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小作妖》 001 穆府风云(1) 晚上十二点整,龙门大桥底下的石滩上冰冷的瘆人,更瘆人的是穆安被人捅了,妥妥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穆安彻底昏死过去。 倒下去的那一刹那,穆安隐约知道,她今晚算是死在这了。 想她堂堂江东市第一禁毒大队的女霸王,居然就这样栽在了几个小毒贩手上,简直是黎民百姓的悲哀。 还好她孤苦无依,就一个人,少了心有不甘。 …… 穆安感觉到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听到了救护车的警报,感觉到了手术刀的冰冷,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胸口传至全身,妄想着将她唤醒。 一阵起搏,穆安的身体下意识的升起坠落……随后惊醒。 一口气还没喘过来。 穆安:“……” 这什么地方? 怎么不是想象中围绕着一圈的白大褂,看不清面目的白衣天使?? 不应该有人大喊:“继续,继续……病人恢复生机……”。 然后对她进行希望的抢救与爱的无私传递么? 眼前的场景完全跟本应该具有的现实不一样。 头顶的幔帐被打理的一丝不苟,摇曳的流朱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还有身上的被子,入手感觉都不一样,穆安稍微用力拉了一把,抬眼去看,绣工浑然天成,一看就是人工的,虽然她不识货,但起码看的出来丝线中的银丝,被子的绸面。 穆安试着动了一下,浑身疼的厉害,她忍不住“呲”了一声,眨眼间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瞬间泪眼婆娑,爬在床前无措半天,朝门外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穆安:“……” 她是不是该躺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眼睛一闭一睁,脑子就不会这么乱了。 “小姐我扶你起来,你自己别乱动。” 穆安挣扎了靠起来,伸手捏了捏额角,头疼的慌。 眼前扎着两个羊角的丫头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小姐你是不是头疼?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说完一撒欢就要跑。 “等等等……”,穆安费力喊了一声:“你别去,我缓会。” 趁着刚才片刻的功夫,她认真观察并思考了一番,她没死,还活着,却活的不一样了。 眼前屋子里的陈设布局都超出了她的想象,关键她还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容不得她多思考,外间一声:“二夫人来了。” 穆安:“……谁来了?” 脸色红润,看着年纪却不大的羊角丫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警惕之色,飞快的小声说了句:“陆玉茹”,便有些畏缩的往后躲了躲。 穆安微微皱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靠了靠,一抬眼的功夫从屏风后面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藏青色的盘丝云锦长缎衣,一双杏眼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慈和,微微挑起的眼尾平白增添刻薄,一只步摇随着她的步子平稳的颠着。 穆安一愣,盯着那只步摇寻思着:“……不便宜。” “大小姐醒了?” 陆玉茹缓缓坐在丫鬟端上来的红木凳子上,阴阳怪气问了一句。 屋子里静寂片刻,也没个人应声,穆安大概知道这所谓“大小姐”就她了,便敷衍的“嗯”了一声,说:“醒了。” 陆玉茹脸色一僵:“既然醒了就去祠堂跪着,一点小事,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穆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说实话,穆安长这么大还真没少挨过骂,就在警局都天天被队长批评,可她还偏偏就不喜欢被人无缘无故批评,更何况眼前这刻薄女的是谁她都不认识。 敲了敲脑袋,穆安觉得头有些沉,冷着脸扫了陆玉茹一眼:“陆玉茹是?你谁呀?” 感觉空气凝固了一下,低着头的丫鬟不可思议的对了个眼色,大概一致觉得大小姐脑子摔坏了。 陆玉茹也愣住了,穆安安虽说是穆府大小姐,可一没爹二没娘的,能活着长这么大都是命大了,在她面前什么时候不唯唯诺诺,这摔了一下还变了性子。 飞快的给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眼色:“把大小姐请出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 两个丫鬟得了鸡毛,以为有了令箭便气势冲冲的作势要把穆安从床上拽下来拖到那什么祠堂去,一旁悄悄缩了半天的两个羊角包丫头一下子冲上来:“你们干什么,小姐还病着。” 陆玉茹:“不长眼的东西。” 显然两个丫头的战斗力和她们的年龄成正比,没推搡两下就被人掀翻在地上,还挨了几脚。 穆安脸色沉了沉,在那两个丫鬟拖拽她时就要上手,结果一出手才发现这身体什么时候这么虚了?? 穆安遭受了人生第一次奇耻大辱,真的被两个小丫头片子给拖了出去,随手丢在了院子里。 没想到外面太阳还挺大,穆安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在青石砖的地上趴了会,阳光洋洋洒洒的挥下来,里面还断断续续穿来着两个羊角丫头的哭声。 穆安头疼的慌……这都什么事!想当年她警队女霸王的名称可不是白来的。 “起来,大小姐走。” 一个丫鬟踢了她一脚,穆安心下一狠:不能在忍了。 陆玉茹出来看到穆安安爬在院子里不动弹,晦气的挥了挥手示意快点拖走。 就在那两个不长眼的丫鬟再次伸手时,一声惨叫,穆安从地上踉跄两下站起来,扣着一个丫鬟的手腕,直接来了个大转弯,那丫鬟疼得脸都扭曲了,穆安不解气一般一个膝盖就顶在了她腹部,丫鬟趴地上哀嚎半天没起来。 另一个丫鬟惶恐的愣了一瞬,就挨了穆安一脚,重重摔在了地上。 穆安暗暗扶了一下腰:“你算个什么东西。” “放肆!”陆玉茹快步下来,脸色黑的厉害,一个巴掌就要朝穆安过来。 穆安伸手扣住,将她甩在一边。 陆玉茹踉跄了好几不才被人扶住。 穆安:“放肆?这词留着给别人说,我,穆安,不喜欢。” 陆玉茹不可思议的盯着穆安安陌生的眼神,阴声道:“穆安安,你什么身份,我看你当真是摔坏了脑子,得寸进尺,今天我就代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 “我看谁敢!”穆安冷斥一声。 挑眉道:“我没听错的话,二夫人对,那我好歹还是个大小姐呢,跟我谈身份,你也配?自己滚出去还是本小姐送你出去,掂量掂量。” 陆玉茹气的胸口疼,她真的觉得穆安安疯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安:“滚!” 陆玉茹身边的老嬷嬷察觉穆安安有些不对劲,暗中推了推陆玉茹,小声:“夫人……大小姐会不会中邪了,我们快走。” 陆玉茹瞪了穆安一眼,留下几个人守着门口,气急败坏的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2 穆府风云(2) 方才“热闹”一瞬的院子霎那间鸦雀无声,穆安居然有些茫然,呆了一瞬,才草草将这方小院的景色一收眼底,这一看,可把她惊着了……这院子还能叫小院么? 面前有一间主屋,左右两间偏房,侧面还有一排假山凑成的庭院,角落里有棵海棠树,花开的正好,这还只是前院,后院她看不到,但想来应该不会小。 正愣着两个丫头跑了出来,急急忙忙擦干眼泪:“小姐,你没事。” 穆安摆了摆手,心道:“能没事吗?她现在是生是死都是迷糊的。” 转身走了两步,穆安想起什么回头指着一脸惊色的丫头,温声道:“换个发型,ok?” 两个羊角丫头:“啊?小姐,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穆安揉了揉鼻梁,换了个说法:“重新换一个发髻,可以吗?” “……” 穆安一脸木讷的进去,端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猛灌了两口,不可思议的闭眼又睁眼——完了,她真穿了!!回不去了!! 院里的八角将眼泪憋回去问五香:“小姐……是不是病了?” 五香摇了摇头:“好像变厉害了,刚才大夫人好像被小姐给骂了。” “……” 接下来的两天,穆安开始了躺尸模式,不过她好歹搞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盛京穆府,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如今大房人丁凋零,也就是只剩下穆安一个……哦不,准确的说是穆安安一个。 如今二房当家,穆平在朝为官,家中一切都任由二夫人陆玉茹拿捏,陆玉茹是个心思刻薄的主,有几分手段,以前还稍微收敛一点,自从穆老夫人进了佛堂,不再打理穆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陆玉茹的野心一下子放了出来,毫不忌讳的让府中下人称“夫人”,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三房平时不太和穆安安来往,可能觉得她一个孤苦无依的丫头片子,没什么可来往的。 穆安稍微动了动,在八角和五香的解释下,她也明白原主怎么回事了。 陆玉茹要把她嫁当朝的摄政王,听起来特别牛逼,摄政王啊,还是大梁皇上的亲皇叔,权侵朝野,若是嫁过去是福气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这门亲事是穆安安出生就定下的,因为穆安安的父母带军征战四方,守住了大梁疆土,所以先皇赐了亲事。 后来穆安安父母为国捐躯,先皇也死翘翘了,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当今年少不更事的小皇上作作,对于摄政王把持朝政一事越来越不满,便拿他的亲事说事,正好大齐想要联姻,所以皇上便要给摄政王这位皇叔赐亲。 摄政王姓萧,名一个辞字,坊间传闻萧辞为人心狠手辣,能被先皇濒死之际送权托孤的人,怎么会是个温和的人。 在这关头,朝臣都知道皇上要借此夺回政权了,萧辞漠然说了一句:“本王已有家室了,早些年定下的。” 此话一出,全朝哗然,最高兴的莫过于穆家二房了,穆平回来后稍微给陆玉茹提点了一下,陆玉茹心下有了算计,完全将穆安安晾在一边,准备将自己的女儿穆清清嫁过去。 尽管摄政王府没一点要娶妻的样子,只是在三日后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轿子来接人,穆平脸色沉了沉,明明知道此事又风险,但挨不过陆玉茹的恳求,还是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将穆清清嫁了过去。 要么怎么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 轿子刚进摄政王府,穆清清就被连人带轿子打了出来,听说是萧辞的近侍动的手,穆清清伤的还挺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穆安听到这,差点给笑死。 摄政王的怒气谁受的了,因此穆平直接被降了职,回来后一点都不敢耽搁的要把穆安安嫁过去,可穆安安平时太怂了,被陆玉茹欺负折磨惯了,一看到陆玉茹狠毒的眼色,那敢上轿子,转头就寻了短见。 穆安正百无聊赖的理着坑爹的剧情,想着怎么回去,她可真没心思呆在这,什么替原主复仇都是屁话,她既然没死,肯定要回警局的,惩恶扬善也得在二十一世纪不是。 八角风风火火跑进来:“小姐,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穆安挑了挑眉:“陆玉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要说陆玉茹这人,确实能把穆安气笑了,自从那日发现穆安安性情大变之后,陆续请来了好几个法师在穆安安院子里做法,吵闹了好几天,每次都被穆安给打了出去,陆玉茹更加笃定穆安安中邪了,消停了几天。 倒是那个三夫人,悄悄派了一个郎中来,给穆安瞧了瞧,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八角摇了摇头:“不是,是摄政王府知道小姐醒了,来人了。” “谁??”穆安“腾”一下坐起来,拉住八角:“来娶我啊?” 这可不行,她得想办法回去。 “……不知道。” 自从那日提醒过后,八角和五香换了个发型,由两个羊角变成了一个,穆安看了两眼,什么都没说。 她自己好看就行,别人不重要。 “走,去看看。” 穆安稍微收拾了一下,从穆安安还不算太穷的妆匣里挑了一根木簪挽上泼墨的发,带着八角去了前厅。 从丹宁院出去,绕过穆府鬼斧神工的一段小径,穆安才到前厅。 陆玉茹在门口瞧着,看到穆安迟迟才来,瞪了她一眼,百般嫌弃的拉过她,三两下将她推搡进去,声音柔和道:“这便是穆府大小姐了,严大人可是今日要将摄政王妃带回去?” 穆安在一旁冷笑,陆玉茹恨不得将“摄政王妃”几个字咬碎了吞下去。 严宽眉头微皱,上上下下明目张胆的打量着穆安……不是说自寻短见了吗?怎么看着不像寻死的人。 穆安轻咳一声:“自从小女子一进来严大人就眉头深皱,莫不是摄政王瞧不上我这小门小户的王妃,没爹没娘的怕也是配不上摄政王的,严大人都瞧不上,摄政王定然更瞧不上了,要不……这婚事就算了?行吗?” 严宽神色一紧,他跟在萧辞身边久了,对于穆安安这个人也稍微了解,怎么和传言不符合。 陆玉茹在他面前尚且卑躬屈膝,反观穆安安一个丫头,居然站的坦坦荡荡,眸光清澈,丝毫看不到怯懦。 见严宽不回话。 穆安眼珠转了转,又说道:“若是摄政王非要娶个媳妇,我不行还有别人啊,我二婶的清清就不错,想来摄政王也见过了,都是缘分,再抬一次无妨,无妨。” 陆玉茹脸色一变,纯粹以为穆安安是在嘲讽她,完全不知道某人是真心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3 穆府风云(3) 严宽心下暗暗记住,冷声道:“王爷说了,穆小姐别着急寻死,既然这么不想嫁……”。 “干脆就不嫁了!”穆安适当的插嘴。 “那就一月之后再进府”,严宽说完后面的话,看了穆安一眼:“穆小姐好生休养,一个月后在下会来接小姐。” 穆安心道:您千万别来。 严宽一出去,陆玉茹就跟街上的泼妇一般炸了毛,纤纤素手指着穆安:“疯了,你疯了。” “二婶若是太闲就好好照顾二妹妹,看着些,胳膊腿可别长歪了。” 穆安轻笑一声,一拂袖子转身出了前厅。 陆玉茹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清儿受了多大的罪啊,现在还不能下床,她恨不得打死这没爹没娘的小贱人。 严宽离开穆府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心下生疑。 摄政王府的建筑占了东平巷整条街,九道巷口九九归一,层层都有暗卫围守,固若金汤。 王府凉亭里,萧辞一身深蓝色锦衫,剑眉入峰,手中捧着一本兵书,垂眸深思,轻轻翻过一页。 “王爷,话属下已经带到了”,严宽说。 萧辞又缓缓翻了一页,仿佛看的是民间画本,无聊至极,头也不抬:“带给谁了,穆府小姐还是穆府二夫人?” 萧辞的声音天生清冷,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稳重的老成,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若真安心当个闲散王爷,必然是个风流倜傥,盛名大梁的主。如今也名声在外,却都是凶名,近两年更多的是揣测,意图不轨的恶名。 着实上不得台面。 严卷立刻接道:“是穆府小姐。” “哦?”萧辞放下书,微微错恶,一蹙眉:“那个小姐?” “就是……王妃。” 严宽刚说完就觉得后颈一凉,萧辞冰冷的眸子已经射了过来,严宽悄悄垂下头,欲哭无泪,不就是未来王妃么。 他战战兢兢想了会,还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王爷,属下觉得这穆府大小姐并非懦弱不堪,任人折辱的人。” 萧辞静静听着严宽将穆府的所见所闻说完,招了招手示意严宽退下,穆府大小姐自从穆氏夫妇战死之后便将自己一个大小姐生生活成了寄人篱下的懦弱女子,畏畏缩缩,任人宰割,这样蠢的人会突然变得言辞犀利,暴打陆玉茹? “有意思”,萧辞低喃了一句。 —— 穆府丹宁院 穆安回来之后又深刻的打听了一下大梁摄政王萧辞的背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大佬一个,她个菜鸟惹不起啊!关键现在人家还得用你和那作死的小皇帝周旋,惹不起也躲不起! 穆安彻底自闭了。 “我要回去,老天???” 五香:“小姐要回哪去?是不是头还没好?” “好了”,穆安叹了口气:“你们都出去,让我静会。” 靠在窗边,海棠花香幽幽的散进来,穆安伸手接了一朵独自飘零的花,自言自语:“到底怎样才能回去,回去……我要回去”。 “你想回家?” “废话!” 在她默念百遍之后耳边想起一个声音,下意识的回应了,过后才后知后觉不对劲,穆安“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谁?” “你是不是想回去?” 穆安一惊,真有人说话,有种生硬的机械感,她道:“我回不回去关你什么事?大白天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 沉寂了几秒钟,“叮”一声长响,穆安只觉得脑子跟着“嗡”一声,紧接着脑海里就出现了刚才的机器声。 “欢迎打开自我生存系统,在这里你将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穆安:“……” 什么玩意?? 系统:“由于时空错乱,宿主穆安意外打开了封印的系统空间,小谢也因此找到第二代主人,接受考验,帮助宿主完成梦想。” 穆安彻底凌乱了,晃了晃脑壳,这个声音鬼一样在她脑海里回响,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听清楚了。 “完成梦想?宿主是我对?” 系统小谢:“是的。” 穆安:“那送我回去,成不成?” 小谢:“不成。” 搁半天放了个空话。 穆安叹了口气,大概知道自己得了一个算得上宝贝的宝贝。 小谢:“目前不能随意穿梭,但空间完成最终升级或许可以。” “……升级?”穆安疑惑,按照小谢的方法进入意识空间,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入眼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四面封闭,穆安第一反应就是过去推开紧闭的门,推了半天,推不开。 “怎么回事?” 小谢:“目前空间初级,宿主无法看到外面的场景。” “说的好像外面有场景一样”,穆安冷嘲一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面,既不是一片黑暗,也不是朦胧的大雾,更不是悬崖蓝天什么,就是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穆安说不出来的感觉,看不到,摸不到,入眼所见就是“没有”,很奇怪的感觉,什么都没有,无法形容。 定了定心,穆安这才细细打量起这十平米的小房子,回头一看穆安有点吃惊,床桌椅都有。 尤其是深木色桌面上的那把枪,穆安喜笑颜开握在手里,愕然:“我的枪怎么会在这?” 小谢:“这里由于之前的紊乱可能会有宿主平时最为看重的东西,不足为奇,可以使用,而且有再生功能。” 穆安:“再生?” 那岂不是会有一屋子的枪了,这可就牛逼了。 穆安刚这样想,耳畔就传来打破她幻想的声音:“不行。” 手枪是92式9毫米子弹,弹匣容量是15发,穆安看了一下,子弹是满的,这可是她的报命符。 小谢:“子弹是可以再生的。” 穆安纠正:“枪按理说也可以。” 小谢:“不可以。” 穆安:“可以。” 小谢:“不可以。” “……” 穆安:“你一个破系统,为什么叫小谢?” 小谢:“不可以。” 穆安:“……卡机了?” 小谢:“小谢是上一代主人起的,上一代主人姓谢。” 穆安刚才听到她是第二代宿主,那肯定有第一代宿主的。 不在纠结于这件事,有枪有子弹已经可以了。 除此之外角落冰箱都是她家的,里面还有不少食物,是她出任务前准备的,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死在了深夜。 另外就是一些平时的生活用品,几件常服,目前这个时代她也用不上。 这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根据系统的提示,这个空间是会升级的,达到最终升级她就可以回去了,希望渺茫也比没有希望好。 意识控制穆安可以随时观察空间的状态。 鼻尖萦绕着海棠花香,穆安忽然问道:“外物可以进去吗?” 小谢:“不会影响空间状态的东西是可以的。” 至于到底怎样会影响空间状态,系统小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穆安想,总会遇到的。 不过她现在有一个大问题——嫁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4 穆府风云(4) 按照目前的境况来看,穆安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显然是不可能回去的。 穆安狐疑:“到底怎样才能让系统空间尽快升级?” 小谢:“……无法得知具体信息。” “……”穆安瞬间有点想炸:“你还能知道什么。” “八角,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穆安坐在梳妆台前,招了招手,沉声:“梳妆,我们出去。” “啊?”八角努了努嘴,穆安一个眼神过去,她乖乖过来给穆安挽了一个淡雅的流月髻,穆安很满意,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发髻,又回头和八角的羊角对比了一下……小姑娘手挺巧的,就是有点想不开,为毛要把自己搞那么丑。 穆安翻了一遍穆安安以前的衣服,要么就是不合身,要么就是太奢华的一类,完全不适合穆安安这个年纪。 可想而知陆玉茹整日里都是些什么心思,八角拿出一身烟水白花衫,穆安摇了摇头,八角讶然问道:“小姐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件了吗?” 太隆重了……穆安瞅了一眼,平静道:“现在不喜欢了。” 最后穆安挑了件乳白色的对襟衫,算是非常普通的一类,是穆安喜欢的,就是袖子略微长了些,穆安不动声色穿上。吩咐八角带上五香一起出府。 来都来了,虽然不能完全做到既来之则安之,起码对于目前的一切环境穆安都要做到了解,这是她的习惯,可以说是常年出警的习惯。 自从出了丹宁院,身后两个丫头的脸色就不太对,穆安观察细致,转身停下,抬了抬下巴:“有话就说,支支吾吾像什么样子。” 两个丫头当场缩了一下,以前小姐从来不敢大声说话的。 穆安双手环胸等着,忽然发觉这个姿势不太好,又将双手悻悻垂了下来。 八角稍微胆大一些,支吾半天才小声解释:“小姐可能……可能出不去,二夫人从来不让小姐出府的,小姐不记得了吗?” 穆安了然,她还真不记得,随口道:“或许是伤到了脑袋,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你俩以后这些事多提醒着些。” “是,小姐。” 丹宁院在最后面,穆府的两个侧门,包括后门一般情况下都是关闭的,平时也没下人随意走动,要从正门出去,穆安一路要经过穆府大大小小所有的院子。 不少下人见到穆安都惊了一把,堂而皇之盯着看,瞥过之后便惘若未见要做自己的事,可想而知穆安安这个穆府大小姐当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穆安脸色沉了沉,闷声:“看什么?本小姐脸上有花不成?”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威严,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心底一震。 