莫,奎图莱慎重而端庄地开口,言语中全然不复之前的轻浮。 “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虽然自己能感觉到奎图莱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变得和昨天那个欠揍的混蛋截然不同,但事关重大,赫尔莫却不敢保证一切都能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来。 “我以‘直接造物’的身份起誓,背负我主的期望…… 头颅微微上仰,想到那个创造自己的存在,奎图莱的声音一时间虔敬起来,那敬仰之情就像正在做祷告的虔信徒一样溢于言表:“我必然不会背誓。” “按照你说的,信息应该平等。如果我提出窥探你的灵魂,你应该不会拒绝。” 只不过,尽管如此,赫尔莫却依然警惕着他——他那握着枪的手甚至更紧了些。 “来,虽然我对你怀疑我对我主的忠诚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我会信守我的诺言。尽管来窥探我的灵魂,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深呼吸两口,抑制住自己的愤怒,奎图莱随即摊开自己的双臂。他闭上眼,其已经完全放开了对于灵魂攻击的一切防御。 “多谢。” 哪怕看不见,赫尔莫还是对着奎图莱的方向颔首。随后,他的左眼便变成纯白,其内又倒映出一个模糊的灵魂符号——在他眼中,自己和奎图莱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再没有石壁和桌子之类的外物,两人的灵魂已经得以直接交流。 “我问你,在我死后,你是否会将一切变回原样?” 看着奎图莱那黑紫色的灵魂,赫尔莫慎重地发问。 “是的,以‘直接造物’的荣耀。” 那灵魂空灵地开口,声音飘飘荡荡,就像是细风中的火苗;但除此以外,其声音却连贯畅通,没有一丝要熄灭的迹象。 “很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赫尔莫已经心满意足。他轻轻颔首,随即闭上眼睛,整个人的气势骤然间就像腐朽的老翁一般弱了下去。在那双眼皮之内,他的左眼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黑色,代表着他已只是一个平凡之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露出欣慰的微笑,他的右手食指随即缓慢但却没有一丝迟疑地扣下了扳机。 “嘭!” 一声枪响,石像内部已经鲜血飞溅。 伴随着那一声枪响,赫尔莫的头颅已经被开了一个大洞。无力地垂下手臂和头颅,他的生命波动就如被一盆冷水浇上的火焰般瞬间变得不再活力。他的心跳已经停止,脑部更是已经停止了思考。 手枪摔在地面,发出当啷的响声,枪把上那残留的温度正在迅速降低,最终不再留下曾经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而那温度的源头——赫尔莫,在现时的这条命运之路上,已经不会再在这世上留下任何遗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3章 欺诈 “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自从回到待客室前之后,泽莱德和维克缇斯还有加尔维就一直像是被无形的墙阻隔一样,根本不能进到门前一米内。与此同时,他们却能听到里面传出的交谈声,只不过言语间内的内容却让他们更加心急。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有一分钟多,加尔维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去叫人,但还没等到他叫人回来,里面的枪响便已传入泽莱德和维克缇斯的耳中。 “妈的!” 一听那枪声,维克缇斯立刻就像疯了一样一头向着门的方向冲过去,甚至完全没有防护自身的意思。但一当他进入那扇门一米之内,他就会被直接弹飞出两米外,摔得鼻青脸肿。尽管如此,他却始终没有放弃,只是爬起来就继续冲刺——毕竟,在他眼中,在那里面的是他的妹妹。 “混蛋……加尔维怎么还没回来……” 而在他冲击之时,泽莱德正反复不断地在一旁踱步。因为焦急,后者的脸上已经满是大汗,拿条毛巾过来甚至都能直接洗脸。 而突然之间,他就想到了什么,连忙大喊:“维克,我们可以从窗户外面看!” “好主意!” 心急则乱,维克缇斯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一听到泽莱德的话,他才发觉自己此时的行为有多么无用,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连忙摘下自己的眼镜,镜片此时已经有些摔碎,但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换个方向,他随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出圣殿,甚至比平日训练的时候还快上半分。而见此情景,泽莱德也立刻拔腿跟上,跟着维克缇斯一同冲出大殿,绕了一大圈到达圣殿的一侧——也就是待客室的位置,然后就准备用爬墙的方式爬上离地三米的高窗。 只不过,对于这种事,就算再心焦,泽莱德也比维克缇斯迅捷许多。他的体力本就要比维克缇斯强,敏捷度和全身的力量也比后者强出许多。只见他稍微退后几步,猛然发力助跑起跳,一举便跳出了两米多高。而在自己的身体到达极限高度时,他便挥高双臂,双手直接扣住窗沿,脚步再接连借力向上蹬出,他就那样轻松地爬上了窗边。 看着泽莱德如此有效率,维克缇斯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再徒劳地浪费体力,而是急不可耐地发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看……等等……里面没人!” 在泽莱德眼中,一切就和昨天晚上差不多,除了如磐石般屹立的石像之外,待客室内全无一外人。 “没人?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的视线有死角?再认真看看!” 听到泽莱德的喃喃自语,维克缇斯顿时不安起来,也更加焦躁,恨不得能爬上墙自己去看。 “怎么会没人……斯杜提亚!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同样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无比疑惑,再加上已经没有了奎图莱的限制,泽莱德立刻急切地喊出那个“称呼”。 “斯杜提亚!你的哥哥在窗外!你能听到吗!回话啊!” 见泽莱德已经率先高喊,维克缇斯也不再管街上行人那诧异而奇怪的目光,同样不顾形象地高声大喊,以期其内之人可以听见。只是,其内却只是一片静悄悄,完全没有声音传出。 “斯杜提亚!” “回我们的话啊!” “你怎么样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扯着嗓子大喊,却未曾得到任何回应,泽莱德随即直接全力一拳挥在了窗户上。厚达十厘米的玻璃自然是坚硬异常,靠着那反作用力直反而让他的指骨一阵发麻剧痛,只是,那却无法停下他。他只是不断地出拳,同时还在愤怒地大喝:“里面那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妈的!” 眼见周围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再加上待客室内毫无反应,维克缇斯随即也准备爬墙助泽莱德一臂之力。只不过,就在他倒退出数米外准备助跑时,一只手却骤然搭上了他的左肩:“你们……莫不是在寻我?” “你——” 一听那话,维克缇斯瞬间以左手扣住那只手并且反身势大力沉地用右手挥拳。照他所想,这一拳绝对可以挥中自己身后那人的头,叫那人把牙都吐出来。这一系列动作只花了他不到一秒,只不过,他却没感觉自己打中任何事物;冷静下来定睛一看,自己身后哪有什么人? 四处环顾一周,却只发现周围的行人尽皆一脸惊异;顺着他们的目光,维克缇斯看向泽莱德,却看到离地三米的泽莱德身后居然有一个人立在半空! “泽莱德!” 见状,维克缇斯立刻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嘶哑地高喊,以期能提醒泽莱德事出有变,让他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 同样扯着嗓子大喊,泽莱德一回头就发现有个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差点就因为惊吓而重心不稳摔下地面。而在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之后,他就警惕地开口:“你是谁?” “我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混蛋’。” 轻描淡写地呼出一口气,奎图莱随即挥了挥手,泽莱德就突然从窗上出现在了地面,其戒备的身体姿势甚至没有丝毫变化。而他自己随后也缓缓降落,就像吊着威亚的演员一样优雅。 “妈的……你究竟做了什么!” 一看到奎图莱落到地面,顾不得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再去管自己和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泽莱德挥拳就打。只不过,就像刚才维克缇斯体验过的那样,泽莱德的这一拳也自然是挥了个空。仔细一看,奎图莱却已经出现在了五米外。 “奉我主之命,行我当行之事而已。” 俨乎其然地盯着泽莱德,奎图莱甚至根本没去看维克缇斯。尽管如此,他也能躲过从左侧冲过来的后者向他挥出的拳头,然后再次出现在又一个五米之外。 “你究竟把他们怎么样了!” 就像疯狂的野牛一样,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无法碰到奎图莱一根头发,维克缇斯也低吼着,不断向他发起冲锋,誓死而无畏。 “如果故事就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俩就会双双死亡。” 如留慕领地伊斯尼亚王国内最好的斗牛士,奎图莱游刃有余地躲过维克缇斯的一次次冲击,其动作甚至比最优秀的斗牛士更加优雅,其神态也更加泰然。 “你妈的!为什么!” 一听死亡,泽莱德和维克缇斯就更加狂怒。哪怕没有商量,两人也不约而同地从不同方向冲向奎图莱,争取着那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将他绳之以法的希望。 “因为,他是不凡的。他是特殊的那一个,甚至能让我感受到恐惧。但是,托他的福,我才能得到成长。” 轻松淡定地躲过两人,奎图莱同时还能以淡定的语调说话,甚至没有流一滴汗——猫戏老鼠,不过如此。 “你到底在说什么!” 只不过,他的那些话对于维克缇斯和泽莱德来说却无异于痴人的妄语。他们只是持续不断地发起冲锋,誓不罢休;而奎图莱,则仿佛玩乐般不断闪避,乐此不疲。 “凶手!” 而就在奎图莱惬意地玩了约莫有近两分钟之后,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却骤然在空中响起,就像洪钟之声般震耳欲聋。同时,以奎图莱为圆心,半径十米的大地表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条游动着的轮回长蛇,象征着轮回领域已经成型;而在圆的最外圈,一个个黑色的大洞早已互相融合,撕开空间,完美地封住了奎图莱每一处的逃跑路线。 “怎……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奎图莱一下子从悠然自得变成了惊慌失措。他随即瞬间移动自己的位置,只不过,他却并没有移出领域外,而只是出现在了一米之外而已。 “混蛋……难道你没有意识到我们在拖延时间吗……玩得开心吗?啊?!混蛋!” 红着眼对奎图莱大吼,维克缇斯随即抬头看向空中的涅兹:“大人们!一定要杀了他!为死去的人复仇!” “当然!” 盯着地上的奎图莱,涅兹二话不说便奋力向他挥手,另有一条巨蛇便大张着嘴向他冲去;与此同时,地上也涌现了更多的巨蛇,纷纷将领域内的无辜路人吞入并送出领域之外;至于涅兹身旁的其他几位术师此时也一一施术,天灾、刑罚、痴愚、月、黄昏,各种各样的能力应有尽有,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 而身为被群殴的对象,眼见各种攻击向自己袭来,奎图莱却反常地不躲不闪。仔细一看,他脸上的那惊慌神色却早已被替换成了悠闲自在:“本想多玩一会,你们却仗势欺人,只得作罢。” “凶手!杀了数十余人,你怎敢如此逍遥!” 看着奎图莱那幅悠哉模样,涅兹却更加愤怒;而他发出的巨蛇,速度也更加快上几分。 只不过,就在巨蛇的獠牙隐隐已经有些触碰到奎图莱的头顶时,其却再不得寸进半点。事实上,它甚至整个都已经在半空中停滞,就像是被停止了时间般。而追根溯底,却只因奎图莱在它咬下之前就已经轻松地打出了响指: “世界,在这一刻,恢复原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4章 不同的文化 “呼呼,肉麻。不过,我很喜欢哦。” 当赫尔莫恢复意识时,已经不知是死后多久了。他正迷迷糊糊地想环顾四周去确认周围的环境,斯杜提亚的温柔声音便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下子唤醒了他的所有记忆。从斯杜提亚消失到现在,实际上应该才只过去不到一天,但却已经足以使他感到恍若隔世,一时间竟令他眼中含泪。 “啊……只要你喜欢,我一定会每日如此。” 不动声色地回应着斯杜提亚,悄悄地用右臂衣袖抹去自己的眼泪,赫尔莫不断摩挲着她的手,似乎是怕再次失去她。 “啊?你哭了吗?” 看着赫尔莫抹眼泪的动作,斯杜提亚显然是有些惊讶,连忙把头低下去看着他。 “不,刚才刮起一阵风,风沙进了眼,有些难受。” 不动声色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赫尔莫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事的。” “我看出来了哦,你摸了自己的鼻子,肯定有什么事。” 得意地笑了两声,斯杜提亚随即就停下轮椅,走到赫尔莫面前蹲下:“怎么啦?” “我确实没事,不知道怎么,刚才突然就流了泪,也没有预兆。我毕竟是你的男朋友,我想给你留下坚强的印象,就不想让你发现。没想到你的观察力那么好,居然还是发现了,我还有点尴尬呢。” 故作平静地摸摸斯杜提亚的头,赫尔莫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不会因此觉得我软弱?” “呼呼,才不会呢。就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完全没必要因此觉得羞愧,倒不如说这种事本来就没所谓的。只不过,这会不会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那可就不好了。” 嘟起嘴,斯杜提亚站起来同样捏了捏赫尔莫,然后担忧地发问。 “可能是,但这种事无关紧要的。对了,我们可是要去执行任务的,快走。” 对斯杜提亚摇了摇头,赫尔莫随即泰然自若地转移话题。 “唉……这种危险的时候还要出来执行任务,真是的……” 无可奈何地同样摇头,斯杜提亚便站起来回到赫尔莫身后,继续快步推着轮椅,前往其本日的目的地。 “确实……但是,我觉得,从今天开始,可能就不会那么危险了。” ——事情已经过去,既然自己这个任务目标已经被奎图莱执行过一次任务,而且自己还知道了他不能让自己死,赫尔莫并不认为他还会对自己下手第二次。同时,由于他任务已经失败,赫尔莫也不认为他还会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毕竟,他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然而,尽管如此,赫尔莫也想杀了他——若非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恐怕斯杜提亚就要跟自己一起被掳走。 “啊?为什么啊?” 只是,斯杜提亚却完全不知道赫尔莫为什么会这样说,不由得疑惑发问。 “因为直觉,但还是得小心。” 暗自颔首,赫尔莫随即脱口而出:“阿奇特亚姆之城。” “啊?什么城?” 听着他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一句,斯杜提亚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而就算反应过来了,她也不知道赫尔莫说的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感觉很酷。”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随口敷衍过去,赫尔莫的心中此时已是惊涛骇浪。 “嗯……确实挺酷的,感觉会是那种古代的遗迹。就是……那种雄壮的城堡,独一无二的文明,就跟失落的海底城一样……” 听着他的话,斯杜提亚不禁开始憧憬地暗想。从小以来,她就不像维克缇斯那样喜欢看严肃文学,也不像一般女生那样喜欢看童话或者言情小说,而是喜欢看探险小说和惊奇小说以及神话。而虚构神话中最为家喻户晓的城市,就莫过于那位于世界最南方的亚特拉斯城——也就是失落的海底城。 “嗯……你说亚特拉斯城啊,听名字和阿奇特亚姆之城差不多,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找到那传说中的城市,然后去那里参观呢。” 表面上毫不惊慌地跟着打趣,赫尔莫的内心却完全不像他的脸面那样平静。事实上,他的内心就像是布满漩涡的黑海一样,正混沌无比。那个名字确实是他突然想到的,但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么个名字,其中的理由他却全然不知。刚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就已经说出口了,就像有人强行把这个想法塞进了他的脑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我很想去,但那可是虚构出来的城市呢,虽然描述得很让人神往啦。如果真的要旅游的话,我还是更想去里森堡和威里茨,海上之城很浪漫呢……还有拓其渥和北方之都,都是大都市呢,还有好多其他城市……伯纳兰尔倒是去过了,就没必要再去了……” 想着自己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外国城市,斯杜提亚接连说出数个名城,只不过那全都是人类和精灵的城市。 “嗯……不去侏儒的领地看看吗?” 暂且把那突如其来的阿奇特亚姆之城抛之脑后,赫尔莫此时的想法十分单纯——与斯杜提亚好好度过在一起的时光就好。 “侏儒的城市……他们给我一种感觉,就全都是钢铁和煤炭,环境不好,脏兮兮的……而且,听说由于他们矮的缘故,他们的房屋的每一层的高度也就很低,每一层最高都好像只有二点三米左右……” 把头偏向斜上方,反正现在街上行人少,斯杜提亚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撞到人。放空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想象中的一幕幕,由于自己并没有真正去过任何侏儒的城市,斯杜提亚虽然知道书上看到的总归会和现实有偏差,但却苦于没有足够的参照物去猜想侏儒城市究竟是怎么样的。而且书上的图片都是黑白的,更容易把模糊的画面变得脏污,画质不好也是她想象不出的原因之一。 “哈哈……侏儒的城市,其实也是很美的。” 而听着斯杜提亚的天真猜想,赫尔莫也只浅笑即止,随即就郑重地开口。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只去过侏儒的领地三次,但这却并不影响他做出这个判断。 “哎哎?你去过吗?” 一听赫尔莫的话,斯杜提亚瞬间就想起他会德拉亚第语这门侏儒的起源语言,忍不住惊喜地低下头垂在赫尔莫旁边。 “去过三个:菲洛,切容姆,提斯珀奇。侏儒给城市起名的方式很特别,他们会直接用那座城市的特点来命名。就比如菲洛,它的意思是钢铁,因为菲洛有很多优质铁矿;切容姆,意思是中心,顾名思义就是国家中心的城市;还有提斯珀奇,意思是猪的肉,因为这座城市盛产猪肉。它的炸猪肉猪皮是侏儒特色美食之一,不可不尝。” 带着些恋爱中的青年特有的想在伴侣面前耍帅的心理,赫尔莫不禁略有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见识,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只不过,他倒也没有得意忘形地故意卖关子,而是顺着斯杜提亚期待的目光继续说下去:“侏儒的城市,楼层确实修建得有点低,我住旅店的时候还感觉有些伸展不开,尤其是洗澡的时候。但是,总体上,是很特别的。由于单一楼层低,同样高度的一座楼,他们有更多的楼层,也就可以让更多人居住,在另一种层面上这算节约空间。” “他们很少修建高于二十米的大厦,除非是在市中心那种地价很高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他们会选择多占用一些地皮,也就使得一座建筑的占地面积会比较广。在建筑的颜色上,跟你想得不一样,民居的话,他们会选用活泼的颜色,比如橙色和红黄的颜色。除非是政府大楼或者医院这种肃穆的建筑,他们才会用淡灰色或者白色。由于自身是弱势种族,在历史上经常被泰坦进攻,他们崇尚力量和锋芒——在公共建筑中,他们更喜欢尖顶而不是圆顶或者平顶,比较类似教堂或者大法院,但又不完全一样。” “而且,其实他们的城市是很干净的。侏儒的科学技术要比我们更先进一些,他们的排水系统十分出色,我们的城市在一百年前还屎尿横流、臭气熏天,但他们已经已经做到使街上无一秽物、哪怕在暴雨天也不会让积水淹到脚踝。要知道,文明支配者和礼乐支配者还有科学支配者就是侏儒,所以他们很看重卫生。仅以我去过的切容姆为例,如果有人在街上乱扔垃圾,是违法的,会被罚50普里慕斯比索,大致相当于2莱洛斯镑。” “哎……” “……没啦?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他们会喜欢暗一点的颜色……而且他们不脏……都怪那些课本!图片的清晰度太低了!” 伴着赫尔莫的声音,斯杜提亚完全听得痴了,甚至在赫尔莫说完数秒之后还在等着他继续。而在意识到赫尔莫已经大致介绍完了之后,她才恋恋不舍地甩甩头回过神来,不禁对自己看过的那些书心怀不满。 只不过,她脸上的那因气愤而生起的红晕和和鼓起的面颊却压根无损她的美丽,微微撅起的嘴唇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甚至使得赫尔莫不禁沉醉:“爱莎,你好可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5章 梦 “哼哼,那是当然!” 傲娇地一甩头,斯杜提亚随即抬起头目视前方:“你去过好多地方啊,精灵的领地和侏儒的领地都去过……我连护照都还没有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 “护照啊……也就只是描述一下持有者的外貌特征和身份信息而已,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东西。不过,由于照相机的发明,侏儒领地大部分国家在两年前已经用照片取代了外貌描述,其他各领地也都准备效仿之。” 虽然自己并没有护照,但是赫尔莫并没有当回事——真的没有,伪造拿来临时充数的就多了去了,而且许多时候自己是身为客人被请去的,也根本就用不着护照。 “噢……但是,我还是挺想要的,不然的话就不能跟你一起去旅游了。” 原本还一本正经地垂头沉吟,看着赫尔莫脑后垂下的松垮长发,斯杜提亚突然就坏笑起来,迅猛地伸出右手抓住赫尔莫的头发:“呼呼,我抓住了你的小辫子!除非你答应去哪都带上我,否则我就不放开!” “啊……那就不放开。” 毫不在意地就那样让斯杜提亚握着自己的头发,赫尔莫完全没有想挣脱的意思——倒不如说,由于斯杜提亚根本没用力,就那样被握着的感觉也挺特别的,还有点舒服。 “嗯?你不同意吗?” 而斯杜提亚则略有失望地略微垂头,她本来还以为赫尔莫会一口答应,完全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那样。 “如果我同意了,你就会放开我;但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会放开我;既然不会放开我,我去了哪,你自然也会去哪。这样理性分析一下的话……后面那个选择岂不两全其美?所以,我选择让你一直不放开我。” 将自己那能动的右手伸向自己的左肩,赫尔莫握住斯杜提亚的小手:“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油嘴滑舌!不理你了!” 气愤地一跺脚,斯杜提亚接着就松开赫尔莫的头发,双手扶着轮椅——一只手控制两百斤的重物终归还是比较困难的。而随后,赫尔莫就平静地看着前方,斯杜提亚则有些羞怯地左顾右盼,两人之间便就此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还没过多久,在赫尔莫看不到的背后,斯杜提亚又红着脸小声开口:“那说好了,不管到哪都要带上我哦。” “当然,如果我再次失去身边的人,不论再绚烂的风景也会黯然失色。” 若无其事地说着这句话,当说到身边的人时,赫尔莫的脑海中便缓缓浮现出奥兹和卡兹诺还有洛文斯的面孔。他随即条件反射地露出儒雅的微笑,但几秒过后,他愣了一下,随后便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再次?” 敏锐地抓住赫尔莫话中的重点,斯杜提亚脸上的红晕便迅速消散:“难道?” “你知道我天天做噩梦的。就在昨天晚上,我梦到战争爆发,所有人都死在了我的眼前,于是我就被吓醒了。本来只是个梦,但刚才一想起,却还心有余悸,不自觉就说了再次。” 说谎这种事,赫尔莫已经不知道做多少次了,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没一点点变化——反正也不差这一次。而且,自己昨天晚上真的做了噩梦,虽然内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记得,但总归是做了,也就不算完全的撒谎。 “这可不行啊,你得快点从阴影里走出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而一听到赫尔莫说起他的噩梦,斯杜提亚也不再管他说得究竟合不合理,而是担忧地放轻声音地去安慰他。同时,她也开始抚摸他的头顶:“我们谁都不会死的哦,我可是能活到六七十岁的,不会离你而去的,放心。” “啊……其实我早就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如果现在让我见到卡夫卡,我依然会坚定地杀了他而不会手软。至于这个噩梦,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还会一直做,可能是因为我对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不痛不痒地说着,赫尔莫完全没有把这当回事——梦而已,算不得什么。 “嗯……不行啊,这样下去不行啊。要不要去看看医生?说不定是精神的问题,精神的问题可比肉体要严重多了。” 尽管听到赫尔莫那样说,斯杜提亚还是皱着眉头,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慢了一些。 “我可不是那种精神脆弱的人,真的,这种事只是小事。哪怕在那之前我也经常做梦的,梦的本质不过是人的大脑在睡着时的活动,基本跟人在清醒时的‘想象’这种行为差不多。并且,每个人都做梦,甚至许多其他生物比如犰狳和海豚也做,很多哺乳动物和鸟类还有爬虫类都会做梦。梦是普遍的现象,之所以有人说自己不做梦,不过是因为他忘记了而已。而既然梦只是想象,当然不会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是命运术师,我的梦就算在神秘学上也不会有意义的。” 平静地拍拍左肩后方握着轮椅把手的斯杜提亚的左手,身为世俗的生物学博士,除非实在是明显跟神秘学扯上关系的事,赫尔莫还是更喜欢用科学的理论去解释。 “唔……你懂的好多,不过也不是很复杂。” 虽然略微听说过人为什么做梦,斯杜提亚却不知道原来动物也会做梦。不过,那却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赫尔莫之所以说这么多,其中的原因只是想表达他没事而已。因此,她才慢慢放下心来,展露笑颜:“总结一下,就是你想说你没事,对?” “是的,这就是我的意思。” 平静地点了点头,赫尔莫又摸了摸斯杜提亚的小手——比他自己的软多了,而且还温温的,不像他自己的手总是凉的。 “嗯……好,这次就信你一回。如果感觉不对劲,一定要去医院,不要嫌麻烦,讳疾忌医可是坏习惯。” 虽然平时也没觉得赫尔莫精神有问题,斯杜提亚还是关切地叮嘱倒,同时主动握住赫尔莫的右手:“你得多穿件衣服,现在还只是初春,还有点冷的。” “穿着这一身习惯了,再穿一件就没这么帅了。这一身很好,显我身材而不臃肿,而且我喜欢黑色。” 听着斯杜提亚的唠叨,赫尔莫完全没有厌烦的感觉,反而觉得十分心暖——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前者慈祥而后者活泼。而斯杜提亚则兼具两者的特点,并且平衡得非常好,使得赫尔莫完全不担心她们如果见面后会不会互相看不顺眼。 “呼呼,自恋!” 听着赫尔莫毫不脸红的自夸,斯杜提亚随即停下脚步专注地去捏他的脸,然后与他额头相贴:“哼!” “呼……这是自信啊,若非自信,我如何能获得你的青睐?” 本想打哈欠来着,但赫尔莫却硬生生忍住而只是长吐一口气便结束,只因斯杜提亚近在咫尺。 “哼!” 再次跟赫尔莫贴贴,斯杜提亚随即就浮光掠影地一吻赫尔莫的额头,然后便回到他的身后继续往目的地快走,脸上却还有痴痴的傻笑。 …… “你什么情况?” 赫尔莫和斯杜提亚身后二十多米处,爱一巴掌就拍在泽莱德肩上。 “呃……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皱着眉看着自己左侧的爱,泽莱德随即也一巴掌就拍了回去。 “这是你第三次强行把我拉到你左边了,而且还执意要走我和奈兰中间,你什么问题?” 奇怪地看着泽莱德,爱随后便准备绕到奈兰右边,欲使奈兰成为三人行的中间那人。只不过,就在他前脚刚走,泽莱德后脚也随之跟上,再次挤进中间:“哎呀……我不喜欢镜子,不想让街道两旁的那些玻璃照到我,你就迁就一下我嘛。” “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怪癖?” 不止是爱,连奈兰也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就坏笑起来:“难道你只是怕自己不是中心的主要人物,所以才找那么个奇怪的借口?” “呸!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觉得街上的镜子有点不吉利而已,大不了就走外面嘛。” 赌气地一抬脚就走到三人行的最左边,还没过一分钟,泽莱德便就像是没有暖气的冬天夜里掀开被子准备上厕所但却被冷到的小孩一样又回到中心,口中还不断重复‘不行,不吉利,不行不行……’,引得另外两人一阵大笑。 …… “欺诈……才是至高之术。” 一片黑暗中,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哪。 看着自己掌心水晶球中的赫尔莫和斯杜提亚,奎图莱随即一反手,水晶球便消失不见,黑暗便也得以彻底吞没他。 “阿奇特亚姆之城……” 伴随着这低低的吟唱,奎图莱随即彻底陷入沉默,消失于黑暗之中。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6章 生命之花在凋零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变多起来,虽然比不得一个月前奎图莱还未杀人时,但也比早上或者晚上的时候热闹一点。可能是因为太阳能给予人勇气,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人的胆子比起晚上显然大上许多,也就使得人们皆选在这个时间段出行,为街上添上一些生气。 第二十九大道六十街,还属于商业区的范围,也就使得街上较为繁华;虽然达不到人山人海的程度,但每走几步也能碰到一两个人。但如果往南边走,走进第三十、三十一、甚至三十五大道的话,那么就进入了普通居民区,也就意味着街上的人烟将会稀少很多——很可能走完一条街也遇不上几个人。 只不过,斯杜提亚和赫尔莫以及他们身后那三小只此行的目的地,就在第三十五大道。门牌号356205,意味着这户人家是第三十五大道六十二街的第五户。而门背后,就是斯杜提亚任务的委托者。 此时的五人早已经匆匆地在路上边走边吃完了午饭,正有些倦意,但却并没有达到让他们毫无精力的程度。唯独赫尔莫,他在没吃饭前就已经困得很;而在吃完饭后,可能是由于血液全都从大脑进入了胃部,他直接就沉沉地睡了过去,面容安详而沉静。 “这小子,这一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 看着斯杜提亚前方轮椅上的赫尔莫,泽莱德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头,随后就走上只有五层的石阶,敲了敲边角处略有生锈的白色铁门,静静地等候主人来开门。 “喂喂,别乱拍,万一拍傻了,我就让我哥教教你什么叫尊老!” 事出突然,没能来得及制止泽莱德,斯杜提亚随即不满地仰头盯着她,顺便搬出维克缇斯压他一头。 “既然要尊老,你至少尊敬一下我,我怎么说也比你大两岁啊。” 虽然自己身为宿舍六人里最小的那个,但泽莱德也是二十一岁的青年,而且再过两个月就二十二岁了。但身为“长者”,却总是被斯杜提亚这个十九岁少女教训,且还由于她是少女而不能跟她动手动脚,泽莱德只觉得无比憋屈。 “哼,我就不,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我哥或者洛卡,我只是一个楚楚可怜而涉世未深的少女而已。” 神气十足地盯着泽莱德,斯杜提亚完全没有半点悔过的心理,使得泽莱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其嘴唇开开合合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最终只能把一切郁闷化作一巴掌把自己打出内伤,无语凝噎。 “你们俩,别忘了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游玩的。” 无奈地看着他们俩,奈兰随手拔下一朵石阶旁栅栏里的野生白色桐花。他将花放到鼻下闻了闻,却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沁人心脾的芳香,反而是淡然无味。他随即把目光专注于花丛中,四月本应是桐花绽放的季节,但那些桐花却反常地耷拉着花瓣、低垂着花柱,连花茎都软绵绵的像是被酷暑烈日烤过的人一样焉了下来。但反观其他人家门前的桐花,那些花就开得好好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 “小奈兰,别那么正经嘛。我们可是刚吃完饭,而且现在还是中午,一天中最令人困倦的时刻!要是谁都那么严肃的话,过不了多久就要因为无聊而睡着了。哝,看看你旁边的爱,整个人都痿了,还不是因为你太无趣?” 一听奈兰说话,泽莱德憋着的邪火随即一股脑地倾斜在他身上,满脸坏笑地盯着他和爱,笑得他直想揍人。 “我跟你最后强调一遍,大爷姓查士里克,名阿墨赫!你要是再念错,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成高尔夫球一杆打出几百米!” 而一听“爱”,爱瞬间就从一副没精神的昏昏欲睡模样变得怒发冲冠,要不是斯杜提亚和赫尔莫挡在石阶下面,他恐怕就要直接冲上前去和泽莱德发生一些友好而具有切磋性的的肢体碰撞。 “哎呀,真是的,管这干嘛……” “咿——” 无所谓地对爱甩甩手,泽莱德随后就感觉身后传来钢铁摩擦的尖锐吱呀声。 扭头一看,一个面像悲戚、眼角依稀能看出泪痕的矮妇人正凄凄婉婉地站在门口。她的头顶不到泽莱德的脖子,穿着简朴的长裤和布衣,脖子上还系着一条略有油污的围裙。依稀可以看出那围裙本来应该是洁白的,但现在已经通体发黄,有些地方还有点黑,恐怕是因为粘上了厨房里的类似碳灰或者煤灰这种东西。 她的鬓间已经有了许多白发,与其黑发交织在一起,藏也藏不住,分又分不开,只能那样散散地胡乱用普通的黑色皮筋绑起来。阳光照在她脸上,并没有使其具备活力,反而是使其额头和眼角处的那些皱纹更加明显,再加上她脸上些微的油脂和蜡黄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但是,根据任务简报上的委托者信息,众人知道她其实只有三十多岁而已。 “……” 自从她打开了门,众人间的欢快气氛就像是被风吹过的沙一样,转瞬间就消失得不留痕迹。她身上的悲苦气息太重,众人也不好再开玩笑,而是全都变得严肃,连泽莱德也不例外。 “女士,您叫艾米丽对吗?” 虽然感觉这个名字配上这么张脸显得有些违和,但泽莱德并不认为那是起名者的问题,而是因为自己的偏见。 “是,快去看看我的儿子,他的情况很不好……” 看得出,那名叫艾米丽的妇人很是着急,一见到泽莱德,她便急匆匆地想把他往房间里请。同时,斯杜提亚也在叮嘱爱和奈兰守在轮椅旁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对那妇人点头:“请。” “根据任务简报上的信息,您的儿子在一夜之间,全身突然开始腐烂?是因为一副油画的缘故?” 在斯杜提亚身旁,泽莱德迅速进入状态地以自己最严肃的声音向艾米丽询问。而虽然是走在陌生人的家里,他们俩却并没有左顾右盼,那是极其无礼且冒犯的行为。 “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本来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开始了……” 一说起自己儿子的情况,就像是被触动了机器的开关,艾米丽便不住地往地上掉眼泪。 “我们听说您很多次丢掉那幅油画,但是它又不知怎么突然回来了?” 确认性地向那妇人询问着自己在任务简报上看到的信息,虽然知道任务简报上的绝对就是事实,但如此玄乎的事实却让斯杜提亚不得不开口去确认一遍。 “对……它就在我儿子的床头,也不知道怎么会总是缠着我儿子……” 泫然地抹着自己的眼泪,艾米丽已经走到一扇木门前,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而入,而是转过身来用一双模糊的泪眼看着两人:“两位……求你们看到我儿子的样子以后要救救他……求你们了……” 说着,她甚至还准备给两人鞠躬,但却被斯杜提亚连忙拦了下来:“您言重了,我们接了任务,就一定会执行。我在这里发誓,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救您的儿子的。” “好……好……” 听到斯杜提亚这样说,艾米丽才放下心来,颤抖着推门引斯杜提亚和赫尔莫进入自己儿子的房间。而映入两人眼帘的,则是一个极其逼仄的空间。由于是中午,房间内没开灯,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少许阳光显然是不够将房间变得明亮的。而在狭小的房间里,有三张木板床靠着墙平行摆放着。其中两张床上面的被子已经叠好,而剩下一张床上,那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却让泽莱德和斯杜提亚两人望而生畏。 就像是活生生被剥了一层皮一样——不,是确确实实地少了一层皮,那人的全身都是一片血淋淋,甚至令人看不出是男是女。他的血已经染红了床单,空气中都隐隐能闻到带着盐铁腥甜的血腥味,让人产生生理性的想呕吐的感觉。而由于少了一大片皮,他看上去非常瘦削,骨头明显可见,就像是营养不良的猕猴一样让人触目惊心,其恐怖和血腥的程度甚至哪怕变成书里的黑白图片都必须得打马赛克。 “床上的人……就是您的儿子?” 哪怕已经因为艾米丽的话而做好了心理准备,斯杜提亚还是控制不住地干呕两声,忍不住无礼地向艾米丽再次确认——她已经被眼前的那一幕吓得呆住。 “……那幅油画呢?” 与斯杜提亚相反,泽莱德虽然第一眼看上去也感觉骨寒毛竖,但接连着的几个深呼吸却让他好了许多——虽然是吸进了更多的带着血液味道的空气。他把目光从那人身上转移到艾米丽说的床头,但那里此时却空无一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7章 阴魂不散 “哎?爱,是你把这幅油画放在这的吗?” 房门之外,奈兰拍了拍昏昏欲睡的爱的肩膀,随即将手指指向石阶下轮椅上睡着的赫尔莫——一幅模模糊糊的油画正被他抱在怀里。 “啊?我以为是你放的。” 迷迷糊糊地看着赫尔莫怀里的油画,爱完全看不清那上面究竟是什么,只能看到边框挺华丽的。他随即睁大眼睛,揉了揉眼,却发现不是自己的眼睛的问题,而是那幅画确实就像是儿童的涂鸦一样配色混乱且随意。他随即低下头去仔细观察,发现那幅画整体呈现红橙色,除此之外,他只能隐约看出一个人影,再多的就实在是看不清了。 “不是你放的吗?那那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洛卡自己带出来的?” 同样蹲下身子去看那幅油画,但除了随意的上色之外,奈兰也看不出那究竟画了什么东西。 “嗯……他带不出来……这是一幅油画啊,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如果是他带的,我们应该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也没钱买油画啊……” 注视着那幅油画,爱无意义地小声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一幅油画……” “对啊……怎么会呢?这是一幅油画……这是一幅油画!” 突然之间,奈兰立刻意识到了究竟哪里不对劲——油画!正是造成此次任务的罪魁祸首! …… “油画……不见了……” 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头,艾米丽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显然是极度震惊。 “对,油画在哪?” 急促地在房间内环视一圈,连天花板和床底下都看了一遍,泽莱德却没有找到任何类似油画的事物——他可并不认为一张会自己移动的油画在这时候突然消失是个好兆头。 “我找找,肯定有的……” 从极度惊异中略微清醒了一点,连话都还没说完,艾米丽就冲出房间,准备在整个房子里都寻找一遍——虽然整个房子的面积也不过四十多平米,但真要找起来毕竟还是比较麻烦的。 而就在她跑出房间的那一刻,奈兰也如风般冲进房子:“洛卡的怀里突然出现了一幅油画!” “什么?!”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包括艾米丽在内的房子内的原本三人就仿佛听到晴天霹雳般呆立在原地。一秒过后,斯杜提亚和泽莱德就疯狂地冲出房子,眼中所见却让他们略微安心——赫尔莫暂时还没有变得如艾米丽的儿子一般的血人。只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心急无比——谁知道那油画会什么时候发作? “就是那幅!” 就在斯杜提亚和泽莱德还有奈兰全都冲到赫尔莫身旁时,艾米丽的惊恐声音便从他们背后传来:“模模糊糊的,边框很华丽!” “快扔了它!” 一听艾米丽证实了那幅画的身份,斯杜提亚立刻疯了般地大喊出声。她并没有等着其他人动手,她的动作甚至比她的言语更快——几乎是在声音落地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冲上前一把推开爱顺便把赫尔莫那因熟睡而垂下的头扬起,捏住油画就一把抽出并且往街边甩,就像在扔定时炸弹一样刻不容缓。 “呼……”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稍微松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四人:“那幅油画……呼……一定是神恩物品,得带回圣殿地底封印起来才行……” “你的动作……好快……” 瞠目结舌地看着斯杜提亚,奈兰和泽莱德就像见了鬼一样惊讶。而在下一刻,他俩脸上的惊讶就变成了疑惑,又变成了惊惧:“你们看……洛卡怀里是什么!” “啊?” 听着奈兰的话,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斯杜提亚还是顺从而不解地回头。只不过,就在她仔细一看之后,就发现奈兰的惊惧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幅油画,还在赫尔莫的怀里! “怎么回事!” 难以置信地自语一声,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斯杜提亚依然立刻就再次捏住了那幅画。不同于上一次,她这次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握着一块烧得通红发光的铁块一样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让她甚至被迫松了手。只不过,她很快就醒悟过来,强咬着牙把画强行一把扯了出来。顾不得去看方向,她只知道自己得立刻把那几乎要让自己右手烧熟的油画赶紧扔出去,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而虽然画已经丢了出去,但手上的痛苦却依然还在折磨斯杜提亚,让她甚至想把手砍了。那种剧痛让她感觉连血液都在沸腾、骨头都在呻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脸上就已经满是汗水。 “完了……我这只手该不会被烫熟了……” 有点不敢去看自己的右手,斯杜提亚只敢眯起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瞧,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还挺完整的。她随即睁大眼睛,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不仅没被烫烂,甚至连水泡都没起一个。 “奇怪……明明就很烫啊……而且我第一次扔的时候怎么没被烫到?” 心里怀抱着这样的疑问,斯杜提亚随即抬起头问着其他几人:“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把那幅画解决了,我刚才没注意扔的方向,那幅画现在在哪?” “它……它回来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幅画,明明看见了斯杜提亚把它扔了出去,但它却又再次出现在了赫尔莫怀中,使得爱和奈兰还有泽莱德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用的……它会一直回来的……它缠上那个人了……” 畏惧地看着赫尔莫怀中的那幅油画,艾米丽无力地靠在门框边,最终绝望地下滑至地面,掩面痛哭。 “回来了……” 无神地低吟一遍这句话,斯杜提亚不相信地把目光投向赫尔莫,却发现事实真如他们所说——画确实就在他的怀里,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居然连一点点位置变化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斯杜提亚随后就回过神来:“那幅画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 明明距离赫尔莫只有一两米,明明三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赫尔莫身上,但此时他们的答案却出奇地一致——不知道。 “你们不是一直看着他吗?怎么会不知道!” 愤怒地质问着三人,斯杜提亚随即走到他们面前,凝视着他们。 “我确实不知道……画第一次回洛卡怀里的时候,我没看清,所以接下来我就一刻都不移开视线地盯着他,连眼都不敢眨。但是,就在你扔掉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阵恍惚,回过神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洛卡抱着了……” 要不是自己就在十几秒前才刚经历过,要是再早些,这话连泽莱德自己估计都不会信。 “怎么会这样……他没看清,那你们两个呢?” 听到泽莱德的话,怒火平息下来,斯杜提亚也知道这实在并非他们的错。只不过,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只得泪眼朦胧地问向爱和奈兰,寻求着那很可能根本找不到的答案。 “我……跟他一样……” “我也是……” 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两人并不敢去与此时的斯杜提亚对视。 “怎么会这样……” 而在他们面前,斯杜提亚已经是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她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着她这幅样子,三人虽于心不忍,却也别无他法——毕竟,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 叹出一口气,奈兰随即行动起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再去试图把赫尔莫怀中的油画扔掉,而是转身到艾米丽面前,蹲下身使自己与她平起平坐,同时试探性地开口:“艾米丽女士,这幅油画,您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不知道……” 啜泣着,艾米丽第一句话就让奈兰有些失望。 “那它是怎么缠上您的儿子的?” 只不过,他却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发问。 而此时,另外三人也回过神来,对视一眼之后,泽莱德便上前再次试图丢掉油画。他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油画,力求能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斯杜提亚和爱则把求知和悲戚的目光投向艾米丽,希望能得到答案。 “是五天前……” 背负着四人的希望,艾米丽哽咽了一下,然后就拉开了事实的帷幕:“我的儿子捡回了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8章 不祥之雨在下落 “为什么要捡回那幅画呢?” 耐心地询问着艾米丽,从“捡回来”这句话一出口,奈兰就知道一定有人要遭殃——毕竟,他身为术师,在神秘学上学到的的第一堂课就是不能随便捡东西,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因为我们家条件不好……我们也不懂艺术,就是觉得那幅画的边框很华贵,说不定可以拿去卖钱……补贴家用……” 在说到条件不好时,艾米丽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这种事对于普通居民区的人来说是习以为常的;唯有在说到拿去卖钱时,她才低下了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此时那羞怯的表情。 “卖钱……这……” 而在她面前,斯杜提亚却难以置信地了重复一遍——后者完全不能理解这种在街上捡了东西不找主人就想拿去卖的行为。于后者而言,这种事是很难以启齿而奇怪的。 “喂!” 扯了扯斯杜提亚的袖子,爱随即小声地示意她噤声。 只不过,斯杜提亚那小声的低语却还是被艾米丽听到,使她那低垂的脸更加发烫:“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们也没办法……没办法的……” “这种事是无所谓的,没关系。我们更在意您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症状的,比如,有没有什么前兆?” 并没有去责怪艾米丽想拿街上的画去卖钱的行为,也并没有去责怪她的想法,奈兰只是悄悄地把右手伸到背后示意斯杜提亚在这方面不要多言——他知道维克缇斯和斯杜提亚兄妹出生富裕,对于这种事自然见得极少;但他自己和爱以及泽莱德都只是普通人家而已,也就会明白对于许多人来说,这种事只是身不由己。 “……是在捡回来的第二天,我儿子突然就开始全身红肿……呼……然后就开始腹泻,便血……再然后,皮肤就开始腐烂,一碰皮就掉,就变成了这样……” 见奈兰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虽然心里还有些害怕自己的那种行为会不会犯法,艾米丽却依然诚实地和盘托出自己知道的一切情况。 “有考虑送医院吗?” 紧接着问了下去,奈兰只想获得更多信息,以便救人。 “一开始没有……本来想着说不定只是普通的风寒,硬抗就能过去了……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一说起这个,艾米丽又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 “那……” 见长时间无人发声,斯杜提亚随后便试探着准备开口,只不过还没多问就被爱摆手拦了下来:“别问。” “好……” 止住了自己想要发问的心情,虽然一开始还在奇怪,但斯杜提亚也并非愚笨之人,只稍微一想就反应了过来——恐怕是因为没钱去医院才会变成这样。以洛卡那样不算太低的工资若非术师都得花上数年来还钱,对于平民来说恐怕会更加难以承担昂贵的医药费。 “嗬!” 而在此时,泽莱德的一声惊呼也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力。 扭头一看,发现赫尔莫的怀中已经没有油画;再把目光投向泽莱德,却发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物般面露惊愕慌张。 “发生什么了?” “那幅画呢?” “你丢掉了?” 虽然不明白究竟什么情况,但既然没看到画,情况或许应该是好的,使得三人皆惊喜地发问。 “不……不……” 颤抖着抬起一只手指着赫尔莫,泽莱德的声音也像是溅入油锅的水一样震颤不止,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看到他这样子,哪怕心里还有一点微小的希望,但在场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恐怕事件的发展并非是往好的方向。 “究竟怎么了!” 震声怒吼一句,斯杜提亚随即冲到泽莱德面前逼视着他。 “画……进……进……” 瞳孔大张,眼神涣散,泽莱德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轻,连话都说不流利。 “快说啊!” 一脚用力踩上泽莱德的脚,一手揪住他的领子,斯杜提亚竟硬生生地把一个力量强于自己两倍的男人直接给拽至与自己平等的高度! “画……” 被斯杜提亚这么一激,泽莱德才堪堪反应过来,连忙慌张地大喊:“进入洛卡的体内了!” “什么!” 难以置信地大喊出声,爱随即也冲至赫尔莫面前,连忙去观察他的脸色和身体状况;奈兰则强行抑制住慌张,深呼吸几口,强撑沉稳地问向艾米丽:“您的儿子,有遇到这种情况吗?” “没……没有……” 看着眼前的这个情况,艾米丽显然也傻了眼——先不说画居然能进入人的体内,哪怕只是跟画朝夕相处,恐怕就会变成自己儿子的那副模样;现在可是直接就水乳交融了,那那人岂非必死无疑? “居然没有……” 一听没有,奈兰一个失神,居然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地跌坐在地。 而也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似乎是有水滴滴下来。 慌忙抬头一看,众人才发现天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乌云,如古时的大军压境般遮天蔽日,甚至已经令半点阳光都无法洒下,令他们更加慌神——要知道,按照之前他们看到的乌云的所在位置,恐怕要在下午才能到达自己所在的这片区域,在晚上才有可能下雨,更何况五分钟前明明还是一片晴天! 只不过,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乌云吓到,但那冰凉的丝丝雨滴却让奈兰恢复了些许的冷静。用力抹去自己脸上的雨水,他随即起身将艾米丽扶起送进房中,然后趁着雨还没变大直接将昏睡着的赫尔莫同样背进房中,置放于艾米丽儿子一旁。随后,他便用力扼住泽莱德的肩:“泽莱德,立刻跑去圣殿请对神恩物品有了解的、能救人的人过来,尤其是医术师,越快越好!” “啊……好!” 看着奈兰把和赫尔莫背进房间,泽莱德已经恢复了些许理智。一听奈兰对自己下达了吩咐,他立刻撒腿就跑,准备一颗也不停歇地直接跑到圣殿。只不过,就在他拔腿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便让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第二次去圣殿请人,但他却没时间去在意那奇怪的感觉,只得在雨中继续自己的奔行。 紧接着,奈兰便回到房中,而就在他将铁门关上时,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便骤然亮起,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瞬的明亮;他与早在自己背人时就已经跟着赫尔莫一并回到房中的斯杜提亚和爱面面相觑,只得叹出一口气,而也就在那一刻,震裂世界的雷声便如约而至,将在场众人吓了一大跳。 “呼……事已至此,只能等人来了……” 平静一下自己的心跳,深呼吸几口,奈兰看着赫尔莫和那血人,那强烈的对比让他不禁心里七上八下——唯恐赫尔莫也会变成那样,但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看着面容安详的赫尔莫和那表情痛苦的血人,斯杜提亚甚至比奈兰更加心焦,就像有人攥住了她的心脏一样使她心跳无比紊乱,就连手脚都变得冰凉。她走上前,去观察赫尔莫的情况,掀开他的衣服去看他的身上有没有艾米丽刚才说的那些前兆——尽管她什么都没看到,却丝毫不能浇灭她心中那心急火燎的情绪。 “唉……” 看着斯杜提亚的所作所为,虽然与斯杜提亚感受到一样的情绪,但奈兰却没有流露于表面。他只是叹口气,摇了摇头,便拍拍爱的肩膀:“我们这次出来,是要执行任务,是要来救人的。占卜一下艾米丽女士的儿子还能不能被救,如果可以的话,再占卜救人的方法。” 一听这话,爱还没什么,在一旁的艾米丽却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已经哭干了眼泪的眼睛再次红肿起来,连忙给爱鞠躬:“对,对,求求您,救救我儿子……” “女士言重了!” 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爱立刻慌张地把艾米丽扶起,然后便在她那期待而悲凄的目光中找斯杜提亚借了赫尔莫的吊坠便准备开始占卜。 摆出自己常用的手势,念出自己熟悉的占卜辞,他和艾米丽的目光便凝结于那一小小的镰刀。 一分钟后,最终的结果,却让爱的心凉了半截——镰刀,在不断旋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9章 雨过天晴 对奈兰使了个眼色,爱实在是不忍开口告知这残酷的事实——与非凡扯上关系,多半没有好下场。身为平凡人,无意中碰上的一样物品就足以永久地改变他们的命运,更别说还是以最残忍的方式。 而在看到爱的眼色之后,迎着艾米丽那惴惴不安的眼神,奈兰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却说不出半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说话……” 看着爱和奈兰的那幅模样,虽然已经隐隐约约明白怎么回事,艾米丽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一切。她只能嘴唇颤抖,眼神悲凄,却强颜欢笑:“你看……那个还在转……应该没事……没事……” “啊……对……一定没事的……” 见状,奈兰也只得假装若无其事地面露微笑,只不过其面部肌肉却在不断抽搐。 “是啊……没事的……” 看着眼前的那一幕,爱只得悄悄地用手掩住自己的脸,掩盖住自己眼角流下的眼泪——一切就仿佛是回到了十四年前,亲眼看着重要的人即将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没事的……没事的……” 而在他们面前,不断重复着这个词,艾米丽借以安慰自己的心灵,手却又猛然地不受控制地扼住奈兰的双肩:“求求你们……救救他……他才十二岁啊!” “我……我们已经在叫人了,大人们稍后就能到!一定会有救的!” 狠下心一转身不去再看艾米丽,如非如此,奈兰只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地流泪——毕竟,加尔维和维克缇斯不在,赫尔莫昏睡,他就已经是这里唯一的那个支柱,断然不可在众人面前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窗外,猛烈的雨水正在不断拍打着窗户,发出“嘭嘭”的声音,就好像打在众人的心上。房间里已经很昏暗,只是却没有一人去主动开灯,因为已经没有意义。奈兰和斯杜提亚故作坚强,爱掩面啜泣,艾米丽泫然泪下,赫尔莫和艾米丽的儿子马提斯则生死未卜。难以言喻的悲凉气氛在狭小的房间中不断蔓延,将触碰到的每个人拉进绝望的深渊,却连挣扎的权力都不给他们留下。 扭头看向窗外的阴暗,突如其来的大雨早已将众人心中的烛火熄灭,甚至连一点余烬都未曾留存;唯有烧过的烛心还在不断硬抗着雨水的击打,虽不断折腰却未曾折断,为众人留下一丝重燃的希望。 哪怕房间内的血腥味再怎么令人作呕,他们也没有想到外面的心情,因为这里人多。如果出去,孤身一人,恐怕还不如留在这里。 …… “嗬……” “嗬……” 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虽然斯杜提亚右手上有戴手表,但她却根本没去看,从而也就无人知晓雨究竟下了多久。 而就在众人对于时间的流逝已经有些麻木时,两声仿佛喉咙里卡痰想吐却吐不出来的诡异声音却突然微弱地响起。 那两声低低的呻吟一时间立刻牵扯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使得所有人都循声望去,方才发现那一安详一痛苦的两个人好像都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斯杜提亚也发出了一声惊呼,使得其他人更加紧张,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众人这才发现赫尔莫那已经被扒得只剩一条底裤的身体的左脚已经不是普通人的肉色,而是青铜般的青灰色!其质地看上去也完全不像普通人的肌肉,更像是钢铁般的金属! “啊……” “哼!” 由于刚醒来,马提斯并没有多少力气去尖叫,尽管全身都发出剧痛,但他连大喊的力量都没有,只能低低地呻吟;而赫尔莫,他的表情也突然变得痛苦。他猛然用右手捂住右侧额头,从醒来到现在不超过十秒,但他脸上的汗已经多得像是刚从游泳池里被人捞出来。 “怎么了!” “洛卡!” 不约而同地,艾米丽顾不上哭泣,连忙跪在马提斯的床边;斯杜提亚立刻就把耳朵凑到赫尔莫的嘴边,力求不错过他的任何一句话;而奈兰和爱,则依然还站着,目光焦急而担忧。 “……” 床上,马提斯的嘴唇勉强开合,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只看口型也能明白那个每个人类自出生以来就会的单词——正是“妈妈”。 “怎么了,你慢慢说,不要急……” 面对自己的儿子,艾米丽不再哭泣。她只是悄悄用力地一抹眼泪,虽然眼眶还是红的,但她的表情已经被强行转换成慈祥而可靠,不再流露出任何软弱。 “……” 依然发不出声音,只能看口型,马提斯一开口就是一口血腥气喷出,但艾米丽却硬是忍住了本能的偏头欲望仔细地看清了马提斯的口型——“痛”。 “乖……等会就不痛了……圣殿的术师大人很快就来了……” 心痛地看着马提斯,艾米丽甚至连握住他的手都不敢,只能手足无措地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痛……吗?” “……现在,是晚上吗?我在哪?” 听到旁边艾米丽的低语,赫尔莫鼻子一抽,险些因为房间内的血腥味而吐出来。而在斯杜提亚的注视下,他的表情随即平静下来,手也不再捂头,而是缓慢地翻身坐起,似乎是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现在是中午,我们在执行任务……” 看到赫尔莫醒来,哪怕感觉到他的身体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斯杜提亚却依然心中高兴。但是,一想到他甚至连自己恐怕将死都不知道,斯杜提亚那激动的语调便又暗淡了下去。 “中午……啊,外面,是在下雨吗?” 扭头看着外面的雨,赫尔莫显然是有些困惑。 “对……” 握住赫尔莫的手,斯杜提亚低着头,将他那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现在是中午……怎么会下雨……不应该……” 刚从梦中醒来,赫尔莫感觉自己刚才的梦似乎很重要,也很奇特,但现在却已经想不起来了。而自己在梦前的模糊记忆则提醒自己乌云还远在天边,应该不会这么快下雨才对。 “我们也不知道,你快躺下,你的身体还没好……” 听着赫尔莫的声音,带着哭腔,斯杜提亚握着赫尔莫的手越发用力,似乎是怕他趁自己不注意便离开自己。 只不过,由于低着头,她便没能发现——窗外的雨已经在瞬息间停止,甚至连乌云都已经被强行驱散。 “怎么亮起来了……雨停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使房间内又明亮起来,也象征着那场突如其来的雨如它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去,不留一片云彩。只不过,天生如此异相,却使得奈兰在悲伤惊喜之余还疑惑起来——那怎么看都很诡异。 奇怪地默默思考一番后,奈兰随即把头扭向赫尔莫,开始回想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和一言一行——雨,是在画进入他的身体之后莫名开始的;雨,又是在他说出“不应该”后突然停止的…… “……洛卡,也许我的要求很奇怪,但你一定要去做。重复我下面这句话:‘雨要开始下’。” 把一切串联在一起,思考着赫尔莫身上的异相,奈兰随即慎重地开口,使所有人的目光都疑惑地投向他。 “雨要开始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赫尔莫还是照做,一词不差地念出了那句话。 言毕,奈兰随即看向窗外,期待外界能再次昏暗下来。只不过,哪怕他已经望穿秋水,天上却连水都没滴下一滴,依然还是阳光明媚、一片晴朗。 “怎么了?” 疲惫地看着奈兰,赫尔莫压根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明明是来出任务的,自己却是在床上,以及周围如此之重的血腥味,皆都让他感觉事情有变。 “没什么……” 摆了摆手,奈兰随即不甘心地再次开口:“你再重复一遍这句话:‘天上要有乌云’。” “奈兰,怎么了?” “难道你觉得洛卡可以控制天气吗?” 还没等赫尔莫说话,斯杜提亚和爱便不解地问向他,只不过他却一个也没理:“洛卡,快试试。” “天上要有乌云。” 毫无怨言地照着奈兰说的做,赫尔莫已经有些理解他在想什么,只不过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还有那种力量。 而在奈兰的眼中,果不其然,窗外依然还是一成不变的光亮,完全没有暗下来的征兆。 “……” 摇了摇头,他便不再开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0章 绝望空气在蔓延 “爱莎,为什么我现在裸着?” 这时,赫尔莫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穿得不多,全身上下居然只剩一条底裤用于遮羞。 “因为我们担心你的身上会有变化……” 握着赫尔莫的手,斯杜提亚对赫尔莫的**丝毫不感到羞怯,这种时候有那种闲暇时才用于调情的情绪才奇怪。她只是忧虑绝望,只因她认为赫尔莫将要不久于人世。 “我的身上会有变化?” 紧追不舍地问道,赫尔莫随即活动起自己能动的手脚。只是,他完全没发现一点异常,手还能挥拳,腿还能踢腿,一切都跟原来差不多。 “你的左脚……” 而看着这样的赫尔莫,再回想起那青灰色而没有一丝生气的金属般的脚,斯杜提亚的内心更加悲凉——变化已经开始了。 “哦?” 由于左腿骨折,赫尔莫没去试着活动自己的左脚,他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左脚,这才发现那里好像确实出了点问题。之前还没注意,但当他现在尝试着动弹自己的左脚时,却没在左脚的位置上感觉到任何东西,就仿佛那里本就空无一物、已经已经被截肢了一般。他随即用手试探性地戳了戳自己的左脚,但却不痛也不痒,自己的右手确实感觉戳到了肌肉和骨头,但自己的左脚却好似一块木头一样没给自己的大脑带来任何回馈。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以置信地由多摆动了两下,扯脚趾,脚趾没反应;弹脚背,脚背也跟不存在一样。赫尔莫随即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在场所有人,期待他们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出任务的吗?” 不忍直视赫尔莫的目光,奈兰只得背过身去发问。 “是的,然后呢?” 不假思索地接着问下去,一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居然就几乎废了一只脚,赫尔莫的心态就接近崩溃。 “任务简报里,受害人的症状是由一幅油画导致的……” 说到这里,奈兰就不忍心再说下去了。按照艾米丽说的,哪怕发作前兆有些不同,但赫尔莫怕是活不过五天了。 “是,一幅油画,那又……你是说,我的症状是由那幅油画引起的?” 脑子里立刻就回想起任务简报的一切内容,赫尔莫随即想起了“油画”。 “对……” 越说,奈兰的声音就越低,就像蚊子嗡嗡叫。 “那幅油画呢?现在在哪?” 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看那油画,赫尔莫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戴乌士给他看过的那幅,也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 没敢再开口,不只是奈兰,在场所有人都生怕自己说了以后赫尔莫会直接疯掉。 “快说啊!” 除了马提斯的微微呻吟和艾米丽不知所措的安抚之外,在场已经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使得赫尔莫的想法越发往差了想——越是没人敢说答案,答案绝对就越糟糕。 “……在你体内!” 沉默一阵,每个人都等着别人说答案,每个人都不想率先说。而这种互相消耗耐心的试探,最终却还是得出了结果,以奈兰的妥协为结束。 “……你再说一遍?” 听着奈兰讶异压抑后的大吼,赫尔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如果自己身体里的那幅油画就是戴乌士所说的油画,那现在可就真的是一直带在身边片刻不离了——不对,是带在体内,比起身边还更甚一筹。 “在你体内……” 声音小了下来,奈兰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根本不敢再大声。 而此言一出,赫尔莫本人还没什么表现,爱和斯杜提亚倒是率先泪崩,惹得他甚至不再明目张胆地显露自己那混乱的情绪。 “……”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他以前只听说过神恩物品进入人体的传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以这种奇怪的方式成为传说。他的双眼不断眨动着,就像脱掉眼镜的近视患者那样慌乱无措;皱起眉头又松开,他像是相信了什么,又像是在怀疑什么。扭头四顾,他便无意间发现了那血腥味的来源——就在自己身旁。 “他……就是那个受害人吗?” 看着马提斯血腥的惨状,赫尔莫随即艰难地开口。 “……对……” 沉默一阵,斯杜提亚最终还是肯定了赫尔莫的问题。 “……这样啊……” 看着马提斯,赫尔莫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死亡的恐惧。从心底涌上的恐惧,以及大仇未报的不甘,皆让他感到畏惧而愤怒;第二反应便是该如何自救,而第三反应,就是自己或许应该开始筹划身后事了。对于这种非战之死,自己甚至连慷慨就义的荣誉都被剥夺,只能窝囊地变成一具血尸,从而使他更加感到无力,但却无可奈何。只不过,自己这已经是第三次直面死亡的威胁了,也就使自己不会再像第一次那么喜怒皆形于色:“我还有几天时间?” “可能是三天……” 悲凄地低低呢喃,斯杜提亚随即哭着抱住赫尔莫,只不过却被他轻轻地推开:“三天啊……爱莎,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那个人。” “哦……嗯。” 虽然意外于赫尔莫居然推开了自己,但斯杜提亚也不想去违逆此时的赫尔莫的意愿,所以也就二话不说地用背撑着赫尔莫将他背起。她知道赫尔莫更喜欢自己站着,所以她在走了两步到马提斯床前也就是艾米丽旁边后又再将他放回地面,让他可以单脚站立。 “小心点……” 担忧地扶着赫尔莫,斯杜提亚随即关切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没事……这个人,他还有救吗?” 看着马提斯那面目全非的脸,虽然因为离他更近而导致血腥味更重,但赫尔莫此时已经完全不想着避开那血气,反而还想更近地去看查他。他悲悯地喃喃低语,并没有在问特定的人,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 没人回答他,生怕刺激到已醒的马提斯,更怕刺激到心理已经非常脆弱的艾米丽。 “我懂了……” 未听见任何回答,赫尔莫心中便有了答案。哪怕在听见自己将死时,他的面色也依然平静,但却在此刻,他的眼神却迷离了起来。 “母亲……失去儿子……我,却依然力所不及……” 凝视马提斯,恍惚间,赫尔莫好像看到了卡兹诺,看到母亲的儿子将在自己面前逝去。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无,除了马提斯,赫尔莫再感受不到任何其他事物,甚至连自己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他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想说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变成了一句谁也听不到的喃喃自语:“你不应该死……” “洛卡……” “马提斯……” 看着赫尔莫那精神涣散的样子,斯杜提亚不由得担心地呼唤他的名字;与此同时,就像是心有灵犀般,艾米丽也低低地叫了一声马提斯的名字,使赫尔莫与马提斯冥冥中再一次相连起来。 “我没事……替我穿上衣服,我想去圣殿一趟。” 听到斯杜提亚的呼唤,赫尔莫才从那空灵的状态中退出。他随即悄悄地抹了一下自己的双眼,便慢慢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麻烦任何人,但碍于身体有恙,只能如此。 “好……” 闻言,扶着赫尔莫到床边让他坐下,斯杜提亚随即一件件地拿起他的衣服。虽然手在抖,她却依然完好地从内而外地帮他穿戴整齐。随后,她便再次背着赫尔莫起身,在叮嘱爱和奈兰守在这里等圣殿来人后便缓慢地走出房外。 由于刚才的大雨,轮椅已经湿透,由于心事重重,斯杜提亚在看到轮椅的那一瞬间才想起这件事。只不过,正当她想回去拿些纸来擦时,却被赫尔莫发声拦下:“没关系,都一样。” “可是,那是湿的,对你的身体不好……” 才刚走了两步就被赫尔莫看穿心中所想,斯杜提亚随即担忧地述说着自己的理由,但却丝毫没有改变赫尔莫的决心:“纸……要花钱的。用布的话,洗布也会花时间。我命不久矣,湿不湿的这种细枝末节已经无需去在意了。” “可是……” 听着赫尔莫那仿佛迟暮的嗓音,斯杜提亚依然还想往回走,但赫尔莫的声音却越发低沉:“爱莎,不要再去管那些小事了。我现在只想回到圣殿,每多耽误一些时间,我就多损失一些生命,我已经没精力去在意轮椅究竟是不是湿的了。” “好……” 在赫尔莫生命的倒计时时刻,斯杜提亚只想让他能够死得没有遗憾,不想违逆他的任何想法。讲赫尔莫带到轮椅前,她放下了赫尔莫,但却没让他第一时间坐下,而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雨水擦干后才让赫尔莫坐下。 与有些傻眼的赫尔莫对视一眼,她与他额头相贴,略微暖起他那有些悲凉的心灵,随后便推着轮椅向着圣殿快步跑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1章 命运齿轮在转动 “……” 自从赫尔莫和斯杜提亚走后,房间内的气氛就越发冰冷。 虽然爱和奈兰很想救人,但以他们那一命运一暗夜的术师身份,在这方面属实还不如一个接受过训练的普通医生。而若非教廷人手有限,也不会由他们作为任务的先行者。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之前是众人不想知道,现在斯杜提亚走了,就算想知道也知道不了。在普通居民区,很少有人家里会有钟表或者手表,他们只需要知道大概的时间用于作息即可,自然不会浪费钱去买那种东西。 “……” 迟疑着想开口,奈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想打破冰冷,但怕打破冰冷之后气氛会更加尴尬。 而爱,他根本就无心开口。看着马提斯的惨状,一想到他即将死亡,他的脑子里就一片虚无,完全说不出话来。 至于艾米丽,她是房间内唯一一个正在说话的人——对着马提斯说话。只不过,完全是自言自语,因为马提斯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许他再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虽然还在呼痛,但那不过是将死之人无意识情况下的求救而已,事实上已经完全了无意义了。 “……” 在这种情况下,奈兰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只能将一口气如滴油过孔般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吐出,力求做到悄无声息。 “……唉……” 在心底叹出口气,奈兰随后就开始默默抱怨泽莱德怎么还没带人回来。感觉上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会这么久,但十几分钟总应该有?只是,既然已经知道马提斯已是不可救之人,就算带回了人,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想到这里,奈兰的心情便更加沉重。回想起艾米丽所说的以为是风寒所以硬抗,他不禁开始幻想另外的可能性——如果马提斯没有捡回那幅画,如果他们有足够的知识知道不可在街边乱捡东西,如果他们有足够的钱可以去医院,如果…… 无数可能性,也许都能改变眼前的局面。但是,一切似乎又是注定的。因为贫穷,所以才去不了医院;因为贫穷,他们才没有足够的资源改变自己的困境;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源,他们才无法获得基础的神秘学知识;因为没有基础的神秘学知识,才以为捡回那幅画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一切已经在少年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命运的齿轮一环扣着一环,已经无法去改变了。 目睹这一切,奈兰知道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们贫穷而已。但是,他想不通明明已经造出了自动化的机器,已经不像古代那样缺衣少食,却为什么不能使每个人都享受到现代工业的好处呢?世界上,像马提斯这样的家庭还有很多,他们最后又会因何而死?小的时候对于这种事没有直观的印象,现在亲眼目睹了一个,才发现书上的那些其实不是数字,而是人。 “所以我才会喜欢钱……” 把手伸进衣服口袋,奈兰握紧了钱包,就像海滩上握紧沙子的儿童。 “嘭!” 而就在他默哀之时,房子的门便突然被大力地敲在了墙上,引起的震动之大连在房间里除马提斯外的三人都感觉到。 “什么情况?” 听到那声巨响,奈兰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就因为惊吓而飙升至九十多下每秒。他连忙慌张地丢下一句话就跑出房间察看情况,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奈兰想象中来者不善的强盗之类的人,而是穿着黑色术师袍的两名高大男子和一位高挑女子——三名圣徒。 看到术师袍,奈兰的心情便如获大赦地放松了下来。他随即想起什么,便踮脚去看三人的背后,只不过却连毛都没看到一根。 “不用看了,他跑得太慢,我们就让他告知我们地址在哪,然后先行一步。” 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一名长相儒雅随和的男子的话随即使奈兰浑身一惊,但接着就更加放下心来。 “这里的血腥味很重。带我到受害人那里。” 而在那名男子的旁边,一位虎背熊腰的壮汉吸了吸鼻子,然后就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只是,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回到外面去躲避血腥味。而虽然说的是要奈兰带路,但他自己就循着那血腥味直接走进了马提斯所在的房间,正好与慢一步跑出来察看情况的爱撞了个满怀。 “嘶!” 壮汉依然如山般矗立,而爱则被自己跑步的反作用力撞得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倒在地。数秒过后,待到他完全清醒准备抱怨的时候,才从术师袍看出自己撞到的是圣殿的人,也就使他乖乖地闭上嘴不敢多言。 而此时,三名圣殿来人早已全都进入这狭小的房间,使本就狭窄的房间更显拥挤。其中一名女子正在和艾米丽交谈,另外两名男子则围着马提斯,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状况。 “我听说这里有个命运术师?” 而看着看着,那名面像看上去比较柔和的男子就冷不丁地开口。他的目光在爱和奈兰身上来回,而且表情还有些疑惑:“我听报信的人说,这里除了任务的发布者一家之外,应该有四个人。怎么我只看见你们两个?” “大人,我就是那个命运术师……另外的两个人,已经回圣殿了。” 看着圣殿来的三人,爱就像失落的孩童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使他的情绪不再低沉,说话都有了点力气。 “原来如此,我听说本次任务的神恩物品进入了你们其中一人的体内,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回圣殿?” 点了点头,那男子随后就来到爱的面前,温和地继续发问:“另外,既然你是命运术师,可曾占卜过任何事?告诉我结果。” “好……他们就是因为神恩物品进入体内才回圣殿的。而且我确实占卜了一次,占卜那名受害人还有没有救,结果……” 听着那男子的声音,爱只感觉如沐春风般舒适。他随后便如老师面前的小学生一般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前者的问题,只不过,唯独在最后并没有直接说出结果。 “我知道了。” 对爱点了点头,那男子随后便回到壮汉的旁边,与壮汉低语几句之后便又叫来那女子和艾米丽,围着马提斯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至于爱和奈兰,此时则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他们已经可以直接回去,只不过对圣殿三人的尊敬以及对生命消逝的敬畏却使他们不敢离场。于是他们便也就那样留了下来,看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听着三人的一言一语: “……他的肉体已经被摧毁了大部分了。” “灵魂呢?” “我并非心灵术师。” “法尔廷斯,你看出什么了吗?” “这个神恩物品对人造成了肉体上的伤害。一般来说,肉体伤害类的神恩物品会像照亮周围一切的灯泡一样影响周围的所有人,但现在的情况是只有这个少年被影响,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很奇怪。而且,画像类的神恩物品,对于生命肉体的影响一般应该是封印而不是伤害才对。而既然是造成伤害的那一类,就不应该能进入人的体内,虽然不排除有人会故意将画像做成这种神恩物品,但情况太少且过程太难。现在看不到画像,除上述之外,我做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确实,你所说的对于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毫无用处。琅斯,这种程度的肉体伤害,真的没救吗?” “我仔细看看。” “对对,大人们,再看看……” 短暂的讨论结束,名为琅斯的女子随后便在法尔廷斯和那儒雅男子的毫无波澜的目光以及艾米丽悲戚的期待中在眼前绽放出了两个绿色的小型法阵,就像戴着眼镜一样使她能看到一些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而在她眼中,除了现有的伤势之外,她却没看见任何因为神秘力量而引发的伤势恶化,就好像马提斯的情况只是单纯地被物理剥皮一样——但是,一般来说,肉体伤害类的神恩物品所造成的伤害是会像毒伤一样不断恶化的。 “没在恶化……?” 仔细检查着马提斯的身体,深入地去察看他的身体器官、组织、甚至细胞,但琅斯却没发现哪怕一点点的神秘力量残留,整个人完全就像被洗干净农药的水果般干净。 “这就像单纯的物理伤害……我看不到神秘力量……” 嘴里喃喃自语,琅斯随后就抬起头看着那儒雅男子:“伊更斯,再占卜一次这个人还有没有救。” “好。” 虽然刚才已经从爱那里得知马提斯没得救,但在这一刻,伊更斯更愿意相信琅斯的判断。他随即从术师袍中拿出一块做工考究的怀表,与爱做出差不多的动作,说着相差无几的占卜辞,随后便静静地凝视银色怀表。 而最终,在他转动怀表的十几秒后,怀表,停止了转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2章 逆转生死 “这是有救。” 看着安稳停下的怀表,伊更斯随即皱起眉头。要知道,刚才他从爱那里知道的可是没救,与现在的结果可谓是天南地北。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爱说谎,要么就是因为在爱占卜之后、他们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些诡异的变故。两种情况可都不是伊更斯想看到的,前者说明爱想害人,而后者本身就很糟糕——那象征着未知的力量。 不给爱解释的机会,伊更斯直接就再次甩动怀表。而这次,他占卜的内容,则是爱刚才有没有说谎。 又一个十几秒后,看着不断旋转的怀表,伊更斯的额头皱得更紧——占卜的结果是爱没有说谎,那么恐怕就是因为刚才发生了什么变故。刚才没救,现在有救,看上去似乎是好事,但扭转这个命运的力量或者人却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而未知,在神秘学上就一定意味着危险。 “大人……这……” 而在一旁目睹着伊更斯的一系列操作和操作结果,爱简直开始怀疑人生——刚才自己占卜得出的结果可是结结实实的没救,可是现在…… “你无需在意。” 对爱摆了一下手,心里虽然心事重重,但伊更斯却完美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儒雅的微笑转向琅斯和法尔廷斯:“你们应该看到占卜结果了。” “明白。” “好。” 在艾米丽喜极而泣的目光之下,琅斯就像广场上将谷穗挥洒向鸽子的人一样将右手在马提斯的头上一挥,在床下的地面就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正好能把马提斯从头到脚覆盖其中的绿色圆形法阵。法阵映出马提斯的身影,双蛇游于法阵之中,为马提斯维持着生命,使他不会在重伤之下突然断气。 在她旁边,法尔廷斯也并没有闲着。他从术师袍的右边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写着“治愈”的绿色药水,看上去似乎是想直接将药水灌进马提斯的口中。只不过,他却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先把左手伸进他面前一个突然出现的绿色六芒星法阵又伸出,借此给自己的手消毒之后他才真正动手。 虽然人长得很威猛,他的动作却很轻缓。用自己的左手轻轻地分开马提斯那血肉模糊的双唇,他却并没有直接灌药,而是慢悠悠地给马提斯滴了三滴药水,然后就静静地观察他的反应。半分钟后,见他那痛苦的表情有一点舒缓之后才又给他滴了两三滴,然后他就把木塞塞上,交至艾米丽手中:“每天吃完饭后滴两滴。” “好……好……” 热泪盈眶地接过法尔廷斯递来的药瓶,艾米丽不知所措地环顾一周,似乎是想找什么东西将药瓶好好放起来,最终却只能将其放入围裙的口袋。而在放好药瓶之后,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便继续激动万分地看着法尔廷斯和琅斯继续施展着自己不懂的力量——虽然看不懂,但那可是使自己儿子好起来的力量! 而在她眼中,只见琅斯一抬手,自己的儿子马提斯就被一层绿光包裹,整个人飞起,浮在半空之中。后者身上流出的血随后就离开他的身体,犹如太空中不受重力影响的水一样漂浮在半空,在琅斯的挥手指引之下被强行浓缩成一粒小小的血球,然后又被她像捏黄豆一样捏住放进刚从口袋里拿出的一个瓶子中——当她做完这一切之后,周围的环境和她的手上甚至没有染上一点血。 而失去了鲜血掩盖,马提斯他那淡粉色的肌肉和森白的骨头就那样直接暴露在众人的眼中,好像一只剥了皮洗干净的牛蛙。由于大量失血,他的生命已然垂危,整个人毫无血色,若非被琅斯的生命法阵吊着一口气,只怕他再过片刻就要身亡。 只不过,身为医术师,法尔廷斯却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他立刻就从术师袍的左侧口袋里拿出一根还没拆封的粗大注射器,接着又掀开术师袍从里面的工作服般的衣服的左胸口袋里取出三大瓶写着“血液”的淡绿色药水;然后,他就拆开注射器的包装,像准备给病人打针的护士一样直接把注射器的针筒刺进瓶子里,一口气把一瓶瓶子抽空,使注射器中充满药水。 做完准备工作之后,稍微按下注射器的活塞芯杆以排出针头的一点空气,他随后就手脚麻利而又和缓地直接把针头扎进马提斯手臂的静脉之中,缓慢而稳定地推动着活塞芯杆以将药水输入至马提斯的体内——若只是一般的输血,恐怕将会因为病人的虚弱而花上二三十分钟;但是,在马提斯身下的生命法阵的维持之下,法尔廷斯只花了五分钟便结束了第一管一百毫升的输血。 紧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将第二第三管药水同样打进马提斯的身体。而就在他打完第三管药水之时,泽莱德才精疲力尽地跑了回来,跟爱和奈兰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和琅斯操作。 ——三百毫升的药水进入体内与自身血液同化,马提斯的脸色明显红润了一些,只不过却由于之前失血的量实在太多而依然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然而,虽然他还需要更多的血,但比起输血,法尔廷斯和琅斯此时却已经转移了目标——也就是修复马提斯那破损的身体。 由于先前油画的影响,马提斯的大部分器官都失去了原本的功能,肺难以呼吸、肝难以代谢、肾难以排废、肠难以蠕动,唯有心脏和大脑还在苦苦支撑。按照原本的发展,马提斯最后将死于大出血和多器官衰竭,而既然前者已暂时被抑制,后者的解决便成了重中之重。 用食指和中指点住自己的额头使自己的额头出现一个映着各种字符的繁复法阵,琅斯随后就把手指平移向自己面前,在手指和额头之间拉出一道绿光,就像刚烤好的奶酪披萨一样藕断丝连。只不过,披萨的奶酪会在被扯到极限时一下子断裂,琅斯的那道绿光却不曾断裂,而是全部被拉向她的手指,然后凝聚成一粒葡萄大的光球。 把两根手指指向马提斯的额头,那粒光球便自行向着琅斯指定的方向飞去,然后与马提斯融合。而就在融合的那一瞬间,马提斯的全身便像释放寒气的干冰一样陡然绽放出一层绿绿的荧光——象征生命的荧光。 而看着琅斯使马提斯的身体情况更加稳定下来,在奈兰三人和艾米丽惊愕的眼神中,法尔廷斯一挥手便直接使马提斯从颈窝到生殖器上方被剖开一条长缝;他再像推开窗一样把双臂往两边扬开,那条长缝的两端便又向两边裂开,使得法尔廷斯可以真正地像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样看到马提斯体内器官的任何一点细节,做到针对性治疗。 “抱歉,他做事总是如此,也不让人有心理准备。” 而亲眼看着法尔廷斯做完这一切,琅斯才反应过来现场好像不止他们三人。他随即抱着歉意地对几人笑了一笑,显然是对法尔廷斯的这种行为已经屡见不鲜。只是,虽然他已经熟视无睹,对于其他人,尤其是没有学过临床医学和解剖学的人来说,骤然看到活人被开膛剖腹却绝对会感受到生理上的不适。 而事实也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半,身为受过基础教育的术师,奈兰三人的耐受力显然强一些,此时只是感到反胃恶心而已;但是,艾米丽却胃水倒流,一阵干呕,甚至连眼泪都呕了出来。 “夫人,这是令郎痊愈的必经之路。我们会尽可能快,并且他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 礼貌地对艾米丽点点头,伊更斯随后就移步至她面前,准备在她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立刻采取强制措施;只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艾米丽不再干呕并擦干眼泪之后,却并没有想要大闹的样子,而是虽然对自己儿子的情况感到害怕却强撑着冷静地看着他:“我……我的儿子,一定有救的……对不对……” “是的,夫人。您很勇敢,令我钦佩。” 略有吃惊地对艾米丽颔首,伊更斯又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踱步至奈兰三人面前:“法尔廷斯,哦,就是那个壮汉,正要修复那个受害人的内脏,琅斯会在一旁保证受害人不会死亡。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至于我,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也有我的任务——这里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3章 重塑 空气静谧,无人回答。奈兰和爱还有泽莱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伊更斯问出这个问题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后者问得没头没脑,前者当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精确地回答。 在他们面前、伊更斯的背后,法尔廷斯已经开始从手心中绽放出一层绿光的光芒,修复着马提斯那濒临衰竭的粉白内脏,使它们重返活力。而在他们这边,由于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众人反而陷入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而看着三人的这个样子,伊更斯随后也发觉自己的问题好像是问得有点奇怪,于是又笑了笑,摆了摆手:“啊,抱歉,我刚才可能问得不是很清楚。让我现在来修改我的问题:当那位报信的小兄弟走了以后,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口,效果比起之前那个问题就不可同一而论。三人立刻回过神来,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最终便由全程在场并且保持着镇定的奈兰来回答:“大人这样问,应该就是知道他走之前的事,那我就接着说下去了。他走的时候,是在那幅油画进入了我的朋友的身体之后。而就在那个时候,天上突然开始下起了雨。虽然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但是没什么时间想太多,只当是个巧合。为了躲雨,我和其他所有人就都进入了房间,包括那个身体里进油画的。” “嗯,然后呢?” 认真地听着,伊更斯随后又挥手示意奈兰不必停顿,直接说下去就行。 “然后我们在房间里,情绪就很低落。但是想到我们是来出任务的,就让我旁边的这位命运术师占卜了一下那个受害人、也就是马提斯还有没有救,结果却是没救。然后我们的情绪就更加低落,就没心思去看时间,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接着,那个身体里进油画的人就醒了,大人应该知道他之前是在熟睡?可能是因为油画进入了身体造成的影响,他的左脚变成了青灰色,而且失去了知觉,我们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哪怕伊更斯之前示意自己不必停顿,奈兰也依然迟疑了一下。只不过,前者倒也没催促他,似乎是看出了他有什么想说却又不确定。 而在奈兰思考之际,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秒。他的嘴唇开合而目光飘忽,持续许久,最后却又坚定下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刚才的是还算正常的事,接下来的事就有点奇怪。一般,那个人一旦睡着,至少会睡两个小时才会醒来。但是,刚才他只睡了半小时多就醒了。而就在他刚醒来,还迷迷糊糊的时候,看到外面的雨,他说了一句‘不应该下雨’。本来是挺普通的话,但是那雨居然立刻就停了!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虽然依然认为大概率只是个巧合,但我已经有些怀疑那幅油画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 “所以,我就让他又说‘要下雨’和‘应该要有乌云’,但是这次他的话就没有灵验。” “再然后,由于是刚醒来,他不知道那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我们就告诉了他。于是,他就发现了那名受害人。当时他的表现很奇特,因为神恩物品进入体内了,他的生命可能只有几天了,可他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呆了一会就恢复了。唯独在听到受害人快死的时候,他才变得黯然销魂。他让自己的女朋友扶着他去看了那名受害人的情况,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就回圣殿了。在他回去之后又过了几分钟,大人们就来了,再占卜受害人的命运,就变成了有救。” 诚实地交代着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虽然不知道赫尔莫身上究竟有没有特殊之处,但奈兰的直觉却告诉他那天生的异相和马提斯从没救变成有救的其中原因一定跟赫尔莫有些关系。 而在他旁边,听完他的这些话之后,爱顿时便像是恍然大悟;泽莱德则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我走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 “若真如你所说,情况恐怕确实不简单。至少,你所说的那名身体里进入油画的人一定有些秘密。这秘密也许是他的,也许是油画带给他的,而探清那秘密就是我要做的。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忽略泽莱德的迷茫样子,伊更斯拍了拍奈兰的肩,听到后者回答“名叫洛卡”之后便准备再次占卜。只不过,就在他把刚才放回口袋的怀表又拿出来、连占卜辞都还没来得及说时,他就被爱弱弱地出声阻止:“大人……洛卡是命运不可知之人,占卜可能没有用……” “哦?” 爱这么一说,更激起了伊更斯的兴趣。他随即摆好姿势,随口胡诌了一句关于赫尔莫饮食习惯的占卜辞,而接下来那在空中突然卡住的怀表也果然告诉了他爱所言非虚——赫尔莫确实是命运不可知之人。 “命运不可知,这样一来,就不能通过占卜的方式打探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了。嗯……除他以外的人,应该还可以。” 爱所说之事已被他亲手证实,也就使他不再怀疑。然而,虽然针对赫尔莫的占卜已经全无成功的可能性,但一个人只要存在在这世上,就必然会与其他人发生交互——使得伊更斯有机可乘。 他在请示了艾米丽之后便直接躺到床上,准备换一种占卜方法、换一个占卜目标,顺便再换一句占卜辞:“我环游于命运长河,在命运的指示下要进入长眠,使我在梦境中可以得窥命运的启示——因油画而濒死的受害人因何而被改变生死的命运?” 如吟唱般地说完祷告辞之后,伊更斯便将双手压上自己的小腹,准备进入睡梦——虽然梦境占卜只是个一星的能力,但实际使用的效果却可以说是全星等有效,五十七个神恩里少见的各星等术师都经常用的初始能力。 而在床边,目送伊更斯进入睡眠,奈兰三人随后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更专注于法尔廷斯修复马提斯内脏的过程。虽然第一眼看到一个人被解剖的时候感到十分猎奇而恶心,但刚才眼角余光看得久了,此时也就适应了些。 ——在他们前方三米处,半空中的马提斯的心脏、肺脏和胃已经被法尔廷斯修复,绽放出健康而有活力的暗红色;而此时正被法尔廷斯修复着的,则是马提斯的左肾脏。只见他用手指将一道绿光注入那肾脏,那肾脏的表层之上便出现了一层薄膜将它笼罩——薄膜与肾脏并非紧紧相贴,因为衰竭的原因,内脏也会较为萎缩,肾脏当然也不例外。而那薄膜的样子,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出是个健康肾脏的类似扁豆的模样。 紧接着,薄膜之内,那个已经接近衰竭的肾脏便突然化作萤火虫般的点点星光,引得三人和艾米丽一阵低低的惊呼。只不过,就在三人以为那肾脏已经被湮灭时,那些星光却并没有就此消失。相反,到了这里,修复——或者说重塑,才刚刚拉开帷幕:在刚开始时,那些星光还像是真正的萤火虫一样在薄膜之内四处乱窜,完全没有一点章法;而随着时间推移,它们便像耗尽了力气般慢慢平静了下来,直到在原本的位置完全不再移动。 而在静止了一阵之后,它们突然之间又开始了慢慢的移动,而这一次的移动便有了目标——它们似乎是在朝着某个方向聚集。数十秒过后,薄膜的中心便聚集了肉眼可辨的明显比别处多出许多的星光,使得那里的亮度一时间甚至比别处高了一个级别。而在星光团亮得快达到刺眼的程度时,它们便骤然间像是坏掉的灯泡一样不再发出绿光,甚至不再发光,而是显出红色——健康内脏的暗红色! 与此同时,法尔廷斯的额头和鼻尖正在不断渗出细小的汗珠。他的目光紧紧地凝聚在那些星光之上,双手时不时地去擦拭汗珠,似乎是在做什么精细的活计。 在他的全神贯注之下,那些星光不断地朝着中心聚拢,又不断化为实体,使那一点点红色越变越大,从肾脏一点,变成肾脏的切块,又变成切片,越来越展现出肾脏的模样。而最终,当那红色填满薄膜之时,薄膜便消失不见,而一个健康的肾脏也就此成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4章 跪泣者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由于看得入迷,奈兰三人和艾米丽已经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而为了能够专心致志而不出差错地救好马提斯,法尔廷斯和琅斯也无暇言语,使得屋外的太阳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正当空赶到了西方。若有日晷可供众人查看,恐怕指针的影子已经指向了二,也就是下午两点。 而花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法尔廷斯和琅斯的努力自然也没有白费。看看马提斯,他的全部内脏里,唯独阑尾和膀胱还未重塑而已。至于其他的,看上去早已健康得与常人无异。 而也就在三人准备亲眼看着法尔廷斯在重塑完所有内脏后是如何使马提斯那被剖开的肚皮恢复原样时,那在床上缓缓醒转的伊更斯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也许是因为刚从梦里醒来的缘故,伊更斯的眼神还有些疲乏,眼皮也慵懒地耷拉着,看上去与平时的爱无异;只不过,爱一般会在床上赖个几分钟才真正起床,他却只是揉了揉眼睛便直接翻身下床,优雅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全是力量,完全没有一点刚醒来的无力感。 而在双脚落地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扭头看了看马提斯的情况。见后者还在被修复,他倒也没作什么表示,只是皱了皱眉就把视线转向奈兰三人。 而接下来,四人之间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你我之间互相看看,却没有任何一人率先开口。 伊更斯皱着眉看着他们三个,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三个看着伊更斯的样子,则像被叫去老师办公室的小学生一样疑惑且有些畏惧地只敢看着他的脸,不敢与之对视。 而既然无人说话,气氛自然也就诡谲冰冷了起来,使得三人更加不敢出声。 低下头想了想,三人之间随后也开始互相对视,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每个人都在用眼神向对方传递出一个疑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分钟有余,终于,像是憋不住了,泽莱德才小心地单刀直入:“大人,您占卜到什么了吗?” “啊,终于问我问题了。” 一听泽莱德的声音,伊更斯顿时就像发呆的人被打扰般惊了一下,然后便舒展眉头,儒雅地笑了起来。 “呃……” 为难地看着伊更斯,泽莱德和另外两人更加搞不懂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我刚才只是在发呆而已,等着你们问我问题,我才方便开口给你们解惑。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拘谨,等了这么久才敢问,这可不好。”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伊更斯终于不再儒雅地笑,而是爽朗地笑,使得三人也只得附和着他一起嘿嘿笑着。 而笑着笑着,伊更斯却突然瞬间收住了自己的笑容,换上一副正经的严肃表情,搞得三人猝不及防之间根本收不住而导致依然还在笑,使气氛一时间更加尴尬了起来。 看着三人那傻傻的样子,伊更斯却又小声地笑了出来,搞得三人更加感觉难堪。只不过,这一次,他就没有再接着戏耍他们,而是直入主题:“刚才,那位报信的小兄弟问我占卜到了什么,问得好。” “我的梦境里,有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跪着。除这两人之外,唯有纯白的天空和灰暗的大地以及十一只有着妖异双眼的夜鸦,再无其他任何事物。地面上,站着的那人,表情懵懂,向着自己面前身下伸出右手,如果忽略表情,可以近似地把他的动作看做是一个正在给古代骑士授勋的皇帝。双膝跪着的那人,头部低垂,用自己的左手掩住了自己的脸,正在流泪;他的右手伸向站者的手,却并没有与之相握,只是食指相碰。” “你们觉得,这幅图景意味着什么?” 描述着那充满神学意味的画面,伊更斯绕有深意地挑眉问向三人,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大人……两人里,应该有一人是受害人?。” 认真听完伊更斯的描述,三人中间,奈兰想了想,然后就小心地求证道。 “没错。” 轻松地点了点头,伊更斯还打了个响指用于庆祝奈兰猜对。 “那……跪着的那人应该就是受害人,跪着伸出手的姿势……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正在祈求生命?那些夜鸦,可不可以看作是预言他的生命将消逝于夜晚?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生命将要消逝的艺术表现而已……” 说到这里,奈兰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是想到什么极其难以置信的事般有些结巴地开口:“既……既然受害人从没救变成了有救,而且正在祈求生命,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生命是那个站立的人赋予的?那个站立的人……该不会就是我的朋友洛卡?” “你的解读,跟我一开始的十分接近,可以说你拥有作为一名命运术师的才能。只是,你毕竟没有亲自去看,所以……有一点出错。” 听完奈兰的解读,微笑着看着奈兰,伊更斯就是不肯一口气直接说完,而是闷骚地等着前者问自己哪里有问题;而奈兰也果然不负所望,连忙发问:“是哪里出错?” “站着的那人,才是受害人。” 再次打了个响指,伊更斯微笑着说出这一惊骇的事实。 “什么!这……” “啊……” “怎么是这样……” 就像一层石激起千层浪,奈兰三人顿时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好一段时间之后才平静下来,扭头看向伊更斯:“那……跪着的那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吗?” “不确定。我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发型,更看不清他的身体特征,甚至对于他的形象都很模糊。但是,解读应该是没错的,确实是有人给予了受害人生命,使他可以活下去。” 对着奈兰肯定地点点头,伊更斯随后就把目光投向琅斯:“琅斯,还要多久?” “十分钟。” 简短地回答伊更斯的问题,相对于法尔廷斯来说,琅斯那维持马提斯生命的任务要轻松一些,也就使她有余力回话。而也正是明白这一点,伊更斯问的才是她。 而在得到答案之后,伊更斯才回头看着奈兰三人:“你的朋友,既然是命运不可知之人,而且我不能看清那跪着的人的脸,这件事或许会和他有关系。十分钟后,等被害人好了,我和我的同伴会立刻动身回到圣殿。若有机会,也许可以直接面见你的朋友,到时法尔廷斯也可以试着查看他体内的那幅画究竟是什么来历。另外,在这次的任务里,你们已经完成得很好,不需再多担心了。” “多谢大人!” 闻言,三人立刻恭敬地用手掌盖住自己的心脏,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使得伊更斯满意地颔首。 而后,事情便简单了起来。伊更斯不再接着询问他们,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同伴身旁,与琅斯开始小声地交谈;马提斯依然双目紧闭,但已经不再面露死相;法尔廷斯还在尽心尽力地做着一名医术师的本职工作,使旁观的艾米丽眼中满是感激的热泪;奈兰三人则在感受任务完成的喜悦之后又变回了愁肠九转、忧虑重重——要知道,马提斯虽然是有救了,但赫尔莫还生死未卜。 而哪怕没有赫尔莫的那档子事,他们的心情也依然会是悲喜交加——喜得当然是马提斯能好起来,可悲的,却是还有许多其他的马提斯好不起来。 时间就这样在几人各怀心思中度过,转眼间,马提斯的最后一个内脏也已经被重塑完毕。至于他的血管和肌肉什么的,更是早已在琅斯的生命之光下被修复完好。看着这样的马提斯,法尔廷斯一合手,前者那被剖开的肚子便又合拢,甚至看不出一丝伤痕,比最好的剖腹产缝线手术也要好上数倍。 在对艾米丽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并且接受了她的反复感谢之后,就如他来时一样,法尔廷斯便风风火火地准备走出房间跑回圣殿——毕竟,一般情况下,神徒术师才会飞。只不过,刚走出房间,他的双腿就一软,险些跪在地上。而看着他这样子,伊更斯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将他背在背上,快马加鞭地赶回圣殿。 于是,房间内,便又只剩艾米丽母子和奈兰三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5章 花朵所传递的话语 看着此时已经安稳躺在床上的马提斯,一切都已经好了起来,除了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如果不看那还染着之前血污的床单,估计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个少年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虚弱了一点而已。 而看着他的样子,奈兰三人一时间甚至舍不得走。 “夫人……您的儿子,他恢复了。” 痴痴地看着马提斯,奈兰情不自禁地开口。 “是啊……看他的样子,多可爱……” 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从大悲到大喜,艾米丽甚至不敢想象这是真的。在中午,他还垂危濒死;两个小时过后,他就已经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是啊……是可爱的孩子。” 看着艾米丽的样子,奈兰的眼角再次湿润起来,鼻子也感觉有点酸,使他连忙背过身去掩饰自己此时的情绪。 而在他旁边,爱却鼓足勇气,突然冷不丁地颤抖地开口:“这位少年,他的父亲呢?” “孩子的父亲,现在还在工厂做工。” 听到爱提起自己的丈夫,艾米丽随即诚实地答道。 “可是,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他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眼?” 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爱身体颤抖的幅度却更加大了起来,比筛糠的筛子还更胜一筹。 “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啊。他今天要做工,工厂里不缺人,如果他不去,以后可能就去不了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已经好了起来,艾米丽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悲戚,而是变得轻松,哪怕说的是这样的事。 “可……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听到艾米丽的答案,爱抬起一只手,像是要申辩什么,最终却还是低垂下了头,连手也无力地垂下。 “夫人……” 一旁,奈兰也跟他一样欲言又止,但最终也和他一样并没有说出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是在问着奈兰,艾米丽的眼神却一直凝聚在自己儿子的脸上。 “不……只是,以后,可要注意让自己的儿子别在街上捡东西。” 已经转回身来,迟疑良久,奈兰最终还是只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嗯,我一定会告诉他的。” 转过身看着奈兰三人,艾米丽的脸上露出最诚挚的感谢。 “啊……那么……告辞了。” 看着艾米丽的样子,奈兰随后便对她颔首,而他身边的两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谢谢你们,一路小心。” 对着奈兰三人深深地鞠躬,艾米丽随后就目送着他们走出屋间,又送他们出了房门,最终在街上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之后才回到屋里。 而在回到屋里之后,由于没有了奈兰三人的身体阻挡,她才看见窗户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五张青灰色的五镑纸币。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钱,她随后就醒悟过来,连忙攥着钱疯狂地跑出房门,但街上此时哪还有一个人影? 而当她回到屋内时,她的眼眶内已经再次满是泪水。 …… “爱,以后得控制着点你的情绪啊。” 单手勾住爱的肩膀,奈兰把自己的头和他的靠在一起,让他不再那么难受。 “我……只是有点触景生情而已。” 在三人的中间,爱叹出了一口气,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呼……总之,那位少年已经有救了。我们现在回圣殿看看洛卡?” 心有灵犀地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奈兰随即揉了揉爱的头,宽慰着他。 “是啊,洛卡现在说不定还等着我们的关怀,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从刚才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泽莱德这时突然开口,只不过不是损爱,而是语气激昂地把手挥向自己前方——正是圣殿的方向。 “对啊,走。” 对着泽莱德点了点头,奈兰又再次揉了揉爱的头,看着他也同样点头: “嗯。” …… 昏暗的橘黄灯光下,在高达五米的棕色实木巨门之前,一股恢宏而庄严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门上并没有太多的图案或是纹路,只有两条仿佛实体的巨蛇分别处于门的两扇,守卫着其内的藏书。左边那扇门上的巨蛇獠牙外露,吐着信子,凶神恶煞;右边那扇门上的巨蛇紧闭口唇,面色安详,淡泊外物。只是,尽管如此,明明只是装饰而已,它们却依然让人感受到宛若真实的压迫力。 门的上方就是天花板,其颜色却并非普普通通的白色,而是有着许多古朴花纹装饰的褐色。而在宽达两米的门两旁,并没有其他任何事物。没有其他房间也没有任何走廊,因为这里就已经是走廊的尽头,也是圣殿地底的尽头。 “爱莎,你知道吗?我本来想在任务结束之后让泽莱德他们去帮我买一束蓝玫瑰,然后送给你作为礼物。” 门前,轮椅之上的赫尔莫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口气也仍然十分安宁。 只不过,听到他的话,斯杜提亚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她的脑海里依然还在回荡着涅兹刚才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而为,也许最后还是需要听天由命……” “我知道你喜欢蓝玫瑰,只不过,我还知道你喜欢的只是那独特的颜色,并不知道蓝玫瑰的花语。” 而在斯杜提亚面前,哪怕并没有得到来自她的回应,赫尔莫也依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花语这种东西,挺浪漫的。蓝玫瑰的花语,在现在的我看来,更是浪漫。” 顿了一下,赫尔莫又摇了摇头:“只不过,花语是人造的,是该诺人创造出来的。他们的神族号称生命神族,大概是跟留慕的理识神族还有希赫斯的命运神族差不多的意思。而也因为那个称号,他们总是自诩是最贴近自然的神族。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其实真正称得上贴近自然的神族,应该是泰坦的塔拉外姆神族。他们有自然支配者和森林支配者以及风之支配者,而且塔拉外姆神族的称号就是风与自然神族,是不是感觉挺有趣的?” 