比陆玉茹平时的尖酸刻薄还要震慑人心。众人同时疑问,这还是懦弱无能的大小姐吗? 穆安冷笑一声:“还看!穆府的下人都是不用干活的?那请你们做什么?” 沉默片刻,周围的下人皆规规矩矩颔首,叫了一声:“大小姐”。 穆安点了点头,边走边问五香:“穆府小姐的院子里一般多少个人伺候?为何丹宁院就你们两个。” 刚才经过两个院子,光是轻轻一瞥,伺候的丫鬟婢女就不少,没理由穆安安一个大小姐没人伺候。 五香看着不说话,其实心细,府里的事情都有悄悄记在心里,对上穆安威严的眸色,立刻道:“二小姐有贴身婢女四个,外院八个,其他打杂的丫鬟婆子院子里有八个。” 还挺多,穆安抽了抽嘴角,一个人二十个人伺候,也不怕闪了腰,但她知道这就是古人的规矩,可怜了穆安安啥也不是。 八角和五香在后面一个劲着急,都已经告诉小姐穆府正门她出不去,为什么小姐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路过幽兰院,老远就听到瓷器碎了一地的声音,“噼里啪啦”还伴随着女子肆意的辱骂声。 “滚,都给我滚!” “穆安安那个小贱人呢?她怎么没死了……”。 “就凭她那个下贱样子,没爹没娘的杂种,也配嫁给摄政王。” …… 无缘无故躺枪,穆安悠哉悠哉的竖耳听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身后的八角脸都气绿了,愤愤道:“二小姐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就是她自己想攀高枝才被打的。” “这就是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穆安饶有兴致驻足观看了会,勾了勾唇:“走,进去看看二妹妹。” 幽兰院的下人都跪了一地,看到穆安进来,竟然表现的不以为耻,仿佛跪在大院子里供人观光的人是穆安一样。 甚至最前面跪着的一个绿衫丫鬟轻蔑的看了穆安一眼,她是穆清清身边的一等丫鬟金菊。 金菊冷嘲热讽:“谁让你进来的,幽兰院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进来的?也不怕脏了我家小姐的眼,滚出去。” 穆安阴森森的看着她,金菊猛然对上穆安深不可测的眸子,居然被唬住了,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是连个下人都不如的大小姐,金菊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神色,私下里都说穆安安变了性子,她偏偏不信平日里被她辱骂折磨的大小姐能硬气到哪去。 金菊朝后面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小姐最见不得污秽不堪的东西,还不扔出去!” 以为穆安安还会像以前一样眼眶一红,不敢吱声,落荒而逃。 可金菊还没得瑟完,“啪啪”就被人扇了两巴掌。 金菊愕然,跪在地上捂着快速肿起来的脸颊,骂道:“蠢货,你居然敢打我!” 她一张嘴,又挨了两巴掌。 金菊彻底怔住了,穆安冷着脸,平时竟然没发现穆安安长的那么好看,甚至连一向以才女出名的穆清清都比不过,此刻的穆安安哪有半点寄人篱下的瑟缩,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盛气凌人。 一身最简单不过的装扮更是衬的她肤白若雪,只是那幽深的眸子冷的厉害。 金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平日里脱口而出侮辱的话却怎样都说不出来。 “你你……”。 “怎么?主子打狗还要看时间不成”,穆安轻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二妹妹就是这般教养下人的,怪不得如此不失礼数。我好歹是府上大小姐,还轮不到你个贱婢出口教训,八角,掌嘴。” 八角撸了撸袖子就打了上去,真是解气,平时金菊总是趾高气扬,丹宁院没少被她欺负。 霎那间,跪了一院子的下人皆鸦雀无声,垂着头不敢看穆安。 大小姐是真的变了性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5 穆府风云(5) 外面的动静又怎么逃得过穆清清的耳朵。 穆安还没进去,穆清清就发髻凌乱的冲撞了出来,内伤还没好所以脸色有些苍白,怒气冲冲的指着穆安:“穆安安,你还敢来,你个小贱人,来人,给我将她抓起来,今天非要扒了你这层皮不可。” 穆清清脸色阵阵扭曲,以前穆安安总是轻而易举就被她比了下去,今日的穆安安一身素衣却有种难以遮掩的光芒,直接将她的风头盖了过去,穆清清看到那张姣好的容颜就心生嫉妒。 凭什么这个寄人篱下的贱人可以嫁给摄政王。 一想到金菊来报说萧辞派了身边的近侍严宽来特意问候穆安安,还允许她修养一个月后再进府,穆清清就恨的不得了,明明她什么都比穆安安强,萧辞怎么能让她丢尽脸面! 穆安冷眼瞧着,说实话她一直不太懂古宅里的勾心斗角,都是自家姐妹为何偏要拼个你死我活。可这会看着穆清清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却张口闭口污言秽语,行为偏激,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 加上这几天也算了解了不少内情,有些地方你听话一点还真活不下去。 穆安冷眼看着。 幽兰院里的下人刚才被穆安怔住了,一时没人敢动手。 穆清清:“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绑了,今日我到要看看谁能保你!” 金菊脸都肿了,眼泪哗哗哗往下掉,穆清清一出来她就瞬间直了腰杆,口齿不清的把八角甩到一边,点了两个丫鬟就要绑了穆安。 穆安错身躲开,八角和五香吓得脸都白了,还护在穆安身边,穆安轻笑一声:“有些人,偏偏好了伤疤忘了疼,天生欠打。” 穆清清怒吼:“小贱人你说谁呢?” “哼”,穆安对身后的金菊抬了抬下巴:“二妹妹院里的人不懂事,姐姐替你教训教训,没问题。” 穆安越是气定神闲,穆清清快要被气得吐血,以前的穆安安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 接着她从家丁手里抢过棍子,就直直朝穆安抡了过去,穆安微微撩了一下眼皮。 小孩子玩意,她是区区一根棍子放的倒的? 曾经追着毒贩在国外越了一片森林,几天几夜都在高度紧张中,体术更是数一数二,枪法更不用说了。 见穆安不为所动,八角和五香吓得魂都没了,齐声:“小姐!!” 众目睽睽之下,穆清清手里的棍子就被穆安安单手握住,狠狠一拽,穆清清一个趔趄就趴在了地上。 穆安饶有兴致的捏着棍子轻轻转了一圈,“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妹妹还是好好养伤,人少作点,活得久。” “你……”,穆清清被摔得胸口一阵一阵的疼,她表情痛苦还不忘嘲讽:“别以为你变了性子就能嫁给摄政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算什么!” 穆安本来就是想进来看看这位传说中白莲花“妹妹”是何模样,看到了也就一般般,说完转身就准备出去,听到这话她停下步子回头,狭眸微眯,审视猎物一般打量着穆清清。 穆清清没见过穆安安狠戾的一面,陡然间娇躯一震,心底一凛,半张着嘴竟说不出话来。 谁料片刻,穆安只是笑了一声,少女明眸皓齿,黛眉轻佻:“总归这摄政王府我进的去,妹妹不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她今天总算亲眼见到了。 ……这里的一切都无聊至极。 穆府正门的小厮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压根不让穆安出去,废话一大堆。 穆安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见到一个家丁跑过来两人低声说了什么,看门的将信将疑的盯着穆安,倒是没敢再阻拦。 穆府坐落在北大街,虽然不至于像摄政王府那样九九归一,占据整个东平巷,但也雄伟阔绰,穆安回头瞥了一眼高高顶起的牌匾,上面赫然正规正矩的写着“穆府”两个大字。 说不出什么感觉,穆安突然有些迷茫。 坑人玩意,她到底何时才能回去!!! 八角看穆安不动了,小心翼翼问:“小姐,你没事?” 穆安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你俩平时都不出来?” 八角僵着脸点了点头。 平时小姐怯怯懦懦的,她们好几个月不出府都是常事,二夫人有什么聚会都只带二小姐去,有时候会带三房的小姐,至于她们丹宁院,想都别想。 穆安叹了口气,以前穆安安到底过的什么日子,身边丫鬟都养的快没劲了。 大梁盛京的确繁华,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一大盛景,穆安边走边看,干她这行的,有些地方一两眼就能记得清楚。 街上人山人海,叫喊声吆喝声,酒楼欢场,茶馆的说书先生娓娓道来,时不时有人拍手叫好,怎么看都是太平盛世。 刚感慨完世界的美好,街上就杂乱了起来,几匹烈马飞驰而来,完全不顾街上人的安危。 “闪开!!都闪开!!” “……驾!!” 穆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不管什么世道,什么样的人都有。 马匹仍旧横冲直撞,有老人来不及躲闪,五香吓的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姐冲了出去,马上之人被迫勒了缰绳。 “吁……”。 后方一带剑侍卫大喊一声:“放肆!!” 穆安瞥了一眼将老人扶过去,这才正色:“光天化日,纵马踏街,确实够放肆的。” 她声音清冷,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却听的清清楚楚。穆安并不知道自己插手拦的是谁,关键时刻系统“叮”一声。 小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加五分。” 加分?? 那就是升级了? 一想到这她还顾及什么,救人呀。 只是现在沉眸看清楚,才后知后觉好像得罪人了……正前方烈马背上坐着一身着黑甲的人,鼻梁高挺,可是那双狭眸促长,微微眯着,下划着唇角,阴恻恻的让人不舒服。 倒是后面的侍卫又开了口:“大胆,敢拦王爷的路,找死不成!” 穆安:“……” 王爷,那个王爷? 八角和五香从后面挤了上来,两人快哭了,穆安小声问:“马上的人是谁?” 八角低声:“小姐,是三王爷。” 大梁三王爷,萧坤,是如今除了摄政王之外,在朝堂上混水搅和的最凶的人,手中握着四分之一的兵权,小皇帝还不敢动人家。 此人心机叵测,听说常年在外,怎么突然回京了。 八角暗中拉了拉穆安,穆安笑了一声,微微福礼:“见过王爷。” 萧坤脸色阴沉,甩了甩手中的马鞭,总让人觉得下一刻就抽在了穆安身上,当然,穆安也防着这一点,她泰然自若,倒是让萧坤刮目相看,他居高临下打量了穆安几眼,冷声:“拦本王马,胆子不小。” 穆安:“不敢。” 确实不敢,人家可是皇帝小儿都忌惮一分的人,万一捏死自己怎么办,人要学会妥协。 穆安这样安慰自己,这不是怂,是审时度势。 “什么名字?”萧坤问。 穆安想了一下:“穆安……安。” 这时萧坤身后的侍卫给他提醒了什么,萧坤冷笑一声,马鞭就甩了过来,竟是分毫不差的奔穆安的面容而来。 “卧槽!!” 穆安惊了,一手推开身边两个丫头,一个错身躲开,怒道:“堂堂大梁王爷,当街纵马就算了,还蓄意伤人不成!” “伤人?”萧坤收回马鞭:“穆安安?皇叔的王妃啊,啧啧,倒是小瞧你了,如今的穆府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语气着实令人不舒服。 而且从萧坤的话里,穆安也大概猜出来他意有所指,原主爹娘死在了边疆,如今穆府二房又不成器,不受朝廷重视,恐怕人人都嘲笑她这个王妃身份。 果然,萧坤话一出,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就落在了她身上。 特么的!穆安心里骂了句脏话。 不知为何,她本来不应该对原主的父母有什么感触,可骤然听到别人说三道四,自己竟然十分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那就不必忍着。 自己现在这细胳膊细腿几斤几两她还是掂的清楚的,穆安在心里暗暗拜了所谓的摄政王一躬。 他都借她挡灾了,自己用用他的名声不过分。 穆安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襟,原主身子弱,所以显得娇小,但这不妨碍穆安十几年为警生涯的一身正气,她挺直了腰板,冷眼瞧着马上的人:“我确实算不上什么东西,只不过恰巧做了王爷的婶婶,虽说小女子身子弱,进王府迟了几天,可王爷好歹不要错了辈分。” 萧坤从来就跟萧辞不对付,两人暗中较劲,如今萧辞独揽大权,萧坤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除掉他,他咬了咬牙,连道三个“好”字,厉声:“本王倒要看看,你担不担得起!” 原主毕竟身子太弱,萧坤人高马大的,他的鞭法凌厉,破空而来,穆安躲得了一次,也躲不了两次。 千钧一发之际,穆安都有些后悔出门惹事了,眼前光影一暗,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有一人一把捏住了萧坤的马鞭。 “……严大人?”穆安拍了拍胸口:“谢了。” 萧坤凝声:“严宽。” 严宽既然来了,那萧辞岂不是也在。 果然一下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哼:“她担不担得起,王爷说了可不算。” “萧辞,果然是你。” “身为大梁三王爷,好歹辈分不能错”,萧辞揶揄:“叫皇叔。” 萧坤冷嗤一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瞥了穆安一眼策马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6 穆府风云(6) 来人一身暗紫锦袍,长发束起,一双眼眸深邃如幽幽峡谷,初不见底,一靠近,仿佛身险寒池,穆安无端有些冷。 想她半身戎马,浩然正气,和那么多罪犯打过交道,一时间竟然从此人脸上捕捉不到一点心理情绪,暗暗生惊。 不用说她都知道这人是萧辞,她即将叫老公的人,看了一眼……不行,无法掌握的罪犯最危险,这人浑身锐利的像捕食的猎鹰,眉峰凌厉,俊美无常,但是可能会妨碍到自己。 一个字——撤。 穆安拽上八角和五香转身就跑,一口气奔回了穆府。 一回到丹宁院穆安就迫不及待的意识进入空间……什么变化都没有。 穆安:“加了几分?升级了没?” “叮——”,脑子里一阵低吟。 系统:“恭喜主人,加三分。” “what?”穆安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是救人一命,七级浮屠加五分吗?怎么回事?” 这么坑的么? 系统:“本来加五分,但所救之人在得知主人身份时,好感度降低,减两分。” 果然坑! 经过十分钟的交流,穆安大概清楚了,这系统升到一级大概需要一百分,而现在她只有三分。从一级到二级依次往上难度增加,分值增大,好多还是未可知的。 穆安彻底疯了,这特么要到猴年马月!!她到死都完成不了岂不是得埋在这了? 至于刚才大街上的萧辞等人,早就被她抛诸脑后了,见了萧辞一面,她更加坚定了回去的决心。 虽然她好色……但是更惜命。 穆安曲着腿荡了会,她得想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喝了口水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加分?” 系统:“经过小谢的感应,可以帮原主正名,换取一定报酬。” “一定报酬是多少?” 系统:“……暂未可知。” “滚。” 都说将门虎女,原主怎么说也算是个军营世家,可这原主生前的模样怎么看都不“虎”啊。既然要正明,那就得狠起来。 穆安琢磨了一下,穆安安之前一直在穆府,那就得从穆府众人下手。 那就是……她只有一个月时间!! 靠! 穆安一回来就关了门,把门外的八角和五香急坏了,八角鼓起勇气敲门:“小姐,小姐。” “进来”,穆安捏了捏鼻梁,简直一团乱麻。 八角一进来看到穆安安然无恙,长吁了一口气:“小姐,刚才明明是王爷,小姐跑什么?” 跑什么,穆安心说关键她也不是穆安安啊,嫁什么摄政王,还是少打交道比较好。 一抬眼见八角气鼓鼓着脸,憋屈的不成样子,穆安象征性的安抚她一下:“害羞,毕竟以前没见过嘛。” 八角眼睛亮了一下,似懂非懂。 穆安正琢磨着怎样搞定穆府这些破事,破事就自己找上门来,幽兰院的绿梅过来传话,五香进来说:“小姐,二房让你去一趟。” “陆玉茹还是穆清清啊?” 五香:“好像是二老爷回来了。” 穆安整顿了一下,就前往芷轩堂,是陆玉茹的住处,一进门就听到穆清清撕心裂肺的哭声。 穆清清瘫在陆玉茹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母亲,您让爹爹想想办法,明明都是穆安安那个小贱人的错,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责我,花轿都已经进了摄政王府了,女儿已经是摄政王的人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陆玉茹最见不得她宝贝女儿哭了,拉住一旁眉头紧皱的穆平:“老爷,您不能不管青青啊。” 穆平厌恶的甩开陆玉茹的手,怒声:“我怎么管!馊主意是你们出的,非旦没讨到好处还惹了一身骚,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人都怎么笑话我的吗!说我穆平想攀摄政王的高枝,结果自己女儿被人家打了出来,皇上都发怒了!” 陆玉茹:“老爷话不能这么说,当时您是同意了的,要是清清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穆平最近十分不顺,好像一切都是陆玉茹对他说穆安安中邪了开始,好好一个大活人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紧接着他就被皇上以莫须有的罪名降了职位,还得罪了摄政王。以前大房在的时候,他处处被压一头,好不容易穆南均夫妇尸骨无存,他成了穆府的主人,结果在朝堂上处处碰壁,如今更是被人讽刺,一回家看到陆玉茹悲戚的脸色,更是闹心。 连带着看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都喜欢不起来。 陆玉茹看清了穆平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连忙止住眼泪,换上娇羞的语气:“老爷,我这不也担心青青吗,青青自小受您疼爱,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今日又在下人面前被穆安安伤脸,您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 “爹爹……”,穆清清抽泣着过来拽着穆平的袖子,贝齿咬着唇,豆大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那副柔弱的样子我见犹怜。 穆平重重叹了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门口突然一声清脆的冷哼。 几人骤然抬眼,穆清清眼泪也不掉了,狠狠盯着懒洋洋斜倚在大堂门口那一抹纤细的身影,皮肤白的像从未见过阳光,更是衬的一头乌发如墨,巴掌大的小脸风华绝代。 穆安扫了一眼装腔作势的三人,负手进去,笑了笑:“二叔找我莫不是来看戏的。” 穆平睁大了眼睛,少女眉间英气犹存,和她父亲如出一辙,陆玉茹说穆安安中邪了,他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心底忍不住一凛。 不过一瞬他就正了色,吩咐:“拿家法。” 穆安一个眼神扫过去:“二叔这是什么意思。” “不守规矩,真当穆家没了家法不成”,穆平冷声:“你爹不在了,我就替他好好教训你,这个样子,如何配得上摄政王。” 穆安差点被气笑了,原来替穆清清出气呢,她反驳道:“倒是二妹妹配得上,可惜被人家打了出来,二叔这些天不好受。” “伶牙俐齿!” 说着芷轩堂的几个家丁就将穆安摁在了地上,穆安连反抗都来不及,两个壮汉直接架着她就按住了,连同八角和五香都被制住,胳膊被捏的生疼。 穆安一时间竟忘了这副身体的不成器,手脚还不听使唤,她双手骨节捏的泛了白,抬眼看着面前诡异笑着的穆清清和一脸出气的陆玉茹。 系统机械的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回响:“原主反抗,反抗……加三分”。 穆安心说:反抗你妹啊,这破身体她能反抗的了么。 穆平一拍桌子:“给我打!” 紧接着重重一板子就结结实实排在了穆安背上,少女本就羸弱的身子一震,瞬间的疼痛直逼大脑,差点将她心口给震碎了,穆安狠狠咬了一下牙,浑身冰冷彻骨:“二叔凭什么代表爹爹教训我,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打在我身上的,总有一日我会百倍还回来。” 陆玉茹轻笑:“再怎么着我穆府的家事,也轮不到别人插手,身为长姐,殴打妹妹,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接连打了三板子,穆安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忽然一个家丁急急忙忙跑进来禀告:“老爷,摄政王府来人了。” 穆平眉头隆起:“谁?!” 小厮:“摄政王府,已经进来了。” “……” 严宽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穆安安跪在地上,被两个人拖着,眉尖紧蹙,眸中的戾气惊人,他稍微吃惊,瞥了一眼:“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穆平一个眼色,家丁立刻松开了穆安,穆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站起来,冷喝:“什么意思严大人看不出来么,我配不上你家王爷就该打呗。” 穆平连忙辩解:“严大人来所为何事,一点家事让大人见笑了。” 严宽又一次刷新了对未来王妃的认识,转头:“我家王爷说王妃今日在街上伤了,特意允我送上好的药膏过来,看来来的正是时候,刚好用上。” 严宽果然从怀中掏出精巧的两个药瓶递到了穆安手中,穆安一愣……乖乖,“王妃”都叫上了,那她还能收么? 当然不能。 冲动乃是莽夫,千万不能和大佬有太多牵扯,关系太复杂了,水太深,不利于她专心搞事业。 穆安象征性的推脱了一下:“不用了严大人,我不是你家王妃,摄政王人中龙凤,找个配得上他的啊。” 严宽皱眉,这话要不要回去给王爷说:“不行,王爷说了,必须亲手交到王妃手上。” 说罢,便硬塞进了她手里,穆安简直欲哭无泪。 这一幕直接傻了陆玉茹和穆清清,穆安安这个小贱人是什么时候和摄政王勾搭上的,穆清清因为嫉妒面部扭曲,手指甲快要嵌进掌心。 陆玉茹还算识大局,紧紧捏着穆清清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严宽看着穆平又道:“还有,我家王爷说了,王妃父亲是我大梁忠义之士,穆将军为国捐躯,他的女儿还轮不到一个芝麻小官教训。” 穆平脸刷一下就绿了,敢怒不敢言。 穆安快步跟上严宽,出去拽了他一下,严宽立刻闪到一边。 穆安:“……” 她有电啊? “王妃有何吩咐?” “得得得了”,穆安摆了摆手,动作一大背部就撕扯的疼,她表情僵了僵,将手中药瓶丢了过去:“还请严大人回去如实告知你家王爷,这婚还是退了,千万别王妃王妃叫我,慎得慌。” 第一次见到拒绝自家王爷的,严宽着实一次次被穆安的脑回路吓到了,掂量再三,他还是将药瓶递了回去,沉声:“月末属下自会来接王妃。” 穆安眨巴眨巴眼睛急了:“你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接什么接,你家王爷看得上我吗,本小姐还想多活两天呢,有事别牵扯我。” 严宽尴尬的转身大步离开,脚上带了轻功一样,穆安压根追不上。 系统:“反抗失败,扣一分。” “……”穆安在脑子里骂:“还扣一分,敢情半天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是。” 系统:“按理说是这样。” 狗屁! 那有一天让她跳悬崖她不得傻逼一样送死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7 穆府风云(7) 穆安自认为半生兢兢业业,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让她尝此等人生疾苦。 她原地摸着光滑无暇的瓷瓶驻足了会,一瞥眼,院里的小厮齐齐后退一步。 见风使舵! 她整了整衣襟,拍掉上面的尘土,背部火辣辣的焦灼感提醒她还有一笔账没算呢,哑巴亏可不能随便吃。 穆安提步进了大堂,一时间穆平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陆玉茹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脸,至于穆清清更不用说了,恐怕夜里做梦都盼着穆安死。 “二叔杵着做什么?家法不准备继续了?” “混账!”穆平脸色铁青,但是一想到刚才严宽字字诛心,他就不敢。 “二叔还真是可笑,前一刻还恨不得我死了,这一刻就前怕狼后怕虎,看来没了爹娘,这穆府还真什么都不是,怪不得皇上要收回将军府三个字,就凭二叔,着实不值。” 穆平被穆安安一堂话气的发抖,穆清清瞥了一眼因为“王妃”两个字就吓住了的穆平,恨铁不成钢的的皱了皱眉:“穆安安,你个有娘生没娘生的野种……”。 “啪——”,整个大堂鬼地一般的寂静,穆清清不可置信的捂着脸,面前眼神高傲的少女缓缓收起葱葱玉指,冷漠的瞧着她:“二妹妹还真是不长记性,二叔说呢?” 穆安抬眼淡淡瞥向快要吐血的穆平。 紧接着就听到穆清清一声尖叫,连带陆玉茹的谩骂。 “这穆府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大房产业,再不济还有老太太撑着呢,轮得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真当我穆安好欺负不成!” 众人都处在震惊之中,没人注意到穆安和穆安安的区别。 穆安轻轻将一抹碎发拢到耳后:“以后最好少惹我,没空陪你们兜圈子。” 一拂袖子,穆安出了芷轩堂,带上惊掉了下巴的八角和五香,看似气定神闲的往回走,其实脑海里早就出了神。 系统:“替原主驱散一分怨气,加三分。” 穆安疑问:“这怎么又跟怨气扯上关系了,才一分?到底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她不知道的。” 回过神来,穆安感觉有人轻轻拽她袖子,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位妈妈,柔眼看着她,温声:“小姐,老夫人请你去仁寿堂用饭。” 穆安:“祖母?” 老太太不是两年前就进了佛堂,没出过院子么,今日怎么突然找她吃饭,饶是穆安再不解,也快步提着裙子跟上。 五香在后面担忧的提醒她:“小姐,你的伤。” 穆安:“不碍事。” 这点皮肉伤,一阵疼过去了,也就那样,晚上回去上点药就行。 她现在没一点原主的记忆,这老太太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和她关系如何一概不清楚。 现在临时做笔记也来不及了,看前面上了年纪的妈妈步伐稳健,想必耳朵也好使,她小声问丫鬟点什么都不保险,静观其变。 进了仁寿堂,大厅中央一鼎半人高香炉散着袅袅烟气,整个仁寿堂都有重重的檀香味,里面漆木雕花桌旁便坐着穆府的老佛爷陈氏。 带她进来的妈妈躬身:“小姐,请。” 将丫鬟留在外面,穆安整了整仪态才提步进去,婉声:“见过祖母。” 陈氏没言语,抬眼打量着穆安,上上下下仿佛要将她看出花来一样。 穆安心下微惊,她以为陈氏上了年纪,应该精神不济,可这一看哪有一点精神萎靡的样子,简直就是神采奕奕好不好。 一身藏深色衣衫,给人一种压迫感。 陈氏生了一个儿子,穆南均。穆平和穆顺是庶子,并非她所生,她最疼爱的就是穆南均。穆南均夫妇在外守着大梁疆土,而陈氏还有一品诰命在身,得知儿子战死边疆,尸骨无存的消息,陈氏从此守着佛堂,闭门不出。 穆安还在心下琢磨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会不会露馅,就听到陈氏开了金口,她慢吞吞说:“坐。” “谢祖母”,穆安轻声一笑,大大方方坐下。 不料陈氏又因为她这一动作盯着她看,穆安试探的问:“祖母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你当真是安安?” “……” 穆安心说,我不是,我是“安”,不是“安安”。 其实也就差了一个字而已,区别不大,区别不大。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搞不好被当做妖怪沉了河。 穆安垂着眼睑顿了会,一抬眼已经是一副畏缩的委屈样,小声:“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是安安长大了,祖母觉得不像了吗?” 陈氏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重重叹了口气:“像,越发的像你爹娘了。” “……啥?” “自从你爹娘走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祖母想把你收在身下养,可是你性子怯懦,三日一小病,七日一大病,烧了一场,连同我也染病,二房便把你接了出去。” 穆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搞半天穆安安原来还烧坏过脑子,一点没穆南均夫妇的样子,老太太越养越闹心…… “原以为你天生就是这个性子,以后嫁到摄政王府不愁吃穿的过一辈子,骤然听素萍说你突然中了邪,不曾想是这个样子。” 素萍就是刚才给她带路的妈妈,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 中邪这个事确实闹得沸沸扬扬,陆玉茹请进来的法师就不下三波,不过最后都被穆安从丹宁院打了出去,这说辞吓吓别人还行,在见过世面的陈氏这里……貌似没一点卵用。 穆安僵了一下,迅速换了女儿家的深色,试探的问:“祖母也觉得安安是中邪了不成。” 陈氏笑了一下,法令纹垂下来,多了几分和蔼,就跟一个慈祥的老奶奶没什么区别。 穆安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老太太一辈子就一个儿子还死了,留下唯一的血脉还被自己占了身子。 “中邪这说辞,我可不信,听说你现在都敢和二房对上了,说给祖母听听,什么原因?” 穆安:“……” 还能什么原因,就是中邪了。 “祖母,糊涂半生总归要一朝清醒的,偌大的穆府里,安安没爹没娘的,总以为放姿态就能平平淡淡的过,可现实告诉我,这样还真不行呢”,穆安笑了一下,双眸清澈明亮:“爹爹娘亲都是忠义之士,安安不能给他们丢脸,祖母说是不是。” “是是是”,陈氏骤然红了眼眶,拉住穆安的手:“好孩子,早就该明白了,祖母一把年纪了,总归护不了你几年,你要自己活的好。” 穆安冷淡下表情,乖巧的说了句:“安安知道了。” 陈氏叮嘱穆安以后常来看看她,有事也可以来找她,穆安一一应下,才转身提步离开。 一出仁寿堂,系统就提示她又加了三分。 系统:“取得亲情分。” 亲情分? 这又是什么新规矩,她现在已经没精力在多想了,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亲情分先暂时放着,帮原主正名最重要。 穆安不习惯有丫鬟守夜,早早就把八角和五香遣散了出去,窗外的月光柔柔的撒下来,和夏伏的蝉鸣相应和。 穆安在桌前褪下衣衫,背部稍微有些肿,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严宽带来的药,光瓶子看起来就价值连城,效果就肯定不错。 上药,包扎伤口这些小事她都经过系统的训练,一般用不上别人帮忙。 其实空间里也有各种现代药品,但是存量不多,是之前她在家用剩下的,说不定以后还有发大用处,这点小伤经不起浪费,谁知道所谓的再生是怎样的生法,万一需要一年半载才能生出来,那岂不是坑死她。 背后面有点难上药,为了方便,穆安直接把里面的肚兜也解了,松松垮垮的搭在身前,遮住了原主羸弱的那二两肉,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妥妥的平胸妹子,多方便,可奶可盐啊。 正在她聚精会神上药时,突然身后的窗户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穆安敏锐的回头,一袭衣袍从窗外翻紧来,带进一阵夜里的凉风,随后一个被月色勾勒出俊美轮廓的男人就一脸淡然的落在了穆安面前。 穆安:“……” 采花贼! 萧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8 穆府风云(8) 萧辞在街上还没来得及说句话,眼前一阵风刮过,穆安已经没影了,他愣了半天。 严宽很有眼力的上前自荐:“主子,要不要属下去追。” 萧辞看着那抹残留的身影,轻笑一声:“不用了。” 初见穆安安,和传闻中貌似不太一样呢。 有趣。 严宽回到府中,一五一十将穆安的原话带了回去,萧辞听过皱了皱眉,鬼事神差就想来看看此人到底是何居心。 先是在出府之日自裁,紧接着穆府进进出出驱邪,不过短短几日,就敢在严宽面前口出狂言,整个盛京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确实并非真心娶她,不过是一个避免联姻的借口,传闻中穆安安性格怯懦,娶回来放在府中能为他省去不少麻烦,可如若是个不安分的,那便是多了麻烦。 可萧辞怎么也没想到一进来看到的会是这种场面…… 穆安衣裙半脱,堪堪勾在腰胯处,烛光下裸露着大片雪白的肌肤,背部线条柔美。 少女娇躯白皙,只有胸前的肚兜勉强遮住一片春光,聊胜于无,更添几分魅惑,薄唇微张,眼眸勾人,只是那神情却淡如湖水,瞧不出丝毫波澜。 萧辞脸色潮红,转过身去,沉声:“穿好。” 穆安:“……” 好半天她才在心底骂了几声雾草,并不是因为被人看到了她露背装,而是惊讶于盛名……也有可能是“恶名”大梁盛京的摄政王居然是个登徒子!! 大半夜爬窗进人家闺房的这等操作有点溜啊,当年的她都不敢这么嚣张。 不过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她还是快速把衣衫穿好,上药过程被迫打断,她伸手拉衣服的时候扯到了泛红处,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停了下来,萧辞这才一拂袖转过身来,就见穆安已经吊儿郎当的坐在了红木漆雕的桌旁,慢悠悠倒了两杯茶水,一杯往对面推了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爷,请。”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好像他并非擅自而来一样,萧辞不动声色打量着穆安,抬步坐下:“不请自来,叨扰了。” 穆安嬉皮笑脸的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了会,啧啧两声,吐出一句:“长的真俊。” 茶水还未入口的萧辞掩面咳嗽,差点被呛死,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双眸如雪的少女,一点娇作扭捏都没有,看他就像是饿狼盯着食物,就差双眼放光了。 穆安放下手漫不经心:“王爷别这么大声,要是让外面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金屋藏娇,养男人呢。” 萧辞又被这毫不羞耻的言辞给惊着了,他沉了沉眸,解释:“方才唐突,并非有意冒犯,况且你我本有婚约,按理说你早该进府,不算轻薄。” “谁跟你说这个了”,穆安打断了他。 萧辞疑惑:“确实并非有意。” 看就看了呗,她一个现代人哪来这些看不得的思想,况且这身子单薄,前胸贴后背的,有什么可看的,她又不是没遮,露了个背怎么了。 忍不住对萧辞翻了个白眼,穆安开门见山:“王爷大半夜造访,不是为了来喝茶的,有事咱们说明白点。” 萧辞敏锐的察觉到穆安的疏离,他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本来就是想亲眼看个究竟,穆安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可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半晌,萧辞曲着手指挨着桌面,直接问道:“你不想嫁我?” 穆安眼睛一亮,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真诚无比:“怎么,王爷终于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我不般配,这婚还是早些退了好。” 萧辞直接黑了脸。 穆安还在孜孜不倦的分析利弊:“我不过一个毫无轻重的弱女子,对王爷来说没什么用,王爷不如娶一个对你有帮助的,不就是不想和大齐联姻么,盛京的官家小姐这么多,王爷喜欢哪个直接娶回去,不比我强。” “王爷觉得小女子说的可有理。” “哼!”萧辞着实被她这一番说辞给逗笑了,冷声:“确实有理。” 穆安以为萧辞真的开窍了,心下一喜,兀自拍拍胸口:“那就好,孺子可教也。” 萧辞白着嘴唇:“姑娘的话完了,本王还没完呢。” “王爷您说。” “听闻穆府大小姐废物一个,天生愚笨不堪,难成大器”,萧辞意有所指,对她抬抬下巴:“今日一见,传言皆虚,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 穆安顿了一瞬,爽快一口应下:“对,装的。” 萧辞:“为何?” “好玩呗”,穆安眼神贼溜溜转了一圈,转眼又一副痞痞的笑嘻嘻模样。 萧辞被噎的厉害,感觉自己被戏耍一番,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有如此行径,那个不是颤颤巍巍。 真当他传外的都是好名声不成! 穆安见萧辞不说话,冲他摆了摆手:“这么说王爷是答应了,那明天就来把婚退了。” 萧辞抬眼,深邃的不见底,淡淡开口:“本王什么时候答应了?” 穆安秀眉一挑:“几个意思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爷这是想反悔不成?” 女子的不耐烦都写在了脸上,冷眼看着他。 萧辞缓缓起身:“你当真不想嫁我?这又是为何?你可知我若退婚,在穆府你将被置于何地?” 穆安安的境况萧辞并非不清楚,之前特意派人调查了一番,没爹没娘的孩子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这点威胁要是之前的穆安安听了恐怕还会犹豫,在穆安这屁都不是,她轻笑一声,嗓音悦耳:“这就不劳烦王爷挂心了,区区一个穆府几房人还不能把我如何,之前是懒得搭理罢了。至于——” 穆安抬眼认真的看着他:“为何不嫁你,王爷难道不清楚么?” 萧辞:“什么?” “第一,王爷并非真心心悦我,娶回去也是个摆设,没什么意思。第二,一入侯门深似海,王爷是志远之人,我对于你来说是个累赘,而你对我来说就如那万丈悬崖一般,我没必要陪着你赴汤蹈火,王爷明白吗?” “你倒是看的清楚”,萧辞黑了脸。 穆安面色平静对他象征性的拱了拱手:“承蒙夸奖。” 萧辞一拂袖余光扫了她一眼转身就往窗边走,穆安起身追问:“王爷把话说清楚,这是同意了。” 萧辞回头:“不,本王娶定你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娶个笨的碍眼,还不如娶个清醒的,将自己身份拎的清楚的,好像也不错。 他满意了,穆安却十二分不满意,她都准备仗剑天涯,行走江湖了,怎么能被圈起来,当即拍了桌子站起来,上去一把拽住萧辞的袖子。 “那不行,话本姑娘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是个男人你就别连累我。” 感觉到胳膊处的重量,萧辞只是低头平静的看着她:“松手。” 想的美!看老娘不给你个过肩摔! 穆安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细腿一横,就打算借力摔萧辞一下,萧辞没想到穆安还有这一招,哪有一点弱女子的样子,手法精准,一个踉跄。 “砰——”。 一声重响,与此同时穆安的房门被猛然推开,窗户也大开,翻进来一个人。 “主子!” “小姐!” 门口处的八角和五香惊愕的捂着嘴,颤抖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一幕。 而从窗户外面翻进来的严宽张大了嘴巴。 几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在五香尖叫之前穆安厉声:“闭嘴!” 随后她推了压在她身上的躯体一把:“还抱,起开!” 萧辞脸色僵硬,刚才一时不慎竟然被穆安拉着一起滚在了地上,怀里的人身姿小巧,纤细的腰肢仿佛一直手就捏的断。 他轻轻松开垫在穆安背后的手,缓缓起身,严宽立刻冲上来,小心问道:“主子,她……”。 “无事”,萧辞脸色难看的厉害,看着穆安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眉头紧皱,他这才想起来进来之前穆安在涂药。 这么薄的身子挨了板子想来不轻,可她半天硬是一声没吭。 背着身子八角和五香没看清压着她家小姐的登徒子是谁,等萧辞起来一看,两人直接吓跪在了地上,齐声:“参见王爷。” 萧辞并未理会,他所有目光都在眼前嗔怒的少女身上,穆安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千方百计回去,难不成就要从此受制于人,相夫教子就算了,看萧辞的样子大概也不需要,可阴谋诡计怕是少不了了。 这怎么行!!! 萧辞短短片刻,从穆安的神色中看到了恼怒,愧疚,纠结,愤懑,不解等多种情绪。 真不知道她脑袋瓜子在想什么,不过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萧辞丢下一句:“走了。” 转身就带着严宽一闪出了窗,走之前又回头叮嘱:“给你家小姐上药!” 跪在地上的八角怔愣,连忙垂首:“是,王爷。” 风过无痕,窗外树影摇曳,丹宁院一片寂静,就像没人来过。 八角和五香还跪在地上,穆安招了招手:“起来,跪着做甚。”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迟疑不定的起来,八角立刻围上来:“小姐,你的伤?奴婢给你上药。” 摔了一下确实又开始疼了。 穆安无奈:“上上。” 药膏敷在背部清凉至极,火辣辣的灼痛感瞬间消失殆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09 惊鸿(1) 穆安一夜无眠。 在空间里将所有东西都整理了一遍,脑子仍旧是一团糟。 萧辞此人深不可测,难不成自己真的要嫁过去不成。 …… 那边萧辞一路回了王府,脸色阴沉,严宽小心翼翼的伺候在身后,他刚才要是没看错的话,主子好像和王妃抱一起了。 进了寝殿内,萧辞眉尖蹙了蹙,严宽十二分自觉:“主子可要属下再次查查王……穆小姐。” “查”。 萧辞说完招了招手,严宽退了出去,整个寝殿静了下来,梨木屏风后早就点上的安神香幽幽荡着,萧辞皱了皱眉,拂袖将香灭了,转身到书桌旁坐下,桌上摆着朝中各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人上的折子。 他随手翻了一本,是左相坐下宾季禄山的折子,上面清清楚楚罗列着萧坤在边州这些年十几条罪责,事无巨细分毫不差,后面还附带萧坤回京的行程和动向。 萧辞草草瞥了几眼,随手丢在一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是再多十条又能将萧坤如何。 左相武清文人如其名,在朝中德高望重,为人略显的刻板老重,整日压着一张脸,对谁都是未语三分怒,是如今朝中为数不多的三代老臣,身家清清白白,从未主动干涉过党派之争,向来保持中立。 这大概与他艰苦的为官生涯有关,既然德高望重,追随的门徒也不少,季禄山就是其中之一,此人可万万不可苟同,心思太多,巴结萧辞多年,武清文自然私下看的清楚,渐渐不太重用此人。 因为此事,武清文那板刻的脸每次看到萧辞都要黑三个度,压着嗓子底一声闷哼甩袖就敢给萧辞脸色。 算是比较厉害的一个人,毕竟整个大梁敢明张目胆给萧辞脸色的人还真不多,这老家伙大概也是活够了,什么都不怕,倒是正直。 第二日,萧坤回京的事顷刻间在朝堂掀起了一片风云,众目睽睽之下,萧坤一身冰甲未卸,腰间配剑目中无人的进了大殿。 毫无疑问,武清文第一个黑脸,满目的愤懑明明显显写着“不重朝纲,成何体统”八个大字,看了一眼萧坤杀气冲冲的样子,老头子一咬牙气的干脆别过头去,目视前方。 左后方传来萧坤铿将有力的声音:“臣参见皇上。” 九五至尊上沉稳坐着的萧景炎大笑两声,看起来确实欢愉不已:“三弟一路辛苦了。” 萧坤抬了一眼没说话,可谓傲慢至极,但又将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他左右环视一圈,朗声问:“皇上,今日殿上怎么不见皇叔,皇叔平日里都不来上朝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萧景炎都一时被他稳住了,萧辞确实不经常来上朝,好像这是完全是凭这位摄政王的心情,来不来关你屁事,这是大家默认的。 虽然早就生了不满,但还真没人将此事摊开了说,毕竟萧辞近两年恶名远扬。 萧坤咄咄逼人,当场拉下脸:“皇叔此举实在不知分寸,他究竟将皇上置于何地!” 萧景炎尴尬的轻咳两声,一个萧辞已经够他受的了,现在又来一个萧坤,紧了紧拳头解释:“摄政王诸事众多,今日不在朝上也不足为奇,三弟若是想念皇叔,待会去府上拜会便可。” “诸事众多?”萧坤疑惑:“不瞒皇上,臣弟昨日进城就碰到了皇叔,和那王妃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好不快活,陪女人游街的时间有,上朝的时间却匀不出来,还真是诸事众多。” 里里外外的讽刺萧辞面子大,拿谁也不当回事。 武清文当即横眉一竖,厉喝一声:“三王爷慎言!” 知道他这个老古板的脾气,萧坤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也没和他计较,冷嗤一声,倒是没再多言。 武清文喝他完全是因为朝堂秩序,他容不得别人一点点对皇上的不尊重,对萧辞他都敢甩脸,更不用说萧坤了。 萧景炎脸色沉了沉,这话听着确实不舒服,不过一瞬他就被“王妃”两个字吸引了! 萧辞哪来的王妃!! 旁边的李公公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低声解释:“皇上,想来三王爷说的应当是穆府小姐。” 萧景炎微惊:“穆南均的女儿?” “应当是。” “有意思”,小皇帝眼角眯了眯,毕竟在他看来“打情骂俏”这种事可不是萧辞这位冷面皇叔做的出来的。 不过这样一来,和大齐的联姻就得换个人了,萧景炎盯着萧坤看了两眼,殿外候着的太监一嚎嗓子:“摄政王到——”。 不过一瞬,萧辞就从殿外进来,一身暗紫色朝服熠熠生辉,生人勿近的气息溢了出来。 人不来就算了,既然来了萧坤又怎么能放过冷嘲热讽的机会,回头恶狠狠道:“摄政王还真是珊珊来迟啊,早朝都快下了,摄政王才来,不知被路上什么耽搁了。” 萧辞径直与他擦身而过,微微颔首:“微臣参见皇上。” “来人,赐坐”,萧景炎摆了摆手示意萧辞坐下,捏了捏太阳穴,心道,还真是一点都不消停。 等萧辞慢条斯理的落了坐,萧坤脸都绿了,还好武清文陪着他。 “皇侄方才说本王什么?” 萧坤:“……” 一瞬间萧坤仿佛武清文附体,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成何体统!! “这朝还没下呢,皇侄急什么?”萧辞抿了抿唇,神色淡漠:“路上确实有事耽搁了。” 顿了一下,他才道:“王妃昨日在官道上受了惊,本王顺便去送了一趟药,怎么?有问题?” 萧坤:“你……”! “行了!”萧景炎打断了剑弩拔张的两人,他所有注意力已经全被萧辞的王妃吸引过去了,好生问:“皇叔当真要娶穆家小姐?” 萧辞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小就定下的,哪有随意更替的说法。” “可是朕听说那穆南均之女痴痴傻傻,天生愚笨不堪,怕是……委屈了皇叔。” 