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一切似乎都已经没时间去改变,但赫尔莫在说到泰坦时,却依然咬紧了牙关。 而他的这番絮絮叨叨也终于吸引到了斯杜提亚的注意,使得她回过神来:“那……然后呢?” “风与自然神族,其实我并不喜欢这个神族……应该说是痛恨,但我毕竟已经快没时间了。嗯……扯得有点远了,刚才不是还在说花语吗?我认为,花和语言一般来说很难扯上关系,除非是在用修辞手法的时候,那时候可能会用上到一些花。但是,尽管如此,该诺人还是创造出了这种东西,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学生的作业比较多……我再跟你说个冷知识,蓝玫瑰这种花啊,自然界是没有的,现存全部的蓝玫瑰可都是人造的呢。” 继续顾左右而言他,赫尔莫的话似乎就是没有一个中心,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 而看着这样的赫尔莫,斯杜提亚的身体却颤栗起来,不由得隐隐啜泣,连第二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赫尔莫却仿佛没听到般并没有去安慰她,而是又顺着自己的话头接着说了下去:“总而言之,花语这种东西,已经存在在这世界上了。虽然它是由自诩贴近自然的该诺人创造出来的,但毕竟再怎么样,也只是人造的而已,不是真正的自然。正因为如此,在以前,我对于花语这种东西是嗤之以鼻的。只是,现在,爱莎,我会用。因为当我知道你喜欢蓝玫瑰之后,我鬼使神差地去问了爱它的花语是什么,当我得知答案的时候,我突然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它。它很浪漫,也很美,你能不能猜猜,是什么?” “我……不知道……” 胡乱抹着自己的眼泪,斯杜提亚已经泣不成声。 “猜猜呗,没关系的,错了也没事。” 表面上无谓地摆摆手,赫尔莫随后就垂下头,用左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我……我真的……不知道……” 由于哭泣,斯杜提亚的身体一抽一抽,连言语也断断续续。 “好,让我来告诉你——我本来就要告诉你的啊。蓝玫瑰啊,它的花语是——‘相知是一种宿命,相守是一种承诺’。” 说到这里,赫尔莫又顿了一下,深深地呼吸过后,两行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爱莎,我好想与你相守。在以前,我无忧无虑,从未想过在‘失去’以后要怎么样,甚至连‘失去’这件事也没有考虑过。而当它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之后,我才变得无助,想找个人依靠,但那时候我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只是,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希望的火焰又在我心中燃起,因为奈兰出现了,泽莱德出现了,维克出现了,爱和加尔维出现了。你,出现了。你们是特殊的,在‘失去’之后,我已经只有你们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6章 地底 空旷的走廊内,赫尔莫的低低啜泣在斯杜提亚耳中竟是如此使人揪心。她不禁去到赫尔莫面前蹲下身,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在她手中,那只手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在现在的情况下更添上了一丝死气。 而被斯杜提亚握着手,感受着那温暖,赫尔莫也突然之间破涕为笑:“怎么回事啊……我可是你男朋友,应该是我来安慰你才对。” “呜……” 将赫尔莫的手用力地抵在自己的额头,斯杜提亚已经泪如泉涌,连袖子都已经被打湿,使得她再也没有了去擦拭的心情。 “啊……虽然你哭的样子也很美,但是我喜欢你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笑着跟维克打招呼的。那时候我看见了你,我面无表情,而在心里,我觉得你很活泼。那个时候我的情绪比较低落,看到谁可能都会有这个想法。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如果是别人出现,也许我也会喜欢上那个人,从这个角度出发,我算不上一个好男人。只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人,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你的笑容让我不再失落,你的笑,才是最宝贵的。” 吸了一下鼻涕,看着自己面前的斯杜提亚,就像是怕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一样,赫尔莫随即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肉麻而过时的台词。然而,听着他这蹩脚的安慰,斯杜提亚却更加泣不成声,握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 “蹬……蹬……蹬……” 就在此时,皮鞋踏地的脚步声突然间从赫尔莫背后远处传来,使他浑身骤然一惊。可接着,他又只得无奈地放松了下来。 弯下腰,去抚慰斯杜提亚,他随即轻声开口:“好啦,我得进去了。” “不……不要……” 含糊不清地说出这么个单词,在此时泪如雨下的斯杜提亚口中,哪怕只是一个单词的开口也显得艰难。 “收容者们来了啊,他们也挺忙的,不可耽误他们的时间。” 哪怕从脚步声判断出自己身后的人离自己大概还有十几米,赫尔莫也依然狠下心去催促斯杜提亚离开。 “我……我不要……你死……” 只不过,明明自己同样也听到了那快速靠近的脚步声,斯杜提亚却完全连半点脚步都没有移开。 “我不过是进去待上几天而已,怎么会死呢?” 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赫尔莫便试着将手从斯杜提亚手中抽出,可却因为没用力而并没有成功。而就在这短短的两句话时间之内,走廊上的那脚步声已经停歇,已经有身着玄色束身长袍的两人恭敬地站在他的两旁,背着手看着他和斯杜提亚。 对那两人颔首致意,赫尔莫便又回头来看着斯杜提亚。张了张口,他最终只是沉默无言地再次试着把手抽出——然而却依然没有成功。 哑口无言地看着自己那被握住的手,赫尔莫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斯杜提亚握得太紧还是自己不舍得去用力,也有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难言的伤怀顿时袭击了他,使他感到无法言喻的愧疚。默不作声而心怀伤悲地弯下腰,他随即吻在了斯杜提亚的额头,不发一言。 “爱莎……” 而当他再直起身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明显地颤抖了起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便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悲伤,趁着斯杜提亚失神的时机猛然抽出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也骤然变得冰冷肃穆:“请走!两位先生,带我进去!” “不要!” 被赫尔莫挣脱之后,斯杜提亚才意识到,如果这一次他离自己而去,恐怕以后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然而,虽然慌乱,她却并没有就这样放弃赫尔莫。在那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整个世界都被放慢,使她可以在转瞬之间明白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擦擦眼泪,她随即站起在赫尔莫面前:“既然这样……我也……要进去!” “这……” 闻言,一旁的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就把目光投向赫尔莫,要求他来决断。 “不管她!” 愣了一下,赫尔莫最终还是冷着脸做出决定。 “您确定?” 忽视赫尔莫轮椅之前虽然在恸哭却下定了决心的斯杜提亚,左边那人的确认只指向赫尔莫。 “……我确定。” 本来想毫不犹豫地就说出答案,但赫尔莫却依然踟躇了片刻。而他的此言一出,右边那人便立刻走上前推开了那厚重的大门,接着便直接反身钳制住斯杜提亚的双臂使她无法跟着进入。只是,哪怕他是一个力能缚虎的汉子,她的反抗也着实让他感到有些棘手。而看着斯杜提亚的哭喊以及她的泪容,赫尔莫再次呆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他伸出右手像是想阻拦那人的粗暴行径,但最后却只是闭上眼别过头去。而在没有了斯杜提亚的干扰之后,他便直接被左边的那人推着轮椅走进了门后的世界,而在他身后,那扇大门已经轰然关闭。 ……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区域。白炽灯光亮得刺眼,地板和天花板甚至墙壁也是纯白的,使赫尔莫感到从心里而来的寒冷。他现在和身后那人处于宽阔的过道之上,而过道两旁,就是一个一个的类似监狱房间的小房间。只不过,那些小房间并不像监狱房间那样是用钢筋焊起来,而是被厚达两米的透明玻璃壁封得毫无缝隙。 而在房间的内部,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时钟还有一间厕所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事物,可谓是真正的极简。与监狱不同的一点也在这里被体现,房间内的环境还是很干净的,并不像普通监狱那样散发着腐烂的霉味和臭味。 只不过,这样的好环境却不是每个房间都有。赫尔莫现在的位置还只在门前,在他的前方还有着三十几个小房间。随着他在过道上被缓缓推进,哪怕不是每个房间里都有收押着什么,但每经过三四个房间他也可以看到一个。而其中的每个人——或者说被收押物的恶心和血腥以及诡异程度都要比还未痊愈的马提斯更高出一个级别。 一个位于三号收容室的,看上去还有点人形,但已经没有了双眼和鼻子,唯独一张血盆大口占据了脸部一半的空间,甚至都裂到了正常人耳根的位置。他的牙齿也不似普通人,而是参差不齐但却锐利无比,一口准能把人连皮带骨都撕咬下来。他全身赤裸,暴露出一身狂暴的肌肉和恶心的肿瘤以及密密麻麻的癞斑,一见到赫尔莫两人路过便咆哮着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壁,似乎是想冲出门外将两人吃个一干二净。 一个位于五号收容室的,全身都是血污,其眼神空洞而满足,直勾勾地盯着玻璃外面;他的口部露出一个惨笑,血从齿缝间流出,为其带上一丝狰狞。若只看面部,估计还会以为只是个特殊点的普通人,但一旦将目光移至其身体,就会发现他的手臂畸长无比而又病态地弯曲着,且还只有三根粗大的手指。至于他的下半身,则空空瘪瘪,就像被斩了双腿一样,在他向赫尔莫两人蠕动时还不断往外渗着不知何物的红黄色液体,将原本洁净的地板都染得像是被粪便涂过,给人造成生理性的不适。 而在一路上,这种足以造成精神污染的东西还不止那两个。光是他们的外观就令人作呕,要么就是血腥不堪,要么就是扭曲异常,唯一一个看上去正常点的还是个失控后因为奸杀分尸且食人尸体而被收押的变态,更是令赫尔莫产生不由自主的厌恶。他也想让斯杜提亚来陪伴自己,但一想到每个圣殿的地底都收容着这种东西,他又怎么忍心让斯杜提亚在这久留? 至于自己被收容的原因,赫尔莫知道,是因为那幅油画进入了体内。哪怕只是为了确保万一自己死了那幅油画不会再去祸害其他人,他也需要在这待上几天;更何况涅兹还知道他体内除了油画,还有本源。万一两者引发了什么诡异的反应导致他失控,如果就那样放任他在外面不管,造成的损失可不会是任何人能担待得起的。哪怕赫尔莫本人,也绝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7章 继承人 终于,那个推着轮椅的人停下了脚步。扭头一看,赫尔莫只见自己两旁的二十三号和二十四号房间里均无一人,算是让他不用忍受看着那些变异种们的煎熬。 而在他身后,推轮椅的那人的左肩随即浮现出一条小蛇,然后他便直接在玻璃壁上开了一个两米高的足够他将赫尔莫送进去的洞。 缓缓将赫尔莫推进房间中,那人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支钢笔和一本信纸,皆安放在桌子上。 接着,他与赫尔莫两人互相默默地点头致意,在将一个轮盘状的事物装在房间的天花板上用于监控赫尔莫的情况之后,他便缓缓走出房间,一路向着外面走去。 而到了现在,整个房间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虽然与周围那帮怪物共处同一个空间,但由于玻璃和隔层太厚,赫尔莫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它们。只不过,只要是和那样的怪物共处,不论是安静亦或是喧闹,恐怕都不会让人心安。然而,赫尔莫却并不后悔——因为,这样一来,哪怕自己失控了,也不会影响到地面上的任何人。 想到这里,他便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似乎是在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而自豪。 笑过之后,他便用双手推着轮椅的轮子到达书桌前,拜涅兹的轮回之术,他的全身上下已经皆是完好的状态——除了左脚依然还是青灰色且没有任何直觉。 用手撑着轮椅的两侧靠手,从轮椅上站起来,赫尔莫便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打开信纸本,握住钢笔,他随即用留慕语写下第一个词:“姐姐”。 “……” 然而,就在他刚写完这个词后,他却停住了笔,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下去。怔怔地看着那个词,他随即露出一个苦笑,摇了摇头。 想找橡皮擦掉这个词,他才骤然发觉自己用的是钢笔,墨水字迹是擦不掉的,况且这里也没有橡皮。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信纸翻页,重新写下两个单词:“尊敬的姐姐”。 “……” 看着那两个单词,赫尔莫又一次地愣住。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给自己的家人写过信了,因为他以前可以直接到家人面前,再不济也可以打电话或者发电报,写信这种五十年前的传递信息的方式已经在神秘和科技的力量下显得过时了——但是,他也知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只是借口而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在麦兰郡已经待上五个月多了,完全足够他寄出五六封信,他却依然连一封信都没有寄出。其中的原因,他知道,但却不敢承认。 而在他眼中,那两个词也怎么看都怪怪的。明明是自己的姐姐,是一家人,怎么还要加上尊敬这个形容词? 再次无奈地翻页,赫尔莫这次就没有急着下笔,而是思考再三才把笔戳到了纸上,但却并没有写出单词,因为其笔尖已经凝固在了原地。 “……” 纸上,突然出现了一点湿痕,然后是第二点,第三点,直到湿得这整页纸都已经下不了笔。 “呜……” 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赫尔莫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泪流满面。由于他现在是坐在椅子上面对桌子,他是背对着那个用于监控的轮盘的,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敢真正地哭出来。只是,哪怕已经是这样,他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敢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和身体的颤动,让肩膀的颤栗不要那么明显,仅此而已了。 “我……不想死……” 嗫啜着将自己的头埋在桌子上,赫尔莫不断因为吸鼻涕而不受控制地耸着肩,他只想就那样睡去,但又怕自己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变成周围的那种怪物。 “呜……” 窝囊地哭着,眼泪打湿外套,又被自己的体温烘得湿热,让他觉得难受。但,尽管如此,至少也比强撑着一副镇定的表情要好很多。 …… ………… ………………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直到赫尔莫的心中稍微好受了点为止。 …… 不知过了多久,赫尔莫才红着眼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书桌上方的时钟,他发现时针已经走到了三——然而却并不能让他知道他到底哭了多久,因为在他刚进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无心去看时间。 而在抬起头之后,看着那被自己眼泪打湿的信纸本,赫尔莫再次一抹眼睛,随后就面无表情地不断翻页,直到翻到有一页是干的。 再次握住笔,他随即写下第一个单词:“尊敬的……” 愣了一下,冷着脸想了想,他才写下第二个、第三个以及第四个单词:“……阿连德夫人,您好。” “这并非私信,而是我以智慧本源……” 刚写了还不到一句,赫尔莫便又停了下来。他的心中闪过许多想法,本想说自己是执掌者,但仔细一想,他却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称号。 思考良久,他才接着写了下去:“……继承人的身份,将寄予您的遗书。既然如此,您此时的身份便并非我的长姐,而是特修斯帝国的皇后,也是留慕领地在平凡世界的代理人。 “许久不曾与您联系,只因我有心无力。心中尚有许多话想说,苦于时间紧迫,只能舍去问候,直入主题。” “……” 虽然写的是有心无力,但赫尔莫知道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有力无心。失去了父亲和兄长而独自苟活下来的负罪感让他不敢再联系自己的任何家人,就像赌博赌输了一切的赌鬼般。 只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哪怕再不想,赫尔莫也知道自己必须写下去:“当您看到这封遗书时,我想必已经死亡。留慕的耻辱还未洗刷,我只能带着对先祖的羞愧被埋入地下,成为六千年传承中的污点。但是,尽管如此,留慕的传承却不可在我这一代断绝。荣耀需要新人来夺回,我已经无力去实行,只能期待继承者们不要步我的后尘。” “赫尔莫·留慕,留慕神族人,智慧本源的第179代继承者,将在此推荐智慧本源的继承人。” 笔尖顿了一下,赫尔莫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文尔雅而豪爽大方的青年,他还记得那个家伙总是叫自己叔叔,哪怕自己比他还小了三岁。 咬咬牙,赫尔莫便继续写下如花纹般的连笔字:“留慕先主、我父奥兹的子嗣中,我尚无子嗣,卡兹诺与洛兰亦无子,唯您与洛文斯育有子女。遵留慕的继承制,本应由奥兹长女之子,即您的长子、我的侄子诺维斯为智慧本源的继承人。但,诺维斯身为特修斯帝国王储、世俗的实权高位者,实无继承本源的权利。” 再次一顿,当想到卡兹诺无子时,赫尔莫握着笔的手更加用力,甚至连牙也因为过于用力而差点被咬碎——他知道祂事实上并非不想成家,但之所以连女朋友都没有就是因为祂也知道自己那拜本源所赐的阴沉性格并不招人喜欢,所以总是推脱晚点。而就是因为泰坦,这个晚点才变成了永远。 甚至,就是因为泰坦,家族里的后辈们也将要承担更大的不幸。本源的力量看似强大,但战争一旦开启,力量就将化为诅咒——使继承者们在战乱中失控。战争中,任何事物都只是一时的走马灯,唯有死亡和毁灭才是永恒。也正是因此,才会导致极限寿命一百六十多年的智慧支配者在短短六千年里居然就传了有179代。 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略微冷静了点后,赫尔莫才怀抱着对于泰坦的愤怒、对于自己的羞愧、以及对于所有家人的歉意继续落笔:“因此,当由洛文斯长子奈卡艾提为智慧本源的第一继承人。他天资聪慧,在我之上,定可完成我未竟之事。” “若出现任何意外使他无法继承成功,当由您的次子斐流斯为智慧本源的第二继承人。他只是特修斯帝国的侯爵,若他肯舍弃爵位回到神造世界,便具备继承本源的资格。” “除上述两人之外,我之堂兄、我父奥兹之侄多罗林尚为纯血,可为智慧本源的第三继承人。” “再往后之人,已非我能知晓。我不敢说宣布而只敢说推荐,只因若有任何不妥,您可全权自决。尚未一雪前耻便身死志消,我已无颜面见留慕历代先祖,不敢再枉自称大。只希望留慕后人以我为戒、吸取前车之鉴,才可夺回留慕的荣耀。那时,我的灵魂方敢安息。” “赫尔莫?留慕。” (诺维斯和奈卡艾提的剧情在王都篇,以后会讲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8章 知识无穷无尽 中午十二点,五大道富人区的一栋豪宅前,一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搭配米色长风衣且提着一袋袋子的儒雅青年迈着款款的步伐熟门熟路地从花园小径走进豪宅的客厅,没有一点拘谨和生分。 他一眼扫过,面积过百平方米的宽阔客厅里却只见五个人,三个穿着简朴黑白仆人装的仆人以及两个只有他大腿高的小女孩。其中两名女仆正在陪小女孩们玩耍,剩下一名男仆则恭敬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候谁的吩咐。 而一听到有人进入自家的脚步声,客厅里原本的五人立刻就抬头看了看那人究竟是谁。看到是维克缇斯,那名站在一旁的男仆立刻毫不惊讶地迈步上前,对维克缇斯颔首;那两名小女孩却呆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那张熟悉的面孔,然后小脸上的疑惑就变成了惊喜:“哥哥!” “阿利娅,瑞缇斯!” 面对那两名小女孩,维克缇斯随即蹲下身张开双臂,将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两人拥入怀中,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而就在此时,那名站在一旁的男仆也低着头张口:“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我等会就去。” 对着男仆微微点头,看着他恭敬地站开两步,维克缇斯随后又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哥哥回来了!想不想我啊?” “想!” 带着小女孩特有的那种奶声奶气的童真声音,两人随即异口同声地喊道。 “哈哈,哥哥也很想你们呢。在圣殿的日子过得说快就快说慢就慢,而对于见不到你们这件事上,那就是后者。所以,我专门带了礼物给你们,当当当!” 松开抱着两个小女孩的双臂,维克缇斯随即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两个盒子。在小女孩期待的目光中,他立刻三下五除二地拆开盒子——里面则分别是一个凡星仪和一只毛绒小熊。 而就在他拆开盒子的那一刻,两个小女孩的注意力重心就已经不放在他身上。由于见得多了,她们对那只毛绒小熊完全不抱一点兴趣,而是好奇地看着那个蓝色的星球仪,细声细气地问着他:“哥哥,这是什么?” “你们也到了快上学的年纪了,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喽。这个东西呢,是凡星仪,意思是‘平凡世界中人类所居住的星球’,这可是人类航海技术和绘图技术的智慧结晶呢。而且,虽然它看上去很小,但真正的凡星可是很大的哦。” 看着两个小女孩新奇的目光,维克缇斯就像老父亲一样带着慈祥的微笑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女孩。轻缓地捏了捏她们的小脸,他随后就小心地拨弄着那圆形的凡星:“你们看,很多地方都是蓝蓝的,因为那里是海哦。” “哥哥,什么是平凡……至界?” “哥哥,什么是航海?” “哥哥,什么是星球?” “哥哥,什么是海?” 对于一个六岁和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来说,这些单词属实是超过了她们的知识范围,使得她们便叽叽喳喳地接连问出许多问题。 “平凡世界,就是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哦。海啊,就是一片蓝色的盐水,但要比湖要大很多的。” 为自己的妹妹耐心地解释着,维克缇斯还在不断转动着那个凡星仪,为她们展示着这个世界。 “哦~” “这些蓝蓝的,都是海?” 看着维克缇斯手中的凡星仪,虽然以她们俩的小脑袋还不能理解“比例”的概念,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世界好像大部分都是蓝色,而蓝色就意味着海。 “是啊,很大?” 虽然自己没有亲眼见过海,但是维克缇斯也有从书上了解海大概是占据了凡星百分之六十五表面积的水体,使他能够让自己的两个年幼的妹妹领略到世界的一角。 “为什么,海这么大?” “那我们在哪里?” 小孩的好奇心是无穷的,这句话也适用于阿利娅和瑞缇斯。她们的眼中闪着光,向维克缇斯请教着自己未曾听过的事。 “海这么大,是因为江河湖海的水都往海流,海平等地包容一切,所以就大。而我们所在的地方嘛……” 把自己所知的转换成小孩子可以理解的,维克缇斯在回答完第一个问题之后,便把凡星仪上麦兰郡的地方转到两人那一侧,同时口气温柔地解释:“就在这里哦,在凡星上,我们在东北方,在世界最东方的大陆。大陆也和我们一样是有名字的,我们这块大陆就叫欧图斯大陆,意思就是‘日出’大陆哦。” “哦~” “大陆,为什么长得这么……” 听着维克缇斯的解释,看着他手中的凡星仪,阿利娅顿时发现一点不太对劲——大陆的形状太过奇怪。只不过,她的词汇量还不允许她找到合适的词汇,于是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个词:“……丑?” “嗯……” 从阿利娅那奇怪的用词中理解了她的意思,维克缇斯虽然想说板块撞击和地质运动,但他最终还是换了一种浅显的说法:“因为大陆总是乱动,就变成这样了。” “大陆会动?” “大陆也,活着吗?” 扑闪着两双大眼睛,两个小女孩就这样孜孜不倦地问着问题,而维克缇斯自然也乐得解答,于是便再次开始细心地回答她们。 只不过,他虽然有这闲情雅致,一旁的仆人却有些为难——维克缇斯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等得不耐烦而发怒。然而,尽管如此,瑟卫斯还是小心地等维克缇斯回答完了才上前插话:“少爷……” “只呼维克缇斯即可,再等一会。” 头也不回地继续跟自己的两个妹妹嬉闹着,维克缇斯虽然知道瑟卫斯是想说自己的父亲在等自己,但那种事比起自己的妹妹只能算是最没有优先权的。 “这怎么敢,少爷就是少爷,不能乱了礼数。” 而听到维克缇斯的回应,瑟卫斯便条件反射地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对于维克缇斯的回答听得耳朵起茧。然而,虽然他知道维克缇斯真的是这个想法,但是长久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让他面对自己的主人时需要把自己放到卑微的地位。 至于维克缇斯的后半句话,则让他和另外两个女仆只能眼睁睁看着维克缇斯又和他的两个妹妹待了半小时多,期间的话题从海洋和大陆变成星星,又变成世界,又变成教育,又变成趣事见闻,应有尽有。只不过,维克缇斯身为老维克缇斯的长子可以不急,但他却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等得不耐烦的老维克缇斯迁怒的仆人,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不禁再次上前一步:“少爷……” “啊,抱歉。” 闻声,维克缇斯也发觉自己这样可能会牵连其他人,便扭头对瑟卫斯微笑一下,然后又转向自己的妹妹:“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哥哥得去见一下父亲了。” “不嘛!” “等会再去看爸爸!” 只不过,半年不见,好不容易聊到兴头上,两位小女孩自然对他这突然要离开的行为非常不满,于是立刻一人抱着他的一只手臂执拗地不肯放。 “乖哦,哥哥很快就回来。” 见状,无奈地淡淡微笑着,维克缇斯便试着抽出手。 “不要!” “等会再去嘛!” 在原地跺着脚,两个小女孩开始耍起赖来,惹得维克缇斯不禁失笑。 而在很快收敛住自己情绪之后,他便摇了摇头,开始动之以情:“如果我不去,父亲会生气的哦?到时候会很可怕的。” “哼!” “不管爸爸!” 只不过,他这招显然没能吓住两个小女孩。不过,想想也对,除了对自己这个叛逆的长子没好脸色,自己的父亲对于他的三个女儿确实还从未动怒过。 只不过,动之以情没有用,维克缇斯还能晓之以理:“你们看看旁边的那个大叔,他在等我呢。如果我不去,父亲也会怪罪他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不能让大叔挨骂?大叔说不定也有他的妹妹呢,他的妹妹不会想要自己哥哥挨骂的,就像你们不想我挨骂?” “唔……” 闻言,两个小女孩立刻陷入了沉思,要是说仆人挨骂,她们倒没什么感觉;但要是一想到自己哥哥挨骂,她们就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考虑了。 而最终的考虑结果,便是她们只得不情愿但却依然同意了维克缇斯的说辞,同时松开抱着他的双臂:“好……要快点回来哦。” “当然,哥哥说到做到。” 温和地摸了摸两个小女孩的头,将两名女仆招过来耳语两句让她们照顾好自己的妹妹,维克缇斯便看着她们俩又抱着凡星仪磕磕绊绊地跑回沙发上。 随后,与瑟卫斯对视一眼,他便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方——毕竟,这里就是他家,不用仆人带路也行。 而在路上,边走,他也边问跟在自己身后的瑟卫斯:“母亲,怎么样了?” “托少爷的福,夫人一切都好。” 毕恭毕敬地说着标准回答,瑟卫斯随时与维克缇斯保持着一米半的距离。 “她不在家吗?” 漫不经心地问道,维克缇斯对于自己的母亲倒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他只是好奇,今天自己回来,母亲看样子居然不在,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夫人在美容院,她早上就出门了,所以并不知道少爷回来这个消息。” 而在他身后,瑟卫斯还在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用回答打消了他心中的好奇。 “这样啊……母亲还是老样子。” 平静地点了点头,维克缇斯随即保持着沉默与瑟卫斯一同穿过旁厅,又走上楼,再走一段长长的过道之后才来到豪宅的书房。 礼节性地敲了敲门,维克缇斯便准备推门而入。门没锁,也就使他直接便进到了书房中。 而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位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背影。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随即转过身来,使维克缇斯清楚地看到了他那张满是沟壑却不失威严的脸,正是自己的父亲——老维克缇斯·加利亚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9章 争论 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自维克缇斯进入圣殿,已经半年多没见了。半年过去,父亲的面庞却没什么变化,半白的头发、细小的额头皱纹、因人过中年而深陷的眼窝,以及从鼻子到嘴角那深深的法令纹,除了手上卷着的一本书,一切都和半年前一样。 面对自己的父亲,维克缇斯便不由自主地冷起脸来。之前他总是面带微笑,看起来要比老维克缇斯亲切许多;而现在冰冷起来,便和自己的父亲更加相像了一点。 一个站在书架前,一个站在门前,身为高位的长者,老维克缇斯的眼神更加厚重且具有压迫力;而身为新生的年轻人,维克缇斯的眼神则更加锋锐且无畏。父子俩就这样针尖对麦芒地对视,让维克缇斯身后的瑟卫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而对视的最终结果,便是老维克缇斯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瑟卫斯关门退下,整个人便不复之前的那种气势。 在书架前踱着步,老维克缇斯保持着缄默,而维克缇斯也不发一言。明明是父子久别相见,场中的气氛却令人发寒。 最终,像是对儿子的妥协,老维克缇斯还是率先开口:“维克,你回来了。” “难道不是您让我回来吗?” 一听自己的父亲发声,维克缇斯便立刻针锋相对地跟上,一点温情的余地也不留。 “如果我一直没让你回来,那么你就不回来吗?” 抬起头来看着维克缇斯,老维克缇斯便沉下了声音。 “也许我会回来,但如果我回来,绝不会是为了您。” 毫不留情地说着,维克缇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对方是自己的父亲。 “哪怕不会为了我,难道你那么不在意你的母亲和妹妹?” 听到维克缇斯那样说,老维克缇斯当即便逼视着他,用眼神拷问着他:“从那所谓的圣殿到家里的路程不远?一声不吭地离家半年,中间却从未回来一次,就算不想见我,难道你连你母亲和妹妹的面也不愿意见?” “……” 虽然很想寻找理由来辩解,但唯独在这件事上,维克缇斯无法反驳——他确实就是在躲着自己的父亲,以至于连家也不回。 “为什么不回答?” 而看着维克缇斯沉默的样子,老维克缇斯的声音更加阴沉,眼睑也更加锐利:“上周,你去了斯图因家,离家里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您这次叫我回来只是为了说这种事,那么大可不必。” 终于,维克缇斯再次开口,只不过却依然是和刚才别无二致的冷酷口气。 “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终于,被维克缇斯这样呛,老维克缇斯还是爆发了。他猛地把手上的书拍在了一旁的书桌上,愤怒地指着那本书:“《莱洛斯麦兰郡底层社会的现状》!难道你就如此想借机讽刺我吗?不要告诉我那只是你闲时无事写着玩的过家家!我听斯图因说,你有个朋友,满嘴都是新党言论?那人是不是叫做加尔维·费奥多尔?难道你一直都是跟那样的人在一起?你怎能跟那种恶魔在一起!” “我写什么、与何人共事,难道是您可以掌控的吗?” 本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大发雷霆,但一听到加尔维被骂做恶魔,维克缇斯的口气便僵硬了起来。 “你怎敢这样与我说话?看看那样的恶魔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是我年轻时的拼命奋斗才让你能够站在这里与我辩论,你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那样的恶魔却将你变成了一个目无尊长的疯子!” 而看着维克缇斯这幅模样,老维克缇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愤怒地用手拍打桌子,发出巨大的砰砰响声。 “出身非我能选择,但道路却可以。我的出身并不决定我究竟该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难道您想学一千年前的古代人那样认为我是您的私有物并且需要受您掌控吗?” 漠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虽然自己确实是出身于资产阶级的家庭,并且维克缇斯也不否认自己能有一个富裕的童年而不用去工厂做童工确实就是拜家庭所赐,但他却并不认为自己就必须得为自己那作为工厂主的父亲辩护。事实上,在他十四岁那年被老维克缇斯勒令从初中辍学回家学习经商之后,他就开始在巨大的不满之下自己看各种书去试着了解科学和哲学——机缘巧合之下,他就看到了一本名叫《新党宣言》的小册子。而自那以后,他就开始寻找更多这方面的书,而那些书对他价值观上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并不为自己曾经那过分富足的生活而自豪,只是感到惭愧。 “混账!哪怕不是我的私有物,你至少是我的儿子!新党的思想难道让你藐视亲情吗?” 而听到维克缇斯那叛逆的言论,老维克缇斯便更加气急攻心,其低吼的声音甚至阴沉得就像正要捕杀猎物的灰狼。 “如果您真的在意亲情,就不会让我辍学!您所在意的,不过是您的工厂和财富!” 而一听自己的父亲讲起亲情,再想到九年前他勒令自己辍学的事,维克缇斯同样愤怒地吼了回去,不给老维克缇斯再说话的机会便转身就走:“好好过您的富裕生活!” “站住!” 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老维克缇斯随即震声喝住他:“你要去哪?” “去找您口中的恶魔。” 而在他面前,只见维克缇斯转过身来,压抑着怒火而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便不再转身地快步离去。 …… “少爷。” “哥哥!” 客厅内,看到维克缇斯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出,瑟卫斯当即便猜出刚才维克缇斯父子俩的谈话可能并不友好。他随即走上前随时准备听候吩咐,只不过维克缇斯却只是烦躁地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而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他才立刻又强装出一副灿烂的笑容,走到她们面前蹲下身,抚摸着她们的头而没说什么。 “哥哥,你怎么了?” “哥哥心情不好。” 只不过,小孩的直觉毕竟十分敏锐,哪怕维克缇斯笑容满面,她们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因此,较大的阿利娅立刻就担忧地反过来想摸维克缇斯的头,而瑞缇斯也立刻有样学样。 “哥哥一切都好哦,我们继续聊聊天,刚才我们还说到你们的斯杜提亚姐姐呢。” 对于自己妹妹的小手不躲不闪,维克缇斯甚至还稍微低下头让她们可以顺利地摸到自己的头顶,同时也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 “斯杜提亚姐姐!” “姐姐不回来,哼!” 而听到斯杜提亚,两个小家伙便也确实被维克缇斯转移了注意力,不由得问起她的事来。 “姐姐可是很忙的,总是要去做任务。而且,她也不像我,她每个月不是有回来吗。” 微笑着打着趣,维克缇斯便抱起她们俩走回沙发上。不得不承认,见到两个小家伙,刚才维克缇斯心中的阴郁瞬间就被驱散,整个就变得跟没事人一样。 “骗人!姐姐上个月,没回来!” “哥哥也每个月都回来!” 只不过,旧的问题刚解决,新的问题便接踵而至。两个小家伙一个不满一个期待,不满的那个还好解决,毕竟那是有原因的,但期待的那个却属实让维克缇斯为难了起来。 偏着头想了想,他便开始解释:“姐姐上个月没回来是有理由的哦,她的男朋友受了伤,姐姐要陪他。而且,哥哥比姐姐还忙,回来的话,很不方便的。” “男朋友?” “哥哥忙什么?” 迷惑地看着维克缇斯,两个小家伙扑闪着大眼睛,便盘根究底地继续问了下去。 …… 当维克缇斯在盛情难却之下吃了下午茶并且告别自己那两个还依依不舍的妹妹之后,从豪宅的花园小径走回街上,他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虽然他本身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但他的三个妹妹却个个健谈,也就使他经常会在跟她们聊天这件事上花去比预想中更长的时间。虽然因为在不同教室不同寝室的原因而导致他现在并不怎么经常跟斯杜提亚聊天,但在两人小时候时,他也是像对待阿利娅和瑞缇斯一样对待她的——更不如说,正是因为他以前是那样对待斯杜提亚,所以他现在才会有那么多陪小孩的经验。 “呼……都这个时间了,斯杜提亚也该执行完任务了。加尔维应该还在教孩子们认词,他在四十几大道的四十几街……刚好顺路。” 站在街口回忆了一下加尔维假日的行程,维克缇斯点了点头便向南边走——正是圣殿的方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0章 言出法随 “蹬……蹬……蹬……” 皮靴踩在光洁的白色地板上,发出极富节奏感的清脆响声,只不过却只能被脚步声的主人以及随行者们听到而已。环顾周围,那些被封在厚重玻璃里的怪物让他畏惧不已,但却并没有能真正吓到脚步声的主人——因为现在的他心中更多的是哀伤。 地上和天花板上的瓷砖亮得能照出他的人影,一个个收押室上方的白光耀得刺眼,但这些光照得更清楚的却是房间中的一只只怪物,让他觉得仿佛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撕碎。 而看着那些怪物,他的脚步也不知不觉间变慢——毕竟,他不知道赫尔莫会不会也变成那样的怪物,更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 只不过,有限的距离毕竟有限,再怎么慢,只要走起来就一定会走完。 当维克缇斯发现有个收押室中收押的还是人而不是怪物时,他才骤然发觉,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了。 而里面的人随即也发现了他,只不过却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就是熟悉的面瘫脸。 “进去。” 收押室外,一个随行者将手一挥,防爆玻璃之中便再次出现一个黑色大坑,使一行四人可以进入到那个收押室中。 “维克?” 看着慢慢走进的四人,赫尔莫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言语已经透露出了他对维克缇斯到来的诧异。 “……没想到只是一趟任务,居然会变成这样。” 看着赫尔莫,看到他现在似乎还没什么大恙,维克缇斯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然而,当时间久了,维克缇斯却就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早在进这地下收容所之前就已经听斯杜提亚和奈兰几人讲过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就明白那幅油画有多么危险。 “得到了成为术师的神秘力量,当然也要承担神秘所带来的相应风险。” 摇了摇头,虽然语气和表情都毫无波澜,赫尔莫的内心却不平静:“你怎么来了?” “我替奈兰他们来看望你,不欢迎我吗?” 强颜欢笑着打趣道,维克缇斯便指了指床边:“我可以坐下?” “坐。” 对着床的方向点了点头,赫尔莫看着他坐下,想说什么,但却没说什么。 只不过,维克缇斯却还是看出了他的异样,于是挥手示意:“说。” “呼……” “……爱莎,回去了吗?” 呼出一口气,还是迟疑了片刻,赫尔莫才试探着问道。 “……还在圣殿的大殿。” 没想到赫尔莫要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维克缇斯也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而当他想到自己的妹妹时,叹了一口气,他便唏嘘地看着赫尔莫:“你这混蛋……也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让我的妹妹那么伤心。你说,如果你能有幸躲过此劫,你该如何补偿她?” “问得好。” 对着维克缇斯颔首,赫尔莫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始了深呼吸。而看着他的这幅模样,维克缇斯也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静静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 而沉思良久,赫尔莫最终却还是没得到答案。在刚才无人打扰的三个多小时里,他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了很多——现在,他和斯杜提亚还只是情侣,但斯杜提亚的生活已经深受他影响。万一他有幸活了下来,如果要复仇,就得继承本源,到时候也不过是把寿命延长十几年而已,无论复仇成不成功,最终却依然要失控早死。而如果成功,他死便死了,斯杜提亚又要怎么办? “好家伙……” 而听到他的回答,维克缇斯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时,他却突然暴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坐在椅子上的赫尔莫的领子:“你这混蛋!你是我妹妹的男友,把她变成现在这样,你这时候跟我说不知道?!” “维克缇斯,注意你的行为。” 看着维克缇斯暴怒地揪着赫尔莫领子,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涅兹才终于平静地发话。 只是,听到涅兹的话,维克缇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放手。 他直接单手将赫尔莫拎起,用自己的双眼逼视着后者,等待着后者的解释;但是,后者却偏过了头,没有看他。 良久,他才不甘地一把把赫尔莫甩回椅子上,转身坐回床上,眼中饱含愤怒。他看着赫尔莫,赫尔莫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只是无言地低着头,让自己的长发掩住自己的脸。 “洛卡,根据任务先行者奈兰、泽莱德、和爱以及任务执行者法尔廷斯、琅斯、和伊更斯的报告,那个名为马提斯的受害人已经被救回来了。” 而看着火气上头的维克缇斯,涅兹随后就把目光转向赫尔莫,直入主题:“据伊更斯的报告称,他在梦境占卜里主要看到有一站一跪的两个人。站着的那个人是马提斯,跪着的那个人还未知身份。根据他的解读,正是跪着的那人赋予了马提斯生命,他很怀疑,那人是你。” “……” 慢慢抬起头,赫尔莫根本不敢相信刚才涅兹所说,不由得呆呆地愣住。 而看着因为自己话语而陷入呆滞的赫尔莫,涅兹随后又平和地补充上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信息:“后面那三个人,是在你走之后才到达任务现场的。据伊更斯称,在他们到达之前,受害人的状态确实是必死;但在他们到达之后,受害人的状态就变成了将死但可救。在这中间,他们认为,一定有什么事发生。据奈兰称,这中间最异常的事就是你似乎对那被害人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我……” 没想到自己走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但总之,在听到马提斯被救回来之后,赫尔莫的内心就突然欣喜了起来——母亲不必再失去儿子。而在惊喜过后,赫尔莫便配合地开始回忆自己说过的话:“我好像……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不应该死。” “你不应该死……” 咀嚼着这句话,涅兹的嘴角慢慢扬起,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奇妙的事,让他淡淡地微笑起来:“这句话,真是重要的话。看来,救了马提斯的,应该就是你。根据奈兰所说,在油画进入了你体内的一瞬间,天上开始下起雨来;当你说不应该下雨,雨就停了。当油画在马提斯身旁时,马提斯必死无疑;当油画存在于你的体内并且你对马提斯说了‘你不该死’,马提斯就变得有救。从这两件事上,你想到了什么?” “我……” 本想直接反驳涅兹,毕竟奈兰早先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让他说什么“要下雨”和“有乌云”,但赫尔莫已经亲自证实了这种事的荒诞。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言出法随的力量,除非…… “等等,油画……” 突然之间,赫尔莫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想着涅兹所说的那两件事中的关键词,随即一个一个地将它们提取出:油画进入体内、雨落、不应该下雨、雨停……油画在马提斯身边、死亡、不应该死,有救…… 慢慢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赫尔莫骤然发现油画正是最关键的事物——那两件事全都是由油画引起的。那么……自己,在这场戏剧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因为油画进入自己体内而引起大雨,这是因;体内已经有了油画,自己再说出不应该下雨,雨即刻停止,这是果;因为油画而导致马提斯濒死,这是因;体内有了油画,自己再说出不应该死,马提斯便变成有救,这是果。 “……” 难以置信地沉默片刻,虽然自认为自己的这个思路就是正确的,赫尔莫却依然不敢确信地开口:“莫非……你是想说,一切油画所引起的事件,都可以通过我这个体内含有油画的人的话语来解决?” “正是!不愧是你。” 看着赫尔莫居然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就推导出了与自己相同的答案,涅兹不由得兴奋起来,打了个响指。 “这……” 因为斯杜提亚提供的特征而知道自己体内这幅油画应该就是戴乌士给自己看过的那幅,虽然早知道它恐怕不简单,但赫尔莫还没想到它居然还有这种功能——或者说,这种事本就不能靠想象,唯有知道和不知道而已。 不过,在疑惑惊异之余,赫尔莫也想到一个也许可以自救的方法:“这么说,如果我现在说我的身体要恢复正常,我的身体就真的能恢复正常?” “也许是,值得你一试。” 抬手示意赫尔莫开口,涅兹随即露出温和的微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1章 部分的秘密 “那么,我就试试。” 弯下腰,赫尔莫脱去皮鞋和袜子,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只青灰色的左脚。深呼吸一口气,他随即吐气发声:“我的身体,应该恢复原样。” “……” 话音刚落,在在场所有五人的注视下,什么也没发生。 “……” 一分钟以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 又默默地等了一分钟,呼吸一顿,赫尔莫像是想到了什么,这才打破了场中的沉默:“也许我的身体只是达到了恢复原样的条件而不是直接好起来?受害人在我说完不该死之后应该也没有立刻就好起来,我们应该还得做点什么。大人,试着帮我轮回到完好的状态。” “确实。” 被赫尔莫这么一提醒,涅兹也才反应过来,淡定地颔首。而接着,他肩头那只赫尔莫已经无比熟悉的小蛇就悄然浮现。默默地向赫尔莫头顶上方游去,在赫尔莫的注视下,小蛇随后就像最优秀的跳水运动员一样迎着他的目光直接扎进他的眉心。 下一刻,一个圆形的法阵就在他的脚下绽放。小蛇已经是长蛇,在法阵中优雅地游动,于不知不觉间衔住自己的尾巴,形成一个象征轮回的纽纹状符号。 只不过,不论它如何游动,赫尔莫的左脚却还是那样的死寂模样,完全没有一丝要恢复的迹象。 “……” “难道是我说得有问题吗?” 低低地自言自语着,看着那条长蛇,赫尔莫随后便再次用自己的话打破寂静:“我的身体不应该出问题。” “……” 什么都没有变,就跟赫尔莫什么都没说一样。 “我的左脚应该恢复原样!” 看着自己那毫无生气的左脚,尽管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赫尔莫却不肯放弃那似有似无的希望。心中怀抱着侥幸,他继续不甘地宣布:“我的左脚不应该出问题!” “我的左脚应该变得和我身体里还没进油画时一样!” “我的左脚不应该被油画所影响!” “我的左脚被油画所造成的影响是可逆的!” “……” 小小的收容室之内,五个人的目光一致地凝聚在赫尔莫的左脚之上,而他们看到的也无比一致——什么都没发生。 “……” 看着自己的左脚,赫尔莫差点就想爆粗口,但却被他硬生生的忍住。刚得到的希望就这样化为泡影,他心中的绝望和不甘大口大口地吞噬着他的耐心,让他感到万念俱灰。若非之前已经大哭过一场使他心中好受了点,现在他只怕要当场崩溃。 而看着他这幅模样,涅兹也只得叹出一口气,便挥手示意自己身后的一个随行者走上前。 站到赫尔莫面前,那人随后便手绽绿光准备治疗赫尔莫。但是,一个八星的“回转之人’都无能为力的事,他身为一个五星的‘治疗者’当然也无济于事。于是,就连赫尔莫本人都已经不抱期望,而他的尝试也确实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 “算了,也许那种言出法随的能力不适用于本人。” 良久,赫尔莫深呼吸一口,却只是叹了口气,整个人便萎靡了下去。 “看来确实是我太草率了。” 摇摇头,涅兹也不再继续轮回。他一收手,赫尔莫身下的法阵就悄然失色,化作虚无;而他本人则对着另一个随行者挥手,便让开几步,为那人让开位置。 “他名叫迪特奇,一位五星的‘博学者’,一位知识术师。” 替那老者做完介绍,涅兹便不再开口,将主动权全部交于老者。 “您好。” 对着老者点了点头,出于对老年人的尊敬,赫尔莫才打起了一些精神,疲惫地看着他。 “小伙子,关于你对涅兹大人所说的那个人……” 对着赫尔莫也点了点头,迪特奇并没有回应他的问候,而是直入主题,同时朝维克缇斯的方向努了努嘴。 “但说无妨。” 而听到迪特奇那样说,赫尔莫顿时振奋起来——他对涅兹说过的人只有一个——也就是戴乌士!听着老者的语气,恐怕他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想让维克缇斯回避——想到这一点,赫尔莫便不再颓废,也用不着维克缇斯规避,而是立刻兴奋地要求迪特奇直言不讳。 “好。” 听着赫尔莫没有让维克缇斯避讳的意思,在赫尔莫期待的以及维克缇斯疑惑的目光中,迪特奇随即在胸前召唤出一本虚幻的古朴牛皮书。成年人的小臂长、半臂宽、一掌厚,那书看上去简直就是个造大了的砖头。 “人寿有限,一个人的寿命只有六七十年,术师的寿命虽然长一些,但哪怕是最长的圣人也只有一百八十年。如果戴乌士在现实中还活着,就需要从一百多年查起。” 摸着书,没说多久,迪特奇顿了一顿,又看了一眼维克缇斯,然后才继续开口:“你说他让你将这幅油画带在身边,而且还说那上面画的是他,这幅油画必然对他很重要,很可能是非比寻常的神奇物品。部分特殊的术师可以通过仪式在自己死后把意志缝合到某样特殊物品之上,再将那样神奇物品附在某人体内或体表,通过寄生那人的方式使自己达到保存记忆的永生效果——如果那个戴乌士就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他必然已死,也就是说如果是按常规的查找方式,范围就需要扩大至两千一百七十四年前——第三纪元412年,第一次有记载这种仪式的那一年。” “是的,正是如此。” 点了点头对迪特奇的话表示赞同,赫尔莫自己也明白这些,所以他随后便急不可耐地追问道:“但是,有记载的三十六个使用这种仪式的人中,其中三十一人的神奇物品早已被销毁或是封印,剩下的那五人的名字也并非戴乌士。难道您找到了未被记载的使用这种仪式的人?” “有记载的,没有。” 摇了摇头,迪特奇却没有停下解释:“但不一定必须是有记载的。既然他在还没进入你身体时就能入你的梦,恐怕他对于你来说也并非简简单单的一个陌生人。所以,查你的族谱,也许就可以找到他——神造世界里的那些人,我当然查不了;凡界里神徒和以上级别的人,如果他们想屏蔽搜查,我当然也查不了。但是,你不一样,如果戴乌士真是和你有关系的人,也许你就可以凭借血脉或者命运的联系去查找。” “这……” 之前由于被悲伤和绝望冲昏了头脑,赫尔莫还从未想过这种可能,而此时听着迪特奇的话,他才宛若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点了点头:“也许确实是个方法。” “等等,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而此时,在一旁的维克缇斯反而迷茫了起来。 他站起来,把头扭向赫尔莫,大睁的眼中满是惊异和疑惑:“戴乌士是谁?为什么突然突然提起神造世界?你的族谱上有人是神造世界的人的话,你岂不也就是神造世界的人?” “维克……” 这一次,赫尔莫终于敢去看维克缇斯,只不过目光中依然还有些愧疚:“如果我能活下来,这些事我会详尽地与你解释。” “等等……事情的发展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扶着额头,维克缇斯本来以为赫尔莫将死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头大了,没想到赫尔莫身上还有更多的秘密——最关键的是,之前他还敢信誓旦旦地说相信赫尔莫,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甚至不敢再相信自己之前的判断。 “而且,你的真名不叫洛卡……如果你是神造世界的人,再加上泰坦的暗杀……” 想到这里,维克缇斯不淡定地抬起头,只觉得这一个多月以来跟赫尔莫的相处就宛若虚幻,甚至连赫尔莫这个人都不真实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赫尔莫,他不自觉地托了一下眼镜,然后才艰难地指向前者:“黑发黑瞳的神造世界人……你,你到底姓什么?” “维克,这些事,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与你们说。” 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以自己最真诚的目光看着维克缇斯,赫尔莫却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只是请求他至少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隐瞒身份是我的错,但让你们知道也毕竟对你们不利,而我绝对不想加害你们——而且,既然将死,我已经不打算隐瞒了,所以你才能听到刚才的那些事。涅兹大人也在这里,他可以作证,我绝对没有恶意。” “你……” 看了看赫尔莫,又看了看涅兹,看着后者对自己默默地点了个头,维克缇斯虽然还想说什么,但也只得坐回床上,脑海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叹出一口气,他随即撇过头去:“你小子最好活下来给我解释清楚!” “呼……” 看着维克缇斯似乎愿意给自己解释的机会,赫尔莫当即便放下心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才扭头看着迪特奇:“先生,很抱歉刚才打断了您。” “无妨。” 对着赫尔莫摆了摆手,迪特奇却也没有再说下去,而像是等着赫尔莫先说话。 而看着迪特奇这个样子,赫尔莫也明白他的意思,便再次开口:“先生,按照您的意思,我该如何我寻找戴乌士?” “嗯……” 听到赫尔莫发问,迪特奇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笃定地直视赫尔莫: “用你的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2章 以血寻人 “用我的血……” 迟疑着重复着这句话,想了想,赫尔莫随即谨慎地发问:“请问要如何使用我的血?” “我会利用‘博学者’的能力,在这本书上面设一个小型的祭坛。” 指了指自己面前那本大号砖头,迪特奇却没有急着直接动手,而是接着解释下去:“那个祭坛将与书相连,通过将祭品送上祭坛的方式,查找到祭品相关的事物。祭品随后会被书吞噬,意味着与祭品相关的人或物的信息会这样被书铭刻;与此相对的,那些信息也就可以被我们查找到。你既然被油画寄生,也就意味着你已经在神秘学上与油画的主人相连,你的血自然也就是。” “唯一的缺陷在于,如果要查找者实在太强,那么就依然会什么也查不到。” 详细地解释着其中利弊,迪特奇当然知道血这种东西对于赫尔莫这样的人来说可谓是极其重要——要是后者的血就这样被泄露出去,那可就等于在后者的头上被挂上了一把狄普利姆之剑,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后者可就危在旦夕;但是,身为只有五星的知识术师,用血找人已经是他最强的能力,再无他法了。 而出乎他意料的却是,赫尔莫只迟疑了三四秒就做出了决定:“那就这样,用我的血。” “……你不再多做考虑吗?” 惊异地看着赫尔莫,迪特奇本以为他要至少要花上数分钟来思考,再不济,一两分钟总是要的——然而他已经做出决定了。 “是的,我命危在旦夕,不能在意细枝末节。再者,之前杀死卡夫卡的时候,我的血早就泄露了不少,已经不差这一点了。” 平静地颔首,赫尔莫同时又镇定地直视迪特奇的眼睛:“而且,我相信您不会害我。” “嗯……” 皱纹丛生的老脸上露出一副微笑,后者赞赏地沉吟着,也对赫尔莫点了点头:“不错。那么,就让我们开始——首先,我会开祭坛。你同时可以开始取血,心中默念着你要查找的人,然后把血滴在祭坛上,接着只等那血引导着书找到我们想要的信息即可。” “如此甚好。” 依然保持着颔首的姿势,在迪特奇念咒的同时,赫尔莫也将手伸出:“有没有……” “有。” 还没等他问完,从床边就飞来一把精美的古朴带鞘匕首,正好被他的手接住。 扭头一看,维克缇斯正偏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身为一个术师,随身带匕首用于防身应该是很正常的。快点搞完你的事,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好。” 这下,赫尔莫也不用再问涅兹借了。他对维克缇斯也点了点头,然后就拔刀出鞘,将手和匕首同时放到已经有一层紫色星阵覆盖其表的古籍上方。心中默念着戴乌士的名字,用匕首轻轻一划食指,两滴血便滴了下来,于星阵中激起片片涟漪;下一刻,一股爆炸性的混杂着星点的紫色星光与狂乱飓风便于一瞬间爆发出来。 “!” 就在那一瞬间,在场的五人就知道——大事不妙。在那剧烈的光亮之下,人的理性反应已经完全不起作用,在场所有人之所以没被直接照瞎,还得多亏了人体在看见强光时条件反射的闭眼——尽管如此,他们也感到眼睛一阵灼痛,甚至只要是被那紫光照射到,他们就能感受到火烧火燎的剧痛。而那飓风,则居然把涅兹三人吹得猛撞在了玻璃壁上,发出嘭的三声闷响;至于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由于这两人是坐着的,甚至直接被飓风掀翻在地,狠狠地与地面进行了一番亲密接触后又撞到床沿和墙上,摔得他们俩全身青肿得跟被群殴了一样。 所幸,那光亮和飓风的绽放只在一瞬间,然后便归于平静,也就让五人有了喘息的余地。要是再照久一点或是吹久一点,恐怕他们的皮肤就得直接被融了——到时候可就不像马提斯那样是个血人,因为那强光甚至能把他们的血一并蒸发。 “……” “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在收容室的玻璃前,因为头晕目眩而半蹲下来让自己清醒一些之后,那名医术师才惊恐地喊道。 他环顾四周,但却没人能给他解释——每个人都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这种反应,应该不常见?”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眼冒金星地看着迪特奇,赫尔莫略带呆滞地问道。 “……很不常见。” 捂着自己的胸口,楞楞地看着赫尔莫,迪特奇本以为哪怕前者是神族血裔,但现在的水平毕竟只相当于一星术师,光芒和飓风的强度最多也就让人不适而已——谁能想到差点就把他们直接干掉。 “……这种强度的光芒和飓风,应该要么意味着我太强,要么意味着被查找者太强?” 愣了一下,回想着脑海里关于博学者的能力,赫尔莫随后就试探性地问道。 “对,你这……” 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迪特奇直到现在还对刚才的情况心有余悸,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我,我现在太弱。或许是因为被查找者太强,照这个样子,恐怕也查不到他了。” 看着迪特奇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赫尔莫已经对接下来的查找不抱希望了。 “这……再看看。” 甩了甩头,定了定神,迪特奇随后就走回了那本悬空的古书之前。 看着那两滴血从星阵中融入古书,他接着又看到它们自行淡去,就像被吸收了一样;而接着,书便开始在空中自动翻页,卷起阵阵微风,闪过无数图片和文字;而当书翻页的速度最终放缓直至停止时,众人定睛一看,那一页正是一纸空白。 而下一刻,那页空白的中心就出现了一点血渍,血渍又不断像人群中的病毒一样向四周扩散,最终使一整页都变成了完全的血色,好似放进血池浸泡过一样;紧接着,部分地方的血色就逐渐淡去,变回原本的淡棕色,场面堪称无比奇诡。 而数秒过去,到了最后,当血色不再退去时,残留下来的另一部分血色和书页原本的淡棕色就形成了一张人像和数行短短的休曼文字——但在看过文字所记载的信息之后,赫尔莫就发现那应该并不是戴乌士,而只是他自己而已——虽然没有名字,但那上面记录着的全是他到目前为止的简短生平。 “……” 看着最终的结果,几人再次面面相窥,哑口无言。 不知多久过后,赫尔莫才指着那上面的人像:“出现这种结果,是不是说明以我的血只能找我关于我的信息而无法通过神秘学的联系找到戴乌士?” “应该是,我不能确定。但总之,以那点血的表现来看,既然不是你的力量,那就说明着他的强大超乎了我原本的想象。我本以为他也许会是贤者或者尊者,现在看来,他或许是圣人也说不定,也就意味着我们确实无法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他。” 无奈地摇了摇头,迪特奇又再认真地再看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任何关于戴乌士的信息。他甚至还翻了几页,但往前是之前被这本书记录过的人,往后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戴乌士的线索。 “唉……让我再看看那一页。” 而在请示了迪特奇之后,赫尔莫又翻回自己的那一页,然后就开始了全神贯注地解读。然而,不论他再怎么解读,读出来的也只有自己的信息——就算他利用密码学的知识将那些文字反复排列组合一遍,却甚至连一句有意义的句子都拼不出来。 …… “唉。” 几分钟过去,短促地叹了一口气,赫尔莫最终还是放弃了解读,闭上了双眼。寂寥地摆了摆手,他才缓缓地向涅兹三人颔首:“也许只有等我强大起来,才能找到他。若他真是我的先祖之一,那我还是寄希望于他不想让自己的后裔死,尽管这个后裔窝囊无比。就算不是,至少我也要赌他必须让我活着才能让他自己永生。哪怕他的想法根本就不是我们刚才猜想的那样,至少我得搏一搏一丝活下来的希望。至于现在,为确保意外事件发生,我还是在这里多待上几天。涅兹先生,迪特奇先生,还有这位‘治疗者’先生,多谢你们莅临此处,我对你们表示诚挚的谢意。” “……唉。” 同样叹了口气,涅兹便也向他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回去再找找其他的方法。至于旁边这位小伙……” 将头扭向维克缇斯,涅兹随即示意赫尔莫看过去,然后才接着开口:“如果你们俩要聊聊的话,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如果你们俩不聊,他现在就可以跟我们回去。” “……” 顺着涅兹的目光看过去,与维克缇斯无言地对视,赫尔莫用眼神征求着他的意见,而他也默默地微微点头,两者便交涉完毕。 “我们俩,要谈谈。” 最终,赫尔莫便代维克缇斯说出这最终的决定。 随着涅兹无声的颔首,他和迪特奇以及那位治疗者便走进他刚开出来的黑洞,然后出现在玻璃之外,等着维克缇斯和赫尔莫谈完之后便一起出去。 而在完全密闭的收容室之内,便只剩下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二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3章 幼稚 六米见方、一共三四十平米的收容室之内,由于只剩两人,看上去居然还有一丝空旷。 惨白的灯光照在床上、照在桌上、照在地上,也照在两人的身上。冷色调的白光不像暖色调的橘光,在这种氛围下只会使得气氛更加凝重,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温暖。 互相沉默地对视,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就那样静默地等着对方先开口,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 “……” 突然间,可能是心有灵犀,也可能只是因为观察到了对方脸上的微表情变化,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同时张口。而看着对方张口,两人便再次默契地闭上嘴,准备让对方先说——然而这谦让的举动也就导致依然无人说话。 “……” “维克,你不是要问我话吗?” 一片死寂中,还是赫尔莫先开口——毕竟,面对自己女朋友的哥哥,他天然就属于弱势。 “……对啊。” 呆呆地看着赫尔莫,维克缇斯的全身现在还因为刚才的强光和飓风而隐隐作痛,令他对于眼前的真实更加不敢相信。 “那怎么不问?” 看着维克缇斯,赫尔莫可不觉得他在这关头会突然对自己的身份不再好奇——或者说,一般人应该会更想知道他是谁才对。 “不知该如何开口。” 慢慢垂下头,维克缇斯随即又恢复成那一脸平静的表情,古井无波而又静如水镜。 “只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强撑着镇定,赫尔莫完全不怕维克缇斯问问题,或者说,他就怕他不问——要知道,如果一个人在看到刚才那种情形后仍然对他的身份毫不好奇,那就必然意味着那人对他毫无兴趣且毫不在意——如果那人只是一般人还好,但问题是,如果一个兄长对自己妹妹的男朋友展现出这种情绪,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不在乎自己的妹妹,只有这样才会对妹妹的男朋友不管不问;要么……就已经是在盘算怎么拆散他俩了。 想到这里,赫尔莫的内心便更加没底。他不禁开始想象万一维克缇斯确实就是想分开他和斯杜提亚的话,他究竟该怎么做。 不分开吗?可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自己将会是个短命鬼,更别说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知道各领地之间的战争即将爆发,那时自己必然会为了获得信仰而亲自上战场——一个总是上战场的短命鬼,真的有足够的时间去陪自己的伴侣吗?或者说,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哪怕斯杜提亚真的愿意跟自己一直在一起,可等自己死后,她该怎么办?热恋中的人所做出的决定总归不会清醒,如果自己利用了她的这份不清醒,那岂不就是自私吗? 可如果分开呢?自己却又舍不得。在复仇成功之前,自己已经无颜再去见自己的亲人和故友,斯杜提亚对于自己而言已经是特别的人了。自己真的能承受得了失去她所带来的打击吗?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想和她只是当普通的朋友,而是想让她独属于自己。这种情绪以前还从未感受过,赫尔莫此时便更加不知所措。 “你是谁?” 而正在此时,心中蓦地响起一道声音,赫尔莫知道,那是自己的声音。 “我是赫尔莫·留慕。” 对于那道声音,赫尔莫不敢不说出真实的答案,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身为留慕,你该做什么?” “我……” “说出真实答案,在失去自己的父兄之后,你该做什么?” 不饶人地追问着,那声音的语调却没有半点不耐或是愤怒,似乎只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仅此而已。 “我……该复仇……” 迟疑良久,赫尔莫虽然并不对复仇这个目标有一丝反悔,但他却依然思考了片刻,因为他已经隐隐有个预感……对于接下来的问题。 “你怎样才能复仇?” “继承本源……” “为了复仇,你要以怎样的速度继承本源?” “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是怎样的速度?” “如果战争爆发,借助战争,也许我只要十几年……” “继承本源后,你还有多久的寿命?” “……” “……不到一年。” “那么,就算你这次能活下来,你一共能活多久?” “……至多十几年。” 说到这里,赫尔莫已经知道那声音要问他什么了。这些都已经是早已得出问题的答案,自己已经问了自己不下数十次,每次的答案都是确定的,自己甚至不会有丝毫怀疑——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问一遍? “你将是个短命的家伙,是吗?” “是……” “与此同时,斯杜提亚·爱莎·加利亚德却可以活到六七十岁,是吗?” “是……” “那么,如果你现在不离开她,到你死后,她将如何继续生活?” 到了这里,虽然那声音依然十分平静,但在赫尔莫耳中,已经像是深渊的恶魔在催命——咄咄逼人地催促他说出答案,以至于他甚至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你们结婚,有了孩子,她又该如何告诉孩子其父亲的去向?” “……” 依然沉默着,赫尔莫不敢去想象一个孩子追问其母亲自己父亲在哪的场景。父母失去子女,子女失去父母,唯有这两件事是他最无法忍受。 “与你在一起,即身处险境。仅仅一个月内,致命的危机发生了两次。” “我……” 被那声音以风平浪静的声音拷问着,偏偏他说的还都是事实,赫尔莫根本无法反驳。但是,尽管已经明白那声音究竟想说什么,心底的不甘心还是催促着他艰难地发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以一时的痛苦避免一世的痛苦。如果你能活下来,离开斯杜提亚。她或许会悲伤,但时间会抹平一切。同时,你也将失去一个软肋。在战争到来时,无人可以借旁人或外物使你分心,这样你便可以心无旁骛地指挥杀敌亦或是亲自杀敌以获取信仰,更快地达到复仇的目的。” 声音淡然地回答道,如镇魂曲般将赫尔莫拉向梦境的虚幻,而后者也仿佛被说动,开始了最后的挣扎:“如果我离开了她,事情……真的会这样发展吗?” “是的。如果你离开了她,不只是你,她也会活得更好。” 身为赫尔莫的内心——或者说本就是赫尔莫,那声音显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打动赫尔莫,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心底的想法:“你在医院时,她陪了你一个月。她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在那段时间,她有许多时候会打盹,因为你总会在半夜突然醒来让她无法安睡。你如此弱小却又怀揣本源这种重器,你就像一块肥肉,吸引着食肉动物的捕杀,许多人将会来暗杀你;而如果你不离开她,那种事将会无数次地发生。” “我……我可以努力变强……” 被声音提起那些事,赫尔莫便更加羞愧,对于斯杜提亚的照顾,他本就无以为报,更别谈让她继续照顾自己——这种事对他而言甚至比直接揍他更让他难以接受。 “没有战争,没有功劳,没有成绩,谁会来信仰你呢?在你强到足以保护旁人之前,旁人会怎么被你连累?照顾你,是建立于你与她皆能活着的前提下——可若有人能直接杀了她或是你呢?像卡夫卡那种变态,不会再有第二个;以他为前车之鉴,泰坦若再派人暗杀你,则必然直接下死手,难道你以为你还能保护住旁人吗?” 终于,声音不再沉静,而是严厉起来,问得赫尔莫哑口无言。 “可……我只是不想离开她……我不敢再去见我的家人,故友也难以重逢,我只有她和维克缇斯他们了……她是特别的,他们是特别的……如果我的存在就是不应该的,难道我只能孤独地复仇直至死去吗?” 抱着绝望,赫尔莫不甘地质问着,质问自己的内心。 “难道你想以一己之愿令他们为你陪葬吗?” 愤怒地高声逼问以打消赫尔莫的不甘,像是为了平复情绪般顿了片刻,那声音才恨铁不成钢地又响起:“有些人,生来便要承担这样的命运。执意违背命运,因一己之愿而令自己所爱之人身处险境,这并非爱,而是幼稚和自私。” “我……” 在这世界上活了二十三年,赫尔莫第一次被人说是幼稚自私,而这样说的人还就是自己,让他恍惚间甚至对这世界失去了实感:“我……幼稚……自私……” “是的。你需要成熟起来,你所背负的命运已经不允许你再幼稚下去。你的父兄还等着你去复仇,领地的人们还在等着你洗刷耻辱,你和你现在身边这些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趁热打铁地继续劝了下去,那声音又变得柔和以让赫尔莫听进自己的话:“不要再幼稚下去,你要成长起来。” “我……幼稚……” 在黑暗的心灵深处,呆呆地站在原地,赫尔莫还在失魂落魄地重复着这个词。 “这样的幼稚,是可以通过觉悟来祛除的。你既然有为她而赌上自己性命的觉悟,难道没有为了她以后的幸福而离开她的觉悟吗?” 感受着赫尔莫此时的心理活动,声音循循善诱地劝导着,只觉离成功已经只差一步。 “我……幼稚……” 听着声音这样的话,黯然地抬起头,赫尔莫艰难地看着头顶空旷的黑暗:“难道我这样的人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幼稚吗?” “是的,这就是幼稚。” 毫不犹豫地肯定了赫尔莫的话,那声音随后又一鼓作气地接着诱导下去:“成熟的人,会为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未来而放弃现在,哪怕会令双方感到难受与痛苦,但终究只是一时之痛而已,懂吗?” “……” “这样啊……” “我懂了……” “我幼稚……” 垂下头,一片黑暗之中,赫尔莫的黑发再次将他的面庞覆盖,令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幼稚……” “是的,你现在还太……” 看着赫尔莫这幅模样,声音更觉胜券在握,只不过还没说完,它就被赫尔莫打断:“我幼稚……” “对啊,你……” 有些意外地愣了一秒,声音继续下去,然而这次,它甚至才只说了寥寥两个词就被赫尔莫打断:“我幼稚……” “对,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懂吗?” 直觉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那声音悄然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连忙再次响起:“只要你……” “我幼稚……” 只不过,赫尔莫已经没再给它机会。 “我幼稚……” 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赫尔莫忽略那声音已经慢慢焦急起来的语调,也忽略它所说的一切内容,只是平静地重复着:“我幼稚……” “是啊!这是幼稚啊!” 终于,声音忍不住咆哮起来,而赫尔莫却也突然握紧了双拳:“我幼稚……我幼稚……我……幼稚……” “对!这就是幼稚!” 看着赫尔莫的样子,那声音再次狂暴地咆哮,赫尔莫却也猛然爆发:“我幼稚……如果这就叫幼稚,那我宁愿继续幼稚下去!我才是做决定的人,而不是你!给我闭嘴!如果我能活下去,我会告诉她所有的事实,由她来亲自决定!如果她愿意与我在一起,我会与她厮守至我死去;如果她不想与我在一起,我也会遵从她的意愿,何时轮得到你在此指手画脚?!给我安静下来!” “你——难道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听着赫尔莫的怒吼,声音一呆,反而更加凶暴地反问了回去,只不过赫尔莫却没有丝毫示弱:“我听到了!又如何?如果成熟就要因为一时艰难而放弃自己所爱,我会继续幼稚!一切的危险,我要和她一起度过!如果她不惧危险,我自不惧!如果她要考虑,我也会尊重她的意见,而你算什么?!” “你——” 听着赫尔莫的怒吼,声音正想反驳,但赫尔莫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辩解的余地:“给我闭嘴!我与爱莎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 “呼……呼……” 片刻之后,不再听到任何“声音”,感受着周围的静谧,周围的黑暗也就这样散去,赫尔莫才因刚才的爆发而闭上眼开始喘气。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气,睁开双眼,赫尔莫才骤然发现自己面前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声音”,唯有目瞪口呆的维克缇斯而已:“你刚才……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4章 真诚交谈 小小的收容室里,比起五分钟前,气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刚才还是一片死寂,现在则已经遍布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前者同归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后者则独属于维克缇斯。 而看着维克缇斯,赫尔莫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态,但却并没有就那样怂下去,而是不卑不亢地以平辈的方式对他打了个招呼:“呦,维克。” “……”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只不过,维克缇斯却完全不似赫尔莫那样放松。他楞楞地盯着后者,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幻听了——要么就是赫尔莫疯了,总之总得有一个人不正常。 “呃……维克,你听到什么了?” 被维克缇斯那样看着,赫尔莫险些就真的重复了一遍;不过比起重复一遍,更重要的还是先确认维克缇斯究竟听到了些什么——由于刚才自己太投入,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怒吼的了。 “……我听到你说成熟幼稚什么的,而且要和我妹妹坦白,还说我算什么东西,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 呆呆地将赫尔莫刚才所说的做了个梗概,维克缇斯在说出这些话时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做梦还是洛卡在做梦,本来两人好好地对视,谁想到洛卡突然就火冒三丈对着自己吼。仔细一想,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气氛太沉闷,说不定洛卡是被那气氛逼疯了,这样想的话…… 如此想来,维克缇斯连忙双手下压示意赫尔莫冷静下来,同时还在劝着他平静一下情绪:“洛卡,我刚才只是在想应该从哪开始问起,并非是故意在刁难……” “我懂,我失态了,我刚才只是内心在挣扎,太投入了所以才……” 摆摆手,慢悠悠地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维克缇斯身旁,赫尔莫随即略带尴尬解释道。 “挣扎?” 看着赫尔莫坐到自己旁边与自己凑近乎,维克缇斯随即挪开一步,然后才奇怪地重复一遍前者话语中的重点——这个词用得可太奇怪了。 “啊……对。你能听出来,我刚才在想爱莎的事,主要是在想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要不要和她继续相处,实在是因为太过投入才致使失态,并非是在辱骂你……” 目睹维克缇斯往旁边挪,赫尔莫倒也不甚在意,解释刚才自己的行为才更有必要——他可不希望维克缇斯有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你不是精神失常?” 观察着赫尔莫现在的样子,虽然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但维克缇斯还在因为刚才他的爆发而觉得有些怪怪的。 “怎么会呢,我很正常。” 对于维克缇斯的疑问而无奈地摊手,赫尔莫便把自己的头皮筋摘下再重新束好自己的松垮长发——由于之前心中迷茫而导致的失态,自己的情绪不太稳定,有了兴奋、悲伤、绝望、愤怒等情绪,头发也有些凌乱;而现在,依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得不重整自己的形象了——第一步,就是要让情绪波动归零。 “……行。那,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赫尔莫的说辞,维克缇斯随即就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虽然不是太明白前者怒吼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总而言之自己是听到了他说他的斯杜提亚的事别人不得干涉——对维克缇斯来说,问题极大。 而对于赫尔莫来说,维克缇斯那拷问的眼神倒也并不是多么恐怖,使得他可以平静地娓娓道来:“由于你刚才一直没动静,我就开始想你是不是想干涉我和爱莎。想着想着,我自己就开始扪心自问。你应该看出我的身份不普通,爱莎在我身边必然危险,从理性上来说,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应该离开她;但是我毕竟只是平凡人,我的感性压倒了理性,我想和爱莎在一起。只不过,这只是我的一己之愿,最终要怎么样,还是得由爱莎来抉择,所以我才会说不可由别人来干涉。” “你……” 听到这里,维克缇斯反而不淡定了。 他随即起身,握着拳站在赫尔莫面前以俯视他:“你这混蛋,既然知道危险还不赶紧离开她?” “维克,先别急,或许可以这样。” 平静地看着维克缇斯,赫尔莫在看到他皱了一下眉之后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完全可以将我的行动范围限制在圣殿附近,我想不会有人在圣殿附近还会想做出什么大事的。她出任务的时候,我不跟着她;我出任务的时候,她不跟着我——这样的话,哪怕我被袭击,也不会波及到她,岂不美哉?” “难道你想赌吗?只要有一丝危险,为什么不直接隔绝而要令危险继续滋生?” 冷着脸看着赫尔莫,维克缇斯这次倒是没有揪住他的领子,只是双臂环抱以表不认同。 “听我分析。我认为,以后的对于我的袭击必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多。各国开始征兵,想必是在为战争做准备,也就意味着他们必然会考虑到国内反对派的威胁;我听人说过一句话: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类比到反对派和敌人也是一样——异见比异阵营更可恨。比起我,他们必然会更优先针对他们国内的反对派以及拉拢国内的中立派。距离我第一次被暗杀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期间我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但中途却没再被泰坦袭击,也正好证明了我之前的话。另外,就在下午,涅兹大人刚告知我留慕教廷早已发出通告,若再有一个泰坦的教廷派人袭击我,则视为对留慕教廷开战,这种威胁他们不会不考虑的。” 冷静地说着自己的分析,赫尔莫自认为自己说的全是实话——对于奎图莱的袭击,他并不认为那是为了暗杀,而更像是“试探”。否则,奎图莱大可直接看着他死。尽管他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在试探自己,但必然不会是泰坦。 “可在暗杀这种事发生之前,无人知晓它究竟会不会发生、何时发生。一旦有一次发生、有一次被他们得手,就再也没有以后,这种情况你考虑过吗?” 听着赫尔莫的解释,维克缇斯却完全不对他的身份感兴趣,也未对留慕教廷对他的重视程度感到震惊。唯一让他在意的,唯有斯杜提亚的安全而已。他表情凝重而严厉,就像斥责晚辈的长者般,但却并没有能让赫尔莫屈服:“我当然会考虑到,因此,一旦我与她结伴出行,则必不超过圣殿方圆三百米,甚至根本不结伴出行,这样敌人就不会有同时下手的动机和机会。” “可若敌人以她为人质,又当何如?” 依然严肃地凝视着赫尔莫,只不过与表情相反,维克缇斯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恐怕将要无话可说——“若敌人真能以她为人质,那么我无论离不离开她都无济于事。况且,如果她可以是人质,你们则也可以是,难道你会就这样与我断绝往来吗?” “你怎知我不会与你断绝往来?若我真这样做,你又能如何?” 自觉感觉有点被赫尔莫说服,维克缇斯立刻就走开两步示意自己将要离他而去,然后才反身盯着他。 “你在等着我的答案,而既然你在等着我的答案,就说明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否则你大可以直接示意涅兹大人为你开门然后出去。而既然你不会做出这种事,那么奈兰他们也就不会;奈兰他们不会,恐怕爱莎也更不会。只是,一切最终还是要交由爱莎来决定。” 胸有成竹而面不改色地说道,虽然左脚没有知觉并且不受控制,但赫尔莫还是能站起走到维克缇斯身旁,然后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对于你之前问我如果我能活下来,要怎么对待爱莎——现在,我的答案就是,如果她还愿意垂青于我,我也会不离不弃。” “你……诚实地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妹妹?” 心底已经无可奈何,维克缇斯的表情却还凛然,等待着赫尔莫的答案。 “啊……” 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赫尔莫垂下头沉吟片刻,然后才抬起头满眼真诚地看着维克缇斯:“因为她是我来到这里后第一个关注到我的人,她很温暖,很治愈我,而且对我很好。她是特殊的,你们也是特殊的,你们是最重要的。” “……” “……唉。” 久久凝视着赫尔莫,维克缇斯想说什么,最终却全都凝聚于一声短短的叹息中。转过身,他随即拍着玻璃壁示意涅兹让他出去,而一边拍,他还一边不回头地对赫尔莫开口:“若以后我看到一场危险中你还活着而她身有不幸,我必然不会让你有好下场。” “不会有那时的,我必用生命去保护爱莎。” 面色平静而口气坚定地回答着维克缇斯的话,看着他的动作,赫尔莫随后就发现好像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等等,你不问我的身份了吗?” “没必要了。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可能带来的后果,你的身份本身就已经不重要了。我不因一人身份卑微就盛气凌人,也不因一人位高权重就卑躬屈膝,我只在乎那个人本身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是我和加尔维他们的朋友,我知道你是我妹妹的男朋友,我还知道在你做得不好时我会惩罚你,这样就够了。” 同样淡泊地开口,维克缇斯已经看到涅兹注意到自己,下一秒,他的身旁就出现了一个黑洞。 “原来如此。” 若有所思地点头,当赫尔莫再抬起头时,他的语调已经变得轻松:“对了,请涅兹大人派人给我带点饭和,这里还挺无聊的。” “……” 没有声音传入耳中,因为维克缇斯早已通过黑洞走出了收容室——只是,他已经比出了同意的手势。 “呼……” 长呼一口气,目送维克缇斯和涅兹三人慢慢离去,虽然收容室内又变得只剩赫尔莫一人,但他已经不再像下午那样感到无比孤寂——更不如说,由于已经做出了一切的决定,赫尔莫心中已经再无任何牵挂,只静待命运的到来——决定自己在几天后究竟是死是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5章 推理所带来的转机 “戴乌士……戴乌士……” 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虽然戴乌士说他没有名字,但这个简单的称呼就已经够了。虽然不知道这个称呼究竟是不是他的真名,也不知道如果是的话是名还是姓,但反正人是找不到,赫尔莫也就不再去多想。 他只是回忆着斯杜提亚说过的关于油画的样子:华丽的边框和红黄的配色,整体还模模糊糊的——令他感到有点奇怪。在梦中的时候,戴乌士说那幅画上画的是他,但赫尔莫一眼看过去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形而不是清晰的样子;而一般来说,这种画像的清晰度就算比不上照片,至少也应该要展现出人的五官,但斯杜提亚却说完全就看不清。 而问题就在于,梦里看不清还情有可原,可现实里也看不清的话,那又算什么自画像? 另外,赫尔莫也在怀疑戴乌士为什么会展现出自己的模样,哪怕不想让自己见到他的真实样貌,随便变成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形象才更正常?变成自己的模样,只会让自己更怀疑他究竟有何目的。 “越想越觉得他奇怪……” 脑海里愈发觉得戴乌士不普通,赫尔莫随后又想到另一件事——“黑夜已经过去,诞生于白昼的人应该苏醒。” “诞生于白昼的人,是指我吗?” 难以置信地猜想着,只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赫尔莫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如果硬是想解释的话,那句话也许可以解释为自己是生于平凡世界的人,亦或是解释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而不是邪恶的人,再或者可以解释为自己心中有正义感,甚至可以解释为自己是在白天出生的——只要想,随便怎么解释都行,但赫尔莫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和瞎蒙没有任何区别,瞎猫抓到死耗子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如此想来,赫尔莫便不再徒劳地尝试,而是将目标移向后半句话——“应该苏醒”。 “他说完我应该苏醒之后,我确实也就醒了,而在那之前我其实正因为失血过多和铅中毒而处于昏迷状态……虽然很难以想象,但应该就是他令我苏醒的……听护士说,我睡得越久,醒来的可能性就越低,康复的可能性也就越低;而他在梦里用一句话就让我醒了过来,从而让我避免了无法康复,岂不就是救了我一命吗……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应该是不希望我死的,可为什么我的脚……” 在脑海里默默地思考着,赫尔莫只觉得情况越发扑朔迷离:“为什么特意选中了我?” “我与常人最不同的,就是身份。世俗的身份想必并不重要,以他的表现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也使他不会在意世俗的爵位亦或是钱财之类的……那么,我身上唯一能让他看中的,应该就是我手握本源并且是纯血神族血裔的神秘学身份了。” 思索至此,赫尔莫只觉得情况更加诡异,目前的这些情报完全不足以让他知道戴乌士究竟是敌是友。摸了摸鼻子,他镇定一下情绪,虽然没多少线索,但为了掌握更多的信息,推理还是得继续进行下去: “神族血裔……说得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先祖’的后裔而已。都繁衍了六千年了,神造世界里遍地都是,平凡世界里也多得很……哪怕限定是纯血,也能找出一大批,整个平凡世界里少说都得有几十号人——也就意味着我的这个身份虽然对于一般人来算特别的,但也并不是独一无二。” 想到神族血裔这个概念,赫尔莫只觉得荒诞不经,只因所有神族血裔的先祖,都是六千年前那位不知如何诞生的“先祖”——也就意味着,所有神族血裔的血脉都有着同一个源头,所有神族血裔都有着共同的祖先;而身为祂的后裔,原本的十九个神族居然在数千年的时间里自相残杀至只剩十三个,让赫尔莫觉得怪诞。可笑。 只不过,他现在却没空感伤,自己的生命才更重要。赶紧撇开脑子里感性的想法,他再次开始理性地思考: “如果再排除神族血裔这个身份,我最特别的,就只在于我持有本源了。” “目前所有的本源持有者里,泰坦掌握的本源除了刚抢到的‘变化’和‘献祭’还有刚死的‘堕落’和‘战斗’以及另外两个我不知道的之外,全都有人继承成功;侏儒的本源里,继承‘乱序’的雅加塔尔还处于十二星尊者的级别;而精灵神系和另外三个人类神族所掌握的本源也全都有人继承成功。” 默默地回忆着,仔细想了一想,赫尔莫自己也对于这空前的本源继承数感到些许震惊;但转念一想,毕竟整个第四纪元到现在为止的千年里除了半年前的突袭外,支配者们从未有过战斗,战死和失控的可能性自然就被降低,当然就会有这种几乎全员在位的盛况。 而想到这里,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也已经展现在赫尔莫眼前:所有的继承者里,就他最弱且受到的保护级别最低。 “这样想来……如果戴乌士选择我是因为我的本源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想要我的本源的话,为什么不等我死了再直接来夺取而要将我唤醒?” 思考着这矛盾的疑点,赫尔莫随即开始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排除法:“他是不想,还是不能?等我死了再来夺取,比我活着时用别的方式夺取,显然是前者比较正确,更别说如果我活着的话还可以直接放弃继承而交由别人成为新的继承者。放着更方便的路不走而走更困难的路,如果我的推测是错的,他不想要我的本源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但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我的本源,做了这样的选择,就必然意味着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个不能……又可以再细分,分成只有当时不能让我死和一直不能让我死。” 对于自己的推理默默地颔首,赫尔莫只觉得自己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但他的情绪却反而越来越平静:“尽管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怎么样,但我的左脚不正常是板上钉钉的。它所表现出来的,是全无生命力且不受我控制,我不能像控制右脚那样控制左脚,如果我提起左脚,它只会像焉了的茄子一样挂在我的小腿上而不是受我控制地可以立起。” 说着,赫尔莫就提起左腿保持单脚站立,而他的左脚也果然不出预料地只是软软地挂在他的左腿上,哪怕他想控制脚尖朝向也无能为力。 “但是,虽然很像瘫痪,但它应该并不是病理性的。我的脑干、脊柱、脊髓、还有神经都没有受到损伤的迹象,全身上下除了左脚皆完好无比,应该是由于神秘学方面的影响。这跟爱莎告诉我的关于那个受害人的症状不一样,他的症状才更像是某种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区别……难道是因为画进入了我的体内而只在他身边吗?” 疑惑地皱了皱眉,赫尔莫又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清醒一点。把目光从玻璃壁上移至自己的左脚,由于穿上了袜子和鞋子,从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什么。而在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有数分钟了——由于左脚无知觉,他不论是单脚站立还是双脚站立,重心始终都不自觉地压在右脚,也就使得他比之前更容易因为长时间站立而脚酸。刚才在思考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不那么专注了,大脑自然也就收到了右脚发出的抗议。 “呼……” 慢慢悠悠地从玻璃壁旁走回床边,赫尔莫随即脱下鞋袜,久久凝视着自己那脚踝以下全是青灰色的左脚,同时取下了自己的镰刀吊坠准备模拟占卜。 “它会不会蔓延?如果会,莫非我的全身就都会变得无知觉且不受控吗?一旦蔓延到我的大脑,恐怕我就不会再有意识了。不对,这是神秘学上的影响,也许我连意志都会被冻结。” 默默地在心里想着,赫尔莫随即熟练地摆出姿势,念出占卜辞:“命运长河中的灵,请给予我启示——我左脚的青灰色,是否会蔓延至全身?” “……” 片刻之后,看着那卡在半空的镰刀,赫尔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命运不可知,关于自己的事恐怕也自然不会被占卜出来。 “我在想什么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赫尔莫随即好笑地戴回吊坠,同时把目光移回自己的左脚,准备再穿上鞋袜。 只是,当他拿起袜子准备往自己左脚上套时,一丝丝不对劲的感觉却在他心中涌现: “我脚踝的下半部分……是青灰色的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6章 明悟所带来的绝望 看着自己的脚踝,赫尔莫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出了变化。 “我脚踝的下半部分……” 嘴里喃喃着,赫尔莫暂且先将袜子放到一边,将左脚搭在右腿上,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我左脚的青灰色应该只到脚踝以下啊……” 边看边疑惑地思索着,赫尔莫随即开始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左脚究竟是怎么样的,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在刚才,他的左脚确实还只有脚踝以下才是青灰色的。 “那现在……” 看着已经蔓延至脚踝的青灰色,赫尔莫骤然发现,事情的走向恐怕没那么简单。顾不得发呆,他连忙开始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才刚想着会蔓延,它居然真的就蔓延了……这种青灰色是油画造成的,难道我那种言出法随的能力,在针对我自己时就只能往坏的方向发展?可我刚才只是想,根本没有说啊?” “……” 想到这里,赫尔莫随即闭上眼,咬了咬牙,然后就睁眼凝视着自己的左脚:“如果这青灰色能蔓延的话,请蔓延至我的脚踝上方!” “……” 数秒过去,在赫尔莫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青灰色却完全没有更进一步,似乎已经再次潜伏起来,只等赫尔莫松懈时才发起致命一击。 “没变化……莫非是因为只能在心里想而不能说出口?” 而看着那青灰色不动如山,赫尔莫心中也更加疑惑。他依然凝视着自己的左脚,而在他的心中,那句话已经默默浮现。 “……” 数秒过去,还是一丝变化都没有。 “奇怪啊……我是突然才发现它已经蔓延,刚才并没有看着它,难道我还不能看着它?” 思索至此,赫尔莫索性把看和不看、说和不说搭配组合了一下,然而却始终没有改变任何事物。 “见鬼……难道不是因为那所谓言出法随的力量?那它为什么会突然蔓延?是因为时间吗?每过去一段固定的时间就往上蔓延一些?这样的话,从中午我的脚第一次出现青灰色时到现在,一共才过去六七个小时,按这个速度,我只怕连一年也活不过……” 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赫尔莫随即疯狂压榨着自己的脑细胞,力求得到真实的答案——就算死,至少也要死得有明白!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是像被刀砍一样隔一段时间才伤害一点而不是像中毒一样每时每刻都在缓慢地蔓延?伤害类神恩物品造成的影响,一般全都是连续而循序渐进的,怎么会这样断断续续?” 不甘心地暗想着,赫尔莫随即收敛心绪,认认真真地从头再思考:“我是什么时候发现那青灰色已经蔓延的?就在我占卜之后;在那之前,我很确认那青灰色就是只在我的脚踝以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占卜!” 想到这关键的关键,赫尔莫随即心神大震,瞳孔放缩:“因为占卜吗?占卜……占卜,只是手段而已,窥视命运的手段,是神秘学的能力。如果占卜可以使青灰色蔓延……那么,其他神秘学的能力呢?” 想到这里,赫尔莫随即颤抖着摸了摸鼻子,以纯黑左眼注视着自己的左脚,召出自己的星云竖瞳。伸出右手,他的手心隐隐约约升腾起一点微弱的橙红火焰;而就在同时,他脚踝的中部也隐约有变成青灰色的迹象! “!” 连忙握拳以熄灭火焰,赫尔莫的星云竖瞳归于暗淡,左眼也恢复原样;而就在他收手的同时,他脚踝中部的青灰色也就退散去,重回原本的肉色。 “……” 而在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与刚才的迅猛相反,赫尔莫现在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场景。有什么东西,悄然在他心中破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慢慢传出,他的表情却扭曲而痛苦;眼泪没有一滴流下,他的情绪却远远比哭泣更令人绝望。 “原来……是这样……” 比尸鬼嚎哭还更难听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意识到,一切都已经完了。 一旦使用自己的力量,青灰色就会蔓延;如果要使用能力,等那青灰色蔓延至自己大脑时,自己岂不就与死亡无异?若不使用能力,得以苟延残喘,却又要如何复仇? 更何况,光是要面对接下来的暗杀和战争就必须得使用能力,否则大概率便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但只要使用,恐怕自己就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会变成一具不腐尸。 “混账……” 用力地咬着牙,赫尔莫抬手就是一拳带着破风声击向了床尾的玻璃。厚达两米的玻璃挨上他一拳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但却不能说明他用力不大——他的右手指节甚至已经在流血,指骨差点就直接骨折。 站起身,他的双拳随即就像雨点般击向自己在玻璃中的倒影,打向另一个赫尔莫;每一拳都势大力猛而嚼穿龈血,虽然打的是自己的倒映,但他那势头看上去简直就像正要直接活活打死将自己变成这样的仇人。 一般来说,他在打出几拳之后就应该精疲力尽,然而在心中的绝望和痛苦之下,他居然硬生生以长达一分钟的凶残连击将玻璃表层强行打碎。虽然自己的双手已经骨折并且血流如注,但这样至少让他的苦痛抒发出一些,甚至使他连疼痛也感受不到。 “混账……” 终于,由于耗尽了力气,赫尔莫最终还是瘫坐在了床上。尽管如此,看着自己那被玻璃渣扎得鲜血淋漓的手,赫尔莫却没有就此心灰意冷,反而更加下定了决心:“混账……想让我不可能再使用能力吗……” “不论你想怎么样……想让我放弃亦或是死亡……我必不会让你如愿……” “等着……混蛋……” 用力地握紧双拳,赫尔莫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从现在,一直到自己继承成功为止,尽量不使用能力——然后,在最终的复仇之战,将一切毕于一役! 而也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如风一般连忙跑至他所在收容室的玻璃壁外,焦急地看着他的双拳——正是带饭回来的维克缇斯。 其时不时地把头扭向走道的一旁,然后又把头扭回来,嘴唇一开一合像是在说什么,但赫尔莫听不见。而就在数秒后,玻璃壁上就出现了一个黑色大洞,使赫尔莫明白他刚才应该是在跟其他随行者说话,让他们开门使他可以进入。 而在进入收容室之后,维克缇斯就连忙拉起赫尔莫的双臂,仔细而痛心地凝视他的双拳:“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玻璃?还疼吗?” “维克,我已经知道我那左脚的症状会不会蔓延以及怎么蔓延了。” 面对维克缇斯,虽然心中满是对于戴乌士的恨意和怒火,但赫尔莫的表情还是很平静,跟他那皮开肉绽的血手仿佛分属两个不同的人。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突然自残?” 只不过,维克缇斯却更在意他的手;而随后,前者也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那症状你才这样?” “是的,一时无法自控,露此丑态,甚感惶恐。” 轻轻地把手抽回,在现在情绪平静下来并且失去了肾上腺素对于疼痛的压制下,赫尔莫又能感受到来自于双拳的剧痛。然而,他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乍一看就像个没事人。 “那又何至于此?难道是因为那事实太令你无法接受?” 看着赫尔莫的那左脚,维克缇斯却没发生什么不对劲——毕竟不是自己的脚,自然不能像赫尔莫那样想怎么观察就怎么观察。 “只要我一使用能力,那青灰色就会蔓延,而变成青灰色的部位将如瘫痪般不受我控制。” 简短地说着这几乎能令普通术师锐挫望绝的状况,赫尔莫相信自己不需再多言维克缇斯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后者在听完全话的那一刻甚至不需思考便果然完全领悟了那句话所意味着的骇然事实,被剥夺了使用自身力量的能力,星等潜力越高的人所受到的打击就越大,再结合他所知的赫尔莫的身份,他知道——这对于赫尔莫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 “那……你决定怎么做?” 艰难地开口发问,这时候,维克缇斯就全然能理解为什么赫尔莫要突然自残了——要是换成他被突然告知自己为之努力一生的梦想就这样再也不可能被达到,他恐怕也会做出相同的举动。 “我……有一个目标,要想实现那个目标,我首先要成为极强的术师,然后才有去实现的机会。我已经决定了,在那之前,我会只提升星等,不再使用能力。” 再次握紧了右拳,平静的外表之下,赫尔莫的心脏已经坚如铁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7章 重生的“淡漠者” 四月二十六日,星期一,上午十点。 当赫尔莫从地底走出、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已经是他被关进地底的半个月后了。 微微眯眼看着久违的太阳,许久不见,这骤然间看到阳光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和煦的春风缓缓吹过,一般来说,常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绝对会像慵懒的橘猫一样尽情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但赫尔莫却完全没有做出类似的动作。他只是平静地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然后就顶着一张死人脸、拄着两杆助行器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虽然他的左脚还是和之前一样无知觉且不受控,但好歹并没有肌肉萎缩,也并没有腐烂生蛆,而是就那样挂在他的左腿,脱下鞋袜后一眼看过去除了颜色有问题之外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再加上他现在已经穿戴整齐,如果忽略助行器和他那平静中隐含着冰冷的表情,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他在圣殿已经洗过澡,原本满脸的络腮胡被刮得一丝不苟,使自己的下巴和侧脸光洁无比;一头黑发也打理得柔顺服帖,被简简单单地以丸子头的发型扎在脑后;再加上那阴暗而淡漠的眼神和冷峻且平静的表情,搭着他那配着白色丝巾的黑色长礼服下的匀称身材,不论是长相亦或是气势都完全可以与现存最高贵的血族贵公子相媲美,甚至能与从古代一直活到现在的那些长老们不相上下。 光是站在圣殿门前,他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也有人上来搭讪。只不过,在看过他的目光之后,她们就全都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跳开,但却又舍不得离开,只得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 “先生,走。” 而随后,赫尔莫背后,另一人便也从圣殿走出。 虽然称呼赫尔莫为先生,但他的年轻却并不比赫尔莫小,也并不是留慕人,他甚至不知道赫尔莫究竟是谁,他只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人身份不普通;他有着硬朗的面部轮廓和两只银色的瞳孔,而身为希赫斯人,说的自然就是希赫斯语。他的身高与赫尔莫持平,体型却比赫尔莫大了一圈,一身的肌肉孔武有力,哪怕被黑色长袍包着也鼓鼓囊囊,光是看着就令人幻想如果自己能有这样的身材该多好,至于这身肌肉的主人——其名为托门特。 而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叫赫尔莫为先生,还得从一天前说起——经过与涅兹的商讨之后,圣殿便做出了决定——当赫尔莫执行任何任务时,必须为其配备至少一位随从。 之所以要配备随从,是因为赫尔莫现在并不想也不能使用能力;而之所以还要执行任务,则是出于磨炼赫尔莫的目的——并不是圣殿要求的,而是赫尔莫自己要求的,就是因为暂时不能武斗,头脑的磨炼才更有必要性。 而今天,则正是赫尔莫要去执行任务的日子——正好选在了星期一,维克缇斯和斯杜提亚他们要去上课,他便也不用再去问候他们,只等任务结束以后再回来跟他们相见即可。 “……” 而在托门特说出要走之后,赫尔莫便也挥动双臂,用右脚支撑着自己的体重,默然地用助行器走下圣殿前的阶梯。 “先生为何要用助行器?” 看着赫尔莫的样子,托门特跟在身后,随即出声发问——前者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应该还没不方便到要用助行器的地步。 “……要隐藏。” 继续慢悠悠地走着,赫尔莫的速度比起往日可谓是降低了不少。要是以前的他看到有人这样走路,心中绝对会觉得那人实在太浪费时间,但现在的他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隐藏?” 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托门特毕恭毕敬地跟在赫尔莫身后,始终与其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只不过,赫尔莫却并没有再回答他。前者只是摇了摇头,缄默不言——自从两个星期前开始,他就很少再说话了。事实上,他本来在被收容的三四天后就可以被放出来,但他却以担心情况有变为由在地底又多待了十天,叫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而等了片刻,没有听到答案,托门特也就不再期待。默默地在街上走着,两人随即看到一副富有生机的景象——由于是周一,也就是工作日,再加上最近已经没有居民莫名失踪的案件,人们便也慢慢放松下来,使得街上的店铺开了起来、行人多了起来。 只不过,赫尔莫却在自己的道路上目不斜视,托门特自然也就对行人不甚在意,只是紧随赫尔莫之后。两人就这样沉默地一前一后地迈着步,途中经过无数店铺,赫尔莫却始终保持着漠然死寂的目光;唯独在一家花店前,他才略微偏了偏头,驻足片刻。 “先生?” 只是,托门特却对他这样的举动感到不解。他并不了解赫尔莫,他见到后者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十分地冷淡,极少有外物能让他分心——但他却在刚才看了看那平平无奇的花店。 同样把目光投向花店,蓝玫瑰、红玫瑰、百合、康乃馨……各种各样的花应有尽有,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默默地在脑海里思考片刻,托门特的脑海里随即一闪而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使得他立刻谨慎地发问:“先生觉得那花店有异常吗?” “……” “……没有。” 沉默了片刻,赫尔莫才回答了他的问题。随后,前者便继续慢慢地开始走动。 “好。” 失望地叹口气,托门特便继续跟着他,在街道上不疾不徐地走着——而任务目的地则在五十七大道九十三街——离圣殿的直线距离足足有十四公里。而且,他们还不会飞,考虑实际情况的话,则至少要走上十九公里。 这样的长距,靠走怕是得走到昏天黑夜,更何况以赫尔莫现在的速度,走到明天估计也走不完——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真的只靠走。 在二十五大道五十二街的街口停下脚步,赫尔莫不打算再走了。他在等车,自从三年前,也就是1051年,流水线生产的T型车问世的那一年之后,汽车就从奢侈品变成日用品了。 虽然赫尔莫之前赶路大多靠开门,但是也曾为了赶风潮而坐过车,甚至开过车。不用力量、不用肉体,只要动动手就可以用机械来代替自己赶路,甚至连身体都虚浮了起来,这种体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十分新奇。只不过,车的速度毕竟不如他快,也就使他在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车——尽管如此,他也认为车是一种伟大的发明,毕竟让普通人的生活便利了许多。 而就在街边靠着,赫尔莫随即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向托门特:“我们如何打车?” “伸出手臂然后抬起小臂张开五指就好。” 有些惊讶于赫尔莫原来不懂如何打车,托门特顿时便自告奋勇地做着自己刚说的动作,以让赫尔莫懂得更清楚。 “……” 默默地点了点头,赫尔莫便微微垂头,倚在街角的墙边。事实上,他之前虽然没打过车,但其实知道怎么打车,尽管仅限于里森堡——在里森堡,只要直直地对着汽车往身旁伸出右手就行。 而很快,一辆四人座的有顶T型车便开来停在了托门特的面前,同时在左侧驾驶位上有人探出头来:“一位?” “两位,到五十七大道九十三街,多少钱?” 右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左手伸向一旁阴暗处的赫尔莫,托门特随即熟练地出声发问。 “那么远……一条大道五百米,一条街两百米……快二十公里了,得开一小时多。价格嘛……让我算算……起步六便士,每一公里加四便士……” 一听托门特的目的地,车夫显然是有点惊讶,毕竟他们这基本就是横穿半个纽特市北区了。当然,这样长的路程自然也就能赚得多,使得车夫立刻就开始计算价格:“大概是八十六便士……换算成先令……哈哈,这不是十进制的还真有点不好算……八十六除以十二……是七先令两便士啊。” 经过漫长的计算,车夫这才得出结果,而托门特便也懒得讲价,掏出钱包便递给车夫一张一镑的纸币。片刻之后,拿了车夫递来的找零之后对他点了点头就打开车门,请赫尔莫先坐之后才跟着坐了进去。 “呼……” 靠着舒适的皮革坐垫,托门特便长呼一口气,开始看起窗外的风景。而当他把头扭回来准备和赫尔莫聊两句时,却发现后者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睡着了,使他惊奇无比。 再默默观察一番,托门特好笑地摇摇头,随后就开始和车夫攀谈起来,于放松之中迎向等着自己的未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8章 破落之地 当赫尔莫和托门特两人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已经从远方的天边来到了他们的头顶,高高地照耀着他们,使他们的头皮略微发烫;至于时间,也已经于无声无息间到了中午十二点半。 虽然理论上来说只要一小时多就能赶到,但车夫却不可能全程都保持最高速;再加上快到达目的地时,车夫却突然要求在八十街就下车,甚至不惜退掉一些钱;并且赫尔莫和托门特又去简单地吃了午餐,耽搁了一些时间,也就使他们站到九十三街的街头时,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想。 “……” 而当他们面对着那荒凉的街区时,赫尔莫只是久久地凝视着街区中央一座破落的城堡式建筑,不知在想什么。 城堡很高,也许有二十几米;占地面积粗略看过去的话,也许会有两千多平方米。