听了这话,萧辞脑海里穆安怒气冲冲娇俏的小脸一闪而过,心想哪里看出来愚笨了,恐怕精着呢。 朝堂一片寂静之下,众人听到摄政王轻声一笑,嗓音清冷:“不委屈。” 此刻朝堂的凌乱穆安并不知道,因为她还在睡觉。 大清早八角慌里慌张跑进来:“小姐小姐,王爷来了。” 穆安双手一拽被子将自己盖了起来,八角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想伸手去拉又不敢,只能暗自伤神小心提醒:“小姐,王爷在门外候着呢。” “又来干什么?”穆安将头露出来,睡眼惺忪,望着头顶的幔帐叹了口气穿着中衣就冲了出去,萧辞果然在院外的海棠树下站着,身姿挺拔宛如画中的真君一样,穆安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好色,不过垂涎一瞬她就摆摆头强迫自已醒过来。 ……想什么呢? 她穆大警花不玩姐弟恋这一套。 拍了拍胸口过去,胳膊肘戳了戳萧辞:“你来干什么?” 萧辞回头一垂眸就看到少女不修边幅,白净的小脸俏着,眼神清澈,顺着衣领能看到白皙的脖颈,他皱了皱眉。 将手里的药瓶递过去,萧辞沉声:“背上的伤用这个”。 走之前他又回头叮嘱:“以后不穿好衣服不许随便出来。” 穆安:“……” 什么鬼?? 这货昨晚还差点败在她九阴白骨爪下,今天又屁颠屁颠跑过来送什么药? 她低头看了一眼瓶子又高大上了一截的药瓶,疑声:“难不成这个还贵点?” 萧辞:“嗯。” 穆安轻笑一声果断丢了回去,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就回了房间,一股脑瘫在床上,继续和周公约会去了。 两瓶药就想感动她,肤浅! 这一睡就日上三竿了,和周公打了半天假,一会在警局一会在家,在被八角一声“嗷”醒的时候穆安正在和笑意欠欠的萧辞大眼瞪小眼。 一个翻身敏锐的从床上坐起来,穆安胳膊肘撞在了床沿上,她拧了一下眉,抬眼看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咪咪换回两个羊角的神奇丫头:“又怎么了?” 八角一愣:“小姐,二爷叫你过去,说是三房人也来了,各个院里的姨娘也来了,要见见你。” 穆安揉了揉眼皮,嘴边咕哝:“事真多,没见过还是怎么地。” 不过确实没见过,穆安一边洗漱一边想了想,三夫人当初还找了郎中来看她,转头问道:“三夫人叫什么名字?” 五香把手绢递给她:“三夫人穆林氏,叫林素雁。” 穆安点了点头,一刻钟后才带着两个丫头缓缓去大堂。 此刻大堂里穆平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俯眼看去,除了左侧的穆顺慢悠悠的掌着茶水,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姨娘,当然大部分都是二房的,三房穆顺除了明媒正娶的林素雁一个,就只纳了一个妾。 陆玉茹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忿然道:“穆安安怎么还不来!非得派人去请不成。” 底下一个穿水绿色妇人揶揄的轻笑一声,声线柔细,嘴上好意安抚陆玉茹,眼神却一个劲的往穆平那瞥。 “姐姐别生气了,不过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野惯了,不懂礼数也是正常的,何必生气。” 陆玉茹翻了个白眼,噎的慌,她最看不得柳氏这狐媚子的功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0 惊鸿(2) 正说着,门前身影一闪,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杏眼轻垂,不说倾国倾城,那无胜的绝姿却已经显了六分,一身如意百褶裙,梳了一个简单的流苏髻,提着裙子款款而来。 步子算不上温婉矜持,甚至有点不拘束的豪迈,却忍不住让人眼前一亮。 一时间整个大堂里静了下来,林素雁一抬头微微发怔,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就是不一样了。 穆安勾了勾唇快步进去,刚才门口隐约听到点风言风语,她细细打量了一圈,兀自到给大房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秀眉一挑:“让叔叔婶婶久等了,不是叫我来有事吗,说。” 对于面前这些人暗暗打量的目光,穆安并非感觉不到,她并不害怕这些人看出点什么,便抬起头大大方方让他们看。 刚才还一口一个野丫头的柳氏正打算在穆平面前表现一把她的“善解人意”,正欲开口被旁边的周氏在腰间掐了一下。 柳氏往后一缩,“哎呀”一声,瞪着周氏:“你干什么!” 周氏向来胆小,她见柳氏要乱说话,连忙阻止了她,陆玉茹和林素雁都没说什么,她们做妾的自然要学会谨言慎行。 可是柳氏偏偏不懂,因为嘴不把风,被陆玉茹明里暗里收拾过好几次,要不是丈着生了个儿子,恐怕早就被陆玉茹当做眼中钉除了。 猛然被柳氏当着众人的面一呵斥,周氏脸颊发烫,尴尬的无地自容,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柳氏可不管,立刻娇嗔的对着穆平:“老爷,你看。” 穆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穆平皱眉对柳氏道:“你闭嘴。” 柳氏:“……” 打量了穆安半天,穆顺先发了话,他笑着问:“安安啊,摄政王今早可到你院里去了?” 穆顺给穆安的第一感觉还不错,穆府三房走的是商道,穆顺三天两头不在家,以前的穆安安也不出来,很少见这个三叔,但听五香说,以前她生病三夫人经常会派郎中来瞧瞧,这点情分她还是要记住的。 对上穆顺的眼,穆安笑了一下点头:“王爷今早确实来过,三叔想问什么?” “你和摄政王是何时相识的?”穆顺接着问。 毕竟看萧辞对穆安的态度,两人私下里没点猫腻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的,可是之前穆安安几乎从未出府,又怎么会和萧辞相识,更让萧辞一心娶她。 这也是二房关心的问题,穆清清坐在陆玉茹身后,嫉妒的双眼迫切的等着穆安说出一个答案。 谁知等了半天,就见穆安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二叔是说摄政王吗?我俩不认识。” 穆清清指着她:“你胡说,明明是你私底下勾搭王爷,你还未出阁,怎么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穆府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暗中私相授受,穆清清不相信她会被从摄政王丢出来,毁了名声,还要遭受整个京圈的贵族小姐嗤笑,现在的她都不敢出去找以前交好的姐妹玩。 她打定了主意以穆安安的榆木脑袋,肯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她私底下勾搭摄政王的罪名就成立了,看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穆安一耳朵就听明白了,穆清清这白莲花让她进退两难,反正她也解释不清明明不出府怎么和萧辞接触亲密,随便一个屎盆子扣她头上,她名声就毁了。 好好的如意算盘穆安可不能让她一个人打独角戏,就见穆安笑了笑,眼神坚定:“本来就不认识。” 穆顺说:“那为什么王爷会来穆府找你?今日朝堂上三叔已经听说了,摄政王亲口承认你是摄政王妃。” “……”穆安睁大了眼睛,怎么短短几个小时萧辞又坑她!! 那岂不是作死的小皇帝也知道萧辞娶定她了? 看穆安陡然严肃的表情,林素雁担忧的递水给她:“别担心,摄政王承认了你的名分是好事,也算有个人照顾你了。” 好事个屁! 穆安心说她要什么名分,她只想搞事业好不好,该死的系统还在提醒她这次家庭内部会议是她赚分的好时候,你看看,就这么一会。 她就凭借良好的映像在穆顺夫妇这赚了三分,至于二房,不扣她分就不错了。 尽管心下恨不得砍了萧辞,穆安脸上还是扯着笑解释:“这本来就是父母自小定下的姻亲,虽然之前没见过,但是见一面就够了,摄政王大概是对安安一见钟情。” 穆平一拍桌子:“恬不知耻!” 穆安安眼底木然一闪而过,略显的委屈:“二叔这是在指责摄政王吗?确实,也怪我,要不是我二妹妹现在早就进了摄政王府了。” 穆平:“没教养的东西,这话都有脸说的出来!” 穆顺夫妇眉头一皱。 “怎么,安安说的不对吗?二叔何必生这么大气”,穆安说。 这揶揄的态度让堂上的人一愣,明里暗里讽刺穆平,这要是以前的穆安安早就跪下乖乖认错了,哪里还敢顶嘴。 穆清清小脸惨白,恨不得冲上去撕坏穆安的脸,穆安泰然自若的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陆玉茹咬牙切齿的把女儿拉住,还有三房的人呢,她现在可是掌家的,不能丢了面子。 就见陆玉茹捂着帕子轻咳两声,拿出她四不像的当家主母的气势:“今日请大小姐来是为了你的婚事,你爹娘都不在了,如今这府里小姐的婚事都由我一人张罗着,既然大小姐要嫁进摄政王府,自然得按照规矩来。” 穆安脱口而出:“二婶说的对,确实得按规矩来。” “既如此……”,陆玉茹瞧了穆安一眼:“嫁妆也得商量商量,如今的穆府不同往日,自然拿不出多的来。” 刚端起茶杯的穆安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她表情怪异,故意问道:“那二婶能拿出多少呢?毕竟这婚早就定下了,嫁妆肯定早就备好了,要不抬出来让安安瞧瞧。” “况且安安没记错的话,我的嫁妆是爹娘出征前早就备好的,为何我在丹宁院一个铜钱都没见到?” 陆玉茹脸色一紧:“如今穆府全靠我撑着,开销多大那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插的了手的,至于你爹娘准备的嫁妆,你们院没有,我怎么会知道!” “这样啊?”穆安陡然站了起来:“二婶莫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先不说穆府里多少产业是我爹娘打下来的,就是三叔三婶也不屑吃一点穆府的中馈,二妹妹被抬进摄政王府前那嫁妆可是装了二十来箱子,一并随过去的,到了我这,一句拿不出来就要打发了不成。” 大房所有的产业确实被陆玉茹给贪了,就连京城所有的铺子都换上了自己的远房亲戚,嫁妆早就花的差不多了,大部分都用来给穆平在朝中走关系,还有京城贵妇人圈的聚会她基本都会去,穆清清自然也跟着去,这样一来那还有什么嫁妆。 她根本没想过要吐出来,其余的都添给清清了,哪里想过有朝一日穆安安会脱离她的掌控。 这回被当面问出来,她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看穆安的眼神。 穆安心下冷笑,这茬早上五香偷偷在她耳边提起过一次,这些年来陆玉茹三天两头的搬丹宁院库房里的东西,没两个月就搬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她和八角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偷偷藏了了些首饰,穆安连出门的簪子都没有。 秀眉一挑,穆安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扬声:“嫁妆什么的,安安就不要二叔二婶破费了,爹娘之前留的够了,等安安待会回去列个单子,只需要一件不落的送回来就行,二叔你说呢?” 穆平脸色铁青,他说个屁啊! 从陆玉茹手里拿了多少钱他心里没数么,早就花出去了,还哪来的一件不落,狠狠剜了陆玉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房静静看着这台戏,穆顺虽说对穆平夫妇不满,却也没反驳,毕竟他们都是庶出,他心里清楚,这些年穆平都干了些什么。 给了林素雁一个眼神,林素雁赶紧打圆场,她还挺可怜穆安这个孩子的,所以平时在家会多少照顾一点,可骤然间穆安有些咄咄逼人,大家闺秀的她平时说话都是平声缓气的,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连忙说:“安安你先坐下,嫁妆肯定少不了你,这都是大人关心的事,你一个姑娘家操什么心。” 穆安一挑眉:“安安没爹没娘的,这些事情若不操心点,恐怕只有受委屈的份了。” 林素雁一噎,确实只有这样了。 很显然这个家庭聚会完全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个个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穆安。 从大堂出来,穆安刚走出去两步回头一看就见林素雁追了上来,她放慢步子,轻声细语,落落大方:“三婶可还有事?” 林素雁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穆安一遭,心下暗暗吃惊,揉了揉帕子,扯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三婶知道你吃了不少苦,可这苦头眼看就过去了,只要嫁给了摄政王,就什么都好。” 确实挺好的,四面八方暗中不动的全是敌人,一不小心就得丢命……可实在是太爽了。 “三婶当真希望我嫁给摄政王?”穆安问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1 算账(1) 穆府三房都有位嫡小姐,不同于穆清清的娇纵跋扈,没脑子,三房的穆兰兰才是真正的才女,比穆安安小了两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面貌也生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穆安安以前也没太和那丫头打过交道。 嫁进摄政王府这种事,穆安不信二房想过,三房就一点歪脑筋也没有。 果然,林素雁抿了抿嘴:“三婶当然希望你好,都是一家人,你又是姐姐自然要多照拂着妹妹们。”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了去了,穆安虽然不太了解,但也还算清醒,既来之则安之,她想离开还得很长时间,她谁也不信,谁也不讨好,尽量不去交恶。 和林素雁打了会心计,穆安快步回了丹宁院,今日陆玉茹倒是提醒了她,自古以来,财产问题总是割不断理还乱,现在她身无分文,终归是不方便的,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还很多。 将八角和五香叫进来,穆安说:“去,把之前的账本拿来。” 五香一直备着,很快就拿了过来,账本厚厚一沓,穆安一边翻一边吩咐:“研墨。” 八角:“是,小姐。” 自信满满的将账本翻开。 穆安眉头一皱……忘了,她看不懂这玩意!关键这字她也不太懂,总有那么几个复杂到猜也猜不出来。 两个丫头看着她们小姐信誓旦旦的一手按着账本,一手捏着笔,脸色凝重。 五香小声问:“小姐,是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丹宁院的账本都是她整理的,库房里丢的东西她都悄悄记了下来,若是少个一只半件的,她也赔不起啊。 穆安越是不说话,两个丫头越是害怕,她们小姐现在不一样了,就是静静的扫你一眼,都能让人发怵。 片刻,穆安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缓缓的将手里的笔放下,抬眼一笑,将账本丢过去:“五香你读我听着。” “小姐,是……”。 “没什么问题”,穆安打断了她:“就是一看账本头有些疼,不用全读,把爹娘留下的铺子,还有二房这些年抬走的嫁妆先挑出来,读清楚点,我听一遍。” 八角眼睛一亮:“小姐这是要去讨债。” 穆安阴森森一笑:“不然呢,平白无故让她们吃进去不成,那也得给本小姐吐出来!” 天底下哪有的午餐,想的美。 穆安到一旁的躺椅上躺好,两个丫头莫名的兴奋,五香声音细软,一字一句的在旁边读,偶尔停顿一下,八角会解释一番。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 陆玉茹到底从她这拿走了些什么宝贝,什么琉璃盏,玉如意,夜明珠,八宝扇……等等数都数不清。 更不用说最纯粹的金银名画了,宫里之前赏赐下来的都被陆玉茹一件不留的拿走了,给穆安安连个箱子都没留下,这哪里是一家人,这分明就是土匪。 穆安一直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没想到和穆府有些人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整整两个时辰两个丫头才把账本理顺,穆安都听困了,打了好几个哈欠。 八角一看时间到了,督促她:“小姐,伤还没好,该上药了。” 等八角端着药瓶过来的时候,穆安瞥了一眼简直惊呆了,倏然从躺椅上立起来:“这药怎么在你哪!” 她分明给萧辞丢回去了好不好。 八角迷惑了半天才解释:“王爷早上来送的,小姐不是知道吗?” 穆安心说,她当然知道。 一股脑将八角和五香赶出去,她捏着白瓷药瓶看了会,脑袋想破了也实在想不出萧辞到底想做什么,自己的疏离之意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是个长眼的都看的出来好不好。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神识闪进系统空间,从桌子上抽了张白纸拿了根笔出来,别的不说,穆安自认为做警察多年,记忆力还是数一数二的,伸了个懒腰重新将账本翻来,趁着现在大概还能想起来八角的解读,飞快的把账本上该讨的债都抄了下来。 写完之后将笔放回去,余光一瞥,看到书桌边上放着一张新的A4纸。 “咦”,穆安惊讶,她刚才从一沓纸最上面的拿的,没有往旁边放。 系统:“精神力耗费小的物品,可瞬间再生。” 穆安:“精神力?” 系统:“之前系统并未完全恢复,经过休养已经逐渐痊愈,可以探测到宿主的精神力,空间物品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和宿主精神力相对,过度消耗系统会对宿主的身体有一定损伤。” 很明显,这又是一个坑! 穆安默默翻了个白眼,转手将纸和笔扔了进去,看到冰箱一侧的墙面上除了钟表还挂着一个仪器盘,这个是之前没有的。 仪器盘大概分为两层,分别写着一级空间和十二分。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现在空间还处于一级初级,十二分基础分。 对着遥遥无期的尽头叹了口气,穆安睁开了眼睛。 用过午饭让八角把原来的嫁妆摘抄了一份,送到芷轩堂去,穆安带着五香出了门。 上次出门都没好好逛,被那什么三王爷给搅和了,今日外面日头正好。 五香快步跟上,在后面解说:“老爷夫人留在京城的铺子总共三家,分别是成衣坊,琳琅阁还有一家脂粉铺,当时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小姐日日都用所以照顾的比较多,只是如今……”。 一想到老爷夫人去世后这些店铺都落到了二夫人手上,五香就心下郁闷。 穆安勾了勾唇角,继续问道:“还有呢,我看账本记录还有一家酒楼?” “是”,说到这五香眼睛一亮:“确实还有一家酒楼,二夫人倒是没占了。” “这就奇怪了,小铺子抢着占,酒楼倒是留下了,怎么,酒楼生意不好,天天亏本不成?” 五香:“这倒也差不多,因为酒楼在东平巷附近,是王民照看着,生意确实不怎么好。” “东平巷?”穆安咕哝一句,她没记错的话摄政王府应该也在东平巷,而且整条街都是萧辞的。 这又触及到了穆安的知识盲区,将萧辞从脑海里赶出去,她错开人群温声:“王民是谁?” 对于穆安断断续续的记忆残缺两个丫头已经司空见惯了,五香微微顿了一下才说:“是夫人娘家的人,按照辈分小姐还要称呼一声表哥呢。” 穆南均只娶了王楚君一人,是前朝雁回驻守王老将军的二小姐,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身手卓绝,是王家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谁也没想到安边城一战会和穆南均一起险入敌营,尸骨无存。 对于这些前尘往事,穆安一点也不了解,象征性的听了听,暗暗记在心里,以防哪天突然露馅。 五香继续说:“至于酒楼,地契虽然在小姐手上,不过小姐一次也没去过,而且东平巷是摄政王的地盘,周围都是王府的人,王爷喜欢清静,所以王府周围百米一般没什么人去打扰,久而久之,酒楼生意就惨淡了下来,二夫人大概也不敢在东平巷撒野,所以就搁置了。” 敢情萧辞还怕别人吵到他。 穆安冷笑一声,既然酒楼这事还挺麻烦,她就先不去凑热闹了,步子一转,抬声:“走,我们去成衣坊看看。” 五香一笑:“是,小姐。” 成衣坊距离穆府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穆安闭眼扫了一眼空间墙上的钟表,两点刚过。 成衣坊只有一层,是个中等的铺子,在门口驻足看了会,人流量还挺大,来的大多还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想来陆玉茹这里面在里面捞了不少油水,等拥在门口的人走了几个,穆安才一提步子进去。 立刻有伙计笑脸相迎:“小姐是看成衣还是量裁。” 穆安一抬眼,那伙计愣了一下,面前的少女不施粉黛却肤若凝脂,生的一副可柔可刚的好容貌,说不上烈却也不过于女气,通体仪态款款而来,不拘一格……只是怎么有点眼熟? 不过一瞬,伙计就回过神来,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见过,立刻就拉着穆安看最近新上来的一匹云烟纱。 “小姐身段窈窕,若是定制成衣坊一定让小姐满意。” 穆安淡淡笑了一声:“你们掌柜的呢,叫出来。” “掌柜的?”伙计疑惑:“小姐不是来看衣服的。” 穆安说:“你叫他出来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 伙计看穆安的神色不像开玩笑,匆匆就去了后院,没一会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自言自语过来,远远抬眼看到穆安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转瞬又换上一张逢人便假的笑脸:“大小姐怎么来了,也不着人通传一声。” 穆府最近发生的事陆章隐隐听到些风言风语,而且最近陆玉茹也没来提账,他自己还私下贪了一笔。穆府大小姐他之前去穆府在陆玉茹院子里见过几次,不是太阳底下跪着就是被穆清清打骂,和面前这个人可谓天壤之别,除了面貌未变。 陆章活了大半辈子,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姑娘吓到,脸上带着笑,心下却还算计着怎么把她三言两语忽悠出去,只是他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被穆安当头一棒。 穆安大概在坊里转了一圈,铺子里的布确实花样百变,材质也算是上上乘,但是仔细一摸就会发现这些布并非正品,而且衣服基本都是一个样子,毫无新意。 她缓缓移步到旁边的茶桌坐下,陆章就站在面前,看到穆安这顺其自然的主人姿态心下不免不喜。 穆安才不管他喜不喜,一挑眉直接让他把账本先拿过来瞧瞧。 陆章脸色一变:“小姐,账本太多了,恐怕一时半会也看不完,再说小姐亲自看也不合适,别累着了。” 茶杯轻响,穆安沉了声:“我是东家还是陆掌柜您是这坊里的东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2 算账(2) 穆安声音不大,却让陆章一惊,他自然把陆玉茹当做东家,可做生意的那里没点自己的心法,知道穆安今天是来算账了。 扯了一个僵硬的笑,陆章就大大方方让伙计去拿账本,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心下了然,陆章好整以暇的板着脸在旁边等着看笑话。 他可没唬人,这几年的账本加起来多多少少也一沓了,他知道穆安以前就个愚笨的傻子没什么区别,他就不信短短几日还能看懂账本不成,到时候让她哭着跑出去。 坊里泡的是碧螺春,穆安慢悠悠喝着,少东家的样子做足了,习惯性的想跷二郎腿,抬了一下脚想起现在的身份,又默默的放了回去,低头盯着杯里的茶叶,眼神晃了晃。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点抬手抬脚的小动作被对面二楼窗口的两人瞧了个一清二楚。 沈行白摇了摇玉扇,朝下瞅着,挑声故意逗旁边面沉似水的人:“三哥,你这王妃不错啊,挺有意思。” 萧辞收回目光,正好看到穆安勾唇奸笑的表情,下意识的揉了揉额角:“哪里有意思?” 沈行白合上扇子,干脆自一拍屁股到他旁边坐下:“你看啊,我们都知道三哥这王妃弱不禁风,一年半载也出不了门,你再看看她晃腿翘唇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憨傻,我怎么觉得那成衣坊掌柜的要吃亏呢。” “三哥你说是不是?” 萧辞曲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看戏。” 他可不是专门盯着穆安,只是和沈行白相约喝茶,正好看到了而已。 对面成衣坊内伙计已经把所有账本都拿来了,一眼看去就有十来本,陆章故意全都摆到穆安面前,不怀好意的笑她:“小姐您要不慢慢看。” “不用”,穆安象征性的翻来一本,她一个不懂的人都看的出来这账本流水一样乱,账目明细更是杂乱无章,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尖。 看到这,陆章更是心下嘲讽,他倒要看看这不成器的大小姐能看出什么花来。 穆安确实看不出什么花来,但是并不代表别人不行,要不然穆安今天专门带五香这丫头出来干嘛。 相处了几日穆安就发现五香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心细,而且对账本这些东西理的一清二楚,简直就是天赋异禀。 然后在陆章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穆安开了口:“五香你来看看。” 五香讶异的睁了一下眼睛,看穆安真诚的盯着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乖乖接过她手里的账本。 陆章立刻插嘴:“小姐这恐怕不合适。” 穆安:“有什么不合适?” “让一个婢女看账本,她能看懂个啥,小姐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穆安冷笑一声,让五香继续看,转头对着挺胸抬头的陆章说:“再怎么样也是本小姐的婢女,倒是陆掌柜眼生的很,本小姐没记错的话这成衣坊怎么着也不是陆掌柜打理的。” 陆章脸色铁青,短短一会,买衣服的人也不买了,一股脑拥了过来在后面看笑话,这里面陆章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成衣坊的主人,来的都是常客,他怎么能丢面子。 陆章立刻黑了脸,出声质问:“小姐在穆府关的太久,贵人多忘事,二夫人托陆某打理成衣坊,大小姐莫不是连二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周围的好奇和指指点点穆安听了纹丝不动,有些人偏偏往枪口上撞。 五香的手心都出汗了,可看到穆安冷静的神色,莫名平安就不慌张了,安心对账本。 “陆掌柜说的可是二婶?”穆安故作狐疑。 陆章几分挑衅:“正是。” 果然,一提陆玉茹就吓住了丫头片子。 就见穆安当中点了点头,轻声嘀咕:“我倒是不知道二婶什么时候把爹娘仅留下来的几个铺子占为己有了,陆掌柜要是早说,我就不来了,免得二婶觉得我小气。” 陆章得意的笑了笑:“大小姐明白就好。” 只是他笑完怎么觉得不对劲…… 周围看好戏的立刻叽叽喳喳了起来。 “这是穆府的大小姐,穆南均将军的女儿?” “是的,爹娘都死了,就连几个铺子也被二房给占了,听说还被关在府里几年不让出来。” “这么过分,穆府好歹也算是大门大户,还出了个将军,怎么能这么对待嫡出的小姐。” “……” 陆章一下子反应过来,看到穆安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反驳:“大小姐莫要信口雌黄,二夫人是看在小姐年纪尚小,帮忙打理,小姐这是闹那一出。” “哦,是吗?”穆安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样子:“我大房的产业什么轮到二婶插手了,二婶也没知会一声,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别在这胡说,二夫人看小姐一人孤苦伶仃,这才好心帮忙,怎么到了你这就黑白颠倒了!” “那我怎么没见到一分钱?”穆安陡然冷声:“要不是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看明白了太多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这些钱难道都进了陆掌柜的口袋不成?” 陆章一凝,僵硬着脸:“胡说!” 眼看周围人都堵了上来,陆章差点被气死,他怎么也没想到穆安这么能挑刺,还好这账本一时半会没问题,要不然今日他可算是名声扫地了,不仅如此陆玉茹恐怕也会遭人诟病。 穆安就静静等着,对峙了不过半柱香,五香就抱着两本账本过来:“小姐,奴婢对好了。” 成衣坊的所有伙计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五香被这场面怵了一下,不过捧着手里的账本,她内心满满的成就感,故意抬了抬声:“账本确实太乱,一时半会看不完,不过奴婢将近半个月的流水账对了一下,小姐要不要先过目?” 穆安余光从眼尾扫过,微卷的睫毛遮住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陆章有些慌了。 就听穆安说:“不用了,哪不对五香你给陆掌柜说道说道。” “是,小姐。” “本月初成衣坊进了一批上乘的布,按照正规价格进的,可最后交货时只付了六成的银两,这匹布做成成衣用三倍的价格卖出去,来来去去总收入应该是三千五百两,可账本上只有不到两千两。” 听到这陆章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跟着他的伙计一看形势不对伸手就去抢五香手上的账本。 五香敏感,本能的往后一缩。 穆安冷声:“放肆!” 伙计立刻怔住了,回头摇摆不定的看着陆章,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拥在成衣坊门口的百姓已经道听途说,七嘴八舌的看笑话了,顿时议论纷纷。 穆安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带一点情绪:“继续说。” 五香点头,捏着账本站在穆安身后:“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成衣坊就暗自将以往上乘的布料换了,上等中混着次品,价格自然就下来了,但是制成衣服后一般人看不出来布料的瑕疵。” 陆章捏了捏拳头,怒道:“一派胡言!大小姐这是拿我们所有人当傻子不成,让一个婢女看账本不说,三言两语就给陆某安上莫须有的罪名,陆某自认为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问心无愧!” “好个问心无愧”,穆安简直被这死皮不要脸给逗笑了,她拍了拍手:“那陆掌柜倒是说说这剩下的近一千两去哪了?难不成银子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这么一会功夫,刚才卖衣服卖布的大家小姐都低头去看手中的布,谁知道这一看还真让她们看出问题。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云烟纱里面的金线是假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面的伙计手忙脚乱照顾客人。 陆章看着穆安咬牙切齿:“大小姐不要太过分了,二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穆安瞥头一笑,陆玉茹自然不会放过她,她这不都主动出击了吗,要是还跟之前穆安安一个德行,那岂不是太憋屈了。 她现在也没什么要求,就是为自己铺路,要是没点资本在哪里都活不下去,等她安稳回到原来的时空,这里的一切都当作对穆安安的赔偿。 眼看成衣坊门口越来越乱,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连之前的顾客都一股脑跑进来讨账,有些是真的吃了亏,有些纯粹就是混着占便宜。 对面茶楼的沈行白急了,爬在窗口看两眼,转头一拍萧辞的肩:“还愣着,你这王妃还真惹事啊,自己跑自己铺子上说卖假货,是不是真的……”。 沈行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补上后面一句话:“……脑子不太好。” “……”萧辞白了他一眼:“滚。” 不过他也觉得穆安这行为有点自掘坟墓了,成衣坊在盛京多年,名声一直不错,也不缺豪门贵族家的小姐千金来光顾,这么一闹,得罪的人可不少。 萧辞垂眼看着,沈行白提醒他:“要不要下去帮帮忙。” 下面可乱着呢,穆安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姑娘家恐怕被吓坏了。 …… “咳咳……”,沈行白吞了一下口水,自觉道:“我收回之前的话。” 苍天呐! 这哪有细胳膊细腿的样子! 看到周围人闹了起来,陆章脸色铁青,退了旁边伙计一把:“愣着干什么?账本拿回来!” 他就不信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完全忘记了所谓的小丫头片子才是这成衣坊的主人。 伙计冲过去就要推开穆安,穆安已经站了起来,五香在她身后紧张的手心出汗。 好像事真的闹大了,看陆章的样子根本不怕小姐,还要打她们小姐。 “砰——”一声响。 片刻的安静。 刚才怒气冲冲伙计已经被穆安摔在了地上,一边的椅子被砸歪了腿,伙计倒在地上抽搐哀嚎几声口吐白沫。 穆安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襟,清声:“陆章是,哪来的滚哪去,我穆家的产业还轮不到一个不知名的外人指手画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3 算账(3) 众人清清楚楚听到半大的少女掷地有声的对陆章丢下最后一句话:“还有带上成衣坊你的人,一起滚。” 陆章不可置信的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抽搐的伙计,刚才一瞬间动作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伙计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手臂向后弯曲着,他憋红了脸,颤抖着手径直指向穆安:“大小姐你……!!” “你倒是说说本小姐怎么了?陆掌柜别一口一个二婶,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婶待我刻薄呢,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不好。” 陆章:“……” 穆安将挡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向耳后拢了拢,露出白净的小脸,语气明显有几分不耐烦:“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大小姐好气派,你等着!”陆章气愤的一甩袖子,转身背影凛凛的跨出了成衣坊的门,连带着平日里几个巴结他的伙计抬着地上那一个灰溜溜的走了,穆安瞥了一眼,看他快步离开的方向,八成是去穆府了。 去就去呗,谁怕谁啊! 五香从刚才震惊中缓过神来,陆章他们已经没影了,这小妮子给吓了个够呛,回头仔细一想,好像自从小姐摔了头醒来,她和八角就无时无刻不在惊吓中度过。 小姐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 想不明白,五香也没时间想,她暗自拉了拉穆安的袖子,小声在她耳边说:“小姐,现在怎么办?” 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我们卖假货了!一个个眼巴巴瞪着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怕什么来什么,好戏看完了,陆章一走,所有矛头都对准了穆安。 立刻有人将手中的料子一拍:“既然穆小姐如今也亲自打理起生意来了,那就说说这怎么办,毕竟是你穆府的铺子,总不能卖掺假的料子给我们,我们可是付了钱的。” “就是,一码归一码,这成衣都是高价定制的,穿了没两天就出了问题,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咳咳……”,穆安轻咳两声,现在的人都这么性急的吗?一点也不友好,“大家稍安勿躁。” 穆安扭头拿过五香手里的账本,她刚才就看到陆章带人走的时候,柜台后面一人始终没插嘴,一直在人群里安抚大家,维持着秩序,对成衣坊料子掺假一事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也是早就知晓内情的。 看了一下账本上的银两,穆安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杜尧没想到穆安会注意到他,疑惑一瞬赶紧从人群后面挤上来,半弓着身子:“小姐,有什么吩咐?” 穆安随手将账本丢给他:“去,将成衣坊明面上的银两都提出来。” 杜尧连连点头:“是。” “之前一直在府中休养,京中的铺子都不知道交给谁打理了,没想到第一次来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对于大家的损失,成衣坊会全权赔偿”,穆安扫了一圈,顿声:“手中的料子,衣物虽然算不上上乘,但也不差,就当我送给各位夫人小姐了,今天的事情,还请大家多多包涵,穆安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势头急转,穆安打了个哈欠,几分疲倦的坐回去,竖着耳朵听了几句,面前这些夫人小姐对于她都只是闻其声,未见其人,最多……知道她可能就是那未来的摄政王妃。 这不,叽叽喳喳已经开始有人讨论了。 从傻子到得体大方的名门嫡小姐穆安就听了两口茶的时间。 心底暗暗腹诽,乖乖她这么“善变”的么。 见杜尧还没回来,穆安让五香继续整理账本,她自己在成衣坊内转了一圈,成衣坊分为里外两间,外面多是成衣,里间就萧条的多,布匹高高堆了起来,五彩缤纷,对于穆安一向只穿黑白灰三色的内心来说,简直就是眼花缭乱。 走到一匹月白色银丝软烟罗跟前,穆安伸手摸了摸,这倒是没掺假,颜色也正。 之所以先来成衣坊,她就是奔着换几身能穿的衣服来的,正看着,五香匆匆跑进来:“小姐,不好了。” “怎么?”穆安收回手,挑眉。 “伙计回来了,奴婢算了算我们银子不够。” “什么?”穆安眉头微沉,这点她倒是失算了,想着陆章和陆玉茹再怎么过分,也不可能一点店铺运转的银两都不留,她还真是小瞧大门大户里这些贪心人了。 五香皱眉说:“刚才奴婢大概看了一下之前的账本,发现成衣坊有总是会有一段时间入不敷出,大量亏损,徒是一副空壳子。” “别说了”,穆安向前走了两步回头问:“还差多少?” 五香捏着手指默算了一下,快速给出了答案:“三百两。” 穆安:“……” 她就是去抢也抢不来这么多! 刚才就不应该让陆章这么轻松的滚蛋! 五香浓重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穆安更郁闷了,叹了口气,瞬间换上另外一副泰然自若的面孔出去,见满头大汗的伙计正端着银子在哪里干着急。 见穆安过来,杜尧粗鲁的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小姐,怎么办?” 穆安看了他一眼:“叫什么名字?” “小的杜尧。” “没事”,穆安垂眸看着面前银光闪闪的大银子,说不震惊是假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货,八百年都不见一回真的,之前都是在电视上见过,谁曾想有一天她会真的对着这一盘盘银子吞口水…… 穆安回过神,假装镇定:“先发下去,按之前的小票来。” “小票?”杜尧疑惑:“小姐,这是什么?” “哦”,穆安笑了一下:“就是按照之前客人买卖记的账来,能赔多少赔多少。” 杜尧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带了两个人走了。 五香还在一旁快速拨打着算盘,手法熟练,让穆安刮目相看,察觉到穆安在盯着她,五香手下一停,不动了,呆呆的怔在原地。 好了,一秒变回哪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 穆安鼓励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错啊,哪学的。” 一般的奴婢那会这些。 五香眼神一暗,低声:“是小时候爹爹教的,后来家道中落,五香幸运被卖到了小姐身边。” “不好意思啊,戳中你伤心事了”。 五香受宠若惊,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奴婢不敢。” 穆安失笑:“这有什么不敢的,放心以后跟着你小姐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是,小姐”,五香眼睛有些酸,胡乱伸手抹了一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银两不够,万一这些人……”。 “别怕”,穆安笑了一下眨眼:“我们先借点。” 五香:“啊?” 三百两也不少啊,跟谁借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最近频繁往穆府跑的严宽带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进来,径直到穆安面前,低头一拱手,随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小姐,我家王爷请你喝茶。” 还喝茶,穆安差点喷出一个笑,没挪步子朝门口看了一眼,抬头对他说:“严大人在门口转悠半天了,怎么,我这铺子门口有结界啊,进不来?” 严宽一噎,竟无言以对,他该怎么委婉的表达他家主子一言不发的盯着他让他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他好像真的不明白,沈公子也不提醒他,他愣是在成衣坊门口反思半天才擅作主张认为他家主子那意思就是让他去请未来王妃喝茶。 对,一定是这样。 越是这么想,严宽越自信:“小姐,请。” 穆安笑了一下,提步出去,她从成衣坊里间一出来就瞥到了门口举疑不定的严宽,不动声色的朝对面茶楼二楼窗口一看,就看到一抹还算熟悉的身影留下一片衣角。 恐怕刚才的一切正常不正常的行为都被萧辞看进了眼里,怀疑是肯定的,恐怕萧辞早就怀疑她了。 穆安大步朝对面茶楼走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之前她一直被关在府里,萧辞也并未亲眼见过她,最多派几个暗卫过来盯着,幸好对她了解不多。 转眼上了二楼,严宽推开门,穆安素手掀开帘子进去,入眼是一张笑嘻嘻的脸。 沈行白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对他招了招手,穆安就怕他下一刻嘴里蹦出来一句:“hello!”。 好在这种奇葩鬼畜的事情没有发生,沈行白笑了笑就坐了回去,穆安则大大方方回了他一个不卑不亢的笑。 这才不徐不疾的踏步到一旁静坐的萧辞面前,似笑非笑:“见过王爷。” 萧辞抬起眼,几分探究的打量着穆安,根据暗卫的消息,穆安就是原来那个嫡小姐,可眼前这人眉间带笑,嘴角自然下垂,居然一时间让走有点琢磨不透,一会假装矜持一会又本性外露,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殊不知穆安手心里也紧张的发汗,她要是没记错,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好像一时没忍住,露了一手,近身搏斗她自认为还是有几分斤两,还在学校的时候,每每格斗体术都是第一。 可是之前的穆安安压根就不会和人动手啊! 萧辞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穆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问他:“王爷一直盯着人家做甚?盯了一中午了,不累么,我有那么好看嘛?” 她这话问的直接,没一点扭捏,萧辞倏然收回目光,脸黑了一下。 果然,没皮没脸的才是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4 喝茶(1) 萧辞沉声:“你先坐。” 穆安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王爷不是请我来喝茶的吗?不喝了?” 沈行白一边连连称奇,一边热心的给穆安倒茶:“当然喝”,心里暗自给穆安竖了一个大拇指,他长这么大还没见他三哥吃过亏。 穆家这孤苦伶仃的小姐着实不简单。 客客气气的接过茶,多瞅了这嬉皮笑脸的人两眼,萧辞身边有什么人,她还真不清楚。 沈行白非常有眼色的自我介绍:“在下沈行白,穆小姐知道吗?” “不知道。” “……” 朝中姓沈的只有大学士沈德重了,沈家门风严谨,个个都是儒家做派,至今朝中都没几个人知道沈家到底有几个小姐,长何模样,至于沈家的公子……坊间传闻,生的风流倜傥,彬彬有礼,温润生光。 看沈行白这唇红齿白,不遵礼法的样子,穆安已经默认他不是了。 沈行白胸口堵的慌,故作伤心的摸了摸胸口,得了萧辞一个白眼。 “三哥,看来王妃嫂嫂当真是关在穆府太久了……”。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两记不同的目光射了过来,赤裸裸插在他身上,沈行白吞了口唾沫,立马闭嘴。 没错,那偏淡的目光是萧辞的,偏冷的确是眼前穆小姐的,沈行白被这十几年来头一遭的奇事差点给惊的咬到舌头。 萧辞收回目光,捻着手中的茶杯边缘转了一圈,转的穆安心下发怵,却面不改色。半晌萧辞才开口,问的却都是一些不咸不淡没营养的话:“早上送的伤药用了吗?伤好些了吗?” 穆安琢磨不定,随口附和:“挺好的,王爷以后不用送了。” 萧辞没接她这茬:“你爹娘留下的铺子不止这一家,如果我没记错,东平巷还有一家酒楼,你刚刚接手,能应付的过来吗?据我所知,穆府二夫人都替你管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早些年太窝囊了,穆安心说,知道的还挺清楚。 “还好,一步步慢慢来”,穆安茶至无味,顿了一下抬眼问:“王爷叫我来就是说这些的?” “不然呢?” 穆安无端僵了一下,妥妥的黑心直男,换上一如既往贱兮兮的笑容,她挑眉道:“听说王爷在早朝上向皇上提起了我们的婚事?” 萧辞垂眼:“是。” “王爷这是害怕所有人不知道是,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并非故意”,萧辞破天荒的解释:“由不得你我做主,之前就定下的,你躲不了的。” 穆安不怀好意的抽了一下嘴角,我信你个鬼,堂堂摄政王只要去小皇帝面前吭一声,有什么要不来的,你丫还不是怕所谓的他国联姻扯上你,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才来扯上本小姐。 看穆安脸色不太好,沈行白好半天大气都不敢出,低声:“三哥……这?!” 萧辞凉凉的目光一抬,沈行白就识相的没多问。 忽然穆安一拍桌子,她刚才顺着窗户向下瞟了一眼,成衣坊门口乱哄哄的,影响非常不好,暂时将面子丢一边,她知道现在和萧辞已经说不清楚了,徒增怀疑,干脆扁了扁嘴,清声:“你俩谁给我借点钱。” 沈行白一口茶水当场喷了出来,第一次见借钱借的这么理直气壮的,还是跟他俩借,整个大梁都拉不出一个。 穆安略微的嫌弃的脚底一蹬,椅子向后划了一下停住:“你干嘛,不借也犯不着用口水滋我!” 沈行白抹了一手嘴角的水渍:“对不住对不住。” 穆安忍不住“啧”一声,就听到萧辞轻咳一声:“借钱做什么?” “江湖救急,解解燃眉之急”,穆安起身推开二楼的窗户,朝下看去,似笑非笑:“王爷看了半天了没看到我这小门小铺门口都人满为患了,债主都等着拿钱呢,小女子今天交不出来这些钱,恐怕就被唾沫淹死了。” 