城堡的整体呈现宝塔型,越往上越尖,到最高处时,则只剩一座钟楼。而在中段,则可以从三列高窗看出来城堡应该有三层,只是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么样。从外表来看,依稀还可以看出城堡曾经富丽堂皇的装修,那高耸的尖塔和华丽的花园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但现在,它们已经不过徒有其表,尖塔积满灰尘,花园破落不堪,甚至连外墙都已经变得灰黑。 而既然是城堡式建筑,周围自然会有护城河。那大河光是宽都有四十多米,而城堡则恰好位于护城河的中央——也就是说,这整个街区都独属于那城堡。 四周没有传来一丝声音,不过这也正常,因为五十三大道本来就已经不在纽特市北区区内,自然荒无人烟。 事实上,北区自一百多年前被建立的那一年起,就只有五十个大道和一百条街,圣殿之所以在第二十五大道五十街也是出于坐镇中心的目的;而这五十三大道,既然一开始并没有要建立它的打算,在四十多年前被建立后自然也就没得到什么发展,使得居住于此地的人自然极少,基本就属于郊区了。 看看护城河外丛生的灌木、荆棘丛和高木,这些植物在失去人类的压制下显然长得十分不错。灌木和荆棘丛布满了护城河的外圈,形成对于城堡的第一层保护;高木的树根则冲破大地的束缚,使地面破碎龟裂,一根根地探到了地表来呼吸新鲜空气,彰显着其顽强的生命力,展现着其勃勃的生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周围静悄悄的环境。没有人类说话的声音,没有店铺开张的声音,没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显得一片死寂。在这如此的安静下,赫尔莫居然能听到托门特起起伏伏的呼吸,而托门特甚至连赫尔莫的呼吸都听不到,叫他瘆得慌。 “先生,这……” 迟疑地打破沉默,托门特只觉得这里似乎不怎么正常,再想到任务的内容,他心底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只是,尽管如此,他也不打算就这样退却。 “……” 看了看自己对面的吊桥,赫尔莫看到它此时已经放了下来,使人可以从护城河外直达城堡之下。要是没有它的话,哪怕过了荆棘丛,赫尔莫也根本无法横渡那四十多米宽的护城河。只是,唯独这一点让他觉得奇怪。 费劲地用拄着助行器的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赫尔莫的目光随即从吊桥转移至城堡,漫不经心地随意扫视着。 而看到赫尔莫这幅模样,托门特便也收声不言,默默地观察着四周。 而在不一会之后,城堡之下便出现了一个小点。随后,小点又急剧变大,使赫尔莫和托门特看出那是一个慌慌张张从吊桥上跑来的青年。他有着一张普通的脸,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连体型也十分普通,属于人海中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种人。 只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哪怕他的外观再没有存在感,对于赫尔莫和托门特来说也绝对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路人。 “两位!” 而看着两名高大的男子站在荆棘丛之后,那青年也不方便跨越荆棘丛,只得不等两人开口便隔着五六米对他们喊话:“呼……呼……你们是谁?” “……” 对于他的问题,赫尔莫沉默不语,让托门特只得代替他回话:“我们是圣殿派来执行任务的!” “什么?这……” 听闻此言,虽然心中早已有这个想法,但那青年还是很难以置信。他上下打量着赫尔莫,只觉得这个人不仅看上去十分阴沉,对外物毫不关心的样子,甚至还拄着助行器,一看就是身有不便,叫人如何能相信他的能力?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托门特,虽然托门特还在旁边,那青年还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灰心丧气地摆了摆手就准备往回走:“你们还是回去,得叫更可靠的人来才行。” “等等!” 只不过,还没等青年走出几步,托门特便立刻叫住了他。疑惑地回头,青年只看见托门特正一脸严肃:“圣殿分配给我们这个任务,我们便一定会执行。若此时我们再回去,一来一回之间要费去不少时间,恐怕会误了大事,还请让我们进城堡详谈。” “你确定?可我看你旁边那人行动不便,万一……” 错愕地紧盯托门特,青年随后又把目光挪至赫尔莫身上,再次细细地观察,不由得露出惋惜和信不过的表情。 “先生,你觉得……” 看到青年这样表示,托门特也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什么,立刻便请示着赫尔莫的意见——毕竟自己只是后者的随从。 “……” 沉默寡言地只是看着城堡,赫尔莫随即将目光收回,无言地点了点头。 “相信我,他值得信赖,请带我们进去。” 看到赫尔莫表态,托门特便更加有底气,沉声向青年抬手道。 “唉……好……” 看着这样的情景,青年只得不住地摇头,口中直呼造孽。随后,他便再次高声呼喊:“请跨越那片荆棘丛!” “先生,我带你过去。” 听到青年那样问,托门特随即自告奋勇地向赫尔莫再次请示道,毕竟他不觉得赫尔莫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过得了荆棘丛,他知道赫尔莫不能用能力,并且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赫尔莫。 而赫尔莫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随后,托门特便将赫尔莫背在背后,后退几步,长距离助跑再猛然一跳,整个人就像飞起来般。而短短的两三秒过去,当他的双脚落地之时,他们已然跨越了那宽达五米的荆棘丛。 “好了,带我们进去。” 慢慢地放下赫尔莫,托门特随后便伸出右手朝向那城堡,示意青年带路。 “你们……难道是术师吗?” 而看到托门特刚才的那一下,青年瞬间就兴奋起来,连脸色也从一开始的苍白变得带上一丝潮红。他猛地抓住了托门特的双臂,仰视托门特的那眼神中的崇拜和敬畏程度比起普通人看到自己的女神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略微有些惊到托门特。 略微想了一想,后者便有些好笑地推掉青年的手,又指了指那城堡:“没错,带路。” “当然!” 一知道两人是术师,青年便不再像刚才看上去那样绝望。他立刻就转身率先从吊桥上走向城堡,时不时地还转身看一眼两人有没有跟上;而在他身后,托门特又一次走在了赫尔莫背后,为后者警戒着四周;唯有在中间的赫尔莫看上去十分漠然,似乎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全都毫不在意,连头都没偏一下。 而在他前方,边走,青年还像是耐不住寂寞般边自我介绍:“两位先生叫什么?我叫康斯比塔·提欧,叫我康斯比塔就好。” “我叫托门特,他叫洛卡,这是我们的名,你这样叫我们就行。” 同样配合地自报家门,托门特还在观察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力求不让赫尔莫有任何意外。 “噢,那两位先生应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确认性地向两人确认着情报,这似乎是那些任务发布者们常见的行为,康斯比塔也不例外。 “是的。这城堡里,藏着杀手。” 毫不犹豫地,托门特回答了康斯比塔的问题;而就在这一瞬间,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有人无声发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9章 三千五百年 宽大的吊桥上,大风狂乱地吹拂着,呼呼的尖啸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不知何人的刺耳尖笑声,让人听得心烦意乱。风力大得离谱,吹得那些大树的枝条诡异地摆动,吹得赫尔莫与康斯比塔的身体摇摇晃晃,却就是吹不散三人间的诡异气氛。 现在明明已经是春天,应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这片不小的区域却不知怎的被笼罩于死寂与枯萎中。那片荆棘丛,就像冥府的大门般隔绝着城堡的内外;那些参天树,其枝条正像是死亡士兵的骨手般伸向生人,那死气沉沉的气息甚至宛若实质般令人望而生畏。 四周已经暗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连太阳都已经被乌云掩盖,使此地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就像是无人之地的荒坟般令人心悸。就连此地的气温,也已经蓦地降低,冻得康斯比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就算这样,康斯比塔也没有加快脚步跑回城堡——就在托门特说出这里有杀手时,他就停住了脚步,呆立在原地不知作何感想。幸亏赫尔莫离他有五六米远并且心性沉稳,否则只怕要直接撞上他的背后。而随后,见两人皆在原地不动,托门特便皱了皱眉:“怎么了?” “杀手……” 嘴唇颤抖着张开了嘴,康斯比塔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就在城堡里……在等着我们……我们都会死……” “不,我们会救你,救所有人。” 看着康斯比塔哆嗦如筛糠的模样,托门特随即明白了一切。他诚挚地用手捂住心脏,语气中完全没有嘲笑或者不耐烦的意味。他理解康斯比塔为什么会展现这个模样,因为看过任务简报的赫尔莫说过,所以托门特知道——那城堡里的杀手已经连续杀了两个人,甚至可能还会更多。 ——这城堡原本只是一处用于居住的豪宅,它的主人是一位有钱的富豪。之所以将城堡建在这里,只是因为那位富豪已经有了巨量的财富,已经不想再继续奋斗下去,便在此修建城堡准备安度余生。但住了十几年后,他已经年老,长年的安宁在他心中已经变成了孤独和寂寥,而这里又由于远离人群而暮气沉沉,因而那富豪便转而回到了市区,在富人区安享了晚年。 而人走了,城堡就空了下来,也就使得旁人可以趁虚而入。 在富豪搬走的几年后,这里就逐渐成为了一个类似古代遗迹般的建筑,毕竟这城堡本身就是仿古代样式造的,其中还有着很多华丽而古朴的装饰、奢华而典雅的家具、豪华而古典的结构,再加上富豪生前已经开放了城堡的所有权,对城堡心生向往的人便逐渐多了起来。 另外,由于这里地处郊区,来一趟花费的时间很长,所以基本上观光客们都会选择在这里暂住几天才走,也就使这城堡变成了一个没有服务生的豪华酒店。 而根据任务发布人提供的信息,事情是在两天前突然开始的。 …… 阴沉的夜晚,乌云将星月的光芒完全掩盖,让人感觉到黑暗的不安。空气中的湿度比以往更高,使衣服裤子粘在了人的身上,使人感到来自心底的难受——这种天色,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估计是要下雨了。 “呼!” 一把将自己背着的登山包甩在地上,背着十几斤的大包走了一公里多,自己都快累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城堡居然有护城河和荆棘丛,难道是不想让盗贼“路过”吗?不得不说,那还挺成功的,连自己面对那荆棘丛都头疼了一会,也不知道一般人是怎么过的。 不过,就算再麻烦,只要到了这里,那也就值了。 一屁股坐在了一楼大厅中央的沙发上,包的主人随后就从自己刚才背着的包里掏出一瓶水,开始吨吨吨地灌了起来,甚至还因为喝得太急而漏出来少许。少顷,当水罐的水少去了一半时,包的主人才豪放地一抹自己嘴角的水渍,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又站起来准备环顾四周。 “真是优雅……” 走在宽阔的大厅,包的主人——也就是伯斐克多不禁发出感叹。 这城堡虽然建立于三十多年前以至于没有灯泡什么的照明工具,但周围已经点上了蜡烛,幽幽而温暖的烛光不仅照亮了大厅使伯斐克多不至于摸黑行走,同时也由于其恰到好处的昏暗亮度使大厅充满了真正古代城堡的气息,甚至让人觉得自己就是身处一千年前的古代。 看看天花板上那无数典朴的木雕花纹,一凿一刻之间刻画出规律的几何图形,多么使人着迷!看看墙壁上那些充满了神学意味的战争壁画,战士们挥舞刀枪你来我往,多么引人入胜!看看大厅后方的旋转长廊和两侧的浮空二楼,仿佛梦幻中的王子真的会就那样漫步走下,多么令人神往! 看着这梦想中的场景,如果说这就是真正的血族城堡,伯斐克多准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缓步走到大厅一侧,着迷地抬手抚摸殿柱上的一座浮雕,一阵恍惚之下,伯斐克多在那瞬间就仿佛回到了千年前。 浮雕并非只有一座,波菲克多正在抚摸的那一座是一个握着长剑、举着盾牌的冷漠男人,而在旁边,还有羊首人身的恶魔和振翅飞起的血族以及一个掩面哭泣的女人。 男人面色冷酷,同时又带着些悲悯,尽管这两种表情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格格不入,但总之他已经将剑刺向血族;恶魔面目狰狞而双臂抱天,身后是正在燃烧着的大地;女人双膝跪在孩童和男人的旁边,似乎是在请求原谅;血族还在无声地咆哮,优雅的面庞下露出丑恶的獠牙,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男人的脖子,他的心脏距离男人的剑则已经不到五厘米。 “这意味着什么呢……” 看着这宗教壁画般的景象,伯斐克多不禁喃喃自语着。他本人对于自己的定位是个历史学和神学爱好者,所以对于这种宗教意味浓烈的浮雕有着极为敏感的洞察力:“孩童与女人……血族与恶魔……三千五百年前……” “呦,有新人来啊。” 还没等他自言自语完接下来的话,背后的斜上方就传来一个轻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所有思绪。 抬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正站在二楼上,一手扶着围栏,另一手随意地垂着。他有着一张马脸,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衬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很是简约的搭配,同时也显出了那人的性格——也许是个随和而好相处的人呢。 “啊,是啊。” 转过身去正对着他,伯斐克多随即平淡地笑笑,将对于那浮雕的关注藏在心底。 “你可是第十四个了,外面快下雨了,而且现在还是晚上,不怕被车夫敲诈吗?” 轻率地笑着,那人随即直接翻身从阁楼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地,样子潇洒无比。 “你知道我是打车来的啊,厉害。” 挠了挠自己的头,伯斐克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就走回了沙发前坐下:“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车夫就算想敲诈我,我也没钱给他啊。” “我猜的而已。而且,想敲诈还不简单?直接把你的行李抢了就好喽——不对,那样应该就算打劫了。” 口无遮拦地随口戏说着,那人随后也坐在了沙发上,坐在了伯斐克多的对面:“晚上好,我叫兰杰斯?多眀克,你呢?” “伯斐克多,你可以叫我伯斐克多,我喜欢这个称呼。晚上好。” 对着面前这不正经且自来熟的家伙点了点头,伯斐克多随后便从包里掏出一盒压缩饼干和一包咖啡粉。撕开包装后把少量粉倒在饼干上,咬下一口之后再直接喝下一口水,他就这样在嘴里泡起咖啡顺便吃饼干。 “……” 目瞪口呆地看着伯斐克多,兰杰斯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既然他没说话,伯斐克多也就当然不会开口,就那样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晚餐。 良久,兰杰斯才瞠目结舌地出声:“你吃东西的方式……挺别致啊。” “……这样有效率。” 淡定地吞下嘴里的咖啡饼干,伯斐克多随即继续默默地咀嚼着,平静而奇异。 “有效率?那以后我也试试……怎么样?这里的环境。” 摸着下巴细细思索了一番,看着伯斐克多安静地咀嚼着食物,兰杰斯随后用右手在面前对着城堡的大厅做了一个大回旋,得意地问道。 “还不错啊,我喜欢那里的浮雕。” 把一直掩着自己嘴的左手放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孩童,伯斐克多然后又掩住自己的嘴,乖巧地慢慢咀嚼着。 “嘿嘿,你刚才看的就是那个。我也对这种古典的东西很感兴趣啊,所以才来这里,但是我看不懂啊,就只觉得还挺好看的。唉,我就是上学的时候就是没好好听课只顾着看小说,现在还挺后悔的……” 喋喋不休地自顾自说着,兰杰斯随后又挑了挑眉,用右手搭着自己的左肩:“你呢?你看得懂吗?” “略懂。” 自谦地点了点头,伯斐克多便继续如松鼠一般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仿佛他只是一个方程——若别人不率先进行说话的输入,他就无法进行回话的输出。 “那那浮雕是什么意思?” 而听到伯斐克多说略懂,兰杰斯便立刻好奇地接着问了下去。 听到他诚心发问,伯斐克多也就不再咀嚼,吞下嘴里的混合物,他然后就挠着头开口:“啊……那是三千五百年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0章 疯子 虽然自己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兰杰斯实在是个话痨,也就使得伯斐克多不知不觉间居然和他唠了一小时多。自己跟他讲了许多不知是真是假的古代秘闻,他则跟自己聊了许多日常的琐事,顺便也介绍了十三个之前来到这里的人。 据他所说,他本人只是个喜欢冒险和探险并且对古堡感到好奇的冒险家,想感受一下富豪的住宅而已。至于其他十二个人,则性格各异、爱好各异、身份也各异。他是和他女朋友来的,最后他也确实是被他女朋友拖回房间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十一人里,其中三人是一家人,此次全当来参观的;一个中年男人,说是来这里随便看看;一对夫妻,来这里找刺激;以及三个单身前来的,还有两个他不知道身份的,据说全都是和自己一样因为对富豪独特的艺术鉴赏力还有品味以及对历史感兴趣才来的。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伯斐克多还是不喜欢这么多人的。虽然他对于友好的人来者不拒,但实际上他不喜欢主动和人说话。毕竟,尽管不会拒绝别人,但比起无意义地与他人进行无意义的交谈,还不如思考思考历史和人生。 “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半躺在大厅的沙发上,伯斐克多念叨着这三个问题。 “我一直在想,我是谁这个问题,问的究竟是我的本质,还是我的身份?一个人的身份就是他的本质,毕竟人是其社会关系的综合,当然是他的身份构成了他的本质。本质决定身份吗?那我的本质是什么才会让我有那些身份呢?” “那么,生物学上,我又是什么呢?真是奇怪,意识这种东西是由于大脑活动而产生的,大脑由粒子构成,区区的粒子,原来就能形成我的意识。意识和肉体是由粒子产生的,那意志和灵魂呢?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漫无目的地随意想着,伯斐克多挠了挠耳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回到了那浮雕旁边:“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毕竟是三千百年前的事,谁也记不清的了。但万一我说的是真的,那究竟是在自己家里搞这种东西的那位富豪厉害,还是我厉害?” 随意地把头偏向其他的浮雕,第一个浮雕群展示的画面是孩童表情悲恸,女人倒在地上,其右手被男人紧紧握住;第二个画面是男人面色平和地沉睡,女人站立于一座石棺前,石棺中躺着另一个濒死的男人;第三个画面就是伯斐克多刚才看着的画面;第四个画面则是男人与女人死去,血族似乎在与四人为敌;第五个画面中则又有三个形态各异的人出现,正一同凝视沉睡于水晶棺中的血族。 “真是诡异而又美丽……我看到……” 陶醉地喃喃着,伯斐克多又不知紧紧地盯着它们凝视了多久。直到他的眼睛已经干涩难忍时,他才慢慢走回沙发前,随意地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 “明天就看不了了,唉。” “我睡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伯斐克多进入了沉眠。 也就在他睡下的那一刻,突然之间,城堡外的细雨下了起来;城堡之内,不知何人也默默地开始了行动。 …… 清晨,春季的清晨,正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 “我醒了。” 大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冷不丁口齿清晰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伯斐克多随即翻身下沙发,整个人就和一天中最振奋的时候一样,完全看不出刚睡醒的疲态。昨天晚上,他睡得极好,虽然做了梦,但丝毫不影响他休息。 而现在,他正打算走出城堡让冷风吹一吹,这是他的习惯,有助于他恢复清爽。睡眠会使头脑不清醒,冷风的刺激才能让他回过神来。 只不过,就在他睁开眼睛那一刻,他才发现,在沙发前的桌上,有一具泡在水里的裸体人类尸体。 桌子和沙发相隔只有一米多,也就是说,尸体和他相隔只有一米多。 “……” 张了张嘴,伯斐克多这才发现有什么事似乎很奇怪:“我好像没盖被子?” “怪不得有点冷。” 挠了挠自己的耳垂,伯斐克多随后就站起来,悔不当初地指着自己的心脏:“不可如此疏忽。” 然后,他便站起,准备走出城堡,迎接新的一天。 只不过,刚走出几步,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连忙跑回尸体旁边——捡起了他的包。 “怎么能忘了多穿一件衣服呢,会感冒的。” 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他随即就以与尸体只有十厘米不到的距离弯腰在登山包里翻找了起来,最终找出一条黑白格子长围巾。 “我刚才说的是找衣服,不过也没差。” 无所谓地侧了侧头,伯斐克多随后就将围巾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再次迈着悠闲的步伐顺着从沙发一直延伸到大门前的红毯准备走出城堡。 “……” “!” 走着走着,伯斐克多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昨天晚上睡前好像还没洗漱!” 思念至此,他立刻把手捂在自己嘴前,然后哈出一口气,没有闻到臭味后才放下了心,继续缓步走着。 “……”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具尸体。” “那我现在还应该出去吹风吗?” 又走了两步,伯斐克多这才想起了关于那具尸体的事。 “他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脑海里蹦出这些问题,伯斐克多随后又返回了那具尸体前,似乎想说什么,想问那些尸体些什么,但他最终的话却只是自言自语:“难道有人以为我会问尸体问题吗?我又不是疯子。” “只不过,他到底是谁呢?” 看着面前的这具尸体,伯斐克多的情绪却毫无波澜。他看着那具尸体,就像看着一道数学大题的学子,冥思苦想却得不到答案。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昨天兰杰斯并没有把每个人的名字都介绍一遍;就算有,在没见过名字的主人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哪个人究竟有哪个名字;更何况,尸体还是脸朝下的,除了从体型能看出来是个男人外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份。 而在尸体的一侧,他还在默默地注视着。他发现尸体的皮肤颜色苍白,尸斑已经初具雏形,是淡粉色的。 “血红蛋白还没分解啊,因为低温。” 喃喃自语着,伯斐克多又继续细致地观察了下去。他发现尸体的姿势很是僵硬,就像是被人强行摆出某个特定姿势的玩偶一样。不过,他知道其实这是自然现象,是尸僵而已。尸体还起了鸡皮疙瘩,乍一看还挺恶心的。他也发现尸体的手脚指出现了褶皱,被泡出来的。 “这是先死了才被扔到水里,还是直接就是被淹死的?” 略带疑惑地又用右手搔了搔自己的左耳垂,光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伯斐克多完全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能把这具尸体解剖了的话,就可以通过检查他的呼吸道有没有溺液和血液来确定他是不是淹死的;但伯斐克多也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要是自己贸然把它解剖了,屎盆子可就在自己头上摘不下来了,而这便也是他一直不去动那尸体的原因,他可不想留下任何类似指纹之类的证据。 只不过,自己还戴着围巾,这应该会让自己显得很可疑?算了,自己睡在沙发上本身就很可疑,这种事本就无关紧要。 “嗯。”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怎么在我面前?要是我看到了睡不着,又当如何?” 短促地嗯了一声,伯斐克多随即开始庆幸自己昨晚睡得早,没有因为看见这种东西而毁了心情。 “其他人应该都是睡房间里的,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睡沙发。要杀人的话,肯定是我目标更明显更好杀罢。” 摸不着头脑地无奈笑笑,既然想不出,伯斐克多索性也就不再想了。 “反正凶手确实没杀我啊,不论如何,结果是这样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伯斐克多随即又坐回了自己睡过的沙发上,继续微微笑着看着那尸体:“他想吓唬我吗?别人原本都是在房间里,这尸体却在我面前,凶手是特意把人杀了再放到我面前啊。不至于,我这么人畜无害。” 叹出一口气,伯斐克多又笑了一下,然后就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可能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真是爱出风头。总之,尸体摆在我面前了,我该做些什么呢?” 闭上眼默默思考着,思考,要思考才能得出答案。伯斐克多这样做着,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还得想想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凶手,我很为难。而如果是一个不是凶手的正常人的话,早上刚睡醒的时候看到一具尸体在自己面前,应该怎么样?” “……” “嗯,应该这样。” 深呼吸一口气,伯斐克多随即吐气开声: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而畏惧的惨叫声,在天才蒙蒙亮的清晨,响彻了整座城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1章 谜 这一声的效果可谓好得出奇,本来大家都还没怎么醒,醒了的也还迷迷糊糊,结果全都被伯斐克多那一嗓子嚎得精神抖擞。不过也对,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是在这种古堡的清晨,估计是个人都会想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于是,大厅二楼的房门便一个一个被打开,各种抱怨的声音随即不绝于耳: “搞什么啊……” “谁叫得那么大声?” “我还要睡觉!” “谁那么无聊?” “几点了……” “你、你们……” 早在人们还没出来时,伯斐克多就已经整个人抱成一团缩在沙发上;看到人们都被自己那一嗓子嚎出了房间,伯斐克多随即哆哆嗦嗦地抬起右手指向自己面前:“你们看啊……” “看什么?” 皱了皱眉,一名中年男子随即把目光移向伯斐克多指着的地方。只不过,他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桌子上的大型长方体里有一个惨白色的物体,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的身子已经靠在了围栏上往前看,同时还睁大了眼睛,但却始终无法得窥真相。 “啊,忘记戴眼镜了。” 感觉有什么不对,揉了揉眼睛,他这才发现自己鼻梁上什么都没有,随即就回身准备进到房间里戴上自己的眼睛。然而,他才刚走了两三步,自己身旁突然传来的另外一声女高音就差点把他震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搞什么!” 暴躁地反身大声打断不知是谁的尖叫,无缘无故被吵醒本来就让人很不爽了,现在耳朵还得受折磨,男子随即也愤怒地暴吼出声。 “尸……尸……” “那东西……” 口齿不清而面露惊恐指着刚才伯斐克多指着的同样的物体,女子的瞳孔已经放大到极限,就像——不,已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 “尸什么?什么东西?” 疑惑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仅从女子发出来的的第一个音节来听,中年男子根本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估计不太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却发现那一家三口中的母亲已经紧紧捂住了儿子的眼睛,其他视力正常的人也都面色惶恐——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这里发生问题了。 想到这里,不等有人回答自己,男子立刻就如风一样跑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眼镜盒迅速戴上眼镜之后,他就再次跑了出来靠着围栏要看个清楚——而呈现在他眼中的,正是一具被水泡得惨白的尸体。 “啊!” 这一看可不得了,直接把那男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甚至直到周围的人除了一家三口的母子之外已经全部走空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从楼梯那边跑了下去,他立刻就挤进了人群中以此壮胆,这才敢继续看那尸体。 ——哪怕众人早已到尸体身旁有一段时间,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敢去碰那尸体,也就使得依然没人知道死的是谁。目前在场的活人里加上伯斐克多的话只有六人,如果这尸体是来自这城堡中原本十四个观光客之一的话,那么就还有七个活人没来。看不到那七人的脸,这尸体的身份自然也就无法通过排除法来确定。 “怎、怎么会有死人……” 而在尸体旁,之前那个发出过尖叫的单身女子惊恐地捂着嘴,不敢置信而又反胃恶心地撇过头去,不敢再去看那尸体。 “怎么回事……” 中年眼镜男子随即又打着牙颤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眼神涣散。虽然清晨还有点冷,但也不过只是让人抖一抖的程度而已,他却抖得宛如身处冰天雪地的南极,仿佛正在感受从心底涌上的寒意。 “凶手……凶手是谁?” 一家三口中的父亲勉强保持着镇静,他四处瞟了瞟,每个人脸上的震惊和恐惧都活灵活现而溢于言表,每个人看起来似乎都不像是凶手。 “啊……为什么……” 六神无主地看着人们神态各异,伯斐克多随即更加用力地缩着身子,抱住膝盖,眼中的害怕已经满到了快要溢出来的程度——事实上,他确实在害怕——不仅是因为他能自由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且还因为他意识到既然自己可以对情绪进行伪装,那么凶手一定也行;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凶手,此时也许就跟他站在一起,哪怕那人看上去可能跟其他人一样惊恐。 而此时还站在二楼的那对母子也已经回了房间中,但却没有关上门,而是就那样让门敞开着,使他们可以看到听到外界。在昨晚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时候,关门这一举动能让人有私密感,从而有安全感;而在现在的情况下,关上了门,那股私密感就变成了幽闭感,反而更会让人感到压抑和畏惧。 就这样,场中的六人各怀心思,但有一点他们达成了共识——这具尸体,绝非自然死亡;他的死,必是人为造成的。 而在尸体旁,看着其他三个活人,尖叫女和眼镜男有着一样的恐惧,说话都断断续续;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又一副胆小鬼的模样,看上去就不可靠——在此情况下,那位父亲随即自己担起了主持全局的责任,虽然同样害怕但却强撑着发问:“有没有……有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我说不定……能看看……” 而也就在此时,伯斐克多随即自告奋勇地出声。只不过,虽然嘴里是这样说的,他的身体却没有动,依然还缩在沙发上不愿起身。 “你?” 看着伯斐克多的样子,虽然心里很怀疑,但詹姆斯也只能强行抓壮丁:“那如果你可以的话,就过来看看。” “好……” 畏畏缩缩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刚才由于缩得太用力,伯斐克多甚至有些陷进沙发的缝里,也就使得受到极大惊吓的他甚至要费点力才能爬起。站到地面,他随即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至满是粉色斑点的尸体之上,认真地分析道:“你们看,被泡在水里还有尸斑,至少死了两小时……尸斑还很淡……没有融合成大片,应该只死了五六个小时……” “那……那就是说,这个人是在午夜我们睡觉的时候被杀的?” 心中早已有这个想法,此时再说出来只不过是为了得到来自他人的确认,詹姆斯却依然这样问了出来。 “是,就在我们都睡着的时候……” 点头肯定了詹姆斯的确认,伯斐克多回想着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是什么时候呢?现在应该还只是清晨六点多,如果这尸体已经死了五六个小时,那就是午夜十二左右点死的;自己昨晚应该是十点多睡的,也就是说,就在自己睡去一小时多后,就有人死了。 “嗯……你怎么会知道?” 同样点了点头,听着伯斐克多的声音,詹姆斯随后又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伯斐克多会知道关于尸斑的知识? 不……如果再仔细想一想的话,尸体也是他先发现的,然后他才惨叫让所有人都出来;但是,自己等人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尖叫的。他现在围着围巾,会有人在睡觉的时候还围着围巾吗?而如果他是在发现尸体后隔了一段时间才惨叫,那么在他惨叫之前,他在干什么? 想到这里,詹姆斯看着伯斐克多的目光不禁怀疑了起来,人也悄悄地后退了半步。可随着他的观察变得细致,他却发现伯斐克多的眼角还有一点泪水,呼吸看上去很是急促,从喉结的滚动也能看出来他吞咽口水的频率比常人要高出一些,就连身体也在不自觉地颤抖。这些都是一个人在受到惊吓后的真实表情,装怎么可能装得这么传神? “因为……我以前……有学过……” 自己的话不断因为吞口水而断断续续,伯斐克多从表情上看上去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让人心生怜悯。 而看着他这幅模样,詹姆斯也不疑有他,只是更加烦恼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杀了人……” “莫图姆!” 而就在此时,一道急促而焦急的声音也从大厅的角落处传出:“莫图姆!你在哪!” 循声而去,一个气喘吁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扶着膝盖半蹲在了黑暗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2章 兄弟 “谁?!” 骤然一听外人的声音,在平时还好,但在现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而那声音则就变成了压垮众人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詹姆斯警惕而惊恐地震声询问。 “康斯比塔,我没有恶意!我在找我哥哥!” 角落处的那人喘着气,语气急切而担忧。他随即高举双手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一个十几二十岁的青年而已,穿着的也只是普通的衬衫和长裤,不像有任何武器或是危险物品的样子。 “找你哥哥?” 警戒地咀嚼了一下康斯比塔的话,詹姆斯随后就有了不怎么美妙的猜想,也就理解了康斯比塔的目的。他僵硬地把头扭向其他人,然后便发现他们一个个全都摆出了一副难以置信而同情怜悯的表情,想来是跟他有了一样的想法。 又像机器人一样把头扭回康斯比塔的方向,詹姆斯随后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对,我哥哥,莫图姆!他不见了!你们有见过他吗?高高瘦瘦的,有微卷的短黑发!” “……” 就在康斯比塔说出莫图姆的身体特征之后,詹姆斯才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并没有去注意观察尸体的特征。他随即如卡顿的机器一样扭头看向被自己挡在身后的尸体——虽然泡得浮肿,但还是能看出他的头发确实挺短,身体也确实挺长——应该就是康斯比塔所说的莫图姆了。 “怎么不说话?为什么看后面?” 而看着詹姆斯的举动,康斯比塔心里也有了不好的猜想。不等詹姆斯回答,他随即就冲了过去——在所有人不忍的目光中亲眼看见了那尸体。 “……” 怔怔地看着那浮肿苍白的尸体,康斯比塔呆呆地愣住,而在场其他人也不敢发出声音,使得死寂的沉默就这样在大厅里蔓延。 “……” “这……” 干枯的呢喃从喉咙发出,康斯比塔不敢相信地颤抖着伸出手指捅了一下那浮肿的尸体,触感却并非活人那有弹性的活力,而是滑腻的冰冷。尸体倒没有被他戳出一个坑,而是被他戳得往相反的方向浮动了一点,整个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就像普通的木头或者塑料板一样任人摆动。 而康斯比塔,似乎还不相信事实般边叫莫图姆的名字边又戳了两下。突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一切,重心不稳地倒退两步,害怕地将手指收回,紧紧地揣在自己的胸口。 他没有嫌恶地把刚碰过尸体的手擦干净,而是就那样崩溃地接着捂着自己的脸,跪在了莫图姆的尸体前,整个人的身子都弯了下去, “呜……” 低声的啜泣开始慢慢响起,康斯比塔的身子一耸一耸,显然正压抑着自己无比巨大的情绪波动。 看着他的样子,其他人却也不敢上前安慰他,而是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使得气氛越发沉凝。 而良久,康斯比塔才从冰冷的地上站起。眼中虽然还能看见悲痛,但更多的已经是愤怒和仇恨:“究竟是谁杀了我哥?” “我们……也不知道……” 难言地说出这事实,看着这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青年,詹姆斯那父亲的身份让他对于康斯比塔所遭遇的不幸更加怜悯。 他也是有家人的人,父亲失去儿子和弟弟失去哥哥都是一个人失去自己的亲人,虽然他还没失去自己的儿子,但那种感觉哪怕只是想想都能让他绝望,也就让他能对于康斯比塔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此刻,他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就像真的是在安慰自己的孩子,虽然他还完全不认识康斯比塔。 “你们呢?” 而虽然听詹姆斯说了“我们”,康斯比塔却依然不相信地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誓要得到答案。 而在他眼中,所有人都只是摇了摇头。他们一开始的那种看见尸体的畏惧已经慢慢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康斯比塔的怜悯和对于死者的惋惜,以及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期愿。 “全都不知道……” 看着他们的表示,康斯比塔随即无神地喃喃着,但很快又握紧了拳头:“混蛋!” 立刻把目光投向詹姆斯,康斯比塔虽然颤抖着却依然咬着牙发问:“我昨天晚上睡前还看得见我哥,今天早上他就死了!你昨天晚上在做什么?” “为什么这样问?难道你怀疑我是凶手?” 呆了一下,詹姆斯随即回过神来,从康斯比塔的问题中读懂了他的目的——他在怀疑自己! “城堡里算上我哥只有十四个人,要么就是你们,要么就是另外几个人,肯定就在这十二个人里!” 情绪激动地指着詹姆斯,康斯比塔愤恨地大喊着。而他的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喊也让詹姆斯动了火,只不过,他倒也能理解康斯比塔的情绪,所以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不爽地开口:“昨天一整个晚上,从九点开始,我一直和我的老婆儿子一起在房间里,怎么样?” “有人能作证吗?” 像是不相信般扭头看向其他人,康斯比塔这一问让詹姆斯更加心中不满,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同样看着其他人——只不过,他想象中的大家一齐点头的场景却没有出现,而是所有人都纷纷陷入了思索。 “等等,你们,不相信我吗?”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詹姆斯立刻慌了神,摊开双手慌忙地发问。 “我……不是不相信,是不能确定……” 那个眼镜男抖着手扶了下有些掉下来的眼镜,他的这句话基本是说出来其他人的心声——昨天晚上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再加上人们又都不喜欢多管闲事或者被管闲事,也就使得大家都没有去在意别人究竟干了些什么。明明什么事都还没清楚,却要他们去为别人作证,属实是为难了他们。更何况,凶手还是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作案的,无形间更加增加了探寻真相的难度。 “你们……” 而难以置信地发觉自己的处境好像开始变得不妙,詹姆斯随即惊慌地转过身来指着康斯比塔:“那你呢?你在做什么?明明是你哥被杀,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找我们?” “我在十点以后就在房间里睡觉,有个叫做兰杰斯的人可以替我作证!我哥哥在隔壁的房间,所以我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难道你们觉得兄弟两人在晚上应该睡在一张单人床上吗?” 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回去,康斯比塔紧紧地盯着在场的所有人:“你们都有嫌疑!” “那兰杰斯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能为你作证?” 不甘地接着问了下去,就在康斯比塔说出他们都有嫌疑时,詹姆斯发现,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全都隐隐约约有站到一起的迹象,想来估计都是因为康斯比塔那不经大脑的言论而被逼得只能报团取暖了,也就使他更有了一些底气。 “我和他昨天中午才认识,他只是个和自己女朋友来这里游玩的男人,跟我只是初识,没有替我隐瞒的理由!” 条理清晰地一一反驳了詹姆斯的问题,康斯比塔对兰杰斯的形容也让伯斐克多心中暗暗点头,同意了他的说辞。 而就在反驳之后,康斯比塔也不甘落后地反问回去:“你们还没回答我,你们昨天晚上都在干什么?” “……可那兰杰斯凭什么就能为你作证?你哥哥已经死了五六个小时了,是在凌晨死的!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中途醒过来亲手杀了你哥哥?” 只不过,对于嫌疑人的这个身份,在场没有一个人想担负,也就使得詹姆斯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立刻开始拼了命地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驳回康斯比塔;而最终,他也确实想到了,连忙不停地问了下去:“就算他真的亲眼看到你睡了一整夜,那也明显是一整夜没睡就在看你睡觉的那什么兰杰斯比我们更可疑!” “这……” 而听到詹姆斯这样说,康斯比塔也确实陷入了沉思。经他这么一讲,仔细想想……有嫌疑的人好像更多了起来,再加上他们也还没洗清嫌疑,情况居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我说……我们……要不要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再排查?这样说不定更有效率……” 而此时,一直唯唯诺诺的那个眼镜男也终于主动发声,使得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好主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3章 愤怒 就在眼镜男声音刚落地之时,另一股吵吵嚷嚷的声音随即再次在角落处响起:“搞什么啊……” “刚才好像有人吵吵嚷嚷地来这了……” “怎么回事……” “那边的人是谁?” 一听那些声音,所有人立刻警惕地再后退一步,詹姆斯也再次出声警戒;同时,康斯比塔却没有动——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哪一方都不可信。 “怎么了?” 大大咧咧地从阴暗里走出,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康斯比塔刚才说到的兰杰斯。 只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畏畏缩缩会被看作是杀人心虚,面色如常会被看作是杀人惯犯,大大咧咧当然也会被看作是杀人无畏。因此,他立刻就被紧张的詹姆斯喝住:“别动!你是谁?” “普通人啊,还能是谁?”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兰杰斯对于詹姆斯那警惕的样子可谓是十分不解。 只不过,虽然人十分玩世不恭,但他毕竟不是傻子,从其他人的表情的表情就能看出好像每个人都跟詹姆斯一样紧张,让他知道估计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同时,他却又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只觉得无比疑惑:“喂喂,怎么回事?” “你……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身后那些人,为什么来这里?” 看着因为自己的警戒而站在原地不动的兰杰斯,詹姆斯不仅没回答他的问题,而且还依然保持着警惕。他毕竟是成年人,问的话十分有条理,同时也在无形之间使场中形成三方势力——目睹尸体的詹姆斯一方,不明所以的兰杰斯一方,以及立志寻仇的康斯比塔。 “我啊?我叫兰杰斯。” 耸了耸肩,兰杰斯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女朋友和那对夫妻,传递了个眼神之后便再次转过头来:“我们刚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惨叫,然后一段时间后我们就听到那边那个叫康斯比塔的人在找人,声音最后到了这里,再加上我们被吵醒了也睡不着,就赶过来凑热闹了。” “……为什么要转头看他们?” 虽然兰杰斯答得似乎很完美,但亲眼看着他转头,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还是涌上了詹姆斯等人的心头——他们该不会是在打暗号?想到这里,詹姆斯不禁又退了半步,连大腿都磕到了桌子,差点就栽进水缸里跟尸体进行亲密接触。 “你好烦啊,这有什么为什么?我当然要确定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个想法啊,我又不是他们老爸,我还能控制他们的想法?万一他们突然打岔说自己不是要来看热闹的,你又要问为什么我们的目的不一,那你到底要我怎么说?” 很显然,面对詹姆斯一行人写在脸上的不信任和接二连三的质问,饶是兰杰斯这样的好脾气也有点不爽了。虽然脸上还没有恼怒或是烦躁的表情,但他也不像刚才那样嘻嘻哈哈,而是认真了起来。 “别转移话题!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打暗号?就算目的不同,我们再慢慢问就行,为什么要确认他们的目的?” 只不过,看着兰杰斯慢慢失去耐心,詹姆斯却依然不饶人地继续追问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惊慌失措的他感到安心一些。 “啧,你……” 肩膀因为深呼吸而高高耸起,看着詹姆斯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兰杰斯似乎是想骂人,垃圾话都已经在半张的嘴里蓄势待发;但就在此时,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动了动。扭头看着自己女友担忧的脸,再看看自己身后那对夫妻一脸不想惹事的表情,他又被迫放松了下来,转过身去:“我认输,你赢了,你赢了好。” “你要怎样?” 看着兰杰斯转身,詹姆斯依然还在用言语紧追不舍,继续追问着。 “老子回去,总行了。” 跟自己的女友手挽着手,兰杰斯随后就兴致缺缺地抬脚往回走,同时也带动了那对夫妻一起走。 而看到他们要走,詹姆斯随后就松了一口气,可能是在为排除威胁而感到庆幸;只不过,就在他刚准备坐到沙发上时,那个之前发出过尖叫的沉默寡言的单身女子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我们还不知道凶手……万一他们……” “他们是凶手的话,就这样走了,我们不就安全了吗?” 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詹姆斯实在是不想再出变数,只想赶紧让事情平息下来,平息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至于凶手什么的,能找到当然好,但他已经不想去找了。 “可……万一他们不是……” 只是,他虽然有那样的想法,其他人却想赶紧找到凶手。毕竟,这地方可是郊区,他们一时半会也无法从城堡脱身——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不知身份的杀人凶手就这样藏在他们身边,是个人都会不寒而栗。也因此,那个眼镜男便小心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还是把他们叫回来排查一番为好。 “而且……而且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个人,不在……” 而就在此时,伯斐克多也由旁观者转换为局内人,一阵见血地指出盲点——他们这边,有詹姆斯一家三口、一个眼镜男、一个尖叫女、还有自己以及康斯比塔,兰杰斯那边也只有他和他的女友和一对夫妇,算上死去的叫做莫图姆的人,这里一共只有十二人——而城堡里一共有十四人。 “那我们难不成还要把他们叫回来?” 瞪着眼看着伯斐克多,詹姆斯显然是不愿意再拉下脸再把自己刚赶走的人再叫回来;而伯斐克多虽然对于他的眼神怕得要命,连声音都在抖,但却坚持己见:“大……大不了我来叫……” “那你叫!” 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詹姆斯随后就抱着手臂闭上眼,不再多管闲事。 而伯斐克多显然也不会也就这样怂下去,他怯怯地吞下口水,然后就在眼镜男和尖叫女赞同以及康斯比塔不置可否的眼神中大喊:“你们……别走!” “……你说我们?” 顿住脚步,兰杰斯随后懒洋洋而平缓地转过身,跨越十几米的距离在人群里靠声音寻找着伯斐克多。 “对……” 又咽了一口唾沫,听着兰杰斯的语气不像生气的样子,伯斐克多也就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就在他缓神之时,前者却突然爆发:“淦!” “……啥?”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包括伯斐克多在内的所有人都只顾呆呆地盯着他,就连詹姆斯也被那一声吓得睁开了眼;而就在角落处,他随即不顾自己女友的阻拦快步走到众人面前:“老子来凑个热闹就给老子摆一副臭脸,老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就铁了心刁难老子要老子滚蛋,现在居然又要老子回来?老子专程来这给你们消遣的?淦!” 怒视被自己的愤怒唬得一愣一愣的几人,兰杰斯就连尸体都顾不上看,指着他们的脸就是骂:“一群混蛋东西,不就比我大了那么几岁吗?摆什么臭脸?要不要我教教你们什么叫互相尊重?上来就是查我家谱一样地问,我又不是罪大滔天无恶不赦的罪犯!现在你们要老子留下来,老子偏不干!淦!” 如连珠炮一样不带停顿地口吐芬芳之后,兰杰斯随即就转身牵住连忙赶来的自己的女友的手:“阿米卡,我们走!” “……” 只不过,在他身边,自己的女友却没有就这样跟他一起回去。 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恐惧无比,连那对夫妻的眼神也透露着震惊,一时之间甚至挪不动道,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而看着自己的女友这幅模样,兰杰斯才略微平静下来,对自己刚才突然的口吐芬芳而略带愧疚地摸着她的头,嘴里还在安抚着她。 然而,摸着摸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发觉自己女友的目光好像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看着自己的身后。 略微把自己的头偏了一偏,他随即就亲眼看见了那具尸体,那具引发了现在一切的尸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4章 供词 “淦!” 看到那具尸体的瞬间,兰杰斯再次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一句脏话,然后就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向自己身后那对夫妻,片刻之后又不动声色地回头,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四月二十四日。 就在此时,城堡最顶层的钟楼随即发出七声闷响——正好是早上七点整。 清晨昏暗的城堡大厅内,两人坐在沙发上,三人站在地面上,四人站在尸体前,与从大门以及高窗里透进来的丝丝阳光以及尸体本身构成了一副奇妙的画卷。 尸体已经没有任何思想,人们却心思各异,正如曾经在暗夜中围坐于伊蒂安特之不腐尸旁的各个血族始祖。他们对尸体怀揣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有的想掩盖真相,有的想浑水摸鱼,也有的只是想明哲保身;但不论怎样,故事已经开启,身为局中人,他们注定不可能全身而退。 “……” 而在尸体前,反应过来后皱了皱眉,兰杰斯才指着尸体,面向詹姆斯等人:“这就是你们这么警惕我们的原因?” “……” 默默无声地回答了兰杰斯的问题,几人此时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十一活人和一具尸体就这样齐聚一堂,尸体不说话是因为它已经说不了话了,活人不说话却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们怀疑我们是凶手?” 再次质问着原本就是的事实,兰杰斯此时的面色才真正严肃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詹姆斯等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从他女友阿米卡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恐怕他以前也极少变成这样,估计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之前那副不着边际的模样才对。 “……至少回答我一下?你们刚才不还很神气?” 看着他们的反应,兰杰斯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事实上,他也不指望着他们能回答自己或是向自己道歉,只不过是发泄一下刚才的不满而已。 而在问了之后,他挑了挑眉,然后就弯下腰准备亲自去把尸体翻过来看看究竟是谁。毕竟,还有两人不在场,尸体又是面朝下,看背影就能看出身份的这种本事可不是他所拥有的。 只不过,就在他正要翻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却提醒了他一件事。他随即将目光投向康斯比塔,手还在指着尸体:“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对,他是我哥。” 恨恨地点下头,康斯比塔眼中的怒火简直让人望而生畏——任谁在看到他的眼神后都会相信,他绝对会直接手刃那个凶手,如果被他抓住的话。 “你哥?唉……” 愣了一下,想想也对,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何如此愤怒。兰杰斯随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然后便震声如雷:“你要找到凶手对?虽然很不想参与到这趟浑水里,但我们毕竟一时不会不能从这城堡里脱身,而且这城堡因为修建年代的原因也没有电话,我们就联系不到外界。和那个凶手一直待在一起,我也觉得不安。因此,比起一味的愤怒,我们还不如冷静下来,找到凶手,免得他在暗中继续看我们笑话、逍遥法外。” “正合我意!” 咬牙切齿地出声同意,他和兰杰斯随后就一同扫视着其他人:“不论凶手是谁,我们都一定会把那人找出来!” “可……我们该怎么做?” 在他们面前,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眼镜男随后怯怯地问道。 “凭什么是你们两个带头?” 詹姆斯此时也不信任地问道,看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和一个连二十都不到的青年夸下海口说要找到凶手,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服。 “兰……” 小声地叫着兰杰斯的爱称,阿米卡显然也对他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感到犹豫。就在昨天,他还只是个口无遮拦的乐天话痨;而才过了一夜,今天他就要参与到这种事里,更何况他还完全没有一丝探案的经验,使得阿米卡不禁从心底为自己的男朋友感到担心。只不过,哪怕昨天她还能直接把兰杰斯拖走,但现在,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她还是选择了尊重兰杰斯的意见。 “没事的,放心。” 拍了拍自己女朋友的手,兰杰斯并没有理会詹姆斯,而是走到人群的最外圈看着所有人:“我觉得我们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部整理一遍,这样才能从细节里找到真相。” “这我们当然知道,但具体要怎么做?” 在人群的外侧,尖叫女在经历初期的恐惧和不安之后,此时也恢复了情绪的平静,重复了一遍眼镜男刚才问出的问题。 “当然要从死者开始。要知道这是蓄意谋杀还是临时起意,这样才能缩小范围。” 面向那名女子,兰杰斯随后指着尸体,又指了指在场所有的活人:“杀人案都是要这样开始破的。我并不认识那死者,你们认识吗?” “……” 除了康斯比塔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均是摇头——事实上,估计就算认识也不会有人承认,毕竟谁也不想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致投向了康斯比塔;而回想着康斯比塔刚才的话,詹姆斯随后就看向兰杰斯:“那小子刚才可是说他十点就回了房间睡觉,还说你能给他作证?” “他确实是十点就睡了,我看着他进房间的。” 略微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自己看到他的最后一幕,兰杰斯随后就确定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看着他进房间?再说了,你能确保他一整个晚上都在睡觉?” 只不过,兰杰斯那样的回答显然是不能让詹姆斯满意。后者随即咄咄逼人地指出整件事中的疑点,使兰杰斯哑口无言:“我只是在回房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他回房间,呃……” 说着说着,他就看向自己身旁的康斯比塔:“我好像确实不能证明你一晚上都没出过门。” “废话,你要是能证明才见鬼。” 愤愤地扔下一句话,康斯比塔并不为无法自证清白这件事感到如何惶恐,他只是反而看向其他人:“不止我不能证明,你们都不能证明!但是,就算这样,你们也得把你们昨天的行踪全部交代出来!凶手就在我们中间,不可能每个人的口供都毫无破绽,一定有人在说谎!” 把目光转向詹姆斯,康斯比塔再度开口:“我并不是针对任何人,虽然我说的是让你们交代行踪,但我自己也会身先士卒率先交代。首先,我和我哥是前天晚上到这里的。关于这一点,在场每个比我早到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嗯……” 闻言,兰杰斯和眼镜男随即点了点头。前天晚上,前者保持着一贯的晚睡习惯,后者则由于房间是在大厅的二楼以至于可以看到大厅门口的情况,所以他们俩确实是看见康斯比塔和莫图姆一起进的城堡。 而看到他们点头之后,康斯比塔则又接着说了下去:“到了之后,由于已经是晚上了,我和他就找了个相邻的房间分开睡,准备第二天再参观城堡。昨天早上,由于我和他的兴趣爱好不一样,我喜欢装修,他喜欢酒,我就在城堡内外不断走动,他则去了城堡的地下酒窖。” 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康斯比塔的眼神随后又凝实起来:“到了下午,我跟他在大厅聊了挺久,分享了一下自己对于这城堡和原主人的看法,我们就再次分开,分别去找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再然后,吃了晚餐之后,我又四处闲逛了一会,就洗漱一番回了房间睡觉。一整个晚上,我都睡得挺好,只不过偶尔听到隔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由于我睡得好就没有去在意。由于我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我在六点二十分左右就醒了过来。” 又顿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这已经是今天的事了,康斯比塔停顿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只一会就接了下去:“然后我就去洗漱。洗漱的时候,我的大脑慢慢变得清醒,我突然想到了晚上的那个声音,就打算去问问我哥昨天晚上在搞什么。洗漱完了之后,我对我哥的房间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他是起得早,一开始就没去多想,但是昨晚的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让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然后我就开始找我哥,找着找着,我就发现他的尸体居然在这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5章 自证 言毕,康斯比塔的目光再次投至桌子上的那具尸体,眼神中的愤怒暂时消去,同时又多出了一丝后悔和痛心。 而他的那番证词虽然大体上无人质疑,但细节处却值得考究,也就使得詹姆斯立刻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你说你睡得好,睡得好的人为什么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因为我就是被那声音吵醒的。” 再次顿了一顿,康斯比塔随即看向詹姆斯,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些对于自己没能及时发现自己哥哥身处危险的愧疚,也就使得他现在的火气没有之前那么大。 “你被吵醒之后,为什么不去看看隔壁房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还睡得着?” 虽然这种事其实还是挺常见的,但詹姆斯还是这样问了出来。虽然他也有半夜被野猫或是其他什么声音吵醒过的经历,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一点在他眼中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我……” 而听到詹姆斯这样问,康斯比塔也痛苦地握紧了拳头,似乎是对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更加痛恨:“我以为没什么的……谁能想到,他居然就出事了……” “……” 虽然看到他这幅可怜的模样,詹姆斯还是毫不留情地继续问了下去:“你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听到那声音的?” “不知道……应该是我睡着挺久之后,已经是深夜的时候。” 偏着头仿佛是在回想着时间,但一个熟睡中的人只是被轻微吵醒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怎么可能专门去找时钟,也就使得康斯比塔还是只说了大概时间,而不是准确的是几时几分。 “……” 而问到这里,詹姆斯也就知道没什么好问的了,再问下去只会显出自己奇怪。而他这一闭嘴,也就使得康斯比塔再次掌握了主动权:“呼……我现在说完了,轮到你们了。” “……” 一片寂静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鸦雀无声。 环顾四周,见无人率先发言,康斯比塔身旁的兰杰斯这才自告奋勇,做起表率:“我先说。我来到这城堡,是在大前天中午,和我的女友一起。我的女友喜欢画画,所以第一天,我就只和她在大厅逛了逛,她画浮雕,我跟她聊天。当然,这个不重要。然后在前天,我一整天都在四处找人闲聊,且由于习惯晚睡而且喜欢跟人聊天,我就在大厅二楼跟那边那个眼镜男聊了一会,确实看见了康斯比塔和他哥哥一起进这城堡。” “再接着,就是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昨天早上,我还在四处转,见过了城堡里的除了我和我女朋友以外的全部十一个人。到了中午,我在城堡后面的花园里看到了康斯比塔,就和他聊了起来。再接着,就一直到晚上,我又转到了大厅,就看到那边有一位叫做伯斐克多的人来了城堡。” 停顿在这里,兰杰斯随即将头扭向伯斐克多:“我和他聊了大概一个小时,我最后见到的外人,就是他,在晚上十点多。再然后,我的女朋友把我叫走,我和她就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一直到早上被吵醒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言毕,他随即看着众人,等着他们向自己提问细节,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模样。 “你的房间在哪?” 毫无疑问,又是詹姆斯充当了提问者的角色——看着兰杰斯,他随即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城堡的靠后二楼,途中有经过康斯比塔的房间。” 无所谓地耸耸肩,兰杰斯随即再次四处观望:“还有吗?” “你明明总是晚睡,为什么就在昨天你十点多就回了房间?” 这一次发问的,则是那眼镜男。他眯着眼,脑子里还在回忆着前天晚上的情景,自己好像是跟兰杰斯聊到了十一点多,期间阿米卡并没有来打扰他们,而且后者自己也说了他习惯晚睡,这就说明阿米卡应该是不会太在意他的睡眠时间的。而关键就在这里,昨天阿米卡在十点多就把他叫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 而听到他的这个问题,兰杰斯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变得尴尬,阿米卡的眼神也躲躲闪闪,脸上居然还有了一丝红晕。 “你说啊?” 看着两人这反常的姿态,其他人顿时警惕起来,齐齐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 感受着那些逼问的目光,兰杰斯再次低头去看阿米卡,只见后者对他轻轻点头,他这才抬起头迎回所有人的目光:“我和我女朋友一直在床上,然后睡了,还要更详细点吗?” “……” “厉害。” “后生可畏。” “有精力。” “小心身体。” 那句话一出来,片刻沉默之后,全场瞬间洋溢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空气。一时间,在场每个人的嘴角都若有若无地扬起一丝奇妙的弧度,居然使那种因死人而心瘆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而就在他这样说之后,在场也就没有人再继续追问。也许是觉得这样就好,不用再追问什么;也许是觉得这种事细问起来太尴尬,不想被其他人戴上猥琐的帽子才不再问,但总之,确实是无人再就着兰杰斯的供词问下去。 而看着其他人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兰杰斯有意无意地点点头,随后就把手往面前一挥:“接下来,是谁?” “我来。” 这一次,场中的沉默就没再持续多久。可能是刚才在兰杰斯供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詹姆斯开场就直入主题:“我和我老婆儿子也是在前天来的。前天到昨天晚上之前什么都不重要,总之,我昨天晚上自从九点之后就在房间里陪老婆孩子,中间只偶尔出来上个厕所,然后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就睡了,中间什么也没听到。我知道可能没人能给我作证,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是直到早上被吵醒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等了一会,也许是在等其他人先问,但兰杰斯随后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到这的时候他们早已经都到了,而且大厅二楼还有几扇房门是开着的,也就意味着他们应该都是睡在大厅里的。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没听到任何动静这件事是默认的,所以他们当然不会质疑,也只得由自己主动问道:“尸体就在这外面,这么大的水缸本身就不轻,再加上水和尸体,不管怎么样,把尸体弄到这里的动静绝对不会小,你却什么都没听见?” “没错,我确实什么都没听见。你要是问我,还不如问他——” 强硬地驳回了兰杰斯的质疑,詹姆斯随后就指向了伯斐克多——也就是尸体的第一目击者。看着呆愣楞的后者,詹姆斯随后便补充上细节:“除了你们五个后来才到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的惨叫吵醒之后才发现了那具尸体。他才最可疑?光是身为第一目击者就比我们都要有嫌疑得多,而且我十点多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就睡在沙发上,会有正常人放着好好的房间里的床不睡要睡沙发吗?” “嗯……” 听着詹姆斯的话,后来的兰杰斯一行人随即看了看先到的几人的表情,然后就从他们的眼神中发现事情好像就是这样的。 而看着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话转移了目标,詹姆斯随即乘胜追击,指着伯斐克多的围巾更加巩固自己的猜想:“你们看,他是戴着围巾的!昨天晚上我看他睡觉的时候是没戴的,也就是说他不是在醒来以后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就惨叫,他在发出惨叫之前绝对还做了些什么!而且,尸体可是就放在他面前的,我们这些在房间里的还好说,他这个离尸体还不到两米的人也听不到?” “……” 看着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伯斐克多瞬间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并不对自己的围巾和睡沙发多做解释,他只是惊慌地指着那尸体:“你们不会怀疑我是凶手?看看那尸体,光是玻璃水缸估计就有几十千克,加上水和尸体,可能都有上百千克,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水缸和尸体弄到这?肯定不是我!” ——潦草地解释一番,其效果却几乎等同于没有。 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恐惧而不喜,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异类。而看着这幅场景,伯斐克多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自己应该如何自救——他立刻就从沙发上下来,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开始围着长方形水缸一阵检查——而最终,他确实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水缸的头和尾,分别有一对手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6章 走哪条路? “你们过来看!这水缸的头和尾分别有两个手印,肯定是至少两个人抬过来的!我……我是昨天晚上才刚来的,而且就我一个人!就光凭我,怎么可能把这么重的一个东西悄无声息地弄过来?” 指着那淡淡的手印,伯斐克多知道如果自己还站在尸体旁边的话,肯定不会有人信他的话;所以,他立刻往后退出几步,使其他人可以走上前去看;而片刻之后,他们也确实看到了那手印,不由得又困惑起来。 确实,从理性上来说,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光凭自己的力量就搬动两百多千克的事物;就算是训练过的大力士,也绝不可能寂静无声地完成这种事。 但是,伯斐克多身上的疑点又比其他人多出太多。且不说他为什么要睡沙发,光是他在发现尸体后没有第一时间叫人就很值得怀疑。而且,其他人都在这里待上了至少两三天,最长的甚至有五六天,期间什么事都没有;唯独他来的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凶杀案,很难不让人把事情联想到他头上 于是,在这疑云重重的情况下,众人还是继续看着他:“……如果凶手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我们?” “……这一点我也没法解释,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原因,但是警察抓凶手的时候,看重的很明显应该是事实而不是嫌疑人的性格?” 迟疑了片刻,伯斐克多随即说出了这部分的事实。实际上,他知道他为什么要戴上那条围巾——但当然不会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他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做,自己都会被怀疑——但也都会平安无事。哪怕不戴围巾,自己睡在沙发上以及尸体近在咫尺自己却没察觉这种异于常人事都会引人怀疑,而哪怕自己真的是个正常人并且睡在房间里的话,也必然会因为自己一来就出事而依然被怀疑。 换句话说,只要自己来了这里,就必然被怀疑。 但是自己还是来了,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来之后会出事,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来之后会被怀疑,但还是来了。 “你觉得是为什么?” 莫名其妙地在心底冒出这么句话,伯斐克多随即在心底无谓地笑笑;同时,他的脸上表情依然还很慌张,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不对……你还是很不对劲,说不定你有同伙?” 而在他的对面,詹姆斯也还是一副警戒的模样,而其他人也开始思考他有同伙的可能性:“确实……还有两个人不在,难道是留下这么个家伙拖延时间,让他们可以销赃?” “我怎么可能认识那两个不在的?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 欲哭无泪地申辩道,事实上,除了兰杰斯和他女朋友是自己昨天晚上见过的,其他人自己可全都一概不知。虽然对他来说没见过不一定等于不知道,但那两人却是真的不知道他,这怎么能算得上认识? “这可很难说,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认识那两个人?” 半信半疑地看着伯斐克多,詹姆斯不仅觉得这家伙可疑,那两人也同样可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这城堡的,平时也不跟大家交流或是碰面,要不是自己确实偶然间见过那两人的脸,自己准会觉得他们俩根本不存在。 “可我真的不认识啊!” 捶胸顿足地仰天长啸后,伯斐克多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能自证清白的方法,连忙又兴奋地低下头:“别说这些无用的了!还不如直接去那莫图姆的房间,看看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才是正道!” “……” “对啊!”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像是顿悟了一般感到醍醐灌顶。 只不过,虽然伯斐克多提出了这样的正确建议,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依然还是带着警惕,甚至要求他走在最前面。 尽管如此,伯斐克多倒也没有拒绝,全程听着康斯比塔的指令转弯或是直走,从大厅来到后厅,又上到三楼,直到众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莫图姆的房前——门还半开半掩着,毕竟里面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关门来保护了。 “就是这里了。我哥到哪都习惯锁门,所以我一打开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门前,康斯比塔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伯斐克多。现在后者还只是嫌疑人,所以康斯比塔除了眼神凶狠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但一旦实锤他就是凶手,只怕会直接被打到半身不遂。 而面对这种情况,伯斐克多也只是尴尬而心虚地笑笑,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房间。 放眼望去,房间里的设施倒也算简约。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房门最右前方的一张床,那是一张木质的单人床,紧贴着床头和一侧的墙壁,其上的被子和床单皆凌乱不堪。床侧再高一点就是窗户,其高度恰到好处地正好使得处于睡眠中的人不会因为奇怪的睡姿而掉下床去。 把目光从床上移开,床尾正对着的则是衣帽间,现在只寥寥挂了几件衣服,应该就是莫图姆的衣服;衣帽间的旁边,则是一个书架,此时只是空无一物。 床头边,则有一架柜子。上面杂七杂八地放了些书和没吃完的食物。柜子的下面则搭着两个大包,装的应该就是莫图姆带来的的行李。 乍一看,这完全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房间而已,它的主人就像只是出去了一趟,很快就会再回来——只不过,逝者就是逝者,逝去的就再也回不来。 而看着这样的房间,众人随即自发地开始仔细检查其中的任何一点细节,同时也在一起用眼角旁光观察着其他人有没有在做小动作,以防证据被销毁。有的检查地板,有的检查床底,也有的在检查墙壁。而最终,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却是那对夫妻中的丈夫——一个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中年人。 他的表情纠结而又凝重,从鼓起的腮帮子可以看出他正紧咬着牙;扶着额头,掩盖着自己头上流下的汗,他那扫视众人的眼神严肃中透露着惊慌,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后或许会成为新的被怀疑对象,但他还是指着地面,嘴里大声说道:“我找到线索了!” “什么线索?” 一听线索,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调动,齐齐地看向那领带男,同时奔向了他的位置——虽然那里只是一片空旷的平地而已。 而看着所有人那疑惑而带有质问的眼神,领带男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而是看着康斯比塔:“刚才你说你哥哥习惯锁门,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是怎么被人进入这房间的?” “这……” 听到他这样问,康斯比塔随即陷入了沉思。自己好像确实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但不管怎样,也许这就是打开局面的关键! “你没有想过,但这是很重要的。如果凶手走的是门,想找到他就会很难;但凶手走的如果是窗,那就会简单很多!” 迎着康斯比塔求知的目光,领带男随即兴奋地宣布道。 只不过,虽然他很兴奋,其他人却还很不解,尤以那眼镜男为甚:“为什么?等等,听你的口气,你好像认定凶手走的是窗?而且,证据呢?” “证据就是这地面,你们看,是很光洁干净的。” 指着这地面,就在领带男前半句话时,众人还以为他只是在故弄玄虚;而就在他说出后半句话后,虽然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但他们已经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正在浮出水面。所以,他们并没有打扰他,而是让他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知道,这城堡里是很少有人的,一个房间也许几个月才会有人住;就算有人住,除非是个洁癖,否则应该也不会去专门擦地。所以,这城堡的所有房间的地面应该都是灰灰的,带着灰尘才对;可是这个房间里,地面光滑而且洁净,一定是有人擦过!” “……所以呢?” 听着他一通解释,除了伯斐克多之外,所有人几乎都是同样的懵圈和不解,完全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而领带男显然也不想让其他人太过不爽,于是又迅速解释了下去:“如果凶手是走门进来直接把受害人杀死,那么擦地这种行为就很浪费时间而且毫无意义;但如果他是走窗,就绝对会擦地——因为昨天晚上正在下雨,如果凶手不擦地,他掉在地上的水渍就绝对会直接暴露他是走窗的!为了隐瞒自己进来的方式,他才做出了这种举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7章 是你吗? 一夜春雨之后的清晨,在现在才真正有了一丝属于清晨的朝气。 看着窗外偶然滴落的雨珠,在空中划过一道透明的长弧,在地面摔成无数晶莹的小水滴,哪怕并不是掉在人们的脸上,但也让人神清气爽。 只不过,惊喜之余,人们还是没忘记提出最基本的质疑:“但如果凶手就是想以此迷惑我们呢?” “嗯……” 听到兰杰斯这样问,领带男沉吟片刻,随后就起身去到窗边把窗拉开并且探出头去,开始鼓捣起窗锁;而随着他手的动作,他随即发现——锁已经锁不上了! “你们过来看!这个锁已经被破坏了,就算我想锁住窗也绝对锁不上!” 兴奋地大喊着,他随即紧紧地把窗合上,然后又扭紧了锁;但紧接着,他把窗往左边一拉,窗就直接被毫无阻拦地又拉开! 不给其他人发问的机会,他随即激动地宣布着自己的推理:“昨天晚上在下雨,而且这窗又在床上方,再加上这床铺又只有一点点的潮湿而不是整个被雨水打湿,所以被害人昨天晚上一定是关紧了窗的!如果被害人没有锁窗的话,那么不论是从里开还是从外开,锁都不会被损坏;但现在这锁已经坏了,被害人总不可能自己闲着无事去破坏锁,所以它一定是被人从外暴力破坏的!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走窗的!” “这……”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与他相反,其他人却是一脸怀疑:“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锁有问题?为什么你直接就往窗那边走?” “……因为如果凶手是走窗的,那我肯定就要检查窗啊?” 看着其他人这如视虎狼的眼神,领带男顿时惊慌地摆着手,同时心里还在暗暗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要当出头鸟,导致自己现在被暴露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只不过这一次,人们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在得到解释之后就点点头,然后再次开口:“那就当凶手是走窗的。” “但是,走窗和走门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如果是走门的话,要找到证物很麻烦;但如果凶手走的是窗,想找证物就简单了很多!” 虽然刚才还被怀疑,但一旦人们问起来,他又直言不讳地继续解释道:“这城堡的外墙是非常光滑的,而且每层楼都有三米多高,再加上昨天晚上下了雨,外墙更加滑溜,所以徒手是绝对不可能从窗外进来的!更别说凶手还要撬锁并且得注意不让受害人发现,所以他一定会放轻动作,这就导致他不可能很快地完成目标!如果他是徒手,他绝对会在撬锁的过程中掉下去——所以,他一定有用到安全带和登山绳之类的工具!” “这……” “有道理啊……” 听着领带男的推理,每个人都顿时难以置信地对他感到佩服,自己一群人刚才在大厅扯皮了那么久还不如他来到这房间的短短几分钟,一时间让所有人心中都多出了一丝挫败感,同时也更加怀疑领带男——毕竟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不过,怀疑归怀疑,他们现在毕竟还得仰仗领带男的推理;哪怕他就是凶手,只要保持距离就好,大不了就不找凶手明哲保身,反正他们也不是警察,破案这种事也不是他们的责任。 因此,想着自己反正不会有事,几人随即看着领带男问道:“所以你是要让我们去找证据吗?” “对,那些东西不可能那么快就被处理掉。而且被害人好像没有惨叫或是发出其他声音,凶手可能还有安眠药之类的药物。总之,小心那两个没有出现的人,但也得找到他们才行,如果他们是凶手就一起把他们制服;如果不是,至少也能排除他们的嫌疑,减小嫌疑范围。” 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领带男随后眯着眼盯着他们:“你们见过那两个人吗?” “见过啊。” “当然见过。” “这还用说?” “怎么了?” 疑惑地一口肯定了领带男的话,听着后者的话,众人随即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想——难道他想说那两人不存在? 而看着所有人除了伯斐克多外很明显都是一幅见过那两人的样子,领带男随即也点了点头:“我也见过那两个人……但是,有谁知道他们俩的房间在哪吗?” “……”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陷入沉默。每个人都瞟了其他人几眼,然后发现其他人也在瞟自己——无形之间已经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场九个人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两个人的房间在哪。 仔细想想……关于那两人,之前还没觉得,现在却觉得有一点奇怪。他们好像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过,每个人都说见过他们,但也仅仅只有一两次而已——那么,当他们没有暴露在众人视野中的时候,在做什么? “总之!就是不知道对?” 而看着所有人的沉默,这样干等着大眼瞪小眼毕竟也不是个办法,领带男随即咳嗽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证物!同时也可以试着找找他们的房间,这样总比在这漫无目的地乱想好!” “哦?那我们要怎么找证物?” 恢复自己与生俱来的本性,挑起自己的眉毛,兰杰斯随即轻佻地问道。 “啊?” 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领带男随即不明所以地看着兰杰斯:“当然是把城堡里里外外搜一遍……”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难道我们就这样一起找吗?会不会有点浪费时间?” 指了指在场的所有人,兰杰斯将他们的目光齐聚于自己的身上,然后就带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口吻开口:“一大群人一起找东西,这不管怎么说也太显眼了点。如果凶手真是那两人的话,恐怕证物就会被他们直接转移,那我们岂不是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那你想怎么找?” 听到兰杰斯这样说,不仅是领带男,连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心底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当然是按家庭为单位分开找,我和我的女友是一家,我就和她负责一片区域;孤家寡人的就一个人负责一片区域。等所有人都找完了之后,换另一家再去找一遍,这样不比大家聚在一起有效率吗?” 拥着自己的女朋友,兰杰斯随即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来自他人的质疑:“你和你女朋友是两个人,那我们这些一个人的万一被偷袭怎么办?” “就是!我这样的孤家寡人,万一被袭击,就算我有机会能惨叫出来让你们注意到,等你们赶到的时候我的尸体估计也已经凉了!” “我当然会考虑到你们,我又不是恶魔。我们何不把需要搜查的区域写在纸上,然后把它们打乱,每个人通过抽签来决定自己该去哪片区域。这样的话,就没有人知道你去的是哪片区域了。再说了,你们可以带武器啊,随便拿根铁棍不就行了。再或者,难道你们想两两一组?” 表情阴险地笑了一笑,兰杰斯指着在场所有人:“凶手还没确定是那两个人,就算看到了水缸上有两对手印,难道凶手就只能有两个人?我们还不知道凶手的确切人数。万一两两一组或者多人一组的时候刚好就和凶手分到一组,嘿嘿……” “说到底,这就是个收益和成本的问题。要么就不找证物,等会收拾一下东西各回各家;要么就找证物,将凶手绳之以法。如果一起找的话,我们绝对会被发现,证物绝对会被转移;如果一家一组,防范的人就只有那没出现的两个人;如果多人同组,那么防范的人可就变成了全部的跟自己同组的人。四个方案,你们觉得哪个收益高就选哪个,全看你们喽。” 如恶魔般又阴测测地笑了笑,兰杰斯随后就站到了康斯比塔身边,不顾自己女友的阻拦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是会留下来跟你一起找的。” 而还没等所有人做出决定,他随后又补充上了一句:“这种时候说要退出、不找证物的人,可疑度只怕会直线上涨啊。” “……”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全场还有几个人打算明哲保身;而就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这下子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心怀侥幸之下,詹姆斯、眼镜男,还有那个尖叫女皆小心翼翼地往两边瞥瞥,却发现好像其他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越发严厉且猜疑,使得自己也只能就这样同意了兰杰斯的提议。 而最终,权衡了一下利弊,众人还是选择了一家一组,并且通过抽签决定了自己的负责区域;而也就在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刻,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有人正在窃窃偷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8章 又一个死去 当众人来到城堡的花园时,已经是日落黄昏的时候了。 晚霞如火焰般燃烧,遮掩了半个天空,带走了太阳的光辉,只留下昏暗的夜幕。如果没有参照物,人分不清日升和日落,也就使那阴阳交替之际被模糊了界限。只是,虽然理性上分辨不出来,人的直觉却可以让他们分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尤其是在现在——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的时候。 他是谁?全场无人认识他,只知道这个人在几小时前还完好无损地与自己一行人在一起,在一天前还懵懂地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旅行;但在现在,他已经只是一具尸体,已经是“它”了。 它赤身裸体,面部向上,表情夹杂着高潮的欢愉、贪婪的狂热以及濒死的恐惧——虽然这三种情绪正常来说应该是格格不入,但它们就是这样交织着出现在了同一人的脸上。他的双臂和双腿扭曲地扭向自己的身后,那“柔若无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四根软绵绵的面条,又像是被人掰坏的玩偶,从姿势上就能看出他的四肢已经完全骨折。 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的下体。 由于他的身体姿势,他的下体很明显地被暴露在了所有人眼前。在他下体之下的地面上,一摊已经融化的白色液体虽然已经和地上的灰尘融为一体,但依稀还能看出它原本的样子;而在他的下体前端,甚至也还残留着一点,让人感到无比的疯狂和恶心。 ——它是一具尸体,生前,则是那个眼镜男。 他死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生前是做什么的,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甚至,除了兰杰斯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更关键的是——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被谁、用什么方法杀死的。 而事情的经过,还得从两小时前说起—— 哼着小曲,兰杰斯左手搂着阿米卡、右手握着一根铁棒,缓慢而无声地在城堡里踱着步——他已经走了一个小时多了。 由于他这一组有两个人,所以搜查的速度要比孤身一人的那些组快一些。他们负责的地方是城堡的钟楼和阁楼,全程都非常顺利,既没有人打扰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没发现类似证物的可疑物品。 “我没找到东西,会不会被怀疑?” 心里这样喃喃自语着,兰杰斯随后又不在意地挑了一下右眉毛:“管他的,反正其他人应该也找不到。” “兰,我们不回大厅吗?” 而就在此时,阿米卡奇怪地问道——毕竟,他们约好的是要在检查完之后回大厅等其他人的。 “不急。我们,随便走走。” 随意地笑了一笑,就这样,兰杰斯继续搂着自己的女朋友默默无声地行走着,行走在这幽暗的城堡。 …… “混蛋……居然要我来这种地方……” 在城堡旁厅的某个角落,尖叫女——也就是斯可姆坐在楼梯上,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言自语。 她负责的区域是整个旁厅,包括旁厅二楼的那些房间,工作量极其不小。 “兰杰斯……那混蛋在打什么主意……” 再次深恶痛绝地咬紧了牙,斯可姆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惊恐:“难道……” …… 城堡的庭院里,领带男夫妇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边找,那个妻子——也就是艾曼达边问向自己的丈夫:“罗亚,你刚才怎么突然要说出那些线索?你搞得我们俩都被怀疑了。” “艾曼达,如果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对我们也不利。” 可能是因为这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妻子,所以罗亚此时并没有任何一丝惊慌,而是无比的沉稳,与刚才他在众人面前的表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可要小心点,那个叫做兰杰斯的小子恐怕不简单。” 面不改色地提醒着自己的丈夫,艾曼达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依然还在四处翻找着什么。 “当然。” …… 城堡之外,康斯比塔正在一刻不停地用铲子刨着土。 由于昨天晚上下了雨,附近的土变得没那么干燥,凶手很可能会把证物藏到地下,因此城堡外圈也是要被搜查的区域。 “哥哥……” 嘴里不断念叨着哥哥,康斯比塔刨土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每次的动作都势大力沉,但这样做的后果一般来说就是让人累得更快。但是,尽管如此,他的动作也一刻不停——要知道,他可是从早上七点半一直刨到了下午四点。 而这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什么都没找到。 “……” 用力地把铲子插进已经松软无比的土里,康斯比塔随即失望而不忿地走回城堡的大厅。 …… 负责城堡三楼的,则是詹姆斯一家。 虽然是一家三口,但三人的效率其实并不是多么高。且不说一个个房间找起来本来就麻烦,三人间的儿子还是跟母亲一起找的,无形之间就浪费了一个人力。 “妈的……” 而在过道上,骂骂咧咧地走着,詹姆斯同时也在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的儿子听到脏话。他随即推开一个房间准备搜查,而映入他眼帘的,则是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人。 …… 地下酒窖里,伯斐克多保持着满脸的微笑,慢慢地搜过酒窖里的一个个酒架。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抱怨,甚至完全没有发出声音。他只是微笑着,乍一看神秘莫测,但看多了就会发现他的微笑其实毫无意义,只是单纯地使面部肌肉按照特定的程度收缩舒展而已。 就这样,他保持着仿佛面瘫般的笑容,不声不响地检查着——尽管这毫无意义。 …… 城堡的露天花园里,眼镜男边抱怨边在那些杂乱的花丛里寻找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的证物。花草,众所周知是长在土里的,也就使得眼镜男不得不一直刨着土,刨得他精疲力尽而且还把全身脏乱无比。 “我怎么就抽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证物……” 就在他不断抱怨时,一阵风吹在了他的身上。春风,明明应该是不冷的,但他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却迅速变凉,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还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突然间,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妻子,一个唠唠叨叨的总是爱管教自己的女人。他之所以要来这城堡,就是因为和她吵了架才想着来这散心,但却搞得自己更加狼狈,朝不保夕。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让他感觉到了孤独的恐惧。 “以后打死也不来这种鬼地方……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我怎么就脑抽了要来这种阴森的城堡……” 在现在这种时候,哪怕是他那啰嗦的妻子,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也变得亲切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妻子的唠叨虽然有时候烦,但那正是对自己关心的体现。 “以后再也不任性跑出来了……” 心里不断数落着自己,眼镜男随即下定决心,绝不再因为一时冲动就离家出走。 “……” 而就在他下决心之时,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人站在了他的背后。 …… 两小时后,下午五点。 大厅里的人早已经陆陆续续到齐,唯独那个眼镜男自从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现在聚在一起的人数还是十一个,跟早上比起来毫无变化——因为那没有出现过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已经出现在了众人中间。 他了解了现状,也跟众人解释了他昨晚的行踪,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总归没有什么说服力——毕竟,一个迷迷糊糊在昨天晚上十二点入睡,一觉能睡到第二天下午三点的人,实在是不多。他的这奇怪的作息,只会让人觉得他昨晚恐怕是做了点什么,这才会导致他睡得这么晚。 “那个戴眼镜的怎么还没来?” 人群里,詹姆斯不耐烦地抱怨道,他已经在这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注意一下,他叫乔尔。” 毫不犹豫地就出声纠正了詹姆斯,兰杰斯随后也表情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呢……” “该不会……是出事了?” 而就在此时,康斯比塔惊恐地问道,一下子就让所有人的心防都被击破。 “我们……过去看看?” 咽了口唾沫,斯可姆小心翼翼地问道,使得所有人立刻便行动起来:“那……过去看看……” …… 焦急地迈着步子,当人们到达那露天的偌大花园时,全场除了一具尸体,再无他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9章 被质疑者 “他……他死了……” 看着乔尔的尸体,全场的每个人皆经历了一场瞳孔地震,急剧放大而又缩小,惊骇无比而又恐惧莫名。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就像看着自己的未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会怎么死?也会和他一样惨吗? 看着他那扭曲的身体和满脸的惊骇,难道他是在还活着时就被强行掰成这个姿势吗?那该有多痛?每个人都不敢想,每个人都无比畏惧,每个人都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谁杀了他……” 尸体前,声音颤抖地低头自言自语着,伯斐克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再次看了看全场的所有人——只有一个人没有到场。 “……” 一时间,那么没有说话,全部的人都不禁觉得——恐怕是那个不在场的人做了这一切。 但是,新的疑问随即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从乔尔的死相能看出来,他死前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欢愉的;同时,没出现的那个人,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个男性——除非乔尔是个同性恋,否则怎么想都不正常。 于是,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仅有的四个女人——尖叫女斯可姆、领带男的妻子艾曼达、詹姆斯的妻子丽娅,以及兰杰斯的女友阿米卡。 “……” “你们在看什么?” 看着其他人瞄着自己妻子的目光,詹姆斯当场就怒发冲冠,须发皆张。毕竟,那可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儿子的母亲——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自己头上可不就被戴了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更何况自己还全程都和妻子在一起,若真是自己妻子诱杀了乔尔,那自己这个旁观者又该如何自处? 与此同时,领带男罗亚也将艾曼达护在身后,用畏畏缩缩的声音发出坚定无比的警告:“你们几个……难道觉得我和我妻子好欺负吗?” “喂喂,注意一下你们的眼睛,我的女友怎么看也不像杀人凶手?” 一旁,大方地讪笑两声,兰杰斯同时却在不断地用右手的铁棒轻锤着自己的左掌心,大有先礼后兵之意。 “可……在装莫图姆尸体的水缸外,有两个人的手印……” 只不过,尽管他们的口气中显然充满着对于质疑者的震慑,尽管明白自己说出了这话之后极有可能导致自己陷入危险,康斯比塔却依然出声质疑了他们。 而提到这一茬,伯斐克多显然也被提醒:“第一个死者的凶手是两个人,第二个死者的凶手中可能有个女人,那么……”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斯可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没出现的人是不是和斯可姆有关系。另外,在场所有人数超过一人的组合都很可疑。 “……” 而看着场中所有人那剑拔弩张的样子,突然之间,兰杰斯又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他甚至得用手撑着自己女朋友的肩膀:“喂喂喂,不是?我们可是标准的良民啊?” “……” 看着他这样子,同一个想法顿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闪现:他该不会是疯了? 于是,这尴尬的场景就这样定格在了这一刻。夕阳西下,露天的花园之上,一具死相恐怖的尸体扭曲地靠着野蛮生长的杂草丛,使画卷有了惊骇的底色;一个男人,在尸体前丧心病狂地大笑着,为画卷填充上一丝荒诞;一群旁观者,泾渭分明地呈扇形站开,以那男人为圆心,又使画卷看上去有了独特的压迫感——这正是一幅完美的画卷。 就这样,兰杰斯的笑声在空旷的世界中悠扬地回荡着,直到永远。而在花园之上,良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手执铁棍,一手空空如也,他将双手下压,摆出一副“大家都冷静点”的姿态,同时带着轻松的语调开口:“别再吵了。凶手,肯定就是那个没出现的人,这还用说么?” “你凭什么这样说?” 看着兰杰斯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仅是詹姆斯等人,就连他的女朋友也十分不解,使得所有人都疑惑地警惕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很简单啊。一个人杀人,要么就是有目的的,要么就是无目的的,这个你们应该知道?” 若无其事地说着这种常识,兰杰斯又用铁棍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尸体:“看看那尸体,要弄成这样可不容易啊。凶手一定是抱着某样目的才杀人的,因为如果他只是无目的杀人的话,大可以割了喉就跑,省时还高效。所以,既然他特意要把尸体弄成这样,就肯定有什么目的。” “另外,我和我的女友在搜完我那片区域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大厅啊。” “!” 就在兰杰斯自曝刚才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大厅等人之后,所有人的瞳孔就再次经历了一次震动。毕竟,如果他没有按照计划行事,那就意味他的行踪完全是不可知的,那对于所有人来说可都是个威胁。 就连阿米卡,也一脸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他——任谁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这样说,绝对会将两人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喂喂喂,别那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好笑地又摆摆手,兰杰斯随后带着笑意解释道:“我们之所以没回大厅,是要找人啊。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城堡里走动着,我们看到你们都在各自的区域好好地找着东西,没有一人缺席。在三个半小时前,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在自己的区域干着活,唯独一个人,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就是那个没出现的人。” 痛惜地摸着自己的女朋友的头,毕竟阿米卡可是全程陪着自己走了那么久,兰杰斯又接着说了下去:“要知道,这城堡虽然大,但也只要半小时多就能走完。我们走了至少有三圈,三圈里没有一次见到那个没出现的人——如果我们只走一圈,还可能是因为我们太过粗心而没发现他;如果我们只走两圈,也许还可能是因为他巧合地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位置;但走了三圈还没发现他,那就很难用巧合来解释了。” 轻佻地挑了挑眉毛,兰杰斯嬉笑着看着其他人:“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很显然,他在故意藏起来或者改变自己的位置。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 不用兰杰斯说,在场的所有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显然,就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行踪。 只不过,人毕竟是多疑的生物,提出一个假设,他们会质疑;提出一个相反的假设,他们也会质疑。兰杰斯刚才那样的解释在全局上显然是不够的,其他人也并不是十分信服:“可看乔尔的尸体,很明显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交合?我们可没看出他是弯的?” “谁说他一定得是弯的?再者,他甚至不需要真正地去交合。” 无所谓地如恶魔般笑笑,兰杰斯随后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走到了乔尔的尸体前,然后俯下了身:“喂喂,哪有人来了案发现场不先检查尸体就只顾着在那瞎聊的?你们至少看看这尸体,看看他脖子上的勒痕啊。” “……” 听到兰杰斯这样说,互相对视一眼,几人随后就小心地迈步上前,看着兰杰斯的一举一动。而就在他们往尸体靠拢之时,兰杰斯却突然起身,往尸体的旁边让出几步,一下子吓得他们也倒退半步,不禁引得兰杰斯发笑。 不爽地瞪了兰杰斯一眼,在场所有人随即把目光投向乔尔的脖子——果然发现了一圈红色的勒痕,就像是上吊自杀的人一样。 然而,尽管他们看到了那勒痕,却依然不懂兰杰斯想表达什么。区区勒痕,难道还能看出尸体主人是不是弯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兰杰斯却显然不这样想。 拍了拍手,他随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勒痕,很重要啊。你们知道上吊的男性的死相吗?” “……” 看着兰杰斯,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也就全都缄默不言;同时,兰杰斯也只得调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吊死的男性,有许多会保持生殖器**的状态。看着你们的样子,你们应该也不知道窒息***这种这种学术词汇。” “窒息***啊,就是指一个人采用勒住颈部的方式造成大脑的缺氧,从而达到***。这可是一种性变态行为,不论是自己采取这种行为亦或是被他人强制采取这种行为,都会达到***——也就是说,男女都行。” 不正经地勾起一抹邪笑,兰杰斯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们还能再检查一下他的眼睛,说不定还能查到更多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0章 这是游戏? “……” 听到兰杰斯这样说,虽然生理上还有对尸体本能的排斥,但詹姆斯在踟躇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弯下腰伸出手去掀开了尸体的眼皮——当然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看到,就是普普通通的眼珠和眼白而已。 顿时,所有的人都只觉得自己是被兰杰斯耍了,一个个全都不怀好意地看向兰杰斯,摩拳擦掌地似乎是想揍他一顿,连呼吸都粗重了一些。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付诸行动,先前那个发现地板光滑洁净的领带男罗亚就出声将他们拦住:“等一下!” “怎么?” 看着一脸玩世不恭的兰杰斯,哪怕他什么也不说,那种表情也让詹姆斯等人想揍他;只不过,凶手还没确定究竟是谁,贸然揍人基本就等于自己削弱己方的力量,也就使得詹姆斯在罗亚的阻劝和妻子的阻拦下还是耐住了性子,一脸不爽地看回罗亚:“赶紧说!” “他说的,可能是对的……” 细细观察着乔尔的瞳孔,罗亚随后就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挥手招呼其他人过来:“你们看,尸体的瞳孔,大得出奇!而且……” 说着,罗亚便忍着恶心把尸体的那被扭成面条的右臂扭回来,四处找了一番后就丢下那条手臂,又把左臂扭了回来并且再次检查,最终指着手腕处的静脉:“你们看!这里有三个针孔,臂弯处也有两个针孔,而且针孔周围呈现黑紫色以及出现脱皮症状,这是注射吸毒留下的痕迹。但我们之前并没有发现乔尔是个瘾君子,他之前所表现出的身体状况也不像是个瘾君子该有的身体症状,他之前毫无疑问是个健康的正常人。” 说着,他便抬起头看向兰杰斯,与兰杰斯那蕴含着笑意的眼神对接在空中:“换言之,他一定是被那个没出现的人强迫注射毒品的!” “对咯。” 打了个响指,兰杰斯随后笑嘻嘻地说道:“注射法由于是直接使毒品进入血液,起效和效力都比吸食法快得多且猛得多。五个针孔,这么大的量,足够第一次被强迫注射毒品的乔尔因过量吸毒而死。但是,要知道,毒品——换种说法就是兴奋剂,可不仅仅只是用来杀人的。” “还记得他脖子上的勒痕吗?在他死前,如果被那个凶手用绳子勒着导致大脑缺氧,再加上毒品的刺激,那么他就绝对可以对着一个男人产生**——同时达到窒息***。” “到这,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只是……我明明只说了他的瞳孔可能有问题,正常人应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为什么你一下就能看出他吸毒过量呢?” 带着笑面虎的那种皮笑肉不笑,兰杰斯随即面不改色地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罗亚:“老哥,我感觉你不对劲啊。” “我……” 被兰杰斯这样一说,罗亚的心中悚然一惊——他这才意识到,兰杰斯刚才恐怕正是在套话! 他慌忙地摆着手,冷汗一瞬间布满了他的面庞,连他的妻子也同样紧张起来。而在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审视之下,他突然间想到了兰杰斯之前的话,立刻抬起已经因为紧张导致血液流速加快而变红的脸:“你刚才还在说凶手是那个没出现的人!” “啊,对啊。我也没说你就是凶手啊。” 百无聊赖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兰杰斯随后一弹手指,再次欠揍地对着其他人笑了起来:“好啦好啦,那家伙应该不是凶手,我和那家伙的事是私事,跟现在的事没关系的。事到如今,我们还是关心一下凶手,你们说如何?” “……” 看着兰杰斯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仅是心中慌乱的罗亚和艾曼达,不只是脾气不好的詹姆斯,甚至连伯斐克多和康斯比塔都想揍他。 前者的心底已经开始慌了起来,身体也有了眩晕感和失重感——他已经意识到兰杰斯恐怕已经识破了自己;而其他人想揍他,则只是单纯因为他那神神叨叨的样子——明明昨天晚上还是个正常人,现在就整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而人类总是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的人突然比自己更强的。 当然,他们还是没有真正动手。毕竟,有其他人替自己思考,何乐而不为? 因此,在扫视一圈所有人的表情之后,兰杰斯又懒洋洋地开口:“就知道你们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样,康斯比塔,我问你,你觉得你哥和那个没出现过的人在之前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毫不犹豫而斩钉截铁地一摇头,康斯比塔的答案随即令兰杰斯悠闲地点了点头:“哦~如果你觉得你的哥哥和那个人没关系的话,我也不觉得乔尔会和那个人有关系。毕竟,你的哥哥见没见过那个凶手,我不知道;但乔尔是见过的,同时他并没有在我们之前的讨论中详细介绍过那人。” “另外,我们其他人,也不认识那个人。” 如为教徒施洗的神父一样,兰杰斯把双臂向自己身体两侧展开但却并不伸直,头部微微上昂但却不盛气凌人,似乎非常享受自己此时这万众瞩目的状态:“换言之,就是无人认识他啊。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向我们下杀手呢?” “……难道你想说他是个心理变态吗?” 顺着兰杰斯的话头问了下去,詹姆斯没好气地问道,满脸都写着质疑,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排除这个可能。” 只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兰杰斯居然真的一本正经地同意了他的随口乱说。接着,兰杰斯又打了个响指:“如果他是有目的地杀人,有很多地方就解释不通。比如,乔尔的死。他为什么特意要杀乔尔呢?从乔尔的穿着和谈吐来看,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高官贵族,也不是什么商贾巨富,杀了他除了能得到一个杀人犯的名头之外什么都得不到——但凶手还是这样做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说不定他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呢?我指乔尔,说不定人家就不想让人看出他的身份呢?” 皱着眉看着兰杰斯,詹姆斯代替所有人问道。 “那可就太奇怪了,你觉得一个身份高贵的人,会孤身一人来这种破落的城堡吗?别说是为了体验生活——如果是为了体验生活的话,他在发现莫图姆的尸体后的第一时间就该赶紧从这城堡里回去,不会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物为了体验生活而置自己于一个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环境的。” 摆着一副“你连这话都问得出来”的嘲讽表情,兰杰斯随后甩了甩手:“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身份高贵,劫持他所能获得的利益明显比杀了他要大?真是的,不要问些弱智的问题可以吗?” “你!” 听着兰杰斯句句都透露着对己方的嘲讽,詹姆斯真的是把头塞进马桶里也想不到他为什么能这么嚣张,怒火中烧的他离直接揍兰杰斯已经只差走两步的距离;尽管如此,兰杰斯却依然搂着自己的女友,不慌不忙:“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都有点忘了我刚才要说什么了。让我想想……啊,对,是凶手他究竟为什么杀人啊。” “你们觉得,他为什么杀人呢?” 悠哉悠哉地这样问着,兰杰斯看着被妻子拦住的詹姆斯,就像在看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完全是有恃无恐。 而他这幅姿态所问出来的问题当然也不会有人主动要答,毕竟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说错,也就使得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杀的两个人都是不认识他、和他没关系的人,说明他是无差别杀人。但他又大费周章地把乔尔搞成这样,就一定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说乔尔是因为接近找到证据才被他灭口,那也会很奇怪,因为乔尔可是在这找了数个小时之久,并且他不知道乔尔找到证据后会不会立刻大喊来吸引人——换言之,他杀乔尔,恐怕并不是因为乔尔接近找到证据,而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杀而已。” “并且,要知道,我们这次就和之前一样,同样没能听到乔尔的惨叫。而他既然能让乔尔连喊都喊不出来,肯定就代表他完全控制了乔尔——那如果他只是想杀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割喉呢?就好像第一次,他不惧艰辛地撬窗都要淹死莫图姆——两次的非常规死法以及随意的被害人人选,在透露出同一个事实:他确实是在无差别杀人,之所以杀人手法别出心裁,恐怕是在遵循着某样规律!” 邪性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兰杰斯随后单手指天,激昂地宣布道: “这是指令杀人!不在意被害人究竟是谁,只在意自己的杀人方法能不能被实现!” “换言之,他是在玩着他的恐怖游戏;而我们,则是他这游戏中的牺牲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1章 走与留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不知何处又有人在暗自偷笑;同时,全场也顿时陷入了一片静默。 无差别的杀人目标,有目的的杀人方式…… 在夕阳落下之际,本就料峭的春寒又提升了一个级别。太阳看不见,月亮也还未升起,它们皆已篡位,每一天都是日蚀。每一夜都是月蚀。这就是真正的昏黄之际,真正的死亡之时。 人们站在花园上,身处刚下过雨的环境中,能感受到冬寒雪季时的阴冷,但却看不见雪花的爽白和美丽。天潮地,雨气蒸浮,充盈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天一黑,交叠的树影里拧得出春的胆汁。伸出脚掌,人们踩不到一寸干土;伸出手掌,凉蠕蠕的冷汗就滴入人们的掌心。 心底的恐惧和死亡的威胁就像雨林中的巨蟒,又像阴沉天里的乌云,灾厄向他们扑来,他们却无处遁形,只能被逼无奈地迎向那未知的命运。 现在,他们是否在后悔?后悔来到了这危机四伏的城堡?这一点,人们无从知晓,但又心照不宣。 看着单手指天的兰杰斯,他们的心中又在想什么?是否在想他其实才是那个凶手?又是否在想自己究竟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或许兼而有之,或许本该如此。 “……” “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那名尖叫女斯可姆还是忍耐不住,惊恐地蹲下身抱头惊声尖叫着。她的双眼大睁,血丝充斥着她的眼白,鼻子附近的肌肉被扯得紧绷,口中还在发出令人焦躁而愤怒的高音。 看着她的样子,人们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的样子,詹姆斯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后者的眼睛和耳朵早已被自己的妻子捂住,但却依然能感受到场中那寂寥而死寂的气氛。颤巍巍地向兰杰斯抬起手,詹姆斯难以置信地开口:“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应该是。就算他不这样想,他也一定还会继续杀人。” 此时,兰杰斯也不再嬉笑。 他慢慢地把自己的右手放下,低着头忧伤地搂着自己那同样惊恐的女朋友,同时,他又淡然地开口:“他可能还有别的目的,但我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会继续杀人。” “……” 听着兰杰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无差别地杀人……变态的杀戮方式…… 脑海里回荡着着两句话,所有人的表情都从迷茫变成了不敢相信,又变成惊愕,最后变成惊恐——而就在这惊恐达到顶峰时,他们,崩溃了。 “他妈的!” 猛地一句脏话出口,詹姆斯拽起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就准备走,但却被兰杰斯懒洋洋地问住:“你想去哪啊?” “老子可不会待在这任那畜生宰割!” 脚步一刻都不停地继续走着,詹姆斯的心中已经做好了立刻就走的打算——要是再留在这,鬼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看着别人死倒没什么,要是轮到自己头上,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而听到詹姆斯率先提出要走,其他人也纷纷有了主意,全都也开始迈步:“对!我们要回去!” “你们至少考虑一下可行性啊。现在可是黄昏快到晚上了,而且这里还是五十三大道,距离五十大道这种边缘大道都有一千五百米,更别说你们还未必能打得到车。” 看着对现状群情激奋的人们,兰杰斯更加拥紧了阿米卡,然后又继续给他们的头上浇着冷水:“如果你们要走,一个个露宿街头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而露宿街头同时又只有一两个人的话,受害的概率怎么想也比在房间里要更高一些。” “那难道就留在这里让他继续对我们下手吗?!” 只不过,虽然他这样说道,詹姆斯却并不领情。对着兰杰斯这样大吼回去,后者随后又急赤白脸地继续走着,但就在此时,他的妻子却拦住了他:“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难道你也想死在这里吗?!” 面红耳赤地对自己妻子吼道,詹姆斯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风度,也顾不得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有心理阴影,他只想赶紧从这里离开。 “我……” 而经过他这么一吼,他的妻子显然也不敢再阻挠下去。就这样,急匆匆地从花园走出,詹姆斯一家便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 “唉。” 叹了一口气,兰杰斯随后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我、我也要走……” 身体抖得宛如冰天雪地中的裸者,康斯比塔看上去已经没有一丝想为哥哥报仇的想法。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很显然,他的意志并不够坚定。 “我们也是……” 此时,罗亚一家也出来附和。不仅是出于对凶手的恐惧,就连兰杰斯,在他们眼中也已经和恶魔无异——毕竟,不会有人喜欢跟一个对着尸体还能若无其事谈笑风生的陌生人相处的。就算抛去这一点,光是兰杰斯本人所表现出的邪性也让他们不安。 “我要走!” 他们话音还未落,斯可姆便再次大喊出声。她甚至连看都不看兰杰斯,起身就看向罗亚一家和康斯比塔:“我们也去收拾东西,然后跟那一家三口一起走!” “好主意!” 就像被点醒一样,三人顿时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随即冲出花园各自回到旁厅和大厅,准备收拾行李之后就追上詹姆斯一家的步伐。 而至此,偌大的花园里便只剩下了兰杰斯、阿米卡、伯斐克多,以及那个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的布德。 “兰……我觉得,还是跟他们一起走比较好……” 就在此时,阿米卡弱弱地出声。 说实话,兰杰斯刚才的那些样子,是她长久以来一直未曾见过的。在交往过的一年多里,她只觉得他浪漫健谈,也确实发现他从来不会为了一件事而烦恼或是愤怒太久,甚至也知道他确实有些小聪明——但今天这样的兰杰斯,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是判若两人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面对这样的仿佛掌握了全局般的兰杰斯,阿米卡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掌控他,也不觉得自己还能强行扭转他的决定。待在这样的他的身边,阿米卡既觉得安心,又觉得不安,安心于自己对他莫名的信任,不安于他的想法是否正确。 “听我的,放心。” 摸了摸阿米卡的头,兰杰斯随后看向伯斐克多和布德:“你们俩呢?” “我……虽然感觉你很正确,但是我还是得走……” 怯怯地这样说道,布德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般对着兰杰斯一鞠躬,然后就一溜烟地跑走,使现场只剩下了兰杰斯两人和伯斐克多。 “老兄,昨晚我们聊过的,现在就剩你了。” 走上前去拍了拍一脸震惊的伯斐克多,兰杰斯唏嘘地说道——尽管他和伯斐克多才认识不久,甚至可以说是极短,但他们俩昨天晚上却聊得非常尽兴,使得兰杰斯对他印象深刻。 而面对兰杰斯的示好,伯斐克多则只是摇了摇头:“老弟,你或许是对的,但我也得走。” “你……” 略带惊讶地略微张开嘴,兰杰斯随后也反应过来,只得又拍了拍他的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祝你好运。” “祝你们好运。” 跟兰杰斯在面前击了个拳,伯斐克多随后又走到阿米卡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发一言就转身离去。 而目送着伯斐克多离去,兰杰斯最后才上前同样拍了拍自己女朋友的背后,示意一起从这花园离开——毕竟,计划还没成功,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 就这样,花园中,便独剩乔尔的尸体而已,再无他人。 …… 转眼间,已经是半夜三点。 兰杰斯和阿米卡的房间中,两人的行李此时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兰杰斯背着一个背包,右手握着一把足有一米长的铁棍,一击就绝对能让一个普通人残疾;阿米卡则不仅背着一个背包,左手还提着一个大袋子,右手则也同样握着一根铁棍。 黑暗之中,兰杰斯咽下一口唾沫,随即小心翼翼地摸黑打开了上着锁的房门。紧接着,他就闭眼倾听黑暗深处,整整两分钟什么都没听到后才招呼阿米卡出来,在让后者点上油灯后就一前一后地走进黑暗深处。 与此同时,黑暗之中,正有人在无声低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2章 俄狄琉斯 “真是聪明啊……” 午夜一点多,缓缓漫步在深暗无光的林间小路,伯斐克多噙着笑意自言自语道。 “尽管‘你’不知道凶手究竟是谁,‘你’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过程,但居然还是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回想着兰杰斯的一言一语,就在昨天晚上,他还以为他只是个平庸的普通人而已;但在现在,他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他是世界的一份子,是平凡的一份子,唯独不是泯然众人的平庸的一份子。 “确实,在城堡里确定有凶手的情况下,人们的第一选择肯定都是赶紧从城堡离开。或者说,人的天性、动物的天性,就是远离危险。” 默默地勾起一抹微笑,伯斐克多从未对现状感到畏惧,他只是觉得有趣——觉得有趣,这就够了:“一般情况下,这个选择肯定没错。可现在的情况,并不一般啊。” “虽然‘你’不知道凶手会向谁下手,但肯定会下手的这个判断是没错的。同时,从凶手的杀人手法可以看出,他绝对有着一个特殊的目的——如果所有人都走了,凶手的目的还能达到吗?” 不知问向何人,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伯斐克多搔了搔自己的耳垂:“肯定不能啊。那么,这样一个凶残的、做事干净利落的凶手,会就这样让人们走掉吗?” 对着自己面前的黑暗笑了笑,伯斐克多知道不论怎样,只要自己在此时笑,就一定会被注视着自己的人发现。所以,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微笑的举动,也没有刻意使自己的微笑变得多么引人注目——只是单纯地微笑而已: “很明显,他不会让人们就这样走掉。但是人们已经走了,所以,他就得把人弄回来——为了他那个特殊的目的。这种情况下,‘你’做出了暂时留在城堡的决定——因为‘你’推断出,他绝对会把那结伴而行的大部队弄回来,而‘你’就可以趁他在对付大部队的时候,自己和女朋友悄悄开溜。” 回想着这略显阴毒的计谋,伯斐克多却完全没有觉得兰杰斯不是善类的想法。这计谋反正也只能让一两个人逃跑成功,与其全军覆没,为什么不让自己努力活下去?为了自己活着,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牺牲他人,兰杰斯的这行为反而越发使伯斐克多欣赏他。 “所以啊,‘你’虽然做了错误的判断过程,但却做了正确的判断。” 又带着赞赏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伯斐克多随即仰天大笑:“我真是聪明!” “吖!” 而就在此时,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以及夜鸦夜啼的叫声却突然从林中传出,打断了伯斐克多的欣喜。一时间,十一双妖异的眼睛刹那间不知从何处出现,全都紧紧凝视着伯斐克多,似乎要啄他的骨、食他的肉。 “啊?难道是我太嚣张了吗?让‘你’看不下去了吗?” 看着那些夜鸦,伯斐克多随即收敛大笑,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唉……也许,‘他们’中的有些人也会看不下去……” 说到这里,伯斐克多却突然话锋一转,无所谓地挑了挑左眉:“但是,我不在意啊。” “我在意的,唯有‘你’,俄狄琉斯啊。” 话音刚落,伯斐克多便最后露出一个微笑,而那些夜鸦也就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同时,随着他的不断迈步,他的身体也开始解体,逐渐化为一堆破碎的灰色尘埃,被风一吹,随即跟夜鸦一起消散得无影无踪。 …… “我要求发布任务!我的朋友都被困在一座城堡,只有我一个人偷偷逃了出来!” 二十五大道第五十街,圣殿第二旁殿——教廷调查团的任务提交处,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情绪激动地跟前台人员说着什么——尽管现在已经是午夜两点,但圣殿各旁殿却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无休,使得任何人都可以在需要时寻求帮助。 前台人员提着问题,他则提供信息,然后被前台人员记录下来。 而就在前台人员记录之时,流浪汉的心底,浮现出一抹微笑。 …… 当布德都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清晨七点了。 昨天晚上,他可是跟着其他人连夜逃跑,一直跑到连跑都跑不动才随便在一个街头睡下。虽然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但己方等人可是至少断断续续地逃跑了三个小时才停下,就算带着行李,至少也应该逃出了四五公里? 想到这里,昨天那个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的名叫布德的男人就满足地笑笑。昨天他可是亲眼目睹了那尸体的惨样,再加上人们跟他说的被淹死的莫图姆,他的心中早已畏惧不已。不论是谁,能好好地活着的话就不会想死,他也不例外。 只不过,当他环顾四周时,周围的环境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就此凝固——周围,正是城堡大厅里的壁画和浮雕! “啊——!” 一时间,布德甚至说不出话来。他惊恐万分地向后退着,潜意识让他离这城堡远些,但他却注定不能如愿。而就在他不分东西南北地倒退时,一股失重感骤然从心底浮现,他就这样摔下了沙发——与沙发前已经放了一天一夜的莫图姆的尸体相距只有一层薄薄的玻璃壁而已。 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他随即疑惑地扭头——正好看见了那具尸体已经因为腐烂而变得狰狞而恶心的侧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骇恐惧地再次惊声尖叫,早在他之前的尖叫之后,其他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而现在加上他这么一个穿透力十足的男高音,使得所有人都像昨天早上被伯斐克多吵醒一样烦躁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就吼了回去:“给老子闭嘴!有话不会好好说?叫什么叫!” ——大吼的,正是詹姆斯。 他随即从另一张沙发上起身,心中还残留着一丝对于自己怎么睡得那么好的讶异——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城堡。 而就在他刚吼完布德之后,他才看到自己面前、布德背后的二楼围栏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长长的、惨白的。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他的眼中所见即让他的表情变得惊慌失措——那是两具赤身裸体的尸体! 尸体背对着他,但依稀可以从体型看出男女。那具男尸的身体看上去还算完好,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已,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对劲——但他身上的酒气却重得连远在十几米外的詹姆斯都闻得到。 而在男尸的旁边一米,则就是那具女尸——第一个女性受害人。 她的身上已经满是淤青和伤痕,就像蘑菇上的青灰花纹一样密密麻麻地将她覆盖,完全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女性的身体,本来应该是美好而令男性向往的,但那具女尸,看了却只会令人心生畏惧、恶心不已。 “啊……啊……” 颤抖着把手指向那两具尸体,这次轮到詹姆斯不好好说话了。 而看着詹姆斯的样子,布德随即也看向自己的背后——然后再次开始尖叫。 而就在此时,或睡在地上、或睡在沙发上的其他人也纷纷清醒了过来——并且因为詹姆斯的指示而同样陷入了恐慌。 良久,他们才冷静下来,但却依然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什么有两具尸体?为什么自己不是在街上?为什么自己还在城堡?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无法接受。 至于去查看死的那两人究竟是谁,已经完全没有人敢付诸行动了。在冷静下来之后,他们就开始检查起自己身边的人——而现在,在场且还活着的,唯有詹姆斯一家三口、尖叫女斯可姆、康斯比塔,以及布德六人而已。 …… “……” 缓慢而稳定地撑着助行器从地底走出,走到圣殿第二旁殿,赫尔莫随即领取了自己的任务。 默默无言地走回圣殿的主殿,赫尔莫便在一排排座位上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他认真地读着任务简报,虽然叫做任务“简报”,但这次那上面记录的信息却非常详尽。又看了看发布人,其名为伯斐克多——这家伙几乎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并被记录下来,如果这家伙没有说错的话,那这家伙的记忆力甚至都可以比肩那些专门训练过的人。要不是没有人物的心理活动,这甚至都可以作为一本短篇小说被发表出去。 “坐在那里的,是洛卡先生吗?” 而就在此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赫尔莫的右前方传来。 抬头一看,一个浑身肌肉的人正迈着有力的步子向自己走来——赫尔莫并不意外,他已经猜到,这估计就是自己的随从了。 “……” 尽管没有说话,但赫尔莫也平静地站起身,对着那人略微点头。 “中午好,我叫托门特,是您的随从。” 同样对着赫尔莫有礼而不失风度地一点头,托门特随即伸出一只手:而赫尔莫也随即会意,同样伸出手跟他相握。 就在握手的那一瞬间,一股温暖而雄厚的力量感便从赫尔莫手上传来;同时,在他对面,托门特却发现与自己相握的这只手除了冰冷之外没有任何特点,就如赫尔莫本人所表现出的那样。 顾不得想太多,托门特随即收回自己的手:“事不宜迟,先生——我就叫您先生,这样比较简单。我们还是快点动身,前往任务地点。” “……” 默默地点了点头,赫尔莫便转身向着殿外走去;同时,托门特也跟在他的身后,迎向等待着他们的不知是何的命运。 “注:兰杰斯确实是凌晨三点走的,而伯斐克多也确实在凌晨一点多就知道兰杰斯要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3章 死亡的原因 当赫尔莫和托门特进入城堡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习惯,赫尔莫在每到达一个新地点时便会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次也不例外。他所站着的位置还只是城堡的大门,但尽管他并未深入,城堡内五人和面前康斯比塔身上的绝望气息也能让他清晰得感受到。 而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赫尔莫也能发现这城堡确实很美观。 雄伟的主厅,大气的长廊,简约的楼层,以及华丽的装饰——若没有放在大厅正中间以及吊在二楼围栏上的总计三具尸体的话,这城堡看上去还能再高级一些。 而在他身边,在看到二楼那两具尸体的瞬间,托门特便浑身一震,瞳孔放大——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愤怒于凶手的凶残,愤怒于生命的消逝。 与托门特相反,赫尔莫却还保持着十足的冷静和漠然。任务简报上说凶手已经杀了两个人,但现在自己看见了三具尸体,而且简报上提到花园里还有一具,再加上伯斐克多是在昨天夜里一点发布的任务——看来这多出来的两具尸体就是在昨天午夜一点到自己来的这段时间里被杀的了。 至于那具被泡在水里的尸体,由于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想去处理它,此时已经有些发臭,也有些苍蝇在那上面嗡嗡乱飞了。幸好现在还只是初春而不是夏天,否则场景只怕还要再恶心恐怖一点。 “先生,我们要不要先检查一下这座城堡?” 一旁,托门特压抑着愤怒问道——对于所有乱杀无辜的人,他都绝对深恶痛绝。现在还只是白天,所有人也都聚在一起,正好应该趁现在检查城堡——这样也许才能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以便他将凶手绳之以法。 “……” 微微摇了摇头,赫尔莫随即走上前去,主动对詹姆斯开口:“只有,你们六人吗?” “不知道……” 无神地答了两个词,詹姆斯已经对自己生还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了——就在刚才他还试图再逃跑一次,但就在他和其他人走到吊桥上时,这才发现那上面有两张字条——一张写的是“我已经去圣殿叫了人”。 另一张写的,却是“再踏前一步,三日内必死”。 所以,那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踏上吊桥半步,自然也就完全无法离开这城堡。而由于这两天接连看到了四个死人,他们的意志甚至都已经被摧毁,以至于此刻虽然看见了疑似圣殿的人,但也并不对自己得救这件事抱着什么积极态度了。 而在得到了答案之后,赫尔莫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 自己目前为止想要的大部队信息都已经被伯斐克多记录在了任务简报上,所以诸如“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或者“那时候你们在做什么”这些问题,他甚至完全没有想去问的意思。 他只是站了起来,然后就招呼托门特过来,简略而漠然地开口:“跟着我。” “是。” 恭敬地点了点头,叮嘱康斯比塔和其他人乖乖待在这大厅之后,托门特随即就紧紧地跟在了赫尔莫的身后,慢慢地走着。只不过,让他惊讶的却是赫尔莫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般直奔花园里的那具尸体,而是从大厅一侧的浮雕那里开始看了起来。 放眼望去,这城堡里确实有着许多浮雕。而再仔细一看赫尔莫看着的那座,托门特随即发现那上面有着一个女人、一头恶魔、一只血族,以及一个面色冰冷的男人。而且,关于那个男人,自己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总感觉在哪见过…… 突然间,就在托门特闭眼回忆时,赫尔莫的面孔闪进了他的大脑。 “!” 一开始,他还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感到惊讶;但仔细一想,尽管五官不同,两人脸上的冰冷却确实有相像之处——这种真正的冷漠,毕竟还是很少见的。 而在托门特讶异之时,赫尔莫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心中也淡漠异常,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奇怪于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的浮雕,也奇怪于为什么伯斐克多会知道关乎这座浮雕所记载的事。要知道,那上面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三千五百年前的传说人物:第六十四代的无心支配者——被誉为“至高之欧尔庇斯”的伊蒂安特。 虽然是留慕人,但祂无姓,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神造世界,凡界的留慕神族在那时早已因为其他神族的打压而落魄不堪,所以祂曾经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几乎快变成稀血的乞丐——就连祂的名字伊蒂安特,实际上的留慕语原意也只是“白痴”,一个何等滑稽不雅的名字。 但哪怕是这样,只靠着从三千七百年前那位凡人剑尊萨丁那里继承来的名为“六剑”的剑术,祂也能无敌于世。 在留慕教廷两千九百多年前的第九任教宗的著作《留慕史诗》中也曾有提到,正是因为伊蒂安特,世界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传说中,祂曾因一己之私而使血族这个被诅咒的罪恶种族诞生,却又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所有血族;祂与所有智慧与非智慧种族交好,不只是强大的龙族与不死鸟族,而且还有人鱼与石人族这些在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种族,使世界欣欣向荣;祂还曾游历世界,成为人类的“赐恩者”,为人类带来了源术的力量,使第一批术师出现; 甚至,正是因为祂以自己的陨落为代价,这平凡世界才没在三千五百年前的“平凡年代”中被毁灭,使历史得以延续——而祂那时甚至才三十四岁。 但是,尽管祂是如此的伟大,毕竟也已经是三千五百年前的人物,是一个古代人物。一般人,甚至连伊蒂安特这个名字都不应该听说过;就算是对古代秘史有所涉猎的人,也应该只是知道大致的大事件而已。但是,自己面前的这片浮雕群,却将三千五百年前血族的诞生过程完完整整地表现了出来——使赫尔莫明白:这座城堡的原主人以及伯斐克多,绝对不是一般人。 “……” 只不过,虽然感到奇怪,但赫尔莫完全不打算去深究。 反正那也没什么意义,比起浪费时间去探寻这些古代的秘史,还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星等来得实在——除了自己的伙伴们,一切都得为复仇这个目标让路。 心中怀着这样的想法,赫尔莫随即离开这片浮雕群,然后走上二楼,将吊在那里的两具尸体放下——毕竟,关于这两个人,他还不是很了解。 只不过,尽管不了解,他却能从伯斐克多提供的任务简报中从面部特征了解到这两人究竟是谁。那男尸的面部还算完好,而虽然那女的已经面目全非,但至少还有个轮廓,让赫尔莫可以认出他俩——应该就是罗亚和艾曼达夫妇了。 “……” 早在他迈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时,一股酒气就已经涌上他的鼻子;当托门特把尸体以面朝上的方式摆在自己面前之后,那股酒气就越发浓烈,就像尸体上的蛆虫一样无孔不入地往他大脑里钻。而闻着这样的酒气,赫尔莫只觉得生理性的反胃——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未曾一次性喝超过一瓶的酒,甚至就连低度数啤酒也只是浅尝而已。 但是,既然自己是来破案的,那么就算再恶心也得继续下去。 看着面前的尸体,赫尔莫顿了片刻,随即就在托门特惊讶的目光中蹲下身低下头——他的鼻子甚至与男尸的嘴部相距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先生……?” 见状,托门特立刻上前疑惑地发问,却被赫尔莫抬手拦下,只得在一旁旁观。而在片刻之后,赫尔莫才抬起头:“这个人,呕吐过。” “呕吐过……” 而听着赫尔莫这样说,托门特一时却不能得其意;但很快,托门特就从尸体的那一身酒气和赫尔莫刚说的“呕吐过”中明白了些什么:“先生想说,他是生前被灌酒之后才死吗?” “……” 无言地点了点头,赫尔莫随即掀开男尸的眼睑,发现许多小小的斑点;接着,他将目光投向尸体那变得浮肿的脸和嘴唇,紧跟着又仔细观察着尸体那发紫的指甲;而最终,他扒开尸体的嘴,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就让托门特将尸体的脖子割开——一摊半固半液的类似呕吐物的酸臭物体正藏在气管之中。 综合起这种种的窒息死亡的特征,这下子,赫尔莫基本就可以做出结论——这个人,恐怕是在过量喝酒之后因呕吐误吸、呕吐物进入气管才死的——也就是说,他死于酒。 随后,赫尔莫便将目光投向女尸。不需多观察,他就知道那女子显然是死于被殴打,也就是说,凶手与她一定有过搏斗——不管是有来有往的打斗还是单方面的被打,总之必然是搏斗过。 “……” 站起身,赫尔莫随即带着托门特走下楼去观察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莫图姆的尸体。片刻之后,他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又让托门特将尸体的头颅劈开——大脑附近,一些凝固的血块随即映入赫尔莫的眼帘。 颅内出血——这原本是赫尔莫的猜想,现在则变成了现实,而也恰好印证了他的想法——尸体应该是直接被淹死而不是死了之后才被扔进水里。 “……” 而回想着这些人的死法,一团巨大的疑云随即在他的心中升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4章 时间 第一个人,被淹死;第二个人,在任务报告中提到因毒品而死;第三第四个人,恐怕是同一时间死亡,死法则是过量饮酒和被殴打。 “……” 想着这四个人的死法,赫尔莫现在却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凶手要这样做。难道只是想彰显自己的残暴吗?还是只是想折磨受害人?亦或是一种无形的恐吓?但总而言之,凶手已经做出了这种事,那么就必须要受到制裁。 想到这里,赫尔莫随即对着托门特招了招手,同时慢悠悠地看向詹姆斯:“昨天晚上,你们,和受害人,在做什么?” “我们……在逃跑……” 六神无主地喃喃道,詹姆斯整个人都已经不像昨天那样还勉强能主持大局,从旁人的视角一看就知道他准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 “……” 而在他面前,沉默片刻,赫尔莫在任务简报上看到的可是他们被困在了城堡里——与现在詹姆斯所说的明显不符。 只不过,他倒也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面不改色地继续问:“你们和受害人,是一起走的?” “对……” 魂不守舍地回答了赫尔莫的问题,詹姆斯的目光完全无神,瞳孔甚至没个聚焦。 而在得到答案之后,赫尔莫便又把目光投向其他人——每个人都对他点了点头,就连最小的那个可能才七八岁的孩子也不例外。这样看来,人们就应该确实是一直在一起的。但是,如果一直在一起,那么当被害人被害时,他们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赫尔莫随即再次用死气沉沉的声音开口:“关于昨天晚上,你们记得多少?” “把事情的经过全都描述出来,就比如你们跑到了哪,那时候几点,发生了什么之类的。” 听着赫尔莫的问题,饶是托门特也觉得他问得实在太过简略。看着迷茫的六人,他随即将赫尔莫的问题补充完整,使他们可以有个头绪:“我们是从下午五点多一收拾完行李就开始跑的……由于人多,又有孩子和女人,又不敢分散开跑让凶手一个一个把我们杀了,我们的速度就比较慢……” “……” 听着詹姆斯的供述,赫尔莫依然还是一脸的漠然,使得托门特只再次能代他发问:“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停下来的时候跑了多远?” “我们……” 听着托门特问得有模有样的,詹姆斯随即也恢复一些理智,强打精神地回想着:“我们跑了很久……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天是黑的,现在天还很快就黑,六点多就已经黑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但是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四十六大道……” “第几街?” 听着詹姆斯似乎没有想说街数的意思,托门特随即又补上问题——毕竟,这样才能算出他们究竟跑了多远。 而听到托门特这样问,詹姆斯也配合地张开嘴:“可能是在八十几街……” “八十几街……” 心中默默地把八十几街这个不确定的值代进八十五街,经过一番心算之后,托门特随即发现这帮人的速度慢得离谱,总距离居然只跑出五公里多;如果算直线距离,那么他们才跑出了四公里多一点。而就算他们跑到了八十街,那总距离也不过加个几百米而已,还是显得不够。 只不过,既然已经逃出来了,又为什么回到了这城堡? 想到这里,托门特扭头看了看赫尔莫,而在看到后者那冰冷莫名的眼神后,托门特就知道还是自己问比较合适:“那你们为什么现在在这城堡?” “我们……” 在他面前,嘴唇颤抖地扇动着,詹姆斯随即抱住头俯下身子,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们也想知道啊……” “这……” 看着詹姆斯的样子,托门特也就知道恐怕不能在这件事上指望这些人了。他随即又看回赫尔莫,却发现后者已经慢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回到了二楼。 连忙跟着冲上二楼,托门特一眼就发现赫尔莫正在用右手大拇指按压两具尸体——再定睛一看,赫尔莫按压的位置是一片紫红,正是尸体的尸斑。 而片刻之后,赫尔莫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中:“尸斑按压不消,这两个人,死了至少七个小时。” “这……” 惊讶于赫尔莫居然还知道这种知识,托门特随后又发现赫尔莫把尸体翻了个面。而正当他疑惑之时,赫尔莫的声音便再度响起:“托门特,温度计。” “啊……哦!” 呆了片刻,托门特随即冲下楼将自己带过来的手提箱打开,从中取出一支细长的水银温度计后便又回到楼上递给赫尔莫——然后他就看到赫尔莫将温度计插进了那具男尸的肛门。 “……” 看着赫尔莫的举动,托门特虽然疑惑,但也知道前者大概率不会回答他,所以也就只能站在一旁看了下去;就这样,他一声不响地看着赫尔莫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温度计插肛门的姿势,直到三分钟后,当赫尔莫举起温度计看过温度之后,这沉默才被打破:“这个人,死了十个小时左右。” “什么?先生,这……” 听着赫尔莫的判断,托门特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然后又变成不解;同时,赫尔莫却并不会解释。 身为对生物方面极有造诣的凡界博士,他刚才所用的方法是通过尸冷来判断尸体的死亡时间——正常男性的肛温通常会是37.5°左右,同时,在人死之后的首十个小时内,肛门的温度每小时会降低0.5°~1.5°,而他所看见的那具男尸现在的肛温却只有22°,再考虑到现在的室温也只有20°上下,赫尔莫自然便能得出结论:这男尸已经死了至少十个小时——也就是说,是在凌晨两三点时死的。 而随后,他便在女尸的身上故技重施,并且得到了与男尸相差无几的结论——那女尸,也已经死了至少十小时。 “托门特,你只管相信我。” 迎着托门特疑惑的目光,赫尔莫随即起身,但却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只是单纯冰冷地嘱咐一句后便走下了楼。而见此情景,虽然不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托门特却也选择在这一刻相信他,点了点头便再次守卫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在他无法窥视的赫尔莫的心灵中,更多的问题正如沉进水里的冰块一样不断浮出。 要知道,从刚才的短暂的对于尸体的检查中,赫尔莫不仅是发现两具尸体都死了至少十个小时,同时,他还从尸斑的状态判断出尸体被长距移动过——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本人到达过逃跑的詹姆斯等人的位置,在杀了人之后才把尸体连带他们一起带回来的。 那么,究竟为什么他们都一致地表示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没印象?而且,根据伯斐克多提供的简报,在他走后,这城堡里除了凶手外应该还有十个人活着——可现在却只有六个人,就算再加上那两具刚死的尸体也只有八个人,还有两人呢? 面沉似水地把头扭向詹姆斯,赫尔莫随即阴沉地开口:“你们,有没有互相吃过对方的食物或者水?” “没……没有……” 正面直迎赫尔莫的那死寂的目光,詹姆斯甚至一时说不清话——这还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甚至能将他心底都冻结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是三伏天里满身大汗的人突然被迎头浇下了一桶冰水,直让人从头顶凉到脚底、从肉体凉到灵魂。 “……” 而听到詹姆斯这样说,赫尔莫沉默片刻,随即再次开口:“你们,有在路上留下任何痕迹吗?” “应该……” 听到赫尔莫这样问,詹姆斯随即陷入了沉思——因为,这种事他也不能确定。前天毕竟下了雨,再加上越边缘的大道的路况就越烂,泥泞的路上倒真有可能留下他们的脚印:“不知道……” “……” 事已至此,赫尔莫已经明白,靠这个人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是,他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感觉到他人的跟踪吗?” “呃……” 把头扭向其他的五人,詹姆斯随即发现所有人的反应都是摇头,也就使他有了回答:“不知道……” “……” 对詹姆斯的回答不置可否,赫尔莫随即冷着脸无声地迈步出城堡——他没在城堡门外看到任何类似脚印之类的东西,地面的情况就像是就好像根本没有人踩过一样。 慢步回到大厅,赫尔莫随即在沙发上坐下,不发一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5章 谜团 “爱莎,你又在发呆了~” 术师教学大楼的医学教室中的第三排靠窗处,一个有着娃娃脸的女生一脸坏笑地对着她旁边的少女打趣道——而后者正是赫尔莫已经半个月没见的斯杜提亚。 “怎么了,还在想你那小男友啊?” 见斯杜提亚没反应,都尔随即又笑嘻嘻地推了推斯杜提亚,这才把后者的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嗯……他今天就能回来了。” “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哦。” 再次坏笑着轻拍斯杜提亚的大腿,都尔完全没有在意台上的讲师在讲什么——反正这节课是自习课,某种意义上来说,基本就等同于聊天课了。除了该诺人有着自习课用于做作业的习惯,其他大部分领地的人都把自习课当做放松时间。 “圣殿来人跟我说他承诺一定会在今天出来的,他承诺过的。” 抱着对赫尔莫的思念,斯杜提亚有些担忧地喃喃道。 就在半个月前,当维克缇斯从地底出来并且告诉了她赫尔莫那神族血裔以及极有可能是一个“留慕”的身份之后,她就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了。尽管她早就知道他身上一定会有很多秘密、身份也不普通,但是不普通到居然能引来泰坦的暗杀并且还疑似有个至少圣人级、甚至还可能是个支配者的祖先,这一切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而自从半个月前之后,在地底的赫尔莫便不见任何人,使她心里越发不安。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见到赫尔莫本人,想和他当面好好聊一聊——而除此之外,她倒是并不怀疑赫尔莫本人对她的情感,毕竟赫尔莫不惜豁出性命也要杀了卡夫卡就已经足够证明他是真心的了,而且他也确实当着自己哥哥的面说了想和自己相守。 而最关键的,则是四月十一日那一天——不仅是赫尔莫的身体里进入油画的那一天,而且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不知道为什么…… 想到这里,斯杜提亚又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感觉已经和他灵魂相通,再无法分开了。 …… 与此同时,在不同的其他教室,维克缇斯五人也抱着与斯杜提亚相差无几的情绪。 以前在不知道赫尔莫身份的情况下可以与他称兄道弟,但现在还可以这样吗?面对一个与自己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种陌生感真的可以完全摆脱吗? 尽管维克缇斯告诉他们赫尔莫还和以前一样,但如果真的一样的话,为什么整整两个星期都不见他们? 抱着许多的对赫尔莫的疑问,众人知道,在真正见到他之前,恐怕这些问题将不可能会有个定论。 …… 而此时,在五十三大道的城堡中,赫尔莫却没有他们那样的闲情雅致去思考那种事。他只是默默地坐着,低头思考着,整个人就像结了冰一样一动不动地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不仅是心跳声,旁人甚至连他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而在他的脑中,那些谜团则不断地涌现。 伯斐克多提供的任务简报中有提到一个叫兰杰斯的人,那个人说凶手这样的杀人手法一定代表着凶手有什么特殊的目的——那么那究竟是什么呢? 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这是确实毋庸置疑的。而且,试图让别人以为自己没有目的,其实也是一种目的,只不过特殊了一点而已——也就是说,难道凶手根本就没有特殊目的,只不过是想用那种方式来迷惑自己吗? 另外,那个兰杰斯和他的女朋友,究竟去了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他们两人不是凶手的话,那么他们只有三种情况: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逃了,要么就是藏起来了。 而在现在,如果他们能藏起来而且还没死,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直接逃跑呢?而如果他们死了的话,按照凶手那不论如何都要让人们发现尸体的恶趣味,他们的尸体也绝对会被摆在人们面前——但自己却没看到,人们的样子也不像看到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大概率是逃了。 但是,他们说的可是要留下来;并且,如果他们真的跑了,为什么他们能逃跑成功而其他人不行? 推理到这里,一个令常人毛骨悚然的想法随即顺理成章地出现在赫尔莫的脑海——莫非,他们是想以詹姆斯等人为诱饵,趁凶手对他们下手时自己趁机逃跑?这样一来,倒是很像他在该诺精灵的古代兵法里看到的一种名叫“调虎离山”的战术,虽然用在现在显得阴险了些。 而且,除了他们俩,伯斐克多也逃跑成功了——如果他们三个有一样的思路的话,就能说明为什么伯斐克多在任务简报里写的和现实不符了——因为这样他就知道凶手一定会把詹姆斯等人再抓回城堡,也就让他的那句“我的朋友们都被困在那城堡”成为了现实。 要知道,任务简报是要经过命运术师检验真伪的,而且伯斐克多提供的那个简报上没有被检测出任何一句他主观说出的假话——这种情况下,要么他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强者,要么他就是一个脑力极高的智者。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新的谜团也就接踵而至:既然凶手可以追上他们对他们下手,为什么不当场就把他们全杀了,而是要带回这城堡呢? “……” 四周,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使赫尔莫可以继续默默地思考——真相就藏在细节之中。 仔细想想,那两种不同的选择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如果凶手追上他们后当场就把他们杀了,他们这些人的死亡就会成为悬案,同时也就没有人会被困在城堡里,圣殿就算来了人也将看不到任何人,自然就会放弃破案,回到圣殿。 但是,如果凶手把人带了回来,圣殿的来人就必须得为了破案而在此久留——难道凶手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击杀圣殿来人? 想到这里,赫尔莫随即打定主意准备在四下无人时让托门特小心点。同时,另一个谜题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凶手是怎么追上詹姆斯等人,并且在杀人时不让其他人察觉的? 要知道,就算詹姆斯等人真的留下了脚印,但他们也好歹是跑出了四五公里——如果凶手也追踪他们这么长距离,别的不说,至少体力应该要消耗? 而且,詹姆斯等人也没吃其他人的食物和水,意味着应该不存在误吞安眠药这种可能性。另外,他们还处于神经紧张的状态,如果有什么动静,就算睡着了,正常情况下他们也必然会察觉并醒来。 至于凶手,他在消耗了大量体力之后如果还能完全压制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至死以至于其他人全程都没发现异常,甚至还有余力把其他人连带尸体再一起跨越四五公里的距离弄回城堡,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就必然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要么,凶手也是个术师;要么,凶手早就在詹姆斯等人还没出发前就趁他们搜集证据时悄悄地在他们的食物里动了手脚,趁所有人全昏迷的时候才下的手。 前者的话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在场的所有人,就都有嫌疑。 因为,兰杰斯的那个推理毕竟只是推出了凶手的行为,并没有真正地推出凶手的身份——事实上,在他走三圈的同时,不仅是那个一直没出现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走在他后面同时背地里做手脚,然后在他快要到达自己所负责的区域时再赶紧绕路回去——毕竟,兰杰斯要检查,速度一定偏慢,这样就为做手脚的人留下了时间。 而且,就算是术师,凶手也同样可以选择下药。这两个可能并不互斥,而一切都要按最糟糕的情况来准备。 那么,这样想来的话…… “……” 大厅中,沙发上,赫尔莫的表情依然还是死寂的漠然,不论任何人都绝不可能从他的表情推断出他此时在想什么。而且,他甚至并没有去观察其他人——毕竟,如果凶手确实在这六人间的话,那么自己这样的举动就必然只会打草惊蛇。 只是,看着这样的赫尔莫,城堡中,却又有人在心底无声地笑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6章 会是谁? 同时,在大厅,自从赫尔莫闭眼思考以后,那股沉默就在不断地延续。 詹姆斯等人不知道赫尔莫在想什么,托门特也不知道,而且他们全都不敢打断赫尔莫的思考,也就使得这大厅内充满了死寂的无声。 直到赫尔莫从沙发上起身,所有人的目光才一下子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但却还是不敢轻易开口——要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基本也就等于慢性死亡,但赫尔莫如果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如果他是个铁石心肠且不惧圣殿惩罚的人的话。 看着赫尔莫的冷若冰山的样子,其他人可不敢在这种事上打赌。万一他真的就是个无情且不喜欢别人说话的人,如果自己贸然发声惹恼了他,结果可不是自己能确定的。 所以,就连大厅原本六人中的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都早已收敛哭声,只是怯怯地看着赫尔莫招手将托门特召到他身边,对着后者低声秘语两句之后就把目光转回所有人:“你们,一次一个,跟我到房间里。” “我们……一个一个?” 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詹姆斯完全搞不清赫尔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没再多言,赫尔莫已经转身走向楼梯,使得托门特再次充当他的传话筒:“先生的意思是要一个一个和你们谈谈。只能一个一个去,其他人,留在原地。” “谈谈……谈什么?” 抱着警惕和怀疑的心理这样问道,在经历了兰杰斯的那“一个一个”的方法并且看到乔尔惨死之后,詹姆斯对于这种“一个一个”的方式都快有条件反射的畏惧了。 而很显然,虽然所有人都对于这个提案很恐惧,但托门特却并不会就那样不执行赫尔莫的吩咐。他只是露出和善的微笑,语气也十分柔和,但话语却不容置疑:“放心,只是为了问一些话,绝不会伤害你们。” “我……” 把目光投向其他人,詹姆斯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胆怯,又像是知道自己将死的老牛一样悲戚,似乎他们已经注定了要死。 而看着这样的场景,詹姆斯意识到,就算自己不去,结果也大概率是个死,那还不是去搏一搏赫尔莫能确实帮助己方等人的概率。所以,他站了起来,跟着托门特一起走上了楼梯,走进了二楼,走进了赫尔莫所在的房间。 而迎头而来的赫尔莫的第一个问题,则就让他陷入了沉思:“你觉得,谁是凶手?” …… 当康斯比塔进入房间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赫尔莫似乎会与每个人都交谈许久,最少都会谈上个四十分钟,而当那些人出来以后,脸上的表情就通通都是惊骇。而且,赫尔莫似乎对他们下了封口令,没有一个人对其他人说赫尔莫究竟跟自己谈了什么,也就使得每个人在进入房间前都会显得不知所措,连康斯比塔也不例外。 而就在他进入房间,刚在房门口站好甚至连房间里的古朴设施都还没看清时,赫尔莫的冰冷声音就无情地传来:“你觉得,谁是凶手?” “什么?” 难以置信地回道,赫尔莫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问这个,让康斯比塔压根就不知道该从哪答起。 “……” 只不过,赫尔莫却不会问第二遍。现在,他对于一切繁琐复杂的事都抱着厌恶的态度,自然不会为了迁就别人那贫弱的听力和反应力而使一句话重复两遍。 “先生的问题一向跟字面意思一样,你只要照常回答就好。” 一旁,托门特显然是经历得多了,见状立刻习惯性地补充道,但康斯比塔却显然还是一脸的不解:“一下子就问凶手是谁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啊……” “不需要你知道,你只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就好。” 循循善诱地开导着康斯比塔,事实上,在詹姆斯之后,大部分的问题就都是经由托门特问出来的了。 “我……” 迟疑了一下,康斯比塔依然不知道从何开口,但在看到托门特的那温和的笑容后,他却又低着头缓慢地张开了嘴:“一开始,我觉得是一个现在已经逃掉的人,因为他发现我哥的尸体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叫人,很奇怪。” “然后,我怀疑是一对夫妇,因为他们推测出了凶手进入我哥房间的方法,很像是早就了解的样子。” 说到这里,康斯比塔似乎是在忏悔,将不忍的目光投向了托门特:“但他们现在却死了,还是被那样残忍地杀了……” “我也怀疑过一个叫做兰杰斯的人,但是他也同样逃了……” 抱着头,康斯比塔痛苦地哽咽着:“我不知道……我不想再猜了……” “……” 看着康斯比塔的样子,虽然他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但赫尔莫却还是一脸淡漠,好一会后才张开嘴:“我怀疑詹姆斯一家就是凶手。” “……什么?” 听着赫尔莫那仿佛跟随口胡说一样的话,康斯比塔呆呆地愣住,完全反应不过来。 “先生的意思是,詹姆斯一家才是真正的凶手。原因很简单,首先,既然有一个人一直没出现,我们就先当他不存在;并且,莫图姆的尸体加上水缸和水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合作搬动,现在只有詹姆斯一家是确定有两个以上的人,而且无人能证明他们在前天晚上究竟在做什么。” 一旁,托门特随即补充上证据,使康斯比塔可以理解现状:“很多的连环杀手,会有社会评价好、婚姻稳定、有子女这三种特征。詹姆斯的社会形象,我们不作评价,但是他确实在发现尸体的初期表现出了一定的领导力;而且,他有一个一直在他身边的妻子和儿子,而一般人通常不会怀疑这样的男人会是个连环杀人犯。” “并不是连环杀人犯一定会有这些特征,而是没有这些特征的杀人犯早已被怀疑并且落网。从凶手的杀人手段来看,干净利落且熟练无比,我们可以知道凶手在这四人之外也一定杀过人。而如果他是一个有家室的、有领导力的男人,就很少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因为人们会想:‘啊,他明明是个好丈夫和好爸爸,为什么会杀人呢?这不符合常理’。” 回头看了一眼赫尔莫,托门特随即又转过头来:“而且,如果是他们的话,把你们再弄回这城堡就会方便许多。” “首先,你们从昨天下午五六点就开始逃跑,跑到晚上却也只跑出了四五公里。詹姆斯的回答是‘因为有孩子和女人’,但除了斯可姆以外,那孩子和女人是谁家的?而且,如果是一家人的话,把你们再弄回来也会比一个人行动方便。” “所以,先生怀疑是詹姆斯一家。但是,证据还不够充足,这些还只是推测,我们打算再观察一两天,然后才能做出真正的判断。” 言毕,托门特随即后退一步,平静地颔首;在他对面,康斯比塔却陷入了呆滞:“詹姆斯一家……” 说真的,他还从未想过赫尔莫居然能怀疑到詹姆斯头上。由于自己是目前唯一表现出与莫图姆有关系的人,他一直以为赫尔莫会怀疑到自己或是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的布德头上。 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是詹姆斯的话……倒也不是很不能让人接受…… 想到这里,康斯比塔随即理解了现实,而就在他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对话,继续。 …… 当康斯比塔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是接近日落西山,又是一天下午了。 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人们还因为乔尔的尸体而畏惧不已;而今天,虽然还身处死亡的威胁中,但他们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经过与赫尔莫以及托门特的谈话,在大厅中的每个人都知道究竟谁才是最可疑的,也就使人们又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而在好奇之下,康斯比塔则悄悄地凑到了布德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耳语:“兄弟,你觉得我们要怎么揪出那个凶手?” “……” 嫌恶但却不得不侧目的表情出现在了布德脸上,他的眼神中隐隐含着厌恶,并没有回答康斯比塔的问题。 “呃……” 在布德这里碰了个壁,康斯比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没有放弃,而是去了斯可姆旁边:“喂,你觉得那两个人说的抓住凶手的方法真的能奏效吗?” “……” 畏惧地瞧了康斯比塔一眼,斯可姆这才小声地开口,似乎是在警告:“他们说只要凶手再杀人,就一定会被抓住的,我相信他们。” “……嗯……” 听着她的话,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并不对劲,康斯比塔随后把目光投向詹姆斯一家——这才发现,在场每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这……” 面对他们这样的眼神,康斯比塔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缄默不语——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7章 人祭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二,早上九点。 “洛卡……洛卡……” 圣殿内,斯杜提亚正不断在原地踱着步,眼中饱含焦急的泪水——要知道,现在可是星期二的九点,是上课的时间。 “希望能来得及……” 一旁,维克缇斯正不断地在自己的左胸画着纽纹蛇,祈祷赫尔莫能平安无事。 至于加尔维和泽莱德四人,此时也在心焦地默默地祈祷着,祈祷着与维克缇斯一样的事。 至于离他们远些的地方,一伙奇装异服的人正淡然地看着他们,似乎想向他们走来。 而这一切的起因,还得追溯到昨天晚上——就在所有人都对赫尔莫的归来满心期待时,赫尔莫却并没有现身,使得所有人居然就那样等到了晚上九点。 在察觉事情可能不太对劲后,众人便冲进了圣殿想去地底看看赫尔莫究竟在搞什么,结果却被告知他现在正在执行任务。 知道了这一点后,众人便略微放下了心,随便问了问关于任务的事后便回了寝室——毕竟赫尔莫身边可是有着一个六星的随从,任务从表面上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连环杀人案件,凶手怎么也不像是能威胁到一个六星术师保护着的人。 只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也就是现在,可能是由于太过担心,斯杜提亚还是占卜了一下赫尔莫执行任务的结果会是怎么样,但结果当然是不可占卜。 不肯放弃的她随即又占卜了一下如果自己去到那里能不能帮上赫尔莫——但结果却是,如果自己亲身前往,必死。再占卜维克缇斯他们如果现在过去,结果也是必死。 于是,便发生了现在的事——所有人都在圣殿期盼着赫尔莫能平安无事,同时希望圣殿派过去的人能够尽早赶到——尽管谁也不知道结局究竟会是怎么样。 …… “真是恢宏的城堡。” 吊桥边,几个两手空空的旅者正远远地眺望着吊桥一侧的城堡。 “早就听说这城堡雄伟不凡,今日亲眼所见,这才能真正发现它的壮丽。” 虽然话语的内容听上去很是心神向往,但领头旅者的口气却完全没有兴奋,只是带着些急切而已。他喃喃着,随即带领众人穿越吊桥,走进城堡。而就在他们刚一进入大厅时,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早上好。” 敷衍地对着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领头旅者随后就坐在男人的对面,同时看到那男人抬起一张冷峻的脸:“早上好。” “你在看报纸。这地方居然有人卖报,真稀奇。” 看着那张黑白的报纸,领头旅者似是随意无事地问道,其他人也纷纷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是我之前带来的,现在再看一遍。” 而早在打完招呼以后,男人的头就又低了下去,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报纸。 “重复看不无聊吗?何不与人说说话?” 语气虽然平缓,领头旅者的身体却略微前倾,似乎有什么其他想法。 “在你来之前,这城堡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 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男人闭上了眼,然后又睁开——粽色的瞳孔,赫然浮现。 将报纸放下,他随即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有着一头的银发和一双深邃的绿瞳,此时正淡然地看着自己:“是吗?” …… 当赫尔莫从床上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 “……” 一如既往地记不住昨天晚上的梦,但赫尔莫的心中已经没有曾经的那种噩梦后的惊恐——不知怎么,在地底待了几天以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兴奋和惊恐的情绪了。 并不是那种强行去冷静下来而导致的平静,是他确确实实地感受不到这两种情绪。如果是之前的他,在跟斯杜提亚久别以后如果再见到她,一定会是虽然面色平静但内心却兴奋无比——可现在,虽然还对这件事抱着期待,但他是已经是真正的心如止水。 那种感觉……很奇妙。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男人对于自己与伴侣的相见没有兴奋的情绪,大概率就是厌烦了;但赫尔莫却不认为自己是对斯杜提亚感到厌烦——就像天生聋哑的人并不是不想听到声音,而是他真的就是听不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而他之所以知道自己失去了惊恐的情绪,是他发现自己对于无法感到兴奋这件事毫不惊恐。明明知道自己的状态不正常,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有怎么样的情绪,但就是没有,不论怎么样都没有——甚至,就算他昨天晚上隐隐约约已经发觉了什么,也依然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受不到任何的惊恐。 他从床上起身,其眼角旁光随即发现城堡吊桥已经被收起。 他又翻身下床,随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昨天晚上,托门特可是跟他睡在一个房间的。 “……” 冷着脸拄着助行器走出房门,赫尔莫随即发现托门特就在大厅中,其他几人也在——只不过,他们加一起才六个人……似乎少了一个。 再看他们的表情,全都是面如土色的惊恐和畏惧。他们的视线集中于一点,循着他们的目光而去,赫尔莫随即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发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人类肢体。 血淋淋的肢体就那样散乱地摆放着,就像是猪肉摊上的那些猪肉——甚至还要更乱一些。手脚都被剁成了多节,就像是洗完手后随手一甩的水渍一样随意地被扔在地上,肠子与心脏什么的流了一地,血液更是已经把棕色的地毯染成了黑红色,甚至连尸体的头都被乱刀剁得完全看不清是谁——那血腥味甚至能飘到赫尔莫的鼻子里。 只是,尽管它看上去很是凌乱,但由于赫尔莫现在站在二楼,站得高自然就能看出更多细节,所以依稀间也能发现一些特殊的地方: 尸体的心脏被挖了出来,放在了楼梯的最高处;其左手扭曲地指着自己的心脏现在所在的位置,右手则指着心脏本来应该在的位置——就像是死者正在渴求让自己的心脏回到原位。尸体的双腿已经被完全扭碎,仿佛隐含着不让死者逃跑的意味。就连死者的眼珠也被挖了出来,被放在了楼梯的扶手上,似乎是想让死者在死后也要看到自己的惨状。 而除了死者的心脏外,在场居然还有着另外四个心脏,按着隐含神秘学布阵的意味被放在了死者头颅的旁边,正好形成一个缺了一角的五芒星;至于尸体的肠子,则被摆成了一个圆,恰好使那些心脏和头颅被包裹在内——就像是一个法阵。 纵观全局,那尸体……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碎尸,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古代遗留下来的邪恶人祭! “……” 而看着那些横亘在自己走下楼的必经之路上的碎肢,赫尔莫随即面色如常地拄着助行器跨越了它们,来到了其他人的面前,看了看在场还存活着的人后就死寂地开口:“康斯比塔?” “啊……” 唯有托门特回应了他的话,至于其他人,那昨天刚刚被赫尔莫凝聚起来的勇气已经像易碎的玻璃球一样被再次击碎成一地渣渣,连看也不敢回头看。 “你们,昨天晚上,有听到什么吗?” 环顾一圈,赫尔莫随即阴沉着脸发问。 要知道,他昨天晚上可是特意下了吩咐让所有人都别吃东西,而且特地检查了一番这大厅里有没有布置什么迷魂香之类的致幻药物,甚至让所有人都睡在了大厅以便托门特可以在事情发生时第一时间冲出门外——但现在康斯比塔还是被杀了,而且还是被碎尸。 “……” 而很显然,所有人都一致摇了头——想想也对,要是真能听到什么,估计就在昨天晚上被一起灭口,活不到现在了。 “……” 而得到了他们的答复,赫尔莫随即走向那些碎肢,蹲下身开始细细地检查了起来。 同时,他也挥手召来了托门特,同时对他下达嘱咐:“托门特,去一趟花园,把花园里的尸体带过来。” “先生是想?” 没有把话问完整,托门特似乎并不明白赫尔莫此时的意图。 “验尸。” 冷冽地下达了吩咐,赫尔莫随即闭口不言,而托门特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默默地走向花园。 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厅深处之后,赫尔莫身上的波动随即产生了一次小小的震荡。接着,后者便转身向沙发处的其他人,小声但却严厉地虚喊:“快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8章 欺诈者 “什么?” 疑惑地看着赫尔莫,所有人都带着不解——不仅是因为他原来可以一个人说话,而且还因为他现在居然要他们走,要知道,连凶手都还没被找出来! 只不过,在现在,赫尔莫就已经顾不得自己那一句话不说两次的原则了。他依然还在冷厉地看着他们,同时又再次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但却并没有迈出任何一步:“你们会游泳吗?” “我们……” 虽然在场的其他五人全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状况而一脸迷茫,但却也从赫尔莫的表情和神态中知道情况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使得除了布德外的其他人全都一致地说了实话:“不会!” “那就把吊桥放下来然后立刻逃,不要休息,越远越好!” 迅速判断出现在众人面对着的真实状况,赫尔莫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有条有理同时又沉稳无比地下达着命令:“在我死之前,凶手应该不会找上你们,在那段时间里尽量去寻求圣殿的帮助!” “明白!” 见状,其他人也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了,连行李什么的也来不及带就立刻跑了出去。毕竟,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反正应该不是己方等人短时间内能完全理解的。比起无意义地思考,还不如拼死一搏——搏一搏逃出生天的可能! 而就在他们到达桥边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赫尔莫的身后响起:“先生,凶手还没被抓到,怎么就让他们这样跑了呢?” “……” 冰冷而僵硬地原地扭头,赫尔莫随即发现“托门特”就站在自己身后三米处,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嘲弄地笑了笑,“托门特”又吹了声口哨:“先生,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 依然是冷漠地看着“托门特”,赫尔莫不发一言,表情也丝毫未变,让人看不出他心底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您想用沉默来拖延时间吗?不太好?我可是这样诚心诚意地在问您。” 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托门特”随即闲庭信步地走到赫尔莫面前,抬手就是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了下去;与此同时,在前者眼中,赫尔莫却并没有想逃开的意思,而是用双臂交叉格挡——然后就整个人就被他劈成了虚无。 嘴角一抽,低头望着地上的赫尔莫的血淋淋的左手掌,“托门特”随即意识到刚才的赫尔莫不过是一个幻象而已,一个用他自己身体做出的有着与本体一模一样波动的幻象。 “毫不犹豫地就能断掌,我该说你这弃车保帅的行为是大智若愚呢,还是愚不可及呢?” 摇摇头,“托门特”随即一迈步就也出现在了吊桥边,直接就掐住了满脸不知所措的布德的脖子,同时轻松地将他高举过头:“赫尔莫!我知道你看得见!要是不想这个人死的话,就现身见我!” “啊……怎么!等等……放开!放开……咳……” 在“托门特”手中,布德的喉咙无力地滚动着,手脚疯狂地踢打着,其脸色在这短短的四五秒内就已经满是紫红。他的颈骨已经被捏得骨折,他的气管也被压缩到极限,如果再被掐着,不需多久他就必死无疑——只是,“托门特”却没有半分怜悯,依然还在詹姆斯一家和斯可姆那恐惧的目光中环顾着周围。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在离“托门特”三米外的空地上凭空出现——正是面无表情、断了一掌的赫尔莫。 “原来你在啊,那不就好办了。” 面带讽刺地笑着,“托门特”右手那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随即消去一些。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这样放人时,他却突然一紧右手,牙根紧咬,直接用自己生平最大的力气将布德的脖子完全捏碎:“这是试图欺诈我的代价啊,你怎么敢欺诈我?” “扑!” 就像是被玩坏的玩偶一样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布德的身上已经失去了一切生命波动。 而看着它扬起一片灰尘,激起詹姆斯一家和斯可姆的尖叫,赫尔莫却半步都没移动,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他只是漠然地低垂眼睑,兀自咬紧牙后根,带着自己那宛如从坟墓里爬起的阴沉声音缓缓开口:“西姆拉,你是一个八星神徒级术师,难道没有一丝身为高位者的尊严和底线吗?” “你还知道我是西姆拉?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我的外号是弑杀者,为什么还这么天真?” 带着无限讥讽,西姆拉再次皮笑肉不笑,甚至一时半会之间完全没有想杀了赫尔莫的意思,似乎丝毫不怕赫尔莫会逃跑——毕竟,这里早已齐聚四大泰坦教廷的暗杀者,就算赫尔莫能逃出自己的眼睛,也绝逃不出其他人的手心! “难道你不怕恩特西姆的惩罚吗?” 而此时,赫尔莫却还在冷冽地质问着。 他刚说的恩特西姆,则是伊弗教廷“焰牙”的“牙”,也就是西姆拉的直系上属——更关键的是,虽然是伊弗教廷暗杀机构的最高长官,但恩特西姆极其厌恶滥杀无辜。 “你说那个伪善者?呸!如果他真的那么刚正,为什么要成为专门杀人的‘牙’?而且,难道你觉得他会为了这些如杂草般的无用凡人而怪罪到我这个八星神徒身上吗?我是在执行任务,是在谋求晋升!” 嘲讽地笑了笑,西姆拉则又质问了回去——而在提到恩特西姆时,他不仅没加上“大人”或者“尊上”这两个尊称,甚至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 并没有去回答西姆拉的问题,赫尔莫只是垂着头闭口不言。 早在在任务简报里看到那些人的死法之后,他便有了这次事件并不普通的想法。而在今天早上看到那些碎肢之后,他就知道这确实是一个仪式,一个目前唯一的“欺诈者”晋升为“欺诈大师”的仪式! 同时,在他对面,西姆拉的心中也还在回想着那该死的仪式: 首先,自己需要成为一个杀手,导演一场杀人戏剧,使每个人都按照某种特殊的方法死去,直到最后的法阵完成;同时,自己却不可躲藏幕后,必须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符合“欺诈”的要求。并且,直到仪式完成,自己绝不能被人识破——因为只有这样才算作“欺诈成功”。 然而,若仅仅只是这样,凭借术师的能力,当然可以轻松完成;但,仪式却要求欺诈者本人所能发挥出的水平,只能与仪式所涉及的人的平均水平相等。 这就意味着,若仪式所涉及的人全是普通人,那么自己就绝不能使用任何神奇能力;若仪式所涉及的人全是弱智,那么自己杀人的手法也就必须如弱智一般。而且,如果自己要使用自己全部的特殊能力,按照仪式的要求,自己的目标就也必须是八星术师——这要成功,谈何容易! 而在这次,之所以自己能完全控制住受害人,之所以自己能把已经逃走的人们又弄回来,也是因为伯斐克多和赫尔莫身份特殊。 但是,明明一切都是如此顺利,明明已经快要成功了,连法阵都布置完毕了,赫尔莫却在最后关头识破了自己,把一切都搅黄了!自己已经消化完八星的神药七年了,就因为这该死的仪式才又多卡了三年!眼看着自己就快成为“欺诈大师”了,但这一切就这么没了! 想到这里,在赫尔莫面前,西姆拉突然癫狂地狞笑起来:“事已至此,你应该也知道那是我的晋升仪式,更应该知道我的晋升仪式已经被你给毁了?这可是我三年来,三年来!唯一的机会啊!” “……” 不去理会西姆拉,在他对面,赫尔莫已经哑口无言。不知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根本就不想说,但其确实已经垂下了头,保持着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我?” 看着这样的赫尔莫,不知怎的,西姆拉却又莫名地平静下来。 用手从上往下一拂自己的脸,西姆拉又叹了口气:“唉,已经无法挽回了。这样,你虽然必死,但要是你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出了错,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 沉默地闭着嘴,赫尔莫看样子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使得西姆拉又笑了一笑,指着自己身后那因为极度畏惧和恐慌而瘫坐在地的四人:“如果你再不开口,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别!” “不要啊……” 本来就已经十分绝望,在此时被西姆拉这样一威胁,四人甚至就这样直接崩溃,抱头痛哭。 “……真正的托门特,不知道花园在哪。他只是来保护我的,甚至连任务简报也没看过。” 而看着他们,提起托门特的名字,赫尔莫的表情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那些碎肢属于托门特,也知道面前这个“托门特”是康斯比塔也就是西姆拉假扮的。但是,就算知道,他此时也无法替他复仇,甚至不能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这样啊……” 在赫尔莫对面,站在原地,西姆拉又接着问道:“那么,为什么怀疑我是假扮的呢?” “因为你知道我已经在怀疑是你是凶手,所以你就想伪造出自己已死的事实,让我转移视线。” 平静地垂着眉,赫尔莫幽幽地说道。 “嗯……” 略微仰头,似乎是在回味着自己的失误,西姆拉在片刻后又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赫尔莫:“那么,为什么你怀疑凶手是我呢?” 注:这个恩特西姆,就是第七十九章里的泰坦会议里的右二,忘了的人可以再去看一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9章 正确的行为 “当你第一次在伯斐克多面前、在任务简报里出现的时候,你是在找莫图姆。” 回想着昨天那已经快被自己翻烂的任务简报,赫尔莫不紧不慢地开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莫图姆压根不是西姆拉的哥哥,不过是被他拉出来掩人耳目的炮灰而已。 “是啊,那又怎样?” 无所谓地偏了偏头,西姆拉随后却又意识到了什么,懊悔地笑了笑:“我好像说了那家伙喜欢喝酒,所以我应该去地下酒窖找他,而不是一路找去大厅,是吗?” “不是。” 寂然地摇了摇头,赫尔莫随后便在西姆拉那错愕的目光中说出自己真正的判断:“真正显得你奇怪的,其实是你的动作:当伯斐克多他们问到你是谁时,你的第一反应是举着双手走出来。” “乍一看,你只是为了让他们放下警惕,而且那时候的气氛也确实凝重;可事实上,如果你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的话,你的正确反应就应该是普普通通地走出,像兰杰斯那样。你之所以举着双手走出来,恰恰是因为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恰恰是因为你知道伯斐克多他们会因为莫图姆的死而对任何人都抱着警惕,所以你才会做出那样的姿态。” “……” “呦,不愧是赫尔莫。” 听着赫尔莫对于自己失误的分析,西姆拉的脸上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羞愧,只有傲慢:“继续。” 而在他对面,像是有什么目的似的,赫尔莫也依然说了下去:“第二点很可疑的,就是你带人去莫图姆的房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在进门的一瞬间说了这样一句话:‘哥哥习惯锁门’。” “这一句,怎么了?” 挑了挑眉,西姆拉狂妄地问道——甚至让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狂妄。 “单看这一句,确实没什么,而且还能让人觉得门无法突破,从而把他们的目光转移到窗上面,并且引导他们去寻找证据从而让自己有机可乘。但是,虽然这一句单独来看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如果加上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就瞬间让你被暴露于我的视线之中——那就是,你在跟伯斐克多他们讲述自己在案发当晚的行踪时说的:‘我推门直入’。” 姿势没有任何变化,神态没有任何变化,连气势也没有任何变化,赫尔莫漠然地接着说道:“既然你说莫图姆习惯锁门,为什么你还推门直入呢?按照你说的,他既然是你的哥哥,而且你还知道他有这个习惯,那你们就一定至少在一起生活了许久,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呢?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哥哥,你就应该敲门之后再进入才对。” “原来如此,不错。但是,装着莫图姆尸体的那个水缸可是有两对手印,为什么只怀疑我?” 点了点头,西姆拉随即把目光投向城堡的护城河,同时还在以高傲的语气发问。 “那不过是在掩人耳目而已。凶手既然在杀莫图姆时可以不留任何证据,当然也可以抹去水缸上的手印,但他却并没有这样做,那么他就一定有其他目的。” “留下手印,除了能让我们觉得凶手有两人,其他的什么都发现不了。而且,这不仅不是进展,而且还是误导,因为我们既不能通过手印直接找到凶手,也不能通过手印判断出凶手究竟有几人,那么还不如完全忽视那手印。” 冷酷无情地这样解释着,赫尔莫的语气中完全没有对于自己判断能力的自傲,同时也没有任何的自卑,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而已——以最没有温度的方式。 “嗯……” 而听着赫尔莫的解释,西姆拉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毕竟,那么重的水缸,照常理来说,就算是两个人应该也搬不动——早知道就不放这些烟雾弹了。 “而且,你明明说的是想为哥哥报仇,但在兰杰斯提出留守此处时,你却借口过于害怕而跟着大部队一起逃跑。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你相信兰杰斯的判断,凶手真的是那个没出现的人,你的正确反应就应该是提议所有人都去找他然后揪出他;如果你不相信兰杰斯的判断,那么就意味着你知道凶手应该还藏在人群里,而既然你这么害怕,就完完全全不应该跟混着凶手的大部队一起走。” 而此时,尽管西姆拉还没有接着发问,赫尔莫也继续说了下去:“另外,你在我和托门特到来时主动出来迎接了我们,但是,从大厅里,是看不到吊桥另一……” “赫尔莫,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一个有些天赋的毛头小子,但现在看来,你的能力甚至足以令我嫉妒。” 突然之间,没等赫尔莫说完,西姆拉就出声打断了他的一切话语。 收起来的吊桥旁边,西姆拉傲然地站着,他的身旁是一具刚死的尸体,他的身后则是心神崩溃的詹姆斯一家和斯可姆。河风吹拂他们的身体,带走他们身上的温度,唯独不能使西姆拉身上的狂傲消失半分。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其身体就缓缓拔至两米多高,同时显露出他的金发赤瞳;不同于他掐死布德时身上展现出的巨力,他的身形在泰坦中其实可以算得上瘦削,就像是因为生长激素过多而患了巨人症的普通人类。 他的头发很短,脸上其实还算光洁,穿着一身华丽的金红长袍,虽然宽大但却丝毫不影响他行动。 而就在他打断赫尔莫的言语之后,吊桥边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赫尔莫沉默不语,他嘴角上挑、眼睛微眯,而在他身后,仅剩的四个幸存者也在此时收敛哭声——毕竟,每个人都不想死。从西姆拉刚才的行为就能看出这家伙喜怒无常,既然他现在不发声,在场也就无人敢说话,以免又不知怎么就被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杀死。 而当这沉默被打破时,则已经是如地狱般的半分钟多过后:“赫尔莫,我听说你经常说一句话:人做任何事都有目的。那么,你现在不想着逃跑而是在这喋喋不休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你恐怕是会游泳的,是?” “……” 当西姆拉不再过问他的失误而是问及这种事时,赫尔莫便再次陷入了沉默——而事实上,由于赫尔莫曾经在各教廷和领地间礼节性的宴会上透露过自己的运动能力,所以西姆拉知道赫尔莫确实会游泳。 本来,这种事还用不到西姆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主教专门去记,但身为贵族子弟,赫尔莫不仅在高尔夫球和保龄球这种贵族运动上一窍不通,连在足球和橄榄球这种大众运动上也是意外的白痴——甚至,他对于几乎所有的球类运动都完全不擅长,所以他那仅会的几种运动才更令人印象深刻。 “既然你会游泳,就看看那护城河?” 而见赫尔莫不回答,西姆拉随即指了指那护城河——一条淡淡的红色,正从护城河的这边不断蔓延。 “赫尔莫,到了现在,原来你还敢欺诈我来拖延时间吗?” 同时,他又再次开口;而听到他这样说,赫尔莫却还是沉默不语,有如石像。 “不对,既然是在欺诈我,你恐怕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 如表演独角戏继续一个人说着,西姆拉随后就走到赫尔莫面前,毫不设防地弯下腰低下头;但是,明明他的脖子就那样暴露在了自己面前,明明自己只要一拳就能让西姆拉失去战斗能力,赫尔莫却压根没有动弹。 而当西姆拉伸出手往赫尔莫脚的位置一摸时,他却并没有摸到赫尔莫的脚——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截小臂,一截人类的小臂,一截还流着血的断臂。 而在他将那截断臂拿起后,赫尔莫的身体,也就随风散去。 “同一招让我上当两次,我要是不杀了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自嘲地笑了笑,西姆拉随即握着那截断臂转身面向詹姆斯四人:“呦,中午好。” “别……别过来……” “不要过来……” “啊——!!!!!” 看着詹姆斯向自己等人走来,甚至还没等他真正动手,在这几天接连的打击以及真正的死亡威胁之下,四人,就这样开始歇斯底里地抱着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喂喂……” 看着他们的惨状,虽然上一秒还看上去还在因为不忍下手而无奈,但下一秒,西姆拉就直接狠狠地把断臂当棍子抽在了他们脸上:“给我安静下来!” “我要借你们人头一用,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看着面前这些人那就像是饱受虐待后的野狗会有的眼神,听着他们的哀求,西姆拉不耐烦地抛下一句话后就对着河对岸纵身一跃,直接渡河;而就在人们以为自己就这么逃过一劫时,面前却又突然凭空各自出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西姆拉,直接就拎住他们的衣领,如法炮制地强行带着他们跳过河流。 “赫尔莫……!” 而在他们的前方,真正的西姆拉还在喃喃着赫尔莫的名字,眼中流露出的凶光已经毫无保留地暴露出了他的决心——一定要把这敢于欺诈自己的忤逆者杀死,不留全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0章 悲恸 此时,中午十点过半,森林深处。 一丛靠着树的茂密而杂草丛生的深绿灌木,虽然长得很好,但在这森林中还是显得无比平平无奇。在历史上,它们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平凡地发芽、生长、死去,重复着这个循环,一代又一代,直到雷电引发的山火将它们一下子燃烧殆尽亦或是人类的砍伐使它们被成片毁灭——而就算如此,还是无人会注意到它们。 它们生于平凡,长于世界,终此一生,碌碌无为——但又有谁能去责怪它们呢?世界就是这样的,那些特殊的、能被人记住的,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唯有平凡的,才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 只不过,今天,这一刻,它们中的一丛从平凡变成了不凡——只因有一人正藏在它下方的地下一米处。 “……” 一片黑暗中,赫尔莫早已咬着牙闭着眼睛——因为他正被埋在地下,被他自己埋在地下。 前两天毕竟是下了雨的,现在的地下还十分湿润,些微的渗水让他觉得潮湿无比,沾了水的泥土也黏在他的身上,使他浑身上下都无比难受。 并且,厚达一米的厚实泥土也是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这可是相当于数个大汉的重量,要不是赫尔莫现在是面朝下的姿势,否则就算有出气孔,他也要喘不过气来。 而若仅仅是这样,那倒还好了,但地下的那些蠕虫却让赫尔莫觉得无比的恶心。它们那滑腻的触手和身体在赫尔莫的身上蹭来蹭去,不仅痒,而且还让赫尔莫感受到了千百万年前人类在那些带毒巨虫面前瑟瑟发抖时的场景——尽管他并未真正体验过,但他那强大的共情能力却让他完全能理解这种情绪。 而此时,正由于他那共情能力——他的内心中,正悔恨无比。 “要是……要是我能早点看出凶手究竟是谁……” 回想着昨天看到的那四具尸体,赫尔莫不断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没在在昨天晚上没有看出凶手是谁。 被水淹死、吸食毒品而死、过量饮酒而死、被人殴打至死,这分明就是在暗示“瀚水”、“堕落”、“酒农”、“战斗”这四位在之前的神战里死去的支配者,分明一开始就在暗示自己就是他们的目标! 可是,明明已经如此明显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没看出来?如果不是西姆拉摆出了那个仪式要求的法阵,如果西姆拉伪装得再好一些让自己看不出那暗示的是“献祭”,那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再多一个受害者以“无面”的方式死去? 他们死前的迷茫、将死的惊惧、死时的绝望,哪怕没有直接看到,也让赫尔莫如背上一座大山般痛苦无比。 “我……” 就因为自己的无能而使托门特的生命以那样悲惨的方式消逝,为什么自己不让他逃?为什么仅仅只是提醒他要小心之后就不再做任何预防? 背负着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赫尔莫知道自己之所以不走的原因就是想揪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可这明明是自己那无聊的正义感引发的幼稚想法,是自己导致的错误,为什么死的是托门特而不是自己? “为什么……” 咬着牙,赫尔莫的脸上早已不是冰冷,而是一片对于自己无能的痛恨以及对于所有受害者的悔恨——不仅仅是对于托门特的,而是对于所有人的。 卡尔之前就说过除了“堕落”和“战斗”外还有其他两个泰坦的支配者战死,这种暗示着支配者的死法,针对着自己的布局,自己恰好不能使用神奇能力,再加上一从地底出来就接到了这个任务——当巧合的数量超过两个,就不可能再是巧合。 也就是说,尽管自己并没有杀莫图姆他们,他们却因为自己而死——只因为泰坦不想让自己活下去以及一个术师想要晋升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 而且,由于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西姆拉,是号称弑杀者的西姆拉——那个凶残而又喜怒不定的疯子,再加上自己用幻术骗了他然后逃跑的行为,赫尔莫自然也就知道被自己抛弃在桥边的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在愤怒的他手下幸存。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 咬紧了牙关,勉强绷着不让眼泪流下,就算找出了凶手又能怎样?该惩戒的人自己惩戒不了,该拯救的人自己也一个都救不了——自己依然还是五个月前那个依靠父兄牺牲才勉强逃脱的废物,还是个无药可救的窝囊废。 “赫尔莫!” 而就在此时,一道狂妄的声音随之清晰地响起——正是西姆拉的声音! 在大骇之下收敛自己的悲痛,惊疑地判断着声音来的方向,赫尔莫随即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声音是从自己的头顶传来的! 而在那声赫尔莫被喊出来之后,周围就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就好像刚才那声只是幻听而已;但刚在赫尔莫略微有些放松自己那紧绷着的身体时,自己的身上却骤然一轻——压着自己的泥土,掩盖自己存在的泥土,正在被挖开! “赫尔莫,原来你在这!” 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就不再只是狂妄,而是加上了些许得意和咬牙切齿——但这却更让赫尔莫惊惑——要知道,为了让西姆拉找不到自己,自己可不仅仅只是把自己藏在地下就完事,而是下了血本的! 咬牙忍着断臂断腿的痛苦,赫尔莫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甚至足以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他现在居然是一个只剩右臂的人棍! 事实上,赫尔莫所带着的那两把助行器,背地里其实是两把长剑。之所以要做成助行器的样子,其理由自己早就已经说出了口——为了隐藏,隐藏自己腿其实还能跑的事实,也隐藏自己随身带剑且会用剑的事实。 而之所以自己能用自己的那一掌一臂伪造出两个与自己有一模一样波动的假象以暂时迷惑住西姆拉,也是拜自己的双剑所赐;而为了更加彻底地迷惑,自己甚至把其他半臂双腿也一并斩成了七截并且散落在各地各自伪造出一个假象,然后才逼不得已地使用神奇能力把自己埋进地下。 虽然使用神奇能力会让自己腿上的青灰蔓延,但至少要把命保下来——可现在,自己那么大费周章不惜一切代价的隐藏,就这样被发现了? “赫尔莫,你是个体面人,我也想让体面一点;但你要是不出来的话,我就得帮你体面了。” 而就在赫尔莫焦急地胡思乱想时,自己身上的重量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些微的一点点,比起厚点的被子都不如——这种如蝉翼一般的重量,恐怕自己翻个身就能把土全都抖下来,使自己全无安全感。 同时,西姆拉的威胁也让自己如坐针毡、全身汗如雨下,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哼……哼……” 而且,随着西姆拉的狞笑声,自己所感受到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心慌心悸的感觉不断涌现,就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一股一股的凉风吹在身上,把本来就因为地下雨水而濡湿的衣服又吹得更加冰凉——就连自己的心情,此时也是冰凉无比。 背上?背上! 就在自己的背上,自己感觉到了一只手正在慢慢靠近! “呼……呼!” 呼吸,急促! 在死亡的威胁下,赫尔莫的呼吸已经如拉风箱一样沉重,甚至还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得想办法……怎么回事!” 而在此时,赫尔莫的思绪正混乱无比——为什么会被找到?自己可是隐藏了所有脚印或者其他类似的痕迹,自己的波动也被完全压制了下来,更何况其他的七个假象还在! 只不过,现在已经轮不到他再乱想了,他就感到脖子一紧、身体一轻,西姆拉那湿热的口气就喷到了他的脑后:“你这样就太不体面了。” “!” 就在这一刻,赫尔莫就像一只鸡一样被西姆拉掐着脖子,同时也因为自己的手脚都被自己砍了下来而根本无法反抗——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只能乱动而压根无法挣脱! “赫尔莫……” 而在他背后,西姆拉的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他的耳中;同时,一股掌风也同样吹在了他的后脑勺——只要这一下挨实在了,就算不死恐怕也要变成痴呆! “!” 而也就在此时,赫尔莫的心情却霎时间平静下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1章 无心?无心。 “!” 睁开因为心神混乱而紧紧闭着的双眼,赫尔莫顿时停止挣扎,其眼神也一时间变得死寂而又冰冷——哪怕其并非无心术师,但现在他的状态比起普通的“无心者”反而更甚一筹! 抛弃一切杂乱的情绪,舍弃一切无用的想法,只留下意志最深处的理性…… 哪怕肉体痛不欲生,也要绝对镇定!哪怕灵魂肝肠寸断,也要置之度外! 就算手脚皆被砍下,又如何?就算自己此时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又如何?绝望,只不过是一种情绪而已——唯有舍弃一切情绪,才能在不可能中开辟出一条通往世界的平凡之路! 这就是无心! “……” 就在西姆拉手掌劈下之前,赫尔莫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他为什么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只是却被自己下意识忽略了而已。 ——自己已经抹除了任何逃跑的痕迹,为什么他还能找到自己?自己甚至把手脚砍了才制造出七个幻象,为什么他还能找到自己?他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 答案明明就已经找出来了,自己却在情绪的影响下以为这不过是难以置信的胡想——可事实上,那就是答案,西姆拉确实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他确实没找到自己! 而就在赫尔莫坚定了这一想法的同时,西姆拉的掌刃,下劈! “……” 只是,此时,赫尔莫已经再度闭上了双眼。 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哪怕那股掌风已经让自己的头发披散,哪怕自己已经切实地能感受到那毁灭性的力量——自己心中也依然没有任何杂乱无用的情绪! “!” 而在“西姆拉”的眼中,就在他那劈下的右手接触到赫尔莫后脑的一瞬间,一切就又全都急速倒退回了一分钟前——什么都还没发生的一分钟前! 其身体化作点点星芒消失,被挖开的泥土又自动飞了回去,而原本被泥土盖着的人,此时也已经回到了泥土中——一切,都被归零。 “欺诈,是什么?” 而就在一切回到原点的那一刻,赫尔莫的那无心状态就被强迫结束——毕竟,他并非真正的无心者,只要是人,就会有情绪和想法。 同时,心中浮现出那样的问题,赫尔莫又回答着自己:“欺诈,就是以假乱真的过程。如果欺诈成功,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可如果被识破,欺诈失败,那么假的就不可能是真——假的,永远是假的。” 回想着刚才西姆拉对于自己的欺诈,如果自己没有发现这个西姆拉是假的,如果自己真的相信了西姆拉找到了自己,恐怕这个假西姆拉就会在一瞬间变成真的西姆拉——那时候,自己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 默默地在心底闭上了心眼,赫尔莫平缓着自己的情绪。 哪怕不是真正的无心者,其也会继续保持死寂和冰冷——人的一切思维和行为都取决于他曾经的经历,而赫尔莫的经历便决定了他会漠然下去,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的命运——命运的齿轮在平凡的世界中缓缓转动着,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 …… 而此时,在森林中心。 飞在离地五米的半空中,西姆拉眺望着这似乎没有边界的森林;而在他的背后,詹姆斯一家和斯可姆正因为被其他的“他”掐着脖子而奄奄一息,勉强吊着一口气而已。 “在哪……在哪……” 感受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因为情绪变化而引起的生命波动变化,回想着那稍纵即逝的真实感,造成这一切的西姆拉知道赫尔莫绝对还没跑远——而且,后者还把自己的手脚给砍了下来,就算再怎么样也绝对跑不出这片面积近三十平方公里的森林。 想到这里,西姆拉不由得嗤笑一声——被砍下来的手脚又不能走不能跑,甚至不能移动,就算发出了与本体一样的波动,又怎样?经历了头两次的欺诈之后,自己可还没傻到会再把一个不能动的幻象当做真身的地步。 反倒是赫尔莫,为了迷惑自己就把手脚都砍了下来——但他本人却也因为这样而无法再逃,岂不是作茧自缚,只能等死? 思索至此,西姆拉随即皮笑肉不笑起来,继续思考着寻找赫尔莫的对策: “刚才,已经快要成功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自己也从欺诈领域这张大网中的一点扰动以及自己脑子里多出来的一点模糊记忆感觉到赫尔莫已经快要中招——同时也知道赫尔莫现在似乎正藏在某丛灌木的地下处。 “但是,那究竟是哪?” 虽然知道赫尔莫就藏在某丛灌木下面,但这森林里的灌木少说也得有上万丛,这要是一个一个找过去怕是得累死他。就算他能欺诈自己让自己觉得已经找过了,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自己怎么欺诈也没用。 “不过……听说赫尔莫是个‘善良’的人……不知是真是假。总之,他是死了个老爹和老哥……听说他很见不得这种事发生?” 在半空中无声地思索着,嘴角微妙地翘起,西姆拉随即转身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的四人:“这不正好是一家三口吗?” 而在他面前,后知后觉地发觉西姆拉正在盯着自己,四人随即滚动剧痛的喉咙,发出绝望的悲鸣:“别……别杀我……” “我愿意……给您……当仆人……做牛做马……” “求求您……” “求您……放过……我……” “就你们?” 再次嗤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些讨饶的人类,西姆拉完全没有半点不忍:“就凭你们这些肮脏、低贱、卑微、无用的人类渣滓,还想侍奉我?你们有什么资格?” “我……会洗衣……做饭……” 听着西姆拉的讥讽,此时早已因为缺氧而神志不清的那位母亲根本听不出他话语中的真实涵义,甚至还真的开始试着证明自己的“资格”;与此同时,斯可姆也连忙调动自己的脑细胞,但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有什么特点可以让自己免死,只得用一双干涸而毫无希望的目光呆滞地看着西姆拉:“我……我的身体……” “卑贱的人类!你想玷污我的血?” 而一听斯可姆的话,刚才明明还一脸微笑的西姆拉瞬间勃然大怒,直接便是一巴掌抡圆了抽在了她的脸上:“卑贱的人类!” “别……” 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斯可姆依然还在求饶着,但看着被自己全力一巴掌打得嘴角渗血的斯可姆,西姆拉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糟糕,甚至连“玩乐”的心情都没有。 咬紧了牙,他的额头的青筋根根毕露,看着面前的斯可姆,他随即再次带着拳风势大力沉地一拳揍在了她的脸上:“混账东西!” “噗!” 两颗牙,混着血水,就这样从斯可姆的口中被吐出——而她本人,甚至就这样晕了过去。 “下贱的贱种!” 看着她的惨状,再次怒啐一口,西姆拉这才转过身去,准备使用自己的能力逼出赫尔莫。 “你……你才是……贱种……” 然而,就在他抬起一只手准备施术时,一道微弱的童声突然从身后传出。 扭头一看,西姆拉顿时看到詹姆斯正流着冷汗,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他的儿子;而他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小男孩,此时的五官虽然已经因为缺氧而拧成了一团,却还在强撑着开口:“贱种……” “哦?人类的小杂种,弱不禁风的小杂种,居然还有胆子骂我?” 看着那小男孩,西姆拉脸上的愤怒却又被换成了笑容——怒极时的笑容。 “别……杰尔……” “因为……你就是……贱种……” 而虽然听到自己父亲的阻拦,在西姆拉面前,那个小男孩却依然还在这样咒骂着他,以不符合自己年龄的话语咒骂着他。 “给我闭嘴!混账!” 而很显然,以西姆拉的性格,绝对不会像小说中的那些反派一样乖乖地听完敌人对自己的咒骂之后又假模假样地夸赞敌人有胆识或者问敌人为什么敢这样说——他直接毫不留情地同样一巴掌甩在了那个小男孩的脸上,又是三颗牙飞出,就连小男孩的半边脸也被他抽烂,甚至骨碎。 “不……” “啊——!” 第二个人,晕了过去。 其父母的哀嚎,则成为了这片区域的主旋律。 “呸!” 而看着面前的四个人类,西姆拉顿时再次怒唾一口,抬手便是一个暗红的法阵浮现于手心。 …… 而此时,在地下。 依然还在静默地趴着,在长时间的无声后,赫尔莫的耳边却骤然响起了西姆拉的声音:“赫尔莫!” 默不作声地继续趴着,赫尔莫知道西姆拉这又是在欺诈他。只不过,就在他准备置若罔闻时,其眼中却又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幅有着五个人的画面——正是西姆拉和詹姆斯一家以及斯可姆! 五个人中,詹姆斯一家分别被一个西姆拉掐着脖子,面色紫红、口吐白沫,但却还没死;只是,赫尔莫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他们身上。 其眼中所见的,不过是西姆拉,以及正被架在火刑架上、生死未卜的斯可姆而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2章 火刑 “……” 火刑架之上,被绑着的斯可姆身体呈十字形,头颅无力地垂着,一头长发也散落了下来,模样狼狈不堪。 而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赫尔莫就知道了西姆拉的目的——火刑架,火刑!将受审判者烧成灰的火刑!一千年前流行于伊弗领地那象征着“审判邪恶”的野蛮刑罚! 为什么要特意使用这样的刑罚?难道西姆拉还能认定他人有罪吗?难道西姆拉觉得他还能审判他人吗?尤其当他是泰坦的大主教而“审判目标”却是个人类的情况下? “……” 尽管心中对这件事感到无比的荒唐,但赫尔莫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变化——虽然这个刑罚的侮辱性极强,但也只不过是侮辱而已,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侮辱也就失去了意义。 只是,就在下一刻,赫尔莫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哗!” “啊……” 随着西姆拉一打响指,斯可姆的头顶上方就骤然出现一个大水球浇在了她的身上,使得她从昏迷中醒来并发出一声呻吟——而就是那呻吟让赫尔莫明白,斯可姆还没死! 还没死……还没死! 既然还没死,为什么要用火刑?一般不都是把人捅死或者勒死之后才放上火刑架做个形式有个象征意义吗?为什么明明人还是活着的就上了火刑架? 难道…… 心中接连出现无数疑问,但很快,赫尔莫就明白了西姆拉的目的。 也对,他是弑杀者啊,怎么会有仁慈之心?活活把人烧死才符合他的作风,这才符合他的作风啊…… “!” 再次咬紧了牙,赫尔莫知道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看到那幅画面,因为自己早已处于西姆拉的欺诈领域之中——他是直接把现场的画面展现在自己心灵中! “赫尔莫!看到了吗?” 而此时,西姆拉的狂妄高喊再次响起,使赫尔莫的注意力被强制地吸引到他身上:“看看!这火刑架,你熟悉吗?” “……” 牙龈咬到出血,太阳穴处的青筋如小蛇般暴露,尽管赫尔莫想让自己的心态恢复到死寂的状态——可他根本做不到。 同时,在火刑架上,斯可姆似乎一时之间还没理解自己的处境。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好像有点高,看到的所有人都只有头顶而已;但是,刚才自己也是被西姆拉掐着脖子吊在半空,所以高度的问题倒是没什么。而且,比起刚才,自己现在好像没被掐着,呼吸总算能正常一点——只不过,自己的身上好像有股紧迫感。 动了动手脚,斯可姆随后便从那紧迫感中得知自己现在是被绑着的。而在西姆拉玩味的目光以及赫尔莫不忍的眼神中,她奇怪地低下头,然后她便发现自己身下只是一片深棕色的木板而已。 这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脚下是一个木头高台……有点像某种刑罚……难道自己是要被鞭笞? “啊……” 表面无言的同时,斯可姆的心中却正混乱无比。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会怎么被打……自己会被打成什么样……不要…… ……算了,能保住一命就好,就算被打,但只要能保住命…… 抱着这样的想法,斯可姆随后就期期艾艾地看着火刑架前的西姆拉,勉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人……能……能不能……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歪着头重复了一遍斯可姆的话,西姆拉此时的脸上又是一副优雅的笑容——就像是参加宴会享用晚餐前的礼貌微笑。 “对!对!” 听到西姆拉这样说,心中怀抱着一丝希望,斯可姆随即兴奋地重复着,以期西姆拉会就这样心软,放自己一条生路。 “嗯……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歪着头沉吟一声,就在斯可姆为这句话狂喜的同时,西姆拉又撑住下巴,露出邪笑:“你知道赫尔莫?留慕是谁吗?” “……” 在地下,赫尔莫的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同时,斯可姆也开始拼命地在脑海里着关于赫尔莫的信息——但是,一个不搞学术不碰神秘的普通人,本来就不太可能会知道赫尔莫。就算听说过五个月前留慕领地被袭击的大新闻,又会有谁清楚地记得每个细节和涉及的每个人? 所以,就算斯可姆再怎么努力地回想,她也只能从一点点模糊的记忆以及西姆拉的言语中回想起些不太重要的事:“好像是个……留慕的……重要的人……是不是……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 “你只知道这么些。” 眼神变得鄙夷,西姆拉随即又再次微微笑着:“毕竟你只是一个卑微的凡人啊。总之,这次的事件,全都是赫尔莫引起的啊。他,一心想要跟我们作对,而且还阻碍了我的晋升,我的晋升懂不懂?那可就相当于你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工变成市值百万莱洛斯镑的上市公司的老板啊,这种事被阻碍了,是个人都会愤怒?” “是,是……” 听着西姆拉这样说,斯可姆也懒得去想到底是不是对的,连忙出声附和——毕竟,保住自己的命才更重要。 “啧,一看就是敷衍我。” 只不过,出乎斯可姆预料的,西姆拉却并没有因为她的奉承而感到满意。 他只是摇摇头,然后原地飞起至半空以便平视斯可姆:“所以啊,既然这次事件是赫尔莫那家伙引起的,当然也只能由他本人来出面解决。但是,他现在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就只能让你帮帮我了。” “帮您……我要……怎么帮?” 而看着西姆拉这幅模样,不好的预感也同样出现在斯可姆的心底。 看着他举手投足间就有那样神奇的力量,哪怕自己对神秘学不甚了解也能看出他绝对是个高星术师——自己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自己却做得到的? 而似乎是看出了斯可姆心中疑惑般,西姆拉随即又拍了拍手,做出轻松的样子:“其实也简单。你只要惨叫就行。” “惨叫……” 闻言的那一瞬间,斯可姆便理解了西姆拉的意图——应该是想让自己惨叫来骗出赫尔莫? 尽管不知道赫尔莫怎么听到或是看到自己,但既然西姆拉那样说,应该就有他自己的办法。 ……如果被骗出来,从刚才到现在的事件发展来看,赫尔莫大概率会被西姆拉杀掉。会因为自己的惨叫而在这种情况下现身的人,应该会是一个善良的人?让这样的人死掉真的好吗?可是,如果自己不听西姆拉的话,可能自己还要先死一步——布德的惨状还在自己的脑海中,久久无法忘怀。 想到这里,斯可姆浑身颤栗,随即鼓动嗓子,准备开叫——而就在赫尔莫那已经预料到什么的悲恸目光中,西姆拉的手中出现了一团火焰:“你愿意配合,真是太好不过了,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不够真实啊。” “啊?等等……您在说什么……” 被西姆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凝视西姆拉手中的火焰,斯可姆心中那不好的预感顿时死灰复燃:“不要啊!” “算是真实点了。” 赞赏地点点头,西姆拉随即对着火刑架下方的木柴一挥手——“轰!” 熊熊的橘红火焰如爆炸般燃起,甚至完全跳过了火苗慢慢变大的环节,直接吞噬了斯可姆的整个身体。 “求求您!把火熄灭!求求您!” 撕心裂肺的惨叫,肝胆欲碎的哀嚎。 在赫尔莫眼中,就在火舌攀上斯可姆身体的瞬间,她便如癫痫发作的病人一样疯狂地在火刑架上扭动着想逃离那噬人的烈焰,口中那瘆人的惨叫甚至惊醒了一直昏迷着的詹姆斯一家! 而在一家人惊恐的目光中,斯可姆的挣扎还在继续。 在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剧烈扭动下,甚至连火刑架本身都开始不稳,发出“吱吱”的声音。如地狱恶鬼般的哭嚎还在继续,短短的几秒内,剧烈的疼痛和死命的哭喊就已经让斯可姆的嗓子哑掉,使她的声音凄厉得足以让每个人都见之心悸心颤。 “救命!救救我!” 双眼因为惨叫而顶到眼眶的最上方翻成白眼,一张嘴因为惨叫而张得仿佛要撕裂般如蛋大小,烈火已经烧焦了她的一切毛发和衣服,发出难闻刺鼻让人头晕的焦味,甚至直接烙在了她的身上,与她的伤口融为一体——就算现在把她救出,如果想要把衣服揭开的话,那将不异于直接活生生地把她的皮撕剥下来。 “把火!熄灭!有没有人!” 惨烈的哀求还在继续,浓浓的黑眼却趁机烟灌进她的嘴巴和鼻子,把她的面孔熏成一片黑,甚至让人只能看见她那发黄的眼白和因为撕裂而血红的大口,火辣辣的比肺炎发作更要痛苦一万倍的剧痛和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更使那句话成为她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 烈焰,直接烧毁她的皮肤,鲜红而娇嫩的内部肌肤就这样直接暴露在了火焰之下,就像新鲜的肉片一样接受着火焰的炙烤。血丝和脂肪一点一点像是纱布中的水珠一样被渗出,一片恶心的红黄就这样流动着,遍布她的身体。 “嘣!” “呲——!” 木柴因被火焰燃烧而导致的嘎嘣声响起,因为高温和斯可姆疯狂挣扎的木架终于还是不堪重负,开始坍塌;而就这样,依然还滚烫的黑白碳化木柴直接捅在了斯可姆的腿上、身上、脸上,像被烙红的铁板一样烫在她身上造成狰狞的如印子般的鲜红伤口,那“滋滋”的声音甚至一刻都不曾停过。 “啊啊啊啊!” 肌肉开始发硬碳化,骨头开始崩裂破碎,想要躲避烈火的本能使斯可姆拼命地弯臂收腿想抱住自己,但其如碳棍一样发黑僵硬的四肢只是让她的身体姿势像被故意扭坏的玩偶一样扭曲,“咔嚓咔嚓”的声音就算在那扯破喉咙的惨叫声中也能让在场每个人清晰地听到——那是一个活人的骨肉正在崩坏! “啊……” 而最终,惨叫声还是微弱了下去,就像因为重肺炎而垂死的老人一样奄奄一息,就像干涸的河流一样露出狰狞的河床和龟裂的大地——一个人正在失去自己的生命。 “……” 而当西姆拉终于在詹姆斯一家绝望的目光将火焰散去时,在坍塌的火刑架上,已经只剩下一具粗糙的、破烂的、扭曲的、还沾着点血污的人形黑炭而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3章 凌迟 死了…… 从尖叫声慢慢微弱下来的那一刻,赫尔莫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紧紧地掐住一样,就连那股窒息感和无力感也越发强烈。手脚因被泥土压着而不能动,但真正让他虚弱的,还是灵魂上的触动。 他看着那具焦黑的尸体,无数次曾试着闭眼,但就算闭上了肉体的眼睛,他的心眼却从始至终被迫开着,被迫看着斯可姆死去。 “又死一个……” “又因为自己而死去一个……” “人……” 心中不断喃喃着,一切的声音都在耳边变成了“莎莎”的噪声,就像是电报机损坏时的那种声音。 如果自己从地下出去,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斯可姆还是同意了西姆拉那用惨叫引出自己的想法,某种意义上似乎是对自己的背叛;可当自己抛弃他们一个人躲到这地下时,不也同样是背叛了他们吗?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她死了——尽管不是自己杀死的她,但她却因自己而死。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被自己抛弃,他们就一定会死,现在为什么又踟躇起来了?是因为自己对于她的死亡没做好心理准备吗?还是只因为自己亲眼目睹了她的死吗?如果自己没有看到的话,是不是就会当做若无其事,是不是会就这样随着时间推移而忘记他们? 想到这里,赫尔莫再次咬紧了牙——不,不能忘记! 