毕竟刚才信誓旦旦给她们承诺的是自己,穆安可不想自扫门面。 萧辞:“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 穆安回头轻笑一声,窗外下午的斜阳射进来,洒在她身上,本就肤白如雪,此刻笼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显得愈发娇俏可人:“那可不一定,我一介弱女子,又不是王爷可没人给面子。” “你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不可轻贱自己”,萧辞微微沉声。 穆安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日头西斜,她还有别的事呢,抬了抬下巴,正欲说话,包厢的珠帘被掀开,严宽挺身进来:“小姐,这些是王爷准备的银两。” 这么快! 皱眉瞅向萧辞,发现萧辞并未看她,穆安看了看托盘里千两白银“用不了这么多”一句话在舌尖转了圈被她硬硬吞了下去,成衣坊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其他铺子是什么样子呢,到时候穷途末路又尴尬了,她干脆的笑了一声:“谢了,以后还你。” 萧辞淡声:“不用。” “劳烦严大人将银两送到成衣坊给我的丫头五香。” 严宽躬身:“是,小姐。” 看着严宽出去,穆安重新坐了回去,刚才准备拿钱滚蛋的一瞬,脑子里嗡嗡几声,系统提醒她加五分。 暂时稳住了成衣坊,原主心里的愤懑值又减少了几分,经过这两天穆安也慢慢摸出了一点门道,只要是有利于她这副躯壳的事,一律加分。 听着还蛮向那么一回事的,亲身实践起来可远远没那么容易。 严宽送钱过去不过一盏茶时间,成衣坊门口的人就散了,能看到五香在门口开心一笑,擦了擦额角的汗,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穆安看着有种虐待童工的罪孽感。 萧辞掀了掀眼皮,看似无意的提点:“穆府没给你配丫鬟吗?” “王爷不也看到了,我在穆府过的什么清贫日子,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千金小姐的生活可轮不到我。” 沈行白有点同情她:“这么惨?你不是和三哥有婚约吗,穆府居然敢苛待你。” 穆安对他翻了个白眼,还婚约,你那三哥压根没想起来她这一号人,让穆安安平白在死了爹娘之后顶着“摄政王妃”这个天大的头衔被人嘲笑;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原主却死了,穆安巴不得他永远都想不起来。 “说实话,没你三哥,本小姐还能好过点。” 这话沈行白又接不了,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穆安眨巴眼睛看着萧辞,莞尔一笑,春风动人:“王爷觉得呢?” 萧辞揉了揉太阳穴,跳过这个问题,继续道:“身边就两个丫鬟,还一个比一个弱,不被人欺负才怪。” “两个小丫头能有多……”,穆安戛然而止,眼神一凛,心底“咯噔”一声,她突然反应过来萧辞意欲何为,这货肯定看到自己刚才露的那一手了,变相的套话呢,她还傻不拉几的差点撞上去。 没等到预料中的答案,萧辞凝神:“怎么不说了。” “王爷故意看我笑话”,穆安委屈的扁了扁嘴,带着青涩的娇音:“我那么大一个院子就两个小丫头,整日里进进出出还要看人脸色,又要悉心照顾我,平日里饱一顿饿一顿的,身子骨当然弱,受的欺负多了,性格自然也有些畏缩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刚才在成衣坊干净利落的身手在萧辞眼里流转了个一清二楚,沈行白平日不学无术,单纯惊讶了一番,只是觉得他三哥这媳妇不好惹,可放在萧辞眼里就不同而语了,就是军中的某些将士都不一定能将手法磨练的这么利索。 就这身手,还能被人欺负了去,一听就是鬼话连篇,萧辞手指轻蜷,选择信的不相信穆安嘴里蹦出来的三言两语,起身说:“次日本王从王府送几个人过来,你留着。” 他一会“我”一会“本王”,这点细枝末节穆安一耳朵就听出来了,自然也不在乎大名鼎鼎的摄政王短短片刻复杂的心理变化,对他的提议连连摆手:“多谢王爷好意,这就不必了,待会我自己去买几个丫鬟婆子就行,王爷府里的人无端进了我的院子,恐怕又要遭人诟病,传出去也不好不是,毕竟……再怎么说我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废话,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萧辞的人她敢用,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嘿嘿”一笑,穆安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看萧辞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她十二分自觉的行了一个不那么规范的礼,就要溜了。 刚一转身,忽然身子一重,左肩被一只厚重有力的手握住,萧辞用了三分力,穆安骨缝微疼,一瞬间身体意识先神经快了一步,她反手一扣,就差那么一点点中途余光扫到萧辞微垂的嘴角以及探究的瞳孔,她眼底戾色一转,眨眼之间消失殆尽。 “哎呀~”,穆安用力的反手软了下来,轻轻搭在左肩上人的手背,指尖被短暂而又急促的烫了一下,她干脆覆手握了上去,小嘴哆嗦两下,满脸疑惑,斥声:“捏疼我了,你松开。” 萧辞放了一分力,仍旧没松手,低头看着她,手背的温热让他愣了一瞬。 狐狸尾巴差点就露出来了,缩的还挺快。 见他不放手,穆安心下愤懑,脸上却一丝一毫都没表现出来,挣扎了一下,谁料萧辞突然松手,还故意退了她一把,穆安一惊,慌乱中胡乱一抓,好像是拽住了某人的衣襟。 这情节有些似曾相识,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这次她没拽动萧辞分毫,反倒把自己甩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沈行白吸了一口凉气:“……” 他有点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5 喝茶(2) 少女掌心远比想象中还要温热,萧辞瞳孔不易察觉的缩了一下,正眼去瞧,就看到穆安坦坦荡荡清澈的眸子,措不及防心底震了一下。 你到底隐藏了什么,萧辞想。 当然,他也没想到穆安下一刻会扑过来,穆安自己也没想到。 沈行白惊掉了下巴,半张着嘴差点合不上。 穆安瞬间反应过来,重重在萧辞脚面踩了一下,咬咬牙闪身错开,萧辞闷哼一声放开手。 “哎呀,踩到王爷了,真不好意思”,穆安小脸微惊,勾了勾眼角,人畜无害。 萧辞压低声:“没事”,只是表情有点变幻莫测,刚才穆安的反应他一直盯着,早就看在了眼里,看她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是这种目光,穆安每次都莫名的有点心虚,不敢长久的和萧辞对视,她向后挪了一步,双手交叉在胸前摆了摆:“王爷能别总是用这种眼神盯着人家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我了。” 这流氓耍的过于恬不知耻。 萧辞看着她,严肃提醒:“你还是个姑娘。” “所以呢?”穆安反问:“姑娘怎么了,小姐又怎么了,我爱怎样就怎样,关别人什么事,王爷是也觉得我脸皮厚是不是?” 是! 萧辞心里这样想却没这样说,继续一本正经的教导她:“闺阁礼数你学不到十分也要学六分,总归是好的,不然日后等进了王府会吃亏的。” what?? 穆安不知所以的眨了眨眼,她没记错的话摄政王府没别的通房侧妃小妾之类的?难不成萧辞并非外界看到的那样,表面“冰清玉洁”,其实府里藏了百八十个小美女! 正出神,萧辞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不像别的小姐那样总喜欢留点碎发在额头,显得楚楚动人,这方面穆安就简单粗暴了许多,喜欢将碎发一根不留的梳上去,幸好穆安安发际线低,人也好看,要不然早就让她糟蹋完了。 萧辞说:“又想什么呢?整天有动这些歪脑筋的时间不如去好好学学礼仪,你要是需要的话,次日我让府里的嬷嬷过来亲自教你。” “嬷嬷教你”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将穆安打回原形,她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尬笑道:“那多麻烦,不用不用,王爷放心,咱先别说去不去的了王府,就是真迫不得已进去了,到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吃亏的,您爱怎么玩怎么玩,我绝对不打扰,会和姐妹们处好关系的。” “……”萧辞:“你说什么?” 穆安:“弱弱问一句,摄政王府几个小姐姐啊?” 萧辞整整反应了半天才彻底搞明白,一头黑线,张了张嘴不知道作何解释。 王府里别的女人一个没有,只有惠太妃,他名义上的母亲,穆安这个样子不管是因为什么,恐怕到时候没一天好日子过。 见他不愿意解释,穆安无所谓的揶揄一笑:“那就算了,王爷万安,穆安先行告退。” “等等!”萧辞喊住了她:“既然出来了,王府的婢女也不用,那就出去买几个得力的。” “也行”,穆安一拍脑袋:“正有此意。” 她本来是想让五香带着去的,只是对于“奴隶市场”这种类似的地方,五香这跟着他几乎不出门的小丫头也只是稍微听过,具体在哪她也不清楚,还想着得大费一番周章了。 从茶楼出去,穆安去成衣坊叫上五香,叮嘱杜尧说:“铺子这两天先关了,等我想好接下来怎么做再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趁着这两天你就细心照看着,将坊里现存的布匹成衣都列出来,送到穆府给我过目。” 杜尧连连点头应下,他以前从未见过少东家,第一次就彻底被穆安给降伏了,穆安笑了笑拉着五香出去。 五香胆子小也是真的,一见到萧辞就紧张的不行,穆安走在她前面都能隔着空气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 “他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小姐…”,五香抿着嘴:“奴婢就是……”。 就是怕嘛,她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萧辞和吃人有什么区别,先皇崩逝,扶持新帝登基那一年,萧辞一旨《不赦令》不由分说斩了上百人,其中不乏有身兼要职的官员,对于朝中的风言风语,只是淡淡丢下一句“妄论朝政者,斩”! 那一年坊间传闻行刑台的血垢铺了厚厚一层,一直到发黑风干,见过太多血腥的百姓都有些麻木了,即使在那样万人抵制的情况下,萧辞还是将动荡的朝政压了下来,没掀起一片风浪水花。 对着比小白莲还脆弱的婢女,穆安深吸了口气:“支支吾吾你还是别说了,等会挑个胆大的你俩好好处处,你这性子太容易吃亏了要是那一天我不在,肯定被人欺负死了。” “是”,五香揉了揉眼眶。 盛京最不缺的就是奴隶市场,谁家高门大院没几百个漂亮丫鬟,她一直以为“奴隶市场”都是肮脏不堪,不听话,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被关在笼子里,浑身带伤,反正就是怎么惨怎么来。 可是直到她站在一座金灿灿的三层高楼面前,牌匾上牛气冲天的写着“静园”。 穆安偏头看看自从出了门就一脸冷漠的萧辞,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把明明很贵气却又透漏着雅气的白玉扇子轻飘飘晃着的沈行白:“我们不是来买丫鬟的吗?” 沈行白一边摇扇子,一边说:“就是这。” “这!”穆安实在不懂有钱人的快乐:“您看这地方像贩卖丫鬟婆子的地吗?” 沈行白大笑:“那你可错了,静园可不卖普通的丫鬟婆子,这里面出来的人普通的奴隶市场可比不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穆安想说,贵也是真的不一样。 容不得她反驳,萧辞已经率先提步进去:“先进去。” 穆安只好提着裙子快步跟上,还不忘拉后面惊的忘了自己是谁的五香,两人跟两个土狗一样灰溜溜的进去。 刚一进去,穆安还没来的及好好瞧瞧这古代的鬼斧神工,视线就被挡住了:“嗯?” 面前站着一位身姿绰约的美女,一袭欲露不露的红裙恰到好处,乌发紧束,目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穆安简直太喜欢了,一双手勾人的媚眼轻佻浮动的提步过来,眼尾不着痕迹的扫了穆安一秒,对着她旁边两位屈膝行礼:“妙玉见过王爷,见过沈公子。” 萧辞默不作声,妙玉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对穆安同样行了一礼,分毫不差,没一点掺假,穆安差点忍不住想亲手扶她一把,实在是长在了她的审美上,太好看了。 “见过小姐。” “不用”,穆安就差眼冒金星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妙玉起身,眼波流转:“敢问小姐是?” “穆安。” “嗯”,妙玉勾了勾唇,做出请的姿势:“王爷楼上请,还有一柱香静台就开了,主子已经给王爷留了最好的包间。” 最后落座的是三楼最中间的包间,果然是最好的,里面软榻茶水间一应俱全,最靠边的一面被纱帘挡着,穆安一时好奇过去拉开看了一眼,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中央的高台,大概就是方才妙玉所说的静台了。 静园的一切装饰都十分的高雅,穆安越发觉得这地不可能是贩卖人口的,搁现代要是贩卖人口能搞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恐怕大家都巴不得自己被卖。 看够了穆安回身坐下,妙玉进来上茶:“穆小姐,请。” 穆安微笑:“谢谢。” 妙玉的手微微停顿一秒,吃惊的看了她一眼,这是她第一次在静园亲耳听到“谢谢”这个词,而且还是对自己说的。 以为是调戏,可少女眼神诚恳,对她笑的真诚。 妙玉奉完茶,对穆安行了一礼,笑了笑才转身出去。 哇偶! 穆安太喜欢了,要是她身边能放几个这样的人,岂不是每天做梦都能笑醒。不过理智提醒她妙玉肯定不是普通的婢女,收敛了笑容。 “您俩不会骗我,这里真的贩卖人口?” “话怎么说这么难听”,沈行白“啪”一声合上他的白玉扇,挑了挑他那风流倜傥的眉:“所谓静园是盛京最大的市场之一,和秦楼妓馆不同,这里不分男女,一应供求,都被贵族挑走了。” 想到妙玉刚才的姿色,穆安突然有些不舒服:“挑回去做妾吗?” 萧辞抬头看了她一眼。 沈行白解释:“也不是没这样的,只是少有,静园培养的是婢和仆,这些大家都知道,所以一般不会主动去越界,至于买回去做什么就只有买家知道了。” “第一次见婢和仆如此精心培养的”,穆安冷笑。 当然她也知道,这些人普通人家肯定也用不起。 忽然几声锣响,沈行白去将帘子拉开,高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比起妙玉,底下三个女孩就穿的普通了不止一个层次,每人面前放着一把琴,长的也算普通,对着她们这个方向行了一礼,才缓缓坐回去,穆安为了看的清楚,拉着凳子往栏杆边坐了坐,身后就是萧辞。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穆安回头:“我知道自己礼数差,连下面的婢都比不上,王爷不用再多此一举提醒我了。” 我已经感受到你浓厚的不满了。 岂料萧辞问的是另一件事,他说:“你为何告诉别人你叫穆安?不应该是穆安安吗?” 穆安头疼,真是一点蛛丝马迹这位爷都不放过。 这有区别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6 静园 撒一个谎总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穆安自我认知清楚……接下来的日子,她恐怕就得活在无数个谎言之中了。 清了清嗓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穆安说:“王爷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还好。” “那不就得了,我也觉得这个名字还好,穆安安就不一样了,王爷您听,叫起来多别扭,一点都不顺口,不信你叫叫试试看。” 穆安恬着小脸明眸皓齿的看着他,睫毛蒲扇一样散开着,那样子像是等着他的回答。 萧辞动了动嘴,旁边响起了一个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声音。 “穆安安……安安……安安……”,沈行白自顾自的念了几遍,摇了摇头:“真的不好听,还是穆安好点。” 说完他以为萧辞还没分辨出来,抬声又念了几遍:“穆安安,穆安……”。 “闭嘴你!”穆安从桌底轻轻踩了他一脚,蹙着眉尖:“怪怪的,叫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行白挑起一边眉眼笑眯眯一展扇子:“你刚才不还让三哥叫吗?我叫就不行。” “不行,你看他像这种人吗?”穆安揶揄他。 穆安刚才就是故意调戏调戏他,她知道萧辞肯定不会喊她名字,没什么原因,萧辞就是不会。果然,萧辞淡淡收回目光,抬眼朝下面看去。 他们说话这会功夫下面已经琴音袅袅了,三个婢子琴艺高超,下面还有人喝彩,甚者有人丢银子上去,砸在她们身上都没让她们弹错一个音。 仔细看,这些人双眼麻木,动作标准,就连表情都一体化,看的久了会有些瘆人,穆安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有喜欢的吗?”萧辞眼皮也没抬一下,随口问到。 穆安果断应声:“没有。” 接下来陆陆续续都是些故意培养成才艺超群的婢女,仆人倒是没见到,看来今天静园主打的是女婢。 穆安百无聊赖的垂眼看着,陡然安静下来就像收起利爪的雏鹰,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并不丰满的羽翼里,表情一丝不漏,萧辞侧头瞧了她半天穆安都没注意到。 其实穆安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看了第一场她那摇摇欲坠的兴趣就已经大打折扣了,这种丝毫不具有人性化的格式已经完全抹杀了平等自由,说实话,她很反感。 这里的奴婢带回去确实能彰显大家风范,但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久而久之不免让人觉得悲哀。 她的神识早已经云游开外,窜进空间里去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将近下午六点钟了,她都饿了。 在穆府几乎没吃过一顿好的,大厨房里的仆人也是看人脸色行事,随随便便一菜一汤就把她打发了,好在吃食上她并不计较,没想到就这么多天随便对付过去了。 感觉衣服袖子被人拽了拽,穆安陡然回神,就看到萧辞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着,一抬眼萧辞放大的脸就近了,穆安下意识的椅子后靠了靠:“做什么?” 萧辞对她这点敏感的行为没什么感觉,将手收了回去:“看了半天了,快结束了,就没一个看上的?” 穆安假装稍微思考了一下才说:“要听实话吗?” “不然呢?” “那就是没有”,穆安一摊手:“难不成王爷也喜欢在府里摆上这样的一群人,整日重复的做着同样的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顺人心意。” 萧辞奇怪的看着她说:“王府里的奴仆都是自己养的,从来不用外面的。” “那不就成了,这些人看着招式多,确实也有几分本事,调教的井井有条,可是再好的人没了灵魂也只是一副空架子而已,又有什么用,所以不瞒王爷,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与其这样还不如在乞丐堆里找几个机灵点的来的痛快。” 穆安一口气说完,深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旁的衣襟划过,萧辞已经站了起来,没在向下面的高台看一眼,对她说:“既然不喜欢,还待着做什么?” 靠! 穆安心说,你俩大佬不辞辛苦带我来,我总不能白吃萝卜还嫌酸,硬着头皮撑了半天。 不过她面上仍旧没表现出来,弯唇一笑:“既然王爷不想呆了,那就走呗。” 两人都走了两步了,爬在栏杆边上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的沈行白一回头就只看到他俩影子了,连忙追上去:“怎么走了,三哥你不看了?穆小姐你不买丫鬟了?” 穆安说:“不买了,看不上。” “啥?”沈行白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看不上静园的婢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完全不知道身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还是一个独立自主为民除害的好女性,穆安的思想压根恨他们不在一个调调上,能看上才怪。 萧辞轻笑一声,好巧不巧被一旁忘了装矜持大步向前的穆安听到,惊讶的抬眼看他,萧辞站起来其实很好看,穆安觉得要是搁现代,她恐怕会考虑换个职业,比如“小鲜肉”经纪人啥的,肯定能大赚一笔。 到楼梯口,碰到妙玉急匆匆下去,穆安还想跟这个唯一好感爆棚的小姐姐告别一下,都没来的及,下一刻在二楼楼梯转角处一团黑影“嗖”一下冲上来和穆安撞到一起,穆安一时不慎被撞的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胳膊被萧辞手疾眼快的拉住才将她堪堪后仰的娇躯拉了回来。 穆安将胳膊从萧辞手里脱出来,顺了口气低头去看,这才看清他们几人脚底下爬着一个黑影,准确的是说刚才那团黑影,一身黑衫褴褛不堪,头发打了结罩在头上,看不清面目,瑟缩着身子倒在地上。 穆安以为是自己将人给撞懵了,刚要低身去扶,妙玉就快步跑了上,阻止了她。 “小姐别脏了手。” “嗯?”穆安疑惑。 妙玉脸色绯红,样子略微慌乱,捻手给他们行了一礼:“王爷恕罪,妙玉失职,才让这奴婢冲撞了王爷和朋友,妙玉这就带她下去。” 萧辞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自始至终除了穆安好像就没人关心地上的人怎么样了。 妙玉回头对身后两个壮丁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上前来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将地上的人架起来就要拖下去。 穆安这才注意到她浑身上下应该都带着伤,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她……”,正要开口问,就被人打断了。 妙玉对她一笑:“惊扰小姐了,就一个卑贱的婢子,不值得小姐关心多问,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妙玉告退,小姐万安。”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么多人里独独属于穆安的那一点点善意,在被拖下去的最后一层楼梯的一刻,穆安听到一声呜咽的挣扎,像是从牙缝里和着血挤出来。 “放、开、我!” “妙玉姑娘,等等!” 不顾身后萧辞的讶然,穆安提着裙子跑下去:“敢问妙玉姑娘,这位可是静园的婢。” 妙玉颔首:“是。” “那我能买下她吗?” 此话一出,周围鸦雀无声,寂静了几秒。 忽然,妙玉不可置信的掩唇轻笑:“穆小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穆安问她:“你们静园卖婢,我买婢,一来一往并无不妥,有什么问题吗?” 妙玉笑眯眯看着她,那种目光掺杂着穆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并不会让人不舒服,穆安知道她没有坏意。 妙玉几欲张口,穆安看出来她的为难回头将目光投向萧辞和沈行白。 