哪怕他们会因为自己不现身而死,但就算自己现身,他们难道就能活下去吗?更别说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自己的本源和源座就会被夺走,人类会再度失去一个重要的反抗者,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泰坦力量的壮大而死! 今天,这些人虽然会死在这里,但他们会成为自己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页,会成为自己向泰坦复仇的怒火的燃料,会成为自己的精神力量! 虽然因自己而死,但真正的凶手,是泰坦! 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绝不从地下现身,带着仇恨的目光,赫尔莫听着西姆拉的宣言:“赫尔莫!一个!还有三个!” 在斯可姆的上空,他命令自己的欺诈分身一脚把斯可姆的碳化焦黑尸体踢碎,顺便指着树下的詹姆斯一家:“一家三口!想起什么了吗?奥兹和卡兹诺,死得真惨呐。你很怀念你的父兄?怎么,你想让这种事发生在这一家人身上吗?” “!” 就在詹姆斯提到奥兹和卡兹诺的那一瞬间,赫尔莫的瞳孔刹那间急剧放大。 此时,其甚至想立刻飞奔到西姆拉的面前将他打倒在地粉身碎骨,同时怒斥他那两个名字不是他可以直呼的——可是自己不行。 握紧了拳头,赫尔莫只能咬着牙继续看着西姆拉随手抓来詹姆斯,听着詹姆斯那绝望至极的嘶哑哀嚎:“我求求您,求求您!我可以给您做奴隶!求您放我,放过我!” “放过你……” 在赫尔莫眼中,西姆拉重复了一遍詹姆斯的话,眼神就突然变得忧郁,甚至连掐着詹姆斯脖子的手都松开,使詹姆斯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而后者甚至不揉一揉屁股就立刻跪下求饶:“是,是!放过我们!” “放过你……给我听着,那个赫尔莫,还没出来,没出来啊!他没出来,你要我怎么放过你啊!” 如神般漂浮在半空,看着詹姆斯这副模样,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西姆拉那忧郁的眼神一时间居然变成了悲凉,突然也像是被逼无奈一样流下两滴眼泪,其张开的嘴里的上下牙齿中间甚至可以看到黏连着的透明口水:“我也是没办法啊!只要赫尔莫现在现身,我甚至能给你下跪认错再把你安安全全地送回家,但他就是不现身啊!” “……” 看着西姆拉这突然的爆发,不仅是一旁旁观着的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就连詹姆斯自己也楞了神,一时间嘴巴只是呆呆地大张着,没有丝毫声音被发出。 而下一刻,他就从詹姆斯刚才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一并开始大喊:“赫尔莫!我求求你,快出来,出来啊!” “赫尔莫!你难道忍心看着一个父亲就这样被杀吗?” “只要你出来,全部的事都能被解决啊!”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中除了那个小男孩外全都开始喊了起来,其声浪甚至惊走了数十米外的鸟兽,使森林中发出“噗噌”的声音。 而在地下,看着、听着他们的大喊,赫尔莫却依然只是在地下默默地伏着——其眼中血丝已经遍布了眼白,其牙龈甚至开始出血,将其牙齿染成一片惊悚的血红。 同时,在地面上,在喊了许久依然不见赫尔莫现身后,西姆拉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只得擦去眼角的眼泪,同时手中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残月尖刀:“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啊!” “等等,不要啊!” 看着西姆拉手中的尖刀,詹姆斯这时也便体会到了斯可姆之前的绝望。 他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立刻转身,慌不择路地准备朝着森林深处逃跑,但跑着跑着,他的身体就漂浮了起来,又回到了西姆拉的面前与西姆拉面对面——下一刻,尖刀便捅进了他的心窝。 并没有一下子就将他捅死——若真是这样,对于詹姆斯来说可能还反倒算是一种仁慈。 在西姆拉的源术和精妙控制下,詹姆斯的全身衣服都已经消失,甚至连一条遮羞的内裤也没有留下,他的身体就这样耻辱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而刚才尖刀所刺进的部位,此时则只剩下一个浅浅的不过一厘米的血洞——甚至还能看见有血珠正在渗出,染红了詹姆斯的胸膛。 就在那一瞬间,豆大的冷汗就遍布詹姆斯的脸上,他的双眼瞪得浑圆,一张能塞下鹅蛋的嘴里那凄厉的哀嚎丝毫不比之前的斯可姆逊色。 同时,将尖刀上的肉块甩在了满脸惊惧的詹姆斯妻子的鼻子上,西姆拉随后又饱含着热泪把刀子伸向了詹姆斯的右胸——染着血的刀锋一转,又是一片硬币大小的肉片被转了下来,而詹姆斯的鼻孔已经因为剧痛而大张,连他的呼吸也像是发怒的驴子那样粗重。 “不要啊……” 看着詹姆斯受刑,赫尔莫及其妻儿的心中无力地哀求着;同时,西姆拉的刀子已经伸向了詹姆斯的左侧腹肋骨处——这一下可谓是极好,侧腹本就是肌肉薄弱的地方,这一刀下去,不仅是让詹姆斯不至于速死,同时也令人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那正在不断跳动的暗红色肝脏。 只不过,在血液的覆盖下,这狰狞的伤口很快就被隐藏;同时,在詹姆斯的右侧腹,同样的待遇再临,瞬间让他的双眼瞪得像铜铃,其眼中的惨烈甚至钻进了每个人的心底——唯独西姆拉仍然不甚在意。 又是一刀,削在了詹姆斯的肚皮上,把肌肉连带着皮肤一起削下来,就像在削苹果一样细致而平缓——不过也对,詹姆斯现在也不能动,在西姆拉眼里,不正是一个大号的人形苹果吗? 慢慢地,一刀又一刀。 在所有人那目眦欲裂的目光中,西姆拉从上半身不断用着刑,伴随着詹姆斯那从不间断的如马叫般的凄厉嘶吼,在这凌迟的刑罚下,他的身体逐渐变成上细下粗的鸭梨,又变成一根瘦削的甘蔗——血红色的甘蔗,已经能透过那一层薄薄的肌肉表皮看到里面的骨头和还在跳动的内脏了。 而当四百九十九刀过去之后,詹姆斯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还有着皮的骷髅。 眼珠没有了,鼻子也没有了,只剩血坑而已。就连喉咙也已经叫不出声,嘴里只有血沫了。 “赫尔莫,你看到了吗!” 最后带着仪式感地大吼一声,西姆拉一刀捅进了詹姆斯的心脏,使后者垂着的头猛地一昂,眼睛瞪大,一点黑色的血从嘴角流出——总算是解脱了。 而下一刻,伴随着赫尔莫那令人牙酸的因为咬牙而发出的牙齿咯吱声,西姆拉将目光转向了已经因为麻木而说不出话的詹姆斯的妻子——她的身上已经遍布着詹姆斯的血肉,把她的衣服也染成了红色。 看着她,西姆拉一挥手,她便飞至西姆拉面前:“赫尔莫,你不想你的母亲和妹妹受到这种待遇?” “!” 自己的生命波动就如自己的心跳一样停跳半拍,在这一瞬间,赫尔莫的全身一下子湿透——全都是极度愤怒之下因肾上腺素而产生的汗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4章 无人生还 心跳已经因为过量的肾上腺素而紊乱,如同心脏停跳般的心悸感以及仿佛要爆炸般的心跳过速,比这世界上最陡峭的过山车带给人的不适感还要更甚。甚至,不只是心脏,赫尔莫还感觉到头痛以及焦虑——全都是因为对于西姆拉的愤怒而引起的肾上腺素过量所导致。 “……” 这世界上最难听的脏话都已经抒发不了赫尔莫此时的情绪,什么都无从开口,他只是双眼充血地死死瞪着西姆拉,甚至连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而在他眼中,在那双黑瞳所倒映出的景象里,西姆拉却又换了一种行刑的方式。 这一次,他甚至连斯黛求饶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用左手把斯黛散乱的头发扯住,把因为粘上了詹姆斯那粘稠的血而变得温热的刀子贴上了她的脖子。 “……” 突然间,一切都沉默起来。 也许厌倦了,西姆拉已经放弃用他人的惨状吸引赫尔莫出来,只是沉默地像割羊肉一样割着脖子,未发只言片语。 而此时,斯黛才从麻木中明白了自己究竟是在遭遇什么样的折磨。她的喉管已经被割开,剧痛永不停歇地涌来,连她那瞪得如鱼眼般的眼睛也说明不了她的痛苦。但是,她没有哀嚎,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因为气管被割开,就是想叫,她也叫不出来了。 由于是慢刀,大动脉里的血并不激涌而出,而是如河流般默默流淌着,湿润而腥臭。 就这样,就像是伊弗南部的人在做他们的旋转烤肉,斯黛脖子的上半部分就像外部已经烤熟的猪肉一样慢慢与下半部分被刀分离。她的头和身体形成的角度越来越大,从九十度变成一百二十度,又变成一百五十度,最终形成了一个类似“Γ”的形状,暴露出脖子里藏着的红的黑的杂乱的气管和血管,令人作呕的气味随即扑面而来。 而最终,她脖子的上下部分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 当西姆拉左手用力往上一拔时,伴随着细微的肌肉撕裂声,她的头就这样被扯下,与身体永远分离。 把人头扔至最后的小男孩面前,伴着其“咕噜咕噜”的滚动,西姆拉也走到了小男孩面前。他脸上的残暴已经消失殆尽,唯有波澜不惊的平静,仿佛刚才他所做的不过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般。 “就剩你了。” 突然间,他这样开口。 而那个小男孩,此时根本就没有反应——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双亲经历那样残酷血腥的刑罚,他已经完全痴呆。 “唉。赫尔莫,你就在地下,悠悠地继续躲着。” 仿佛连自己也被自己刚才的血腥行为感到不忍,西姆拉此时也没有再多言,只是嘲讽了一句,甚至连新的行刑方式也不想就准备如法炮制地同样以割喉的方式杀了这个小男孩。 而当刀子贴上自己脖子时,小男孩才骤然惊醒,在求生的本能下哭喊着想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了——也许一开始就来不及呢?从他们进入城堡的那一刻,或许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在地下,赫尔莫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从始至终,他都在看着,看着行刑的一切,看着生命消逝的一切。 他没有像小男孩或者其母亲一样变得麻木,那样代表着逃避,从恐惧和绝望中逃避。他们只是普通人,可以逃避,可自己是将要面对战争之尸山血海的人,自己甚至没有逃避的资格。一旦自己麻木,一旦自己逃避,也许就会认为这样的残酷死亡是正常的——但它不是。 尽管自己要复仇,可自己也只是要复仇,杀人不过头点地,绝不能抛弃人性。 如果抛弃了人性,自己就不再是反抗者,而是新的加害者了。 因此,赫尔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看着那本该无忧无虑的连十岁也不到的小男孩就那样被割喉。 其中的喉管已经能看到了……已经变得和他的母亲一样了……已经快要死了…… 突然间,就在小男孩将死未死的那一刻,在赫尔莫眼中,西姆拉停下了手,不再继续割下去。 他把头伏到小男孩嘴前,似乎在听着什么,片刻之后才抬起头,只是带着讥讽的微笑:“赫尔莫,这小子说:‘爸爸……救救……我……’呢。” “!” 就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赫尔莫心中破碎。 “……” 耳边甚至连那“莎莎”噪声也消失不小,唯有永恒的寂静。 眼前虽然看着小男孩咽气,但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不是之前那冰冷的无心,在这一刻,甚至连无心本身都在刹那间消逝,只有最纯粹的“无”。 而下一刻,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仇恨就如海啸般袭来,灰黑的海水充斥暗淡的天地,淹没赫尔莫的心灵使他神志不清,甚至一时间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波动——尽管不到一秒后赫尔莫便再次收敛自己的波动和情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西姆拉,瞬时出现在了藏着赫尔莫那丛灌木的上方。 看着灌木丛旁边的赫尔莫虚影,他一劈掌,虚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原地,赫尔莫的左大腿断肢正静静地躺着。 “原来是这样……” 看着那截大腿,西姆拉这时却并不感觉被戏耍的耻辱,反而是对于赫尔莫的敬意——因为赫尔莫哪怕在绝境之下居然都能再次欺诈成功,甚至要不是自己临时借那小男孩的名义编出那句话,恐怕这次就真的不可能找到赫尔莫。 因为之前被断肢假象欺诈了两次,导致这一次自己依然以为赫尔莫的目的还是用那断肢骗自己,所以自己这一次绝不会再注意那些断肢假象——因此,赫尔莫的真身反而就躲在假象旁边,把最危险的地方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你是泰坦,恐怕就不会有今天了。” 再次讽刺地一笑,西姆拉随即开始使用自己的能力将泥土移开——挖出其中的赫尔莫。 与此同时,在地下,与西姆拉的轻松相反,赫尔莫明白——大事不妙了。 这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欺诈分身,而是真身了。 自己这么个一星术师,就算算上自己所能模拟的能力以及身上的神奇物品,实力最大不过也就三四星——跟西姆拉这么个久经战阵的八星神徒正面战斗,怕是撑不到半分钟就得暴毙。 不抱着任何侥幸心理,就在自己身上的土被疾速刨干净的下一刻瞬间,伴随着西姆拉的抬手,赫尔莫原本所在的地方就只剩一个焦黑的大坑——而他本人,则已经往北飞出了数米外,重重地撞在了一颗大树上后又无力地滑落。 “脊椎……” 剧烈的疼痛已经袭来,一下子就让赫尔莫的脑子变得一片懵,连眼前也只有一片黑。 “赫尔莫!” 而在他面前,看着他吐出一口鲜血,西姆拉随即再次咬着牙根不做保留地再次一挥手,无数树藤就如蛇般从地下钻出紧紧束缚住他的身体;同时,一道平地惊雷也瞬间响起,紫白的闪电直往他头上劈! “咳!” “轰!” 来不及感受自己脊椎的断裂和树藤摩擦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赫尔莫反手就是一剑把自己腹部的树藤斩断,然后立刻就往一旁猛扑——而自己身后的那颗树,却已经被雷电劈断,正在西姆拉的控制下往自己的身上倒下! 看着那两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树,这一下要是砸实了,恐怕自己的尸体连个人形都有不了,只会是个饼。 “西姆拉,看你身后!” 猛地大吼一声,赫尔莫随即带着剑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胸膛把那里的一颗小石头吊坠拍碎,而下一刻,一个黑色的漩涡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下。 “滚!” 看着赫尔莫掉进漩涡,顾不得想其他的事,一团灰气从身上绽放,后脑勺立刻变成脸,真实立刻变成虚幻,“西姆拉”反手就是一拳带着金属光泽轰向“赫尔莫”——两团雾气就这样互相撞在一起又慢慢消散,两个都不过是个假象而已。 真正的赫尔莫已经再一次逃跑,而在他身后,真正的西姆拉却也在紧追不舍——更可怕的是,比起西姆拉的速度,他的速度简直就是乌龟爬。 所幸,这是在地形复杂的森林里。 “只要我能撑到……” 咬着牙,赫尔莫边跑边低头看着自己左右腿和左臂处的用神奇能力造出来的临时幻肢,哪怕是幻肢,那青灰色也依然肉眼可见,而且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膝盖。 眨了眨眼,赫尔莫不再思考这种事,保住自己的命才更重要。 抬起头看这面前的一棵足足有一米宽的大树,他的心中立刻燃起一丝希望;而也就在此时,在自己的背后,一团炽烈的炎热正在加速袭来。 “!” 双腿奔得甩出残影,尽管自己的心跳已经鼓动到其最大功率,尽管它都已经快要从自己的胸口跳出来,但还是必须加速! 背后的衣服都已经快要燃烧起来,灼热把自己的头发也烧出焦味令其结块,汗毛甚至都已经开始变黄弯曲——但就在火球真正碰到自己的前一刻,随着一阵尘土飞扬,赫尔莫已经闪身躲进了那颗大树的后面! “轰!” 眼看着火球在自己斜前方两米处爆炸,思考是来不及的,赫尔莫只是本能地疯狂舞动双剑使其成为一个屏障挡住向自己袭来的残焰——而下一刻,面目狰狞的西姆拉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5章 缠斗 “去死你!” 来不及思考那西姆拉到底是真是假,条件反射之下,赫尔莫反手就是一剑送进西姆拉的心窝。 只不过,从剑尖传来的刺中空气的感觉却告诉赫尔莫——这不过是是个幻象。 甚至来不及拔剑,赫尔莫立刻把左剑当成杠杆插在地上、幻肢左手发力把自己甩出两米外;与此同时,自己刚刚躲着的那颗大树已经被真正的西姆拉拦腰劈断。 “哼!” 大树前的西姆拉原地消失,捅在其心窝的右剑随即掉在地上;而在赫尔莫背后,双手浮现出一团黑气,真正的西姆拉随即带着凶猛的气势猛地下压手臂——伴随着其号令,赫尔莫周围的树木便全都向他头顶势大力沉地倒下。 “!” 这一下可比刚才那一下更加致命,四面八方完全没有可供逃跑的地方——但也只是四面八方。 顾不得气势汹汹地喊话回去,赫尔莫就在那短短的一秒之内想出了自己的藏身之所——地下! 脑海中浮现出对策,手上的动作在战斗本能之下甚至比他的脑子更快,就好像短跑运动员在发令枪响的那一瞬间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那左剑早已朝着土质松软的地面刨得像个高速行驶中的车轮胎——又一秒过后,当那些树木层层叠叠把地面压得连缝都不留时,赫尔莫本人却早已经掉进了地下那个大坑中,勉强逃过一劫。 “你就这么喜欢地下吗?!” 感受到赫尔莫的波动依然还存在,而且还是在地下,西姆拉顿时感到难以言喻的暴躁。 就像之前掐着詹姆斯他们的脖子一样,他随即掐着面前的空气猛地一回手,伴随着树木枝条折断的“啪吱”声以及树叶被人穿行而过的“蹭蹭”声,被树枝抽得鼻青脸肿的赫尔莫就这样又被从地底强行拉了起来,飞向西姆拉。 “嘶……” 咬紧了牙,虽然自己刚才可是相当于被抽了十几鞭,但在无心的情况下,赫尔莫只能感觉疼痛,却不会被疼痛影响思考——也就是说,他依然还能保持镇静。 而在他那清明的眼中,迎着自己身体的,不仅是西姆拉,还有他左手处的一柄青铜重锤! 自己被强行吸引过去的速度是每秒十数米,再加上自己和西姆拉的距离本就只有七八米,也就意味着,在看到重锤的那一刻,自己就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来反应! “混蛋……” 由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的被动,赫尔莫根本无法去辨认眼前的究竟是真实还是假象——西姆拉不过一个欺诈术师,怎么可能完全引动天雷以及控制火焰和树木?之前的攻击里必然有他欺诈自己的虚假攻击,要不是自己没有时间反应,怎么会把所有攻击都当成真的以至于只能节节败退! 然而,虽然明白眼前的西姆拉和自己即将撞上的重锤很有可能是欺诈幻象,但赫尔莫却根本不敢去赌——万一那是真的,哪怕只要发挥十分之一的力量,自己的下场怕也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 来不及多想,就在自己将与重锤正面撞上的前一刻,赫尔莫瞬间便在半空中拧腰转身调整自己的姿势,反手一剑劈向那铁锤——与此同时,他的下背部也被宛如原木的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只听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和骨折声,赫尔莫本人就这样借着剑与铁锤相撞以及被踢飞的力量往外倒飞出十数米,再次狠狠地撞在一棵小树上,居然直接把那颗小树拦腰撞折。 “赫尔莫,你要是有时间,怎么会分辨不出来那是真实还是幻象?” 看着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又一颗大树的赫尔莫,拍了拍自己的小腿,西姆拉随即讥讽道。 “但凡……我有了真实之眼……或者时间……我甚至能把你直接……杀了……” 抚着心脏,赫尔莫随即带着暴怒喘息道——事实上,真实之眼通常来说就是智慧本源继模拟之眼后的第二个能力,对于现在还是术师的赫尔莫来说,就是第五星或者第六星能力——专门克制幻境和欺诈的能力。 “吼吼……那么我可不能让你有时间再次成为支配者。” 从喉咙里挤出两声不像笑声的笑声,西姆拉眼中看着赫尔莫,随即再次抬手准备将赫尔莫吸引过来——只不过,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一声暴喝随即传来:“你看看这里,熟不熟悉!” 声音甚至还没落地,一柄血色长剑便直指西姆拉的脑门袭去——这时,西姆拉才发现,赫尔莫所在的位置,正是刚才他落下那柄右剑的地方! 而更糟糕的,则是西姆拉发现自己抬手吸引过来的不是赫尔莫,而正是那柄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欺诈了! 距离赫尔莫本就只有十数米,在自己的吸引以及赫尔莫的猛力投掷导致的加速下,这一次轮到自己没有时间去反应了! “抹上了……我的血……你这狗娘养的,还真是容易上当啊……” 同时,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西姆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没能吸引到赫尔莫,恐怕正是因为剑上抹了血的缘故——就是那模糊了自己对于赫尔莫波动的感知! 而也正是那声音,西姆拉发现赫尔莫已经在原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一柄剑正在袭来;在自己的身后,赫尔莫恐怕已经蓄势待发! 就算自己是个八星神徒——但只是欺诈术师而不是身体能力强悍的战斗术师或者堕落术师,这要是让剑捅进心脏或是大脑,哪怕不死也得残废。 身后的剑风已经越吹越猛,面前的剑光甚至闪得自己睁不开眼,再加上自己居然浪费了一些时间用于思考——不可能再躲掉了! 只是,思绪至此,西姆拉却完全没有惊慌。 虽然身体能力不行,但是堂堂的八星术师又怎么会没有保命手段?随着他念头一动,一片黑色的烟雾随即在他身上出现——此时,他已经不是他! 而在赫尔莫的眼里,就在那一瞬间,自己面前的西姆拉就变成了自己,不仅是面孔,就连波动也一模一样;若仅仅是这样,赫尔莫当然知道那不过是个假象——但是,正当自己的剑离他不过十厘米时,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赫尔莫骤然发现——那恐怕真的是“自己”! 不是单纯欺诈的问题,西姆拉这一次恐怕不是在欺诈自己,而是在欺诈命运长河使命运长河误以为西姆拉是自己!一旦自己真的杀了那个“西姆拉”,命运长河就会以为自己的命运受到了终结,恐怕自己也得当场死在这里! “混蛋……” 咬了咬牙,眼看着自己的剑已经收不住了,赫尔莫扭腰就是凌空一脚踹在“西姆拉”头上把“西姆拉”踹到一旁——而他自己,就这样被迎面而来的剑正中左肩。 哪怕是幻肢,他的左臂却也依然就这样直接从肩上掉下,甚至连剧痛也和真正的肢体一模一样,让赫尔莫明白自己恐怕不剩多少时间了。 “赫尔莫……” 趁着西姆拉被自己一脚踹在了头上还晕晕乎乎的短暂时间,看着他就算神志不清也在喃喃自己的名字,赫尔莫的大脑急速运转,随即就发现了一个盲点:如果西姆拉现在背负的是自己的命运,那么自己身上背负着的,是谁的? 想到这里,再次咬了咬牙,赫尔莫随即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冲到西姆拉旁边! 而就在他刚做出这个决定时,在地上,西姆拉的眼神已经逐渐变得清明——离清醒恐怕只有不到三秒! 来不及去捡掉在地上的左剑,同时也无法去捡,赫尔莫直接带着右剑冲至西姆拉身边,准备趁着他还没清醒过来时把剑同时架在自己的和他的脖子上——这样一来,不论他是否结束欺诈,自己都能挟持住他。 只不过,虽然设想很好,但就在他接近西姆拉一米之内时,明明时间还剩下两秒左右,西姆拉的眼神已经瞬间冷静下来。 看着向自己跑来的赫尔莫,西姆拉早已明白了一切,立刻结束欺诈;而当赫尔莫还因为惯性而无法停下脚步时,他直接就是飞身一脚巨力踹在赫尔莫的胸口,将后者再次踹飞数米远。 “要是我不结束欺诈,你就自杀;要是我结束欺诈,你就杀我。真是完美的想法,只可惜,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给你时间接近我呢?” 讥讽地摇了摇头,西姆拉知道唯有在假象中添加一点真实,才能让假象更像真实。自己神志不清的状态是个假象,但晕晕乎乎确实是真实——这样才能骗过赫尔莫! 而在西姆拉前方,胸口传来的刺痛让赫尔莫知道自己的肋骨少说也断了三四根,肺部可能已经扎进去了一些骨刺,嘴里喷出来的血更是已经染红了面前的地面——尽管如此,看着手中正凝聚火球的西姆拉,赫尔莫却依然不肯放弃挣扎,同样在颤抖的手中凝聚出一个水球与火球相撞在半空。 “呲!” 盘子大小的水球瞬间就被蒸发成白色水蒸气,火球却依然还有篮球般大小,就像一个弱化的红莲炸弹一样在赫尔莫面前爆炸,带着轰隆的声音,一下子直接把他又炸飞两米远。 “嘶……” 狼狈地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一声,尽管泥土与血液以及汗水黏在一起沾在自己的衣服上使自己难受无比,赫尔莫却依然强忍难受再次一掌拍在自己的右胯,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个土黄色的岩土圆盾就这样撑在了他的面前——而随着“锵”的一声暴鸣,下一刻,那圆盾直接就被一把青铜长枪穿了个透。 “哪怕……再撑一下……” 哪怕只是长枪的气势也压得赫尔莫动弹不得,哪怕是无心都已经救不了赫尔莫此时的状态,他迷迷糊糊地只知道自己应该抬起剑——然而,随着西姆拉的心念,他便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右臂,甚至连人也快要晕厥过去,再无任何反抗能力。 “赫尔莫……”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任人宰割的赫尔莫,站在他前方五米处,西姆拉难以自控地狞笑起来——自己将要杀死的,可是一个纯血神族血裔、智慧本源继承者——赫尔莫! 想到这里,西姆拉的右手上,一个带着花纹的剑柄随即缓缓成型,随着花纹向着空气的蔓延而延伸出护手和剑身,最后形成一把教廷重剑。 紧握重剑,对好准心,摆出准备投掷标枪的运动员一样的姿势,在赫尔莫绝望的目光下,西姆拉投出了重剑,使其就这样穿破空气带着呼啸声——冲向了自己的心脏! 在地上,一双迷离的眼中看见一个点慢慢变大成为一条线,再加上那无与伦比的压迫力,赫尔莫的心中顿时闪过一句话:“我命休矣!” 而也就在此时,随着两人同时的眼前一黑,一道毫无感情的冰冷暴喝就这样在两人高空十数米处响起:“西姆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6章 “遗忘” “!” 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西姆拉与赫尔莫便同时瞳孔剧震。 就在那一刹那,前者的冷汗甚至如泉涌一样湿透了他的全身。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比风里的烛火更加不稳;他的呼吸也一瞬间变得急促,就像是溺水之后被捞起来一样的人一样大口地贪婪呼吸着。 身体已经因为条件反射而暴露出了自己的内心,而在西姆拉内心深处,那种恐惧甚至比身体表现出来的还要强烈——“祂居然来了!” 甚至连恐惧也没时间,咬了咬牙,西姆拉随即强行镇定下来,努力压下从心底涌上的条件反射的逃跑的冲动,他知道他现在要做什么——杀了赫尔莫! 不再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之前居然抱着这种心态,实在是犯下了滔天的大错! 既然那声音已经出现,西姆拉知道,声音的主人到达自己面前恐怕也只要两三秒而已——那就必须在这两三秒里,速战速决! “赫尔莫!” 猛然嘶吼出声,西姆拉的全身都被黑气包裹,甚至连双眼也不例外! “告诉你自己!” 右手带着一股黑雾,西姆拉如审判者般指向赫尔莫! “你!”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在这最后的关头,西姆拉吼出了那句话:“已经死了!” “!” 世界的齿轮,在这一刻,随着西姆拉的咒令,停止转动。 “……” 就在他嘶哑地大吼过后,就在那一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周围因为刚才战斗而燃起的林火不再跳动;黑色的硝烟依然还在空中,但是已经不再飘动;就连悠悠落下的树叶也已经定格,悠扬地停在了静与动的间隙。 西姆拉的嘴依然还大张着,可以看见他的喉咙深处这种细节,也可以看见他狰狞的表情这个整体。 在他面前,也在自己面前,一把伊弗重剑,正指着自己,缓慢地飞了过来——距离自己只有五六厘米而已。 而在自己的心里,不知怎的,自己想不起任何事。 挣扎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赫尔莫迷茫地喃喃:“这是哪?” 皱着眉看了看面前的西姆拉,赫尔莫甩了甩头:“你是谁?” 感受着被停滞的时间,赫尔莫随即坐起了身:“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 迟疑良久,在这定格的时空中,赫尔莫终于还是对着自己问了出来:“就是这样的吗?” “……” “我是谁?” 就像刚从病房里出来的人会检查自己的四肢一样,赫尔莫也这样检查了一遍——看着自己那健全的四肢,赫尔莫却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检查? 尽管那样问,但他还是那样做了。而就在他凝视自己光洁的掌心时,一点冰凉的湿润却突然在掌心出现。 “我哭了吗?” 把注意力从掌心转移至自己的眼角,在发现那滴眼泪之后,赫尔莫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内心,先前未曾在意过的愧疚和自责正如潮水般涌来,一下子就让自己感到疲惫:“……我……为什么哭?我做了什么?” “我……似乎做了什么……记不清了……” “……” 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哪来。 只是,当看着自己面前在这世界中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正在移动的那柄重剑时,赫尔莫却似乎想起了自己应该往哪去。 “我……要死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死”这个概念,但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重剑慢慢地捅进自己的心脏,赫尔莫下意识地就知道自己恐怕就要死了。 只是,他虽然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但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重剑依然还在慢慢深入着,破开皮肤和肌肉,深入被肋骨保护着的心脏;红色的血从胸口流出,但是,丝毫不疼。 “……” 并没有去拔剑,也并没有试着起身逃开,在赫尔莫心中,他的潜意识正在告诉他与其带着那些愧疚活下去,不如就这样死去,也许还能轻松一些。 就这样,看着半空中的树叶变成苍白的颜色,看着硝烟也逐渐变灰变白,更看着远方的一切都在变白,混成一片的白,再也看不出它们原本是什么。 默默地看着这世界在自己眼中缓缓褪色,变成纯白,直到永远,永远…… “等我也变白了,也许就死了。” 看着那向自己不断蔓延过来的纯白,带着插在胸口的感受不到重量的重剑,赫尔莫随即无奈地仰面躺在了一片肮脏的黑土之上。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要死了,但是,还不错。” 闭上眼,就那样让重剑捅着自己的心脏,赫尔莫感受着临睡的安详平静——就连他那已经冰封了不知多久的脸上,也逐渐扬起一抹笑容。 “但是……我究竟在对什么感到愧疚呢?” 而就在赫尔莫将睡未睡时,这个疑问就突然出现。 为什么自己在这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的情绪,是愧疚? 再次坐起身,赫尔莫看到西姆拉还在对自己怒目而视,他的鼻子眼睛都透露出怨毒,那瞪着自己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再看看四周,除了西姆拉和自己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看着他的表情,难道说,自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此时正条件反射地对他感到愧疚? “……” 不,不对。 哪怕对于所有事都不记得,但自己知道,自己并不对西姆拉感到愧疚。 纯白已经蔓延到西姆拉身后一米了,而且还在继续蔓延。很快,自己估计就连西姆拉也看不到,自己估计就快死了。 但是,自己,究竟在对谁感到愧疚? 对于自己以前可能认识的人,赫尔莫一个也记不起来,仿佛自己一诞生就是这样孑然一身。 但是,自己应该是认识一些故人的。 纯白已经将西姆拉吞噬,自己目力所及唯独能看到以自己为中心的五米左右,只有这么点了。时间已经不多了,赫尔莫知道,再想也没用。 而就在他又躺下之后,突然间,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斯杜提亚”。 “……” “不对……” 条件反射地摇着头,尽管赫尔莫对这个名字感到无比熟悉,也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确实对那个人抱有愧疚——但不是她。 “维克缇斯”? “也不对。” 又是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但是,自己似乎对他并不抱有愧疚。 “泽莱德”?“奈兰”?“爱”?“加尔维”? “不,都不是……” 脑海中浮现的名字越来越多,但也只是名字而已。记不起自己为什么认识他们,记不起他们的生活习惯,甚至连他们的长相也记不起来。 “奈卡艾提”?“斐流斯”?“蒙托”?“兰希”?“查德”? 无数名字从赫尔莫内心闪过,但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对谁心怀愧疚;与此同时,那纯白的颜色,已经蔓延到了他身旁一米之内。 “唉……” 就这样算了,反正自己也要死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会对某人抱着愧疚,应该就是伤害到了那个人?只要自己死了,也许那个人就不会再追究下去了。 “呼……” 闭上眼,准备迎接自己那没有痛苦的安详死亡,却就在赫尔莫将要入眠的那一刻,又一个名字突然蹦出:“莫图姆”。 心脏突然像是被谁捏住,赫尔莫一时间居然喘不过气来,甚至感觉到了因为失忆而久违的疼痛。 而在莫图姆之后,就是“乔尔”。再然后,“艾曼达”、“罗亚”、“布德”、“斯可姆”、“奥兹”、“卡兹诺”…… 一个一个的名字争先恐后地从心底飞出,让赫尔莫感受到难以喘息的压力;而就在那些名字全都出现时,赫尔莫的眼角,再次划过一道泪痕。 “……” “我……” “原来……是这样……” 这下子,赫尔莫什么都明白了。 怎么可以将他们遗忘?将因自己而死的人遗忘? “我……” 现在,赫尔莫知道自己为什么愧疚了。 猛地抬手握住已经将自己的心脏完全刺穿的重剑剑柄,刚才还不觉得,但现在,自己居然感到了千斤之重! 之前一直压抑着的剧痛也在这一刻爆发,一下子让赫尔莫苍白的脸色憋得血红,甚至可以看见脸上的毛细血管——咬着牙,赫尔莫却完全不因为这疼痛而松手:“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剑,开始慢慢地从赫尔莫的心脏处离开,那肌肉被金属摩擦的感觉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西姆拉!你死之前,我必不死!” 饱含仇恨与愤怒的大吼,伴随着赫尔莫目眦欲裂的暴起血丝,就在那片纯白蔓延直他的头顶时,剑,被拔了出来! 世界的齿轮,在这一刻,重新转动! 一切的纯白,被重新赋予颜色! “锵!” 而就在那重剑距离自己还有不到十厘米时,一声暴鸣惊起,一道寒光闪现,竟使在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 而在数秒后,当赫尔莫带着一副残躯勉强再睁开眼时,在自己身旁,那柄伊弗重剑正无力地躺在地上,只因一支血色长剑已经洞穿了它的剑身;而在自己面前,所有外来的攻击都已经被挡住,层层光辉就这样绽放开来。 而挡住那些攻击的,不过一人、一剑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7章 殇与虫鸣 光辉就那样不断绽放着,像是雨天的池塘,点点圆形的水环那样扩散开,又被其他的波纹侵蚀,形成纷乱的画卷。 与此同时,却没有任何声音被传出。面前的人只是沉默地挥着剑,仅仅只是如此而已,便足以形成一股黑色的风暴与西姆拉的法术狂轰滥炸相抗衡。 而这激烈又无声的战斗,终究还是停了下来,以西姆拉率先放弃为标志。 “呼……呼……” 现在,场上只有一个声音——西姆拉喘息的声音。 他捂着左胸,脸色苍白,身上的黑雾早已消失不见。 早在赫尔莫破开他的欺诈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今天恐怕不可能再在那人面前杀了赫尔莫,一如曾经在朱诺和奥卡利斯面前的库墨伯勒。 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拼了命地发起攻击——然而,毫不意外地全被挡了下来,被那人只用一把血剑就挡了下来。 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人,看着那在自己还未出名时便已名扬天下的人,看着祂的那张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脸和无坚不摧、无法不破的剑,西姆拉知道,祂正是一切堕落和假象的克星、稀世的无心之人、十一星的“剑术大师”——无心贤者,墨卡托?文?留慕! “……” 一如淡漠时的赫尔莫以及不说话时的洛文斯,一身黑袍的墨卡托只是漠然地站着,不发半言,眼睑低垂——而祂的剑,则被祂斜斜地握着指向面前的地面——正是千年前伊蒂安特令整个世界臣服的六剑第一式,“殇”的起手式! 看着那虽然未曾亲身体验但却无比熟悉的起手式,看着那纯粹以物理攻击就能杀死神徒的起手式,西姆拉的内心顿时因为畏惧而成了一团乱麻。 虽然知道可以与六剑勉强抗衡的剑术在这世界上也是存在的,但是——自己不会啊! 脑细胞急速运转着,想着怎么样才能活着回到伊弗领地,西姆拉最终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墨卡托先生,你看,不如这样——我,立刻退出希赫斯领地,不对赫尔莫抱有任何想法;你,放我走,行不行?” “……” 不去回答西姆拉的话,自从喊出那一声救下赫尔莫之后,墨卡托便再没有发过一言,甚至没有出过一声。 祂的漠然目光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剑,完全没有正眼去看过西姆拉——哪怕在刚才挡下后者的法术时,也是如此。 “嘿嘿……” 而看着这宛如雕像般的墨卡托,西姆拉随即又尬笑了两声,然后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逃跑! “……” 就在西姆拉转身的一刹那,没有任何声音,唯有一道黑影夹杂着狂风从他的身边闪过。下一刻,他的左臂,就这样毫无预兆又干脆利落地脱离他的肩膀,从半空中摔在了地面。 “嘶!” 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飞在半空中的西姆拉因忍痛而鼻歪眼斜地捂着左肩一抬头,却发现自己面前根本没有人;又回头看着赫尔莫前方,却发现墨卡托甚至就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妈的,怎么办!” 如果只是普通的姿势不变,也就只是说明祂的速度快得离谱而已——真正让西姆拉慌乱的是,如果祂的姿势跟刚才一样的话,也就意味着,祂又一次摆好了“殇”的起手式! “殇……” 而同一时间,看着墨卡托摆出这个起手式,与西姆拉相反,赫尔莫却稍微精神了些,一时居然回光返照而不至死亡。 要知道,那可是自先祖伊蒂安特逝去后家族的祖传剑术,留慕神族的祖传剑术,甚至能把无心神恩第十一星术师的名号从“战斗大师”改为“剑术大师”的剑术! 看着这洛文斯曾经演练给自己看过的剑术起手式,哪怕自己在下一刻就要死去,在死前能看到这个,便也值了。 “哥哥……” 嘴里这样喃喃着,脑海中勾起曾经在神造世界与自己的哥哥妹妹嬉闹时的时光,虽然回忆已经像老照片一样泛黄,却依然足以让赫尔莫的嘴角无力地勾起微笑。 而在全身的重伤和力量的耗尽下,尽管他还想多感受曾经的那种温暖,却终于再也撑不住地闭上双眼。 只是,就在此时,一道柔和的少年声音却突然在他头顶响起:“抱歉啊,赫尔莫先生,我们来得好像有点晚。毕竟,泰坦把城堡分成了‘表’和‘里’,一直在拖延我们。不过,您可还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不只是我,很多人都会很头痛的。” “……” 尽管对这个声音感到无比熟悉,但眼皮实在太重,赫尔莫完全无法睁开,自然就看不到那人的真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那人究竟是谁。此时此刻,他只想昏昏睡去,还管什么其他闲事。然而,尽管如此,心底残存着的愧疚却始终不肯休眠,迫使他开口:“不是死,只是想睡……” “行了,墨卡托先生也真是的,您都快死了也不管管您。留慕人都是这样吗?您要死了硬说不死,墨卡托先生看见自己的侄孙就快去见‘死亡’也不闻不问,查德先生明明对自己学生的现状心急如焚还要不紧不慢地摆着一副绅士姿态……” 听着那人不停的唠叨,尽管闭着眼,赫尔莫却也发现好像有光照在自己脸上——因为自己眼睑里的红色变得更亮了一些。 而且,就在他唠叨时,自己居然不再感觉到将死的那种无力,就连身体也暖洋洋的如在寒冷冬夜盖着被子蜷缩在火炉旁一样,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而在身体有了些能量之后,赫尔莫才有精神去回忆这个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这才发现,声音主人说的好像是该诺语。 疲倦地睁开眼,一张有着白发绿瞳的俊秀少年面庞就这样映在了自己眼中。 “……” “帕里苏……” 呆呆地喃喃着少年的名字,赫尔莫这下子就知道了声音的真实身份——医贤者兰希之子,被誉为“阿斯克之蛇”的帕里苏?雅林?该诺! “看来赫尔莫先生还没有忘记我的名字,不得不说,您可比您的叔公和老师记忆力好多了。嗯……现在您就可以睡了。” 看着躺在地上满身血污和泥污的赫尔莫,帕里苏随即莞尔一笑,那熟悉的眉眼居然使赫尔莫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兰希。 “你……” 同样地,赫尔莫躺在地上,也在看着帕里苏,心中却满是意想不到:“你怎么……在……” “行了,说您快死了就是快死了,就不要逞强说话了。我又不是我妈那样的连神伤都能治的贤者级术师,我的名头再怎么响,不过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七星术师,现在只是单纯地让您暂时死不掉而已。但是,要是您再说话,那我可就保不准了。要是您实在觉得无聊,不如跟我一起欣赏墨卡托先生接下来的表演,那可是我做梦也想学会的帅气剑术啊。” 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虽然一口一个“您”,但是帕里苏对赫尔莫说话的口吻中完全没有晚辈对长辈的谦恭,就好像从小玩到大的平辈一样——虽然他们俩满打满算也只认识四五年。 “……” 而听到帕里苏这样说之后,赫尔莫便也不再多言,勉强在前者的帮助下靠在了一颗大树下——就算他有力量,也无法靠自己行走,毕竟,他刚把自己的两条腿砍下来不久。 而在他的黑瞳以及帕里苏的一双绿瞳中,虽然四只瞳孔属于不同的两个人,但那倒映出来的景象却完全一致——西姆拉与一位与帕里苏同时出现的泰坦分开站着,身处不同的位置,却在盯着同一个人;而尽管被一八星一九星的两个泰坦神徒包围,墨卡托却依然保持着淡漠,只是将剑尖垂向了自己面前的地面。 就这样,三个人默默地对峙着,不知将要持续多久。 “……” 而就在下一秒,当一片绿色残叶从远远的一棵树上飘落时,那位九星的泰坦,动了。 他的身上瞬间被一层暗金色的光芒所掩盖,而他的全身早已变得与金刚石无异,正如一柄飞起来的重锤一样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急速冲向墨卡托! 与此同时,西姆拉的身上也再次被黑气笼罩,同样凶猛地从侧面带枪直取墨卡托的心脏!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速度早已突破数十米每秒——而就在他们进入到墨卡托周围不到一米时,后者却依然和没看到一样平静异常,使得他们更加不敢大意,愈发小心谨慎。 而就在断臂的西姆拉进入墨卡托身旁不到零点一米时,后者,终于动了。 “!” 甚至完全没看清祂的动作,但是西姆拉在那惊鸿一瞥中还是看见祂似乎已经把剑指向了自己,急忙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急速后退——幸亏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祂的这一剑居然刺空了,也就代表祂需要时间来回转——而在另一侧,另一位泰坦那沙包大的拳头眼见着就要挥中祂的脑袋! “——叮——” “嗬——” 而就在这一刻,一声清脆的虫鸣响起。 依然是黑色的残影与飓风,依然没看清祂的任何动作——已经逃开原地数十米的西姆拉却没感觉自己身上有任何不对。 但是,当西姆拉把目光从祂的身上移至自己旁边那个同伴的身上时,他就知道究竟哪里不对了——自己那同伴此时正面目扭曲,只因其脖子已经从右侧被割开一半,此时正往外疯狂喷着血箭! “虫鸣之剑,虚实之剑,果然名不虚传。” 与此同时,半空之中,又是一道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8章 贤者之战 循声而去,四名泰坦正飞在半空,俯视着地面。 其中三名已经飞速冲了下来,与西姆拉二人站在一起;唯有依然还在半空中的那一位,看上去气定神闲,似乎完全不为现状所担忧。 其身着冰蓝华服,眉若流星,面如冠玉,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祂的六角形冰蓝瞳孔以及那一头翘曲的金色长发——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卷发,而是一头直发在背后猛然来了个急转弯又弯了回去的冲天曲发——正是霍利教廷的两位十一星贤者之一:“冰贤者”刻罗斯?霍利! “该诺势力不请自来!” 与此同时,在墨卡托的上空,一道充满傲气的声音同样宏亮地响起,然后才变得柔和而大大咧咧:“既然都名不虚传了,为什么西姆拉和珀莱还敢主动攻击祂呢?” 抬头望去,那人绿瞳白发,柔眉大眼,翘鼻薄唇——“时贤者”袒古斯?特尼纳?该诺! 而在祂的身旁,同样有着其他的几个人类以及精灵,与泰坦们形成势均力敌之势。 “逃也逃不掉,不如拼死一搏,你说是吗?” 半空中,与袒古斯遥相对视,刻罗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倒也有第三个选项,例如自裁谢罪。若如此,岂不替你我省心,自己也少受些痛苦?” 身为在场人类与精灵方唯二的两位贤者之一,既然墨卡托不喜欢说话,袒古斯便自然接过了主导权——而尽管祂此时的语气依然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却依然让西姆拉毛骨悚然。 “此言差矣。能活着,谁想死呢?可不要乱开玩笑。” 与一身冰蓝带给人的冷冽感觉相反,刻罗斯的语气却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开朗青年,此时也只是像在唠家常一般惬意,似乎完全不在意此时双方的气氛正剑拔弩张。 “可不敢乱开玩笑,你我这样的身份,还开玩笑吗?” 而此时,虽然还是一脸的随意,袒古斯的话却让现场的气氛跌到冰点,让一众泰坦皆打了个寒颤,就连刻罗斯也皱了皱眉:“难道真要让他自裁?” “你既然身为贤者到现在还能问出这句话,要么就是你听力有问题,要么就是你记忆力有问题,甚至已经严重到连贤者级的力量都不能掩盖——我觉得,你需要看医生。刚好,我的妹妹兰希是一位极好的医生,可惜祂是我妹妹,不可能治你的。” 满脸不在乎地胡咧咧着,袒古斯随后却又话锋一转,在己方所有人的密切注视下让话题重回正轨:“而且,留慕教廷可是宣布了袭击赫尔莫就等于跟留慕教廷开战呢,是你们先惹了事的。刚好,这里也有一个留慕的足够重量级的话事人,只要他愿意既往不咎,你们想走就走;要是他不愿意,就让西姆拉自裁,如何?” 说着,虽然提到了话事人,袒古斯却没有将目光投向己方的另一位贤者墨卡托,而是投向了自己身后的一个白胡子老绅士——查德?查灵! 同样的,当看到袒古斯将目光投向查德之后,刻罗斯便也做出了相同的举动——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满脸严肃的查德看了看自己下方的赫尔莫,随即威严地开口:“刻罗斯,这是伊弗教廷和留慕教廷的事,难道你想掺和进来吗?” “同样身为泰坦,我和西姆拉可是同胞啊,怎么能抛下他不管?岂不给我留下一个不仁不义的恶名?” 在西姆拉仿佛上岸的鱼那样求救的目光中,刻罗斯立刻就给了前者一个可以救命的保证,一下子就让地面上的他感到些许安心;与此同时,查德的粗眉毛却沉下来一些:“此话当真?” “当真。” 在半空中,刻罗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一下头;下一刻,在地面上,墨卡托的姿势终于发生了变化。 缓缓收敛自己因为用出了殇和虫鸣而显露出的锋芒,没有摆出任何类似剑招起手式的姿势,祂就仿佛最普通的平凡人一样只是随意地站着,就像用剑的门外汉一样低垂着手使剑尖指着斜前方的地面——而正是这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姿势,让同为贤者的刻罗斯瞳孔一缩。 “呼!” “速度走!” 瞬间抬手制造出一个带着呼啸声的大型雪暴将这片区域染成一尘不染的纯白并为己方所有人都披上一层冰甲,刻罗斯立刻就大吼出声下令逃跑——要知道,虽然双方八九星术师的数量大致相同,但己方的顶尖战力就自己一个冰贤者,敌方除了无心贤者外可还有时贤者以及查德这个十星,真打起来的话,己方绝不会有好下场。 而就在下一刻,随着墨卡托那宛如风中落叶般的飘零挥剑,一个黑色的点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了一众泰坦的逃跑路线上。 纯黑的点在这白色的雪暴世界里是如此显眼,而当它变成一条长线时,就更加引人瞩目。 甚至没有给众泰坦反应的时间,那条线便瞬间扩张成为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黑洞,传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甚至让一众泰坦在它面前披头散发、寸步难行,就连保持自己身体不被吸进也困难无比! “西姆拉!” “是!” 而就在此时,刻罗斯立刻就控制着西姆拉右臂的冰甲把西姆拉的右臂直接活生生扯了下来;同时,后者也回过神来,来不及感受剧痛就当机立断地直接一脚把有着自己波动的手臂踢向那黑洞——只是,正当手臂将要被黑洞吸进时,对于泰坦们来说,整个世界却再次停止了运行。 “时间啊时间!” 嘴里无意义地念叨着,半空中已经唯有袒古斯以及被祂庇护的精灵和人类可以行动——然而,在雪暴中那接近绝对零度的温度下,除了祂和墨卡托以及查德勉强能动弹外,其他人也几乎动弹不得。 “还有冰雪……” 与此同时,尽管袒古斯是这时间停止的领域中最自由的一个,却也可以说是极寒雪暴中最无能的几个之一——毕竟,时间的能力完全不具备进攻性和防御性。 所以,包括祂和查德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艰难地投向了在现在情况下最轻松的墨卡托。 而在所有人眼中,只见后者面无表情,斜身踏前、侧身踏上、曲身踏左……以一种诡异的步伐踏着停在半空中的雪花,不一会便踏雪而上,直逼在这时间静止中唯一具有行动力的敌人——刻罗斯。 “怎么就让我遇上了这狗娘养的……” 而看着不断往自己逼近的甚至能匹敌十二星尊者的墨卡托,刻罗斯在心中暗唾一口,随即在原地紧握右拳;下一刻,墨卡托的右臂血液便骤然冻结,那血红色冰块甚至撑破了祂的手臂! 只是,尽管如此,祂的剑,却依然还在祂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不知不觉地从右手转移至祂的左手。 “你倒是给我喊一声啊!” 看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墨卡托,刻罗斯随即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手臂硬生生裂开啊!至少表情变化一下啊! 立刻一念将自己身上的冰甲加厚,刻罗斯同时疯狂地催动着暴雪冲击着墨卡托和袒古斯——在这时间暂停的领域里,自己的行动力大大受限,面对墨卡托这种甚至能匹敌尊者的人物,战败了也不丢人,怕就怕把命也一起丢在这里! 而就在下一刻,面对着暴雪的冲击,墨卡托在半空中的步伐随即超然起来。 将剑搭在自己的脖子右边,不让自己的步伐有丝毫紊乱,墨卡托就像斗牛士一样躲避着暴雪这头红眼蛮牛;与此同时,祂已经斜斜地一剑挥出,然后又在空中舞了个剑花——下一刻,伴随着刻罗斯再一次使用能力的中断以及其左腿突然出现的一道见骨血痕,剑就这样被墨卡托心如止水地悠悠收回,不停歇地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与此同时,与墨卡托的淡然相反,刻罗斯心中却在叫苦连天:“疼疼疼疼疼疼!” “为什么这混蛋的手都不带停的!” 看着废了一臂却依然差点把自己腿砍下来的墨卡托,刻罗斯的心中已经满是抱怨与畏惧。 抱怨的,毫无疑问是祂的强大;畏惧的,却也是祂的强大。 “明明看见了……明明看见了啊!” 明明看见了墨卡托挥剑的每一处细节,祂的动作慢得就好像特意是在展示给自己看一样,但等到自己要躲的时候,祂的剑却已经结结实实地砍中自己了! 自己甚至说不出是祂的速度太快还是自己反应太慢,不管怎么样,自己确实是看见了啊!但要不是自己的危机本能让自己在静止的时间里把腿往后挪了一下,这条左腿就真的不保了啊! 而且,祂的下一剑,就要来了啊! 带着满心的不满和惧怕,虽然如此,刻罗斯却并没有被这些情绪轻而易举地就影响神智;甚至没时间考虑,祂随即紧紧逼视着墨卡托,双眼的冰蓝色也在此刻光芒大放——冰冻神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9章 暴雪中的夏岚 “冰冻神智……冰冻神智……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卡托身后数十米处,虽然自己并没有墨卡托那样的实力,甚至连领域都已经被刻罗斯削弱许多,但袒古斯依然对刻罗斯的行为笑出了声,连带着其他人也感到好笑——因为居然还有人敢在无心贤者面前使用关于心灵的能力。 而就在下一刻,在墨卡托面前,刻罗斯也明白了自己刚才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我傻了啊!” 虽然脸上还是如刚才一般的轻松惬意,但刻罗斯的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抱怨自己刚才的失误。立刻准备使用别的能力,但刻罗斯在心里也知道,就算最终自己能用出能力,恐怕也少不了吃顿苦头。 与此同时,在墨卡托心里,祂却没有任何想法——祂的神智确实被冰封了。 就算换作是袒古斯这样脆弱的辅助性贤者亦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徒,也不至于真的就完全被冰冻神智,但墨卡托却结结实实地中了这一招——只因为祂根本就没想着防御过。 无心……本就是抛弃了一切思维,只专注于一件事的状态。 千年前的伊蒂安特驱动无心和六剑,靠的是守护的意志。想守护祂珍视的一切,伊蒂安特才真正发挥出了六剑这守护之剑的力量,做到了无敌于天下。 后来的无心术师和六剑传人,由于很少是伊蒂安特那样的乞丐出身,极少有人能真正领会到那种为了守护甚至能把自己的生命抛之身外的意志;但是,与之相对的,他们却也会有别的意志。 而墨卡托所专注的,则就是破敌的意志。 为了破敌,可以抛弃自己的神智,甚至可以抛弃自己的生命…… “……” 手中摆着起手式,墨卡托所用的剑招,正是六剑第四式“恋情”的变式——“悲悯”! “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不幸……” “我最大的不幸,就是不能解决那些不幸……” “怀抱着悲悯的剑意……我要来解决不幸的源头……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 眼角无意识地流出一滴泪水,滴落在剑上,就破碎成了水花。 尽管袒古斯的时间暂停已经在刻罗斯的雪暴干扰下被削弱许多导致其他泰坦一并向自己袭来,墨卡托却依然将一切置之度外。 “吁!” 一回身,墨卡托漠然地躲过朝着自己大脑呼啸袭来的一条树藤;无视下方被树藤直接穿透三米有余的地面,祂将搭在自己肩上的剑一斜,就刚好架住了斜后方朝自己脖子袭来的一柄青铜长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 “刻罗斯……” 在破敌的意志下,墨卡托依然迈着那诡异的步伐,追逐着正在半空中因为时间放缓而缓慢逃窜的刻罗斯。 而在祂面前,一个青眼的泰坦却骤然夹着狂风闪现,一双鹰爪铁手直取祂的心脏! “你别跑啊……” 目光紧紧凝聚于刻罗斯身上,墨卡托反手就是一剑刺向自己面前,可就在自己的剑即将刺进那泰坦的心脏之时,后者的身体却突然破碎消失,在原地只留一片青色光点! 而就在这一刻,自己的双腿居然也被冻结,再也不能迈出一步! 同时,自己甚至连五感也被强行封闭,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外物! “墨卡托!” “墨卡托先生!” 眼睁睁看着那个青眼泰坦已经出现在了墨卡托的背后,一众精灵与人类皆慌乱起来,几乎顾不上实力差距就想冲上去救下祂;只是,在刻罗斯的暴雪领域下,只要三个泰坦就能拦住他们一共五个人,使他们完全有心无力。 “回溯炸弹!” 而眼看着墨卡托就要受袭,袒古斯反手就在双手掌心凝聚出一个白色带着些透明的球形物什,随即直接把两个炸弹投向墨卡托的背后那个青眼泰坦身上——要把他的时间回溯到数秒之前,为墨卡托争取些反应的时间! 只不过,就在这回溯炸弹距离目标只剩不到两米时,却瞬间就被改变了轨迹而直直地往地上坠落! “袒古混蛋!绝对零度的感觉怎么样?找你妹给你治冻伤!” 墨卡托带来的威胁暂时被解决,刻罗斯又有了时间放嘴炮,同时也有了时间去观察周围的情况——而就在祂吼完之后,随着祂一合手,周围的温度居然又再次骤降,甚至不只是环境,祂同时也在压制其他人的波动使所有人感受到来自灵魂的寒冷和迟缓! 而在暂时完成压制使其他人无法出手之后,懒得回应袒古斯那“刻罗老贼”的大骂顺便再冻结射来的时间乱流炸弹,祂双眼中的冰蓝逐渐亮起,立刻便再次大吼:“现在,立刻走!” “嘿嘿……墨卡托!” 而就在墨卡托背后,那青眼泰坦却仿佛没听到刻罗斯的大吼般脸上露出邪笑——眼前的墨卡托可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就算祂的剑术再怎么高明,又怎么能打中看不见的敌人? “要你的命!” 一双鹰爪再次从背后刺向墨卡托的心脏,那青眼泰坦目光中的狂喜简直溢于言表! 只要自己能杀了墨卡托,就算只是重伤祂,那也是值得吹嘘的大功一件! “当——!” 只是,对那青眼泰坦来说,这想法却不可能如愿。 就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右手痛得几乎开裂,低头一看,自己的铁爪攥住的却并非柔软的心脏,而是某样锐利无比的物品! “……” 不知何时,墨卡托已经将剑横在了自己背后。 而就在那青眼泰坦一击不成立刻解体远遁之后,祂却依然摆着这个姿势,看上去完全没有防备的意思。 “虽然看不懂,但是快走!” “居然还不防守!” 看着墨卡托现在的姿势,刻罗斯虽然看不出这是六剑第几式的起手式,但祂知道己方的优势只是暂时的,逃跑才是正道;而就在下一刻,祂就看到了那青眼泰坦居然还敢冲向墨卡托! “等——” 一下子就了解了那青眼泰坦的目的,但刻罗斯脸上却完全没有欣喜,反而瞪大了眼,一脸猝不及防和急切;而就在那泰坦进入墨卡托周围一米时,后者的剑却突然间被搭在了其原本右臂腋下的地方,甚至还没等祂说完一个完整的词,血色的风暴,就这样绽放。 以守为攻的剑招,正如酷夏时的****——正是六剑第三式,“夏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在半空中响起。 血液一滴滴飞出,残肢一片片落下,伴随着青眼泰坦那扯破嗓子的嚎叫。 左臂、左腿、腹部甚至面门,全身都像是被缝纫机扎过一样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就像是被一刀一刀刮过一样只剩一条又一条血痕。 如进入了绞肉机一般,那青眼泰坦就这样经受着比凌迟更加痛苦的刑罚,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全身就只剩下了血红色的皮包骨! 而就在墨卡托的剑即将割在青眼泰坦的喉咙上的前一刻,祂却突然收住了剑,转而再次摆出殇的起手式,后者这才逃过死亡。 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全身就被彻头彻尾地冰封在一块散发着白色寒气的坚冰之中,甚至连他脸上的惊恐而痛苦万分的扭曲表情,也被完全地凝固在这一刻。 “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是你自己冲上去送死我也很难办啊!塔拉外姆教廷都不教你六剑传人的特点吗?至少在墨卡托这么个出名混账面前给我放聪明点啊!” 心里这样对着那青眼泰坦腹诽道,眼中依然散发着冰蓝的刻罗斯一回手,那包裹着后者的巨型寒冰就自行在空中飞了回来;而在祂身旁,西姆拉的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便秘的人竭尽全力想要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一样——事实上,正是因为他欺诈墨卡托那青眼泰坦已经死亡,墨卡托这才收住了剑而摆出殇的起手式,寻找着新的目标。 而在经过那青眼泰坦被凌迟之后,其他泰坦显然也被吓破了胆——尽管他们实际上全都是至少五六十岁的老人,但心态却被他们特意维持在了二三十岁的青年人状态——这样一来,尽管会更容易被吓到,但配合着他们的见识却能使他们更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现在究竟该干什么。 那就是,逃! 只是,尽管在刚才他们就有这个心思,但逃跑毕竟不是个简单的事——且不说袒古斯和查德还在盯着己方,光是墨卡托一人都至少可以重伤己方至少两人! 与此同时,像是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在那青眼泰坦被救走后就恢复了五感的墨卡托随即把目光投向了刚才负责拦着查德他们的三位泰坦——在现在要杀了刻罗斯可能有点困难,但在人多的情况下杀了那三个神徒应该问题不大。 “完了完了完了!” “拼死一搏?” “赶紧逃!” 迅速在空中互相传递着眼神,三个泰坦随后发现似乎压根就没有个可行的方法;同时,在墨卡托的背后,刻罗斯双眼中的冰蓝光芒大盛,就连手上也冒出寒气,随即猛地握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0章 落幕 “!” 就在冰蓝色浮现于刻罗斯掌心的那一瞬间,墨卡托便回身刺向自己身后,祂的动作甚至比祂的思想更快——然而,祂却刺了个空。 “墨卡混账!再见你!” 在半空中得意地大笑着,就在刻罗斯握拳的那一刻,无数冰晶刺剑就在空中猛然接连出现——但却并非刺向墨卡托,大部分都是刺向查德等人,而其他的则刺向了此时只有一个帕里苏在身旁的赫尔莫! “完蛋!” 在战场边缘的一棵树下看着那些冰晶刺剑,哪怕只是总数中的一小部分也足以使帕里苏心中大骇——自己就一个医术师,肉体强度也就相当于一个强壮的运动员而已,这要是被刺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关键的是,自己甚至还不是那些刺剑的主要目标,赫尔莫才是——而比起自己,后者的身体情况哪怕在刚才被急救之后也依然糟糕! 见此情景,甚至用不着赫尔莫发言,帕里苏立刻就仰头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 “……” 而在半空中,握着剑看着得意大笑着的刻罗斯,尽管事情突然发展成了这样,墨卡托也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其脸上唯有万年不化的坚冰而已。 与此同时,哪怕是最愚钝的人都能看出刻罗斯的目的,更不用说那三个神徒泰坦。 查德等人暂时被干扰,要是不想赫尔莫和帕里苏死的话,墨卡托也得赶回去在冰晶刺剑的威胁下救人——这可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甚至不用刻罗斯说,他们就立刻准备绕开墨卡托飞回刻罗斯身旁——只是,就在他们回身的那一刻,墨卡托却也同样转过了身。 “……” 在半空中略微俯身,墨卡托面无表情地用左手将没有剑鞘的剑贴在了自己的右胯处——六剑第一式,“殇”的变式,“闪”! “这……” 而看到祂摆出这个起手式,刻罗斯第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只是立刻又以墨卡托为中心在四面八方制造出无数冰晶利刃刺向祂阻碍祂的行动而已;而当刻罗斯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快躲——” 没等祂把话说完,在那三名泰坦的眼中,唯有一道看不清的黑影和狂风闪过,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甚至连能力也用不出——下一刻,三名泰坦最左边的那一个的脖子便恰好从右边被割开一半,算上他之前就被墨卡托割开的一半,结果就是:他的头,永远地和他的身子分开,被卷进雪龙卷中成为一摊碎肉。 而在墨卡托原本所在的地方,那些冰刃依然还在原路前进——然而全都刺了个空,在半空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寒冰撞击声。 “……” 看着这一幕,饶是刻罗斯也有些呆滞;但仅仅就在零点一秒之后,祂便回过神来,边咬牙挥手把那泰坦的尸体冻结带到身旁边大吼:“还不快逃!” “……是!” 闻声,那两名泰坦也顾不上害怕,立刻便把握住墨卡托用出了“闪”后来不及回转的机会急速飞回刻罗斯身旁,与祂还有西姆拉以及同样被冰封起来的那个青眼泰坦飞速朝着麦兰郡边界逃窜——就在上午八点的时候,在城堡里原本还有七个完整的泰坦,到现在,居然就变成只有刻罗斯一个还算完好,其他的,非死即伤。 …… 而在两秒前,在战场边缘的树下——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看着往自己身上射过来的冰晶刺剑,帕里苏甚至连躲也来不及,只能在袒古斯和查德等人焦急的目光下疯狂大喊着救命——然而,这冰晶刺剑可是刻罗斯为了保命而拼命发动的,又怎么会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破开? 就连赫尔莫,在此时也只能漠然地看着那些冰剑,完全对现状无能为力——且不说他现在因为重伤而力量全无,就算他能使用能力,就凭他一个一星术师,又怎么可能防下贤者级别的攻击? 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闭上眼等死,毕竟,自己也已经打定主意不论如何都要直面一切,怎么能闭上眼逃避现实? 而就在冰剑进入到他和帕里苏面前一米时,就在他们甚至能感受到那逼人的寒气时,一道黑影,闪现在了他们面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出了“夏岚”的起手式,下一刻,血色风暴便再次降临——而这一次,却并非为了破敌,而是为了自守。 “当!” 一时间,刀剑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叮叮当当的冰块破碎声就宛如风铃声般接连响起。 而就在这清脆的伴乐中,就在那些冰剑进入了血色风暴的领域内之后,它们却并没有变成冰渣往外飞出——在墨卡托的高速斩击之下,它们甚至直接就化成了水,一滴一滴地从半空中被劈散。 “大哥……” 而在祂身后,恍惚中,赫尔莫居然再次以为看到了洛文斯,又将疲惫的眼皮睁大了些——直到墨卡托已经将全部的冰剑都砍成水并转过身来,看着祂的脸,赫尔莫才骤然想起洛文斯从来不穿黑袍。 缓缓闭上了眼睛,尽管赫尔莫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但精神却依旧疲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梦中还可以再见到洛文斯等人。 此刻,他只想睡去,只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将他在从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上拽了回来:“赫尔莫,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听着声音,赫尔莫就知道那是何人,随即困顿地睁开眼睛:“袒古斯……” “怎么就剩下一条右臂了?要是这条右臂也没了,岂不是就变成真的人棍了?” 半空中的那个黑洞已经因为吸入了西姆拉的右臂而关闭,暴雪已经慢慢消失,时间也恢复了正常——战斗已经平息。 而也因此,袒古斯才能从半空中飞了下来,与所有人聚在赫尔莫面前大咧咧地打趣道。 “……是啊……” 呆了一下,赫尔莫才艰难地开口——下一刻,他就看到查德分开人群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赫尔莫。” “……” “!” “……查……” 由于刚才在查德战斗时赫尔莫全程都保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他也就并没有发觉自己的老师其实也在人群中;而就在他看见查德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远远逃开。 而在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之后,他才抬起头,却仍然不敢直视查德。尽管依然还面无表情,他的嘴唇却扇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归于一句抱歉:“查德老师……不能行礼……请见谅……” “无妨。” 俯视着赫尔莫,查德随后便面色平静地蹲下身握住了自己学生的手:“你还活着,我很开心。” “呼……” 听着查德的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除了查德、墨卡托、袒古斯以及帕里苏之外,另外三个人此时也附和着查德的话点了点头,使赫尔莫呼出一口气:“多谢……大家……” “好啦好啦,有什么话等回这里的圣殿再说呗,在这里你们不觉得不方便吗?” 而就在此时,袒古斯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也是。” 听着祂的建议,所有人皆略略一点头,但就在查德准备将赫尔莫从地面上抱起时,却被后者出声拒绝:“等等……” “怎么了?” 依然还是抱起了赫尔莫,反正那也不算困难,查德平静地问道。 “袒古斯……可否为……原本城堡里的……那些人……收尸……” 勉强把目光投向袒古斯,赫尔莫声音微弱地请求着。 同时,尽管他的这个要求让所有人都无比意外,但转念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就走。” 点了点头,袒古斯并没有拒绝赫尔莫的提议,但就在祂起飞之前,赫尔莫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还有一些……在森林里……” “在森林里?” 奇怪地这样问了一句,但片刻之后,袒古斯就明白了赫尔莫的意思。 自己等人来的时候就看到赫尔莫和西姆拉是在森林里的,想到西姆拉的性格,抓一些人来当人质也正常。 只是,这森林毕竟面积不小,要找尸体也并非易事。考虑到这一点,袒古斯又看向其他人:“我的能力是时间,在找东西这方面并不擅长。可否劳烦各位去寻找,我与赫尔莫先回城堡?” “当然。” “明白。” “知道了。” 顿时,除了帕里苏和查德之外,全部人都原地飞起,随即开始各自使用自己的能力寻找起来。 “给。” 随后,把怀中的赫尔莫轻缓地交给袒古斯,查德便也转身,眼中浮现出一层金色,飞到半空中探寻着地面上的尸体。 “唉。” 而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叹出一口气,带着赫尔莫,袒古斯和帕里苏随即迈动步伐,向着城堡走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1章 伤者与逝者 在刚才战斗时以及更早的找人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在现在,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森林那幽深而静谧的环境就让三人全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安宁。 尽管此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但在密密麻麻的树冠遮挡下,这林间却依然像是在清晨,连空气也比外界要清新许多。 一颗颗树木茁壮地成长着,避开了城市的喧嚣,远离了人世的纷扰;由于甚少有人来往,林间并没有小路,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一丛的灌木和遍布地面的杂草,虽然下脚有些困难,但光是看着那片绿色也足以让人心生慰藉。 如果不是太过偏僻,也许这个地方会成为郊游的好景点。 可能是同样想保留住这一片生机勃勃,袒古斯虽然每一步都踩在了那些杂草上,但就在祂抬起脚之后,那些杂草却又重新立了起来——就仿佛根本无人经过一样。 就这样,祂抱着赫尔莫,与帕里苏一起默默地走过逾百米,期间却完全没有一人说话。 而最终,祂却还是摇了摇头,打破了三人间的沉寂:“赫尔莫,怎么不说话?这可不像你啊。” “……” “说……什么呢?” 带着自己从地底出来那一刻的死寂,带着看到托门特尸体惨状时的呆滞,带着注视所有人死去时的无力,赫尔莫面无表情却又语气干涩地开口。 “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变得这么低沉。我仍然记得,以前你跟我一起探寻月城的时候,我们俩被‘祂’打得比现在还惨。但是,那时候的你完全没有现在的死寂,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等自己更强了就一定能打赢。虽然你心里不是那样想的,但你当时确实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啊。” 看着现在死气沉沉的赫尔莫,袒古斯随即无奈地提起那离现在甚至不到一年的经历——仅仅一年,故友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是啊,赫尔莫先生,看到您这幅模样,我母亲也会感到痛心的。祂特地嘱咐我告诉您要开朗一些,身体上的问题好治,但精神上的问题很难治的。” 一旁,明明比赫尔莫年龄大,帕里苏此时却一反常态地以晚辈对长辈的礼仪相称——甚至,就连他说的话,也完全没有刚才那平辈间的肆无忌惮。 “……” “……那种逞强……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在袒古斯的怀中,眼神空洞地喃喃着,赫尔莫此时已经完全无力去做出淡漠的模样——回想起那悲惨死去的几个人,他甚至没有精神去逞强说自己以后要怎么变强亦或是怎么复仇。 变强、复仇,虽然刻不容缓,但真正变得足够强、真正能够以牙还牙的复仇,毕竟是未来的事。等自己真的完成这两个目标后,也许自己会感到快意,也许会感到轻松,甚至可能会感到狂喜。但是,不论怎么样,死去的人,却永远也看不到了。 “……唉。” 而看着此时的赫尔莫,沉默良久,袒古斯最终却只短促地叹息一声。祂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也无法让他好一些。 曾几何时,当自己知道时间的能力并不能起死回生时,当自己知道永不流逝的时间终将把人带向不可避免的死亡终点时,自己也曾如此低沉。 毕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力量有些时候并不能弥补年龄所带来的阅历。 然而,当祂看着赫尔莫左肩、左腿根、右腿根那三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截伤时,心底的痛惜却还是让祂忍不住开口:“变成这样,不疼吗?” “……很疼。” 顿了片刻,赫尔莫还是说出了事实。 “那为什么不说呢?” “……为什么……要说?” “这样,我们才能知道你所受的痛苦。” “……虽然疼,却只是一时的。手脚断了,还可以治。可是,如果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 “……” “唉。” 再次叹了口气,袒古斯随后便一言不发,赫尔莫也昏沉地闭着眼,就连一向欢脱的帕里苏也闭口不言,只是默默地向着城堡前进。 …… 当所有尸体都已经被找回时,看着那些尸体的惨状,饶是在座各位见过各种大场面的人也不由得痛惜地叹气。 第一人在水中失去了生命; 第二人迷失于堕落的欢愉; 第三人因过量的饮酒而逝; 第四人痛苦地被殴打致死; 第五人永远地破碎了身体。 本来,赫尔莫以为这样就足够悲惨,然而,事实却告诉他西姆拉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残暴。 掐死、火刑、凌迟、两次割喉。 最终,除了兰杰斯和他的女朋友以及那个奇怪的伯斐克多外,甚至包括托门特在内,无一人逃过这本不该到来的死亡。 看着那些尸体,现在它们已经近在眼前,一个个却早已不复刚来到这城堡时的生机。 “袒古斯……” 在沙发上艰难地开口,虽然叫的是袒古斯的名字,赫尔莫那疲惫的目光却依然还在那些尸体上,尤其在那小男孩杰尔身上。 “何事?” 一旁,同样看着那些尸体,可能是老友之间的默契,袒古斯隐隐已经猜到赫尔莫想说什么。 “可否……将这些尸体的……时间……倒流到四天前?” 而最终,赫尔莫所说的也果然不出祂所料。 尽管赫尔莫没有说出他的目的,但是袒古斯也知道他并不是想把人复活——死去的注定回不来,这是这个世界不可置疑的真理,赫尔莫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要把尸体的时间倒流回四天前,恐怕只是想让尸体看上去完整些,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不让家属那么难以接受。 “我就知道。” 在心里这样默然道,袒古斯却并没有立刻付诸行动:“倒流四天的时间毕竟不像十几秒那样轻松,哪怕是我也得花上点功夫,恐怕得将这些尸体弄回这里的圣殿才行。” “那……就这样……” 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的时间还只是接近十一点,但赫尔莫的精神早已在连番的战斗和重伤里无比衰弱——再加上他那嗜睡的毛病,此时已经昏昏欲睡。 “还有你的双腿左臂,我干脆也一并倒流一下你身上的时间让你的身体回到一天前。不过,由于你是有生命的活人,我得布置仪式,可能要花上一两……” 与此同时,袒古斯还在轻声说话,然而,还没等祂说完,祂就被帕里苏打断:“舅舅,赫尔莫先生已经睡着了。” “……” 收住声,袒古斯便叹了口气,转身面对其他所有人:“各位,这次麻烦了。” “说什么呢?赫尔莫这家伙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 在祂面前,一位黑发灰瞳的刚猛男子摇着头开口,随后便紧紧咬牙:“泰坦袭击我诺芬神族,哪怕不是为了保护赫尔莫,日后诺芬教廷也定然要与泰坦决一死战!” “唇亡齿寒而已。只要能快速继承本源,救谁都无所谓。” “保护赫尔莫,是阿萨大人派给我的职责。让他受了这样的伤,已经是我的失职,怎么敢谈麻烦。” 与此同时,另外两位站在一旁的九星神徒也各自开口,一银发黑瞳,一黑发银瞳,正是精灵的戴斯教廷来人以及希赫斯教廷指派给赫尔莫的保护者! “话虽如此,还是有劳各位。” 站在已经收回双剑、此时正沉默无言的墨卡托身旁,尽管听到其他人那样说,查德依然还是对每个人都略微颔首,以表感谢。 “事已至此,赫尔莫暂时是死不了了,还是考虑一下对待泰坦的外交。” 不去回应查德的道谢,那位来自戴斯教廷的枢机主教随即摆了摆手,一下子提醒了所有人这么个问题——在现在,虽然各教廷和国家高层都心照不宣地知道泰坦想做什么以及知道泰坦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就是没有人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把所有事都摆到太阳底下。 只是,虽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的准备却一个比一个紧张——也正是因为双方都需要准备的时间,双方都还没完全做好准备,所以明面上才不说。 “皇帝陛下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领地内其他王国也在加紧军备,留慕教廷将会与泰坦初步决裂,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而就在那位枢机主教那样说了之后,查德便震了震自己的手杖,宣布了留慕教廷这在一个月前就做好了的决定——一旦主动决裂,泰坦接下来也必然与留慕教廷决裂,这就意味着双方高于四星的术师但凡进入另一方的领地,只要被发现,另一方甚至有权直接把那位术师以间谍罪处死,无论他是不是真的间谍。 而尽管身为在场最强的留慕术师,墨卡托却对于宣布这个决定的人是查德没有丝毫不满——毕竟,自己身为留慕的长老而查德身为留慕副教宗,后者在身份上反而比祂高出一等。 祂只是默然地在赫尔莫躺着的沙发前蹲了下来,轻轻地把自己侄孙那散乱的长发理整齐,仅此而已。 注:探索月城的情节在王都幻梦篇,以后会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2章 过往之事 虽然自己已经是无心的贤者,可自己在平时也依然会有普通人的感情。 受此重伤的是自己的侄孙,与自己有着同样血脉的侄孙,哪怕力量再强大,一位老人也会毫无疑问地感到悲伤。 洛文斯不知所踪,卡兹诺失控惨死,就连自己的侄子奥兹也已经死去。整个家族复仇的希望,目前全都压在了自己侄孙这么个才二十多岁的人身上。 如果可以,墨卡托当然希望自己来复仇。可自己只是一个贤者,在凡界也许纵横无敌,但任何一个支配者都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空有虚名却无法真正做到实事,无疑令墨卡托感到难以言喻的无力。 “……” 沉默许久,祂却依然未发只言片语。唯独在此时,祂那抚摸赫尔莫额头的轻缓动作和半弯腰的姿势才让祂看起来真的像个老人。 而在祂的背后,关于泰坦的讨论却还在继续。 “虽然我也很想多杀几个泰坦,但是依目前的情况,一切都还为时尚早。” ——说话的,正是袒古斯。 身为时贤者,同时也是该诺教廷的教宗,祂的话毫无疑问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该诺教廷——而目前该诺教廷的意思就是暂时不要主动挑起纷争。 毕竟,该诺教廷最多的是生命、时间和心灵这三种术师,都不具有强大的战斗力。贸然与泰坦决裂的话,泰坦的间谍己方不好处理,己方的间谍却大概率能被泰坦一抓一个准,这样做的后果除了表示自己与留慕教廷是站在一起的之外什么好处也捞不到。尽管袒古斯一家和赫尔莫私交不错,但祂毕竟也得考虑下面的人,偌大的教廷毕竟不是祂的一言堂。 而在祂这样说之后,查德却也没有表示失望或者不满——这都是明眼人能看得出来的事。 祂只是拍了拍袒古斯的肩,沉稳而有力地开口:“阿科缇克人可一直对你们的西海岸和西南群岛垂涎欲滴,不可不防。” “当然,皇帝陛下与诸国国王对这种事自然心中有数。” 对着查德点了点头,袒古斯把目光投向在场的所有人:“各位,虽然有点多余,但还是多谢。西门,我和我侄子里苏特可能要在希赫斯领地多待几天,没问题?” “只要您想。” 对着袒古斯点了点头,那位名叫西门的赫尔莫保护者随即也面向众人:“各位,如果不嫌麻烦,或许可来圣殿做客。” “多谢。” “客气。” 顿时,全部人都轻微颔首。下一刻,几道流光闪过,城堡内便一个人也不剩,就连赫尔莫和那些尸体也不见了踪影。 而在几分钟后,当圣殿来的支援人员终于赶到时,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来来回回在城堡和森林里找了两三个小时也不见一个活人后,他们才沮丧地回了圣殿,然后才得知原来赫尔莫已经被人救走了。 …… 当赫尔莫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虽然往常他只要睡大概两三个小时就好,但今天毕竟发生了太多事,他也就一觉居然睡了五个小时。 而在他身旁,只有一个查德而已。 “……” “老师……” 一眼看到查德,赫尔莫挣扎着想起身,然而他却忘了自己现在还只有一条右臂,自然就起不了身。 而在他的病床旁,查德也立刻就制止了他行礼的想法,轻缓地把他的姿势摆正以便他休息:“不需多礼。” “抱歉……” “但是,您怎么来了……” 尽管听到查德那样说,赫尔莫还是对于自己不能行礼这件事疲惫地再次道了一声歉。 而在现在安全的情况下,他没有急事要顾虑,自然便有了时间去问一个他刚发现的问题——查德等人怎么知道他在哪、在干什么的?要不是他们今天现身救了自己,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居然已经来了希赫斯领地。 之所以自己会等着有人来救,不过是因和圣殿有约,如果执行任务一夜不归的话就派人来支援——结果没想到圣殿没来人,查德等人倒是来了。 “你第一次被袭击的时候,我们就打算来了,只是和莱洛斯王廷交涉花了点时间。这次我们本来只是听说有泰坦聚集在一座城堡准备谋划暗杀你,也就是说其实本不知道原来你也在。” 而说起这件事,就连查德也有些许后怕——毕竟,就差那么一两分钟,也许赫尔莫就真死了。 摇了摇头,他才接着说了下去:“今天早上,我们之所以去那城堡,只不过是想把泰坦赶出希赫斯领地而已,留着他们在此毕竟是个隐患。但是,临走之前,我们在这里的圣殿祷告堂听到有几个人在占卜如果他们去了那城堡会怎么样,结果是必死。于是,我们就问了问他们要不要顺手帮个忙,这才知道原来你在那城堡执行任务。” “……” “原来……是这样……” 不用查德去描述那几个人究竟有什么特征,赫尔莫也知道大概率就是斯杜提亚和维克缇斯他们。 寂寥地垂下了头,想到这里,赫尔莫随即又想起自己说好的昨天晚上一定能和他们再见,没想到那任务却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一晚上没见到自己这个人再加上又得出那种结果,想必他们一定会很担心。 “他们……没去上课啊……” 喉咙滚动着,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而最终,赫尔莫却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 “你这小子,居然关心的是这个。” 听着赫尔莫这样说,查德也只是无奈地笑笑——他本以为自己的学生会说想见见他们。 “哈哈……” 僵硬地强挤出一声笑,赫尔莫虽然希望他们为自己担心以证明他们在乎自己,但又不希望他们为自己担心而耽误了他们的事,而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就让他问出了这样的话:“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应该在城外训练。” 略微回忆了一下,查德随后便慈祥地笑着:“原来你已经有女友了。你已经二十三岁了,也到了这样的年龄了。” “哈哈……她很漂亮……” 心中夹杂着对于斯杜提亚的自豪以及在查德面前的炫耀,面无表情的赫尔莫随即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只有查德在自己身边:“老师……我的……叔父呢?” “墨卡托回去了。局势不稳定,祂要保护陛下,不能长时间在外。” 惋惜地叹了口气,提起墨卡托,查德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有些唏嘘——只因一些过去的事正在自己的脑海中浮沉。 实际上,虽然墨卡托是中年人外貌而自己是个老者形象,但祂的年龄其实比自己要大。早在四十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术师时,墨卡托就已经以“凡界的无心”这个名头出名了。 那时候,墨卡托还因为祂的天分而豪情万丈、意气风发。虽然无心,但也并不是一个面瘫,出乎意料的是祂居然还是个挺幽默风趣的人,不仅是对祂手下的术师,对祂的妻子尤其如此。 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当二十年前赫尔莫的祖父、奥兹的父亲、也就是祂的亲哥哥——时任的智慧支配者萨恩提?赫?留慕为了不失控而自杀后,当祂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和位高权重的身份并有了更多的事情要处理后,祂才渐渐变得沉默寡言。 事实上,除了祂最经常使用的是两把血剑外,祂还有两把品质更好的乌剑,可祂却从来都没用过,只是珍藏在自己的卧室里,一个人的时候才拿出来默默地盯着看——因为那是萨恩提亲手做的。 时至今日,虽然在留慕几个重要的节日比如圣显节和伊蒂安特纪念日时祂还会回祂的家去看看祂的子女和孙辈,但大部分时候祂只是默默无闻地驻守在王宫里,当个不起眼的守卫罢了。 而当赫尔莫提到墨卡托后,查德便想起了后者临走时的嘱咐,随即摸了摸赫尔莫的头:“墨卡托说,索菲皇后很想你,让你多写几封信回去。” “……” “真……的吗?” 在病床边,查德本以为自己说出了索菲很思念赫尔莫后赫尔莫应该会显得高兴,再不济也应该点点头,可让他没想到的却是赫尔莫的语气里不仅全无自己刚才所猜测的这些情绪,反而还带上了一丝迟疑。 而看着这样的赫尔莫,饶是查德也皱了皱眉:“她是你的姐姐,为什么会有假?” “……” 默默地低下了头,回想起那封被自己撕掉的遗书,赫尔莫的声音变得细微:“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想见到我,因为我的无能才导致父亲和二哥惨死,我怎么敢再奢求原谅……” “所以呢?难道这就是你逃避的理由吗?” 说到这里,查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早些时候他还以为赫尔莫之所以不写信只是因为后者没什么时间,但现在,他已经隐隐猜到赫尔莫之所以不写信的原因了。 而在他对面,面对自己一直看做亚父的老师的责问,赫尔莫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蝇:“不敢……” “……” “赫尔莫,看轻自己的人,是无法得到旁人的正视的。” 看着这样的赫尔莫,查德明白了一切。 他缓缓地站起身,随后眺望窗外:“不会有人因此责怪你,墨卡托不会,索菲不会,我也不会。对于你活下来这件事,我们只觉得高兴,因为你是我们的家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3章 师与生 “家人……” 喃喃地咀嚼着这个词,赫尔莫的眼眶逐渐变红,一丝丝哭腔浮现。 每当他在一个人独处时闭上眼,眼前就总是出现卡兹诺失控时的样子。尽管他记不起自己所做过的所有梦,可在梦醒的那一刻,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愧疚就总是涌上心头。而在现在,他甚至感觉不到惊恐的情绪,只剩愧疚而已。 在那时,自己因为懦弱而迟疑,远比自己强大的祂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失控以保住自己。哪怕并不是自己亲手杀死了祂,那种负罪感也让赫尔莫彻夜难眠。 家人,对自己来说,是个怎么样的词汇? 本以为母亲和姐姐妹妹会因为自己的苟且偷生而迁怒于自己,本以为她们会不再想见自己,可是…… 嗫啜了许久,赫尔莫却终究还是没落下泪来。 他只是深呼吸了几口,发出“嗬嗬”的仿佛感冒时的喉咙闷响,而查德也就这样在旁边看着。 良久,他的情绪才平静下来,终于是不那么悲伤:“老师,我懂了,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 柔和地点了点头,查德随后又走回赫尔莫的床边,揉了揉后者的头——尽管赫尔莫现在已经二十三岁,在他眼中却依然只是曾经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呼……” 而在得到了自己老师的原谅之后,赫尔莫随即又长吐一口气,然后才真正开口:“老师,那些尸体呢?” “已经被袒古斯恢复了,现在还摆在圣殿里,正在考虑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传递这个坏消息。” 提起那十具尸体,查德也不禁叹气——正是因为被袒古斯倒流回了完好无损的样子,才更令人惋息。明明看上去与活人无异,皮肤和肌肉的状态也依然活力,可他们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而对于亲眼目睹他们死去的赫尔莫来说,这种情绪就更加强烈。 因此,于他而言,如何处置那些尸体就更成为了重中之重:“老师,我想请求将他们葬在纽特市天国墓园,可以吗?” “圣殿应该没理由拒绝。” 虽然不知道那墓园在哪,但查德并不认为圣殿的人就会因此拒绝,毕竟又不是烈士陵园,只是一个墓园而已。 “那么,可以申请给他们的家属一些抚恤金吗?” 而在得到了查德的应允之后,赫尔莫便又接着开口。 “需要确认他们的身份,如果一切无误的话,抚恤金当然会到位。” 同样点点头接受了赫尔莫的要求,查德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毕竟,这种事一般来说要走一段挺长的程序,而赫尔莫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并没有再提出疑问。 在对于尸体和家属的事情都得到安排之后,他已经只剩最后一个要求:“老师,在对家属进行讣告的时候,可否让我来?” “让你来?” 看了看赫尔莫,在一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想法,但当自己看到他那与墨卡托以及曾经的洛文斯相差无几的冰冷中带着些坚定的眼神,查德随后就明白了所有事:“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会的。” 握紧了右拳,赫尔莫已经下定决心要亲自去与那些死者的家属说清一切事,如果他们想知道真相的话。毕竟,他们有权知道真相,哪怕他们可能会因此责怪自己见死不救也在所不惜——毕竟,这是因自己而开启的故事。 而在所有的这些事都搞定之后,无声地深呼吸一口之后,环视这设施简洁的明亮待客室,感受着失去了双腿和左臂的无力,赫尔莫随即转移了话题:“老师,虽然这样问会有些冒昧,但袒古斯的那个法阵什么时候才可以准备好?” “回溯活人一小时时间至少要花上二三十分钟来准备法阵,而且你还是神族血裔,至少要下午五点才行,可能要到晚上。到了晚上,你就可以见见你的女友和新朋友了,他们很担心你。” 随口替赫尔莫安下心,回想着早上斯杜提亚焦急地对自己说“一定要救出洛卡”时的表情和维克缇斯五人坐立不安的神态,查德知道,这些年轻人已经建立起了一段新的关系,一段良好而让人羡慕的关系。 而对于赫尔莫来说,尽管无法感觉到兴奋,但显然也对自己晚上也许就能恢复原样而感到欣慰。他心中那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斯杜提亚的心情已经如烈火般燃烧,正如留慕古语“生离犹如死别”所说,哪怕只是半个月没见,那思念之情也恍若隔世般让他想立刻与斯杜提亚在一起。 “是啊,老师。爱莎会是一个好妻子,母亲一定会喜欢她的。” 沉浸于即将见到斯杜提亚的温暖中,赫尔莫情不自禁地这样说道,一下子让查德脸上那些许的皱纹绽放:“原来你和她已经谈婚论嫁了吗?” “……” 被查德这么一打岔,赫尔莫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一不小心暴露出了真实想法。只是,如果跟人命无关的话,他的性格一向就是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也就使他倒并没有多么急于反驳:“只是我想而已,人家或许还不同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怎么说,原来我的学生还会对这种事感兴趣。我记得你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个名叫妲安的女生挺喜欢你的,还经常找到教宗殿来问我你去哪了。当我说你天天忙着跟袒古斯和阿尼枚尔还有诺维斯他们一起到处乱晃,连博士毕业论文都差点过期的时候,她非常失望,因为你总是不带她——毕竟你很少带女生。这种日子久了,甚至导致我一直以为你对女生没兴趣。要知道,你的师母可是被我十九岁的时候就追到手的。” 见赫尔莫并没有反驳,再提起那些封存于记忆中的往事,查德便也笑得更加慈祥,就像一位父亲看见自己那不令人省心的儿子终于做出了一番成就那样。 “人总是要变的。妲安……是那位大贵族的女儿。她……很漂亮,也很优秀啊。如果没有爱莎,如果我是在留慕领地,如果她还看得起我,也许现在在我身边的会是她。只是,毕竟没有如果。” 听到妲安这个名字,赫尔莫随即想起那一位来自特修斯帝国王都、姓丹枫柏林的侯爵家族大小姐。虽然读的是留慕古典艺术,但却经常跑到生物院系来找自己——尽管自己基本都不在。 而面对自己的老师,赫尔莫便也直言不讳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一切想法,令查德无比欣慰:“也不错,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会为你高兴。而且,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拒绝。” “以前或许是这样,现在就不一定了。” 淡淡地摇了摇头,赫尔莫随后毫无情绪波动地开口:“我只有十几年寿命。且不说爱莎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恐怕她的父母也不会简简单单地同意。假如母亲知道我想娶一个只能再活十几年的女生的话,也不会赞同的。” “寿命的问题虽然无法解决,但那从来不重要,你们只管在一起就好。如果压力只来于她的父母的话,或许可以考虑跟他们说一说你的背景,我想很少有人会不同意的。” 听到赫尔莫提起他的寿命,早在数月前就得到了朱诺的消息的查德也只得摇摇头。 失控的诅咒从来就无法逃避,不论那人是谁。不论哪个时代,不论是哪个神族,还没有一个支配者能够寿终正寝。要么就是战死,要么就是失控,要么就是在失控前自杀,不存在第四种可能。哪怕强如伊蒂安特,若非战死,恐怕也只能在晚年落得个失控的下场。赫尔莫那借用暂时与源座脱离联系的方式虽然能逃得过一时,但也只是一时而已。 除非赫尔莫就此放弃继承本源、不再提升星等,那他也许能活到六七十岁;但是,如果这样,教廷里的激进派就绝对会直接悄悄派人暗杀了他再让领地内其他有能力继承的人来继承,不论那人是现在的神族主系还是旁系——对他们来说,谁来继承都是一个样,只要有人来继承就行。 而这一切,就造成了这样的情况:继承了,活不过十五年;不继承,一年恐怕都活不过。 只是,尽管如此,赫尔莫却也不会选择孤独复仇。他只是又短促地呼出一口气,然后颔首:“也有另一个办法,比如我快点成为一个强大且哪怕在希赫斯领地也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然后用真情打动他们。总之,爱莎会不会与我结婚还不知道;但如果会,我一定请您来当我的见证人。” “我可是很期待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时候,我一定会为你们俩送上一份大礼。” 略带满意地再次摸了摸赫尔莫的头,看着这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的学生,查德的话随后就让赫尔莫略微颔首:“只要您能来,对我来说就是大礼。” “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查德便又爽朗地大笑了起来,几乎已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宽厚老者而已。 而就这样,师生两人阔别半年后的第一次相见、闲聊,平和而又温暖地拉开了帷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4章 后果 “人,我帮你带回来了。” 欧图斯大陆西南方,伊弗领地罗尼亚斯帝国的王都伽铎辅,教宗殿的一间宽敞办公室中,一赤眼泰坦背窗而坐,另外还有两人站在他的面前。 说话的,则是站着的一位华服蓝眼泰坦——正是满脸悠闲的、刚讲完自己是如何在墨卡托手下救人的刻罗斯。 祂把双手背在身后,悠哉而不正经地站着,完全不像一位在上级面前的下级——实际上祂也确实不是。身为贤者,在自己的领地里祂才是那个上级,就算在伊弗领地,祂也是上卿贵客。 而在祂旁边,断了一臂的西姆拉虽然站得挺直,头却微微地歪着,眼神中还有着一丝不加隐藏的不屑——对于那坐着的泰坦的不屑。 “多谢冰贤者,实在有劳。” 而就在刻罗斯轻松地说完之后,那坐着的泰坦恩特西姆便也站了起来对着祂略微颔首,一张如古钟般严肃的脸上说出的也是古板的话语。 “小事一桩,无足挂齿。” 摆摆手,刻罗斯随后就直接转身:“我走了,不用送,你们的事就自己解决。” “恭送您。” 对着刻罗斯的背影再次颔首,当恩特西姆抬起头时,自己的办公室里除了骤然凉下来的温度,完全没有一点刻罗斯存在过的痕迹。 而就在刻罗斯走了以后,恩特西姆才又坐了下来,威严地直视西姆拉:“西姆拉,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没成功。” 就在恩特西姆那样问了之后,西姆拉的身体顿时一震,眼神也有些躲闪,就像是被问到了什么让人惊慌的事;而就在下一刻,可能是觉得反正也就这样了,他又恢复成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连看向恩特西姆的目光也缺乏应有的尊敬。 “把事情详细地描述一遍。” 而在他面前,恩特西姆那不容置疑的命令直接就让他再次一颤。 尽管他很不想说,但是,面对“牙”,也就是自己的直系上司,而且还是被问到自己的任务过程,就算他想拒绝也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因此,咬了咬牙,西姆拉还是缓缓地开口,事无巨细地开始描述着事实——要是说了谎,一旦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坐在椅子上听着西姆拉的陈述,在一开始恩特西姆还没什么表情变化,哪怕听到西姆拉为了晋升而杀了五个人,他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到了西姆拉因为赫尔莫的幻影欺诈而掐死了布德之后,他的眉头却突然间略微一皱;而更后面,当他听到仅仅是为了诱惑赫尔莫出来,西姆拉便残忍地杀死了詹姆斯四人之后,他那皱着的眉头就一直不曾放松过,甚至开始缓慢地用中指指节敲起了桌子。 到了最后,当他知道西姆拉在杀了十个无辜的人的情况下不仅没有晋升,甚至连赫尔莫也被救下来后,他敲桌子的手就更加用力,那“笃笃”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响起,就像是死亡的节拍器一样让西姆拉毛骨悚然。 就这样,保持着沉默无言,恩特西姆只是默然地敲着,而西姆拉也只得在旁边不安地等待着恩特西姆接下来不知怎样的指令或是惩罚。 “笃!” “他怎么还不开口……嫌时间太多了不够浪费吗……” 听着恩特西姆的敲桌声,西姆拉只能以这样无声的抱怨来抒发自己心中的不满——自己连手臂都还没接,有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一点意义也没有! “笃!” “他难道在想什么惩罚我会比较好吗?用得着想这么久吗?” 又是一声,恩特西姆的指节就好像敲在西姆拉的心脏上让后者坐立不安——尽管自己一直对他不屑,可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可是不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远比自己高的“牙”啊! “笃!” “应该不会是想杀了我……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主教啊……不对!他根本没有处死我的权力!仔细想想,我不过是没完成任务而已,罪不至死!” 心虚地暗想着,虽然心里是这样的想法,但西姆拉也不知道恩特西姆最终会说什么、做什么。此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腋下和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笃!” 终于,就在西姆拉快要崩溃的那一刻,恩特西姆才总算开口:“哪怕不算上仪式要求的人,你也杀了五个无辜的人。” “……” 虽然嘴上默默无言,但就在恩特西姆出声的那一刻,西姆拉的心中顿时长出一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总之既然恩特西姆说话了,就代表一切还有得商量。 “仪式要求的五个人,我无权过问。为了引出赫尔莫而杀死五个无辜的人,为了任务也无可厚非。” 而此时,恩特西姆的话还在继续。 他站了起来,右手轻缓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杀这些人能让你成功,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杀了这么多人却一件事也没办成,性质就变了。我知道你对我很不满,也对我不杀任务目标之外的人的信条不屑,确实,我无权因此处罚你,但希赫斯教廷有权。” “!” 听到恩特西姆这样说,不好的预感顿时充斥了西姆拉的心底,居然又让他脸色赤红、汗如雨下。 “希赫斯教廷与伊弗教廷签有引渡条约,他们的教廷审判所过几天恐怕就会发来传票,若涅兹和他手下的人选择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我们要承担不小的压力。如果你晋升成为九星术师亦或是成功杀了赫尔莫,哪怕我对你乱杀无辜的行为有异议,也改变不了教宗势必会保下你的事实;可你什么都没办到,而且杀的人里还包括一个希赫斯的六星术师。教廷和王廷毕竟还未和希赫斯真正撕破脸皮,如果他们坚持要追究,教宗的态度就有待商议。就算保下你,恐怕我们也要付出些代价。” 不顾西姆拉的惶恐神情,恩特西姆缓缓地说着这个事实,他从来就不喜欢乱杀无辜——毕竟,这个世界不全是弱肉强食。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靠着这个世界生存,有些规则就必须要遵守——而违反者也必将受到惩罚。 “这……” 而听着恩特西姆的话,西姆拉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连身体颤抖的幅度也更加剧烈。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都有成功,因此就算多杀了人也被保了下来,才使得他对人命越发不看重——今天这件事发生后,他才发现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求大人救我!” 事已至此,哪怕对恩特西姆的信条再怎么瞧不起,西姆拉也意识到现在能救自己的人,恐怕已经不多——恩特西姆就是最重要的那个! “事情将会怎么发展,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好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平缓地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又坐了下来,恩特西姆随即不再去管自己桌前失魂落魄的西姆拉,再次开始查看起摆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些文件——毕竟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在领地南部沙瓦王国突然出现的一个神出鬼没的刺头,让他很是在意。 …… “爱莎,不要多想了,你的男友一定能被救回来的……” 晚上七点,涅兹那通往死亡世界的门洞中,都尔坐在他那白银巨蛇之上略带忧愁地宽慰道。 早上上课的时候自己就发现斯杜提亚迟到了好一阵,而且还六神无主的,一看就知道恐怕出了什么问题。而当自己问了之后,果不其然,就是跟她那男友有关。 “嗯……一定会的……” 虽然在上课的时候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在训练的时候也没有让担心的情绪影响自己以至于拖累自己的队友,但现在一旦闲下来,那股令斯杜提亚惶惶不安的情绪还是涌上了心头。 “真是的……明明就是有女友的人了,还总是招惹上那些事……” 而在她旁边,不只是都尔,之前曾与赫尔莫有过一面之缘的大波浪长发女生也在替斯杜提亚抱怨着——尽管斯杜提亚没有说,但她也知道后者的心里一定或多或少地有着这样的想法。毕竟,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伴侣天天在外面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的。 …… 与此同时,在圣殿的某一个安全室中。 将只剩一条右臂的赫尔莫放在了这安全室中的一个法阵的中心,查德随后便退到房间内的一个角落,静静地看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你准备好了吗?” 在房间另一角,袒古斯最终确认道——毕竟,要逆转活人的时间,总归还是有点风险的。尽管袒古斯以前基本没怎么出过错,但出错的可能性也存在——哪怕只是一点点,后果也非常严重。 “嗯。” 在法阵的中心,赫尔莫却只是平静地点头。 “!”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绿光,升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5章 平行线 晚上七点多,在圣殿的大殿也就是祷告堂,一群有着黑发银瞳的年轻人坐在一排排的木质长椅之上,全都将右手搭在自己的左胸处,目光投向祷告堂的最高处也是最里处,凝神静气而满脸虔诚。 此时的大殿内整体偏暗,这是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唯有在大殿最里处也就是大主教涅兹所在的地方才有从头照下的一些光亮,使人们可以看清他的动作。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典雅华贵的主教大红袍,也正把右手搭在左胸,左手则略微向前,掌心向上。他面色平静,嘴唇开合,而就是从那张口中说出的话语让祷告堂中的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怠慢: “掌握命运权柄的真正支配者……在无尽黑雾中降下神谕的指引者……伟大而与世长存的的命运之神……我们敬仰您!” “您遨游于命运的长河……赐予我们灵性而充满智慧的启示……” “您的真光照耀我们,驱逐向我们疯狂扑来的厄运……您的仁慈撒向我们,破除我们前进道路上的迷障……” 随着涅兹的嘴唇一开一张,这指向了命运支配者的祷告词便悠扬地飘荡于整个圣殿,让圣殿内的每个人都肃然无比而又充满敬畏。 而事实上,这样的声音已经在圣殿内飘荡了二十分钟有余——如果只是向单独一位支配者祷告,当然用不了多长时间,但希赫斯神族有着五位支配者,每个都要花时间专门祷告,就自然而然地会把时间延长。 而命运支配者,就是那最后一个被祷告的。 …… 五分钟后—— “我一直都很想说,明明是命运神族,怎么命运支配者总是最后一个被祷告的……” “这你就不懂了,那叫压台啊……最后面的才是最重要的……” “压台指的明明是戏剧……” “现在才七点半,我们等会去做什么……” “喝奶茶……” “晚上喝这种东西会长胖的……” “放心啦,都能消化掉的……再说了,你难道不想喝吗……” 随着祷告结束,年轻人们在闭眼沉思片刻后便纷纷站起,如鱼般有序而没有丝毫纷乱地纷纷涌出圣殿。同时,他们也开始闲聊,只不过依然把声音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毕竟,在圣殿时不论如何都不能喧哗,这是规定。 而在祷告堂的另一角,既然普通人都会在祷告结束后开始闲聊,泽莱德这样的话痨自然更是不能免俗:“刚才的试炼战,差一点点就赢了……之前的也是……少了一个洛卡,我们就五个人,试炼战的时候总感觉好亏啊!” “行了行了,你就不能想想怎么自己取胜吗?只有五个人的队伍又不止我们这一队。” 依然还是熟悉而毫不留情的讥讽,奈兰一边顺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与爱走在一起,完全不理会泽莱德的小声抱怨:“能轻松一点谁不想轻松啊……” “昂……” 而此时,爱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地倚着走在自己旁边的奈兰的肩膀:“不得不说……少了洛卡,虽然过了半个月,但确实还是有点不习惯……” “就是喽,如果让我发现他什么时候闷声不吭就回来了,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明明都是有女友的人了,天天不是装死就是在外面乱跑……害得我们为他担心……” 在一旁大力地挥了一下拳头,尽管是这样说的,泽莱德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要揍人的狠劲,只是有着些许的惆怅:“唉……话虽如此,也不知道早上遇见的那帮人靠不靠谱……我还等着他们把人救回来我好揍人呢……” “那家伙……毕竟是跟我们不一样啊……” 带着些许无奈,奈兰随后又抓了抓爱那银黑相间的头发:“我早就知道他不普通,也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是福是祸。” “富贵险中求嘛。既然不普通,说不定等他一步登天的时候我们也能平步青云呢。到时候,我就以他好兄弟为由上他家天天蹭吃蹭喝,说不定还能认识他妹妹……” 半带着开玩笑的意思,泽莱德又拍了拍旁边的维克缇斯的肩:“维克,怎么样?洛卡可是你妹妹的男友,你作何感想?” “……我最大的感想就是你话很多。” 看也不看泽莱德一眼,维克缇斯一推眼镜,随即平淡如水地开口。 “洛卡……” 而在他一旁,加尔维则面色和缓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知有何想法。 “是啊……混蛋洛卡……” 附和着加尔维,顺便给赫尔莫的名字上加了个前缀,维克缇斯小声地骂道。 事实上,在这几天,维克缇斯一被提到赫尔莫的名字就心烦。倒不是对赫尔莫这个人有意见,他其实对于赫尔莫的的学识以及性格都挺欣赏,或者说他还挺想要个这样的弟弟。 而他之所以心烦,实际上还是因为他不满于赫尔莫居然让自己的妹妹那么忧愁……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他确实是对赫尔莫这个人有意见。 想到这里,维克缇斯只得心疼地继续隔着人群眺望着自己的妹妹。 而此时,斯杜提亚则还是一脸的无精打采。 赫尔莫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本来有意思的课变得无聊,本来没意思的课就变得更加无聊。 仔细想想,上一次自己有这种茶不思饭不想的情绪,是在什么时候? ……恐怕离现在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学业方面自己并没有怎么担心过,毕竟就算数学和战争学不好,至少分数也不是特别低。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哥哥和老妈也是温柔的人,老爹虽然对哥哥非常严厉,但是对自己倒也算得上和蔼。而且自己还有许多朋友,小时候也靠小提琴拿过奖,虽然现在由于到了圣殿没什么时间拉,但也并不算完全放弃。 换句话说,就是物质生活不错,精神生活也充足。 这样的人生,当然不怎么容易诞生茶不思饭不想的情绪。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绪还是一刻不停地在斯杜提亚的心底沉进又浮出。 “万一……洛卡就这样死了怎么办……” 突然间,一个乍一看有些奇怪、实际上却又完全不奇怪的想法在斯杜提亚的心底浮现。 二十岁左右的人,通常来说并不会想到这样的问题,因为他们的人生甚至连一半都还没走完——但是,却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会让人们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家庭条件,也许是工作压力,对于斯杜提亚眼中的赫尔莫来说,就是命运的不确定性。 而由于以前从未想过,斯杜提亚也确实不知道如果赫尔莫就这样死了怎么办。 “如果……洛卡真的死了……” 伤心,是肯定的。一段时间的情绪灰暗,恐怕也无可避免。但自己的人生还长,如果他死了,顶多过个几年,自己可能就会忘了他,将有关于他的事变成偶尔在午夜寂静时才能想起的曾经的短暂回忆——毕竟,自己才和他相识两个月左右。 哪怕只从自己所知的他的身份来看,一般情况下,自己和他也绝不会产生联系。 如果没有遇见他,自己在圣殿几年之后,可能就会回家,然后与其他人相识,再过几年后出嫁,育有两三个孩子,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平缓而又普通地过完这一生。而从他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来看,他的身上有着许多秘密,有着特殊的目标,也可能背负着自己想象不到的使命;最终他可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也可能会成为一堆无人问津的尸骨,但却都跟自己无关。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和他就会像欧式几何里的两根平行线一样,虽然无限延伸,但却都只是在各自的道路上,永远不会相交。 那么,自己这样沉浸于他,真的合适吗? 一番思索后,斯杜提亚得出了这样的想法。 “爱莎,在想什么呢?” 而此时,拍在她背后的一掌才终于让她回过神来,使她在楞了片刻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啊……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呢?你都双目无神好久了,叫你你也不回答。” 在她身后,那位大波浪女生安娜贝拉的声音中有一丝担心,却又带着些许笑意:“我们都到圣殿的门口了,如果你再呆下去,就要跌下台阶了。” “唔……”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这时,斯杜提亚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的边缘,确实是挺危险。 摇摇头,她让自己的双眼清明一些,随即便准备走下台阶:“嗯……我现在会好好走的,我们回宿舍。” “不行,还不能让你就这样回宿舍。” 只是,这时,都尔的声音也嬉笑着传来,一下子让斯杜提亚有些不明所以:“啊?” “如果让你这样回了宿舍,就显得我们太没有眼力见了。” 又是一道笑嘻嘻的声音,斯杜提亚知道那是克里斯汀,但她此时却完全被搞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猜猜嘛,猜对了就告诉你。” 安娜贝拉的声音中,此时已经有了些憋笑的意思,让斯杜提亚甚至觉得有点被耍,当即便往台阶下走:“哼!不说就不说!” “等等!” 而这时,伊希里才追上前,一把拉住斯杜提亚的手臂,同时声音细细地开口:“大家没有恶意的,你现在确实还不能回宿舍……” “那就说一下原因啊,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不假思索地对着伊希里语速极快地开口,看着后者那有些愣住的眼神,斯杜提亚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冲,随后又把声音小了下去:“对不起啊……但是我现在真的有点累……能不能说一下原因……” “嗯……那你真的要我说吗?” 小心翼翼地开口,伊希里征求着后者的意见,随后就看见后者毫不犹豫地点头:“快说。” “好,那你把头看向你右边……当当当当!” 小声地低语着,就像生日宴会上揭晓礼物的人,伊希里那细细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激动,连自己也把头扭向了斯杜提亚的右边,甚至向着那个方向挥起了手——然而,就在下一刻,她便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他怎么就在那一动不动……”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她让斯杜提亚把头扭向右边后,后者耳中就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 她只是眼神呆滞地慢慢走了起来,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像被铷磁铁吸引的铁块一样觉得自己应该向着那个方向去。 然后,她小跑了起来,眼中已经满是不可置信,对于现状的不可置信。 最后,她眨了眨眼,两颗泪珠就顺着睫毛打在了她的脸上。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无助地抹着眼泪,终于开始向着那个方向狂奔:“洛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6章 新老一辈 “唔……” 再次悄悄地把头扭过去,斯杜提亚发现祂确实就是自己早上见到的那个精灵;同时,她在这时才发现周围静得奇怪,悄咪咪地看了看四周,就看到所有人都被定格在某一刻——自己甚至可以看见他们脸上那或诧异或祝福的神色。 而也就在此时,袒古斯的声音又再次蕴着笑意响起:“我叫袒古斯?特尼纳?该诺。一般情况下,人们会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后缀比如大人、尊上、阁下、殿下、先生……鉴于你是赫尔莫的女友,你可以直呼我为袒古斯,我不介意的。” “呃……” 听着祂的声音,斯杜提亚敏锐地察觉到祂可能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是,自己一个词也听不懂啊! 抬起头把目光投向赫尔莫,斯杜提亚那宛如受困小雌鹿般的求助目光已经告诉赫尔莫所有事。 “袒古斯,她只会希赫斯语和莱洛斯语。” 抱着斯杜提亚,赫尔莫随后再次用该诺语开口,同时又用希赫斯语向斯杜提亚实时翻译,后者这才怯生生地转过身对着袒古斯同样自我介绍:“我、我叫斯杜提亚?爱莎?加利亚德。” “斯图提亚?阿伊莎?高莉娅?” 虽然不懂希赫斯语,但人类却对类似名字的音节有着特殊的敏感,也就使袒古斯明白斯杜提亚是在自我介绍。半生不熟地发完奇怪的音后,袒古斯像是觉得尴尬,随后又摆了摆手:“这都不重要!总之,你很漂亮,也很可爱,真是让赫尔莫这家伙撞了大运。” “嗯……” 再次把目光投向赫尔莫,在后者翻译过后,斯杜提亚的脸就又红了起来,声音也细如蚊蝇:“谢谢……” “赫尔莫,她是不是在说谢谢?” 就在此时,不用赫尔莫翻译,袒古斯直接便开始猜测;而在后者点头之后,袒古斯就开始得意地笑了起来:“还好我活得久,记住了各语言的常用语,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 看着袒古斯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听不懂祂在说什么,但斯杜提亚现在却并不苦恼,因为赫尔莫正在翻译;而就在赫尔莫翻译了之后,正当她不知要说什么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之所以注意到袒古斯是因为祂好像就是早上救赫尔莫的那些人中的一份子。 想到这一茬之后,斯杜提亚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她随即在袒古斯好奇的目光中对着赫尔莫用希赫斯语接连说个不停,然后后者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袒古斯,爱莎说她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不知道她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你想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请你吃顿饭。” “可别想用一顿饭就打发了我救你的恩情,真的要想表示感谢的话,不如在婚礼的时候让我当司仪,我绝对让你们有个一生难忘的经历。” 意想不到地一愣,袒古斯随后就随和地笑了起来,顺便对着赫尔莫指了指斯杜提亚:“快点,把我这句话一个词不漏地翻译给她,我要看看她的反应!” “……” 抱紧了斯杜提亚,闭上眼后又睁开,赫尔莫随后便确确实实地把袒古斯所说地翻译给了她;而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斯杜提亚直接就是一脚踩在了他的右脚上,而她脸上的通红甚至就没消散过。 把头埋在赫尔莫胸前,回想着袒古斯那句话中的内容,在片刻之后,斯杜提亚才突然发觉一件事——袒古斯这种说话的语调并不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那完完全全就是熟人间才会有的说话方式。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赫尔莫,斯杜提亚随后试探着开口:“洛卡,你和他认识吗?” “……” 默默地点了点头,对于这种点头摇头就能回答的问题,赫尔莫并不喜欢用嘴来说。 “那……周围那些……都是他弄的?” 而看着赫尔莫这个样子,斯杜提亚随后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果不其然依然还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一动不动——唯独有个老头的眼睛好像对自己眨了一下。 “……” 对于斯杜提亚的问题再次点了下头,赫尔莫随后面向正在偷笑的袒古斯:“把我老师的时间恢复正常。” “我可没动他的时间,老家伙不正经,一直在旁边偷看哦。” 一听赫尔莫提起查德,袒古斯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明显;而也就在此时,在斯杜提亚的注视下,查德又眨了眨眼睛,这才从人群里推着一个空的轮椅走了出来,随即做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动作——尴尬地用右手摸了摸鼻子。 “!” 发现查德居然一直在看着自己,刚才在热吻时还不觉得,现在反应过来原来赫尔莫和自己的接吻不止被袒古斯一人看在眼里,斯杜提亚就越发害羞。 而同时,赫尔莫也有些呆滞——要不是袒古斯说了出来,他还真不知道原来查德一直在偷看。 “你就当不知道。” 面对自己学生的注视,装作无事发生而又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查德随后就把轮椅推到他身后示意他坐下,然后才对着袒古斯用该诺语开口:“你这可真是让我在学生面前出了一回丑,晚节不保啊!” “谁让你这家伙这么不正经还要用一张长者的脸。你要是跟我一样用年轻人的脸,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晚节不保晚节不保,没有晚节不就不用保了?” 在查德面前,袒古斯完全没有一点对于老年人的尊敬,只是兀自窃笑;而虽然被这样打趣,查德却也完全不生气——事实上,高层术师之间的辈分一直都很奇怪。 通常情况下,各神族领地的统治者不论年纪如何都属于一个辈分,这就导致袒古斯身为该诺神族中时间支配者佩里图的长子,自然而然地就与留慕神族先主奥兹的三子赫尔莫是一个辈分——他们俩之间的年龄甚至差了几十岁。 而尽管查德身为赫尔莫的老师,理应比后者和袒古斯都大一辈,可又因为他比袒古斯年纪稍小、并非神族血裔且跟袒古斯在各自教廷内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缘故而导致两人是平辈:三个人间各论各的,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与此同时,放着那两个老家伙在一旁互相开着玩笑,赫尔莫随后便让斯杜提亚坐在他的腿上:“爱莎,那个名叫袒古斯的精灵是我的老朋友,你看到的那名老者是我的老师,名叫查德。两个人都很不正经,但是,下次接吻的时候我不会让他们看到的。” “唔……” 感受着赫尔莫亲昵贴在自己右颊的脸,斯杜提亚随即一下掐住了他的大腿:“哼!还说接吻!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那个,那个……嗯……那个……呢……” “……” 尽管因为斯杜提亚此时背对着自己而看不到她的脸,但赫尔莫也能想象出斯杜提亚那气恼而羞赧的样子,更知道她说的“那个”指的应该是伸舌头,随即面不改色地解释:“因为我看到过父母这样接吻,我就学会了。” “唔……” 虽然很想反驳赫尔莫,但斯杜提亚却并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得半信半疑地开口:“真的吗?” “真的,我学东西很快,很多情况下看看就能学会。” 理所当然地用着一张面瘫脸说着这话,赫尔莫这回是真的没说谎——他甚至就连大部分神奇能力都能做到迅速模拟,接吻这种事自然不在话下。 而也就在他说完这话之后,斯杜提亚便站起来,然后又与他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脸色已经变得严肃:“那你为什么在地底不见我们?” “……”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看见地底的那些东西,也不想让你们看见我变成那些东西的一员” 被斯杜提亚问到了这种事,虽然本就面无表情,但赫尔莫的语气也认真起来:“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了那青灰色会怎么蔓延,但我不能确保会不会有其他的意外。万一外人的到来突然达成了什么条件导致它变得不可控,比如像马提斯那次一样进入外人的体内亦或是直接在我的体内爆发,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而且……” 低下头,赫尔莫随后才抬起头来直视斯杜提亚:“油画一开始让我的情绪变得不稳定,我太需要静一静,以至于忽视了你们的感受。关于这一点,无论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不会逃避。” “唔……” 看着赫尔莫那一双黑瞳,看到他那虽然真诚但却带着些化不掉的漠然的眼神,斯杜提亚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维克缇斯已经跟自己说了那油画带给赫尔莫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因此,虽然刚才那样问了,但斯杜提亚也知道那不过是为了发泄这长久不见的不满而已。 抱住赫尔莫的头,偏头想了想,斯杜提亚随后就认真地开口:“那我就罚你,以后永远不能从我身边离开,不论如何、不论去哪,都要带上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7章 星月的命运 “爱莎……” 看着斯杜提亚此时那不带一点玩笑的神情,赫尔莫就知道她一定是来真的。 此时,周围依然还万籁俱寂,人们的时间早已被停止,袒古斯和查德也停止言语,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赫尔莫和斯杜提亚。 而身处所有人目光的中心,深吸一口气,赫尔莫垂下了头。 他的双臂,已经不是抱住斯杜提亚,而是无力地搭在斯杜提亚的双肩,就像是在纠结着什么、忏悔着什么。 而当他在斯杜提亚不解的目光中再抬起头时,眼中除了挥之不去的淡漠外,还带上了一丝歉意:“爱莎……我很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但是,我的寿命只剩下不到十五年……” “……” 听到赫尔莫突然这样说,斯杜提亚顿时呆呆地愣住,整个人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连眼神也不再灵动:“……你说什么?” “我的寿命只剩下不到十五年了,我只能在你身边最多十五年,然后……我就会死。” 在宣布自己的死期时,赫尔莫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独在看着斯杜提亚、脑海中闪过维克提斯他们和自己的故友之后,他才摸了摸鼻子:“……有点短……我也觉得有点短……” “……” 而此时,不同于刚才,斯杜提亚却恢复了淡然,只是用着让赫尔莫不安的平静语调发问:“为什么?” “啊……” 再次做着从老师查德那里学来的摸鼻子的动作,赫尔莫想了想,看了看前者此时那同样变得淡然的面色,像是得到什么许可或是保证,然后才垂着头开口:“你知道我是神族血裔……维克应该跟你说了。那边的老者,是我的神秘学和源术老师,也是这两个领域的大师,而且是留慕人。” “查德?查灵……” 听着赫尔莫的话,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哪怕他没说为什么,斯杜提亚也知道这个名字应该很重要。 而刚才乍一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结合起那些条件——能称得上神秘学大师的人本来就不多,又是一副老者形象,并且还是留慕人——当斯杜提亚像拼拼图一样将这些条件逐渐拼起之后,那令她难以置信的形象就骤然浮现在她的脑海:“……是留慕教廷的副教宗!” “是的。老师只有四个学生,第一个叫赫尔莫?留慕,后面三个是诺维斯?留慕?阿连德和斐流斯?留慕?阿连德还有奈卡艾提?留慕。而我就是老师的第一个学生,那个赫尔莫?留慕。” 再次深呼吸一口,赫尔莫这次就不再停顿,而是将自己的所有一切秘密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在半年前是如何亲眼目睹了卡兹诺在自己面前失控、自己如何在那场神战中逃跑、以及为什么自己只剩不到十五年的寿命。 而就在他在这停滞的时间中耗费了一段时间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之后,一旁的袒古斯和查德还好,斯杜提亚却又陷入了呆滞。 双目无神,呼吸迟缓,嘴唇半张,这完完全全就是人在受到巨量信息冲击使会有的表情——想想也对,当一个就在自己身边、自以为无比熟悉的人说他就是某个声名远扬的传说人物而且还命不久矣时,是个人恐怕都会觉得不真实。 而看着她的这幅模样,赫尔莫的心中顿时闪过浓浓的不安。 他想摸摸斯杜提亚的头,怕被打开;想出声让她放松些,但又怕打扰了她的思绪——只是,正当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的时候,她却突然出乎意料地狡黠一笑,反过来用双手捏住他的双颊把他捏得像一只腮帮子里塞满了瓜子的仓鼠:“呆子,安抚人都不会,你至少抱住我告诉我别想太多啊。” “……啊?” 这回,轮到赫尔莫不明所以了。 他楞楞地看着斯杜提亚,却看到她只是笑着反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很愤怒或者很震惊?就因为你之前没说?” “……对啊。” 傻傻地点了下头,赫尔莫的脑海中已经是一团浆糊——斯杜提亚的这个反应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正常人听到这些,不应该大发雷霆然后甩手走人吗?再不济也该骂自己一顿? 事实上,赫尔莫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以及试着挽回斯杜提亚的应急话语,但是,剧情却完全没有按照他想象的发展。 而就在他发傻的同时,斯杜提亚那仰起的面庞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得惆怅:“唉……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那样死了。我不禁开始想,如果我一开始就没遇到你会怎么样,结果当然就是我们两人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你不知道我,我不在意你,曾经的回忆全都会变成虚无……” 看着点缀在温婉弯月旁的点点繁星,斯杜提亚心中莫名地荡起了一阵惋惜——明明处于同一片夜幕,看上去也近在咫尺,可它们实际上却隔着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甚至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就像原本命运路径上的两人一样永远不会有相聚的机会。 摇摇头,就在赫尔莫更加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时,她却又突然低下了头,一双可以与星月媲美的明亮银眸中满是认真:“但是我不想那样。” “既然我认识了你,选择了你,那么不论怎么样,我都要跟你一起走下去,创造更多的回忆。你能活着回来,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而且这个意外之喜还可以持续十几年,怎么想我都应该高兴才对?而且,你可是刚夺走了我的初吻还对我动手动脚,不负责任就想跑?” “我……” 看着斯杜提亚此时那无奈中又带着些对于自己的宠溺的眼神,看着她那明媚而真挚的目光,看着她嘴角带起的丝丝笑意,赫尔莫的心脏就像被重锤击中,一时大脑空白,无法言语。 片刻后,他才像是理解了所有事。将手颤抖着抬起来,却又不知所措地放下;垂着头,他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就开始颤抖:“是啊,是啊……” “行啦,明明比我大四岁,搞得像个长不大的爱哭小鬼——不对,你本来就是,跟我妹妹一样。” 反过来摸了摸赫尔莫的头,斯杜提亚笑嘻嘻地打趣道,又捏了捏他的脸:“哥哥他们还在等你呢,一起去见他们。” “呼……” 努力压抑着自己大哭的欲望,赫尔莫随后颤颤悠悠地抬起头,透过因为泪水朦胧的睫毛看着斯杜提亚的面庞,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在这时,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地把手在衣服口袋里一阵摸索,在摸出来三支已经有些扁了的蓝玫瑰才垂着头局促地开口:“爱莎……虽然有点晚,但是,我想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略带好笑地看着现在的赫尔莫,抱着他的脖颈,斯杜提亚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嘴唇,而他也抱住斯杜提亚开始被动回应——尽管知道袒古斯和查德就在旁边,但两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此时,袒古斯和查德却并没有在看——毕竟,别人在热吻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看可不太礼貌。 “留慕又要有新的留慕夫人咯。” 拍拍查德的肩膀,袒古斯只是唏嘘地开口。 “也不知道是第一夫人还是第三夫人,进展真是神速,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没时间反应。” 同样感慨地开口,查德顿时想起了其他的留慕夫人,也就是奥兹和洛文斯的妻子。 虽然这两位还在世,但是奥兹已死、洛文斯失踪,按照惯例,第一夫人这个称号要转移到目前还确认在世的本源继承人的妻子身上——尽管斯杜提亚还不是赫尔莫的妻子,但在查德看来也快了。而之所以他不确定究竟是第几夫人,是因为惯例也可以变:如果赫尔莫为了纪念父兄而不改称号的话,斯杜提亚就是第三夫人。 “按照赫尔莫的性格,说不定还会为了悼念卡兹诺而是第四夫人。” 在一旁笑呵呵地附和着,而就在提到卡兹诺的那一刻,袒古斯突然叹了口气,甚至有点黯然神伤——毕竟,虽然祂跟卡兹诺私交不深,但曾经和所有精灵领地交好的洛文斯和赫尔莫却经常提起卡兹诺,让祂知道卡兹诺在那两人心中的分量如何。 像抖水的猫一样甩甩头,袒古斯随后又迅速收敛情绪,雅致地笑了一笑:“不过,今天的这一刻可是高兴的时候,还是先祝福一下他们俩比较好。” “是啊……不知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拉芙夫人和索菲皇后还有诺维斯他们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唏嘘地这样说着,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学生终于有了伴侣,查德不禁也开始感到自己或许确实是有些老了。 “不论他们会是怎样,总之,我一定会给予祝福。” 微微笑着对查德这样说道,袒古斯随即抬起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梆!” “!” 下一刻,时间,恢复正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8章 相聚的十二人 “哦?这不是加利亚德吗?她在干什……” “那地上那个,难道就是她男朋友?” “等等,我是不是眼花了?” “慢着,我也……” “刚才他们俩不还在地上吗?” “现在这是……” “……” “让年轻人去做他们的事,我们俩去圣殿喝一会。” “走,今天看我喝不倒你……” “有本事别倒流你的时间……” 在人群中看着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两人,互相开了个玩笑,袒古斯和查德随后就勾肩搭背地往圣殿走; 而看着拥抱在一起正激情热吻的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两人,在场所有人要么怀疑自己怕是眼睛出了问题,要么怀疑赫尔莫和斯杜提亚太过神速导致自己的眼睛甚至捕捉不到他们从地上起来坐到轮椅上的动作,总之就是没人怀疑自己的时间被动了手脚。 只不过,毕竟都是年轻人,当街拥吻的这种事虽然不多,但也不是特别少,既不伤风败俗也不危害公共秩序,看个大概也就够了;唯有几个以前暗恋斯杜提亚的人带着嫉妒的目光看得久了点,最终却也只能无奈地走开。 而片刻之后,安娜贝拉和都尔等人便急匆匆地跟着跑过来,但却又不敢打扰他们俩,只好在旁边当没看见;又过了一会,当维克缇斯他们慢悠悠地从圣殿里溜达出来却一眼发现这两个家伙的时候,五个人的眼珠子当场齐齐地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呆呆地看了一会之后,他们才把注意力从“斯杜提亚在跟人接吻”这件事转移到“洛卡回来了”,立刻便冲了上去——唯独爱没在看着赫尔莫他们,这家伙自从看到伊希里之后就一直殷切地把目光凝聚在后者身上,而后者却扭捏地低着头谁也不看。 而身处这一大票人的注意力中心,赫尔莫和斯杜提亚却依然不甚在意。 在第一次的接吻之后,两个人的经验显然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也就使两人的第二次接吻更加缠绵而悱恻。 两个人都在向对方索取着,又都在向对方反馈着,好一段时间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但却依然情意绵绵地抱在一起。 而就在此时,泽莱德那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赫尔莫的背后陡然响起:“你们俩别是被吸血鬼转化成尸鬼了?” “……” 把因为接吻而泛起面部红潮的斯杜提亚埋进自己怀中,赫尔莫漠然地开口:“何出此言?” “我一从圣殿出来就看见你们俩在啃对方的脸,那叫一个全神贯注——要不是你们现在停下来了,我差点就要回圣殿去请人给你净化一下。” 泽莱德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就不只是不敢相信,还加上了些幸灾乐祸——对于维克缇斯的。 “……这是接吻,因为爱。” 抚了抚斯杜提亚的长发,赫尔莫随后环顾四周,却没发现袒古斯和查德——应该已经走了。 “什么?” 而此时,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爱顿时条件反射地回应一句;而当他看到在场所有人那窃笑的眼神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立刻气急败坏地解释:“我听错了!还有,我叫阿墨赫!” “洛卡?” 而此时,维克缇斯那略带颤抖的声音也突然响起,直接让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两人的身体皆是一震。 努力收敛着自己脸上的漠然,虽然不能转身看到维克缇斯,赫尔莫也在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柔和些:“没错,是我。” “你怎么回来的?” 只是,出乎赫尔莫意料的,维克缇斯却并没有问关于他们俩刚才的事——事实上,后者倒也不是不想问,但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就意识到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问了也白问。 事已至此,还不如问点更重要的——比如赫尔莫他究竟是怎么完好无损地回来的。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坐在轮椅上,但周围并没有一个看上去是给赫尔莫推轮椅的人。 “故事挺长的,你们吃过晚饭了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边吃晚餐边说?” 对于维克缇斯,赫尔莫就不敢像面对泽莱德时那样说话简略——毕竟,如果自己和斯杜提亚结婚,维克缇斯可就算自己法律上的兄长。 对待兄长和一切长辈都绝对不能随便,这是每个留慕人从出生开始就被教育的信条,也是赫尔莫之前之所以那么不想回留慕领地的原因:卡兹诺的牺牲为他带来了负罪感,让他以为只要自己没能洗刷泰坦带给留慕领地的耻辱,家族里的人就一定会对自己抱着愤怒;而在他的观念里,只要家族里的人还有一天在因为自己而愤怒,自己就一天不能去面见他们。 而此时,在他面前,早已与他面对面的维克缇斯在听到他的提议后也只能推了一下眼镜就无奈地点头——到了现在,虽然还是很想痛揍赫尔莫一顿,但看着这么个腿部残疾的家伙,他却也不忍下手,尤其是在这家伙还骗到了自己妹妹的情况下——他可不想自己以后和赫尔莫相处同一屋檐下却关系不佳。 “那么,我们该去哪呢?” 而在赫尔莫说出“吃晚餐”之后,泽莱德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随后在一旁问道——唯独在这一方面,他才会及时地想出建设性的问题。 “只要是能容纳十二个人的,不都可以吗?” 看了看在一旁偷瞄的都尔五人,赫尔莫冷不防地说道,一下子让她们五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变成意想不到:“啊?” “你们也是爱莎的朋友啊。就算爱莎是我的女友,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总是霸占着她。让你们对我了解一些之后,爱莎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你们就可以出谋划策。” 表情淡漠地说着,虽然赫尔莫还是摆着一副死人脸,但他言语间所透露出的随和已经让所有的五个人的表情都柔和了下来,本就外向的安娜贝拉更是已经凑到了他的一边,嬉笑着弯下腰盯着他:“小伙子,我们可是刚训练完,正是要吃饭的时候啊,可别把你吃穷了?” “如果你不是一顿半头鹿的猛虎,我觉得问题不大。” 摸了摸此时正满脸笑眯眯的斯杜提亚的头,赫尔莫平静地回应道,一下子让安娜贝拉直起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错!” “你这家伙,要是以后再让爱莎替你那么担心,当心我们几个联合起来把你的头按进马桶里!” 而此时,都尔那佯装恶狠狠的声音也在赫尔莫面前响起,然后就跟现在已经站起来的斯杜提亚手牵着手:“爱莎,以后你要是受欺负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绝对会告诉他怎么做人!” “谅他也不敢~” 俏皮地对着赫尔莫眨了一下右眼,斯杜提亚随后就迈着与自己的朋友们打成一团,悄悄地说着女生间独有的话题,时不时开怀大笑;而在男生这边,泽莱德却垮下个脸:“我说,究竟去哪吃饭啊?训练了那么久就吃了点压缩饼干,我都快饿死了!” “吃吃吃,你就不会想点正事?” 恨铁不成钢地一个暴栗敲在泽莱德头上,奈兰现在还沉浸在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不满中,对谁都完全没有好脸色。 “有种你别吃饭啊?天天就会虐待我……把我打傻了,我看谁来给你补习历史……” 梗着脖子对着奈兰骂了回去,泽莱德随后就痛心疾首地低下头:“到头来,还是得我来找地方……” 默不作声地沉吟片刻,他随后就看向赫尔莫:“洛卡,你预算多少?” “十七镑以内。” “这么多?” “做任务总得赚点钱,不然我岂不连廉价劳动力也算不上。” 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赫尔莫平静地开口——虽然查德在听说了他的经济情况后就打算以私人名义给他一些钱,但却被他婉言谢绝。 毕竟,都二十三岁的人了,还要老师的钱就有点难看了。至于以本源继承人的身份所能调动的留慕教廷的钱,他也没动一个生丁——虽然他有这个权限,但暂时没这个心。 而在得知了赫尔莫的经济情况后,泽莱德又垂着头想了想,然后便招呼所有人宣布了他的目的地——一家离圣殿不远的、位于二十六大道五十二街的底比斯特色餐馆。 再然后,柔和而婉约的月光之下,浩浩荡荡的一行十二人便其乐融融地向着一个地点出发——泽莱德和奈兰打打闹闹地走在最前面带路;女生们迈着欢快的步伐嘻嘻哈哈地走在他们俩身后;爱悄咪咪地跟在伊希里旁边,时不时插上两句话;而当维克缇斯准备去推轮椅的时候,才发现加尔维早已无声地推着赫尔莫走了起来,他也就默默地跟着走在一旁。 “……” 而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温馨而热闹的一幕,赫尔莫的心中就变得一片柔软,不由得在轮椅上闭上了眼睛,坠入曾经的回忆。 而就在下一刻,当一阵晚风轻轻地吹拂过来,吹动他的头发之后,加尔维那略带诧异的声音便随之响起:“洛卡,你长白头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9章 四人密谈 时间永不暂停地流逝,只是慢慢地把事物带向它应该去的终点。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树叶慢慢生长茂密,花草慢慢盛开绽放——春去夏来,转眼间,已经是五月份,已经是初夏了。 从那座古堡里救出赫尔莫之后,虽然得保证泰坦不会再来袭击以及要调查古堡主人的身份,但查德还是只在希赫斯领地停留了几天就回到了留慕领地。 毕竟,他不是袒古斯——对于袒古斯来说,祂反正之前就总是跟赫尔莫到处去探险,因此该诺教廷对于祂总是不在的情况也有准备,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由祂的长子和次子替祂处理公务;而查德身为留慕教廷的副教宗,可不能总是外出不在。因此,仅仅只在希赫斯领地待了一个星期多,他就必须得动身返回。 而回到留慕领地后最重要的事,除了回教宗殿再次主持大局之外,当然就是入宫报告赫尔莫的近况——毕竟,后者可不仅仅只是教廷人物:从法律上说,还是现任皇帝的弟弟,也是皇子们的皇叔。 …… 在里森堡金碧辉煌的皇宫某个偏殿之中,四个人正齐聚一堂,坐在一张圆桌旁。 为首的,正是穿着一身黑白的查德;而在他的下首位,则是诺维斯、斐流斯以及奈卡艾提——早在一小时前,查德就已经向阿连德皇帝和索菲皇后以及神造世界中的代掌者拉芙和多罗林报告完毕,而现在就轮到了他们。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对着两名皇子以及一位皇太弟简单说了说赫尔莫现在的实力、寿命、身体情况以及人际关系,查德随后就闭口不言,仔细观察着两位自己这三位学生的反应。 而在他面前,身着卡其色陆军礼服、肩膀上别着一个象征上尉军衔肩章的诺维斯只是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不多言语。 与此同时,和自己那身为皇储的大哥不同,穿着一身橙红便服的斐流斯却毫不在意形象地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等皇叔婚礼之时,我定差人献上大礼,免得让希赫斯人说我们不够大方!” “斐流斯,注意你的形象。” 对斐流斯皱了皱眉,查德对于这么个明明身为皇子却与斐流斯除了一张脸外完全没有相像之处的家伙实在是感到万分无奈——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他就经常偷偷跑到宫外与三教九流的人厮混,而且还总是喜欢到其他贵族的家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被举报了就说自己是皇子,完全不顾一点形象。 虽然说长到二十二岁他也没干出什么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事,但天天不干正事说出去总归不好听,那些贵族们的投诉也让查德和索菲皇后操碎了心。 “这儿只有我们,还管什么形象!” 而虽然被查德那样说教,斐流斯也就只是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随后就笑嘻嘻地把身子探到查德面前:“老师~你有带那斯杜提亚的照片吗?那可是我未来的婶婶啊,让我替皇叔把把关呗?” “斐流斯,你是皇家的人,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 斜眼瞥了一眼斐流斯,虽然查德在刚听说赫尔莫有女朋友的时候也抱着想一睹真容的心,但面对自己其他学生的时候可就不一样了——身为睿智的师长,要做出为人正经的表率! “大哥才是皇储,我就是个天天鸡鸣狗盗的人下人、术师界的底层人物、贵族们口中的‘里森堡著名混蛋’,我的恶名从西北的月牙海岸到东南的斯托里斯大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怎么能代表皇家?” 嬉皮笑脸而毫不在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膛,斐流斯随后又跟儒雅微笑的诺维斯以及面无表情的奈卡艾提勾肩搭背:“我说,你们俩难道不想看吗?” “毕竟是皇叔的选择,你我只要祝福即可。” 对着所有人都大方而内敛地笑了一笑,诺维斯又继续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与此同时,奈卡艾提却冷冷地开口:“原来三叔半年未归,不是想着怎么为祖父和二叔复仇,而是在为我们物色婶婶吗?” “哎,奈卡,话可不能这么说。” 闻言,虽然感觉到奈卡艾提话中有话,斐流斯的表情却依旧轻松。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的空旷处,嬉笑着对着奈卡艾提摇着食指;接着,不打一声招呼,只见他在所有人面前一反手,一团浓郁的紫烟就在他的手心凭空出现,然后缓缓凝结成一个精巧的、长达一米的钢铁战列舰模型;而他本人,虽单手撑着这重达几十千克的模型却依然面色如常:“奈卡,你看这战列舰,它可是海上的利器、特修斯引以为傲的军工科技结晶——按道理来说,它应该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 看着斐流斯做出这样的姿态,奈卡艾提毕竟不是愚人,一下就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只是,尽管如此,他却也只是不苟言笑地看着,没有打断斐流斯,而是继续听着后者的高谈阔论:“但是,就算它是战争杀器,可如果只有它一艘孤军奋战而不是与其他攻击舰以及补给舰组成一支舰队的话、如果它是在干燥的陆地上而不是在广阔的海洋上的话,它又怎么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呢?” “斐流斯,我记得这是雅尔莱兹元帅送给他长孙的生日礼物。” 而在圆桌旁,看着那艘名为鱼鹰号的战列舰模型,想着两天前在海军元帅小威廉?雅尔莱兹家那场生日宴会上当众拆开的礼物,诺维斯随即面带微笑地用两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放心,等他们发现这玩意不见了来向父皇投诉我的时候,我绝对给他们完好无损地还回去。” 无谓地对自己大哥摆了摆手,斐流斯随后又对着满脸冰冷的奈卡艾提继续开口:“这战列舰,就是赫尔莫皇叔。海洋,就是时代的潮流。如果没有海洋,战列舰不能发挥它原本的威力;如果海洋上发生了风暴,战列舰甚至反而会被吞噬;而如果没有敌人,战列舰也就只能成为摆设。然而,但凡有一个良好的时机,它就能立下不世之功。” “半年前的一役,就是那风暴,使皇叔几乎一蹶不振;现在的时局虽暗流涌动表面却风平浪静,皇叔也恰好需要这段时间来休养生息;而唯有战争爆发也就是敌人出现之时,皇叔才能借着战争获得信仰,真正做出一番功绩。至于现在,还为时尚早。” “……” 圆桌旁,虽然完完全全地听完了斐流斯的劝说,奈卡艾提的脸上却依然还是无比的冷冽,与他的曾叔祖墨卡托如出一辙。 “所以说啦,别那么郁闷啦~皇叔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吗?他只会比我们更想杀泰坦,就让我们等……” “梆!” 边说,斐流斯边握拳又把手上的战列舰变为一团紫烟;与此同时,他也在笑嘻嘻地朝着奈卡艾提走,准备安抚一下自己那心情不佳的表弟——只不过,就在他走了一半的时候,房间大门就突然被扣响。 而就在片刻之后,一道充满英气的声音蓦地响起:“抱歉打扰各位,还往各位恕罪。但是,斐流斯殿下,阿连德陛下有请。” “!” 本来还想着无事发生,可在听到宣召自己的人是自己老爹之后,斐流斯脸上的表情就在一瞬间从嬉笑变成苦哈哈;下一刻,对着在座的另外三人沮丧地点了下头后,他就迈着宛若残废的步伐一瘸一拐地往房门处走,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不就是一个模型吗……”之类的。 “……” 而就在他被两个穿着白色军礼服、手执银白钢长枪的守卫带走之后,看了看奈卡艾提,诺维斯才儒雅地开口:“奈卡,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复仇这种事,如果太过焦躁,只会致使自身的失败。” “可三叔他明明就应该抓紧一切机会提升实力,不然又怎么能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想呢?” “可如果他想的话,为什么半年了还是一星?当年他从一星到二星只用了三个月!” “如果不是为了养伤并且被泰坦接连袭击的话,如果他能获得足够信仰的话,他依然能只用三个月。希赫斯人会庇护他,但对于帮助他获取信仰这件事上必然不会上心。在困难面前,要去承认困难的存在,而不是当做不知道。” “……” 在斐流斯和诺维斯的接连劝说之下,虽然还在对赫尔莫现在的实力水平不满,但奈卡艾提也实在对现状无能为力。叹出一口气,他就腾地站起身:“如果三叔在两年后还没有成为五星术师,我必亲自前往希赫斯领地给他个教训!” “嗯……” 微微点了点头,诺维斯只是似笑非笑,让所有人都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接着,尽管有了这么个不太和谐的小插曲,三人间的闲聊却也继续了下去——直到半小时后,当查德要回到教宗殿时,这闲聊才和谐地结束。 只是,尽管闲聊已经结束,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却也并没有结束——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对于赫尔莫的各种想法还在不断地生根发芽,但外人却不可能得知,唯有他们本人知晓而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0章 三月之后 五月、六月、七月…… 时间,三个月的时间,说短的话就是短,但说长也长。 对于一个人来说,时间的快慢,完全取决于他在那段时间中做了什么。如果一个人完完全全是在无所事事,他也许会在午夜失眠时感到时间漫长,但当他回首往昔,就会发现那漫长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反之,如果一个人专注于自己所在意的事、专注于真正有意义的事,也许在做事的时候他会感到时间短暂,但在事情结束之后,他就会觉得自己所度过的时间是充实的,是完完全全值得去回忆的。 而对于赫尔莫来说,情况就属于第三者。 不论是在事的过程中还是在事情结束后,他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毕竟,自己的时间不剩多少了。自己头上的白头发,恐怕就是一个征兆。 根据自己的猜测,这白头发应该是因为那油画进入体内才长出的——因为男人的头发大概一个月长一厘米左右,而在七月,在体内进入油画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的七月,自己的白头发恰好长到了三厘米。 而且,不只是头发,就连自己的眼睛也有这个趋势。眼白还是眼白,但黑色的瞳孔中已经有了许多白点,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不同的是,星星代表的是光芒和希望,但自己瞳孔中的白点恐怕却象征着死亡——毕竟,哪怕算上已经灭亡的六个神族,也没有任何一个神族或者说种族是白发白眼的啊。 自古以来,唯有三千五百年前自己祖先伊蒂安特的三位宿敌之一,那位神圣支配者、序列天使的王、被誉为“智极之炽”的司塔图斯,才是罕见的白发白眼。而如果说自己体内那幅油画是司塔图斯给予伊蒂安特后人的诅咒的话,赫尔莫就完全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白…… 等头发和眼睛全白之后,恐怕,自己就必须得跟所有人说再见了。 “……” 摇摇头,赫尔莫不再去想这方面的事——毕竟,在现在,他还得给斯杜提亚和泽莱德补习数学以及给爱和奈兰补习希赫斯历史和现代战争学。 八月底的期末考核已经迫在眉睫了,不同于部分幻想小说里的那些只考战斗力的考核,希赫斯教廷还要求试炼术师们必须通过文化课以及拥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往年的战斗力考核大多是和考官切磋,或者是和抓来的神奇生物搏斗,对于不能战斗的术师来说也许就是试着合理地发挥他们的能力,总之应该可以算是最简单的;随机应变的能力说得太玄乎,一般人也做不了什么准备,哪怕占卜也占卜不出来;这种情况下,文化课当然就是最重要的。 赫尔莫自己选修的课是生物学,倒不是他想偷懒,而是反正所有可供选择的选修课都被他早就学过了,索性就随便选一个。 至于其他人,可就不像他那样轻松。算上选修课,每个人可都要考至少六门课、总分必须超过四百分才行,满分则是六百分——在希赫斯教廷的考核制度下,虽然就算有一科不及格也不会立刻就被淘汰,但也就要求了其他科目要有超出平均水平的能力。 “洛卡~” 而也就在此时,一道妩媚的声音响起。 当然,不是斯杜提亚的,是泽莱德的。 在两个月前尝到临时抱大腿后得到八十分的甜头后,泽莱德就越发喜欢找赫尔莫问问题了——要知道,在赫尔莫没来之前,他的微积分可是从来都只是在及格线上徘徊。而且,虽然已经知道赫尔莫的真实身份,但他还是喜欢叫洛卡这个名字,感觉更加亲切。 而在听到泽莱德的声音后,赫尔莫便也从斯杜提亚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拄着一把血红的拐杖缓缓走到泽莱德身旁后就学着奈兰那样给他一个暴栗:“在图书馆里,你给我正常点。” “我很正常啊……你该不会想歪了……是因为你带着紫色眼镜,才看什么都是紫色的……” 弱弱地反驳了回去,就在赫尔莫面无表情地再次抬手之际,泽莱德立刻就抬起他的课本挡在自己面前:“我听古代圣人说,学生就像璞玉,你得包容!” “古代圣人还说,朽木不可雕也。” 嫌弃地补充了了一句,赫尔莫随后就半弯腰地站在泽莱德身旁,一步一步地列出偏导数的解题步骤,直到泽莱德完全理解了之后才坐回自己的座位——虽然他面前放着一本书,但他并没有去看的意思,反正看不了多久就得被叫起来解题。 而果不其然,在他平静地对着所有人发呆几十秒之后,奈兰那带着抱怨的声音就同样响起:“寡头制和贵族制怎么看都没区别啊……不都是少数特权阶级掌握权力吗……” “贵族制主要是贵族掌权,将所有权力放到明面上,以公利为出发点;寡头制常常被强有力的家族掌握权力,通常不在明面上直接掌权,而是通过控制傀儡的方式间接操控局势,以此谋取私利。” 只是,这一次,用不着赫尔莫,加尔维那理性而带着粗狂的声音就已经帮奈兰解决了问题。 虽然他没有近视,但他依然戴着一幅圆框眼镜,此时则和维克缇斯一起在看书——这两人不管哪门课都没有掉下八十过,当然也就不需要补习。 而在刚才回答问题的时候,他甚至连头也没有抬,就好像这对于他而言只是常识一般。 “啊……” 同时,趴在桌子上,爱有气无力地呻吟道——既不是没睡好也不是没吃饱,单纯的因为要复习而没精神罢了:“奴隶制、封建制、贵族制什么的都没了……那我们现在的君主制会怎么样?” “啊~啊!” 这时,泽莱德也再次发出鬼叫,然后笑嘻嘻地开口:“你脑子秀逗吗?当然也被换掉啊。” “……用你说?我问的是被换掉之后会有什么制度……” 在桌子上翻了个身,改用右手替换左手垫住自己的头,爱依然还是无精打采地眯着眼——只不过看向泽莱德目光中带着些不满而已。 “首先,你搞混了。奴隶制、封建制后面是资本制,贵族制和寡头制只是统治集团不同而已。” 而在此时,维克缇斯的声音也蓦地响起;只见他放下那本竖起来的厚重又宽大的书露出他的脸,然后又推一下他的眼镜,然后才淡然地继续下去:“然后,如果现有制度被推翻,从这些制度的更替也就是权力和生产资料被越来越多人掌握这个趋势来看,下一个制度很可能是关于更多人的新制度,也就是关于工人和农民的制度。工人和农民占了人口的大多数,只要他们团结起来,力量就无穷无尽,可以做成大事。” “……” 听着他的话,在座几人就默默地做回自己的题。 虽然他们除了斯杜提亚和她的朋友外每个人都知道维克缇斯的想法,但是说出来可就不好了——毕竟这可是能让人被抓起来的想法。 再者,虽然知道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的想法,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毕竟人各有志。除了当做没听到以外,他们也不好有什么表示。 与此同时,与自己身旁一脸好奇正在跟自己哥哥追问着的斯杜提亚不同,赫尔莫只是继续发着呆——新制度什么的,都跟自己无关。与以往无忧无虑的探险不同,现在的自己一心只想平淡地过下去。 与斯杜提亚在一起,每天能和朋友们相聚,衣食虽然不是很优渥但也无忧,这样就够了。 过好现在的日子、战争爆发后上战场杀泰坦,这才是自己的本分。 “……” 一想到杀泰坦,赫尔莫又想到了西姆拉。 半个月前,经过各种手续之后,西姆拉被传召到了莱洛斯的王都伯纳兰尔进行审判;涅兹身为案发地麦兰郡的大主教,自然也和袒古斯以及其他几个曾救下赫尔莫的目击证人被宣召去王都作为陪审人员。 而在教廷法庭上,在经过重重的辩论之后,西姆拉最终被判决有罪,并且将要以火刑的方式被处死——为了惩罚他对那些受害者犯下的暴行。 然而,明明一切看上去都很合理,可伊弗教廷却在最后的时刻要求不要让身为大主教的西姆拉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虽然络克斯依然力排众议地要将西姆拉在市中心处死,可被处死的西姆拉在上火刑架前却被套上了一层黑布,最终是裹着让人看不清他面目的黑布被烧死的。 而被火烧死的尸体,理所当然地是一团黑炭,让人完全看不清主人生前的面孔——也正是因为这样,赫尔莫知道西姆拉压根没死。 身为八星的“欺诈者”,西姆拉有无数种方法骗过普通人让他们以为死的就是他本人;同时,既然希赫斯教廷允许了西姆拉裹上黑布,恐怕就是在默许他的这种行为。 虽然不知道希赫斯教廷和伊弗教廷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但那都不重要。 赫尔莫只知道,除非战争真正爆发,否则的话恐怕双方的高层都不会对对方真正翻脸;唯有早已与泰坦撕破脸的留慕教廷和诺芬教廷,才会真正地对对方下死手——这也是其他人都只是想救下自己了事,唯独叔祖墨卡托真正在杀泰坦的原因。 “唉……” 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赫尔莫只是对那些死者抱着无尽的悲伤而已。 他仍记得因他而死的托门特,也会记得被西姆拉残忍杀死的小男孩杰尔,以及其他的所有人。每当他独自一人闭上眼时,这些人的脸就跟奥兹还有洛文斯和卡兹诺一同浮现。 每个人的名字、面孔,他都记得。 从事发到现在的七月份,每个月,他都会自费搭车去他们的坟墓前放一束花,然后无声地默哀。有时候一个人去,也有时候会因为拧不过其他人而一起去,但不论如何,他在坟墓前总会保持沉默,让其他人也一并变得肃穆。 而也唯有在睡梦中和那时,他脸上的表情才不会是淡漠,而是略带哀伤的宁静。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1章 午后图书馆 摇了摇头,赫尔莫随后无意识地伸手拿起面前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就差点喷了出来。 “……” 看着面前被自己端起来的黑咖啡,赫尔莫一时竟无语凝噎——自己刚才发呆太入神,拿的是斯杜提亚的杯子。 不过,喝了这么口黑咖啡倒也让他的精神振奋了些。虽然那么点的咖啡因完全不足以让人清醒,但它的苦味却够了。 而也就在此时,斯杜提亚在维克缇斯那里问不到关于新制度的答案后就把目光投向了赫尔莫:“亲爱的,你知不知道关于新制度的事?” “如果是以前的我,会说不知道。” 放下斯杜提亚的黑咖啡,又抿了一口自己的柠檬汁去除一下嘴里的苦味,赫尔莫收敛思绪地说道。 “那现在呢?” 而听到赫尔莫这样说,斯杜提亚顿时就好奇起来——通常情况下,没直接回答不知道就大概率知道! “现在的我,会说以前的我不知道。” 怜爱地看了一眼斯杜提亚,既然维克缇斯没有想说的意思,赫尔莫自然也不会多嘴——他只是摸了摸气鼓鼓的斯杜提亚的头,然后就糊弄过去,继续辅导她做着数学题。 ——午后的图书馆,阳光透过高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桌上书架上留下一道道光纹,哪怕没有直接照到人,但只是看着它也足以感到暖洋洋。气氛安宁祥和,除了人们低声的细语之外就只有翻书声和沙沙的写字声,使赫尔莫觉得自己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的。 时不时地站起指导一下其他人不会的难题,中间穿插着不带一丝杂念的放松发呆,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直到下午六点。 “嗯~!” 像只猫一样愉悦地伸个懒腰,爱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然后就整个人又萎靡了下来,把头搭在桌子上:“我好困,也好饿……” “我听古代圣人说,如果神要给人降下什么大的使命,就一定会让人饿着、累着、苦着,这是为了磨炼那个人。如今我们正因将要考试的课程而受着苦累,又因废寝忘食的学习而忍饥挨饿,这难道不正说明我们就是神选中的人吗?等到我们做出一番丰功伟绩,没有人会不认为情况会好起来的。” 嬉皮笑脸地收起自己的课本和草稿本,在一旁的泽莱德随后又神神叨叨地抬起手做着奇怪的动作:“但是,我又听古代圣人说,人是鱼,饭是水,水也许可以离开鱼,但是鱼离开了水却要死。死人如何能达成神授予的使命?古代的大哲学家墨图被困在罗兹兰领地的时候,也担忧被饥饿侵蚀身体;大思想家恩里克被扣在霍利领地的时候,也害怕被饥饿伤害体魄。古时候的圣人况且如此,我又怎么能比他们做得更好呢?” “……你想说什么?” 在一旁听着泽莱德絮絮叨叨,奈兰表示荒谬,他竖起了中指,甚至没有正眼去看泽莱德。 “我要去吃饭了,遛了。” 迅速收敛自己的表演,泽莱德随后摆出一副落寞的表情——但就在奈兰也准备收东西走人的时候,他立刻就抹了一把奈兰的头发然后迅速开溜,搞得后者卷起自己的东西追上去对着他就是一顿打。 “……” 而看着这一幕,赫尔莫只是感到好笑地摇着头,虽说他的脸上还是一脸的淡漠。 与此同时,斯杜提亚也把自己桌上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收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就挽住赫尔莫的手臂:“亲爱的~” “怎么了?” 听着斯杜提亚宛如小女生一样发着嗲嗲的声音,赫尔莫完全不觉得肉麻也不觉得腻味,只是在其他人那嫌弃的目光中用柔和的语气回答着斯杜提亚。 “晚上~” “晚上。” “我想~” “你想。” “出去玩~” “不行。” 在图书馆中一众旁人那奇妙的目光中,面对斯杜提亚的请求,赫尔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 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斯杜提亚对现状表示不满,也懒得再装嗲,而是震声一下子对赫尔莫怒目而视。 “因为你要补习,我要和你一起通过考核。” 铁面无私地对着斯杜提亚示意拒绝,赫尔莫随后也站起身,将桌子上的柠檬汁一饮而尽,然后继续无情地盯着斯杜提亚。 “我的正确率都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了!” 暴躁地站起来挠着赫尔莫的头发,在图书馆接连刷题刷了三个小时,斯杜提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爆炸了,完全无心学习,想出去玩的躁动根本无法压抑。 “只是数学而已,你还有别的课。” 而虽然自己那精心编织的丸子头又被斯杜提亚挠散,但赫尔莫也不甚在意——重要的是学业! “放心啦,爱莎的其他科目我们都很有信心的!” “就是咯,出去玩一个晚上又不会有问题。” 而在一旁,在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用书本遮掩着的偷看目光之下,其他女生也收拾起了她们的东西,然后在旁边笑嘻嘻地劝道;与此同时,斯杜提亚也变了一副模样,不再挠赫尔莫的头发,而是小心地抓起一缕之后就在食指上缠着圈圈:“我保证啦~下个星期的考试我的平均分绝对在七十以上!” “……” 感受着自己的一头直发被缠得弯弯曲曲,赫尔莫俯视着斯杜提亚,与她深情对视,然后说:“要是下周你的考场成绩不到这个分数,你要怎么办?” “嘿嘿……能怎么办嘛……” 对着赫尔莫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斯杜提亚又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欺负小女子模样,对着赫尔莫眨了眨眼睛,甚至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人家~也不知道啦……难道……你舍得……惩罚人家吗……” “……” 看着这样的斯杜提亚,赫尔莫一时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该跟她说舍得吗?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坏?跟她说不舍得呢?那万一她以后天天都以此为理由不复习跑出去玩该怎么办?等等等等……为什么一定要局限于她的问题呢……要跳脱,要学会反向思维…… “……” 然而,虽然心中有这样的想法,赫尔莫却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在其他人的催促下,他也只好勉强同意了今天带斯杜提亚出去玩一圈——当然,这并不是他把自己和斯杜提亚的命视若无物,而是因为最近三个月,他还完全没有一次遇到泰坦的袭击,而且恐怕在未来的几个月里也不会有,所以他才敢带斯杜提亚出去。 而这一切的原因,还得归功于留慕教廷也开始暗杀泰坦的人了,而且还在暗中资助泰坦领地境内的反对派和一些灭亡国家的复国派,想必可以有他们好受的。 于是,刮了一下斯杜提亚的鼻子,顺便把自己的头发再绑好,赫尔莫就与她右手十指相扣地走出图书馆;与此同时,目睹着这一幕,爱也垂死病中惊坐起,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后就溜达到伊希里旁边:“我们也去吃饭?” “唔……” 在他旁边,伊希里倒也没有直接拒绝他。 最近一个月,他和伊希里的关系明显升温——可能是因为已经临近期末的关系,伊希里并没有再对他的献殷勤保持拒绝的态度,而是同样试着去接受爱的好意。虽然手牵手这种事还没能成功,但至少伊希里会收下爱的礼物,而且也会回礼,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进展。 于是,略微想了想之后,伊希里就略微点头:“嗯,走。” “!” 振奋地挥了一下拳,爱随后就殷勤地帮伊希里把包提起,然后与她一起慢慢地走着,紧紧跟在赫尔莫和斯杜提亚两人的背后。 “你们俩,别偷看了,要走就走。” 这时,都尔才对着维克缇斯和加尔维挥了挥手,满脸都是不掩饰的忍俊不禁。 “……” 合上书,维克缇斯随即招呼加尔维起身,与他尴尬而不失优雅地把椅子推进桌子,然后就缓慢地、悄悄地、一言不发地在剩下所有女生的窃笑中互相扶持着走出图书馆,跟在了奈兰和泽莱德后面。 见状,女生们也忍着笑跟着走出,直到出了图书馆才哄堂大笑——对那两个家伙偷看行为的嘲笑。 一天,便又这样,在众人那和谐的气氛中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2章 倒数第二日 燃烧火焰的天空,满是废墟的大地。 现在是上午?中午?还是下午?哪一月,哪一年?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根的火焰烧出灰黑色的硝烟,抬头看只能看到令人眼睛灼痛的黑红,吸入的空气也充斥着让鼻喉火辣辣疼痛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大地上那些破落的灰暗城堡中遍布着人的残肢和暗红色血液,他们的刀剑散落在一旁,与他们的尸体永恒同眠。 战争,究竟打响多久,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 战争,究竟会怎么继续下去,也没有人会想了。 这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场。它以前虽然是一个帝国的首都,但是,如果帝国的人全都死去,首都自然也就失去了意义。 “……” 满是死寂,全无生机,只有燃烧火焰的“呼呼”声。 “嗬……” 而就在此时,一个奄奄一息的喘气声突然从废墟中响起。 下一刻,那些散落的瓦砾就像被发芽的树木顶破的泥土一样被拨到一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然后,却又没了动静。 又过了许久,又是一声喘息,瓦砾突然又被拨开,却再次戛然而止。 而当喘息声和拨开瓦砾的声音下一次被拨开的时候,其中的时间间隔却比第一次要短一些。 就这样,时间慢慢在这个已经被毁灭的世界无意义地流逝,而那两个声音,也越来越快地响起。 “嗤!” 终于,随着一声锐器插入土地的闷响,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已经拄着剑站在了废墟上。 他那未经打理的杂乱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他的脸上此时已经有了许多伤痕,身上也是一样的情况,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然而,他身上最显眼的却是他的右臂——此时居然被那把剑柄上有着一只血红妖异独眼的剑通过剑柄处延伸出的黑色锁链缠绕进骨头! 然而,他此时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只是疲惫地拄着魔剑,看着周围的环境;而越看,他的嘴唇就越颤抖,连拄剑的手也变得不稳。 “欧以腊……” 突然间,他开了口,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不知什么的话。 “埃轰卡非欧拉……” 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在这已经被完全毁灭的大地上,哪怕是细如蚊蝇的声音也如同惊雷。 “阿夫都伊门……” 拄着魔剑的手青筋毕露,他的双腿却一阵无力,猛然跪倒在剑前。 “塞勒得洛塔……” 悲怆地低低自语着,他的声音越发愤怒。 而在下一刻,他便从灰暗的泥土中拔出魔剑,一双被头发遮住的眼中满是血腥:“阿夫都伊门都布塞勒得?” “!” …… 当赫尔莫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跟以往一样,一醒来他就恢复了清醒,完全没有大梦初醒后的迷迷瞪瞪。 只是,跟以往不同,这一次的他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脑子里也好像多了一段记忆……是什么呢…… 梦! 是自己已经许久未曾记起来过的梦! “梦……” 灵光一闪想到是梦之后,赫尔莫顿时对那梦的内容好奇起来。 虽然他记得不怎么清楚,但比起之前什么都记不住,这一次他至少记得了一小部分:“那是……战争吗?” “有个人……从废墟里爬了出来,然后好像在对什么东西抱着复仇的心……他好像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这是自己唯一记住的梦,所以赫尔莫对于这个梦感到无比的在意,直觉告诉他,这个梦可能在象征着什么。 “天空中为什么会有无根的火焰……” 注意到这个梦中最引人注目的景象,赫尔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伊弗神族。燃烧天空的无根之火毕竟不是什么好搞的东西,很容易就会让人想到火焰支配者。 只是,这毕竟不是现实,而是梦。火焰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火焰,只是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是在暗示以后伊弗的人会将世界毁灭吗……亦或是战争将像无根的火焰一样无休无止?” “洛卡,你醒了啊。” 而在此时,维克缇斯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才将赫尔莫的思绪从梦中拽回。 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维克缇斯,赫尔莫随后想起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五日,是星期四,也就是要考随机应变能力的日子。就在前三天,他们已经把所有的文化课全都考完,而星期五考的则是战斗力——总而言之,这就是个考试周,同时也是试炼术师们本期的最后一周。 “是啊……再过两天,就要放假了啊。”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要放假了,但赫尔莫实际上也并不觉得如何兴奋,毕竟他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由于横亘在希赫斯领地和留慕领地中间的巨木森林的存在,他想回留慕领地的话必然不能走陆路;而如果走水路的话,就必须要经过希赫斯领地北方霍利领地的海域,万一被他们的术师在海上伏击,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自己死,说不定还得连累一船的人一起死。 而与他不同,爱他们却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计划。爱要回他的老家,也就是纽特市北方的的高利文市,奈兰和泽莱德也一样,直到一个月的假期结束后再前往众人要去的城市——那是教廷安排的,现在还不知道。 与此同时,维克缇斯原本就住在纽特市,加尔维曾经在聊天的时候也提起过他本来就是住在纽特市的四十几大道,因此他们俩倒是会在假期留下来。 “放假啊,一个月的时间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还不简单?去妓院,万一遇上仙人跳,你就可以花一整个假期或者更长的时间在法庭上证明你不是去蓄意强奸的;或者也可以去赌场,只要你胆大心细,你整个假期都得接活还钱,完全不愁没事干。” 而就在维克缇斯与赫尔莫一同感慨假期无聊时,阳台上的泽莱德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由于今天是倒数第二天,他穿得还挺正式,一身的暗红色正装配上一顶圆礼帽倒也有模有样的。只不过,他刚才的发言和脸上的贱笑却使众人向打他的躁动根本压抑不住,奈兰更是已经一巴掌拍扁了他的帽子。 “唉……我会想念你们的。” 而此时,在一旁依然穿着一件宽大白衬衫和纯黑长裤的爱也骤然感慨地开口。他将目光投向阳台外的远方,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恬静而淡淡伤感的气息。 “你一看就是低情商。要是高情商的话,你就应该这么说:‘我就算进了监狱也会请你们跟我一起吃国家饭的’。” 从阳台扶手上贱兮兮地起身,泽莱德随后躺回自己的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啊~啊!这床啊,再过一两天,可就睡不到了啊!” “我让奈兰把你打死的话,在被人拖去火化之前你就可以一直睡在这里了,狗东西!” 走到泽莱德身后,爱随后狠狠地朝着泽莱德的背后压了过去,差点把后者的一口老血压出来:“你这混蛋!怎么这么重!” “洛卡,你假期的时候要做什么?” 同时,奈兰却少见地没有加入到泽莱德和爱的行列,而是走到正在洗脸的赫尔莫的旁边好奇地发问——他也知道赫尔莫大概率是回不去留慕领地,但应该也不会一整个假期都闷在术师大楼里,总得出去? 而此时,睡觉从来不换睡衣的赫尔莫已经穿好了一身正装——虽然现在已经是八月底的盛夏了,但是衬衫和正装外套是必需的。 面对奈兰的问题,暂缓洗脸的手,他只是摸了摸鼻子:“还没想好,可能要虚度光阴。” “你可以约斯杜提亚出来啊。不过大概率就算你不约她,她也会跑来约你。假期嘛,年轻人嘛,就是这样的。” 在一旁轻松地打趣着,早在两个月前,奈兰就已经对赫尔莫这头猪不抱任何的不满——反正就算不满也没用,而且赫尔莫其实还挺靠谱的。 虽然艾狄克已经因为他的一条左小腿不能用而特地让他不用跟着所有人一起跑步,但他居然还是天天跟着所有人一起同甘共苦地训练,而且慢慢地已经可以不拖后腿,跑得跟女生们差不多快,甚至反而能在女生们偶尔身体不舒服时负担一些重量——这可是拄着拐杖跑出来的成绩。再加上试炼战中他的发挥也不错,人总是会喜欢与自己一起吃苦的人,奈兰当然就在斯杜提亚的事上接纳了赫尔莫。 而听到奈兰的打趣,赫尔莫也不禁开始遐想:“是啊……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3章 随机应变? “不知道亲爱的在干什么……今天就是倒数第二天了!” 在自己的宿舍内,斯杜提亚充满活力地在宿舍内蹦蹦跳跳着,一刻也坐不住。 她已经穿上了一身不影响行动的粉蓝长裙,毕竟是要从这一期毕业的日子,当然就得穿得好看些,留下点美好的回忆。 而且,虽然老家就是这纽特市的富人区,但是斯杜提亚如果通过了考核的话,就会被派往其他城市——毕竟这是圣殿安排的。 通常情况下,通过考核的试炼术师在成为正式术师后必然会被派往其他城市。纽特市是麦兰郡的首府,高等级术师的数量较多,而且每年也都有新的试炼术师,相对而言对于对于术师的需求量不是很大;而其他普通城市毕竟不像首府那样本就有大量术师,而且每年也都有老术师退休,当然就需要新的可靠术师的进驻,这样才能应付不断的任务。 所以,在一个月后就要跟这自己出生、长大、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说再见,斯杜提亚的心中除了不舍外,当然也充满了激动。 “他该不会还没睡醒?” 而在一旁已经收拾整齐的床上,穿着一身银的都尔看着这样的斯杜提亚,不禁笑嘻嘻地撑着下巴打趣道。 “应该不会……” 被都尔这样一说,斯杜提亚倒真的有些怀疑起来,不过想了想,她又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就算没起,哥哥他们也会把他打醒的,问题不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这种日子被打醒,怎么想都有点惨啊……” 毫不顾形象地仰天大笑起来,都尔随后就扶着床沿站起来走到了阳台上:“啊……再过一个月呐,就要离开这了。这一个月我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到处玩了,说不定还能提前去因格市看看那里什么样。” 同样走到阳台上眺望外面的风景,感受着清晨微风对于自己头发的吹拂,安娜贝尔随口说道。 “呼……那可得通过考核才行……” “不行,一说到考核我就又想到我的分数了,一定要过一定要过……” 而就在此时,又一道声音传来,带着祈祷式的虔诚语气,一下子让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全都凝固:“……” “应该……能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安娜贝拉的声音才弱弱地传出。 “肯定能过的!” 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都尔大力地挥了一下拳头,又使得所有人都略带尴尬地笑了起来:“嘿嘿……不想这个了,肯定能过!” 一时间,宿舍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九点四十五分了。” 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宿舍中,维克缇斯看了一下手表,随后淡定地宣布。 “九点四十五了!” 而听到他的话,奈兰的反应尤为激烈。 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虽然被磕到了头却还是带着紧张的表情看着其他人:“那我们还不快去圣殿!” “你急个毛,圣殿要求十点到,现在才九点四十五!就这么点的路程,走个两分钟就到的路程,就是五十五分走也来得及!” 躺在自己的床上带着鄙视的目光看着奈兰,泽莱德又弹了弹手指:“你小子,紧张了?” “完全没有!” 颤抖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奈兰就把它们绑成了个麻花辫。 “洛卡那跟女生差不多长的头发绑成麻花辫还说得过去,你这刚过脖子的头发都能绑成麻花辫可还行。古代圣人有言,你这是欲盖弥彰。紧张就紧张呗,难道你觉得我们会嘲笑你吗?” 带着戏谑和调侃的语气,尽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都快把自己的指甲玩炸了,泽莱德也依然义无反顾地嘲笑着奈兰,使其他四人一脸嫌弃地起身:“你们俩,紧张的话说出来不就行了?” “我没有——!” 就像是被踩下了地雷,几乎是一时间,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吼道,然后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要知道,文化课可还能临时抱佛脚,这个随机应变的能力考的就是随机应变,导致他们连考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准备,连该怎么抱佛脚都不知道啊! 而当他们俩抱着这种心态吼了之后,加尔维便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从上铺的床位跳了下来:“走,现在去圣殿。” “走。” “好。” “嗯。” 虽然加尔维是从离地一米多的床上跳下来,但他的落地声微弱得几乎没有,也就使他的提议被其他几人清晰地听到;随后,这宿舍中最年长的四人以及泽莱德就走到了门口——就在这时,他们才发现奈兰好像没跟上来。 “奈兰?” “……” 疑惑地叫了一声,没听见应答的维克缇斯随后就走到了奈兰的床位,然后发现后者居然已经睡着了——被他自己无意识地催眠睡着。 “这小子,有必要吗?刚才不还一脸淡定吗?” 虽然自己也很紧张,但是泽莱德此时还是走过来幸灾乐祸地嘲笑着奈兰,然后就疯狂地摇着后者的肩膀:“奈宝宝,你考试成绩出了!” “!” 瞬间睁开眼皮,奈兰的眼睛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光:“我考多少分?” “要是你现在继续睡着不跟我们去圣殿,那就是零分。” 在其他几人的斜眼瞥视之下,泽莱德嬉笑着开着玩笑;而对于他的行为,奈兰表示愤怒,一拳就挥在了他的肩上:“混蛋!”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走了。” 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泽莱德就又回到门口跟其他人站在一起,看着奈兰走上前之后,一行人才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由维克缇斯取出钥匙锁门——再接着,便是向着圣殿出发。 …… 在众人到达圣殿时,大殿也就是祷告堂中前排的长椅上已经坐满了人,几乎找不到可以容纳一行六个人的座位。 由于是夏天,人又多,而且还紧张,大部分人的额头上都已经渗满了汗,甚至连面孔都红了起来。 而虽然是身处这样的环境,赫尔莫却完全没有一点被传染的迹象。虽然穿着一身长袖燕尾服还戴着一顶礼帽,但他甚至连汗也没流一滴。当然,比起他的穿着,他的脸色可能更让人注意——真正冷酷的淡漠,让不熟悉他的人在看到后无不感觉到从心底透出的冰凉。 只是,毕竟也是跟着同期术师一起上了半年多的课、训了半年多的练,总归会有人熟悉他,此时甚至已经有人在向他打招呼:“呦,洛卡,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多?” “泽莱德,你这家伙整得油头粉面,我居然一时认不出你了!” “那是查士里克啊……他衬衫上面两颗扣子没扣,好粗心……但还是好帅……” “还有加利亚德……加利亚德家的人都好好看……” “加尔维,适度训练吸引异性,过度训练吸引同性!” “奈兰,怎么来得这么晚?你怕不是睡过头了?” 在这种日子还这么晚来的队伍毕竟不多,赫尔莫他们自然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而既然人们已经对他们率先打招呼,不回答也不礼貌,而泽莱德更是已经不怀好意地喊了回去:“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把我的帅照给你的!” “我是男的!” “谁说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全场那紧张的气氛瞬时就被冲淡许多;随后,几人便继续跟其他人打着招呼,在祷告堂的后排坐了下来——而就在他们坐下的那一刻,艾狄克和涅兹便缓缓从大殿后面走出,站到了大殿的最高处。 看到他们一出现,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而看着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艾狄克随后就用洪亮的嗓音开口:“各位,如你们所知的,今天要考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具体要考什么,想必你们现在正一头雾水;说实在的,我也一样。” 话音刚落,看着大殿众人满脸的疑惑,艾狄克随后又振了振神:“事实上,关于随机应变的能力,你们的考点不是教学大楼,当然也不是这里,而是巨木森林。具体的考核内容,要等你们去了哪里之后,才有各自的考官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跟以往一样,去巨木森林的方式是通过涅兹大人的门洞。十点整的时候列队,十点五分的时候进入门洞。再然后,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自己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4章 巨木之下 当赫尔莫从门洞中走出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十分了。 巨木森林,在之前的训练里已经来过许多次的巨木森林,这次再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之前来巨木森林,都是在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由于光线不足再加上处于试炼战中,他无心去体会巨木的壮丽;而这一次,是在上午十点多,光线充足再加上心情放松,他自然就能感到那种身处自然的心旷神怡。 空气清新,带着些些的湿气,扑到人脸上就让人感到无比清醒。高达百米的巨木很可能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生命,粗壮的树枝就像是巨人的手臂般肆意伸展着,结实的躯干一眼望去望不到头,茂密的树冠看上去更是像一个巨人正在俯视地面的头颅,完完全全足以吓晕每一个有巨物恐惧症的人。 在它们面前,来自生命波动的被压制让赫尔莫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初上阵的新兵,在身经百战的钢铁元帅那铁血的注视下自然只能臣服。 而且,不同于普通的森林,巨木森林中的巨木由于高度的原因会将大部分的阳光遮挡住,不管是早上来还是晚上来都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有着光线,只是因为附近巨木的树枝上被放着许多用于照明的一次性光球,这才能使赫尔莫能看清他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一眼望去,他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已经被清理干净的空地,除了一些灌木丛外,就只剩巨木被砍下后留下的粗壮树桩。 而在空地上,有着十一个小木屋。由于门是关着的,赫尔莫完全不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再然后,自己的周围,还有九个人。 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银色长袍,戴着一样的银色面具,连体态和身高也一致地保持在一米七三的水准,完全不能从外貌上看出他们的身份,就连是男是女也看不出。 “……” 而看着他们的样子,赫尔莫随即低下头去看看自己——依然还是那一身燕尾服,似乎只有自己是不同的。 回想起刚才在进入门洞时,情况似乎就和以前的不一样。 以前,是全部人列了队之后直接进入同一个大门洞然后一起出现在城外;而这一次,是一次只允许进一个人,进了之后就关闭该门洞再开一个新的。而且,以前出门洞时是巨蛇带着人出去,这一次却是他自己走出,并且还得经过死亡世界和平凡世界的连接处的一个暗灰法阵——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就在赫尔莫思索之时,一道不男不女的模糊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你们!也是参加考核的吗?” “……” “对!” “对。” “怎么了?” 几道声音带着不同的语气传出,传递着同样的信息;而此时,闭口不言地观察着其他人,在他们开口的一瞬间,赫尔莫就发现那几个应答的人的声音也同样不男不女,就好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似乎也是被这一事实惊讶到,那第一个开口的人再次大喊:“为什么你们声音一样?而且还穿着一样的衣服?” “我也想问这个。” “明明是你们九个穿着一样的银袍啊?” “而且你们还戴了面具!” “……” 听到这里,虽然他们还在疑惑地互相大喊着,但赫尔莫已经基本明白了事实。 ——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看自己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常的样子,看别人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身银,听也只能听到一样的模糊声音……应该是为了隐瞒身份,让每个人都不知道另一人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怪不得术师们得一个一个地进入门洞——因为这样才能让人不知道究竟是谁跟自己到了同一个地方。 而且,这样一来,尽管自己拄着拐杖,但应该也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同时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如果这就是考核规则的话,岂不就在无形中为全队通关增加了难度?毕竟自己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自己的队友、有的话究竟谁是自己的队友,也就做不到互帮互助。 而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如炸雷般响起:“十个人已经到齐,考核即将开始。在开始之前,我会简单为你们介绍情况,以及规则。” “!” “……”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交谈,循着声音看向自己的头顶上方那层层树冠之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他们也知道了原来这里是有主考官的。 而在下一刻,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就带上了一丝平和:“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面前的那一幕,如果聪明的话更是能了解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很显然,你们每个人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不可能从衣着、外貌、体态、声音这种常人用于判断人身份的特征来判断你们所面对的人究竟是谁。当然,不是你们的眼睛或者脑袋出了问题。还记得你们走出门洞时的那个灰色法阵吗?这是一种障眼法,作用就是让你们其他把穿过法阵的人看成同一个样子。所以,不许你们以任何方式透露自己的名字。” “这……” “障眼法……” “……” 此言一出,虽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但全部人还是陷入迷茫——这有什么意义呢? “这有什么意义呢?你们是这样想的,这也怪不得你们,毕竟你们还年轻,没什么类似情况的经验。不过,这当然有意义,只要你们听到了游戏规则,你们就会知道这意义。” “……” 听到主考官这样说,虽然心中依然还是很不解,但全部人也就只得耐心地听着他的声音在这幽寂的森林中阵阵回荡:“游戏开始之前,你们每个人会获得十二块一次性术石,那就是你们在这游戏里唯一需要的道具,也是你们的本钱。” “窸窸窣窣……” 就在那人话音刚落时,林中突然就出现了许多全副武装、身着迷彩的士兵,一个个全都荷枪实弹。 不发一言地小跑到了空地中十位术师面前,那些士兵随后各自将十二颗鸟蛋大小的银色鹅卵石交至术师们的手上,接着又快步跑回树林中,只留下一众术师在原地凌乱。 与此同时,与地面上的术师们不同,在离地六十多米的树枝上,那主考官似乎对现状早有预料,完全没有半点意外,因为他那宣布规则的声音依然还只是像在闲聊一样: “游戏一共有十二个回合,每个回合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个游戏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你们可别中途睡着了,我不会在你们睡着的时候暂停游戏的。” “……” 地面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继续听了下去:“每个回合过去,你们手上的石头都会裂一块,成为几颗石渣。这也是正常的,是游戏规则。这些石头通常情况下不能被弄碎,但万一你们中就是有人有挑战精神硬硬就是要把它弄碎,那我也没办法,只能说你小子天赋异禀、天生神力。另外说一句,弄碎了我不负责,自认倒霉。” “而接下来的话,那可极其重要了,关系到你们能不能从这一期毕业。” 说到这里,那考官的语气突然不再轻松,而是严肃了起来;而听着他的语气变化,地面上的人也更加聚精会神——虽然他们本来就没懈怠过,在这种时候还懈怠的人,怕是根本就没想着毕业。 “……” 而在树上,没有听到任何人的疑问,沉默了片刻之后,主考官才继续发言:“首先,你们手上那些石头,是可以转让的。但是,不要轻易转让,因为它关系到你们的‘分数’。从一个回合到下一个回合,如果这个过程中你石头的数量增加,那么你得两分;如果石头的数量不变,你得一分;如果石头的数量减少,你不得分。” “听到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虽然问出了问题,但那考官完全没有想听回答的意思,而是直接用自己接下来的话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没错,我刚才说了每个回合后你们的石头都会碎一颗,也就意味着如果你们单纯地握着石头直到结束的话,你们每个人最后的分数都是零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5章 游戏规则 “而且,虽然基础规则中没有提到扣分,但我接下来说的规则里就有了。一个人每个回合最多只能得两分,但一个人每个回合扣的分数没有上限——听好了。” “石头减少一颗,不得分不扣分;石头减少两颗或者三颗,扣1分;石头减少四颗或者五颗,扣2分……也就是说,扣的分数是石头数量减少的半数向下取整。如果你在之前的回合得到了大量石头并且一下子将它们出手,你被扣的分数就会非常之多。” “当然,虽然常规情况下一个回合最多只能得到2分,但是如果你有本事,能持有十五颗石头,你就可以在每个回合额外加1分;如果是二十颗石头,那么你就可以享受每回合额外加3分的好处,直到你的石头数不到十五或者二十为止。” “另外,如果你连续四个回合都是加分,那么你厉害。为了平衡你与其他人的分数,在第四回合结束时你会被扣2分,然后从头开始再计算,直到下一次你连续得分四个回合。如果连续四个回合都是扣分的话,那就让你在第四个回合结束时加2分。” “你们的分数每回合都会统计一次,对所有人公开。等十二个回合结束后,有最高的五个分数的人算通过考核,至于剩下的人嘛……” 说到这里,那主考官“哼哼”地笑了两声,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只不过,虽然大部分人已经心知肚明会怎么样,但还是有人大胆发问:“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没什么下场啊,难道我还能杀了你?” 随口无意地说着,主考官随后又阴恻恻地笑道:“也就是过不了这个考核而已。如果你们对于文化课考试和战斗力考试极度有信心的话,就算你们过不了这个考核也问题不大;但如果你们不仅挂了这个还挂了那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那恐怕我们还得在明年再见。” “顺便,我刚才还没说完规则。看到那些木屋了吗?如果你们想转让石头,必须得在里面换,因为只有里面有着让石头和被转让者绑定的法阵,我才能精准地只扣一个人一颗石头。因此,在外面换的石头不会作数。另外,能转让石头的是最右边的十间木屋,最左边那一间是用于登记石头数量的,回合结束后记得去那。顺带一提,不管哪间屋子,一次都只能进一个人,强闯者当场失去考核资格。” “考核过程中严禁打架斗殴、严禁身体伤害,你们考的是随机应变能力不是格斗能力。当然,既然是随机应变,允许欺骗、允许诡计,就看你们的发挥了。” 随意地吹了声口哨,主考官言毕,树上再无声音响起。 “……” “这就是全部规则吗?” 安静了片刻之后,一道声音才从地面传出,而主考官的回答倒也爽快:“对,这就是全部规则。现在是十点十六分,你们可以先给自己取个代号,这样等会统计你们每个人持有的石头数量时可以让你们看得明白。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回合,就从二十分开始,因为我喜欢整数,我相信没有人会放着整数不要去要那些奇怪的数字的。” “那万一有人偷了我们的石头,要怎么办?” 只是,在正式开始之前,总是会有人问出些有建设性的意见,而考官似乎对于这种问题也早有应对,只是又吹了声口哨:“那那个家伙是真的厉害,如果不是欺诈术师或者献祭术师的话,可以考虑转行去干一干,如果他不怕失控。” “……” “……呃……可是,考官先生,那究竟要怎么办?” 听着主考官那一点也不正经的回答,那人显然是没想到,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尴尬地发问。 同时,似乎对于自己的那个玩笑已经感到满意,主考官也就痛快直言:“很简单啊,你去那个登记石头数量的屋子再申请回来就行;当然,如果那被偷走的石头还没被转移的话,自然也就作废。而如果它已经被转移,由于石头数量是固定每个回合总共减少十块的,到最终统计的时候如果发现你们的总石头数比该有的石头数多,哪个人有来路不明的石头,那些石头就算作偷来的,不算数。同时,那个人被惩罚扣两分。还有问题吗?” “……” “没有,很好。现在,去那登记石头数量的木屋开始操作起来,祝你们好运。” “……” “居然是这样考……” “你还记得规则吗?” “好复杂……” “我都有点忘了……” “我也是……” 所有规则都已经说完,又没有问题要问,地面众术师顿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好一会都只是在原地低语;片刻之后,才有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率先走向木屋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当他在一分钟后再出来时,其左胸口上已经挂上了一个写着代表“1”的休曼字母的徽章。 同时,在那个“1”的下方,一个黑色希赫斯语单词“先行者”赫然在目。 而看着他有了自己的代号,其他人便也停止交谈,慢慢地走向木屋。很快,一个个代号便被各自取好。 而最后,当轮到赫尔莫进入那黑暗的木屋时,才发现这里面的摆设实在是简陋得离谱,一共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本本子,再加上一支蜡烛——以及坐在桌子后面的一个人。 “代号?” 那人发出声音,口气中充斥着不耐烦。 “平凡。” 不多加犹豫地说出自己在刚才就已经想好的代号,虽然这是形容词而不是名词,但桌子后面的那人也没有半点异议,拿起一支钢笔就是刷刷地写,不到五秒就已经写好了赫尔莫想要的单词。 在这徽章上再写上一个“10”并递给赫尔莫,那人就扶着额头开口:“你现在有几颗石头?” “十二颗。” “……” 不去多做回应,那人只是在一本本子上登记着,然后赫尔莫就看到他对着自己挥了挥手,示意走人。 “……” 淡漠地转身迈着悠悠的步伐,早在听完规则时,赫尔莫就已经对于这游戏有了一定的想法。而就在他刚迈出木屋的那一刻,一个左胸上写着“8”的“智者”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朋友,要不要结盟?” “……结盟?” 心中对那人的目的了然于心,但赫尔莫还是淡漠发问,而“智者”见状也把身体贴了过来,跟赫尔莫勾肩搭背:“大家都是聪明人,你看,考官说了只能有五个人合格,那很明显,我们是不可能全部通过的,一定要有人被淘汰。所以……你懂我意思?” “……懂了。只有我和你吗?” 摸了摸鼻子,赫尔莫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而“智者”也发出了那不男不女的笑声:“嘿嘿……你就是最后一个了,跟我来。” “……” 默不作声地拄着拐杖跟着“智者”迈起步子,赫尔莫已经看到在半路上有人在看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既然自己这边的人想得到结盟,其他人必然也行;就算不行,在看到头两个人结盟后也就应该有这个想法了。 而在数十秒后,当他在某个木屋的背后停下脚步时,面前除了“智者”外,还多了三个人。 6号的“蜜糖”,7号的“伯爵”,以及9号的“月亮”。 看着这序号,赫尔莫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结盟的原因:头五个人毕竟是头五个人,有更多时间去拉拢人,而己方五人理所当然地就是被抛弃了——这样一想,就是不想结盟也得结盟。 而看到赫尔莫和“智者”到来,“伯爵”立刻就站了出来对着他们俩一个点头,然后就直入主题:“你们觉得,我们要怎么赢这个游戏?” “……” “多得分啊,这还用说?” 就在“伯爵”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一旁靠在一棵巨木上的“月亮”就懒散地开口——后者此时就像是躺在床上的人一样用双手垫着自己的脑袋,而且还跷着二郎腿,那样子要么就是对自己能通过考核极为自信,要么就是干脆放弃治疗了。 而听到他的答案,“伯爵”也猛地一回头盯着他:“这我当然知道,但具体要怎么得分?” “我觉得,我们首先得把规则理清楚才行。” 一旁,看着这一幕,“智者”也便上前一步,然后对着所有人摊开双手:“你们看,正如考官说的,我们每个回合都会固定失去一颗石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对手头上的石头做点什么的话,那我们每个回合都只能拿0分。” “而一旦我们要转移手上的石头,肯定就有人要扣分的,因为那样的话,转移者会在一个回合内失去至少两块石头。而根据规则,如果要扣分的话,一下失去两颗石头扣的分数和失去三颗石头扣的分数一样,同时,四颗和五颗扣的分数一样,六七颗的分数也一样;再考虑有一颗是消失而不能转让的——也就是说,如果要出手,就要出手双数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6章 超越“平凡”的“智者” “……” “可是,为什么要一次性出手那么多?” 在赫尔莫的冷眼旁观之下,“蜜糖”不禁奇怪地发问——尽管声音是不男不女的,但那在句子结尾略微上升的语调还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要获得更多的分数啊!假如我们先让一个人有十五颗及以上数量的石头,那么那个人每回合都可以额外多得1分。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就让石头每个回合都自然减少一颗,他也可以每回合都赚1分,直到他的石头数量跌破十五颗。” 兴奋地宣布着自己的结论,“智者”随后用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徽章:“我可是‘智者’!” “可这样一来,岂不就只有那个人能赚分数,其他人怎么办?” 听到“智者”的话,幻象面具之后,“伯爵”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质问看着“智者”——不说别的,光是后者那自称“智者”的行为就让他感到很不爽。 事实上,单单身处这游戏中他就已经足够不爽了。看着周围那些参天的巨木和茂密的灌木丛再加上自己看不到的藏在灌木丛中的士兵,一种被囚禁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心生不满。 而虽然听到他的质问,“智者”却也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开口:“按照规则,一个人可以失去五颗石头而只扣2分。有一颗是碎掉的,不能转让,也就是说可以一下出手四颗石头而只扣2分。这样的话,如果有一个人转移给另一个人四颗石头,被转移者就会有十六颗;考虑到回合结束时自动减一颗,就会变成十五颗,刚好!” “这样的话,转移者失去五颗石头被扣掉2分,而被转移者在第一回合结束时会有十五颗石头,石头总数比原来多可以赚2分,再加上额外的1分,可以赚上3分!” “如果把我们算作一个整体,一个人扣2分,一个人赚3分,我们就凭空多得了1分,那就是获胜的关键!就算有人在一开始会亏,可在后面不就能赚回来吗?” 振奋地挥了一下拳,“智者”随后就环视着其他所有人,等着他们对于自己的疑问和任何意见。 “……” “这……” 而一时间,在“智者”的解释下,所有人不禁全都呆在了原地。 毕竟,现在距离了解规则也就不到十分钟而已,他居然就已经有了一套对策——如果每个回合都能这样赚分的话,岂不就等于在成功的路上迈出一大步? 而看着所有人都不说话呆立在原地的样子,“智者”不禁更加得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别忘了,我们的联盟可是有五个人呢,我刚才只说了两个人,那还有三个人,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办?” “照样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四颗石头?” 兴奋地立刻就跟上回答,“蜜糖”随后就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不行……这样的话,还有一个人好像就拿不到分数……” “‘平凡’,‘伯爵’,‘月亮’,你们觉得呢?” 听着“蜜糖”的回答,“伯爵”俨然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得意地问向其他三人——那到现在为止都还只是旁观者的三人。 “……” “‘蜜糖’说的倒也不是不行。” 事已至此,听着“智者”那好像确实有点用的对策,“伯爵”也顾不得不爽,而是同样认真地分析局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只能让两个人各给剩下的那一个两颗石头,造成两个人各丢1分而剩下一人得到3分的情况。如果是这样,整体看来,我们还是只能拿2分。” “嗯……” 一旁,靠在巨木上的“月亮”也加入进来。 依然还是一副不着边际的样子——他甚至还伸出手摘下了一旁灌木丛上的几片叶子放到了鼻子底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而如果是一个人给另一个四颗石头,那么转移者丢2分,被转移者赚3分,丢一颗石头者分数不变,总体来看还也是2分。” “‘平凡’,你觉得呢?” 略略点了下头,“智者”就把目光投向赫尔莫——投向那全程都只是默默旁观的赫尔莫,带动其他人也一并把目光焦点聚焦在了赫尔莫的身上。 “我觉得……” 深吸一口气,赫尔莫伸出手扶着木屋,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觉得那两种方法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根据规则,如果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两颗石头,给石头的人算上自然损失的一颗石头,一共只扣1分;得到石头的人却可以获得2分。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让一个人给另外四个人一人两颗石头?这样的话给石头的一人扣4分,得石头的四人一共赚8分,总共就是赚4分。” “这还用说?很显然,你说的方法虽然诱人,但是太中规中矩。” 似乎是对赫尔莫问出的蠢问题感到吃惊,“智者”歪了歪头,然后就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按照你说的,我们每个回合都只能赚4分。可是,如果按照我说的,在第一个回合把人堆到十五颗、第二个回合二十颗,每回合的奖励分数可是个不小的数字。” 把头扭向其他人,看着所有人的面孔都正对着自己,“智者”才接着说了下去:“第一个回合,由于只有两个人有十五颗石头,奖励分数只有2分——但是,如果在第二回合我们先把一个人堆到二十颗,奖励分数就有3分,一共就是5分了。这种情况下,其他三人再按你说的方法去做,岂不就能赚得更多?” 噼里啪啦好一顿讲完,“智者”又看了看其他人,这才停了下来,仿佛成竹在胸地又看着赫尔莫:“所以啊,有些简单的路子,只不过是陷阱而已,目光要看得长远才好。” “……” “我在想,稳定的方法,也许会比奇招有效一些。” 尽管被“智者”否决了那计划的可行性,赫尔莫依然不放弃地追问着,搞得前者又笑了两声:“嘿嘿……虽然你想稳定,但是没用啊。” 把头扭向其他人,“智者”又把手指向了那些灌木:“你们看那些灌木,它就是你所说方法的代表性植物。” “……” “?” 虽然谁都不说话,但现在,不论是谁都对“智者”的行为感到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突然扯到这方面? 而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人们对于自己奇怪的情绪,“智者”却依然不慌不忙,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了那茂密的绿色灌木丛旁边:“这灌木就只是稳定地生长着,每天都长高少许,但它的极限高度不过一米而已,接下来就无以为继;而那些一开始默默无闻在土中蛰伏的竹子,虽然在开始的几年中不引人注目,却恰恰因为它是在默默地吸收养分为以后做准备,所以才可以后来居上而长至数米高,一鸣惊人。” “同理,虽然很多人都喜欢稳定,但是奇招有时候更为有效。” 对着所有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智者”随后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些石头:“按照我的想法,在第三回合时甚至可以赚到不止4分,在第四回合更是如此——也就意味着,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每回合能赚到的分数比起4分只多不少!更有甚者,我们甚至不需要把人堆到二十颗,毕竟每回合一人失去一颗石头,一个回合就是五颗——在四个回合之后我们的石头总数就不够把两个人堆到二十颗。” “而实际上,我们也不需要把人堆到那么多颗石头,给石头的人损失的分数也将很多,但那额外奖励的分数只能持续三个回合,最终将会得不偿失!” “不过,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所以,在这第一回合,一个人先给另一个人四颗石头,第三个人给第四个人四颗石头,给第五个人两颗石头,第一人扣2分、第二人加3分、第三人扣3分、第四人赚3分、第五人赚2分,一共赚3分,会是上策!” 满怀傲气地环视所有人,“智者”只看到所有人都颔首点头,根本无一人质疑他,不禁更加骄傲;而听着“智者”的话,默默点了点头,赫尔莫也就不再言语,只是漠然地垂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7章 分数 此时,在空地的另一侧。 一棵巨木之下,同样有五人正在小声商讨着什么——但他们左胸上的序号却是1到5号。 “星夜”、“木棉”、“哲人”、“胡桃”、“骑士”。 “所以说啊——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而此时,出声的,则是“骑士”——他正盘腿坐在地上,抱怨地拖着长音。 “做出决策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要尽量看得长远。” “骑士”的面前,推了推自己幻象面具的鼻根处,“哲人”带着冷静的语调开口,一如他给自己取的代号。 “正确的废话谁都会说,可是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正确的废话,而是一个可行的获胜方案啊!” 猛然向后方的地面倒去,“骑士”的四肢伸展成一个大字型——目视着被巨木树冠挡住阳光的阴暗百米高空,他言语中的不耐已经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是啊,我也觉得把两个人堆到十五颗就是正确的获胜路子,已经没必要去想别的了。” 而此时,靠着巨木坐着的“胡桃”也出声加入“哲人”和“骑士”的讨论中——事实上,早在刚才,所有人其实就已经根据规则得出了两种不同的计划:也就是把一两个人的石头堆到十五颗,或者只是玩石头转移去赚稳定的4分。 而且,经过讨论之后,每个人都发现如果用第一个方法,那么虽然前期赚得少,却可以在后期发力——而如果第用二个方法的话,那么虽然稳定,收益也被局限在了每回合4分,再无提升的空间。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打算用第一个方法,唯独“哲人”却还在举棋不定,哪怕到了现在也是一样:“我时刻都认为,我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假如这就是最佳方案的话,我们能有最佳方案,他们肯定也有。而既然双方都有最佳方案的话,岂不是相当于谁都没有?那又要如何获胜?” “你自己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吗?最佳方案就是最佳方案,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躺在地上,“骑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其他人——每个人都只是沉默地站着。 而看着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想帮“哲人”说话的意思,“骑士”直接出言呛着‘哲人’,然后又一骨碌地站了起来:“说不定他们就是想不到呢?人与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区别还大,后两者至少还同属哺乳纲,但有些人的智商如果从进化的角度看,下一步还得先有个腮!” “而且,这种最佳策略毕竟不是谁都能这么快想出来的,总之……” 再次看了看其他人,“骑士”看到每个人都默默点了个头,于是更加胜券在握地看着“哲人”:“我们反正是打算用第一个方法,不知道你想怎么办?” “……” 沉默地环顾四周,“哲人’看到每个人都离自己有着两三米远,每个人都紧盯着自己——这像疏远又像施压的肢体语言已经告诉了“哲人”现在的形势。 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只得听了“骑士”的话:“好,就听你的。” “这不就对了?” 嘿嘿笑了两声,“骑士”立刻就走到“哲人”旁边勾住他的脖子:“那,你觉得我们要先让谁赚到这些分数呢?” “……” 闭口不言地偏头看着“骑士”,“哲人”只是沉默,不说任何话。 “喂喂,方法好歹是‘哲人’想出来的,你这样逼迫人家不太好?” 而突然间,一道语气挑衅的声音从一旁传出——扭头看去,正是一只脚靠树一只脚踩地的“星夜”。 “那你说要怎样?总得有人赚分数?” 眯着眼看向“星夜”,“骑士”不怀好意地说道,而前者也只是抖了抖手:“是这样没错,但让谁来可就得看命运了。注意啊,我可没有想帮他说话的意思,我只是想公平点而已。所以,何不如此,我们用手心和手背来判断。如果有三个人同时出现手心或是手被二另外两人相反,相反的那两人就率先赚分数,我认为这是最公平的。” “……” “倒也不是不行。” 无言地盯着“星夜”看了一会,“骑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松开勾着“哲人”的手;而其他人也默默地走了过来,围成一个环——而结果,就在这未知的命运中被注定。 …… “现在,十一点二十分。第一个小时,第一个回合,已经过去。” 经过了好一阵的推演扯皮之后,第一个回合最终还是过去了——也代表游戏已经过去了十二分之一。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聚了起来,毕竟,每个回合之后都会公布一次每个人的分数,第一个回合当然不例外,且他们中的每个人也当然想知道其他所有人的分数以确保一切都在计划中。 而就在那一声之后,离地数十米的高空中,主考官的悠闲声音再次清晰地传达到地面:“第一个回合,感觉怎么样啊?” “……” “报告大人,一切都非常顺利。” “还好,还好。” 在地面上,序号第五的“骑士”和序号第八的“智者”一张狂一自谦地回道,使主考官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想必,你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最佳方案?” “报告大人,这是自然。” “确实。” 地面上,两人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继续毫不顾忌地开口,然后又针尖对麦芒地对视了一眼,各自等着主考官的回应。 “不得不说,你们在第一回合的表现属实不错。有人赚,虽然也有人亏,但总体来看都是赚的。你们中肯定有聪明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让我猜猜……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两个?” 而在两人的等待中,考官的声音果然响起,让两人都得意起来——只不过,“智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骑士”的表现却更加狂放:“正是!不过,考官大人,什么时候可以公布我们的分数?” “不错!我正有此意。” 对于“骑士”的反客为主,主考官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笑得更加豪放:“只不过,公布分数的人毕竟不是我呐~蒙提斯!听到了吗?快点公布分数!” “……” 虽然似乎是被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那叫做蒙提斯的人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蒙提斯?” “你这老混账!下次你要是再让我做这么无聊的工作,我就掐着你的脖子把你的头塞进马桶里再摁着你的右手按下冲水按钮让你喝水喝个尽兴而归!” 而就在主考官第二次开口之后,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从阴暗的木屋中传来,一个满腹牢骚的青年人身影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卷轴。 “你怎么说也是个监考官,怎么在学生面前口出粗鄙之语!” 巨木之上,主考官的声音带着半恼的情绪响起,而蒙提斯也不甚在意:“有种你从上面下来亲自告诉我该怎么样?” “你——” 咬牙切齿地张了张嘴,主考官最终还是只能无话可说地闭上了嘴;而在地面上,蒙提斯平举着那张卷轴,随后兀自在所有人那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自顾自地开口:“我这个人不喜欢一句话说两遍,那是没用的行为,没用,没用……呼!所以,你们都给我听清楚!要是有谁在听完之后敢让我重复,我就把那个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呃……” 看着这样的蒙提斯,所有人都不禁噤声,甚至战战兢兢地不自觉摆出了立正的姿势;同时,看着这样的地面众术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蒙提斯似乎对于自己刚才的发言感到无比满意,也懒得去在意好像只有九个人在场,只是不拖拉地开口:“本回合,无多余石头,无人偷窃!” “现在,最高分的四人,是2号的‘木棉’、5号的‘骑士’、6号的‘蜜糖’,以及9号的‘月亮’!每个人,都是3分!” “第二高分者:1号的‘星夜’,8号的‘智者’,2分!” “第三高分的两人:4号的‘胡桃’、7号的‘伯爵’,负2分!” “第四高分的三人:3号的‘哲人’、10号的‘平凡’,负3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8章 无形对弈 “呼!” 念完全部的分数,蒙提斯冷不防地大力地朝着自己右手边一甩手,卷轴就直接像出膛子弹一样飞射而出,居然直接被钉在了一棵巨木之上! 兀自吹了声口哨,他就头也不回地回到了木屋里面;哪怕他没有做出任何推门的动作,木门也被自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只留下九个人在木屋外面面面相觑。 “……” 看了看第二联盟的“智者”四人,“哲人”就像是早有预料般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率先反身走回他原本所在的空地另一侧;与此同时,“骑士”却依然还在挑衅地看着“智者”:“呦,原来你们能想到这样的计划啊?聪明,聪明。” “彼此彼此,你们也不赖。” 对着“骑士”微笑着颔首,虽然“智者”的笑在幻象面具下谁也看不到,但他那微微颔首的姿势却不是幻象面具可以遮掩的,而“骑士”也只是冷笑着开口:“哼哼……我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我们也是。” 对着“骑士”弯腰行了一个骑士礼,“智者”就逍遥地同样反身走回:“看看下一个回合你们的分数会怎么样!” “哼!” 冷哼一声,“骑士”同样准备跟着“哲人”走回,顺便带动了其他人——只不过,就在他刚回身的那一刻,某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突然就浮上了心头。 站定,扭头,“骑士”再次冷笑一声:“你们只有四个人啊?还有一个人,那个没出现的10号,我记得是负3分?” “与你何干?” 虽然听到“骑士”提到了“平凡”,但“智者”却没有半点慌乱,而是同样站定,随意地反问道。 “可别是你们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拿了他的石头?” 心怀不轨地回答着,话音刚落,“骑士”和第一联盟的所有人都眼神一凛,就连“哲人”也默默地眯了眯眼睛——与此同时,“伯爵”却冷冽地开口:“要是我们真用了什么手段,主考官自然会叫停我们,用不着你们在这嚼舌根!” “那可不一定,规则只说了不能人身伤害,可没说不能使用幻术或者催眠什么的,万一……” 阴恻恻地这样说着,在第二联盟四人那凌厉的目光中,“骑士”随后就仰天大笑着带动第一联盟剩下几人一去不复返,只留下第二联盟四人在原地对着他们的背影好一阵凝视。 良久,四人才同样返回。 只不过,在半路上,“蜜糖”的声音却怯怯地响起:“其实……我也在想,为什么‘平凡’不出来?他难道不在意其他人的分数吗?” “这个不重要,我们只要按我们原本的计划进行下去就行,他也同意了我们的计划,这样就够了。” 淡然地回答着“蜜糖”,当“智者”带着所有人走到考核场地的边界也就是几人原本的所在地之后,他就不再继续走下去,而是矮下身盘膝而坐:“还是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办比较好。第一回合已经过去了,我们想到的对方也想到了,双方都是总共赚3分,势均力敌。” “确实,他们跟我们想得一模一样,应该都是想靠额外的奖励来赚更多分数。” 在一旁点点头,“月亮”此时也终于正经起来,帮着“智者”指出现在场上的局势。 “嗯……这样就麻烦了,如果他们每一步都跟我们一样的话,那我们这个联盟就肯定会有人被淘汰的——因为双方赚到的分数都一样,但是具体到个人身上却有高有低。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们能一直找到最佳对策,我们就一定能赢。” 指了指“蜜糖”和“月亮”,“智者”随后就以确保第一联盟的人听不到的声音沉吟:“目前看来,在第二回合,我们应该选出两人,让那两个人各自给你们俩以及另外一人两颗石头——这样的话,在回合结束时,那两人就一共扣3分,但是你们俩可以因为石头数量增加以及额外奖励而一共赚6分,再加上那个得石头的人也赚2分,总共就是赚5分。” “嗯……还行……” 在一旁,靠着巨木的“月亮”在听到建议后随即点了点头,不多发言;而“伯爵”也微微颔首,然后就把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拿出两块石头——而就在他拿出石头的同时,“智者”也同样拿出了石头——但却不是两颗,而是六颗! “等等,你怎么拿出那么多?” 看着“智者”一下子掏出一大把石头把一只手塞得满满当当,“伯爵”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刚才‘平凡’跟我说了另一个计划。” 迎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智者”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他告诉我,虽然两个人二十颗石头的优势不能长久,但如果在第二个回合只是把我们中的其中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堆到二十颗,也许收益就会更高一些。” “根据他的计划,他准备用他的四颗石头和我的两颗石头直接把‘蜜糖’堆到二十一颗,这样蜜糖就能在回合结束时赚到2分加奖励的3分,也就是5分;而他会因为一下子丢失五颗石头而扣2分,我则扣1分——总归赚2分。” “其他的,就跟我们原本的计划一样,我再给‘月亮’和‘伯爵’一人两颗石头,我再丢2分,‘月亮’赚3分,‘伯爵’赚2分——而当第二回合结束后,最后的结果就是‘蜜糖’一共获得8分,‘月亮’5分,‘伯爵’0分,我负1分,‘平凡’负5分。” “……” “可是,他拉开了这么大的分差,他最后该怎么样再把分数赚回来?” 听着“智者”对于赫尔莫计划的解释,“伯爵”不禁出声质疑——最高分和最低分足足差了13分! “谁知道呢?反正他让我这样做,那我就这样做咯。可能是他对于自己的文化课和战斗力测试非常有自信,所以打算自愿淘汰,人各有志嘛。” 无谓地对着其他人摆了摆手,“智者”只是笑嘻嘻地开口,堵住了其他人的嘴——毕竟,赫尔莫此举从某种角度上也算降低了他们的压力。 …… 考核场地的另一侧,巨木之下,灌木丛旁。 “他们居然跟我们分数一样!” 烦躁地把手在头上挠着,由于被幻象迷惑,在外人看来“骑士”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应该只是在挠头发而已。 “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一定也能想到。” 对着“骑士”摇了摇头,“哲人”却并没有想接着指责下去的意思,而是在原地用手撑住自己的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只是,现在我们该做的,是想想怎么得分。当然,要建立在他们知道我们会怎么做的基础上。” “可如果这样想的话,我们怎么也赢不了。就像你说的,谁都有最佳策略,那就等于谁都没有。” 在一旁,“木棉”担忧地说道——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自己就会被从最高五分之一的位置上淘汰下去了。 “一定有什么对方没想到的或者我们没想到的,那才是关键……” 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处,“哲人”沉吟着说道——这个游戏,必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猛然把头看向自己左前方的一棵巨木之上,“哲人”就大声高喊:“主考官先生!” “干什么?”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就好像那主考官时刻都准备回答问题一样。 “请问,您在接受这个关于随机应变考核的时候,是怎么赢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哲人”直接就问了这几乎可以说是考试机密的问题,使得所有人都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生怕他直接被取消资格;与此同时,主考官却吹了声口哨:“好小子,谁跟你说我当年考的是这个了?