沈行白不可思议的怔了会,惊讶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穆安继续不解:“知道什么?说!” “静园不卖原始婢仆,而且从来不会放任何一个没有到达标准的婢仆示于人前,他们只卖经过两年的调教最后还能完好无损的。” 穆安皱了皱眉:“什么叫完好无损,活下来的?” 沈行白:“是。” 所以呢? 明明知道静园用什么样的方法残害人命,牟取暴利,也没有一个管是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穆安脸色沉了下来,她呵斥后面两个壮丁停下,问妙玉:“那她是跑出来的吗?” 妙玉颔首:“是的穆小姐。” “那按照你们静园的规矩,私自跑出来示于人前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妙玉陡然见跟个机器一般,机械的回答她:“是。” 穆安拳头紧了紧,她这暴脾气,差点就怒了。 本以为换了一个时代她接受了“奴隶市场”,同样可以接受奴隶悲惨的命运,可知道亲耳听到的这一刹那,犹如一盆冷水当头将她浇醒,她不可以。 提了声,穆安坚定了语气:“今天我就要她,你们开个价。” 妙玉有些为难:“小姐恕罪,这不是银两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静园自然有静园的规矩,几十年来就没从地下调教场跑出来的,就算有也没一个活下来的,这就是静园的规矩,也是这些奴婢的命,不听话的奴婢静园不留,小姐别为难妙玉了,出了问题妙玉担当不起。” 这时,后面头发脏乱的黑衣女子艰难的抬起了头,穆安看清了她脸上的血迹,最让穆安为之一震的是她那双不屈的眸子,充满了不甘心。 凹陷的脸颊没人知道这段日子她经历了什么。 穆安也总算明白了,所谓的地下调教场肯定也是见不得光的,这女子既然跑了出来肯定属于不听话那一类,是要灭口的。 静园能在盛京壮大,背后势力不一般,穆安一个啥都没有的弱女子能做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7 青简 萧辞墨染的眸子半垂,淡声说:“规矩也是人定的。” 穆安没来由的心底一松,看着他:“我就要她,这份情我穆安会记着的,将来一定还你。” —— 次日,辰时一刻,丹宁院。 五香从穆府厨房拿了早膳,又是白水粥,厨房里的婆子虽没向以前一样打发乞丐似的满脸嫌弃,但皱纹横生的法令纹下溢出来的讽刺却挡不住,五香跺了跺脚,想到小姐起来不能饿肚子,只好气鼓鼓的回去。 正屋里穆安还没起,五香将早膳端到小厨房热好,进来将床榻前的帘子绑起来,轻声:“小姐,该起了。” “嗯——几点了?”穆安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伸了伸腿,将整个脑袋都埋了进去,咕哝了一句。 五香将帘子绑好:“小姐你说什么呀?该起了,昨晚上老太太托人传话,今天你要去仁寿堂用午膳的。” “我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巳时了。” 今日起来还要梳妆换衣,再磨叽一会又该迟了,小姐好不容易得到老太太的喜爱,不能去迟了。 老太太信佛,从来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在五香不辞辛苦的孜孜不倦唤了半天穆安终于将头露了出来,正面翻了个身,睁开眼略显呆滞的望着屋顶:“怎么你一个,八角呢?” 平时早上都是八角这个丫头叽叽喳喳叫她起床,相对来说,五香就太温柔了,她成功起迟了。 “八角去芷轩堂了。” 穆安“蹭”一下坐起来:“大清早去哪干嘛,昨晚回来事太多忘记问了,嫁妆二房那边能退多少?” 五香立刻板起了脸,不满的打报告:“二夫人一句没有就把八角打发了,八角昨天拿着单子去要,顶着烈日在芷轩堂院子里站了半天,皮肤都晒伤了,今日一早婢女们见小姐还睡着,八角怕小姐醒来生气,就又去了。” 说完五香抬眼看了看穆安。 穆安已经利索的从床上下来,一边披衣服一边笑她:“我生什么气,又不是你们错,早就知道二房没那么容易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也不急在这一时,昨天下午吃了亏,大清早还上赶着去,你说你俩是不是傻。” 五香捏着手不说话了,只是傻笑。 三下五除二洗完漱,来不及梳妆穆安随便吃了两口稀粥抬眼问道:“昨晚的女子怎样了,醒了吗?” “还没,从回来就一直昏迷着,奴婢早上帮她上过药了,小姐看需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吗?” “先不用”,穆安摇了摇头:“萧辞给的药比外面的大夫顶用多了,我看过了大多都是皮外伤,可能多日未眠一直被关着还是怎么,太累了身体受不了才昏迷的,给她用点清粥,应该会醒的。” 说完穆安就看到五香睁着眼睛一个劲捻手绢。 “咋了?” “小姐不可以直呼王爷名字的”,五香紧了一口气,幸好这丹宁院没人,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又该说她家小姐了:“在盛京都没人敢直呼王爷姓名,小姐你也不可以的。” 穆安“噗嗤”一声笑了:“名字取来就是人叫的,哪有什么该不该,这又是规矩吗?” 五香努着嘴:“哎呀,小姐,在外面万万不可如此,会被人说不识礼数,毕竟小姐以后等进了王府也是要……”。 “得得得,行了哈”,穆安及时打断她,人已经闪到门口,她总算发现了,身边的丫头啰嗦起来活生生又是一个老妈子:“我以后不叫了行了,走去看看那女子醒了没。” 在静园的时候,穆安能指望救下这婢子的只有萧辞了,不管怎样,好歹是萧辞帮了她。 静园确实有静园的规矩,可是萧辞那一句“规矩是人定的”一下就让她安了心。摄政王的要求妙玉不敢反驳,匆匆去请客静园的主子过来。 那人只是稍微犹豫片刻,就容许严宽将人带走了,等她们回到穆府已经入夜,只好暂时将人安置在厢房。 跟着穆安后面进来的五香顺着自家小姐微沉的目光往床上一看,惊声:“人呢!” 明明她早上换药的时候还在的。 穆安过去摸了一把床榻,还有余温:“有看到人出去吗?” 五香摇头:“没有啊小姐。” 刚刚还说这人恐怕还得睡几个时辰,没想到身体那么弱还能醒那么快,穆安都觉得佩服。 忽然身后的五香又叫了一声,把穆安吓了一个激灵。 “小姐她在上面!” “上面?” 穆安抬头去看,果然见房梁上躲着一个人,小脸惨白,洗干净的乌发散乱的搭在肩上,眼神阴郁的盯着她们。 看到她在穆安倒是松了一口气,卖身契还在她手上呢,这人能跑哪去。 五香拉住穆安的胳膊,战战兢兢问:“小姐她……她怎么上去的?” 房梁很高的。 穆安笑了一下,调皮的拍拍她的脸:“信不信你家小姐我也能上去。” 五香张成了o型嘴:“啊——” “改天给你表演一个”,穆安撸了撸袖子,将卖身契掏出来在空中晃了晃,果然房梁上的女子表情一边,眼神更冷了。 “你要不要下来啊?身子那么弱别一会摔下来了,我可没钱给你请大夫。” “你是谁?”她冷声问,虽然气弱,但最后穆安听清楚。 穆安:“你先下来我跟你说,搁上面说话费劲,下来。” 房梁的女子迟疑片刻,左右环顾一圈可能见这偌大的院子里就两个人,奈何不了她这才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穆安差点站起来给她拍手叫好,早就猜到她有功夫,要不然也不能从静园底下调教场那种地方跑出来。 “过来坐”,穆安笑着推了杯茶过去:“先喝口水。” 黑衣女子一脸疲态,站在两步远处对穆安一拱手,声音冰冷:“青简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你叫青简啊?真好听”,穆安几分好奇的盯着她:“都说我是你恩人了,你躲什么?” 青简愣了半天才硬邦邦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姐海涵。” 穆安觉得青简就是炎炎夏日里一台行走的空调,她要是不说话,两人能大眼瞪小眼一天。 叹了口气穆安叮嘱她:“既然身上有伤就先在我这休养几日,我救你没别的目的,是个人我看到了都会救的。” 五香在耳边提醒她:“小姐,还得早早赶到仁寿堂去呢。” 回头笑了一下穆安被五香拉着跑回了自己的屋子,一把将她按在妆台前,就开始碎碎念。 看着铜镜里陌生却有熟悉的一张脸,穆安特想对着老天爷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梳简单点,老……祖母应该会喜欢。” “是,小姐。” 等人都离开后,青简才注意到桌面上放着她那张卖身契,拿起来一看是真的。青简捏的骨节泛白,同时心下却微微舒了口气,若是此刻她拿着这张卖身契转身走掉…… 半晌,柔在一起的眉头展开,青简将被她捏的发皱的薄纸放了回去,转身出了院子。 穆安装扮好来到仁寿堂的时候,老太太还在诵经,膳房的素膳还没上。 素萍从佛堂那边的园子里出来,笑容可掬:“小姐来了,要不先进屋里坐会,老太太今日的经还没诵完呢,小姐等一会。” “没事”,穆安抬步朝过佛堂的园林又去,边走边说:“我去看看祖母,不打扰。” 素萍笑着说:“不打扰,老太太巴不得你天天去呢。” “嗯。” 仁寿堂平时比丹宁院还要静,毕竟她还有个八角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似的跑来跑去,老太太这就不一样了,不问世事,不受叨扰。 佛堂的门虚掩着,在门口就隐隐能听到老太太的诵经声,让五香在外面候着,穆安轻轻推开门一个人进去,菩提子转换的声响愈发的清晰,沉香味很重,穆安在后面站了会徐徐到边上的蒲团撩裙一跪。 她有三愿,一愿在另一个世界失去她的朋友安康无恙;二愿有幸在世自己事事顺荡,早日回家;三愿予她好之人平安顺遂。 三炷香落,穆安一回头见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捻着一串佛珠在后面顺眼看着她。 “祖母”,穆安温婉的翘了一下嘴角,自然而然的过去扶住她:“安安没打扰到祖母。” 陈氏摇着头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叹了口气问她:“祠堂去过没?” 祠堂在哪穆安还不知道,更不用说去过了,她不太懂老太太的意思,只吞声道:“还没。” “浑浑噩噩了十几载,既然如今已经看的清了,是该好好去给你爹娘上柱香的,别忘了。” 穆安乖巧的应下。 厨房已经把菜上齐了,穆安在陈氏这还得收着规矩,所以吃的比较慢,她看的出来,自从从佛堂出来,老太太就兴致不高,夹了一片笋过去,穆安说:“祖母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有说出来才好呢,孙女给你解解乏。” 陈氏顿了一下筷子,心疼的看着她:“按照规矩,这回你本该已经进摄政王府的。” 又是这些事,穆安心说,那我比你还烦。 “之前家里乌烟瘴气,二房让二丫头嫁过去祖母想着对于你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对于二房那些背地里的手脚便没插手,现在想来倒是委屈了你,我们安安将一切都看的明白,你早该跟祖母说的。” 穆安将眉头舒开,关键她之前想说也说不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8 打人 老太太徐徐不急的叮嘱:“此事耽搁不了多久的,现在风声紧,没几家几户知道,可现在看来,摄政王是定然要让你进府的,到时候你一个人可不好过。” “没事的祖母,安安不怕。” 躲有用吗?当然没有。 “摄政王把持朝政,树敌众多”,陈氏语重心长:“嫁过去就是正妃,以穆家现在的状况,什么非议你应该都清楚,一旦被卷进了这漩涡,你就没有退路了。你是你爹娘的女儿,是我穆家正正经经的嫡女,这些都是一早就注定了的,只是……”。 只是在你背后本应该有一个强大的母族的,可现在没有了, 穆安懂了,她笑得端庄:“祖母,我不怪爹娘,身为他们的女儿战场都本该上的了,区区一个王府有什么进不得的,怕什么,再说了不还有祖母吗?祖母会护着我的不是吗?” “是、是”,陈氏抓着筷子的手剧烈一抖,一时说不出话来,被穆安一把握住,后面的素萍早就红了眼眶,抓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 老太太盼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值得的,她们大小姐重新活过来了。 对于嫁妆的事老太太倒是一句没问,穆安稍微惊讶,可能老太太还想看看她能处理到什么程度,从仁寿堂出来,日头高照。 路过前庭,几个小厮象征的打了个招呼,错身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他们嚼舌根。 “站住!”穆安将袖子甩到身后,轻喝一声回过头来:“你们刚才说什么?八角怎么了?” 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推出一个人来,装模作样往幽兰院瞟了一眼:“大小姐,二小姐院子里教训人呢。” “教训谁呢?” 她要没记错,八角一大早去了芷轩堂还没回来呢,幽兰院这会又闹腾什么。 “好像……”,小厮被穆安冷峻的表情吓到了,顿了一下姿态放低了许多:“好像是大小姐身边的……八角。” 他还没来的及看穆安的反应,穆安已经脚下生风往幽兰院奔过去了,五香得小步快跑才能跟上。 大白天的幽兰院门紧紧关着,还放了两个趾高气扬的丫头在门口守着,一看穆安冷脸过来,当即横在门前,抬手将人拦下。 “大小姐留步,我们小姐午饭过后休息了,不见人。” 正说着里面就传出了噪乱声,穆清清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 到场打脸。 即使这样,两个丫头仍旧能面不改色,可见这幽兰院的人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 五香低声说:“小姐,奴婢好像听到八角的声音了,不会被他们给关起来了?” 穆安顿时沉了脸:“让开!” “大小姐这是干什么?不回自己的院子来我们院闹,是我们小姐又哪里惹到您了吗?” 瞧瞧这伶牙俐齿的样子,穆安真想把所有大奖都挨个给她们颁一遍,可她现在没心情:“八角在你们院里?” 两个丫头开始装傻充愣:“八角是谁?大小姐莫不是又开始魔怔了,这好不容易才好的,怎么又……”。 废话真特么多! 穆安向前两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两个婢女推了一个踉跄:“起开你。” 两个婢女脸色慌张正欲伸手阻拦,可等她们反应过来穆安已经大摇大摆的进去了,一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差点让她怒发冲冠。 烈日炎炎下,八角被五花大绑跪在炽热的青石板上,面前穆清清坐在阴凉处,手中把玩着一根长鞭,看样子没少打八角。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穆清清稍微惊愕一瞬,很快回过神来,笑里藏刀活脱脱一朵白莲花,笑眯眯道:“大姐姐来了,怎么气冲冲就跑进来了,大热天的,别晒着了。” 穆安冷笑一声:“青天白日,你少恶心人行不行?” “小姐——”,八角一看到穆安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两边的脸肿得跟个馒头似的,双手都被勒出了血痕。 “五香,松绑!” 五香急忙跑过去,却被一穆清清身边一个小厮推了回来。 穆安深吸口气:“穆清清!!你找死!” “大姐姐这是什么话!穷凶极恶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你的奴婢不听话冲撞到我的院子里,惊到了我的猫,这种不识礼数的奴才,姐姐教不好妹妹好心帮你,怎么姐姐一来就这么恶毒的诅咒人家。” “很好!”穆安淡淡瞥了一眼满脸洋洋得意的穆清清,转身就给了方才推五香的小厮一脚,那小厮在地上滚了两圈半天起不来。 “学会了吗?”穆安沉声:“不听话的就该这样教训,妹妹才几天道行啊,就在这跟姐姐横,别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打。” 穆清清脸色铁青,但又碍于穆安的狠戾不敢动,眼睁睁看着穆安将一个低贱的奴婢从地上扶起来。 八角哭的稀里哗啦:“小姐,我没事。” “脸都肿成包子了还没事,先起来。” 看到穆安往这边过来,穆清清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捏着手中的鞭子手指咯咯作响,秀眉紧皱:“穆安安你想做什么?” “哼!我想做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穆安步步逼近:“今天我话就放在这,我身边的人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些,再有下次,我让你爬着起不来!” “你……这个贱人!” 穆清清咬牙切齿,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几天她日夜难眠整日在陆玉茹面前哭诉,若是一月之期到了,穆安如愿进了摄政王府,还有她什么事! 盼了这么多年,本来以为这从天而降的婚事最终会落到她头上,可一想到穆安安如今脱胎换骨一般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她就恨不得穆府没这个人。 鞭子上的小勾刺痛了她的手心,穆清清突然心生歹意:“破了你的脸看你还能勾引王爷!” 说着毫不停顿就将手中的鞭子挥了过去,拉动着空气一阵撕响,可想而知要是结结实实挨在脸上,那穆安细皮嫩肉的小脸肯定面目全非。 其实穆安是完全能够躲开的,只是事情总是莫名平安超出了她的预期……简直严重限制了她的身手。 因为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穆清清挥过来的鞭子就断成了三截,一截更比一截惨。 不仅如此,身娇体弱的二小姐连人带鞭子被踹了数米。 穆安:“……” 她说不是她做的,会有人信吗? 穆清清闷哼几声,咳了一口血,瞪大了眼睛活生生晕了过去。 刹那间,整个幽兰院都疯了。 金菊惊慌失措大喊:“大小姐杀人啦,大小姐杀人啦……!!” 激动的都忘了去看她们小姐死了没。 青简从旁边跃出来,冷冰冰的站到穆安面前,开口说:“救命之恩,青简会报。” 穆安不禁觉得这人冷,还有点憨傻,勾了一下唇:“刚才那鞭子伤不到我。” “我知道”,青简朝她一拱手:“我会一点一点还,但是以命相抵,不行。” 穆安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穆府,下次别这样了,事太多。” 看着愈发混乱的场面,青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大概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穆清清已经半死不活的被抬进去了,一个小厮跟瞬间长了飞毛腿一样跑去请大夫,丫鬟婆子出出进进,穆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青简皱了皱眉:“给小姐添麻烦了。” 穆安心说:迟了! 下一刻就听到陆玉茹嚎丧一般冲了进来,想必已经知道了穆清清被打吐血的事,而且恐怕听到的消息是穆清清已经吐了一盆那种版本的。 其实只是被青简猛然攻了穴位,气血不通咳了一口晕过去了而已,醒来喝两口水啥事没有。 穆安已经开始烦躁了,所以在陆玉茹巴掌落下来的那一刻,没等青简出手,她就牢牢将保养的贵妇人一般的手腕捏在了手里。 挑了一下眉头:“二婶再进去迟点,恐怕你女儿就死了。” 陆玉茹脸色大变,当即就信了,也顾不上穆安了:“清儿,我的清儿!!” 穆安在后面好心提醒她:“既然一个丫头请不动二婶,那安安晚间亲自去抬嫁妆,二婶还是早些备好,别到时候一句没有就想将我也打发了。” 陆玉茹跨进门槛的最后一步踉跄了一下,幸好被婢女给扶住了,不然就当中表演一个狗吃屎。 将几人晾在了院子里,穆安连进去看一眼都懒得去,转身就出了幽兰院,青简在后面跟了一会,上前解释:“她不会有事,一会就醒了。” 五香突然有些怕小姐昨晚带回来的这位女子了,太暴躁了,低声咕哝:“二小姐刚才都咳血了,真的不会有事吗?” 青简看着她表情一冷:“你不信我?我说了不会!” “我……”,五香被吓到了,攥着手不敢反驳。 好凶啊! 穆安没忍住轻笑一声,屈指弹了一下五香的额头,太憨傻了,笑着说:“帮她活血化瘀的,顺气的,多吐几口都没事,二妹妹整天憋着太多坏心思不好,伤身体。” 这下两个丫头总算明白了,八角憋着泪,捂着脸还跟着笑了一声。 穆安看她快肿得猪头一样,回了丹宁院就让五香快点带她下去上药,到底是个女子,脸可不能伤了。 她没进去,坐在园里的凉亭,青简跟了过来,穆安抬眼问她:“你怎么不走?” 卖身契都还你了,哪来的回哪去岂不是正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19 中毒 青简闷不做声。 穆安觉得自己挺认真的:“之所以救你,是因为碰巧撞到了,你武功不差,想来肯定有自己的事要做,没必要留在穆府,我不约束你,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青简表情微不可察的变了变,毕竟她一开始还怀疑这是个圈套,能让她相信的人太少了,盯着穆安一时出了神,青简感到吃惊,半晌才说:“我不走。” “不走?”穆安心下一喜:“真的假的?留在这吗,你就没点别的事要做?” 毕竟身边有一个会武功的,以后干什么事都会方便很多,八角和五香实在不适合带着干危险的事。 “嗯,我可以留在小姐身边养伤吗?” 穆安一笑:“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青简自始至终淡淡的表情在这一刻有了略微的松动,她确实没地方去了。 “静园多亏小姐施以援手,青简愿意留在小姐身边。” “对了”,一提到静园,穆安这才想起来忘了问她:“落到静园的就你一个吗?你还有兄弟姐妹啥的吗?” 青简浑身一僵:“他们都死了。” 和她一起的三个姐妹都死在了静园,要不是她们拼命护着,她也不可能跑出来,恰巧碰到穆安。 幽兰院那边出出进进了有四五个郎中,一时间整个穆府都知道大小姐发了疯让人把二小姐给打成了重伤。 三房都坐不住了,派人去看,外面乱成一团只有丹宁院波澜不惊。 五香给穆安换了一个垂云髻,看着不施粉黛却将盛京各个小姐都甩了十条街的自家小姐,喜笑颜开:“小姐真好看。” 穆安对着铜镜欣赏了两眼:“那可不。” “对了小姐,幽兰院那位还没醒呢,都快三个时辰了,会不会出事啊?” “还没醒?” 穆安垂眼挑了一支雕刻还算精细的簪子,随手插在发髻处:“芷轩堂呢?就没什么动静?” 五香说:“有,二夫人哭的梨花带雨,正逼着二老爷去请宫里的来瞧瞧呢。” 穆清清还没怎么样呢,陆玉茹就开始虚张声势了,这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穆府里的破事么。 都这么久了,吞三片安眠药也该醒了,穆安可不信穆清清还昏迷着,而且按照穆平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让他舔着脸去太医院请人那是断断不能的。 果然,没一会青简就回来说陆玉茹在芷轩堂闹起来了。 “有好戏看了,走,抬嫁妆去。” 八角留在丹宁院养伤,穆安带着青简和五香两个风风火火大步朝芷轩堂而去。 还没进门呢就听到穆平摔杯子的声音,茶水溅到了穆安刚换的衣裙,她嫌弃的提了提裙角,探头探脑往堂里看了一眼,细着声:“二叔好,二婶不在吗?” 穆平现在听到穆安安这个名字就火冒三丈,更不用说看到本尊了,他怒气冲冲的从椅子上起来,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条板子就往穆安身上抽,穆安灵巧的躲开。 “二叔这又是做什么?难不成看我一个人就好欺负了,这事要是传出了恐怕二叔在朝堂的名声就更糟糕了。” 穆平气的发抖:“别以为现在有摄政王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教训你了,说到底你还是我穆家的小姐,家风不严,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我什么东西?”穆安反问:“恬不知耻的挤着轿子往摄政王府钻的东西吗?二叔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二妹妹了,免得以后放出去丢人现眼。” “你还有脸说!当着下人的面将你妹妹打成重伤,你妹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还有没有良心!” 