考核每年都不一样,不然岂不是人人都可以知道该怎么办?那还叫随机应变吗?” “……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低下头,“哲人”又闭上了嘴,开始默默地思考对策——与此同时,在其他人的心中,也正在不断地浮现出各种想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9章 最佳策略? “第二回合,无多余石头!无人偷窃!” “得分最高的三人:2号的‘木棉’、5号的‘骑士’、6号的‘蜜糖’,每个人,各8分!” “得分次高者:9号的‘月亮’,6分!” “得分第三高的两人:4号的‘胡桃’、7号的‘伯爵’,0分!” “得分第四高者:8号的‘智者’,负1分!” “得分第五高的两人:1号的‘星夜’、3号的‘哲人’,每个人,各负4分!” “得分最低者:10号的‘平凡’,负5分!” “哦~从这些分数上面看,你们的分差可以说是大得恐怖啊~”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当蒙提斯第二次念完所有人的分数并回到木屋中后,主考官的戏谑声音就适时地响起:“这五个最高分数的人里,第四和第五居然差了有5分呐!真是让我好奇,现在的最高分者,会有几个是最后的赢家呢?最好是全都是啦,不然如果全部都被其他人弯道超车了,岂不是很丢脸?” “……” 地面上,虽然主考官在与众术师说话,但却无人回应——“骑士”和“智者”的目光正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着,而其他人也在和自己的对立者默默对视。 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两个联盟的分数在这个回合居然还是持平,都是8分! 但是,更重要的是,“智者”意识到了对方有两个人持有二十颗石头,己方才一个!如果在第三回合里第一联盟能让那两个人继续保持着二十颗石头的数量,他们就能赚到高达六分的额外分数!与此同时,第二联盟,也就是己方,却只能赚到四分! 这时候,“智者”才发现由于自己早先话说得太满且未加过多思考,居然导致了现在的落后! “怎么不说话?该不是出了什么突发状况?” 蕴含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主考官那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丝担忧的意思,反而是带着看戏的惬意:“我说,十二点了,你们要不要吃午饭?” “报告大人,这个可以有。” 把目光从“智者”的幻象面具上挪开,“骑士”自然自在地开口,而其他人也只得冷哼一声就别过头去——在这考核里又不能打人,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而在得到了地面众术师的应允之后,随着主考官“啪啪’地拍了拍手掌,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叶拨动声就再次响起——又是那伙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个人都拿着一包便捷食物,交到众术师手上之后就又快步离去,继续藏在考核场地外圈警戒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而在得到了食物之后,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示狠的眼神,两个联盟就再次离开小木屋旁,又回到了各自原本的所在地。 …… “嘶——” 盘膝坐在地上,猛地撕开便捷食物的纸封,“智者”狠狠地咬下一口饼干——虽然在外人看来,他那戴着幻象面具吃饼干的样子十分滑稽,但一想到自己也是这样,倒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直接指出来。 只是,在场却也不是完全没人笑出来——“月亮”,此时就因为其他三人那用面具吃饼干的样子而嗤嗤偷笑。 而在他偷笑的时候,四人就这样吃着这简单的午餐——之所以不是五人,是因为在这整个第二回合,赫尔莫都没有出现过;而由于他一直身处某一间可以转移石头的木屋里,其他人也由于规则限制而不能进去察看,就导致无一人知道赫尔莫究竟在干什么、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而在五分钟后,在“智者”对于自己午餐的快速解决之后,把自己剩下的饼干包装什么的装进纸袋里捏成一团,他就站了起来俯视其他人:“不行!” “?” 抬头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疑问;与此同时,他已经开始焦躁地走来走去:“对方有两个持有二十颗石头的,如果能保持住,每个回合就是额外的6分!足足6分!” “那我们现在也可以再把一个人弄到二十颗石头啊,就比如我。我现在有十六颗石头,只要再给我五颗就行了。” 一旁,看着“智者”那纷乱的步伐一下一下地踩在杂草上,“月亮”不禁懒洋洋地开口,然后就被“智者”焦急地反驳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要是给你五颗石头,不管怎么给我们都得扣3分,但你也只能赚5分!我们还得让‘蜜糖’保持在二十颗石头,就得让人给她至少一颗、至多两颗石头——这样的话,给石头的人再扣1分,‘蜜糖’却最多只能赚5分,我们这一回合的额外分数获得者只能赚6分!” “但是,只要对方随便让两个人给‘木棉’和‘骑士’两颗石头,给石头的两个人加起来才扣2分,‘木棉’和‘骑士’加起来却能一下子赚整整10分!” 说到这里,“智者”重重地摆了一下手,然后就站定身子:“他们的额外分数获得者一下子能赚8分!跟我们拉开了2分的分差!” “2分而已,这有什么?” 无谓地摆了摆手,“月亮”满不在乎地说道;而就在此时,“伯爵”和“蜜糖”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一回合只是2分,可还有下一回合和更多回合,而如果这反差继续被拉大的话…… “等等,不对……” 突然间,“伯爵”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使他立刻就站了起来与“智者”平等对视:“也就2分而已!被你说的我差点有点不清醒了。我问你,他们一人还有几颗石头?” “你问这个干嘛?” 疑惑地对着“伯爵”问了回去,“智者”对这么个无厘头的问题只觉得无意义;而就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就像是反应了过来,他的脸上却也流露出一丝笑意:“等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 “啥?” 看着“伯爵”和“智者”打哑谜一样突然就笑了起来,“月亮”和“蜜糖”就连正准备把饼干送进嘴里的手都慢了一些,只是楞楞地看着他俩。 “刚才,‘伯爵’问我他们每人还有多少石头,这真是个好问题啊。” 只不过,就跟两小时前面对赫尔莫一样,“智者”依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而是再次顾左右而言他:“你们知道昙花吗?” “……知道啊?” “有事要说赶紧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听着“智者’这临时把话题岔开的发言,‘蜜糖’与‘月亮’两人的目光中皆满怀不满,而“智者”倒也不慌不忙:“那种原产自底比斯领地的花,虽然绽放时美丽,却不得长久、稍纵即逝,岂不可惜?” “同理,他们的分数也是!” 就像古代古人般潇洒地一拂袖,在己方三人面前,“智者”把手背到了身后,背对着他们:“现在,‘木棉’和‘骑士’都是8分,联系起他们分数的变化,很明显他们一人各有二十颗石头;‘星夜’和‘哲人’虽然都是负3分,但是一开始‘星夜’是得2分的,也就是说‘星夜’在第二回合开始时至少有十三颗石头,‘哲人’则扣了3分,意味着他损失了六颗或者七颗石头,在第二回合开始时只有至多五颗石头!” “再联系起他们现在的分数,‘星夜’只有零颗石头,而‘哲人’则是两颗,‘胡桃’就是八颗!” “加起来,他们只剩五十颗石头而已!再过两个回合,待到他们的石头总数只剩四十颗时,决然不可能还能让两个人同时持有二十颗石头——” 猛然转身,“智者”的语气中透露着毋庸置疑:“虽然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要说:两个回合之后,他们就不可能还有这个优势!而且,为了保证其他人得分,他们还需把石头再还给现在分数偏低的几人,必然导致他们本身的扣分!” “尽管如此,也不可大意。” 正在此时,一道冰冷而淡漠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兴头上的解释被打断,“智者”顿时和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平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0章 合 “就算他们会因为给出石头而扣分,但在掉到十四颗之前,他们还是能每回合多拿一分。”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出,赫尔莫像是完全了解现状般直接走进四人中盘膝而坐,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斩钉截铁的话:“但是,那不重要。这个回合,我们不需要把人任何人再堆到二十颗,只需要按照你们原本的计划走就行。” “……你知道我们原本的计划?” 虽然不知道赫尔莫怎么想的,但听他这么说,“骑士”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个问号。 “只要知道你们现在的分数就能知道你们的计划。事实上,如果你们的计划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一个,你们现在的分数就会和第一联盟一样。”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直接反客为主:“现在,‘蜜糖’应该有二十颗石头,‘伯爵’有八颗石头,‘智者’有六颗石头,而‘月亮’有十六颗石头。不出我所料的话,你们是想在这一回合让‘伯爵’给蜜糖两颗石头,这样前者扣1分,后者加5分;‘智者’给我和‘月亮’两颗石头,前者扣2分,后者一共加5分,总共赚7分。” “但是,这样的话,在第三回合结束后,‘蜜糖’持有的石头也就二十一颗而已。而在第四回合,她不可以多得石头,因为这样的话她会至少加1分,从而触发连续得分四个回合的惩罚机制——也就是扣2分;如果她只是让石头自然流失一颗,她就只能拿到额外3分的奖励;而一旦她给出两颗石头或更多,她的石头数量就会跌破二十,额外3分的奖励就没有了。” “照你这么说,她就应该让石头自然流失一颗,这样至少还能赚3分——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被幻象面具遮挡真容的赫尔莫,“智者”不禁发问——事已至此,他暂时也懒得去管为什么赫尔莫在刚才不出现,反正现在分数最低的是后者而不是自己。 而面对“智者”的质疑,赫尔莫却并不慌乱,而是依然用漠然的语气开口:“乍一看,这是好的,但我不喜欢乍一看。首先,这样的话,‘蜜糖’能得3分,可也只有她能得分而已,‘伯爵’一分都拿不到。而如果‘伯爵’在这个回合给‘蜜糖’四颗石头,那么‘伯爵’在这个回合扣2分,‘蜜糖’虽然依然还是只得5分,可在下一个回合,拥有二十三颗石头的‘蜜糖’就能直接返还‘伯爵’两颗石头而不担心石头数跌破二十。这样,虽然前者只能赚2分,但后者也能赚2分,岂不是更好一些?” “……” “有什么区别吗?” “这不都是‘蜜糖’和‘伯爵’两人两个回合一共只赚7分吗?” 听着赫尔莫洋洋洒洒一顿指挥,在坐众人险些被他绕晕——然而,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比如‘月亮’此时就和‘智者’一起奇怪地问着。 “区别就在于,如果用我的方法,虽然整体赚的分数不变,但细分到个人身上,‘伯爵’能多赚一点,减小分差。” 斜了斜眼,赫尔莫淡然地说道,然而却只引来其他人更加疑惑的目光:“你才是跟我们分差最大的那个?” “关于我的分数,我自有办法。” 毫不迟疑地站起身,赫尔莫眺望四人目光的反方向——也就是第一联盟的方向,同时幽幽地开口:“你们可曾想过,教廷为什么要让我们认不出对方而且还禁止以任何方式说出自己的名字?” “呃……” “纯粹是想让我们抛弃队伍只靠自己的能力通过考核?” 看着站起来的赫尔莫那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在意却又仿佛尽在掌握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一副与第一回合时截然不同的智者模样,但此时面对他的问题,四人顿时更加困惑。 “如果只让我们靠自己的能力,就应该禁止结盟,然后所有人都保持零分直到结束。” 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月亮”的猜测,虽然无人可见,但赫尔莫脸上的淡漠却从未褪去过;同时,“智者”却皱了皱眉:“经你这么一说之后,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我相信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且我感觉你已经知道了那原因——能不能告诉我们?” “……如果这个考核中没有你们的队友,那么确实只要努力去得到更多的分数然后通关就好。然而,如果有你们的队友,如果你们的队友此时正在第一联盟,那么你们要怎么做?” 默默闭上了眼睛,赫尔莫随后转过身来问道——一时间,鸦雀无声。 …… “很显然,教廷这样的行为毫无必要,拆散我们这些队伍不论对教廷还是对我们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设计出这个考核的人的脑子没有问题的话,这个考核就必然有更深的涵义。” 面对着所有人,在地上盘膝而坐的“哲人”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只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尤其是‘骑士’:“还是先想想怎么得分比较好!这个回合我们还能赚到分数,可是第四个回合之后我们就不够把两个人同时堆到二十颗石头了!更别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在第四个回合的时候我和‘木棉’还会因为连续赚了四个回合的分数而倒扣两分!” “我认为,在做某件事之前,应该先摸清楚那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连这个考核的目的都还没摸清,怎么能就直接开始想着胜利?如果在一场考试时连考的是数学还是物理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拿到高分?” 语气平静,语调平静,虽然对“骑士”这急躁张扬的性格感到不满,但“哲人”却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只是摆出了道理——然而,他此番话在现在的情况下在“骑士”看来却没有任何用处:“那么,我们的‘哲人’先生,从一开始你就在这样说,到现在为止你已经思考了两个小时,你悟了吗?” “没有。但如果有更多时间或者一些破局的点,我就一定能悟出来。” 面对“骑士”那带着挑衅的话语,“哲人”却没有任何恼怒,反而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使他不禁仰天发笑:“最好是这样!不然等到考核结束宣布过关者的时候如果你还在想这件事的话,那可真是‘当着本朝的官还吵着前朝的事’了!而如果你没过关的话,可就更加好笑了!” “……总之,还是谈谈要怎么得分。” 在一旁,虽然同样对“骑士”的嚣张不满,但“星夜”对“哲人”倒也谈不上多么尊敬,此时自然谁也不帮,只是扯开话题。 “……” “好。” 而见“星夜”表态,再看“骑士”看向自己的略带轻视的目光,“哲人”也只得暂时作罢,转而顺他们的心意研究起如何得分:“第三回合也就是现在这个回合要怎么做,你们都知道,没什么难度;而问题就在于第四回合。” “这是第一个‘第四个回合’,也就是第一个决定性的回合。而它最具决定性的,就是‘木棉’和‘骑士’在这个回合不能拿到任何一颗石头——否则,给石头的人至少扣一分,任何得石头的人倒扣两分,相当于把奖励的三分全部抵消。” “嗯……” 对着“哲人”点了点头,“星夜”看向“木棉”和“骑士”,替他说了下去:“所以,在第四个回合,你们的选择就只剩下把石头转移给我们或者就那样让石头自然流失一颗。” “是的。” 淡然地直视“星夜”,“哲人”随后同样把目光看向了其他人:“按照我的想法,在这一回合里,要让‘胡桃’给‘木棉’和‘骑士’一人各两颗石头来保证他们各赚5分——而这就代表着在第四回合开始时,‘木棉’和‘骑士’就都各自只有二十一颗石头。同时,而在第三回合结束之前,‘木棉’也要给‘星夜’两颗石头,毕竟他现在只有零颗石头,我们不知道石头数量跌破零颗会发生什么。” “这意味着,在第四回合,‘木棉’和‘骑士’不能把石头返还给我们,否则他们就会因为损失至少两颗石头而提前一回合失去额外3分的奖励——而一旦如此,在第四回合结束时我们就一共只能赚6分,两个回合加起来只赚15分。” “这就是唯一的方法了,虽然我很想让我们的分数平均一些,但是石头总数已经不够了——除非我们让‘木棉’或者‘骑士’任何一人的石头数量跌破二十颗,但这样赚到的分数反而变少。” “怎么样都行,只要能赚到更多分数就好!” “这方法也不错。” 听着“哲人”说完他的想法,在坐各位无不微笑、颔首、以为妙绝——唯独“哲人”自己却毫无表情变化。 格格不入地在人群里站了起来,他远远地眺望第二联盟的方向:“这就是最佳方案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1章 多出的石头 “第三回合……” …… “第四回合结束!无多余石头,无人偷窃!” “得分最高的两人:2号的‘木棉’、5号的‘骑士’,一人16分!” “得分第二高者:6号的‘蜜糖’,15分!” “得分第三高者:9号的‘月亮’,11分!” “得分第四高者:7号的‘伯爵’,0分!” “得分第五高的两人:1号的‘星夜’,8号的‘智者’,负2分!” “得分最低的两人:4号的‘胡桃’,10号的‘平凡’,负3分!” “得分最低者:3号的‘哲人’,负4分” “哦哦哦!刚才的五个领先的选手现在依然还是领先!而且分差越来越大了!第四和第五明明只差一名,分差却是天壤之别的11分!” “而且,现在已经将要进入第五回合,进入‘第二阶段’!究竟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巨木之上,主考官的声音激昂地响起,就像是橄榄球比赛上那因为激动而面露红光的主持人一样——与此同时,在经历了四个小时的考核时间之后,地上众人的精神都已经因为无聊和枯燥而萎靡起来,根本无心去附和主考官。 事实上,到了现在,他们甚至不想去跟对手示威——反正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在这没有小说、没有报纸、没有任何放松设施的考核场地,每个人在经过回合初的思考对策之后就完全找不到事干,哪怕聊天也不可能一下聊四个小时,就导致每个人此时都因为闲得慌而感到十分疲惫。 在各自获知了自己的分数后,每个人只是对主考官敷衍了两句就都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而在坐下来之后,“智者”就烦躁地皱了皱眉:“现在,对方的总分是23分,我们的总分却才是21分,我们落后了2分!” “尽管如此,但却无伤大雅。” 一旁,“骑士”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所有人说出自己的见解:“在上个回合,‘木棉’和‘骑士’都只赚3分,所以他们必然只是让石头自然损失了一颗,既没多拿也没多丢;而既然他们还能有3分奖励,就代表他们现在一人各自还有二十颗石头。 “同时,其他人这个回合和上个回合的分数一样,就代表他们一人正常丢失一颗石头;而在上个回合他们已经为了要让‘木棉’和‘骑士’保持二十颗而各自把石头转移得只剩一颗,这回合就必然只剩零颗——也就意味着,不论他们想还是不想,他们这一回合都必然不可能再让两个人保持二十颗。” “嗯……” 对着“骑士”赞赏地长叹一声,“智者”点了点头,特意站到了所有人面前后才接过他的话头:“所以!如果他们还想白嫖那额外的奖励分数,他们就必须让‘木棉’或者‘骑士’其中一个人给另一个人一两颗石头,这样后者还能赚4或者5分,但前者就先扣1分;与此同时,那个人还得给那三个零石头的人一人两颗石头让他们一人赚2分,这样就再扣3分,一共只赚6或者7分。” “同时,我们也可以这样:让‘月亮’给我们其他四人一人两颗石头,这样他自己扣4分,我们一共赚11分,也是赚7分,双方赚的分数持平。” 甩了甩拳头,说到这里,正在其他人都觉得这计划不错、以为“智者”已经说完的时候,他却突然把锐利的目光转向了沉默的赫尔莫:“这是一般情况——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一般。” “……” 冷面直迎“智者”看着自己的眼神,赫尔莫不作言语——事实上,他已经猜到前者要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智者”却没有直接指出他心中所想,而是又面向其他人:“虽然你们都知道对方的石头数,但摆在明面上的毕竟比在心里更容易让人注意。现在,把自己的石头数都报出来。我还有一颗,你们呢?” “我还有二十颗……” “……我还有四颗。” “十七颗,怎么了?” 除8号的“智者”外,所有人顿时直言不讳地按顺序说出了自己的石头数——而事实上,就在报出这数字以后,“骑士”就已经明白了“智者”的意思。 他看向赫尔莫,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我们的石头……加起来是四十二颗!就算加上第一联盟的四十颗,也是八十二颗——但是,按照一回合总共损失十颗的规则来看,我们应该只能有四十颗石头!全部人加起来只能有八十颗石头!” “!” “这……” 听到“骑士”口出此言,在心里默默计算一番后,所有人顿时惊疑地看着赫尔莫——事实上,早在第三回合结束时,他们就已经发现石头的数量有点奇怪,但是考虑到也许赫尔莫跟第一联盟的人拿了石头,他们就没有直接指出;但是,现在由于是第一阶段结束的回合,第一联盟的石头数可以轻松被算出来,就使得他们发现确实有地方不对劲。 “……” “是啊,多了两颗石头。你们觉得,它是怎么多的?” 冰冷地目视所有人,赫尔莫只是淡漠地反问,就连他那席地而坐的姿势也未有半分改变。 “你现在,应该只有零颗石头对?” 看着赫尔莫现在这样子,确认性地闻问着他,“智者”在看到他默默点头之后就继续说了下去:“你在第二回合结束的时候就是零颗石头,两个回合后的现在还是零颗,但是你的分数却从负5分变成了负3分……每回合自然碎一颗石头……石头数量不变的话,加一分……” 想到这里,“智者的”眼睛骤然一亮,顿时急切地扼住赫尔莫的肩膀:“零颗石头是碎不了的!自然世界里没有负数的概念,一片草原上不会有负一只羊,零颗石头也不会碎成负一颗石头!所以你这一回合是零颗,下一回合也会是零颗,你就可以以此每回合稳定赚一分!同时,由于你从第三回合开始就没碎石头,所以就相当于为我们每回合加一颗石头!” “对。” 简洁地对“智者”颔首,赫尔莫又闭上了嘴,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很多话需要说。 只不过,其他人却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尤其是“月亮”。 后者此时已经把质问的目光投向赫尔莫,言语中也带着抱怨:“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们,我们就能赚到更多石头!” “……现在才第五个回合,很晚吗?” 面无表情地直视“月亮”,赫尔莫听到他的喊叫:“第五回合!这还不算晚吗?” “……不……” 而在此时,没等到赫尔莫开口,“智者”却首先迟疑着替他回答,甚至还不自觉地站到赫尔莫面前伸出一只手将前者护在身后:“确实不算晚……” “都过去三分之一了,还不算晚?” 惊疑地跟“蜜糖”一起看着“智者”,“月亮”对赫尔莫那知情不报的行为越发不满;与此同时,就像是把情况捋顺了,“智者”也不再犹疑:“对,不算晚!如果我们在第一回合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情报,只要我们有人把石头全给出去,一下子扣掉的6分很容易就能让第一联盟发现那个人的石头数是零;而但凡那个人在第二回合结束后赚一分,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一下子就能同样知道这个情报。而如果是后面的回合知道的话,和现在就差距不大!” “而在现在,由于我们并没有同时把两个人堆到二十颗石头,第一联盟想推算我们每个人的石头数就会很困难。而目前我们已经靠这个情报赚了两颗石头和2分,只要再瞒下去,我们必胜!” 振奋地一握拳头,“智者”的眼中又燃起了火焰:“说不定,到最后我们还真能全员过关!” “这……” “好强……” 听着他的解释,“蜜糖”不禁瞪大了眼睛,而原本气愤的“月亮”实际上也非不不明事理之人,此时也只得背过身去,就此作罢:“算你厉害!” “……” 不去在意外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在巨木树下,默默地抬起头,赫尔莫看着“月亮”的背后,随后再次抬头直视昏暗的巨木穹顶:“我们……全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2章 不解之疑 时间已至下午两点半,本就昏暗的考核场地已经更加光线暗淡,超过二十米就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根本看不清这距离外的一切——这么个情况,要是跟一个不知情况的路人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那人怕也只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高达百米的巨木此时已经不再像树,而是像一根根撑住天的天柱;而在天柱之下,有五个人正围坐成圈,然而却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太清。 而事实上,他们已经保持着这坐着不动的姿势长达数分钟,甚至无人开过口,只因他们已经正因一事苦恼。 至于那件事是什么,自然就是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分配石头。 “木棉”和“骑士”各二十颗,其他人都是零颗,考虑到每回合自然减一颗,他们俩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下一回合同时继续保持这个数量;更何况,他们还要想想零颗石头如果再减一颗会怎么样——毕竟,自然世界里是没有负一颗石头的,如果自己的石头变成了负一颗,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会被立刻淘汰? 对于这个问题,刚才“哲人”已经再次问过了主考官——然而,后者的回答却模棱两可,让他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然而又不敢确定。 如果不允许转移石头的话,那么每个人最后的石头数量都会是恰好的零颗,不存在负一颗——那么,会不会从始至终就没有所谓的“负一颗”?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却像空气中的纤尘一样无法抓牢,又像身处梦境般虚幻不似真。 而事实上,这个考核带给他的奇怪感觉还不止这一个;那另一个,就是:不允许以任何方式透露出自己的“名字”。 乍一听,似乎是想让人们抛弃以往的关系,只凭随机应变的能力与陌生人通力合作通过考核——问题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不能透露“身份”呢? 语言上的游戏往往不容易让人发觉,而自幼的经历告诉“哲人”但凡存在语言上的游戏,那么一定存在一个陷阱,一个稍不留神就能让自己吃亏的陷阱。 而且,如果不能透露身份的话,那么万一自己真正的队友在另一方,那么如果自己把队友淘汰或者队友把自己淘汰怎么办?不论怎么想,教廷都应该不会闲着没事想出这种堪称脑瘫的损人不利己考核方式——因此,“哲人”直觉得认为这考核应该可以互相透露身份。 而就在不久前,在看见那个姿势之后,“哲人”就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他知道就算自己说出来应该也没什么用,毕竟自己现在的这帮盟友更想要的是分数——另一方面,如果现在说出来让他们找到了他们各自可能存在的真正队友的话,对自己可没什么帮助。 毕竟,自己现在还是负4分且完全无一颗石头,万一让掌握着高分和大量石头的“木棉”和“骑士”跑了,自己当初投资的分数可就追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哲人”顿时准备张口商讨分数之事——然而,比他更快的,却是“骑士”。 “嘶……” 只见“骑士”用手轻抚下巴,随后缓缓开口:“我们……究竟该如何转移石头?” “现在还有石头的也就你和‘木棉’?既然有投资,到了现在自然就是回报的时间了。事情很明了,从你们两人中挑出一人,给我们其他人一人两颗石头,这样的话,那一人扣4分,我们一人赚2分再加额外2分,一共就是7分。” 一旁,“星夜”顿时说话,然后猛然起身俯视在坐众人:“不论是什么方法,赚的分数都不可能比我刚才说的更多——而且,现在已经是第二阶段了,第一阶段让你二人赚了那么多的分数和石头,在第二第三阶段自然就是你们报答的时候了。” “唔……” “哲人”旁边,“木棉”顿时沉声迟疑着——只是,事已至此,就算她不想给出石头也得给。 至于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寡言的“胡桃”,在此时也点了点头,同意了“星夜”的说辞。 众人之间,唯有“哲人”还在埋头沉思,随后看向众人:“各位,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愿一闻?” “哦?” 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星夜”看向“哲人”:“说来听听?” “我在想,我们现在有三个人持有零颗石头。如果在这一回合,我们三人没有得到外来石头的话,会怎么样?” 带着理性的声音,“哲人”平静地对所有人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而眼见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他随即将刚才自己想的一切全都和盘托出:“……只可惜,我不能确定,这结果究竟会怎样。” “……不得不说,果然很大胆。” 完完整整地听完“哲人”的话,“星夜”再次捏住了自己的下巴——他还从未想过零颗石头如果再减去一颗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骑士”也不由得挺直了身体,开始思索起来:“所以说,自然世界没有负数的概念,那么再减一颗就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是最好的,就是石头数量不变、保持零颗,因此凭空赚一分;第二种是最坏的,就是因为没有这种情况而直接被淘汰;第三种则是居中的,毕竟虽然自然世界没有负数,但是我们可以定义出来,你们几个的分数不就是负的?第三种情况的话,就是我们确实可以有负一颗石头,同时分数保持不变。” “换句话说,那可就是有百分之三十三的概率被直接淘汰啊~” 戏谑地说出了结论,“骑士”随后又放松地往自己背后的空地上倒去,发出“扑”的一声闷响。 “是的,百分之三十三的概率。由于我不确定我能不能通过战斗力考核,我不会自己去做这样的尝试。所以,我不会把这个方法视作一定可行的方法,我只是提出这样的可能性,做决定的人是你们。” 一旁,对于“骑士”的表现没有丝毫意外,“哲人”只是兀自抬手摸了摸幻象面具的鼻梁位置:“而如果不考虑零颗以下的可能性的话,其实我已经有了一套足以保证我们一直赚分到考核结束的赚分最优解——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我们会在第十回合左右被第二联盟反超。” “在第十回合左右被反超啊……听起来总有悲凉的感觉,毕竟我们现在领先2分,还算有点小优势呐。就好像你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能压着某一个人,却在重要的莱洛斯大学入学考试上败给了那个人一样。” 大咧咧地靠在巨木旁,“星夜”的发言也不出“哲人”所料——依然没有明确表达可行还是不可行。 默默地吐出一口因为久坐而积蓄的浊气,“哲人’把目光投向“木棉”和“胡桃”——虽然他看不到后两者的脸,但是她们俩那久久不曾言语的低吟以及纠结的手已经表明了她们的态度。 再次呼出口气,“哲人”随后在脑海中开始做起斗争:“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 “我的分数已经如此之低,根据我的推算,哪怕在考核结束,我的分数也不可能超过‘木棉’和‘骑士’。换句话说,我估计在这考核中已经输了一半——究竟要不要搏一搏那三分之一的可能性?” 脑海中卷起风暴,“哲人”一时竟无法决断。 良久,当他仔细揣摩利弊后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再开口时,却又被抢先一步——而这次,则是“星夜”。 “百分之三十三的概率而已,何不一试!” 中气十足地高喝一声,“星夜”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哪怕是在暗淡无光的环境里,他身上的气势却也让他如萤火虫般显眼,甚至比萤火虫更加持久且勇武。 “你……” 难以置信地看着“星夜”,“哲人”随后明白了事实,但却自觉更加不能就这样让他鲁莽地作出决定:“你不再想想吗?” “不论再怎么想,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你说我们的分数可能在第十回合被反超,那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了。” 充满邪气地笑了两声,“星夜”随后又拍了拍“哲人”的肩:“再说了,我可是出了名的成绩好实力强!就算这个考核直接被淘汰,我也肯定能过其他考核。” “所以!” 突然单手指天,“星夜”再次充满英气地低语:“我要来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3章 过半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要重新再想一个方案了。” 对着“星夜”点了点头,“哲人”也不再多加阻劝,而是转过头去看其他‘木棉’和‘骑士’:“只是,不论如何,现在是第五回合,已经到了你们把石头给我们的时候了。我们享受不到额外的奖励分数,一个回合最多赚2分,还要考虑到连赚4个回合后的扣2分,也就是说哪怕从现在开始我们一直赚分数,到考核结束后最多也只能赚12分,总分不超过10分。” “而且,那是理想情况,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石头来让我们每回合都赚2分——所以,到最后我们的分数可能还会更低一点。” “综上所述,现在你们就得返还给我们石头了。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行,给我和‘胡桃’以及另外一人各两颗石头。这样的话,我赚2分,‘胡桃’赚2分,另外一人赚5分,给石头的人损失3分,‘星夜’的分数待定,最少赚6分。” 冷静而又快速地下达了指令,“哲人”随后就闭上嘴,只等其他人再开口。 “嗯……还石头啊……” 用手搅了搅口袋里的二十颗石头,感受着那光滑的质感和已经被捂热的温度,“骑士”的口气不禁变得惋惜。 “那……我们谁先还?” 而此时,“木棉”也怯怯地开了口——考核都已经有四个回合了,任谁都知道谁能拿着数量多的石头更长时间谁就能有更高的分数,在这么个情况下,就导致谁都不想先一步交出石头。 “这还用说?当然是石头剪刀布啊。当然,要是你们中有人有奉献精神,那就再好不过了。” 潇洒地用双手从前往后地一顺头发,“星夜”在一旁戏说道,让“木棉”更加紧张。 抿了抿嘴唇,她的手也纠结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分数高低的,而分数高低直接关系到她能否通过考核。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她低下了头,不与其他人对视。 良久,当一段谁也不知道多长的时间过去后,她才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这才走到“骑士”面前,小心地伸出握着拳的左手:“我们……一局定胜负……还是三局两胜?” “我们不石头剪刀布。” 看着这在幻象遮掩下跟自己一样都是一米七三高的“木棉”,虽然表面看上去身高相同,但实际上“木棉”却实实在在的比“骑士”矮,导致前者看后者时通常都是仰视,连带着幻象也做出仰视的动作。因此,“骑士”早已知道她是女的,因而总是想着俯视她,也就是看幻象的脖子部位——可在现在,他却是平视着她的。 “什么?” 而在听到“骑士”的话后,瞪大了眼看着他,“木棉”的声音中不禁多了些不安和疑惑——这货该不会想耍赖? 仔细想想,就算他耍赖,其他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人身伤害是不允许的。如果他硬硬就是不给石头,万一其他人在抢石头的时候跟他发生了些什么肢体碰撞的话,那岂不糟糕? 想到这里,“木棉”看向“骑士”的目光就更加惊疑,而其他人也有些不解——与此同时,“骑士”却主动掏出了石头:“骑士精神要求我身先士卒,何须剪刀石头布那么麻烦!” “……” 似乎被“骑士”这装帅的行为震慑到,顿时所有人都有口难言,只是齐齐地盯着他。 直到后者恼羞成怒准备把石头收回的时候,他们才明白了现在的事情发展,这才各自伸手把两颗石头收入囊中,随后准备走向小木屋。 …… “第五回合……” …… “第六回合结束!无多余石头,无人偷窃!” “得分最高者:2号的‘木棉’,26分!” “得分次高者:6号的‘蜜糖’,25分!” “得分第三高者:5号的‘骑士’,10分!” “得分第四高的两人:7号的‘伯爵’、9号的‘月亮’,4分!” “得分第五高者:8号的‘智者’,2分!” “得分第六高者:4号的‘胡桃’,1分!” “得分第七高的两人:1号的‘星夜’,3号的‘智者’,0分!” “得分最低者,10号的‘平凡’,负1分!” “昂……分差真是巨大呐,不过也没什么新意。排名基本都没变,真是无趣,就像是泡了十几泡后的寡淡茶水一样索然无味……” 巨木之上,主考官的声音依然是在蒙提斯回木屋后适时响起——在现在的下午四点多,就连他也有些感到无聊,考核场地更是已经暗到极限,若不是还有点点一次性术石发出的点点光芒,只怕要像阴天夜晚的荒郊野外般伸手不见五指。 而事实上,哪怕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此时的能见度也已经很低。 就在刚才,在各自从自己待的地方聚集到木屋之后,两个联盟之间还差点互相认错人。若非各自报号自证身份,恐怕两个联盟内的人就要和一开始时截然不同了。 而在听到主考官的声音后,和之前一样敷衍两声,地面众术师就都在木屋前作鸟兽散——之前他们还不想挑衅,现在就是想也不行。 毕竟,连人都看不到的虚空输出毫无意义,挑衅的人还没达到挑衅的目的,自己就先尴尬起来了;最关键的是,万一挑衅完了发现自己对着的那个方向根本没人,那就是真正的公开处刑。 …… “对方总分37分,我们34分,他们怎么还是比我们高?明明我们每回合可以多赚一颗石头加一分啊?” 双腿伸直坐在地面,“智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满脸愁容。 “因为他们也知道零颗石头不会再减少,能使人加分。而且,‘月亮’由于给出石头以至于数量跌破十五颗,已经没有额外加分的奖励了。” 一旁,赫尔莫正背靠巨木盘膝而坐,面无表情地述说着现在的情况——他并没有去说为什么自己知道第一联盟的人也知道零颗石头的事,早在第六回合他们就已经谈过这件事了,“智者”现在只不过是在发牢骚而已。 与此同时,与“智者”一样,其他人也愁容不展——而原因则是在第六回合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之前把一两个人堆到那么高分后,自己所能获得的分数却远远不能及那人。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二联盟也就“蜜糖”能稳稳过关,就连“伯爵”和“月亮”这两个目前还排在前五的人都挺危险,就更别说“智者”和“平凡”了。 更何况,在现在,“伯爵”和“智者”已经连续得分三个回合了,下一个回合他们必然不能得分,不然就会触发连续得分四个回合的惩罚,而这就意味着他们俩只能保持这个分数到下一回合;同时,第一联盟的“胡桃”却可以在这一回合结束时再加2分变成3分,一下就实现了对“智者”的反超。 “……” “你们……在担心你们的分数吗?” 黑暗中,虽然基本看不见自己身旁的四人,但只从长时间没人说话这件事上赫尔莫也能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不然难道我们在担心今天晚上吃什么吗?” 没好气地抱胸抱怨道,“伯爵”就又闭上嘴,不发言语。 “我们的总分比对方低3分,但实际上‘蜜糖’、‘伯爵’、‘智者’和‘月亮’的分数都足以排到前六。这个考核最后看的是排名,而不是分数本身。” 冰冷而死寂地在黑暗中开口,赫尔莫继续靠着巨木,闭目略作休息——这考核要持续到晚上十点,在那之前,自己必不能睡。 “说得简单,就算你自己不想过关,我们还想!而且,排进前六有什么用?前五才有意义!” 猛地站起身出声抱怨,“伯爵”就开始在黑暗中反复踱步:“该怎么办……怎么办……” “……” “你现在有4分,再怎么样也不会掉下前五名。‘星夜’、‘哲人’和‘胡桃’都已经连续得分两个回合,下个回合他们最多一人再拿2分,各自变成2和3分;你就算这个回合不得分,下个回合也是4分,他们无法超越你。” “接下来的时间已经没意义了,每个人每回合加2分,第四回合再不动分。考核进行到现在,每个人的分数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言毕,默默地呼出口气,赫尔莫就再次合上嘴,不再言语。 而听着他的话,饶是“智者”也没法反驳——毕竟,把一两个人的分数堆起来的方法是自己想的,怪也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 “呼……” 就这样,一片寂静与黑暗中,赫尔莫再次长长地吐出口气——而在这一次的吐气之后,他就彻底归于黑暗,脸呼吸声就也归于虚无,再也不被任何人所看到、听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4章 方法 “第七回合……” …… “第九回合……” …… “第十一回合结束……无多余石头,无人偷窃。” “得分最高者:6号的‘蜜糖’,20分。” “得分次高者:2号的‘木棉’,18分。” “得分第三高者:5号的‘骑士’,12分。” “得分第四高的四人:4号的‘胡桃’、7号的‘伯爵’、8号的‘智者’、9号的‘月亮’,11分。” “得分第五高者:3号的‘哲人’,6分。” “得分第六高者:1号的‘星夜’,5分。” “得分最低者:10号‘平凡’,4分。” “昂……再有一小时就结束了,都晚上九点了啊……平常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在昏暗但却热闹的酒,痛饮爽口的冰啤酒、与两三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互相吹牛,而不是在这无聊枯燥的巨木森林啊……就算让我去活捉几个神奇生物比如夜猫什么的也比在这好啊……” 巨木之上,主考官再次打了个哈欠,言语中满是惰意,甚至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睡着。 “昂……我们也想赶紧结束啊……” 地面上,“星夜”也打了个哈欠,带着点倦意开口——虽然现在才九点多,但是一整天不上课不训练没有娱乐已经足以让他大脑因为无聊而缺氧,也就让他更想睡觉。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想的主意,一回合居然有一小时……要我说,明明二十分钟就够了?” 听见有人附和,主考官顿时来了精神,再次出声闲聊着;与此同时,在地面上的一片黑暗中,“星夜”也与他攀谈起来:“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二十分钟就够了……不过,大人,你说想出这个考核的人是个混蛋,我会记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有什么!” 豪爽地大笑着,在此时,主考官的声音竟全无一丝惫意,反而是精神焕发,简直就像上午时分人精气神最盛之时。 只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从树上下来,而是依然在树上与“星夜”隔空聊天;与此同时,“星夜”却话锋一转,在地上“嘿嘿”地笑了起来:“嘿嘿……我觉得,能敲定最终考核方式的人想必也是个大人物,大人这样骂他混蛋,如果我把这件事上报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星夜”这样说,地面众人顿时惊疑,各自皱眉;与此同时,主考官却笑得更加大声,未有停歇:“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可能破例让你过关,死心!” “……” “唉……” “溜了溜了……” 见主考官识破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星夜”顿时痿顿下去,当即离开主考官所在的巨木之下;而其他人也在与主考官再闲聊两句之后也就各自离开,又摸黑在一处聚集起来——依然还是他们之前所待的地方。 …… “啊~我死定了!” 坐在地上长叹一声,“星夜”就应声倒地,仰面看天。 事实上,早在第七回合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分数已经低得神仙难救,最关键的是零颗石头那每回合加1分的优势根本就不算优势! 毕竟,每回合凭空加1分和一颗石头看起来优势很大——问题是,如果只是单纯让一个人给另外一个人两颗石头的话,虽然总共能获得的分数还是1分,但得到石头的人却能得2分! 换句话说,如果一开始“星夜”就没有选择这方法而是让其他人给他石头的话,他的分数准能比现在更高——至于多的石头,也没什么用,毕竟多出来的数量在现在已经不足以和前期一样让人得到额外的奖励分数,有跟没有一样。 所以,在现在,分数最高的人手里没石头给他,有石头的人分数却又跟他差不多低,手上只剩零颗石头的他就算再加1分也只有6分,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再绝地翻盘了。 因此,此时,现在只有5分的“星夜”已经心如死灰,而虽然“哲人”的名次和分数俱只比他高一位和1分,但此时的他却并不像“星夜”那般话多,而是皱眉沉思——有一件事让他很是在意,那就是,现在“胡桃”、“伯爵”、“智者”、“月亮”都是8分,而排名比他们高的只有三个人。 如果按照自己一开始想的只有五个人能通过考核的话,那么这要怎么办?分数最高的三人稳稳过关自不必说,但他们四个中难道要淘汰掉两个吗? “……” 摸了摸幻象面具的鼻梁位置,“智者”知道自己的分数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翻盘的了。自己已经连续得分了三个回合,这一回合必不能得分,也就是说哪怕到考核结束的时候自己也只有6分,已经无法再改变——除非自己把石头给别人从而倒扣分,那还不如不动。 至于2号“木棉”和5号的“骑士”则自不必说,他们的分数已经是前三甲,就是倒扣三分都没事——一般情况下,他们肯定是要把石头再发给其他人的,但问题是他们的石头已经发完了,现在各自只有零颗而已。 所以,既然自己的分数已经变不了了,“哲人”自然只能想些别的方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隐藏规则可以让自己获胜。 而之所以要说“还”,是因为他也想到过其他方法:如果偷石头的话,偷窃者会被倒扣2分,相当于使其他人变相增加2分,他自己当然也就能变相获益。 具体操作的方法倒也简单,就是到那登记梳头数量的木屋中谎称自己少了石头,然后让蒙提斯给自己补办石头顺便把自己谎称少的那些石头作废。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把那些作废的石头给别人,最终的结果就是自己一颗不亏,拿到废石头的人却会因为“偷窃”而倒扣分数——而这一招更损的则是拿石头的人在宣布结果之前完全不会得知自己拿的是作废石头,因此也就不会再拿其他人的有效石头,最终就必会扣分无疑。 然而,虽然这个方法具有可行性,收益也大,但“哲人”却不忍去做——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坑骗别人的这种事他不想去做。 所以,他就只能再绞尽脑汁,继续去想那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这个考核,为什么要让人互相认不出,却又允许结盟呢? 互相认不出就代表队友之前很可能各自为政,允许结盟就更让队友之间形成对立…… 事实上,“哲人”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的队友是谁——虽然走路还是很平稳,但左臂振动的幅度比右臂大得多,而且也比右臂僵硬;时不时有颔首的动作,习惯用右手轻抚鼻头,而且还沉默寡言……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在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根本没出现过,而那时间恰好是早上十点半至十二点多,是“那个人”睡觉的时候。 想到这里,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后面那些特征自不必说,至于第一个特征,也就是更大的手臂摆动幅度和僵硬的动作则让“哲人”更觉熟悉——毕竟,这是拄着拐杖的特征,而赫尔莫就是拄拐的。 “洛卡……” 在心里默念赫尔莫的假名,虽然自己感觉‘平凡’就是赫尔莫,但“哲人”却不能确保这一点——虽然自己也已经做出了一些暗示比如抚摸幻象面具的鼻梁位置和把代号取成了“哲人”,但“平凡”却一次也没来找过自己共同商议过关大事,实在是让他怀疑“平凡”究竟是不是赫尔莫。 而且,赫尔莫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人智话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能轻松想出过关的方法,可现在的那个“平凡”的分数却全场垫底。 “要么就是他觉得他考试成绩非常好且对战斗力也自信,但应该没什么可能,他是不会主动使用神奇能力的,何谈战斗力。要么,他不是洛卡,只不过是和洛卡有点像而已。要么……” 皱了皱眉,“哲人”再次一推鼻梁上方,联系起“通关人数”这个问题,他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可能性:“难道……” …… “‘胡桃’小姐……晚上好。” 黑暗中,在“胡桃”的身后,一道如鬼魅般的幽幽声音,悄然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5章 帮助? “谁!” 一片黑暗中,一道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下子就把“胡桃”搞得像惊弓之鸟般立刻就在树下跳了起来,回身戒备起那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 与此同时,赫尔莫却依然还在黑暗中,半步也不曾移动。 他看着“胡桃”的方向,满脸冰冷:“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你是谁?” 警戒地看着黑暗中,“胡桃”小心地问道——毕竟,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黑暗深处的那个家伙是谁。大家的声音都是一样的不男不女,光听声音什么也听不出来;与此同时,那个家伙的语调却冰冷异常,虽然第一联盟的人之前并没有用过这种语调,但也不排除他们是装出来的可能性。 所以,在这黑暗中,“胡桃”只得全神贯注地去小心——倒不是小心黑暗里的那个家伙会不会伤害自己,而是小心会不会有人趁着自己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罐头偷自己的石头。 “10号的‘平凡’。” 同时,面对“胡桃”的问题,赫尔莫在大力地呼吸一口空气后才简短地回答——他的头脑已经有些因为困倦而晕晕乎乎的,只能竭力去多呼吸一点氧气来让自己清醒。 “你来干什么?” 听到赫尔莫自报身份,“胡桃”却更加疑惑——这不是那个最低分的家伙吗? “我想……让你获胜。” 再次深呼吸一口,赫尔莫当即直入主题,一时惊得“胡桃”不知要说什么,只得在原地眯起眼更加警惕:“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我同盟的那些人获胜。” 摸了摸鼻子,赫尔莫的声音就咬牙切齿起来,拳头也硬了起来,就好像是在谈论仇人一般,那股宛如实质的恨意甚至能让数米外的“胡桃”都感受到,让她更加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之所以分数如此之低,都是拜他们所赐!” 咬着后槽牙,赫尔莫像是怕被别人听到般只敢小声说出这句话;不等“胡桃”发问,他便直接继续说了下去:“还记得我在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没出现吗?就是因为他们迷晕了我,然后把我身上的石头夺走了!” “迷晕你?可是考核中不可以……” 听到赫尔莫这样说,“胡桃”皱了皱眉,但也确实想起那两个回合里他一直都不见人影,就连宣布分数的时候也不在。而就是在那两个回合,他直接扣了5分,丢掉了全部石头;而那之后,他的分数也不见好转,一直都是倒数几名。 “……嗯……” 而且,“胡桃”也从他的话中找不到一丝漏洞——因为迷晕人又不算身体伤害,而且这个考核也没说不能使用能力;甚至,从“月亮”的代号来看,其是个暗夜术师的可能性也很大…… 沉吟良久,“胡桃”才半信半疑地再出声:“那为什么要帮我不帮别人?” “‘木棉’和‘骑士’不用我帮;‘哲人’已经连续获分三个回合,分数无法再变;至于‘星夜’,他的分数太低以至于我就算帮了也没用。” 谈论起帮助“胡桃”的理由,赫尔莫便冷静了些许,虽言语间依然还有些狠意,但比起刚才已经平淡许多:“你们中,只有你在这个回合还能至少赚1分,这样的话,你在回合结束后就是恰好9分!是第四名,稳稳可以通关!” “而在现在,那个号称‘智者’实际上只会耍阴招的混蛋已经连续赚分三个回合,必然只能维持8分不动;‘月亮’在现在虽然只赚分一回合,但是‘蜜糖’已经没石头给他了!他也只能维持8分直到结束!” “这样的话,在考核结束的时候,最高分的那三个人当然不用说,但你这个第四是没有人可以威胁到的!” 带着嫌恶的语气说出“智者”和“月亮”的代号,赫尔莫又咬了咬牙,让“胡桃”更加信服他对于那两个人的狠意——只是,在她心里,还有另一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就开口发问:“那7号的‘伯爵’怎么办?你还没说到他,而且他也是8分,如果他的分数也不变,到最后排名第五、六、七的不就都是一样的分数?” “问得好。” 对着“胡桃”点了点头,赫尔莫就抚着太阳穴开口:“我现在还有两颗石头,我可以给你一颗,再给他一颗,这样你们俩就都是9分,刚好把第四第五的位置全占。’伯爵’跟我没什么私仇,他一开始也是因为信了8号那个混蛋的话把分数跌成这样。我自己是没救了,但是我不会让他跟我一样惨。” “这……” 听着赫尔莫那诱人的建议,“胡桃”不禁开始遐想起来——如果按他所说的话,那自己确实可以稳稳地在回合结束的时候进入前五名,而且这就是最后一回合了,再也生不出其他变数的…… 而且,他说的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做手脚的地方,每个人到现在得分了几回合自己心里都是知道的,他没有说一句谎;再加上他现在只有4分的惨状,似乎也确实没有坑骗自己的必要,更何况一方给出石头,一方得到石头,双方你情我愿,似乎也没有坑骗的余地…… 想到这里,“胡桃”随即对着黑暗点了点头,同时告诉赫尔莫她接受了他的意见——而就在此时,一声高呼响起:“‘平凡’!” “!” 一听那声音,赫尔莫顿时如炸了毛的猫一样浑身紧绷,而“胡桃”也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就在下一刻,赫尔莫便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把一颗石头塞进她手中后就低吼一声:“快走!” “等等……什么情况?” 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很急切的人,“胡桃”隐隐已经从那声骤然响起的呼唤声中懂了些什么,但却不是很清楚;而就在此时,那道声音却又再次响起,搞得赫尔莫更加焦急:“他们一定是想找到我后迷晕我,然后把我身上的石头拿走!快把这些石头拿走,别让任何人发现!” “哦……哦!” 顾不得多想,“胡桃”随即捏着石头就走——虽然也不知道要去哪,不过总比待在原地好。 而就在她远远跑开之后,一股疑云却还是在她脑海中升了起来——事情的进展总感觉有些太刻意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种几乎等于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的能让自己给撞上? “‘胡桃’?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而就在此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又把“胡桃”吓了一跳。 连忙回身看去,“胡桃”才发现声音来自于自己左后方——是藏于黑暗中的“哲人”,与自己不过相距一米,所以此时才能看到他。 “我……” 眼看是自己联盟的人,她便放下心来,准备开口——然而,她却又不知究竟是否该和盘托出。 而见她这幅模样,“哲人”揉了揉眼睛,当即和缓地起身,与她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开口:“若有事,请讲,我必不加害也不泄密。” “我……” 看着面前儒雅的“哲人”,“胡桃”顿时想起之前所有的得分方法都是他想出来的,现在自己这个联盟有两个人位居前三甲,自己的分数也可以挤进前五,而他的分数倒是极低——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抱怨过一次,言语间也十分平和,这样的人应该会比较好说话? 思绪至此,再看一米外的他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有威胁性的举动,又想了想,“胡桃”随后就小心地地确认道:“你确定不会泄密?” “是的。” 轻轻点了下头,“哲人”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以保持清醒——现在可是快十点了,以前他就是大概这个时候睡觉的。 而看到他这样表示,“胡桃”又咽了口唾沫,然后才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就在两分钟后,当她说完后,尽管依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但她还是歪了歪头:“你觉得他到底是不是诚心想帮我的?” “……” 听着“胡桃”的叙述,“哲人”已经明白了所有事。 “故意给她作废的石头,将她的分数降低……” 在心里这样想着,默默地略微颔首,“哲人”又抬起头来看着“胡桃”,以平和的语调开口:“他……一定是诚心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6章 合 晚上,十点二十分。 黑暗中,所有人已经再度在小木屋前聚集起来——当然,也可能是这帮人最后一次聚集起来。 两个联盟的人各怀心事,他们实际上已经各自知道了自己的分数,但却不知道另一联盟的。而由于现在还没宣布考核结果,幻象面具还在,他们也不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只是,肢体动作,却依然能在某种程度上暴露出一个人的心中想法。 而此时,在“哲人”的眼中,他看到第二联盟中的“蜜糖”气定神闲,双手自然下垂,站姿随意简单,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平凡”的头略微低垂,身体有点往左边斜,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而其他人,则像被蚊子叮了一样一会挠挠头发一会抓抓背后,一看就是正因某事而不安。 “‘蜜糖’……是最高分。” “蜜糖”呈现出这样的状态,很符合“哲人”的猜测,毕竟在上一回合她的分数就遥遥领先,就算再怎么扣分也掉不出前三甲。 “‘平凡’……我如果没想错的话,他确实有这样平静的资本……” 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哲人”又看向另外的三人:“应该是想放手一搏,但却又不太相信他……而事已至此,不相信他也没其他方法,所以才这副模样……” “至于我方的这些人……”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哲人”看向自己身旁的几个人;“星夜”虽然分低,但他倒是反常地同样吊儿郎当地站着,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毕竟,照他所说,他的考试成绩和战斗力应该都不错,不需要为这个而担心。 与此同时,“木棉”和“骑士”也因为分数较高而情绪平静,只不过他们还是由于些许的紧张而在玩着各自的手指和指甲,很符合人在期待某事时的心理。 至于“胡桃”,此时也因为多得了石头而高兴,毕竟,石头就意味着分数。 “……” “如果真的是按照他想的那样的话,事可成矣……” 再次轻轻一抚自己的鼻梁根,“哲人”在下一秒就听到主考官的兴奋声音:“可算是要结束了!我在树上都快把骨头坐软了!” “……” “我也想早点结束啊!这个考核是肯定不能通过了,不过……” 地面上,一众人里只有“星夜”开口说话,而且依然是带着随和而狡诈的语气:“大人,这个考核……有没有补考啊?” “梦里什么都有,在梦里你不仅能补考,你还能直接通过!” 戏谑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而在下一刻,一道人影就骤然闪现在了地面众人的眼前——一身黑色宽大术师袍,一位圣徒术师! 虽然由于天黑而看不清他的脸,但也隐隐能看出些眉眼的轮廓:一头偏棕的短卷发,一张长脸,再配上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尽管不是很帅,但也让人印象深刻。 而刚一落到地面,哪怕“星夜”还没自报身份,他就缓缓踱步“星夜”面前,露出一脸微笑:“刚才那个说话的,应该就是你?” “哈哈哈……大人应该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做梦也没想到主考官居然会从树上下来,“星夜”顿时缩起脖子,尽管感觉主考官应该看不到也依然露出了讨好的尬笑——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只冷漠地看着他,在一旁看戏。 “怎么可能呢哈~” 随意地一抹自己的卷发,主考官就哼哼笑着拍了拍“星夜”的肩:“小伙子,等考核结束了把你名字告诉我,怎么样?” “呃……” 脸上的尬笑顿时凝固,“星夜”的声音霎时变得可怜兮兮:“大人,你看我跟你无冤无仇,就是打了两句嘴炮,你看这……” “你不会以为……我要惩罚你?” 满脸微笑地看着“星夜”,主考官走到他旁边,跟他勾肩搭背起来,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嗯~?” “没没没,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欲哭无泪地连忙矢口否认着,“星夜”此时只觉得自己就像误入狼群的哈士奇,根本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见他如此表现,主考官当即送开他的脖子,仰天大笑着反身一脚踹开小木屋的门:“蒙提斯!赶紧报分数宣布结果了啊,宣布完了结果我还要跟那个代号‘星夜’的小兄弟聊两句,你可别耽误我的时间!” “你在教我做事?” 一道暗藏杀机的声音响起,蒙提斯随后就从黑暗中走出,一张脸上满是愤怒:“还敢踹我的门?” “嘿嘿嘿嘿嘿……这不是一时激动嘛……” 一见蒙提斯从木屋里出来,这回,轮到主考官露出讨好的微笑——然而,在场却没有一个敢笑出声的,就连“星夜”,此时也在因为主考官的那句“聊两句”而欲仙欲死。 “哼!” 给在一旁的主考官一个不屑的白眼,蒙提斯就握着手上的这考核中的第十二张卷轴迎着所有人或期待或焦虑的目光走进人群中心,一句废话也不说就直接开口:“第十二回合也是最后一回合,终于结束!” “得分第一高者:6号的‘蜜糖’,21分!” “得分第二高者:2号的‘木棉’,19分!” “得分第三高者:5号的‘骑士’,13分!” “得分第四高的两人:8号的‘智者’、9号的‘月亮’,10分!” “得分第五高者:4号的‘胡桃’,9分!” “得分第最低的四人:1号的‘星夜’、3号的‘哲人’、7号的‘伯爵’、10号的‘平凡’,6分!” “但是……” “啊?” “啊……这……” “怎么回事!” “为什么是这样……” 听到是这样的分数,全场除了前三甲和倒数的人外全都惊讶了起来,其中也不乏慌张的人,尤以“胡桃”为甚。 她看向第二联盟,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们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石头!” “我们确实没那么多石头啊!” 大惊失色地大喊道,“伯爵”看向蒙提斯:“大人!您确认没算错分数吗?” “你在质疑我?” 狼视鹰顾的目光投向“伯爵”,蒙提斯的声音越发冷冽,但却并没有压倒他:“我们的分数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他们的分数绝对有问题!” 而此时,“胡桃”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带着急切的情绪:“他们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是平分和加分!” “呃……其实我也想知道……” 站在原地尴尬地挠了挠脸,“月亮”此时也不复刚才的大大咧咧——毕竟,按照他们原本的设想,他的分数应该远远比现在低才对。 “怎么会是这样……” “一定是你们作弊!” “大人,请再核对一下分数!” “确实……他们的分数有点奇怪……” “……” 与此同时,眼看着蒙提斯的脸色在一众喧哗中变得越来越难看,“智者”虽然也对自己的分数感到奇怪,但更重要的一点,却是蒙提斯在这一回合好像还没说“本回合无人偷窃”。 想到这一点后,他当场便扯着嗓子奋力大喊:“全都安静下来!” “……” “干什么?” 一时间,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被“智者”所吸引;而身处注意力中心,“智者”却对着蒙提斯稽首:“大人,请您继续宣布。” “哼!” 用力地一拂袖,再次瞪了个白眼,蒙提斯就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中看着卷轴又一次开口:“但是!给我听清楚了,但是!本回合,有人偷窃!” “偷窃石头者,乃4号的‘胡桃’、6号的‘蜜糖’、8号的‘智者’、9号的‘月亮’!被偷石头者,乃10号的‘平凡’!” “偷窃者,被剥夺多赚取的分数,并且惩罚扣2分!” “第十二回合,重新计分!” “得分第一高的两人:2号的‘木棉’,6号的‘蜜糖’,19分!” “得分第二高者:5号的‘骑士’,13分!” “得分最低的七人:1号的‘星夜’、3号的‘哲人’、4号的‘胡桃’、7号的‘伯爵’、8号的‘智者’、9号的‘月亮’、10号的‘平凡’,6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7章 考核结果 “哼!” 暴怒地念完分数,蒙提斯反手就直接把卷轴揉成一团再狠狠甩到地上,反身走回木屋中不带走一片云彩,最后以一声门栏相撞的巨响为结束,只留下十个术师以及主考官在原地面面相觑。 “……” “呃……现在我们的分数就正常了。” 沉吟片刻,“智者”这才尴尬地开口,而“胡桃”甚至已经快要傻了:“为什么我偷窃了?!” “我明明没去动任何人的石头,就算拿了石头也是别人主动给我的,怎么可能会偷窃?!就算给我石头的人后来反悔了,也不能这样诬蔑我!” 难以置信地看着主考官,“胡桃”如连珠炮喊道,让主考官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始回答。 抿了抿嘴唇,他又想了想,就看向在人群角落中的赫尔莫:“你来解释?” “……” 突然间被主考官盯上,赫尔莫依然还是沉默不语;而在看见“胡桃”那惊疑的目光后,他才用缓慢的语调困倦地开口:“因为……我给你的石头,被我自己做了手脚。” “什么?” 瞪大了眼睛,“胡桃”一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一会之后,她才从自己分数被扣的事实反应过来赫尔莫应该是说真的,于是更加愤怒:“你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要骗我?我明明都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不影响我骗你。我把石头给你,然后申请被石头被盗,要求补回我的石头并且让你的石头作废以及扣分……”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垂着头,昏昏欲睡地又指了指其他人,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地上:“这样……我们的分数……不就一样了吗?” “这样对你有什……” 听着赫尔莫毫无悔过之意的解释,“胡桃”更加愤怒——然而,在听到分数一样之后,她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等等,我们分数一样……” “主考官大人,请宣布这次考核的通关人员。” 而在此时,一旁的“哲人”也不再继续看戏下去,而是转而看向主考官——考核到了这里,基本已经可以说结束了,接下来就只等宣布结果然后回去睡一觉再参加明天的战斗力考核就万事大吉了。 而听到他的请示,主考官顿时干咳一声,收敛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在人们或轻松或忐忑的目光中威严地看着“哲人”:“宣布是肯定要宣布的。但是,在那之前,请你回答我,这次考核的通关人员有哪些?” “这……” 乍一听主考官这样问,“哲人”当即后退半步,正准备组织一下语言再回答,“智者”却已经先他一步开口:“当然是我们全部人!” “何出此言?” 眯了眯眼,主考官就带着如虎般的气势看向“智者”,而后者也不退却:“因为现在除了前三甲外,剩下七人的分数全都一样,全都是第三名。这样一来,如果只有五个人可以通过的话,就必须要淘汰掉我们中的五人,但我们的分数都是一样的,淘汰掉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所以只能让我们全部通关。” “公平不公平的,从来不重要。如果真的追求公平的话,这个考核就必须得让所有人通关,因为没通关的人必然是给出了石头而导致分数变低,他们是为了帮助别人得分而致使自己扣分,为人抱薪者反而冻毙于风雪,这样难道公平吗?因此,公平不能作为理由,这个考核考的也是随机应变而不是公平。如果你回答不出我的问题的话,就算再不公平,我也能把你淘汰了。” 威严凛然地直视“智者”的眼睛,主考官在此时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已经早于刚才那嘻嘻哈哈时不同——这时候的他才真的像一个主考官,而不是刚才那吊儿郎当的家伙。 而听到主考官这样说,“智者”也不禁愣在原地——刚才赫尔莫跟自己说了这样一定可以全员通关,于是自己就逞强地开始自己悟,没想到居然悟错了! “……” 而此时,在一旁,第二联盟除‘蜜糖’和赫尔莫外的其他两人也不由得愣住,他们可是万万没想到“智者”居然说错了。 一时间,两人立刻焦急地把目光投向赫尔莫,也就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人;与此同时,赫尔莫却疲惫地看向了“哲人”:“请你说,你一定知道。” “……” 对着赫尔莫平静地点了点头,“哲人”随后又在其他人那疑惑的目光中上前一步:“‘智者’的理由虽然是错的,但结论是对的。我们确实应该全员通过,至于理由,其实大人一开始就自己说出来了。” “哦?” “啥?” “嗯……” 此言一出,主考官的脸上顿时更加严肃;至于其他人,也都摸不着头脑,唯有“星夜”和“伯爵”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抬头仰天,不发只言片语。 而放眼望去,在场除了主考官和自己之外,居然只有“平凡”像是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事,此时什么表现也没有,只是默默地垂头听着。 定了定神,“哲人”随即在主考官询问的眼神中淡泊地开口:“大人在宣布考核规则的时候,说的是‘等十二个回合结束后,有最高的五个分数的人算通过考核’,而不是‘分数最高的五个人通过考核’。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变换了状语,但意思是完全不同的。” “!” “原来如此……”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已经有人懂了“哲人”想说什么,就算不懂的人也已经掌握到了些许的真相边角。但是,“哲人”却并没有看到主考官的神色和缓,只得继续开口:“后者就如字面意思,也是大部分人一开始理解的意思,只能有五个人通过考核;而前者则没有限制人数,只要分数进入了前五,就可以通过。” “因此,除了前三甲外,剩下七个人的分数相同,全是第三,也就是进了前五,所以我们可以全部通过。” 言毕,后退一步,“哲人”又在人群中颔首,只等待主考官的回应——而果不其然,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主考官也就点了点头,恢复成一开始不正经的笑容:“没错,这才是真正原因。你通过了。” “……” “呃……” “那我们呢?” 在主考官对“哲人”点头之后,又等了一阵,许久没等到主考官的后续之后,除“哲人”和赫尔莫外的其他五人就忐忑地问道;而面对他们的问题,主考官的嘴角却翘起一个奇妙的弧度:“你们没回答上我的问题,你们觉得呢?” “呃……” “难道没通过?” “但我们明明也是分数第三啊……” 听到是这样的回答,五人瞬间垮着张欲哭无泪的脸纷纷辩解着——而也就在此时,主考官突然露出夸张的笑容,反手就掏出一块铭刻着一个符咒的圆石紧握于手直接握碎:“我以1053年秋季、希赫斯教廷莱洛斯帝国麦兰郡纽特市‘随机应变考核’主考官的身份宣布,巨木森林第八号考场中的十名接受考核者,全部通过考核!” “擦!” “嗡——” 随着一声蛋壳被捏碎的脆响和一阵仿佛青铜大鼎被移动的声音,考场范围内顿时光芒大作,一时间居然把这场地照得宛如白昼! 而在下一个瞬间,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表情中,考场的地面中心顿时出现了一个深黑小点,然后又向四周疯狂延伸,逐渐将整个考场纳入黑色的圈中。而就在这如黑洞般的深邃黑暗延伸到最大也就是将整个考场地面掩盖的那一刻,考场中的十一个木屋便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一样逐个不见了踪影,连带着木屋中的蒙提斯也瞬间消失——而在原地已经只剩一颗一颗的巨木和茂密的灌木丛,就好像从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任何人类到过的痕迹。 “各位,我会把你们的结果上报上去的,祝你们明天好运!” “窸窸窣窣……” 周围的士兵在这一瞬间全部从灌木丛中钻出,发出枝叶摩擦的声音,然后在进入黑洞的一瞬间消失;而身为引发这黑暗的人,主考官只是大笑着对所有人抛了个飞吻,然后就整个人同样毫无预兆地不见。 “……” 见此情景,哪怕不用说,众人也知道应该是要从这里离开了;而在反应过来自己通过了这考核之后,他们便从刚才的疑惑中回过神来,一个个喜出望外地只等自己被身下那个法阵传送走,好回到城中或是圣殿里好好地放松一下。 “……” 与此同时,在人群的角落处,默默躺倒在黑洞上,赫尔莫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终于,结束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8章 第五日 “……” 当赫尔莫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 八月二十六日,星期五,最后的战斗力考核之日。 “……” 这次醒来,自己心中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多出的记忆——继自己失去兴奋和惊恐的情绪之后,自己又失去了害怕的情绪——目前也只失去了这些。而既然现在自己心中没有其他情绪,看来要么是没做梦,要么是做了什么让人兴奋或者惊恐或者害怕的梦,再要么就是自己做了梦然后忘了。 然而,昨天早上的那个梦还在自己的心中挥之不去。 只可惜,哪怕赫尔莫昨天思考了一整天,也没有得出任何头绪。 那难道是个“史梦”吗?由于是梦,赫尔莫并没有记住什么细节,他只知道有个人拄着一柄剑从废墟站起,甚至连那人究竟说了什么、有什么颜色的头发和瞳孔也不知道。 而古往今来,持剑的人不计其数,哪怕依据那燃烧天空的无根之火把时间限定为灭世之战期间,这世界上也曾有三次灭世之战和数个持续百年的战争年代,根本无法分辨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哪个时代的。 而如果不是“史梦”而是“启示梦”的话,自己也只能从有限的信息中勉强猜测那是在暗示将要到来的战争——而如果是启示梦的话,梦中的那个男人就必然在现实中有个对照。 会是自己吗?可自己毕竟不专攻剑术,以命相搏的话,哪怕身体完好,单单用剑也顶多只能打得过四五个赤手空拳的农夫的合攻;而如果是自己认识的人的话,那也只有侄子奈卡艾提和衰颓贤者因费尔米是用剑的,难道是在暗示他们? “……” 事已至此,赫尔莫只怪自己不能记起更多的细节。 再猜反正也猜不出什么了,赫尔莫只是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随后从自己躺着的地方起身,快速扫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宿舍里,耳边还能传来泽莱德他们的嬉笑声。 “你醒了。” 突然间,维克缇斯的声音从斜下方传来,赫尔莫扭头一看,就发现他已经穿上了一身白色朴素术师袍,此时的脸上则依然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是啊,今天我们也是十点到圣殿吗?” 深呼吸一口气,赫尔莫排出肺中积攒了一晚上的二氧化碳,随后轻缓地爬梯子下床——毕竟,他的左腿有问题,用跳的话怕是能把自己右腿一并弄骨折了。 “对。” 轻轻颔首,维克缇斯站到了一旁,随后在赫尔莫下床的间隙冷不防地开口:“昨天那个‘平凡’,就是你?” “……” 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赫尔莫也同样开口:“‘哲人’。” “你一开始就知道十个人都能通过?” 看着赫尔莫拄着拐杖走向卫生间的背影,维克缇斯确认道,而后者也点了点头:“是啊。泽莱德他们通过了吗?” “嗯……爱和泽莱德通过,加尔维和奈兰没有。” 不去问赫尔莫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维克缇斯想也知道他没必要说,毕竟这是对所有人的考核,一开始就说出来的话,其他人就得不到考验的机会了。所以,维克缇斯只是沉吟片刻就将话题转移至奈兰他们身上,而他所说的后半句话则让赫尔莫立在了原地:“加尔维和奈兰没通过?” “这一届的考核全都是赚分数游戏,爱所在的考场里没人发现可以十个人一起通过,但他运气好,分数进了前五。泽莱德和他考场里的另一个人恰好都是第五名,在最后关头发现只要进了前五都能通过,只可惜他考场里剩下的那四个人没进前五,全被淘汰。” “加尔维刚好就是和泽莱德一个考场的,而他就是没进前五的其中之一。奈兰虽然在第十回合发现了可以十人一起通过,只可惜他没想到通过‘偷窃’把其他人的分数拉到一个平均线,而且发现的时间也太晚,因此惨被淘汰。” 淡定地说出了阳台四人的情况,就在维克缇斯话音刚落时,泽莱德的声音骤然传来:“大爷果然还是智商高啊!” “嗯……加尔维的考试成绩我是不担心的,奈兰……” 懒得去附和泽莱德,赫尔莫又转过身来遥望奈兰:“奈兰,你对于你的考试成绩,有信心吗?” “……还行。” 在阳台上痛苦地挠了挠头,自从昨天晚上在跟维克缇斯友好交流了一下后者是怎么通过考核之后,奈兰就无时无刻不在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一招,搞得连早饭都没胃口吃。 事已至此,他只能期待自己考试成绩好一点——虽然历史成绩不好,但其他的课他勉强还有一点信心。而除了考试之外,他还必须通过接下来的“综合战斗力考核”,这样才能成为正式术师。 “还行就好,战斗力考核……具体是怎么样的考核……” 嘴里喃喃着这句话,赫尔莫就又往卫生间走,维克缇斯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我永远不担心加尔维的成绩和战斗力,但是奈兰这个暗夜术师,究竟要怎么考验战斗力……”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可以团队作战呢?” 少见地不去主动嘲讽奈兰,阳台边,泽莱德只是搂住他的肩,然后开始分析形势:“不过,仔细想想,我们这个团队中有战斗力的好像不多啊……奈兰是暗夜术师,但一星的‘夜行者’的能力只有催眠和夜视还有夜行;爱的命运和维克的启示就不说了,完全没有战斗力;洛卡的能力虽然强,但是用不了,而且还因为腿的问题比我们更弱……” 想到这里,泽莱德骤然兴奋起来:“这样想的话,有战斗力的也就我和加尔维啊!换句话说,我的战斗力是我们这些人里数一数二的!” “你可有可无,主要是加尔维重要。” 维克缇斯的声音响起,他本人则紧随着声音走到奈兰旁边:“放心,如果你被淘汰留在这里的话,我也会留下来。” “……” 骤然间听到维克缇斯这样说,奈兰愣了一下,随后又一拳砸在阳台围栏上:“……你在说什么啊,我肯定能通过考核!” “就是咯,大不了不干术师了,圣殿总不能强行把人留在这里?” 在一旁摸了摸奈兰的后脑勺,泽莱德笑嘻嘻地说道,而也果不其然招来了奈兰的鄙视:“就是你被圣殿赶出去,我也绝对会继续在圣殿当术师!” “为什么?” “因为圣殿术师工资高!” “……” “就这样?” “就这样。” “……”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奈兰这样的话,虽然以前也听过,但泽莱德还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惹得奈兰一拳就打在了他的右臂:“给我安静点!” …… 当六人在本周第二次到达圣殿之后,大殿里依然还是已经被坐满了位置。 而这一次,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穿上了一袭白色术师袍以至于从穿着上看上去与其他人无异,但他们还是万众瞩目,引来许多低语——而其中叫得最大声的,就是昨天的“星夜”还有“伯爵”。 ——在考核结束后,众人皆被法阵传送回圣殿,一身的幻象也被破除,使每个人都可以知道其他人究竟是谁。虽然赫尔莫由于睡着了以至于全无关于此事的记忆,但维克缇斯有。 那时,二人一显出真容,“星夜”和“智者”还有“伯爵”就兴奋地凑上来开始闲聊。而在他们俩认出维克缇斯与赫尔莫的同时,维克缇斯也认出了他们:“星夜”就是试炼战中的那支高胜率队伍的一员,名叫赫连茨?亚兰,关于学习成绩和战斗力的发言还真不是造假;“伯爵”希文?乔治?泽尔斯则十分热情,甚至想请两人到酒馆里喝两杯。 因此,在现在,两人的呼声最大,然后又被他们各自的同伴叫低声音。 “看来,人聪明,就会受欢迎。”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走在维克缇斯身旁,泽莱德煞有介事地说道——昨天他的表现并不怎么突出,所以此时并没有几个人在喊他,奈兰等人也是一样。 “那么我就知道你不受欢迎的原因了。” 斜眼瞄了一下泽莱德,维克缇斯轻描淡写地开口,惹得前者一下子就不淡定起来:“大爷的受欢迎程度可不是你能比的!” 话未落音,他又冲着座位上的众人大喊:“兄弟们,西里斯在此,欢呼声何在?” “……”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全部人都看向泽莱德,然而无一人说话。 “……” 看着众人这样子,泽莱德不禁傻了眼:“……你们,说点什么啊?” “你这家伙……是谁?” 紧紧盯着泽莱德,一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故作仔细辨认的姿态,然后又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欠揍又话多的泽莱德啊!” “呸!” 顿时,泽莱德便举高手向那人比了个中指,然后又讪笑着看向维克缇斯五人:“嘿嘿……他开玩笑的,我其实很受欢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泽莱德被其他五人一致鄙夷,全场顿时哄堂大笑,一时间,大殿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9章 团队 而看到赫尔莫一行人到来,斯杜提亚等人也就从座位上站起,然后要与他们一起在大殿靠近门口的后方坐下——毕竟前面已经没座位了,不可能让十二个人全挤在前面,就只能一起坐在后面了。 而看着脸上洋溢着骄傲的斯杜提亚向自己跑来,赫尔莫的心中荡起欣慰的情绪——因为维克缇斯告诉了他斯杜提亚也通过了随机应变考核。与她的哥哥一样,她一开始就在思考为什么只有五个人能通过,然后发现其实可以十个人一起通过,就这样避免了与奈兰一样的悲剧。 而这一次,斯杜提亚的冲劲就不像三个月前刚见到死里逃生的赫尔莫时那样大,她在靠近赫尔莫的时候就逐渐减速,恰到好处地把头埋进他的怀中。 “……” 摸摸斯杜提亚的头,在其他几人熟视无睹的目光中,赫尔莫就与她一起走到座位内侧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开口:“你通过考核了啊。” “嘿嘿,我聪明?” 对赫尔莫自豪地笑着,斯杜提亚此时的神态就好像仰着头等待长辈夸赞的孩童,而赫尔莫也绝不会吝惜赞美之言:“不愧是我的爱莎,你很聪明,跟维克一样。” “我虽然很想反驳……但总感觉不知道从哪说起,就……你夸人也好敷衍……” 听到这样的赞美,低着头鼓着嘴抱怨道,斯杜提亚又狡黠地笑了一笑,仰头看着赫尔莫:“你今天要是不好好夸我,我就狠狠地打你一顿!” “好说。常人的智慧与你的智慧相比有如萤火之于皓月,溪流之于大海,无论如何不可与你争锋。我听说,古代该诺有贤人自称高卧的龙,这是因为他的智慧高深莫测,有如瑞龙,人们都信服他、尊敬他;而我今日观你,发现你的智慧比起那位贤人,也只差少许啊。”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商业吹嘘着,赫尔莫只看到一旁的斯杜提亚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你要夸人,至少有点诚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至少说不相上下啊,还只差少许……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我比较严谨。” 摸了摸鼻子,赫尔莫面色漠然地说道,又惹得斯杜提亚发笑:“那你就应该说我虽然聪明,但智慧比起他还是差了非常多……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说感觉好奇怪,但是,你懂我的意思……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个人非常严肃正经地对另一个人说你很聪明,但是你其实挺笨;你长得非常帅,但是你不怎么好看,怎么想都很违和啊……” “嗯……那为了严谨,我只能牺牲你以后也总是成为我的夸赞对象了。” 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深以为然地说道,又引得斯杜提亚跟他嬉闹起来,那模样简直羡煞旁人。 而此时,其他人也早已纷纷入座完毕——赫尔莫与斯杜提亚坐在一起,爱自然就是与伊希里坐在一起了。 “那个……哈哈……你通过考核了吗?” 对着伊希里尬笑两声,爱没话找话地问道,而前者则叹了口气:“没通过。” “啊,这……” 迟疑片刻,爱像是在想该怎么安慰伊希里——突然间灵光一闪,他便再次开口:“如果你不能通过考核,留在这里,那我也会留在这里。” “……” 此言一出,远处的维克缇斯和奈兰的耳朵皆动了一动;而在爱面前,伊希里不禁莞尔:“你应该鼓励我通过战斗力考核,而不是说一起留下?” “啊……对,对!你一定能通过战斗力考核!” 听到伊希里这样说,爱便立刻忙不迭地改口,一下子引得众人再次发笑。 “安静——” 而就在此时,在大殿内所有人各自窃窃私语时,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大殿最前方也是最内侧传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抬头望去,艾狄克和涅兹早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大殿的最高处,一人穿玄黑术师袍,一人穿白银术师袍。 而见他们俩出现,大殿内众人也就不再发声,而是正襟危坐,以使艾狄克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各位,如你们所知的,今天是考核的最后一天,也是你们本期的最后一天。要考的,则是你们的综合战斗力。” “……” 大殿中,众术师只是专心听着,虽然有疑问,也不好直接就打断艾狄克的发言。只不过,下一刻,艾狄克便主动提出了他们的疑问: “你们可能会想,命运术师怎么会有战斗力呢?启示术师怎么会有战斗力呢?这行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因为命运、启示、轮回三种术师就是没有直接战斗力,而你们身为希赫斯的术师,自然大多就是属于这三种。” “然而,虽然没有直接战斗力,这三种术师在战斗中也至关重要。命运术师可以占卜吉凶,在危险环境中保存有生力量,尽管不直接拼杀,对整个队伍发挥的作用却比直接拼杀要大;启示术师虽不像命运术师那样可以占卜久远的未来,在突发而瞬息万变的战斗中却可以依靠启示的力量令自己的团队占据先机、逢凶化吉;轮回术师则可以在战斗中不断将自己的状态轮回至几秒前,相当于凭空多出了将近一倍的体力,只要运用得好,可以制敌。” “因此,既然你们的能力大多是擅长团队协作的,本年你们的战斗力考核也将是团队合作。你们应该注意到了,没有一支队伍会全部由命运、启示、轮回这三种术师构成,一般会有至少三种其他术师,包括两名拥有战斗型能力的术师,同时不会有重复种类的术师。这是尽量在让你们的人员配置合理,使你们的队伍不论何时都有一定的战斗力。” 目不斜视地在大殿最高处先简要说明一下本年各队伍的成员构成,艾狄克看到大殿中的恍然大悟者一时不计其数:“嗯……” 等了一会,无一人提出疑问,他才继续在涅兹的授意下用高位老年人特有的威严声音开口:“你们应该知道,往年的战斗力考核,大多是让每个人发挥自己的能力,强调各尽所能,并不涉及团队合作;然而,在今年,事情就不一样了。在今年,以及之后的日子里,团队协作将会越来越重要!”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在以往的和平日子里,你们只需要每个人都发挥自己所能做的就行;但是,在以后,如果你们上了战场而身后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你们将会在战场上死于非命!如果你是狙击手,你需要一名观测员和一名警戒人员;如果你是一名炮兵,你需要一名填弹手;哪怕你是去敌营执行秘密任务,你也需要有人接应!” “……” 听着艾狄克突然激昂起来的声音和他所说的内容,大殿中的众人不禁陷入沉默——事实上,虽然已经通过报纸和时不时的小传闻知道各领地和各国现在正剑拔弩张,但在坐的术师没一个认为自己会在战争爆发时亲自上战场。 毕竟,弹药能杀死他们;而自从在一百多年前有了雷管枪以后,通常情况下,也没有一个脑子正常的指挥官会把手下的术师派上正面战场当炮灰。 所以,在最高处,艾狄克对于他们的反应也毫不意外。 他只是严肃地看着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开口:“也许你们会认为亲自上战场的日子离你们很遥远,但战事很可能在下一刻就爆发,而如果你们没有在战场上的经验,就会死得比谁都快。因此,在下一年,不论你们究竟有没有通过考核,你们都不用再学神奇生物学和神秘学,也许还有数学;取而代之的,是枪械的组装和使用以及一系列在战场上要用到的学问,比如临床医学和管理学。” “当然,那是明年的事。在现在,你们只需要关心如何通过考核。之前的试炼战中的运气成分居多,而这一次,你们需要开始学着怎么一起真正地并肩战斗!” 掷地有声地一口敲定试炼术师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艾狄克的声音越发庄严;与此同时,在现在,试炼术师们才算是真正打起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一个个全都目不斜视:“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0章 进入丛林 宽阔而恢宏的大殿中,涅兹和艾狄克两人如松般立于最高处,前者在后而后者在前,皆面色庄严;而试炼术师们也各个不敢有小动作,只是听着艾狄克所说的话:“你们本年的综合战斗力考核,将在巨木森林。” “允许你们使用能力,也允许你们使用武器。” “不同于随机应变考核,这一次,你们的队伍将会一直在一起。每支队伍,都会被随机投放至巨木森林中。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抓取足够数量、不论种族、不论生死的神奇生物并且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走出巨木森林。大部分神奇生物具备攻击性,不像普通动物那样怕人,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怎么引出来它们。” “男士六人队伍,需要抓取六只三星神奇生物;五人队伍,需要抓取五只三星神奇生物。女士六人队伍,需要抓取四只三星神奇生物;五人队伍,需要抓取三只三星神奇生物和一只两星神奇生物。抓到了更高星的神奇生物也允许,但我希望你们量力而为。至于怎么带回来,神奇生物死后会在大脑的位置析出它们的‘力量之源’或者‘神奇之源’,一般会是晶石状的东西,你们只要把那东西带回来就行。” “……” “这……” 听到是这样的考核,一时间,低声的窃窃私语开始在大殿中飘荡。 毕竟,在坐的各位术师最高也不过二星,大部分是一星,要让他们去抓三星的神奇生物,就好像一个身体稍健壮的普通人要去干一个拳击高手,难度属实大了点——哪怕是赫尔莫,如果无法使用能力的话,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恐怕连二星神奇生物也打不过。 而在最高处,艾狄克则依然还在继续宣布:“你们可能以为三星的神奇生物很难抓取,但事实上,不然。本次考核允许你们团队协作,时间也很宽裕。而如果五六个一二星术师通力合作都收拾不了一只三星神奇生物的话,你们也就不用再干术师了。你们要做的,不过是运用你们的知识找到神奇生物,团队合作五六次,然后从巨木森林里走出来就好。” “本次考核除了每队按人数发放五或者六个水壶外,不会发放食物和水,你们需要自己获得它们。好消息是,巨木森林里最不缺这两种东西。神奇生物学老师应该已经教过你们哪些生物有毒、哪些无毒,误食有毒神奇生物的话,就只能怪你们上课不好好听了。关于水,部分植物的汁液和果实可以饮用和食用,至于怎么分辨,就看你们自己了。你们的住处也得自己想办法。” “考核过程中,圣殿会派圣徒术师随行,但他们不会给你们任何帮助,只是负责监督你们以及在你们走出巨木森林后把你们带回城里。如果你们中有人受伤或者中毒或者生病,不会被立刻取消资格,如果你想的话,只要你的同伴把你们带出巨木森林就仍然算你们通过考核;但如果你们重伤将死或者中了可以致死的剧毒,亦或是攻击同伴,随行术师会立刻把你带走同时取消你的考核资格。” “另外,你们的被投放地点虽然随机,但距离巨木森林边缘不会超过十五公里。至于辨认方向,也是你们自己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 “……” 一连串说完一大段话,艾狄克面不改色地眺望所有人,所有人皆只交头接耳,而无一人发出疑问。 “……” “……没有的话,就准备进入门洞。如果在巨木森林里才想起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话,可以问你们的随行术师,他们会自行判断要不要回答。” 又等了一会却依然没等到任何问题,艾狄克随即一锤定音,然后就后退两步,由涅兹上前主持现场:“各位,请离席,在过道上列队,按顺序由第一号队伍到最后一号。” “是!” 听到涅兹发话,众人顿时站起,虽然表情或兴奋或紧张或迷惑,但每个人却都还是没有丝毫混乱地站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哪怕在场有很多人和他们的朋友属于不同队伍,但此时却也没有丝毫拖拉地直接就分开。赫尔莫与斯杜提亚只是互道一句“注意安全”,哪怕爱也在叮咛两句后就跟着维克缇斯等人站到一起。 而在下一刻,随着涅兹的随意一挥手,一个装着数十种不同武器的箱子和一排排的水壶以及一个可容十人同时进入的宽大深邃门洞便骤然出现在了第一排人的面前,让他们可以在挑完自己需要的工具和想用的武器后轻松走入。 与前一天一样,这次的门洞也不是一次让所有人通过,而是一队一队慢慢过——快速,而有序。 …… “窸窸窣窣!” “啊!” 又一次到达巨木森林,而且还是门洞打开后从天而降,这一次发出摩擦枝叶声响的就不再是昨天的士兵,而是赫尔莫自己了。 而这一次,他的感受也和昨天不一样。 昨天的巨木森林里的空气让人感觉舒适而清新,今天就感觉有些闷,而且湿气也很重。 闭眼缓了缓从两米高处摔下来的头晕,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等人睁眼看周围,才发现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巨木依然还是那些巨木,但是密度比起昨天那个地方的小很多,大概每走几十米才有一颗。在这里占据主导位置的,更多的是普通的乔木与密密麻麻的深绿蔓生植物、粗壮的藤蔓、丛生的杂草和高翘的芦苇。 “哗……” 而且,如果静下心听的话,可以听见细微的河水声,再联系起这里的湿润环境和植物——众人知道,这里应该不是巨木森林,而是巨木丛林。 不过,对于自己身处这么个地方,除了有些意外之外,他们倒也没有非常惊诧。毕竟,广义的巨木森林东西跨度有上千公里,南北跨度更是近一千五百公里,与留慕领地、希赫斯领地以及伊弗领地中的十几个国家接壤,几乎自己就是一个属于神奇生物与各种普通生物的中型国家。众人所熟知的那种满是巨木的巨木森林只不过是狭义的巨木森林,是整个巨木森林的一部分而已。 而在缓过了摔下来的不适之后,赫尔莫慢慢起身,这才回想起刚才好像有谁惨叫了一声。 回身看去,他就发现泽莱德正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而且还在不断用左手揉着右手:“你压我手了!” “抱歉。” 对着泽莱德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子,赫尔莫又对他点了个头,然后就眺望四周——现在他站起来了,看得自然比刚才远,但看到的仍然是丛生的树木,根本无法辨别方位和这里的具体坐标。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已经缓过劲来,各自环顾四周,脸上表情或好奇或平静或兴奋,似乎是对现状感到无比新奇。 良久,像是反应过来情况,维克缇斯才干咳两声,突然大吼一句:“随行术师先生!您在吗?” “在,怎么了?” 只一秒不到,一道厚实的声音就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让维克缇斯看样子瞬间安心了许多:“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 “好。” 声音再次传来,然后不再作响;与此同时,维克缇斯已经在看着其他人:“我说,你们有野外生存的经历吗?” “……没有。” “没有啊。” “有。” 呆了一下,奈兰尴尬地答道,泽莱德却毫不在意:“管他的!” 而在下一刻,他们的目光就全部聚集到了赫尔莫身上:“你有野外生存的经历?” “对。” 点了点头,赫尔莫淡漠地说道,手上还在把自己的术师袍下摆撕下来——少年时他还只是穿越沙漠或者雨林以及其他地貌,青年时就开始对古代遗迹感兴趣。曾经为了探险进了月城差点把命都丢在那里,一个小小的丛林自然不会没去过——留慕作死家这个称号可不是白给的。 “嗯……那就好办了。我从来没有到过丛林,加尔维也是,你们几个应该也一样?” 而听到赫尔莫有野外生存经验,轻轻点了点头,维克缇斯便看向其他人——果不其然,全部都点了个头。 “不过……虽然你有野外生存的经历是很好,但不利于我们的成长。” 看回赫尔莫,维克缇斯托了一下眼镜,随后皱了皱眉:“抓取神奇生物、吃、喝、睡以及赶路,这些应该就是本次考核最主要的难点。而第一点,巨木森林中最多的是什么生物、怎么诱惑它们,以及怎么捕捉或者杀死它们,不属于野外生存的范围。我知道你应该懂这些,但毕竟课堂上也有教,除非我们实在没办法,否则你就先别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们,如何?” “好。” “喂喂喂,那我们不就等于少了个人?有这么好的人形百科干嘛不用?” 默默颔首,赫尔莫拄着拐杖没有丝毫怨言;与此同时,在一旁的泽莱德却不愿意了。 他不满地看着维克缇斯,而后者也淡泊如水地看着他:“毕竟是考验我们所有人。再说了,实在不行的时候他再开口,当做保险,岂不美哉?” “可……” “小子,你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 梗着脖子还想申辩,泽莱德却被奈兰嘲讽着一巴掌拍在了肩上:“莫不是上课的时候全都在睡觉了?” “去你的!” 欲哭无泪地拍下奈兰的手,泽莱德本来还想着可以轻松点过关,而现在他就必须得自己去回忆课堂上教的那些自己早就忘得七七八八的知识了。 而在敲定关于神奇生物的事后,维克缇斯又看回赫尔莫:“关于吃喝,你也不用教我们;但是关于睡,你就得教教我们了。丛林里多毒物,我们中又没有医术师,万一被蜘蛛或者蝎子蛰了必然出事,因此随意睡下肯定是不行的。但我们一时半会恐怕也无法解决六只三星神奇生物,更何况路途最长可能有十五公里,大概率要使我们在这里留一夜,要怎么睡得安稳就得看你了。” “好。” 再次颔首,在其他人信任的目光中,赫尔莫把手伸进术师袍的口袋中,握紧了一样物件——一样冰冷坚硬的物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1章 行进 “嗯……” 最后点了点头,维克缇斯眺望四周,随后平静地开口:“所以,我们最后剩下的,就是赶路了。我们首先需要辨别方向,巨木森林北方是北极海和霍利领地,西方是留慕领地,西南方是伊弗领地,东方才是希赫斯领地。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的投放位置没有出错的话,我们应该往东边走。” “嘿嘿……” 突然间,爱的笑声传来,带着得意的情绪:“那还不快拜托我给你们卜一卦?” “为什么?” 闻言,全部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爱,带着不掩饰的鄙夷,尤其是奈兰和泽莱德。 “不然你们怎么辨认方向?” 看着其他人那样的目光,爱当即大脑短路,然后在缓过神之后又更加得意:“快快快,快求我!” “……” 再推一下眼镜,维克缇斯随即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十点半,减半的话是五点十五分。” 在爱迷茫的目光中把口中所说的五点十五分的时针刻度对准了太阳的方向,维克缇斯看准了三点的刻度所对着的方向,仔细观察一番后就淡定地开口:“辨认方向这种事,有太阳时可以用钟表法,没太阳的晚上时可以用七星法,太阳和星星都没有的时候可以用年轮法,用不着占卜。” “……” 呆呆地看着维克缇斯操作,爱楞楞地开口:“啥?” “我现在用的是钟表法,现在十二点钟所指的方向是正北方,三点钟所指着的方向是正东方,就是我们要走的方向。” 再次淡然地开口,维克缇斯把身体朝向东方,又竖耳倾听了一番河水声传来的方向,最终一锤定音:“背着河流走,就是正确方向。” “你……” 尴尬地看着维克缇斯的背影,爱不禁石化在原地:“这……” “小子,看来你比我更没用啊~” 幸灾乐祸地用左手拍了拍爱的肩,泽莱德笑嘻嘻地说道,然后被维克缇斯的又一道声音同样石化在原地:“爱要占卜哪里的神奇生物最多以及怎么捕捉,比你有用多了。” “……” “……听到了没!还不快把爪子拿开!” 再次愣了一下,爱才斜着眼拍下泽莱德的手;而在下一刻,加尔维就走了过来:“维克说得对,事不宜迟,立刻占卜哪里有三星的神奇生物。” “哼哼!” 神气地哼了两声,爱随后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黄水晶吊坠——自从三个月前奎图莱那一次之后,赫尔莫就催他去自己买一串吊坠;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照做了,用起来倒也方便。 摆出熟悉的动作,他就盯着黄水晶开口:“在命运长河中,我想知道方圆十里之内,有没有三星的神奇生物?” “……” 随着爱的声音落地,被裹上了一层银光的黄水晶便开始了疯狂旋转,然后又缓缓放停,无声之间已经告诉了众人方圆十里内存在着三星神奇生物的事实。 接着,爱就转而使用其他的占卜方法不断占卜,在一段时间后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正西、正北、东南各存在着数量不等的三星神奇生物——除了正西方向只有一只,其他方向的数量全都超过了两只。 而看到爱占卜出了这样的结果,维克缇斯随后再次深思起来:“……丛林里,最多的就是蟒类和灵长类,也会有猞猁和虎这样的猫科动物以及熊……正西的方向有河流的声音,也不排除是沼泽,但是水生神奇生物除了鳄类外极少居住于河流或者沼泽中,大部分是栖息于江海中的。这样的话,河流边的那只神奇生物如果不是鳄类的话,应该就只是喝水去的……凡是群居动物,为了安全,只要喝水必定也是一群一群聚在一起,因此,河边那只大概率是独居生物。丛林里的独居生物……不好对付啊。” “嗯……” 听着维克缇斯的分析,众人无不点头——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只要小时候上课稍微有听,就能知道丛林里的独居生物大概率是猎食者或者强大到在这片区域无人敢惹的生物。 与此同时,他们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既然是丛林中的猎食者,大概率就是虎或者鳄或者蟒,也不排除熊这种杂食生物,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好解决的。 “……那我们要去哪个方向?” 在这样的情况下,沉吟良久,奈兰才开口问道,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正北有十几只,东南有两三只。” 冷不丁重复了一遍爱的占卜结果,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赫尔莫摸了摸鼻子:“猴群一般会是十五只到三十只,再加上这里是丛林,正北方向的,极大可能是猴群。东南方向的……我无法确定,现在是八月底,并不是各种动物的发情期,独居生物极少会聚在一起。而如果是群居生物,两三只的规模又太小。当然,如果它们不全是动物的话,就好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其中一个其实是植物?” 看着赫尔莫,维克缇斯猜测道,而前者也认同了他的猜测:“神奇植物,多半是肉食性的,基本上都是猪笼草和和捕蝇草这种食虫植物进化而来。而既然有了神奇力量,为了更多地获得养分,它们会食人以及各种中小型动物。也有本来不食虫的普通植物变成肉食神奇植物的案例,比如卡加利食人柳,但是卡加利食人柳的栖息地不包括丛林,可以排除。” “……那么我们究竟要去哪呢?” 听着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你一言我一语的絮絮叨叨,在一旁握着一把开山刀的泽莱德弱弱地问道,又引得奈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不要插嘴!” “综上所述,正北肯定不能去。猴群睚眦必报,一只猴子受袭击,所有猴子都会反击。这种行为虽然对于它们的生存有利,但对我们是不小的麻烦,不如互不相犯。西边那只猎食者虽然不好惹,但东南那两只……不知道情况如何,万一我们跟一只搏斗完了另一只突然来袭,我们恐怕会全军覆没。” 不去管泽莱德的插话,赫尔莫漠然地开口——这种浅显的事,已经不需要占卜了,而且占卜也要消耗力量,什么小事都占卜的话就太浪费了。 “嗯……说得好。” 同时,对着赫尔莫点了点头,维克缇斯就挥手把在一旁自觉警戒的加尔维招了过来:“我们就去西边。由于全部人里只有你和泽莱德有直接战斗力,就由你们俩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和最后面,如何?” “好。” 略略一点头,加尔维却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继续警戒着;与此同时,维克缇斯又看向赫尔莫四人:“听到了?” “嗯。” “早就该决定了!” 除泽莱德之外,其他三人全都乖巧地点了个头,而前者早已扛着一把开山刀一马当先地走到了最前面:“我开路对?” “对。” 无奈地对着泽莱德摆了摆手,维克缇斯看向其他人:“我们中最脆弱的就是爱和洛卡,所以你们俩走中间,同时也方便观察四周的动静。奈兰跟在泽莱德后面,我走在加尔维旁边,如何?” “如此甚好。” “嗯。” “走!” 再次同意维克缇斯所言,几人就按照他所说的阵型开始向着河流的方向进发——泽莱德走在最前面左右挥刀披荆斩棘,持续不断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硬生生把满是藤蔓和树藤的的林地砍出一片片可供下脚的空地;奈兰握着匕首帮着他查看四周,以防不测;赫尔莫拄着拐杖与拿着一把长弯刀的爱走在中间负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握着一把大刀的维克缇斯则与手持折叠刀的加尔维心有灵犀地互相帮衬着对方,守卫着一行人的后方。 每个人都坚持用鼻子呼吸,同时在赫尔莫的建议下不开口说话以便节约体力,而随着他们的无声行进,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让人心烦,“呱——呱——”的蛙叫声也无比吵人。 空气愈发潮湿,愈发叫人烦闷;而六人不断的赶路也使热气升腾,慢慢的,在盛夏丛林中的他们已经脸色发红、全身冒汗不断,纯白的术师袍在都快贴在了他们的身体上。 而在原地出发的数分钟后,六人便全部停了下来,蹲在了一处草丛后面——并不是他们已经没力气行进,而是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他们要去的河边。 而此时,就在离他们仅仅十几米的对面,一只体型巨大的动物正在河边毫不设防地躺着,看上去几乎就像是一只懒猫——但,那是一只斑斓巨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2章 丛林对峙 并不像普通的虎那样有着黑黄相交的花纹肤色,此时躺在河边的那只巨虎的全身都是暗绿色的,就像是穿上了一身以丛林为底色的迷彩服。四只如篮球般粗大的肉掌在它身上就好像最好的消音器在步枪上,足以在它走动时把所有声音都掩盖;而从那肉掌中露出的十根闪着寒芒如匕首般的爪子则使它不止具有蛮力,更有强大的杀伤力,恐怕只要一下就能让水牛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如果不是在河边而是在丛林中,但凡有什么动物被它盯上,怕是在死到临头那一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此时的它似乎并没有想猎食的意思。哪怕不算尾巴也长达四米的身躯此时正在河岸边一起一伏,它看上去正在休息,又像是睡觉,完全不对外界设任何防备——只是,它也确实有这个自信的资本。 在这整个巨木森林的外围,本就是万兽之王的虎再加上三星的神奇实力就好像是八尺英雄得宝剑,只要不主动冲撞其他三星神奇生物的领地,它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哪怕是冲撞了,大不了就退出来,反正它不会有性命之忧。 “……” 如此威猛健硕的身体和想想就恐怖的强大实力,哪怕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任何不如它的动物或者人铭记于心,躲在十几米外草丛处除赫尔莫外的五人当然也在看到它后纷纷打了个寒颤——这可是基因里的本能:在过去的百万年里,见到虎还不害怕不逃跑的人早就死了,他们的基因无法传下来,传下来的当然就是害怕虎的基因。 而与人类不同,赫尔莫身为六千年前才在这世界上突然出现的“始祖”的后裔、身为一位神族血裔,基因里没有害怕任何生物的本能,哪怕是面对古代遗迹里的巨龙或者深海中的利维坦也一样。此时,他只是直观地判断出来它强大不好惹,同时依靠共情能力感受到维克缇斯他们的畏惧而已。 “……要上吗?” 以自己最细微的声音询问着维克缇斯五人,赫尔莫将自己拐杖中的那柄血红色长剑抽出——正是墨卡托的两柄血剑之一! “……等……” 话一出口,维克缇斯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浑身都因为紧张而燥热,手上也在出汗变得滑腻搞得他差点握不稳刀,连完整的“等等”也说不出。 “那是真正的老虎啊……不是动物园里的那种……” 在他旁边,看着那充满野性美和自然美的躯体,那肌肉虬扎而充满力量的躯体,已经是二星“荒野之人”的泽莱德不禁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激动。就好像数学家喜欢自然常数和圆周率、物理学家喜欢真空光速和基本电荷,那种仿佛发现了天地间奥妙的感觉让泽莱德心神荡漾,甚至比美女更能让他兴奋。 “以丛林为栖息地、深绿色、体长四米、尾长一米五、手掌比篮球更大……” 与此同时,轻轻念叨着那巨虎的特征,加尔维回想着神奇生物学课堂上所讲的,只片刻就确认了那巨虎的身份:“那是因佩穆虎,这个种族原本只是普通生物,因为受到两千年前战斗支配者的力量污染而成为神奇生物。神奇力量专攻力量和速度以及隐匿,刚好对应一到三星:幼年体一星,成年体三星,老年体两星。成年体的掌击力可达两吨,咬合力达到一吨,起步速度一秒十五米,在空旷处一秒可以极限奔袭三十米,哪怕在满是落叶和枝叶的丛林中也可以做到完全无声行进,巨木森林外围的顶级掠食者。” “这……” 听到加尔维的解说,奈兰当即咽了口口水:“就我们这六个……能杀了它?一巴掌怕就是粉碎性骨折啊……说不定连命也保不住……” “如果能在不被它碰到的同时把剑从它的眼中捅进去,说不定可以一击毙命。” 漠然地摸了摸鼻子,赫尔莫轻声开口:“由于只专攻猎食方面的能力,它的身体抗性只比普通的老虎强一些,对于催眠完全没有抗性,奈兰对于它的催眠能让它至少恍惚一秒。只要能在它恍惚的时候把刀剑刺入它的眼睛或者脖子,就能破坏它的大脑和神经,从而直接杀了它。另外,由于是被力量污染才成为神奇生物,因佩穆虎性情暴躁,通常情况下,它会发狂地攻击攻击它的人,从而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看着那身体一起一伏的巨虎,赫尔莫又平静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剑:“如果我们可以你打一下、他打一下,它就会一直转移目标,从而不对一个人持续不断地攻击。只要时间久了,我们就能耗死它。” “可……” 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匕首,只要看着那巨虎,奈兰心中的恐慌就不减反增——古代猿人被猫科动物捕食了数十万年的本能恐惧不是几千年的文明生活就能消弭的,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还不是普通的虎。 “吼——” 而就在众人商谈之时,突然间,一声懒懒的虎啸从巨虎口中发出,就好像它只是打了个哈欠。只是,尽管如此,它也一瞬间惊飞无数飞鸟,更让几人暗暗胆寒,耳边似乎还余音绕梁。 立刻结束交谈保持缄默,众人就那样看着它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脸朝向了己方等人所在的草丛——他们就那样直接看见了它的瞳孔,那仿佛闪烁着金属锋锐的竖直金瞳! “!” 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赫尔莫立刻原地跳开、暴喝出声:“闪开!” “!” 哪怕赫尔莫不说,在看见那巨虎眼中的锋芒之后,众人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盯上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们再说要不要再找别的目标,他们自己就已经是那巨虎的目标了! 仿佛看见了蝎子毒蛇般、如脚底安了弹簧一样,六人就这样分散着从原地火急火燎地跳开——而在下一刻,一声不知何物落地的轻响响起,甚至不比一只猫的脚步声大,却是那重近半吨的巨虎已经带着凶猛的气势扑到了众人原本所在的位置! 眯着两只如针般的瞳孔,那巨虎此时完全不复刚才的懒散模样,而是压低身子,肌肉鼓起,做出了一副准备攻击的样子,整个身体已经形成一条直线! 而在它面前五米处,站稳了身形略微下腰的泽莱德也眯了眯眼睛。 此时的他只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战栗,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男性的第一次高潮,却又不像高潮那么安逸,毕竟现在他正处于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丧命的危险中。 “哼……” 内心奏起高鸣,身躯战栗不已。 泽莱德紧紧握着开山刀,他的身上流下冷汗,但却完全不能撼动他的意志。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就好像是行走在寒冬半夜中受冻的人一样,但他的精神反而更加集中。 他紧紧盯着自己已经压得只能看到头和肩膀的巨虎——哪怕是这样,它也有半人高。而在这丛林遮掩下,如果不仔细看,倒真能让那身深绿色把它隐匿于无形。 他似乎能看见巨虎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一人,一兽,就这样对峙着。 双方都在找寻对方的弱点,巨虎不断地发出低沉如雷般的低啸,而泽莱德那攥着刀的手已经青筋毕露,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那发白的指节已经快要因为自己的力量而爆裂——所幸刀柄是实心钢材质的,但凡它是空心或者木质的,此时恐怕要直接被自己捏瘪。 此时此刻,他的瞳孔已经如猫头鹰般变得竖直,耳朵灵巧地活动着,探听着周围的一切;他全身的汗毛也立起,就像是察觉到危机而炸了毛的猫,探知着周围气流的变化——尤其是因那巨虎引起的变化。 与此同时,在巨虎的两侧,按照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敲定的方案,赫尔莫和加尔维还有爱站在一起,维克缇斯和奈兰站在一起,各自处于巨虎的两侧——两边都至少有一把长武器,每个人又都在默默观察着巨虎的弱点。 而就在这仿佛空气都被凝固的氛围里,赫尔莫沉默地、慢慢地、有如机械般一动一停地把手伸进口袋里。 他不敢放大动作,万一现在被巨虎察觉到的话,不是死也是个残废。 只是,尽管如此,他的表情也依然淡漠,脸上甚至没有因为紧张而流一滴汗。 时间如粘稠的沥青般缓缓流动,一切都被放慢,直到不知多久之后,他的手才不发出一点声响地进入了他的口袋——就在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沉甸甸的物件拉开保险对准了巨虎,六声暴鸣,接连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3章 舍生忘死 “砰、砰、砰、砰、砰、砰!” 六声子弹出躺的暴鸣,接连响起! 一刹那打破了原本如窒息般的寂静,赫尔莫立刻扔下已经被打空子弹还在冒着白烟的手枪,马上再往旁边一个翻滚——而就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那刚被他射断一条左前腿的巨虎已经呲着牙暴怒地飞扑了过去! “……” 听着巨虎的咆哮,淡漠地立刻站稳了身体直面巨虎,赫尔莫知道猫科动物更喜欢攻击露出背后的生物——事实上,如果他刚才能把巨虎的两只前腿都废掉的话,现在的情况就会简单很多;只是,在他摸枪的时候,巨虎就已经发现了他的举动,如果不抓紧时间赶紧对巨虎造成最大伤害的话,等战斗激烈起来就没有使用的机会了。 而在他的面前,与他的漠然不同,巨虎正发出阵阵愤怒的低吼——从出生到现在,它都是万兽之王,从未有任何生物但敢主动攻击它,更何况受这么严重的伤! 左前腿被废,现在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了,被子弹打出的空腔还在剧烈地作痛,子弹也卡在了血肉里阻碍自己行动,而这一切,都是拜自己面前那个握着剑的“人类”所赐! “吼……” 虽然巨虎不会说话,但它口中喷出的腥气和眼中蕴含的愤怒已经表达出了它的情绪——下一刻,它便夹着风,猛地又向赫尔莫冲了过去! “……” 事已至此,同样废了一条左腿的赫尔莫完全明白自己不可能躲得过一条猛虎的追袭——紧紧握着剑,把剑尖对准了巨虎,赫尔莫彻底放弃防守,只等着巨虎冲过来跟它两败俱伤、以伤搏命;而在巨虎的背后和两侧,泽莱德等人也在一并袭来! “轰!” 身为毁灭术师,加尔维立刻就抬手在赫尔莫面前制造了一场爆炸,溅起无数沙土,更迷住了巨虎的视线! “……” 只不过,此举也迷住了赫尔莫的视线,甚至还让情况更加糟糕了一点——虎的视力可是人的三四倍,现在自己是彻底看不见那巨虎了,可那巨虎大概率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自己! “洛卡往左边!” 而就在此时,维克缇斯的急切大吼传来,瞬间就让赫尔莫明白现在该怎么做。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风度优雅什么的了,立刻往左边就是狼狈不堪一瘸一拐地开跑,正所谓一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但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虎? 见那握着血剑的人往自己的右边跑开,被怒火燃烧了大脑的巨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地面,肌肉力量爆发之下,它马上就是一个转向继续追在了赫尔莫身后。在它那转弯都不曾减速的高速之下,与赫尔莫的距离已经是咫尺之间,只要再有一秒左右就能撵上他然后撕了他!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来自另一人的兴奋大喊就响彻在了河岸边丛林中的这片区域:“这就是自然美啊!” “咻!” 一时之间,巨虎只能看见有什么闪着寒光的东西从自己的左边力大无穷朝自己劈下,甚至由于高速而激起了破空暴鸣——定睛一看,那可是一把锋锐无比而又厚重有力的开山刀! 跟普通的用于开山的短开山刀不同,泽莱德这久经科学训练的术师本就比常人更有力量,再加上二星“荒野之人”能力带来的力量和敏捷加持,完全足以使他握起近一千克、长约一米的足以用来搏斗的长刀,以便此时直取那巨虎的脖子! “啪——” 情急之下,巨虎瞬间就是一个急停同时扬起右臂拍向那开山刀的刀侧以求将它拍歪,而就在它抬掌的那一刻,又是一场爆炸在它身下发生! “奈兰,我们拖住它的时候,你就去催眠!” 巨虎的身后,一边放爆炸,加尔维一边有条不紊地对旁边的奈兰下达着指令——事实上,在刚才赫尔莫和泽莱德吸引巨注意力虎的时候,奈兰就已经有了催眠的机会,然而他却由于人对虎天生的被压制而不敢上前。 只不过,这也不能全部怪他,毕竟他拿的是短武器,跟虎近身搏斗一个失误就有可能重伤;而且,光轮战斗力,他不比爱强到哪去,而后者此时已经完全处于观战状态不曾动过分毫。 “……” 吞了一口口水,他紧紧地握着匕首,似乎是想以此获得一点安全感。 而在他面前,此时的巨虎已经因为那爆炸而把凶狠的目光看向了加尔维而不是他或者泽莱德。它的身体侧面已经暴露在了他的攻击范围中,然而他却还是不敢上前,甚至连作答都没有余力。 “……” 一时间,场上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赫尔莫左小腿瘫痪并且不能使用神奇能力,爱的占卜在战斗中毫无帮助,所以此时的两人只是在战场的边缘握着剑做出防守的姿态;维克缇斯的正面战斗力和奈兰一个水准,但他那启示的能力却可以让他看到某一条命运路径上数秒的未来,所以此时的他虽然也在战场的边缘不主动出击,但却可以提醒有战斗力的人该怎么打,也正因此才能让赫尔莫在刚才逃过一劫。 而此时有战斗力的人中,巨虎身后的泽莱德由于被拍开了刀刃而导致左右腕骨被崴到,虽然情绪愈发兴奋,但是却必须花上些时间让骨头正位;至于加尔维,则正在和巨虎正面对峙,他刚拿了爱的武器,且他的那一身肌肉从视觉效果上看,虽然远远不及巨虎,却也是六人里最雄壮的。 而在这一次,他与巨虎的对峙就不像刚才泽莱德那样久,毕竟巨虎现在已经失了智,瞪着一双发红的眼就朝他飞扑了过去! 那充斥了加尔维整个视觉范围的深绿色身躯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力,而那闪着寒光的爪子和小匕首似的尖牙则完完全全地可以把他整个人开膛破肚! “哼!” 握紧了手里的长弯刀,与之前的赫尔莫一样,面露凶光的加尔维此时同样不作任何防守——击溃敌人使其不能向自己发起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加尔维闪开!” 突然,维克缇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仅仅是焦急,更带有慌张——只是,看准了巨虎扑向自己的血盆大口,加尔维却猛地将刀横在了自己的面前,刀锋对准了巨虎那大张的嘴! “铿——” 锐器相碰的脆响响起,加尔维被巨虎携裹着的数吨的力冲得人仰马翻,整件术师袍的后背已经被完全擦破,连他本人的后背也全是擦伤,不少地方还在因为擦到了地上的碎石和树枝而渗血——然而,他也成功地使巨虎咬下的是刀而不是自己的人头! 只是,高达一吨的咬合力,是什么概念? 饶是精钢做的刀,此时也一下子就被那暴怒的巨虎咬得弯弯曲曲、接近报废,眼看着就要完全被咬断;与此同时,巨虎还在不断用右掌猛拍着自己身下的加尔维! 被近一吨的巨物压着,加尔维已经憋得通红、脑门青筋直冒,更何况还要受着着巨虎那即使受伤且动作不便也有近半吨力量的掌击!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一块烧红的铁,巨虎的右掌则就是锤子,要是再被继续拍下去,只怕自己的内脏都要碎掉! “奈兰!” 嘶哑的吼声勉强发出,加尔维强忍着剧痛和高压死死地在巨虎身下硬撑着,耳边皆是巨虎的咆哮,他已经能闻到巨虎口中的腐烂臭味,唾液甚至能滴到他的脸上! “狗畜生!从你爷爷身上死开!” 突然间,又是一道暴喝响起,就在巨虎的背后,一道人影以一秒十数米的速度疾奔带起尘土,一跃起身带着无双的气势猛地就将刀尖对准了巨虎的脊椎! “噗嗤!” 一声刀进血肉的闷响响起,泽莱德一举直接将长刀捅进了巨虎的腰侧,居然没入半米! “吼——” 猛地仰起头发出痛苦的虎啸,巨虎的声音带着震慑万物的力量,差点把身下的加尔维震聋。 身体受了不可痊愈的重伤,事已至此,完全失智的巨虎也不再去管加尔维,猛地就是一个虎抖身试图把身上的刀甩下去——然而,既然已经没入半米,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被甩下? 此时巨虎的癫狂只是让它受伤更重,几乎要被那刀将它体内的内脏搅成一团。只是,身为三星的万兽之王,它一时半会却也死不了,如此的痛苦更是让它彻底恨上了泽莱德——哪怕是被其他人攻击,也一定要把泽莱德当场大卸八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4章 战绝 “奈兰!” 紧紧盯着现在已经重伤的巨虎,泽莱德状似癫狂地大吼一声,虽然巨虎临死的反扑更加难缠——然而,他却并非孤身一人。 现在巨虎的注意力和仇恨已经全部在他身上,正是奈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好时机! 左右挥舞着长刀与巨虎舍命搏斗,烟尘四起落叶翻飞血肉飞溅,泽莱德一心只想拖住这巨虎给奈兰一击致命的机会——只要能将那巨虎催眠后将匕首或者军刀捅入它的眼睛或者脖子,就能胜利! “吼——” “嗬!” 一虎一人的咆哮声与吼声交织于这片区域,只见泽莱德猛地跳起一刀直奔巨虎的粗短脖颈,而巨虎也不甘示弱地直立起身奋力一巴掌拍向泽莱德,硬是只付出右掌划破的代价就挡下了这一击,顺便还用爪子擦到了泽莱德,给他的身上又添点红。 双方都占不到便宜,场面却又无比焦灼。 泽莱德的每一次劈砍都是奔着巨虎的脸和脖子这种要害,而巨虎的尖牙利爪也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撕开皮肉的伤痕,若不是他有着力量和敏捷加成以及维克缇斯的辅助,恐怕从那些伤口就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更有甚者,巨虎破釜沉舟所爆发出的力量也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现在的他就已经显露出败势,最多再拖十几秒,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完全落败! “嗷——” “奈兰!” 与巨虎一同疯狂地咆哮着,泽莱德甚至不能去看奈兰在哪——他根本无法分心去观察周围,但凡分心,巨虎直接就能把他撕成两半! “我……” 而此时,颤抖着站在巨虎与泽莱德混战的五米之外,奈兰紧紧握着赫尔莫的血剑,却依然不敢直接上前援救泽莱德。 “那么强的生物……快死了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 “吱——” 咬着牙握着手中剑,奈兰看到那巨虎于激战中一巴掌就直接拍断了一颗水桶粗的小树,不由得更加胆战心惊。 “我……万一我被杀死了……父母怎么办……” “这么激烈的战斗,随行的术师真的能救下我吗……他刚才为什么不救加尔维……” 一瞬间闪过无数想法,担忧的、疑惑的、畏惧的,兼而有之,一同充斥了奈兰的心灵。 就像是要让奈兰真真正正做出一个完全出自自己意志的决定一样,突然间,周围的时间慢了下来,慢到巨虎与泽莱德一举一动都变成虚无,慢到周围的声音都变成遥远的杂音,慢到奈兰足以完全审视自己的内心:“我如果死在这里……谁会去养我的父母……”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奈兰却突然想到了自己那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父母——自己之所以成为术师,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份工作对人的智商要求不像数学家那样高、对人的体力要求不像运动员那样强、工作相对轻松、工资又相对较高,想赚钱而已;而之所以想赚钱,也是因为自己想让双亲有好过一点的晚年,以报答他们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的恩情。 然而,如果自己死了,父母二十年来供衣食住行和教育的心血以及对自己的爱,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我……” 迷茫地看着动作被放慢的泽莱德,不自觉将他放上心中天平的右侧,将父母放在左侧,奈兰看到左侧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最终势不可挡地碰到了天平的最底侧,在仿佛身处竹林那完全的静谧中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 看到是这样的结果,奈兰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似乎又早已想到。 狠下心咬了咬牙,他握着剑,脚上仿佛重若千斤似的缓缓转身,不再去看泽莱德。 哪怕被众人责备辱骂,又怎样呢?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只要自己的命还在,那就够了。 想通了这一点,奈兰闭上双眼,使自己陷入一片黑暗,终于迈出了第一步,远离这战场的第一步。 而也就在这一刻,对奈兰来说,时间,恢复了原样。 “嗬!” 而在战场中,顾不得去在意他怎么想,已经打得面红耳赤的泽莱德势大力沉地一刀劈在了巨虎的头顶——原本,他这一刀应该可以直接把巨虎的脑袋劈开,然而经过之前一路披荆斩棘的开路以及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刀锋已经不复原本的锋利。 如此的钝刀一刀砍到巨虎的头顶就跟用刀背砍的一样,虽然让巨虎吃痛受伤,然而却并没有真正让巨虎失去反击能力——而下一刻,因为这一刀出去而无法防守躲闪的泽莱德便硬生生挨了巨虎那足以将树打折的掌击,整个人都向左侧倒飞出去! “嗤!” 软物与硬物对撞的闷响一闪而过,泽莱德就那样倒飞着撞在了树上使树叶一阵扑扇,而他本人则无力地滑落,被粗糙的深褐色树皮擦破已经跟麻布一样的术师袍和伤痕累累的身体,更为他带上火辣辣的疼痛。 “……” “嘶……” “呼……” 喘了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泽莱德靠在树上,内脏翻江倒海,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一片模糊,就像是隔上了一片厚厚的毛玻璃,看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还因为巨虎的身体保护色而完全看丢了它;身体已经热得不成样子了,血液流速的极度加快让自己已经快失去思考能力了,而且身上的那些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也在消耗自己的体力——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再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与此同时,在泽莱德对面,正面接了一下大刀砍脑袋,巨虎也绝不好受。 它的头脑此刻也因为剧痛而昏昏沉沉,四肢虚浮得宛如发着高烧、踩着高跷,然而,它却依然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甩了甩脑袋看着泽莱德,巨虎知道断了一条左腿、内脏受损、身负多处大伤口和无数小伤口的自己在今天是大概率活不下来了。 森林里从来没有医生,有也不会治了自己然后让自己去捕猎它们;而哪怕今天不死,自己也处理不了伤口,最终的结果无非就是在伤口发炎化脓而死或者无法捕猎而饿死中选一个,甚至很可能由不得自己选择,两者就接踵而至了。 事已至此,巨虎只怨恨为什么就在今天遇上了这几个人,但再怎样怨恨也无济于事,不可能让自己的情况好起来——那么,哪怕是死,也要拉那个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人垫背! “吼……” 微弱的咆哮发出,完全不复万兽之王的气势,恐怕连一条狗也吓不跑。 除了幼年的时候,巨虎还从来没发出过这么窝囊的声音,不由得更加深了它对于泽莱德的怒气。 死死瞪着泽莱德,在回光返照之下,巨虎的脚步逐渐有了气力,身躯也由一开始的摇摇晃晃变得稳定,速度更是在稳稳加快,由一瘸一拐变成走,又由走变成跑——最终,猛冲向泽莱德! 而此时,尽管看不到那巨虎,泽莱德也知道它应该要来了。 这一次并不是出于他那危险感知的能力,只是单纯地听到的巨虎的咆哮和跑动的声音,仅此而已。 哪怕维克缇斯正在拼命大喊让他闪开,他也闪不开了。 近了,近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自己甚至能感觉到因为跑动而产生的风吹到自己脸上,眼前也变得一片黑,想来就是因为被巨虎挡住了光线的缘故。 “我就要被淘汰了……” 而尽管如此,哪怕大祸将要临头,泽莱德也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并不觉得多么恐惧或是怎样——反正他自觉可以通过文化课考试,随机应变考核也通过了,哪怕劳烦随行术师救下自己后取消自己的考核资格,自己也依然能通关。 “呼……” 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巨虎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哪怕不用看也知道,它就要起跳扑向自己了——只是,奈兰,自己的好兄弟,怎么还没来救自己? “泽莱德!” 就在泽莱德有些想不通时,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带着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痛悔传入了自己的耳中——正是奈兰! 一跃而起骑到了巨虎的脖子上,奈兰一压身堪堪躲过巨虎的掌击,而在下一刻,头皮被擦破的他眼中闪过一道紫芒! “吼——” 一时间感到无与伦比的倦意袭来,巨虎不甘心地疯狂抖动身子,哪怕将死,它也足以将力量只等于强健普通人水准的奈兰甩下来! 而看着眼前这个握着一把剑被自己甩下来还跌了个踉跄的人类,巨虎一下子就看出他要比前几个人弱小得多——如果是他,自己只要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死! “呼!” 尽管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恐怕要进入催眠状态,然而自己的一巴掌已经带着风打了出去,只要这个人类不闪开,他就绝对会结结实实地中一掌;如果他闪开,那么他背后那个靠在树上的家伙就绝对会死! “奈兰闪开!” 同样的,像是知道这一点,维克缇斯的声音心急如焚地响起——只是,对奈兰来说,这声大喊却跟废话差不多。 “我背后……是泽莱德,是我的兄弟啊!” 在心中默默暗想,奈兰咬了咬牙,在所有人焦急的目光中,一人一剑,迎向了那力大无穷的巨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5章 舍身一击 哪怕知道这是巨虎的最后一掌,只要躲过去就能安然无恙,奈兰却半步都不曾移动,甚至不曾想过躲闪——毕竟,他的身后就是泽莱德。 身负所有人的希望,就在泽莱德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想通了所有事。 自己的生命确实很重要,重要到什么都能丢命却不能丢,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不也是一样吗? 既然所有人都不畏生死地把他们的希望托付在自己身上,甚至没有怀疑过自己,自己就必须不辜负他们的希望——成败,在此一举! 看着巨虎如排山倒海般拍过来的巨掌,带剑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伤到自己——心一横,奈兰直接把剑插在了地上,双臂交叉挡在自己面前准备硬抗巨虎的舍命一击! “噗!” “嚓!” 肉掌相撞的闷响,骨头碎裂发出的声响。 奈兰的双臂直接被拍得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肋骨上,差点把心肺压得扩张不能,连脸都憋得通红;就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蒸汽火车正面冲撞,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那滋味,非体验过的人不足以论道。 左臂大概率是骨折了,已经几乎使不出力气了,但暂时还因为肾上腺素的压制而不疼;右臂也麻得不行,但是,比起左臂,它却还能动、还能发力! 半秒都不敢耽误地握住被插入泥土中的剑,拔剑、收剑、出剑,一气呵成! “嗤!” 一击,正中巨虎的脖颈! 但是,还没有结束! 就在自己把剑插入巨虎脖颈的那一刹那,它也从催眠状态中醒了过来,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自己,右掌更是已经抬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奈兰立刻控制着那剑左右摇摆,顺便还愈发用力地让它插得更深,力求多斩破巨虎的柔软血管和脆弱神经——而随着他的死命摇摆,巨虎的右掌就那样悬在半空,好半天没有落下,然后又像是雪崩般瞬间垂下;慢慢地,它的整个身体就像是烈阳下的树木一样耷拉了下来,根本无法打出它原有的力量。 在之前那短暂的回光返照之后,在内脏多处破损、全身大失血、连脖子也被捅穿的致命伤的影响下,巨虎已经再无反击的能力。 喘了几口气,身躯不断起伏,它堪堪再抬起右掌,可已经没法再打出千斤力了。 看着眼前的奈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的心中会想些什么? 可能会想自己怎么就盯上了这些人类为目标,可能会想他们为什么可以前仆后继地送死,可能会想他们哪来的这种意志——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吼……” 发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声虎啸,从今往后,这片丛林,再也不会有这一只因佩穆虎的咆哮了。 不甘地被迫闭上眼睛,它那因为掌击而半立起来的身躯便无力地向前倒下,倒向了奈兰和泽莱德的方向! “哼!” 眼看着那深绿色遮盖了自己的全部视野向着自己逼近,奈兰想也不想地便直接再次靠着自己那与常人无异的身躯硬抗下了巨虎那几乎有半吨的重量,死死地撑在了泽莱德面前! 巨虎毕竟不像硬物那样只要撑住一个点然后使劲就能推开,柔韧的尸体哪怕撑住了一个点也无法发力,导致奈兰如果只靠自己力量的话,完全对这尸体无可奈何。 “奈兰!” 而就在奈兰苦苦支撑、一张白净清秀的脸上已经满是弯弯的青筋时,爱的焦急声音传来,他本人则猛地抱住了巨虎就准备往旁边移——然而,虽然巨虎的尸体在两个人的力量影响下有了些许位移,离被推开却还有遥远的一段距离。 “奈兰……” 而此时,因为少了拐杖而一瘸一拐的赫尔莫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面无表情地念叨着奈兰的名字,赫尔莫也抱住巨虎那伤痕累累的躯体,咬紧牙关、吐气开声、猛然发力! “哼——” 在三人那全力以赴的通力合作之下,巨虎的尸体终于开始慢慢移动,这才从奈兰的身上被缓缓挪开,“扑”的一声砸到旁边的地面,激起一阵沙尘和无数残叶。 “咳……咳咳……” 被沙尘激得咳嗽了两声,赫尔莫摇了摇头,久久凝视巨虎尸体,然后才疲惫地看着奈兰:“奈兰……做得好。” “我……” 被赫尔莫少见地夸了一声,奈兰尴尬地假咳两声,突然意识到泽莱德长久没发声了,急切连忙地回头去看,才发现泽莱德正目瞪口呆,直到看见他回头才强撑出笑容:“奈兰……你这怂货……该不会是专门……等我觉得没希望了……才来做救世主……小弟弟心机很重哦~不过……我不会因此崇拜你的……” “去你大爷的!” 听到泽莱德这样的调侃,条件反射地反手就想一巴掌拍在泽莱德头上,奈兰却在下手的前一刻回觉泽莱德伤势未愈,于是就那样尴尬地把手悬在了半空——而在下一刻,因为战斗结束,没了肾上腺素的压制,左臂那因为骨折而传来的痛楚就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嘶……” “你们俩……没事……千万不要有事……” 而此时,爱则在一旁围着他们转圈圈,眼圈红了一片,眼眶里还能看见眼泪在打转:“抱歉……抱歉……” “没事……我们都知道你是……弱鸡……不怪你……” 看着爱这副模样,泽莱德一下就猜出了他是因为在整场战斗中都没出力而内疚——赫尔莫一举废掉巨虎左前腿为自己和加尔维的浴血奋战减轻些许压力,维克缇斯的辅助也让自己不至于被巨虎拍死,奈兰更是在最后关头保住了自己顺便补刀,唯独爱是个战斗边缘人,看到自己和加尔维受此重伤会内疚也正常。 而听到他的另类安慰,爱也无心跟他打嘴仗,只是焦急地转着圈;而尽管快要睡着了,赫尔莫也强撑着精神,困倦地发声:“爱……你也许可以占卜哪里有能治疗他们的草药,然后去找……当然,等我睡一会,他们也要先休息一会,之后我们再一起去……” “好……好……” 听到宛如主心骨般的赫尔莫发言,爱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做好准备开始占卜;与此同时,赫尔莫则走到巨虎的尸体旁拔出叔祖墨卡托送给自己的血剑,然后细细擦拭——这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剑而已,只是在韧性和锋利程度上较为突出,除此以外不带有任何的特殊效果。现在它粘上了腥臭温热的血液和碎肉,自然就需要赫尔莫用自己的术师袍下摆去亲自擦拭,然后才能放回剑鞘也就是自己的拐杖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疲惫地走在已经一片狼藉的战场中,走到了加尔维和维克缇斯身边:“加尔维……怎么样了?” “还好,他跟巨虎交战的时间不长。”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维克缇斯刚才赶来的时候还在提心吊胆,在察看了加尔维的实际情况后就放下了心,而加尔维也呼出口气:“被巨虎压住的时候,我特意用左臂去挡它的拍击,所以左大臂被拍骨折了。除此之外,倒是没多少大伤,只是需要休息一会。” “嗯……”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赫尔莫便跟维克缇斯一起扶着加尔维起来,回到了泽莱德所在的树下。 而在所有人都安坐下来之后,看着那硕大的巨虎尸体,赫尔莫冷不丁地开口:“你们饿吗?” “很饿……” 哪怕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听到“饿”这个词,泽莱德还是双眼发亮,然而却没什么力气大声喊出自己饿了,只能小声地开口。 与此同时,在经历一番赶路和鏖战之后,其他人也纷纷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们甚至还没吃过早饭。 而见所有人都点了头,赫尔莫也便向奈兰借了匕首上前几步开始割起巨虎的肉来。为了方便,他割的全是腿肉,不一会便是两大条黑红色的肉被他割下。 曾有过吃虎肉经验的他虽然知道虎肉的质地和口感比不得牛肉和猪肉,在现在还没经过处理的虎肉更是如此,但毕竟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吃,只能出此下策。 让维克缇斯和爱去砍几根树枝,他自己则开始整理起准备用于生火的地面——由于刚才战斗的动静太大,周围的灌木草丛什么的早就被压扁,此时倒也省去了他的一些时间。 而在数分钟之后,一切,便准备就绪。 把爱和维克缇斯带回来的树枝削长削尖,赫尔莫把自己割好的那些虎肉穿在了六根木签上准备烤;同时,剩下的部分树枝则被他处理成一片一片的细木片,在旁边还有剩下的几根粗木头,用于真正的燃烧。 困倦地带着一根细木片走到加尔维身旁,赫尔莫便让他在手中燃起一个火球——而这一次却不是为了爆炸,只给细木片点个火而已。 将带着火种的细木片带回自己已经弄好的木片和木屑堆,赫尔莫用它在干草上燃起火苗,随后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小小的火苗,不时调整木片的位置——只数十秒,火苗便真正燃起了木头成为了营火! “哼……” 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赫尔莫看向其他人,而其他人也看向他——对视一眼,只用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事已经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6章 虎牙 虽然是在夏天闷热的丛林,但只要看着那团生机勃勃的火,所有人的心情就都好了起来——就在十分钟前,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面对什么;在五分钟前,他们还在为与巨虎的战斗而感到忐忑畏惧;而在现在,他们却真真正正靠着默契的团队合作杀死了那头巨虎! 他们点起了那团火,他们准备将巨虎用于果腹,他们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而除了精神上的慰藉外,那团营火在物质上也能让他们开心起来。它不仅驱赶了蚊虫和蛇蚁,更可以烤熟巨虎的肉——除了神族出身王族家境的赫尔莫和家境富裕的维克缇斯以外,其他四人对于虎肉可是想都没想过,更别谈去吃。 看着赫尔莫在火焰上翻烤着虎肉,泽莱德眼中满是肉眼可见的馋,他看到了白烟冉冉升起,听到了滋滋的冒油声,也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被那香气勾动馋虫,在刚才还不曾感觉,但现在泽莱德已经是肚子直叫。幻想着烤肉的味道,他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嘿嘿笑着问向赫尔莫:“洛卡,那玩意……吃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肉质很干很柴,由于没有经过处理,会有股土腥味。我们没有油也没有盐,直接这样烤着吃,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迟疑了一下,赫尔莫还是选择了说出事实,手上还不忘转着烤肉。 “呃……” 而听到这样的回答,泽莱德也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虎肉这种名贵食材吃起来居然会不怎么样。 不过,有的吃就不错,泽莱德也不要求太多,只是继续兴奋地看着赫尔莫和维克缇斯还有爱继续烤着肉——要是可以的话,他就自己上了,只可惜他现在全身多处负伤,哪怕有“荒野之人”为他带来的比常人强出许多的恢复能力,却还是不动为好。 而此时,在他右肩旁,加尔维则看着那巨虎尸体,若有所思:“我们……如果能把这巨虎整个带走的话……” “但我们不是只需要带走力量之源吗……” 泽莱德的左肩旁,奈兰不复刚才面对巨虎时的战绝意志,而是犹豫着问道。 “我不是指任务。” 盯着巨虎那一身被伤痕破坏了整体美感的深绿色虎皮,加尔维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惋惜:“可惜了它的虎皮,那毕竟是因佩穆虎的皮,比一般虎皮价值更高。如果我们能带走的话,虽然破损了,但一张应该还是能卖四百五十镑起步……” “呃……虽然虎皮带不走,但是可以带走虎牙……” 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目光中,奈兰盯着巨虎那四颗长达十几厘米的上下虎牙,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了些许激动:“那可是超过十厘米的成年虎牙,上犬齿一颗能卖到两百二十镑,下犬齿也有一百八十镑,四颗就是八百镑!都够在郊区买一套独栋房子了,在城区也只要再多付两百多镑!” “……” “哎?你们怎么知道这些?” 听着加尔维和奈兰的对话,在营火旁疑惑地盯着他们俩,爱那联想能力丰富的大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可能性:“你们俩该不会当过偷猎者?” “怎么可能!” 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了爱的话,奈兰连忙澄清事实:“我只是对硬通货比较敏感而已!你要是问我黄金和白银的价格,我也能答得上来!” “……嗯……” 还是狐疑地盯着他们俩,爱带着告诫的心理开口:“可不能当偷猎者啊,那是犯法的!” “你——” 气急地抬起右手指着爱,奈兰最终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这家伙……不过,我们现在杀了那巨虎,应该不算犯法?” “应该不算,毕竟是教廷授意的。” 带着特有的平静声音,维克缇斯缓缓开口,一下子让奈兰兴奋起来——而在下一刻,他的话就熄灭了奈拉的希望:“但如果你把它用来盈利,比如卖虎牙虎肉,那就算你偷猎。毕竟,教廷不知道你杀它到底是为了完成考核还是为了一己私利,必须杜绝这种恶性事件。如果限定了不能盈利,想杀它的人就得考虑一下付出和收获的比,大概率就不会有人主动打它的主意。” “啊?” 听到是这样的答案,奈兰当即哭丧着脸,连语气也低沉下去:“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至少我们完成了任务的大概七分之一。” 淡定地摇了摇头,维克缇斯宽慰道。 把考核所需的六只三星神奇生物算作六点,把走出森林算作一点,一共是七点,维克缇斯便得出了己方六人完成了任务七分之一的结论——而距离考核结束的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二十五个小时。 “还要抓五只。” 附和着维克缇斯的话,加尔维提醒道,使其他人意识到任务的难度:与那只巨虎搏斗就已经导致两人骨折一人重伤了,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只。 “害……慢慢来呗。” 毫不在意摆了摆头,泽莱德只是单纯想吃虎肉——反正他也不愁过关。 “其实……抓其他神奇生物的时候,可以设陷阱……” 在一旁,摸了摸鼻子,赫尔莫半梦半醒地突然说道,然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行让自己清醒下一些,这才再次开口:“那猴群……猴子多半是杂食动物,不需要主动捕猎,所以很少有攻击性的能力,大部分神奇能力都属于敏捷。如果我们能把它们弄到陷阱里让它们发挥不了敏捷的能力,说不定能一举成功。” “嗯……”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维克缇斯看着赫尔莫,手上翻动着烤肉,同时不忘发问:“比如什么陷阱?” “木尖陷阱。” 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赫尔莫在脑海中构建着那个场景:“先挖出几个大坑,把硬木削尖放进坑底,然后表面再用草皮掩盖。如果掉进去,会被扎得鲜血淋漓,虽然不会造成致命伤,但可以让掉进去的生物无法再反抗。” “这……” 听到是这样的陷阱,所有人不禁都皱了皱眉。 毕竟,这种陷阱在他们看来太不人道,一想到如果是人掉进那里面的话,他们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有没有别的什么方法?” 思虑再三,奈兰还是小心地问道,而赫尔莫的回答也爽快:“我想不出其他的方法,毕竟我们现在没多少工具,做不出什么别的陷阱。而且,还不知道那猴群究竟是什么种类,也许它们并不下地。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可能抓到它们。” “呃……” 听到这样的答案,奈兰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靠着树等肉被烤熟——反正他的定位不是智囊,办法不用他想,只要执行就好。 随后,暂时没什么事做的众人便开始了闲聊,聊各种事,包括但不限于为什么突然要团队合作、艾狄克所说的战争什么时候爆发、为什么爆发……而在一段时间后,可能是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严肃,他们便又将话题移至别处,比如假期要做什么、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对于自己人生的规划以及各种对于自己智商和实力的攀比,毕竟青年的话题始终就这几样。 而在烤肉烤了一半时,赫尔莫突然把手中的肉交给了维克缇斯,然后自己带着几人的水壶去了河边——当他回来时,水壶中已满满是河水。 把自己一开始撕下来的术师袍下摆拿出来用水浇湿,再把湿布料中的水分挤回到水壶里,这样的话,水中的杂质便能消去大半。 把每一壶水都这样处理了过后,赫尔莫便又就地取材做了一个木质烧烤架,然后把水壶吊在了营火上用于把水煮沸——毕竟,流淌的河水虽然说会比湖水干净,但毕竟是野外的水,直接喝大概率要出事。如果感染了寄生虫病,连涅兹的“轮回之术”也救不了他们。 而在一段时间后,当水烧开了以后,烤肉,也就烤好了。 用匕首将每一串烤肉一分为二,每个人都分到半串烤肉,每个人都静静地等待它凉下来,唯独泽莱立刻就是一口咬了上去,然后被烫得嘶嘶直呼。 毫不留情地对他一阵嘲笑之后,等到烤肉稍微凉了一些,其他五人便也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然后再配上一口还温热的水。 虽然简单,但也足够让他们满足了。 “窸窸窣窣……” 而就在这一刻,一阵灌木丛被扰动的声音,突然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7章 不速之客 “!” 虽然现在处于放松的状态,但一听到异常声响,六人还是第一时间就偏过头去警戒着离他们大概有二十多米远的一丛茂密的树丛。 而除了受伤的三人外,维克缇斯立刻就握住泽莱德的长弯刀站起身来,面沉似水地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发问:“谁?!” “窸窸窣窣……” 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树丛里只是传来这样的声响,使得赫尔莫也一并站起——在现在三个最有战斗力的人都暂时不能战斗的情况下,如果再让他们碰上什么强大的神奇生物,那可真的是点背到家了。 “会不会是在巨木森林里迷路的人?” “万一是神奇生物怎么办……” “神奇生物不会故意弄出点什么声音又藏起来……” “那如果是个人,这样子也很可疑啊……” “感觉会是个人……神奇生物的话早就袭击我们了……” 同时,泽莱德和奈兰还有爱也警惕地开始交头接耳,加尔维更是已经用右手握起了折叠刀,以应付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 而在听到泽莱德和奈兰的话后,死死盯着那丛树丛,赫尔莫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子,右手握着拐杖,随后高声大喊:“树丛中的,如果是人,就大喊一声;如果不喊,就是我们的敌人!” “……” 没有回答的声音,就连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好像那个不速之客已经躲了起来,正在谋划一次一击致命的偷袭。 而见是这样的情况,赫尔莫与爱对视一眼,后者便自觉地开始占卜起引发那声音的主人是敌是友;又与维克缇斯对视一眼,两人随后谨小慎微地一步一停地往草丛那边挪,同时已经完全做好见势不对拔刀就砍的准备。 而随着他们的行进,草丛里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刚才的奇怪响动只不过是众人恍惚间的幻听——然而,越是这样,赫尔莫就越是警惕:被未知存在盯上而发现不了它的踪迹,这多半不是什么好兆头。 与此同时,相比起他,维克缇斯看上去却并不多么担忧——在他看到的未来中,完全没有自己两人受袭的启示。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地不断行进着,赫尔莫甚至已经把剑摆好了自己最习惯的刺击姿势——而就在两人距离那草丛只有一步之遥时,爱那带着慌张的声音猛然响起:“那里是个人!不是神奇生物!” “别杀我……” 话一落音,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便稍微放下了心;而也就在此时,一声微弱的、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的模糊声音也同样响起,使得赫尔莫和维克缇斯握着剑的手也放松了一些。 并不是因为是人他们就放松了警惕,而是那声音听起来实在是虚弱无比,就好像是饿了两天后被打了五十军棍的人一样奄奄一息,完全没有能袭击别人的能力。再考虑到他刚才没说话,很可能是因为他实际上说了,但自己没听到,而如果是这样想的话,事情就合理了起来。 但是,尽管如此,赫尔莫却还是没把剑插回剑鞘。 对维克缇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警戒,手上用剑挑开树丛,赫尔莫在第一瞬间只看到一个瘦削的人正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嘴唇干瘪、颧骨突出、面庞内收、眼睛半睁半闭,模样和赫尔莫猜想中的倒也相差无几。 而在下一刻,赫尔莫又发现这个人还背着一个黑色背包,衣服上有很多被划破的痕迹,而且很脏,呈现出灰黑色,就像是很久没洗的白衣服,但又比那更脏更臭。 “……” 默默地把所有的特征综合起来,赫尔莫便判断出这应该是个误入巨木森林的普通人,因为某些原因在巨木森林中迷了路或者耗光了干粮和水,以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模样,倒是符合自己听到那声音后的猜测。 拿剑身拍拍那人的脸,尽管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基本的想法,赫尔莫还是戒备地开口:“你是谁?” “我……好饿……” 并没有回答赫尔莫的问题,那人甚至没有看赫尔莫,而是紧紧盯着烤肉的方向:“吃……的……” “……” 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赫尔莫知道饿急的人有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与维克缇斯再次交换了个眼神,他随后便走回营火前把自己的烤肉撕下来一小条,顺便把自己的水壶捎带上,他就走回了那人面前:“慢用。” “啊……” 一看到吃的,那人立刻两眼放光,甚至来不及道谢就发出一声渴望食物的呻吟,有如饿殍般把手伸向那条细细的烤肉,然而,赫尔莫却并没有想直接给他的意思——并不是因为赫尔莫吝啬,而是因为饿了很久的人一时间不能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如果这时候赫尔莫有面包的话,就会选择给面包而不是烤肉了。 “先喝水。” 看着他那几年没吃饭的样子,维克缇斯好心地提醒道,同时弯下身把温水递到了他的嘴旁——饿了很久之后应该先喝水垫一下才对,而不是直接吃肉, 而此时,那人才像是从饥饿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也不抢肉了,而是开始往嘴里疯狂灌水。所幸赫尔莫也没装太多水,这才没把他直接呛死。 “……” 而看到这里,赫尔莫就知道他大概率确实是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还想来野外找刺激的业余人士。毕竟,只要有点经验,就会知道现在应该小口小口抿才对。不过,这倒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如说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家伙,才会在距离森林边缘还有十几公里的地方就把物资耗光。 眼看着他喝完水,赫尔莫才把肉条放到了他的面前,在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同时不忘发问:“你的名字是?” “使伊使……” 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人这时候才有力气说话,只可惜说得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几乎没听懂。 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一会,维克缇斯才疑惑地看着他确认着他究竟说了什么:“史密斯?” “嗯……” 无力地点了点头,那人就抬起头看着赫尔莫两人,露出怯怯的表情:“还……有吗?” “……” 无语地盯着那人,赫尔莫随后便示意维克缇斯去再拿些肉来,自己则蹲下看着他:“你有同伴吗?” “有……” 虚弱地点了点头,史密斯又眼巴巴地看着返回来的维克缇斯,目光完全聚焦于他手上的一大串肉。 “不是全给你的。” 好笑地看着那人,维克缇斯随后把肉撕成两大条和一小条,小条的给他,然后把手递给赫尔莫:“侬。” “……” 对着维克缇斯点了点头,赫尔莫咬下一口肉,用手挡着嘴,等完全咽下去后才继续开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我的同伴……” 迟疑片刻,史密斯这样回答道,也不出赫尔莫的预料——就这样的家伙,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在丛林里五公里都走不出。既然走了十几公里而且居然还没死,不论是生还是死,必然有同伴。 对着他点了点头,赫尔莫随后便在自己吃肉的同时看着他也把虎肉吃完,然后就与维克缇斯一起把他带回了营火旁,对他的身份来历什么的好一通问;而他的每个回答也都不出赫尔莫等人的猜测,使得每个人都对他放下了心。至于他所说的找同伴,在爱占卜过后,也发现他确实有同伴,坐标和那猴群属于同一个位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恰好可以让赫尔莫六人在完成任务的同时顺便救人。 只不过,在现在,哪怕再怎么救人心切,六人也是不可能立刻就出发的:赫尔莫要睡觉,受伤的三人要休息,至少也得等到两小时后才能启程。 于是,对着史密斯一顿安抚之后,六人就做出了要暂时驻扎在这里的决定;甚至,就连史密斯自己也需要休息。于是,就这样,由爱和维克缇斯负责警戒,其他五人,便都沉沉睡去。 “……”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维克缇斯呼出口气,眼神虽然宁静而平和,却带着些疲倦——毕竟,两个小时的安宁之后,恐怕就又要是一场恶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8章 史密斯? “……” 悠悠地睁眼醒来,赫尔莫依然不记得任何关于自己做过的梦。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已经醒了,既然醒了就应该抓紧时间完成该做的事——比如……救人,比如……猎杀神奇生物。 虽然才只睡了两个小时多,但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抬头一看,天上已满是乌云。 在树下站起来,赫尔莫看到加尔维的左臂和奈兰的右臂都已经被维克缇斯用树枝做的简易木质夹板夹了起来,一时半会应该不需要用到草药;而且后者还脱下了术师袍,把那块布料撕成了两张用于包扎的布,而他自己则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虽然在丛林里绝对会被蚊虫叮咬,但毕竟管不了那么多。 至于泽莱德,在两个小时的休息之后,虽然还是没有任何一丝战斗能力,而且腿脚比刚才更加无力,但至少能站起来走路了。 开路的活肯定是落不到他头上了,武器也损失了一把,因此,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握着开山刀的维克缇斯需要走在队伍的前方开路,握着血剑的赫尔莫需要在后方警戒,爱需要握着大刀带着巨虎的深绿色金刚石状力量之源走在赫尔莫旁边,其他四人则全都得在队伍的中间。 而在确定了阵型和行进的方向后,随着维克缇斯一声令下,七人便再次开始了赶路——目标,东北方的猴群! …… 赶路的过程一向辛苦无聊,只不过,比起之前每天都有的五公里负重长袍,现在的情况起码新鲜一些。而且,众人的体力也因为训练而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在两个小时的休息之后倒也不是特别无法承受。 崎岖的丛林中,一行七人便如蚕吃桑叶般不断破开前方的障碍,如长蛇般行进于密林里。每个人还是跟刚才一样不说话,毕竟,说话会打乱呼吸的节奏,是要耗费体力的,因此,此处只有持续不断的“窸窸窣窣”声而已。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史密斯,赫尔莫心中却始终放不下一个问题——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 ——刚见到史密斯这个家伙的时候,自己因为他的模样而没有想太多,但仔细一想……为什么他恰好就撞上了己方等人呢? 巨木森林这么大,而且今天还恰好是战斗力考核的日子,如果战斗力考核不是今天、如果己方等人没有占卜术师而无法知道巨虎的位置、如果己方等人先把东南方的那两只神奇生物当做目标、如果己方的人在杀了巨虎之后立刻就走而不是就地驻扎……种种的可能,都能让自己和史密斯无法相遇。 如果只是一个巧合,赫尔莫还能理解;两个巧合,还可以解释为命运的安排;三个四个巧合,要说不是因为什么人为因素的话,赫尔莫无法相信。 而且,他的同伴在猴群的位置。如果说他的同伴是被猴群袭击了的话,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如果说他的同伴并没有被猴群袭击的话,那么他为什么和同伴分开了那么远的距离?在赫尔莫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同伴实际上已经饿得走不动了,一起走的话只会拖累他,所以才让他一个人先走——如果他的回答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更值得好好盘问一番了。 因此,赫尔莫保持着面无表情,冷不防地开口发问:“史密斯,你……为什么和同伴分开?” “我……” 听到赫尔莫的问题,史密斯一愣,随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甚至连骨节都被他握得发白:“因为他在昨天走不动了,而且食物和水也不剩下多少了……我本来想带着他一起走,但是我没那个能力,他也知道我不行,所以又强撑着走了一个晚上后,我们俩都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就让我先走了……” “……” 史密斯的语气中满是忏悔和痛恨,他在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的悔恨被赫尔莫看得真真切切,那绝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只是,只有这么点的信息是不够的,赫尔莫握着剑,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有没有看见过你同伴所在的位置的猴群?” “……没有……” 史密斯又愣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然后就摇了摇头。 “……” 而听到他的这个回答,赫尔莫也再一次陷入沉默,只不过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在盘算着怎么继续问下去。而在下一刻,他就想出了那个问题:“你是哪国人?” “莱洛斯人……” 奇怪地看了赫尔莫一样,史密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而赫尔莫也继续穷追不舍:“为什么想进巨木森林?” “因为我喜欢冒险,想找刺激……” “你的同伴是哪国人?” “也是莱洛斯人……” “为什么他和你一起进巨木森林?” “因为他跟我是同道中人……” “他是术师还是普通人?” “普通人……” “他有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没有……” “既然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为什么如此深入巨木森林?” “因为我们想看看巨木森林内部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凶险……” “为什么没碰到神奇生物或者什么猛兽?” “因为我们运气好……现在想想,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我们就不进来了……” “你在抛下同伴之后,怎么走的?” “我想喝水,就往河边走,所以就到了河边……” “你为什么能遇到我们?” “我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所以知道那里应该有人……” …… “……” 一连串的问题被问出,一连串的回答被给出,赫尔莫居然没从史密斯的回答中找到任何漏洞,完全跟自己预先猜想的一模一样。逻辑自洽、没有前后矛盾,完全没有可疑的地方,就连原本赫尔莫最怀疑的他们两人是怎么进入巨木森林十几公里的问题,他也没找什么特殊的理由,而是直言靠运气,反而更加显得真实——毕竟,巨木森林里也不是到处都是猛兽。 “洛卡,应该快到了,保持安静。” 而此时,走在最前面的维克缇斯小声地提醒道——实际上,赫尔莫也知道现在应该保持安静,但自从经历过之前几次貌似巧合的暗杀之后,他就对任何“巧合”无比警惕,实在是无法就那样放下史密斯的情况不管。 只是,既然问了那么久也没问出个结果,赫尔莫虽然仍然抱着疑心,但却也不好再问,只得暂且作罢,默默无言地继续跟着往河流的东北方也就是猴群的方向走——唯独在他的心中,不好的预感还在不断升腾。 …… 当一行七人再次停下时,依然是躲在一处草丛后面,虽然面对的敌人不是同一个,但躲避的姿势还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事实上,他们现在还没见到任何的猴子,只是听到了猴子的嚎叫声而已。 不同于普通猕猴的“唧唧”叫声,这帮猴子的叫声嘹亮而极具穿透力,如果对野生动物不了解,很可能会误以为它们是一帮吼猴——但问题是,普通吼猴,只有在侏儒领地才有。 听着那帮猴子的叫声,赫尔莫只觉得无比熟悉,但一时半会却想不出它们的真实身份。 而就在此时,他身旁的史密斯却激动了起来,突然指着前方,在所有人的齐视下激动大喊:“我的同伴就在那里!” “啥?” “哪里?” 听到他这样大喊,六人顿时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至草丛前方,然而,可能是由于此处实在是枝繁叶茂,六人一时半会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而见他们似乎没看到人,史密斯的手又用力地指了指,同时急切地大喊:“就在那棵大树前面!” “……” 听到他这一声提醒之后,冷着一张脸,赫尔莫再去看,果然就在一颗高大的巨木之下发现了一个人! 通过良好的视力,赫尔莫发现那个人头发散乱、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要死的样子,要是再没有得到照顾,说他下一秒就死赫尔莫都信——一切,都跟他猜测中的一模一样。 而此时,似乎是对找到了自己的同伴而感到兴奋,史密斯当即站起身准备向着自己同伴的方向跑去;看着他的样子,其他几人皱了皱眉,但也只是准备静观其变;唯独赫尔莫,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就面无表情地迅速起身,如出刀的螳螂般猛然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别急着跑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9章 真实的幻象 在草丛之后,赫尔莫看上去似乎只是不想让史密斯乱跑,但是,他掐着的,却不是后者的后衣领,而是脖子。 他的表情冰冷莫名,手部还在不断施力;史密斯看上去可怜无比,面色涨红,手脚还不断扑腾着,试图掰开赫尔莫的铁掌——不论任何人乍一看到这幅场景,恐怕都会以为是赫尔莫在对一个无辜的人施暴,而在维克缇斯六人的目光中,亦是如此。 “洛卡,你在干什么?” 皱了皱眉,维克缇斯疑惑地开口发问。 虽然他知道赫尔莫不是那种残暴滥杀的人,但现在的情况也着实诡异了一点,毕竟,如果只是想让史密斯不动的话,揪住他的衣服不就行了吗? 与此同时,在其他四人的眼中,同样的不解也在传来——毕竟,尽管他们知道赫尔莫疑心重,但在刚才,他对史密斯问了那么久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应该就已经能说明史密斯没什么大问题,那么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出手? “……” 而面对他们的疑惑,赫尔莫却依然面无表情,虽然右手松了一些,但却依然是史密斯无法挣脱的力量;至于他那握着剑的左手,则把剑尖对准了和史密斯刚才所指的方向:“那个地方,一个人也没有。” “啥?” 乍一听赫尔莫这话,维克缇斯五人当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虽然一开始没看到人,但刚才在史密斯的指引下,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一个饿得快死的家伙在自己面前二十多米的巨树下。哪怕是现在,他们再去看,也依然有一个人在那——只不过,那人的身体似乎比刚才虚幻了一点、透明了一点。 而就在他们愈发怀疑自己的眼睛到底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赫尔莫的冰冷声音再一次传来:“不要去想那里有人。告诉自己,那里没人。” “……” 虽然一时间不是很理解赫尔莫话中的含义,但想到赫尔莫的真实身份和见识,维克缇斯六人此时也不疑有他,只是遵循着赫尔莫的话不断在心中默念那里没人,就像是在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在一开始,那人的躯体还很显而易见,而且根本不随着他们的暗示而发生变化;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在他们的眼中,树下那人的躯体居然真的越来越虚幻,就好像一幅褪色的画卷! 就像等比数列中元素的增长速度一般,那人褪色的速度越来越快,只片刻,他就完全消失不见,好像那树下从来就空无一人! “这……” 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维克缇斯立刻就意识到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 疯狂驱动着自己的脑细胞,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会不会是神奇能力所致——仔细想想,自己一开始没看到任何人而在史密斯大喊有人之后就在树下看到了人……中间的节点就是史密斯的大喊……难道是史密斯有着控制人心灵的能力? 想到这里,维克缇斯不禁又看向了史密斯——一张脸此时已经涨得有点发紫,一看就是已经严重缺氧,而如果是自己被那样掐着…… “放……开我……” “放……开我……” 突然间,赫尔莫以面无表情的姿态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一个被掐脖子的人会说的话,只听那喘气艰难的声音,不清楚情况的人估计会以为他才是那个被掐的人;而就在下一刻,史密斯就以同样的音调一字不漏、一字不错地完全模仿了赫尔莫的话! “这……” 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维克缇斯立刻就发现刚才自己的判断应该出错了——难道不是史密斯在控制赫尔莫的心灵,而是赫尔莫在控制史密斯? “你们现在在想,史密斯是不是有控制心灵的能力,所以你们现在看向了他。不过,撇开这一点,我要说,史密斯,不是人,只是猴子而已,瓦尔斯猴。瓦尔斯,诺芬语原意是幻象,这种猴子是两千年前第三纪元战争时代那一批神奇生物的后代。” 看着维克缇斯五人那迷惑的目光,回到冰冷的语调,赫尔莫把已经被自己掐得已经神志不清、甚至翻了白眼的史密斯甩在地上,然后蹲下身,迎着泽莱德等人似懂非懂的眼神继续解释下去:“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学过,总之,这种猴子会制造幻象。但,幻象的内容,不是它决定的,而是中了幻术的人决定的。” “这……” 突然间听到赫尔莫这样说,维克缇斯和加尔维猛地一怔,在他们的脑中,那些曾学了但却从来没用过的知识正在不断浮沉,但却始终模糊,不能确定下来。 而看着他们这样子,赫尔莫也就知道自己还是得解释下去——不过,如果是对于他们的话,那么解释下去也未尝不可:“你们一定会想,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或者说我是怎么知道史密斯是猴子而不是人的。而事实上,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它遇到我们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巧合到像是特意谋划的。” “仔细想想,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在当时,它第一次弄出的声音,是窸窸窣窣的草叶摩擦声。而在听到那声音后,我们立刻就知道有东西正在靠近,而这时候,一个对我们来说很关键的问题就来了——那东西,是人,还是动物?” 就像是启发那些懵懂的学生一样,赫尔莫循循善诱地问道,而维克缇斯也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它是在故意让我们以为它是人?” “也许可以这样说。” 几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伴着周围的猴叫,赫尔莫迎着其他人求知的目光,随后指着史密斯继续开口:“在你们讨论它的身份的时候,爱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很重要。” “……我?” 突然被赫尔莫点名,爱猛地就是浑身一抖,迷茫地指着自己的鼻头,而赫尔莫也没有吊着他的意思,微微地颔首:“你说:‘感觉会是个人’。人类,总是会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而且有着先入为主的特性。当你说出这句话时,你的潜意识就在不断告诉你自己那就是个人,同时也让我们隐隐约约地觉得它是个人;接下来,在你占卜之后大喊它是人时,从来没自己发过声的它就发出了模糊轻微的一声。” “那一声,如果别人听到,恐怕只会觉得没意义;但是,那时候,我刚说过‘不说话就是敌人’,又被你暗示了它是人,这时候,它突然发了声,我就会下意识地认为是他在回话,从而以为那句话有意义,把它真的当做人。”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面无表情地开口:“而一旦我有了这样的印象,它就成功了。它发出的声音微弱而迷糊,而既然我有了它是人的第一印象,自然就会以为它是一个虚弱的人——所以,顺应我的心灵,它展现出的形象就是一个在森林中遇难的人。” “……” “但我占卜的结果是它确实是人啊?” 愣了片刻,爱突然就发现了一个盲点——占卜的结果总不会出错?要是史密斯的力量强到能改变占卜结果,还能被赫尔莫就这样掐晕? 而听到爱这样说,除了学习好的维克缇斯和加尔维之外,泽莱德和奈兰也不解地盯着赫尔莫——与此同时,赫尔莫却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因为你在暗示自己它是人,所以你的占卜结果就是这样。其他人受到了你的心理暗示,所以看到了‘它是人’的占卜结果。它的力量在现实中当然不足以改变占卜结果,但是如果是在你们自己营造出的幻境里,就另当别论。” “这……” “但是,它明明回答上了你的每个问题啊?” 继爱之后,奈兰继续找着整件事中的疑点,不由得困惑地偏了偏头,半长发耷了下来,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傻傻的垂耳朵长耳朵白兔子。 而看着他的这幅模样,赫尔莫点了点头,随后把晕在地上史密斯拖了过来:“因为,它的所有回答,都是我心中所想的;而不夸张地说,我心中所想,在大部分情况下就是完全正确的,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它正确地回答上了所有问题。而且,由于是我心中所想,也能打消我对于它的疑心——一个人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只可惜,我不是人。” 微微地呼出一口气,赫尔莫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瓦尔斯猴的能力,就是把万物心中的想象,具象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0章 虚假的真实 “这……” 顿时,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使得维克缇斯五人立刻明白了现状——正因为瓦尔斯猴的能力是将万物心中的想象具象化,所以它可以使人不知不觉间上套,所以它可以对一切问题对答如流,所以它可以将一行六人骗到猴群所在的这个地方! 虽然幻境不由它本人控制,但由中术者自己造出的幻象,反而更不容易被识破! “……” 看着面前因为自己的解释而恍然大悟的维克缇斯等人,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赫尔莫此时的声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死寂:“虽然中术的过程中很难挣脱,但一旦挣脱,第二次的‘心灵映射’就很难再起作用。因为,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破术的方法:只要有逻辑地想一件与当前事物无关的事,然后再观察自己面前事物的变化,如果事按你心中所想的发展,那你就中术了;如果没按你心中所想的发展,那么你就处于正常状态。” “哦~” “嗯……” 各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像是对这种奇特的能力感到新奇,同时也抱着些想试试的心态,维克缇斯五人当即便各自在心中暗想起各种事来——由于赫尔莫所说的“有逻辑地去想”,他们并没有幻想什么一夜暴富或者美人天降再或者世界和平之类的事,而是猜想自己面前的人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我猜你现在在猜我会说什么!” “你错了!我在猜你在猜我会猜什么!” “我猜你现在没在猜我要说什么!” “不,我现在在猜我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后,在他们的眼中,面前每个人都低声说出了与自己心中所想不同的话,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不是身处幻境,而且这仿佛游戏般的猜猜猜更是让泽莱德和奈兰还有爱乐在其中,一时间忘乎所以;就连维克缇斯和加尔维,也雅致地参与到了这游戏中,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同时开始瞎猜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在他们仿佛郊游般放松地玩着时,赫尔莫却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不发只言片语,就好像只是一个游离于这片时空外的旁观者。 而看着赫尔莫这幅模样,泽莱德不禁蹲着走了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突然坏笑着宣布:“我猜,你下一句会说:‘你们现在所做的,都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 面对着泽莱德,淡漠地闭上了眼,赫尔莫冰冷地开口:“你们现在所做的,都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 在赫尔莫面前,泽莱德陷入了沉默。 “……” 在泽莱德面前,赫尔莫也陷入了沉默。 “……”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幻境? 在这一刻,这样的想法,闪过了所有人的大脑。 幻境! 在下一刻,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于一个人心中。 猛地一剑捅向自己面前,持剑的人却不是泽莱德,而是赫尔莫! “……” 心中毫无情绪,无有惊恐,也无畏惧! 有的,只是破敌的意志! ——既然瓦尔斯猴能骗过自己一次,为什么不能骗第二次? 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已经又中了幻术!泽莱德五人确实并不身处现在的这个幻境,因为这只是针对自己的!那顺应自己内心的游戏、顺应自己内心的话,就是最佳的证明! “我面前,无人!” 抱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赫尔莫睁开了双眼,看向了自己的面前! 而在他的眼中,一只秃顶无毛、双眼纯黑、獠牙畸长、嘴部凸出的奇丑无比的矮猴子,正被自己捅穿了腹部;下一刻,鲜血便如泉涌般瞬间随着赫尔莫的拔剑而喷了出来! 而在自己身旁,维克缇斯五人已经纷纷闭上了双眼,面色无比安详,就像是沉浸在什么美梦中——沉浸于那无比真实的幻境! 至于自己的周围,大大小小十几只棕色猴子正一致地盯着自己——像是对人生完全失去了希望般浑浑噩噩的呆滞、像是盯上了某个孩子的人贩子般的邪恶、像是想把目标生吞活剥般的凶狠,这三种水火不容的眼神居然同时出现在了每一只猴子的眼中。 看着它们的这副模样,身为几乎是行走的神奇生物百科全书,赫尔莫知道瓦尔斯猴不同于杂食的普通猴子,它们的那幻境能力就是用于迷惑猎物以捕食的;而且,它们身为神奇生物三种进化路线中的最后一种,也就是最没有理性的一种,完完全全会攻击任何看上去弱小的生物——赫尔莫知道,接下来,恐怕又是一场艰苦绝伦的恶战。 如此之多的想法,看似花去了很多时间,但实际上只不过过去了一两秒而已;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下一刻,这帮猴子就呲着牙疯狂地扑了过来! “……” 看着这帮行动比自己敏捷了何止一倍的家伙,赫尔莫紧了紧握着剑的手——随后,猛地一剑刺向右前方扑向泽莱德的一只猴子! “吱!” 尽管事发突然,那只猴子却也在无比强大的敏捷能力下擦着赫尔莫的剑锋躲开了那一剑,然后急忙跳到一边不断舔着自己的手臂,眼中瞬间被怨毒充斥;至于赫尔莫自己,却因为向着泽莱德五人的方向出剑而被锋利不亚于匕首的一爪子挠在了自己的背上,顿时就是五道鲜红的血痕出现! “……” 火辣辣的疼痛从背上传来,然而,他的意志却没有丝毫动摇——就连死亡的痛苦,他都经历了数十次,更何况现在只是几道抓痕? 这帮猴子,肯定是不会主动放弃眼前这六块唾手可得的肉类的;况且,它们本来也没有多少理智,与人类军队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三四十就会溃散不同,它们的死亡率甚至最高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而依然听从指挥。 所以,现在,要么就杀得它们畏惧而不得不撤退,要么就直接把它们全杀了——而对于赫尔莫来说,这两种方法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杀。 “……” 坏消息是敌人很多,要杀很多;好消息是,失去了惊恐和畏惧的赫尔莫,早就不会因为杀戮而迟疑了。 “唧!” “!” 就像是重演历史一样,这帮猴子再一次疯狂嚎叫着从四面八方冲向了所有人,将要把它们那粗糙锋锐的指甲深深地挖在每个人的肉上;而赫尔莫也再一次冷着脸把剑刺向了自己身旁维克缇斯的上方——而这一次,他左右肩的衣服就那样被直接撕破,又是各五道血痕! 不像上次那样只是单纯地试探性攻击,这一次,猴子们可谓全军出击:由于赫尔莫已经掐晕了一只再加上捅死了一只,猴群现在只剩下了十五只猴子——十五只,维克缇斯五人一人分到两只,而赫尔莫则独自一人要顶着五只猴子的利爪击退其他十只猴子! “吱吱——” “唧唧唧!” “……” 就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耀武扬威,猴子们持续不断地不忘发出刺耳的尖叫,而它们的爪子,已经再一次抓向了维克缇斯五人的脖颈;与此同时,赫尔莫也再一次抬起了剑。 而看着他抬起剑,所有猴子顿时全都发出了难听的怪笑——就算他抬起了剑,又有什么用?深陷幻境的人醒不过来,只要这样慢慢耗死他,六大块肉唾手可得! 袭击维克缇斯五人的猴子暂避锋芒,袭击赫尔莫的猴子却更加锐气更甚,从头顶到地面,从左侧到右侧,五只爪子距离赫尔莫已经只有不到十厘米! “……” “!” 而就在那一瞬间,就仿佛在脑后安了眼一样,赫尔莫刹那间如雷霆般迅速回身,直接用剑猛地上挑又极力下劈,在空中砍出一个斜着的“7”字形——以他的力量,直接就把体重不超过三十千克的五只猴子全都打了个猝不及防,把它们的左右侧腹砍得深可见骨! “吱——!” “唧——!” 而也就在这一刻,在他身后的那些猴子在那须夷间的讶异后,像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又像是要为了同伴报仇,一个个全都在迅捷能力的辅助下癫狂而仇恨地冲着赫尔莫的背后扑了过去! 再次反击,他没这个能力;躲,也躲不开——赫尔莫可没自信到敢跟猴子比敏捷。 此时,他只是竭尽自己所能地准备反身迎敌——肯定不可能全部挡下的,但也不能就让它们就这么轻松地袭击成功!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赫尔莫的眼神变得坚决,然后,面对着自己面前那些尖啸着的猴子,一剑挥出! “洛卡?” 而也就在此时,维克缇斯的声音,突然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1章 丛林混战 “你刚才中了幻术,杀了这些猴子!” 一听维克缇斯的声音,赫尔莫也顾不得解释太多,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情况——而就因为他的这么一个疏忽,他面前的一只猴子就那样躲开了他那朝着脑袋的致命一剑,一爪子挠在了他的右腿! “好!” 而维克缇斯也不是愚鲁的人,早在赫尔莫单手掐晕那只史密斯猴子时,他就开始警惕周围;虽然他还是又中了幻术,但他也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从幻境中醒了过来,此刻更是立刻就明白了情况——这一次,他就不再像面对巨虎那样畏惧。 猛地从地上一把抄起大刀,维克缇斯反手就对着那些猴子砍了下去——然而,并不是在帮赫尔莫,而是在对地上刚才那五只袭击赫尔莫的猴子补刀! 重伤状态的无理智神奇生物可比完好的神奇生物更危险:因为重伤,它们的意志和理智会濒临消散,这样就给了它们体内那力量之源中的意志可乘之机,从而会使它们失控;而一旦这帮三星的神奇生物失控,要是随行术师不是个六七星的圣徒,赫尔莫一行六人怕是一个都走不出这巨木森林。 所以,刚才赫尔莫要么是掐晕要么是直接捅死,至于那五只,刚才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而此时,维克缇斯便手起刀落,把还在地上瞪着一双恶毒眼睛的它们一个个直接了结。 而就在他耗费时间砍猴子的时候,赫尔莫的处境已经极其不容乐观。 那些猴子已经完全不攻击泽莱德他们了,在被杀死同伴的仇恨之下,它们中的大部分都一股脑地冲着赫尔莫挠了过去——有的对准了他的头,有的对准了他的胸腹,有的对准了他的双腿,甚至还有的对准了他下半身的要害! 一时间,赫尔莫完全被这帮猴子包围,那密集的程度甚至滴水不能漏! “嗬……” 只是,不论如何,尽管身陷危境,赫尔莫却依始终能够保持冷静。 冰冷地吐出一口气,盯准了自己面前的两只猴子,他反手就用剑在空中劈出了一个斜着的大回旋,在剑锋擦伤面前猴子的同时也使它们暂时不能攻击自己;然后,他迅速下腰躲过脑后朝着自己后脑勺抓过来的一只猴子,同时也使自己身体的暴露面积减少,顺便再次将剑上刺用以袭击从自己头顶掠过的那只猴子——只是,他的背后,却始终是他鞭长莫及的弱点! 就在他收剑的那一瞬间,来自又两只猴子的两爪子分别挠在了他的背阔肌和竖脊肌,瞬间就是两道触目惊心的鲜红伤口出现!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能不顾剧痛地立刻回身一剑划伤那两只龇牙尖啸猴子的前胸——但是,他的背后和小腿却又被攻击! “……” 不断地绝地回守,不断地临阵反击;不断地被添加伤痕,不断地被夺走体力。 随着时间推移,只一会,猴子们就全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赫尔莫的背后甚至已经是暗红一片,他的力量和速度也开始因为失血而慢慢减弱——渐渐的,他已经只能勉强防守,再不能做到绝地反击。 “呼……” 在他的旁边,维克缇斯的状态虽然也十分堪忧,但至少暂时还能勉强维持。 身为普通的富家子弟,能力又不属于战斗型的,维克缇斯本来应该比从小在战斗中长大的赫尔莫更快坚持不住——只是,他那预测数秒后的未来的辅助性能力却让他能知道猴子要攻击他身体的哪个部位,从而可以提前去做出选择,改变未来! “侧腹!” 而此时,在维克缇斯的眼前,自己侧腹被撕裂、血肉模糊那一秒后的未来已经清晰可见——而此时,他正打算去防守自己的背后! 强行定住自己的身体,维克缇斯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攻击到侧腹就是因为自己防守了别的地方,而如果现在要去保护侧腹的话,背后就必然会被攻击——就在那短短的眨眼间,他做出了决定:内脏可比普通肌肉更加重要! “吱!” 一刀劈向自己侧腹旁,刀锋堪堪擦到那猴子的指缝中间——这种脆弱的地方被擦到虽然痛,但对于全局来说却无关紧要,完全没让那猴子失去攻击能力,反而还更让它眼中充血;而下一刻,维克缇斯就感觉背上一痛,与赫尔莫一样只能被动受袭! “混蛋!” 猛地往自己背后挥刀,维克缇斯已经看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未来——如果自己不把背后这只猴子驱赶走,那么它就会在两秒后骑住自己的脖子,把指甲戳进自己的眼睛! “吱吱吱!” 像是在嘲笑维克缇斯一样,那猴子顿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一下就绕到了维克缇斯的右腿旁,一爪子就让维克缇斯右腿不受控制地一抖,差点直接失去平衡! 而其他的猴子在此时也不闲着,一个个就像挥之不去的马蜂一样,每看到维克缇斯出现破绽就一股脑地挠向他身体各处,一爪、两爪、三爪……慢慢地,维克缇斯也逐渐失去了力量——但是,不论怎么样,他都会紧紧地握住刀。 只有握住刀,他才能让那些唧唧乱叫的猴子们吃到苦头,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突然暴毙。 而尽管如此,他却也只能勉强防守,慢慢地等着猴子们把自己打得毫无反抗能力——事实上,他不是不想叫醒爱他们助战,实在是因为他从课堂上知道如果想要他们从这种幻境中醒来,一共就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把这些猴子杀光;要么,就只能期待他们能像自己和赫尔莫一样凭借判断能力和智慧挣脱幻境,除此以外,要是叫能有用的话,赫尔莫早就叫了。 因此,维克缇斯已经完全做好了他们在整场战斗中都不醒来的准备;抱着这样的心态,面对猴子们的围攻,他立刻就原地一个大回旋,刀锋虽把那些猴子擦得唧唧乱叫,可就在他停止旋转的那一秒,他的左臂却又再次负伤! “……” 而就在他和赫尔莫两人面对着丛林生物那野蛮而凶狠的攻击做着困兽之斗时,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在湿润的土地上,爱那紧闭着的右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缓缓地睁开了因为眼泪而迷离的眼睛,下一刻,他就看到了被凶暴猴子们围攻着的两人。 “弗……” 颤抖着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爱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自然也就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流泪,也没人知道他刚才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眼中,正呈现出悲伤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只是那样悲伤地坐着,就好像已经脱离这个世界,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呼……” 疲惫地吐出一口血气,赫尔莫现在已经在油尽灯枯的边缘——而在他的面前,又多了两具猴尸。 然而,他的周围,却依然还有三只猴子,三只虽然已经有些惧怕却依然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猴子。 如果他能靠着树让自己身体暴露出来的面积减少,亦或是选择边打边撤战术的话,那么他必然就能多撑一会。只可惜,现在的现实没有达成前者的条件,而一旦自己撤得离加尔维等人超过两步,就不能再护住他们。 此时此刻,他的左臂又痛又无力,已经几乎抬不起来了,左腿想走动的话也很困难,就好像那只是根木头,整个人只能勉强保持站立而已——一旦他坐下或是蹲下,自己的背后就更加难以兼顾,行动也会因为姿势的原因而被限制,只会死得更快。 由于失血,此时的他就连挥剑都有些软绵绵的,再也不复刚才的大开大合,理所当然的,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再对猴子们产生震慑力。在现在,那些猴子甚至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点也不担心他会突然出剑,反而是它们才可以突然出爪偷袭,再给已经遍体鳞伤的赫尔莫身上挂点彩。 与此同时,就在他两三米外的维克缇斯也在遭遇相同的情况。 身体因为失血和脱力而无法站直,维克缇斯的口中满是血腥味,一双没有焦距的眼中甚至出现了残影——自己面前的,是一只猴子,还是两只? 不论如何,它或者它们的爪子已经朝着自己的心口袭了过来,必须要反击! “滚!” 大吼一声为自己助威,维克缇斯反手一刀借着重力和刀本身的重量朝着面前的那两个猴子幻影的中间劈了下去——然而,那却真的是两只猴子! 一爪子左胸,一爪子右胸,维克缇斯当即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在剧痛导致的意识模糊下,手一不稳,刀就啪嗒地掉在地上。 “叽叽叽——” “吱吱!” 顿时,他周围的还活着的四只猴子便欢腾起来,虽然刚才还因为维克缇斯又杀了它们的一名同伴而胆怯,但现在的它们口中却不断发出刺耳的尖笑声——而在下一刻,它们便不约而同猛地冲向了他! 并不是为了去挠他,而是绕过了他最戒备的面前到了他的身后,然后齐齐地一脚踹在了他背后,直接把意识不稳的他踹得扑倒在地! 伤口直接撞到满是树藤和碎石的地面,就在维克缇斯因为伤口直接发出短促痛呼的那一刻,它们已经爬上了他的背,就像挖土机一样,一爪又一爪不停歇地挖着他的肉! “完了……” 绝望地咬住牙,甚至不用去特意感受,背上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已经一波又一波地传来——就在这一刻,死亡的阴影,不可避免地攀上了维克缇斯的心灵。 “混蛋……” 无力地在心里怒骂着,维克缇斯虽然还想拿起刀,却根本站也站不起来;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也没有颜面尽失地狼狈哭喊。 “……” 而就在这一刻,一个影子,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2章 要保护之人 地面上,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闪过,甚至让维克缇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在下一刻,身上一轻,他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自己背上,还带着点湿润;再下一刻,自己身上那些猴子的讥笑声居然全都消失不见,使他只觉得周围一时间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再然后,他居然再也没感受到来自猴子的抓挠,就好像它们在同一时间善心大发准备放过自己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 不论如何,维克缇斯知道现在的情况肯定出了点变化。 虽然不知是好是坏,维克缇斯还是勉强把头看向自己身后,同时用手臂撑起身子,毕竟一直躺着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不利地位;再然后,他就发现了爱颤抖着站在自己的身后。 后者正握着这六人队伍中的最后一把长武器,也就是那把开山刀,现在则已经又被血迹染红。 而在地面上,两个因为自己的翻身而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的猴头已经告诉了他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 一时间,维克缇斯的耳中全是安静。 毕竟,哪怕是赫尔莫突然虎躯一震、神威大发来救了他,也比爱自己从幻境中醒来救他更让他觉得合理——要知道,就连他觉得判断力不下于自己的加尔维,现在都还处于幻境之中。 而下一刻,那些猴子的唧唧叫声再次癫狂地响起,充斥了醒来三人的心灵。 循声而去,在离他们不远的一颗树上,五只猴子正瞪着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那就是最后的五只猴子了。 虽然是它们先对赫尔莫六人下手才有这样的结局,但,想想也对,原本有着十七只猴子的猴群,现在居然就剩下了五只,几乎就是灭群的状态。恐怕,任何生物都会怨恨将自己的族群变成这样的其他生物,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吱吱——” 然而,除了怨恨外,它们也畏惧,畏惧于赫尔莫临危不乱的绝对冷静和维克缇斯不惧生死的坚韧意志,以及他们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就从幻境里挣脱的判断力。 在它们面前的地面,赫尔莫几乎已经废了一臂一腿,全身上下包括一张脸都是各种伤痕,背部甚至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骨头;维克缇斯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整个人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就连喘出来的气都是腥甜的,一个人已经跟快死了没两样。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两个家伙居然还决绝地对它们瞪着一双眼,虽然虚弱,却竟然全无屈服,让它们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 甚至,就连旁边站着的那个还在发抖的、看上去很懦弱的家伙,刚才砍它们同伴的头的时候也毫不留情,让它们甚至搞不清他究竟是有能还是无能。 在巨木森林里待了这么久,吃过了各种生物,还从来没见过像这几个人一样悍不畏死的,甚至让它们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退意。 “吱吱?” 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一只小猴用臂弯撞了撞另一只成年公猴的肩膀,其眼中的退缩之意已经无比明显。 “……” 身为可能是这个族群唯一生还的成年公猴,在其他四只猴子以及赫尔莫三人的注视下,它却并没有对那小猴做出任何表示。 与小猴们只看到表象不同,它看得更深一些:虽然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的意志仍然坚决,但意志归意志,他们的身体确实已经不能再支撑他们继续打下去;另外三个人还在幻境里,而且哪怕从幻境挣脱,那三个人也早就受了重伤,没什么威胁;现在,只有站着的那个人还算完好了。 “……” 此时,那公猴居然像人类一样,用手在下巴处抚了抚,尽管它连胡子都没有。 而在它那相当于九或十岁少年的思想迥异的脑子中,正在不断权衡着一件事:究竟是背水一战把六人变成六块肉,还是就此退缩从而白白浪费了十二只猴子的生命? 己方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只猴子都已经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最多也就相当于平常完好状态的三四只而已;对方的战斗力,在现在只剩下了那个站着的,而那个家伙的全身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处伤痕,想来应该还有着充足的战斗力;至于那个家伙的同伴,也就是那两个躺在地上的,每个都能在一打五的劣势情况下强行反杀一两个自己的族人,如果那家伙有这实力,怎么办? 但是,已经有十二个自己的族人死了,如果就这样退走,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身为最后一只成年公猴也就是猴王,树枝上的它现在已然是所有人或者猴注意力的集中点,不仅是其他的猴子在等它做出跑还是继续打的决定,就连半昏迷的赫尔莫和维克缇斯还有爱也在看着它。 前两者现在已经完全丧失战斗力,一身伤势甚至比与巨虎搏斗的加尔维更加糟糕,基本是全都把希望寄托在了爱身上;而在爱的心中,此时正紧张无比。 要知道,他长到现在的二十四岁,除了捏死蟑螂蚰蜒以及不小心踩死蚂蚁之类的昆虫外,还从未故意去杀过比巴掌大的任何生物。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能沉浸于刚才那个幻境导致的悲伤中,必须得一心一意地去面前他从未面对过的敌人,光是那压力,就已经不比巨虎带来的压迫感弱多少。 然而,就算再怎么畏惧,他却也不能说服自己只做一个在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等人身后的累赘;虽然在平时卜一卦就能万事大吉的日子是很不错,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种情况,为了为自己而战斗的同伴,自己就必须挺身而出。 “爸爸……” 抱着那样的想法,紧盯着树上的那五只猴子,他在心中默念着自己这个词汇。 光是想到他的父亲,他就感到了无比的哀伤;然而,想到他的父亲,他却也能得到支柱般的力量。 “你……” 银发男人的背影出现,爱的眼神迷离,却又更加坚定。 “一定会保佑我……” 在心底这样喃喃着,守在了赫尔莫五人面前,爱握紧了刀柄。 咬着牙呼出一口气,碧绿右眼的眼角再次滑下眼泪,他却更加坚决地对着那些猴子猛然抬起了刀,将闪着寒光的刀尖对准了它们的眼睛! “……” 看着这样子的爱,猴王却只是搔了搔耳朵——它无法理解爱为什么会流泪。 在它那单纯的脑中,完全没有这种一边流泪一边挥刀示威的概念,倒不如说于它而言,只有弱者才会流泪。 想到这一点,它再次开始细细地观察起爱,而越观察,它就越觉得爱就是个弱者——且不说他那逞强的姿态,光是他那还在抖的双腿就已经很足以说明问题了。 在心底敲定主意,猴王便扭头看着它剩下的四个臣民;而它的四个臣民也看着它,只等着它发号施令。 嘴角勾起一抹恐怖的笑容,它就又看回了爱,然后,一声尖啸,陡然回荡于这片丛林:“唧——!” 下一刻,五只猴子便在同一时间飞速窜出,目标则是爱的全身! “完蛋了……” 看着五只猴子一齐朝自己几乎是飞了过来,看着它们在视线中急速从小变大,爱那刚凝聚起来的气势顿时又像被戳爆了的气球一样炸了一地,一时间甚至手忙脚乱不知道要做什么——然而,他却没有退缩半步。 事已至此,他也不去多想什么剑术、什么保存体力,握着刀就开始像疯子一样乱砍,砍了自己前面的空气以后就转身乱劈然后再回过身继续砍。由于不讲章法,倒还真让他砍出了万夫莫敌的气势,也确实让那些猴子不敢妄动。 而看着那些猴子停在了自己面前呈扇形的三米处,爱便也喘着气停下了劈砍,只是与它们对峙;下一秒,当它们往前迈出一步时,他便再次挥刀严阵以待;又停,又止,又走,又挥,好半天没有真正开打。 在现在,爱看着那些猴子,尽管心都触不到底,他却也强撑着不露出怯态;而那些猴子也紧盯着他,似乎是想在他身上找个破绽——然而,尽管它们处于攻势而爱处于守势,爱的警戒却始终让它们找不到好的机会;哪怕是幻境,在敌人精神紧绷时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而对它们来说,更糟糕的,则是它们先前被维克缇斯和赫尔莫弄出的伤口已经开始影响它们的行动了——脱离了战斗的状态,身体不再分泌那些兴奋激素,大脑昏昏沉沉的,痛感和晕眩感也一波一波地袭来,就像海浪一样永不停歇。 然而,尽管是这样,猴王却还抱着一丝侥幸,不肯放弃。 它紧盯着爱,等着那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爱现在因为戒备而瞪大了眼睛,但人却总会眨眼! 而就在下一刻,在爱因为额头上的汗水滴入干涩眼睛而眨了一下眼的瞬间,它动了! 如脚下安了弹簧一样,它居然迎着爱的刀锋便朝着爱的脸直直地蹦了过去! “!” 在爱的眼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加速朝着自己靠近! 慌张地用力把刀砍向自己面前,爱刚才那因为紧张而流出的手汗却把刀柄弄得滑腻腻的,居然在这节骨眼脱离了他的手,并没有按照他想的砍向自己的面前! “完蛋了!” 心跳飙升至一百二,爱的全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这下子,全完了! 而就在不到零点一秒前,猴王的眼中露出人性化的胜券在握的表情;下一刻,为了躲避爱那当头劈下的刀,它瞬间就往旁边一个急闪身——黑影落下,它正好被那脱了手的刀砍了个正着! “梆——” 钢铁与头盖骨大力碰撞的声音,陡然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33章 弱小无助之人 任猴王怎么想,恐怕也想不到面前的人身为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的同伴,居然根本不像那两个人那样临危不乱,甚至还因为紧张而流汗导致武器脱手! 而让它更无法想象的是,自己那为了躲避他攻击的躲闪,居然恰好就让自己的天灵盖跟他那脱手的刀撞在了一起! 但是,不论它怎么想,它的大脑受到了一次重击,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瞳孔瞬间放大、四肢瞬间僵直,整只猴就跟被液氮泡过一样硬成一条木头——它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能不能活下去还另说。 而此时,爱已经因为惊恐而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感,甚至连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 良久,他才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点点,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物,就连猴子的叫声没有一声;再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他这才从眼角余光看到地上那只长相丑陋的猴子——此时的它紧紧闭着眼睛,还有一把刀卡在它的头上,甚至连头骨都被砍得往内凹进去了一些;血液从它的头顶流下,染红了它的额头,顺着它的鼻子分成两条血迹,让本就丑恶的它看上去更加狰狞。 而看到它的这幅模样,爱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的刀不是脱手了吗?这都能砍到它? 心里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爱的脑中瞬间又闪过另一个可能:面前的,会不会是幻象? 这个可能性一出,爱瞬间就打了个冷颤,立刻开始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只猴子没被我砍到这只猴子没被我砍到这只猴子没被我砍到……” “……” 不论他如何重复,面前却始终是一样的景象,半点不曾变化,让爱不得不相信,或许自己确实砍到了它。 而在此时,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连忙在视线里四处寻找着其他四只猴子的踪迹,这才发现它们也在看着自己不曾移动——与刚才不同,现在它们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怨毒,满满的全是与自己刚才一模一样的恐慌。 以它们那单纯的脑子,可无论如何无法理解自己的王为什么这样轻易就被打得丧失一切行动和思考能力——猴王是无敌的,哪怕在刚才面对另外两个人时也与他们缠斗甚久,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就倒下了? 而既然无敌的猴王被那个人一击打败,那那个人的实力,究竟会有多么强大? 如七八岁孩子般的脑中不断闪过这样的想法,它们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其心中的退意甚至越来越庞大,摧枯拉朽地盖过了一切其他情绪。 而在它们的眼中,爱虽然已经回过神来拔出猴王头上的刀严阵以待地看着它们,但它们不知道,爱的心中也同样没底。 “妈的……” 心里暗暗地骂一句,爱大力握着刀,心里一团迷糊——这帮猴子,看眼神明明是害怕了,那为什么还不跑! “……” “万一它们是假害怕……” 心里闪过这个想法,爱不由得也有点害怕起来——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已经不出声了,现在这个时候,要是他们能给自己提个要怎么做的建议该多好。 于是,一个人,四只猴子,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警戒着。 猴子在害怕爱,爱在害怕猴子在假害怕,两房居然都在害怕。 “……” 一时间,本就安静的丛林里,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 “吱?” 像是被这要让人窒息一样的空气憋得受不了,一只母猴紧紧地盯着爱,试探地叫了一声——下一刻,爱就彻底爆发了。 涨红着脸,爱梗着脖子就开始闭着眼睛一顿痛骂:“一群贼眉鼠眼、猥琐龌龊的家伙!你们是恶魔的后裔、邪恶尸鬼的亲朋好友、泰坦的狗腿子!要打就赶紧跟你爷爷打,不要在那里瞪着一双又丑又小的眼睛盯着你爷爷我!没用!爷爷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怂的,要打不打要跑又不跑只会盯着我!我是人,对你们这帮猴子没兴趣!自己长得没我好看再怎么看我也没用,爷爷就是毁容了也比你们好看百倍,你们这帮比青蛙小便还下流恶心的野蛮猴子!一群丑东西!他奶奶的,来啊妈的!跟爷爷决一死战啊!你看你爷爷砍不砍你们就完事了!砍完了你们还要把你们的头串起来,做成猴头烧烤!” “窸窸窣窣……” 就在爱骂着时,他没注意到的草丛被拨开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 而就在他因为缺氧而停下叫骂后,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 万籁俱静,万籁俱寂。 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 “……” 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再次试探着睁开眼睛,爱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周围,这才发现猴子们已经全跑光了——倒不是被他骂跑的,毕竟它们不懂人话。事实上,它们是被他突然的大声吓跑的。 十七只猴子,还活着的只剩四只,而且还全都负伤。战损如此之大,再加上被爱这么个它们心中的第一强人猛然出声威慑,没有了猴王的它们自然只能仓惶逃窜。 而见猴子们不见了踪影,爱眼前一黑、脑子一晕、双腿一软,顿时就拄着刀跪在了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心跳依然还是很快,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擂鼓,血压也高到让爱觉得自己自己下一刻就要炸了,但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 “我……” 只是,在心底,爱却还不敢相信面前的事实——自己,赶走了猴子,保护了想保护的所有人? “我……” 虽然没有真正与猴子们战斗,但,自己站出来了。好像,事实就是那样,自己或许确实做到了。 “爸爸……” 心跳和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慢慢接纳了事实,银发男人的背影在脑海中再现,爱不由得自豪了起来。 嘴角露出抽搐着的浅笑,然后变成不知所措的笑容。心酸地咳嗽了两声,他挤眉弄眼地试着收敛笑容,最终却不受控地大笑了起来,整个人伏在地上,哽咽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你看到了吗?我保护了他们,保护了要保护的人!” “……” 眼泪滴在地上,被黑土地无声地吸收,成为爱曾在这里存在过的印记。 “呜!” “我……保护了要保护的人啊……” 而那眼泪的主人却一拳锤在了地上,脸上的大笑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幼小羔羊般的无助:“你……什么时候……能再保护我啊……” “……” 昏暗的环境里,静谧的丛林中,茂密的草丛旁,三个人昏迷,两个人重伤,十三只猴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着因为融入血液而黑红的泥土上,唯有一个人正悲戚地哀伤哭泣。 “咳!” 而就在此时,赫尔莫的咳嗽声猛地响起,一下子打断了爱的全部悲伤。 “!” 顾不得再去想自己的父亲,爱回想起现在的情况,连忙擦去眼泪,连滚带爬地立刻到达赫尔莫旁边,而后者这时才虚弱地睁开眼睛,用着他那标志性的无情声音开口:“……你……的父亲……一定会……呼……以你……为豪……呼……” 喘了一口气,赫尔莫又咳了一声,这才竭尽全力地开口:“另外,不要骂……恶魔的后裔……” “……” 听到赫尔莫这样说,爱才猛然想起赫尔莫跟他们提过的先祖,那个无心支配者伊蒂安特,同时也是序列恶魔曾经的王——因此,他刚才骂恶魔的后裔,其实把伊蒂安特的所有纯血后裔一起骂了进去,其中当然就包括赫尔莫除了拉芙外的一家子。 而看着赫尔莫这么个衰弱的样子,他连忙把手探到赫尔莫的额头,这才察觉到赫尔莫的体温低得离谱,就好像摸在了一块冰块上;与此同时,趴着的赫尔莫又竭力喘了两口气,眼中早已没有了淡漠,只有病人的脆弱:“我……好冷……” “爱……你……在不在……” 而此时,维克缇斯的声音也响起,与赫尔莫如出一辙的弱小。 “这……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赫尔莫和维克缇斯这幅模样,爱一时慌了手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通常情况下,莱洛斯帝国的医学知识只有在攻读硕士学位时才能学习,所以就导致他这么个学历只相当于外面大一水平的家伙完全不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那是失血导致的失温症,得赶紧生火!” 而就在此时,加尔维的声音,担心而急切地响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14章 所见之人 没人知道加尔维什么时候醒来的,但总之,就在他急切地说着那话的同时,他已经开始四处寻找起可以用于生火的树枝之类的东西;与此同时,他还在冷静地下达指令:“爱和奈兰,你们两个把术师袍脱下来给他们盖上,握住他们的手给他们保暖!” “啊哦!” “好!” 闻言,两人顿时就开始行动起来,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就披在了赫尔莫和维克缇斯那满目疮痍的血色背脊,顺便再握住他们俩那两双冰冷的手,给现在已经无比虚弱的他们提供一些慰藉。 至于泽莱德,虽然还不是很理解情况,但也已经自发地开始清理起现场——不只是为了生火,也是为了搭建营帐。 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伤成那样,只要看一眼,他们就知道恐怕到明天,那两人依然会连走都走不动。而且,由于伤的大部分是背后,也不能背着或抱着他们走,不然随时可能会伤口迸裂大出血。 所以,一时之间,他们这一行六人必然不可能从这片区域行进半步;而且,丛林气候十分不稳定,现在的天色也阴沉了下来,恐怕在下午或者半夜的时候会下暴雨。这种情况下,就得抓紧时间搭一个足以容纳六人暂时落脚的营地;而且,他们还得用坚固的树枝做两个担架,否则无论如何是带不走那两人的。 而就在所有人明白自己的任务开始争分夺秒后,泽莱德才困惑地出声询问:“爱,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刚才好像是陷入了幻境,难道你们也是?” “……” 默默无言地点了个头,爱看着面色惨白的赫尔莫,心底全是难以言喻的自责——如果自己能醒得再早一点……如果自己能更强一点…… “你醒得好像比我们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此时,泽莱德和奈兰还有加尔维却仍然疑惑担忧——在幻境里,虽然他们各自看到了不同景象,但却无一例外地全是一派和谐,谁曾想现实却是遍地猴尸和两个同伴重伤? 而听见他们仨这么问,爱沉默片刻,随后黯然地开口:“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幻境的?” “不知道。” 异口同声地说了声不知道,三个人默契地等待着爱的解释;用自己的体温去给赫尔莫保暖,爱便情绪低落地开始解释起来:“……我们应该是陷入了两次幻境……第一次从见到那个史密斯开始,第二次的具体时间不明……而且第二次,我们看到的应该都不一样,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你们什么时候陷入的幻境……” “……我只记得,洛卡把史密斯掐晕了,然后告诉我们幻境的内容取决于我们自己的内心……应该就是从这里开始,我陷入了第二次幻境……” 吸了一下鼻子,爱就不再发声,留下三人云里雾里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也是在那个时候陷入了幻境……” “我也是……” “所以说,我们还是同时间陷入幻境,只是看到的东西不同了?” 想到这里,加尔维皱了皱眉,对那幻境心有余悸:“完全出自自己内心的幻境,哪怕是现在,我也无法准确地分辨……你看到了什么?怎么醒得比我们都快?” “……” 听到是这个问题,爱又陷入了沉默。 时间就好像暂停了,不再流动了。 一时间,除了折树枝还有枝叶摩擦的声音外,再没有人声。 “……” 而看着爱这幅模样,加尔维虽然不知为何,但也自觉似乎有点失言,连忙开口补救:“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 “……没什么的,我只是……看见了我爸爸。” 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在寂默良久后,爱还是垂着头开了口。 “……” 此言一出,顿时,全部人又陷入了静默。 全都不再说话,该生火的生火,该清理现场的清理现场,该折树枝的折树枝,该照顾人的照顾人,几人分工明确而井然有序——尽管加尔维的左臂不能用,但只用他那强壮身躯的右手也够了;至于泽莱德,他则是要收集猴尸额头之间慢慢析出的彩色铬矿状力量之源,然后再把那些猴尸全都扔得远远的,避免它们的尸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的时间还仅仅只是下午两点多,但是,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全都因为天上那慢慢聚起来的乌云。 虽然是在八月底,但现在的气温已经低至只有十几度;与温度相反的,湿度却因为将要下雨和是在丛林的关系而高得离谱,幸好现在气温较低,众人才没被闷疯。 而就在众人埋头苦干了好一会之后,也许是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泽莱德随即在把最后一具猴尸扔出几十米外再回来后第一次开口:“喂喂,他们俩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 “嗯。” 看着自己面前面容并不安详的维克缇斯,奈兰轻声地回答道,而爱也附和着他的话——睡前的赫尔莫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还能看出点虚弱;现在睡着了,就只剩下一张死人脸,也就无所谓安不安祥了。 而听到那两人睡着,泽莱德也就放轻了点声音,但还是没坐下来休息,而是开始清理起地上的树藤和杂草:“你们俩,过来帮我搭把手。还得加紧时间搭营帐,你们俩可是重要的劳动力。” “好。” “嗯。” 再次轻声细语地回应两声,两人就小心翼翼地松开赫尔莫和维克缇斯与自己紧握的手——失温症的病人由于体温过低和虚弱,会寻找一切温暖的东西以及潜意识地希望得到他人的关心,也就导致刚才几个人的手其实是两两握在一起的。 而就在奈兰松开维克缇斯手的瞬间,后者便下意识地在梦中皱了皱眉,就像是失去了依靠的婴童;而赫尔莫的五官却还是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不动分毫,只是握着爱的手又紧了一些。 看着面前这两个在以往一平静一淡漠的仿佛永远是智者模样的人在现在却是这样的状态,无法言说的难受,出现在了奈兰和爱的心底。 只是,为了等会不被大雨淋死以及为了在晚上能睡好,他们俩还是站了起来,跟泽莱德一起清理起他们准备当做临时营地的一颗巨木的树下。 而在片刻时间后,他们便清理好了近十五平方米的一片区域——毕竟,这空地不仅要容纳下六个人,而且还要容纳营火,否则丛林的大雨随时可以让没被子盖的他们全都感冒然后在第二天一个都走不动;而在考虑容纳的人数之后,他们还得考虑到搭建的难度,如果面积太大,所需的合适木头可不是他们短时间内就能搞来的。 再然后,留下奈兰随时注意赫尔莫和维克缇斯的情况,爱和泽莱德便也跟着加尔维一起去到处收集树枝和小树干——近十五平方米的面积其实已经过大了,营帐无法全部搭成三角形,只能搭成普通房屋那样在最上方是个小三角,然后再铺一层草皮和枝叶,又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 因此,光是寻找足够合适的木头和足够结实的可以当做绳子用的藤蔓就要花不短的时间;而随着时间推移,天空中的乌云密布得几乎看不到一点不是灰的地方,甚至已经有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让众人意识到时不我待、刻不容缓。 …… “呼……” 下午四点多,把最后一根木头扔到一边,生无可恋的泽莱德一屁股瘫坐在地:“大爷的……” “……” 一旁,默默无声地开始在地上刨起坑把木头埋进土里再用石头锤实,加尔维只是有条不紊地干着活。毕竟,他可不能确定这暴雨什么时候会下,现在已经有点小雨了,丛林气候从来都是变化莫测。虽然他也累,但越早搭起营帐越好。 而见他这么卖力,泽莱德也不好再继续装死,只得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起身,同样加入到干活的队伍中去——虽然累,只是,也不得不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15章 风雨之间 不得不说,虽然与猴群那一战差点把赫尔莫和维克缇斯折在这里,但艰苦卓绝的战斗也让他们一下子就完成了任务指标,甚至还是超额完成——哪怕猴群中幼猴的力量之源大多是二星的,但成年猴子的数量也占了快一半,也就使得泽莱德一共从13具猴尸上收集到了6个三星力量之源再加上7个二星力量之源。只可惜,多的也只能上交而不能拿去卖,否则至少也是个上百收入。 而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单纯地跨越十几公里、走出这巨木森林而已——如果半途中没有其他神奇生物或者丛林猛兽骚扰的话。 也因此,他们才选择了现在这里驻扎一晚,至少要让泽莱德、奈兰和加尔维恢复些许战斗力,这样才能应付潜藏起来的突发危险。 而且,除去休息的必需外,造房子这种事倒也是众人从来未曾体验过的,也就导致泽莱德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却还依然活跃,甚至可以一边立木头一边开口:“嘿!其实不用洛卡,我们自己也能造个好住处啊!” “……” 默默地用右手抬高一块大石,在现在这种温度下的毛毛雨中仍然汗流浃背的加尔维猛地把它往自己立好的木头顶上砸。“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木头深入土壤足够结实后他才肯罢休,然后再换一根木头继续砸。 而也就在此时,听着他们那持续不断的各种噪声,已经睡了一小时多的赫尔莫被吵得勉强睁开眼,干涸的喉咙滚动,好一会后才沙哑地开口:“……水……” “!” 一听火堆旁的赫尔莫发出声音,爱顿时就一个健步来到他面前,顺便拿起放在地上那罐子里的刚才已经烧好放凉的水,随后小口小口地喂给赫尔莫;而在抿了几口水后,看着泽莱德和加尔维还有奈兰在干活,赫尔莫又眨了眨眼,这才微弱地开口:“你们……有计划……搭……床吗?” “……” “呃……” 一听赫尔莫这样说,泽莱德顿时在细雨中愣在了原地——刚才只顾着赶紧搭好小木屋了,他还真没想过搭床。 “有。直接睡地上的话会导致风湿。” 而出乎泽莱德意料的,加尔维此时的话却透露出他已经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与此同时,他依然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锤着一根又一根木头,大有不完工不罢休的姿态。 “好……” 趴在地上虚弱地闭上眼,赫尔莫再次开口:“到……晚上……的时候……记得……隐藏火光……” “明白。” 简略地点了点头,在奈兰的帮助下,加尔维距离锤好全部的八根木架已经不远;而紧接着,他正准备像修栅栏那样把两两相近的木架用一根根木头连起来,再用藤蔓缠实确保它们不会脱落散架——虽然他左臂骨折了,但如果有耐心,一只手也勉强可以做到这样的工作。 “啥?” 与此同时,与一点就通的加尔维不同,泽莱德很直接地就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而赫尔莫也不吝赐教:“火光……在晚上……很显眼……会被……夜行神奇生物……发现……”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地猛然点头,泽莱德随后又想了想,正准备问为什么白天不用隐藏火光,然后就想到了史密斯和那群猴子。 尴尬地半张着嘴,他又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就跟着加尔维和奈兰一起继续搭木头;然而,让他不说话就好像杀了他一样,没过多久,他就好奇地看着加尔维:“加尔维,你怎么知道睡地上会风湿?” “我曾经有个朋友,总是喜欢睡地上。” 手上灵敏地缠着藤蔓,加尔维淡定地回答道。 “然后呢?” “他死了。” “……” 沉默,沉默是此处的空气。 “为什么不睡床上?” “没钱买床。” “……” 沉默,沉默是弥漫于众人间的一切。 三言两语间,泽莱德发现自己又没话说了。 抱着歉意笑了笑,然后又干咳两声,他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嘿嘿……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吃饭……” 就在此时,众人本以为已经再次睡去的赫尔莫突然发声,吓了爱一跳;然后,不等别人发问,前者就争分夺秒地开口:“走远点……熟肉味会……引来……神奇生物……” “呃……” 目送赫尔莫说完之后就又昏睡了过去,再次想起史密斯,泽莱德随即在心中腹诽在丛林中吃一顿饭果然麻烦——只是,他那吃饭时间的问题,还是没得到解答,也就使得他再次发问:“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吃饭?” “……” “什么时候搭完就什么时候吃,你再废话就吃了你!” 用右手撑起木头,脸上满是雨水的奈兰鄙夷地斜视泽莱德:“快过来缠藤蔓!” “好好说话不行啊……” 身体很诚实地就走向了奈兰所在的一根木架之前,泽莱德的嘴上却还在嘟哝:“那么凶干嘛……” …… 就这样,让爱照顾赫尔莫和维克缇斯,加尔维与奈兰还有泽莱德则在蒙蒙的细雨间不停歇地搭着简陋的小木屋:慢慢地,木架被打实、木栏被绑好、屋顶被架起、草皮和树木枝叶被盖上再用藤蔓缠实以遮风挡雨,就连木床也已经完备,虽然简单,但至少是有的。 与此同时,他们的术师袍已经在毛毛雨里已经湿得快能拧出水,几乎就是贴着他们的肌肉了——唯二没淋到雨的,就是面朝下躺在地上的赫尔莫和维克缇斯,毕竟他们的伤口是撕裂伤而不是钝伤,遇到雨水极可能发炎恶化,也因此爱才一直在他俩旁边护着他俩不淋雨。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伤口早已被清理干净,血迹已经被爱用湿布擦去,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像干涸小池塘般的伤口;血痂结成了一块块黑红色的土,在他们的背上、腿上、甚至脸上纵横交错,再没有在血管里奔腾的活力。 然而,他们这两个人却活了下来。 只不过,经历了大战之后需要补充营养的他们在今天晚上却注定要饿肚子,包括泽莱德四人也一样——毕竟,在这种雨里,如果不在木屋里火就生不起来;如果在木屋里烤肉,那味道又极可能引来神奇生物,它们可不像普通生物那样怕火怕人类。 …… “啊……” 下午五点多,悠长地发出一声感叹,在这虽然粗糙但至少能挡风挡雨的木屋里,已经把自己那湿答答的术师袍脱下来的泽莱德盘膝坐在木床上烤着木屋中心的一团火,虽然没有饭吃,但仅仅是这样也就能让他感到无比的慰藉——又冷又累地劳动了那么久,现在终于能休息下来,对他来说已经完全够了。在温暖的橙红色火堆旁边,就连他的身心也完全放松,甚至舒服得打起了冷颤,全身都抖了起来。 “呼……” 与此同时,在他旁边,奈兰也露出了与他差不多的陶醉表情,就好像是在泡温泉亦或是泡脚时会有的舒适。口中慢慢地呼着气,奈兰就好像是抽烟的人吐烟圈一样想把体内的寒气排出,一口气吐完就再来一口,那种快感简直就像身处天上人间。 “安逸……” 躺在木床上,爱慵懒而享受地开口——他可不敢靠在墙壁上,毕竟这仓促间搭起来的木屋根本没有墙壁,只有用于挡雨的枝叶。 “嗯……” 哪怕是不苟言笑的加尔维,此时也发出了情不自禁的低吟。 而在一旁,赫尔莫和维克缇斯还在熟睡,准备明天给他们用的简易担架也已经被造好。 在此时,丛林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本来淅淅沥沥的雨已经慢慢变得大了起来。雨水打在枝叶上,打在土地上,就发出噼里啪啦的白噪声,让人感到安宁轻松 瓢泼的雨水之中,木屋中的营火从外面看只能在水汽缭绕间隐隐约约看到点橙光,在不烤肉的情况下也就使得众人不怎么担心这火焰会不会被神奇生物发现,可以安安心心地开始聊起天——今天一天经历得可太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