穆安往里面走了两步,回头对穆平抬了抬下巴:“二妹妹喜欢躺着关我什么事,爱躺躺呗。” 穆平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几分得意几分凉薄的少女,心下汗毛顿竖,不知从那个神态里,穆安将穆南均的漠然学了十分。 可穆安从小到大见过穆安均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又怎能和他爹那么像。 “回你院待着,等清儿醒了我再跟你算账。” “那可不行,二叔莫不是以为安安闲得慌来芷轩堂遛弯的”,穆安也不是很想坐,靠着柱子扫了一圈,笑得奸诈:“本来跟二婶说好了晚些时候来抬嫁妆,既然二婶不在,来来去去也是安安自己的东西,就不麻烦别人了。” 穆平觉得心底“咯噔”一下。 就听到穆安说:“青简,找一下我们自己抬走。” “是,小姐”,来之前五香一直在后面小声跟她说嫁妆的事,青简十二分利索的出了大堂,人影一闪就进了芷轩堂后院。 穆平当场就急了,怒拍桌子:“还不给我把她拦住!” 这些人哪里能是青简的对手,穆安好心提醒:“二叔别费力气了,我这婢女可会打人的。” 没一会青简就回来了,手中挑着一把锁:“小姐,东西在后面小库房,但不多。” 早就料到了,穆安松开拳头,从脸色铁青的穆平身旁擦过:“我大房的东西就不劳烦二叔惦记了!” 穆平还未来的及有什么动作,青简就冷着脸横在他面前,青简身上有种杀伐凌冽的江湖气息,那是穆平这种坐吃等死的文臣受的了的。 一路上芷轩堂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任由传说中“魔怔”了的大小姐进了库房。 陆玉茹这些年存的东西还真不少,不过穆安别的没多看一眼,目光紧紧粘在库房角落里的五抬红木箱子上,进了一看箱盖上还刻了字。 ——安安。 笔锋刚劲有力,雄宏之气犹如金戈铁马踏过,穆安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了一下,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心底那股道不清的激动,仿佛此刻操控身体的不是她,又是她。 “难道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么”,穆安低声喃喃。 这些精心准备的本来就都是穆安安的,穆安均夫妇长年在外,他们一早就知道无法陪着女儿长大,可能无法看着她出嫁,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殊不知他们所信任的兄弟都是一群真正没心的人,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丢在深宅大院里,又怎能快乐。 压下心中无缘泛上来酸涩,穆安沉声:“五香,对账。” 五香急忙把账本掏了出来,这里面有三分之二的东西都是少了的。 穆安快步出去,仰头深呼吸了一口,青简横眉竖目的赶鸭子一样撵了几个小厮过来,谁要是走慢一步就被青简从后面踹一脚:“赶紧的!” 看到这场面,穆安有些忍俊不禁,这些都是芷轩堂的小厮,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微妙极了。 五香一会就出来了,低头翻了翻账本:“小姐,对清楚了。” “先回去再说。” 青简推着那几个满脸菜色的小厮进去:“还不快抬!” 穆平也不能拉下脸和穆安闹,只能黑着脸看着穆安将嫁妆抬走,心被刀子刮一样滴血。 穆安还没出芷轩堂的门,幽兰院的金菊就满头大汗跑进来,大喊:“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中毒了,再不解毒性命垂危。” “什么!”穆平走到穆安面前:“你怎么这么歹毒,对你妹妹下毒?解药呢?” 真是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穆安也愣了,穆平看穆安不说话以为她心虚,双手扣住她的肩:“小小年纪,就对你妹妹下毒手,你……”。 穆安皱眉推开穆平,面不改色:“我没下毒,爱信不信,至于解药什么玩意更是没有,二叔有这功夫不如去幽兰院看看清楚。” “将她给我看住了!”穆平呵斥,转身大步朝幽兰院而去,虽然有时候会烦穆清清,可这是她唯一的女儿,说不疼爱也是假的。 穆平一走,立刻有人将芷轩堂围了起来,穆安一个眼色,青简立刻明白,冷声:“你们几个将东西抬到丹宁院,愣着干什么?想死不成。” 几个小厮不敢迟疑,因为没人觉得青简说假话,只能硬着头皮抬着走。 穆安想了想还是让五香先回去了,对着青简道:“我们也去幽兰院看看。” 她就不信了,好端端人还能中毒,这母女两个不知道又做什么妖。 可令穆安没想到的是,穆清清真的中毒了,看样子还不轻! 穆安刚一进去,林素雁就率先围了上来,一脸焦急,好心劝她:“安安,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该出大事了,听话!” 穆安蹙眉:“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陆玉茹拿起一个茶盏就丢了过来,摔在穆安脚边顷刻间分崩离析,她嘶哑这嗓子:“你这小贱人,就见不得你妹妹好,好歹毒的心思啊!可怜了我的清儿竟不知道你要害她,穆安安我告诉你,清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陪葬!” 短短一会,穆清清已经意识模糊,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穆安脸色沉了沉,心下飞快思索,难不成真有人给穆清清下毒? 几个人将穆安围了起来,一副要抓她去报官的架势,幸好有青简挡着。 穆平还真在太医院找了个太医过来。 “刘太医,你快看看我儿到底怎么了,什么毒,可能解?” “穆大人莫急,我先看看。” 老太医屏息凝声检查了五分钟,穆安冷眼瞧着,老太医舒了口气起身说:“穆大人别担心,小姐确实中毒,幸好毒未深入脏腑,只要及时服用解药,不消片刻便会醒来。” 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一旁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大小姐。 陆玉茹怒声:“你还不把解药交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0 解毒(1) 穆安淡声:“没有,你们爱信不信。” 穆平故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是碍于外人在场,蓄意挡着穆安,其实让人看起来更加显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你妹妹的命开玩笑,你交出来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呵——”,穆安掩唇一笑:“二叔让我交什么,又想计较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就扣我头上,我就得认吗?” 穆平:“那就报官,到时候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一时间所有矛头都对准了穆安,林素雁急了,连忙拉过穆安,将她护在身后,转头劝说穆平:“二哥别生气,安安还小不懂事,可千万不能报官啊。” 这要是报官了,残害血亲,穆安该怎么进摄政王府,那惠太妃断断不让她进门的。 穆安被这一圈人整懵了,她大概能看出来林素雁其实是好心,只是偏偏有些弄巧成拙了,总得来说,挤在这榻前聒噪至极的一群人,都和她或多或少带了血亲,可这个时候竟没一个人信她。 好说歹说将二房的悠悠之口暂时堵住,林素雁紧紧抓住穆安的手,平时柔柔弱弱的女人这个时候竟捏的穆安手腕生疼,她满脸焦急的担忧之色,隐隐还有藏在眉间的沉怒:“听三婶的话,你看你二妹妹快撑不住了……”。 “三婶慎言!”穆安不轻不重的推开她的手,后退一步,离她远了些,压下心中的怒气,克制着对林素雁说:“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承受不起,你们一群人言之凿凿,直让我百口莫辩,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不如让刘太医好好给二妹妹治治,别到时候真出了事,平白拉上我陪葬!” 她语气生硬,林素雁愣在了原地。 陆玉茹抓着脸色惨白的穆清清痛哭了会,不知道发什么疯,红着眼怒视着她:“给我将她抓住,今天清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跑不了!” 话音未落,一圈人围上来就要将穆安伏法,青简立刻横在她身前,看到青简,金菊瞪了瞪眼睛:“夫人,就是她,是她伤了二小姐,就是大小姐指使她的。” 陆玉茹:“将她也给我抓起来!” 青简这次没有贸然动手,冷着脸闷不做声。 穆安沉声:“谁敢!!” 青简低声:“小姐,这群人不讲理,我带你出去。” “不用。” 穆安心说,她要是一跑,恐怕这些人就更不讲理了,不到明日整个盛京都知道她杀害血亲了。 反正这群人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穆清清中毒中的蹊跷,看陆玉茹的表情也不像是假的。 “大小姐你当真有解药?”刘太医把了半天脉相颤颤巍巍过来:“拖不得了,需得在一个时辰内解毒,大小姐若是当真能解此毒,就不要推脱了。” 穆安咧嘴:“刘太医能否让我看看二妹妹?” “这…………?” 穆平:“你还要干什么!” “毒到底是不是我下的,二叔好歹让我过过眼不是?”穆安懒得跟他废话,径直走到床榻面前,穆清清紧闭双眼,穆安垂眸打量了一圈,这人怎么回事,难不成得罪的人还挺多。 神识闪进空间:“有什么办法能测出来穆清清中了什么毒吗?” 系统:“暂时不能,系统升级到下一阶段或许可以。” “什么玩意。” 穆安退出系统,在陆玉茹咬牙切齿的恨意下挑起穆清清一只手看了看,穆清清指尖泛红。 “金菊?”穆安回头:“你来说说,本小姐从幽兰院离开后,你们小姐还和谁接触过?还有谁来过幽兰院。” 金菊攥紧了手绢:“除了你,就是我家夫人,难不成还是夫人下的毒不成?” 穆安淡淡扫了一眼陆玉茹:“那可不一定。” “行了,刘太医你想办法解毒,是死是活就看二妹妹命了,若是死了”,穆安靠近陆玉茹,贴着她低声说:“那就是二妹妹命不好,你说呢,二婶。” 少女眼眸明亮深邃,压着望不到底的冷意,陆玉茹恨不得伸手掐死她,身后的婢女小心拉着她的衣角,提醒着什么,狠狠瞪了穆安一眼,陆玉茹又转身爬到穆清清床前:“刘太医,你解毒。” 刘太医拿出银针:“只能用银针排毒了,时间要长一些,过程有些痛苦,二夫人可要将小姐按住了。” “好,还望刘太医快些”,陆玉茹摸了把眼泪。 将其他人都请到前堂,穆安自顾自拉了把椅子坐下,青简侯在她身后,林素雁莫名的有些怕青简,小心过来:“安安,你这婢女哪来的,怎么也没差人说一声,就带不知名的人进府呢?” 穆安挑起一边眉:“我买个人也要向府里报备吗?请问三婶,我是报给二房还是报给三婶您呢?” 林素雁一噎,脸色一僵:“三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府里平时进出一个人都是清清楚楚的,来历不明的不免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况且如今府里”。 “如今府里能做各房主的还是祖母”,穆安淡声打断了她:“祖母都没说什么,三婶就不用为安安担心了,况且祖母只是喜静,呆在院子里不太出来而已,并非不顾这个家了,说到底,安安也是祖母的嫡孙女呢。” 饶是林素雁再好的性子也绷不住了,她突然发现,这大小姐不仅变了,而且变得可怕,一句话咄咄逼人,完全不给人回旋的余地。完全不知道,穆安气的是她一开始就没信她,看似好意的两句话直接坐实了她下毒的事实。 林素雁再也坐不住了,抬身就要走。 穆安在她身后说:“三婶从安安一进门就没信过我不是吗?之前明里暗里的恩情安安会记得,当然也会记得三婶的话,以后若是可能,会多照应三妹妹的。” 既然潜意识里不信任我,那也不必要深交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穆安不喜欢身边的人都装在弯弯绕绕里,麻烦的紧。 林素雁离开的步子一顿,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是她先入为主认为下毒的一定是穆安安,可她忘了,以穆安安之前的性子是做不出来害人之事的,至于现在的她,恐怕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 “对不起,三婶错怪你了,我替你三妹妹谢谢你。” 可能是觉得内心愧疚,林素雁没再多待,直接回了院子。 院外叽叽喳喳的,穆安听出来是穆平的几房小妾在外面斗嘴,结果被陆玉茹的人挡在了外面不让进来。 半晌,刘太医才出来,穆安二话不说就进去看,穆清清还没醒,但是脸色已经好多了,她问:“二妹妹这是没事了?” “并非如此,二小姐这次伤了身子,恐怕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了。” “嗯。” 看到穆清清没事了,穆平和陆玉茹仿佛抓住了苗头,陆玉茹一个眼色穆平都懂了,今天必须让穆安安认罪,当时七八个家丁拥进来。 穆平大声呵斥:“将大小姐抓起来,关进祠堂,等清儿醒了问清缘由再定罪。” 穆安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气死,等穆清清醒了,她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到底是不是她做的还不是由着陆玉茹母女一张嘴随便说,可笑至极。 可若是她带着青简撂倒这群人又能去哪,现在除了穆府她好像也没地方去。 正在这时,外面柳氏尖着声“呀”道,像是见了什么惊吓的东西,接着才听到周氏轻声道:“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柳氏连忙接上。 她的声音不小,里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王爷? 穆安眨眨眼睛,萧辞来了,他来干什么? 就在萧辞进来的那一刹那,好巧不巧,穆清清咳了几声,骤然醒了。 穆安真想给她拍手,这时辰把握的真好。 穆平带着一众家奴快速跑到外面,规规矩矩本本分分行了礼:“参见王爷。” 萧辞一进来就瞥到正中间泰然自若的穆安,看样子,肯定又惹事了,只是这表情怎么都不像吃亏的人。 “起来”,萧辞说。 穆清清一副我见犹怜的孱弱样,被陆玉茹扶着从里面出来,虚弱的站都站不稳,按理说,谁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应该说一声“免了”,让她安心拉个椅子坐着,可某人果真是个钢铁直男。 穆清清硬是踉跄着行了礼。 萧辞径直到穆安身边坐下:“怎么了?” 穆安笑了笑:“王爷来的真是时候。” 萧辞看着她,他正好在宫里,去太医院帮惠太妃拿药,听到太医院人说穆府小姐中毒了,想了想他不知怎么就来了穆府。 早就料到穆安这么奸诈肯定不会有事,果然,惹事的好像是她,萧辞有些哭笑不得。 穆平恭恭敬敬:“王爷怎么来了,也不着人通报一声,快,前庭请。” 萧辞一进来,那些举着棍棒的下人就在穆平的暗示下一股脑溜了。 “不用,来找贵府大小姐的,好像来的不是时候,穆大人要处理什么就自行处理,不用在意本王。” 穆平差点咬到舌头,他怎么处理,当着萧辞的面把穆安五花大绑吗? 这个时候,穆清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耗子一样扑棱到萧辞面前,行了个大礼,眼眶通红:“王爷为臣女做主啊!” 靠!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恶人先告状了,穆安抽了抽嘴角。 听到萧辞说:“何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1 解毒(2) 穆清清不可思议的盯着穆安:“大姐姐为什么要害我?” what?? 穆安拧眉看着她,这套路也太老了,偏偏她还得硬着头皮上,扯出一个五味杂陈的笑,穆安瞧着她:“二妹妹想好了再说,别到时候打了自己的脸,别怪姐姐没提醒你。” “大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教训了一个不听话的奴婢,大姐姐就怒气冲冲的跑进我的院子里,让你那来路不明的婢女打了我,看我晕了过去,大姐姐就伺机给我下毒,企图要我的命”,穆清清一脸悲痛欲绝:“我到底哪里得罪大姐姐了,惹大姐姐生这么大的气,非要置我于死地才能解气,若是大姐姐当真不喜欢妹妹,妹妹死了就是了,可大姐姐能不能放过爹爹和娘亲,他们照顾大姐姐这么多年,这份恩情大姐姐不能不记啊。” 穆安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行啊,那你死了。” “什么?”穆清清愣住了,瞪着眼看着穆安,一瞬又将眸光转向萧辞:“王爷,大姐姐品德败坏,不知礼数,臣女替王爷忧心,她实在配不上王爷您啊,臣女别无他想,就愿王爷不要被心思歹毒之人利用,还请王爷明鉴。” 陆玉茹也跟着跪下来,一时间后面的奴婢跪了一地,好像都等着萧辞审判穆安这等心狠手辣之人。 反观正主不为所动,穆安抠了半天指甲,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脚边的穆清清,没等萧辞发话,她就径直蹲下去,抬起穆清清楚楚可怜的下巴:“二妹妹说完了?” “大姐姐…………求你不要再伤害别人了。” “…………”做戏做全套啊! “既然二妹妹这么会说就多说点,索性一次性说清楚,姐姐是怎么给你下毒的,下的什么毒?二妹妹身边的奴婢都是死人不成,姐姐下毒就没一个人来阻止?”穆安顿了一下,拉长了音:“还有,二婶当时也在二妹妹身边,二婶能眼睁睁看着我下毒,还真是母女情深呢?二妹妹你说呢?” 穆清清慌了,她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毒,连忙辩解:“大姐姐你下的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穆安起身回头看着萧辞,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下难办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毒,看来这锅我背定了。” 其他人都乱了,不应该是审问穆安安吗?怎么最后变成了穆安审问别人! 穆安这调皮的样子,萧辞眼尾压了压:“你搞清楚些,他们都说毒是你下的,你不背也得背了。” 穆安装作惊讶的样子:“那怎么办?” 萧辞:“挨个审一遍。” “聪明!”穆安一拍手,指尖在周围转了一圈,奸笑道:“那就从金菊开始,反正这毒不是本小姐下的,肯定就是别人下的,金菊离二妹妹那么近,说不定就是她下的,二妹妹认为呢?” 穆清清脸色更白了,抓着陆玉茹的手攥紧了袖子,事情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王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会厌烦穆安安,觉得她粗鄙不堪,开始讨厌她了吗? 怎么萧辞问都不问,就让穆安为所欲为? 而且,她该怎么说,因为毒就是金菊下的,还是她让金菊拿的!! 金菊被青简揪了出来,摔在穆安面前,惶恐不安:“大小姐你别乱说,我怎么会害我们小姐呢?” 穆安说:“我又没说你害她,你自己慌什么慌?” “我没……没慌。” “是吗?那你说说二妹妹中的什么毒啊?” 金菊飞快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穆安冷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小姐什么时辰中的毒?” “就是大小姐身边的奴婢打了我们小姐,小姐就没再醒来了。” 穆安说:“是吗?那怎么说也四个时辰了,到现在才报你家小姐中毒,你也不怕你家小姐撑不过去死了,你这奴婢可真是尽忠职守!今日二妹妹出了任何事,你都逃不了!” 萧辞一个眼神过来,金菊脊背发凉,说话都结巴了:“大小姐别冤枉我,是……是我家小姐醒了我才……”。 “你才什么?”穆安问她。 刚才不还说穆清清中途一直昏迷不醒吗。 金菊偷偷看向旁边的穆清清,穆清清瞪着她,陆玉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金菊慌了,她要是说错话,就算不被二小姐打死,也会被陆玉茹打个半死,干脆一声不吭,头磕在地上,浑身发抖。 穆清清眼底的阴霾一扫而过,紧咬牙关,我见犹怜:“王爷,大姐姐咄咄逼人,金菊自小就侍奉我,怎么可能害我,王爷知道自从大姐姐得知婚讯,一时犯傻撞了头就时常精神恍惚,言语不清,做事也疯疯癫癫,这些府里人人都知道,就算一时做出一些过分的事,那也不能怪她,还望王爷海涵,臣女并无大碍,要不就别为难姐姐了。” 说完还怕萧辞不相信似的,穆清清摇摇欲坠的脱离陆玉茹,步伐不稳行至萧辞面前,屈膝行礼,眉眼带羞,娇嗔的垂下眸子,轻声细语:“今日叨扰王爷了,臣女待姐姐向王爷道歉,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她这一串动作语言行云流水,生生的颠倒是非黑白,将红的能说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穆安咋舌:“真特麽不要脸!” 真好! 平白无故的穆安又多了几种疯癫之症。 想到这,穆清清略显得意的偷偷抬眼瞥向萧辞,曾几何时,她一度以为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 明里暗里的提醒他,穆安有疯癫之症状,性子转变飞快,这样的人怎么能配进得了摄政王府,怎么配站在他身边。 如果穆府一定要有一位小姐嫁给萧辞,那一定要是她穆清清。 她的眼神太过炙热,穆安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实话这女的还真有几天道行,三言两语就将祸水东引,反正今天让她得不到好就对了,穆安心道:想的美! 看了萧辞一眼,穆安努了努嘴问他:“王爷可还有别的事?” 萧辞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又作什么妖,沉言:“没有。” 穆安眨了眨眼睛:“家里这点小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我没事,王爷政务繁忙,别在这耽搁了。” 意思就是您老请回。 萧辞能来,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她料定了以穆平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一时间肯定不敢拿她怎么样,这就够了,剩下的事还是少让这位爷掺合的好,不说别的,穆清清嘴没个把风的,说她疯癫倒也不算假,万一萧辞又信了,她就惨了。 她这话一出,萧辞蹙了一下眉,眨眼间又舒展开来,他陡然发现自己对于穆安过于关心了。 穆平暗中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赔罪:“王爷勿怪,大小姐不懂事。” 萧辞对他点了一下头,回头穆安对他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慢走不送”! “走了”,萧辞说。 穆安:“王爷慢走。” 萧辞前脚刚走,穆家这一圈人就变了脸色,不过穆安比他们翻的还快,一伸胳膊将穆清清逮回去。 穆清清红着脸瞪她:“穆安安你干什么?” 萧辞走的太快,就剩下背影了,她被挡住还怎么送人家。 她那点小心思,穆安用脚趾头都想的出来,抬了抬下巴:“二妹妹先别急,刚才的事还没结束呢,外人在场姐姐给你留足了面子,既然醒了,咋就好好说道说道妹妹蹊跷中毒这事了。” 穆清清一愣,自觉心亏,看萧辞刚才的样子,他和穆安的私交很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她还不会蠢到上赶着做,错开穆安,穆清清说:“今天的事,算我放过你了,本小姐不计较了,穆安安你别得寸进尺!” “嗯?” 眨眼间萧辞已经没影了,穆清清转头看了一眼陆玉茹,婢女不知道在陆玉茹耳边说了什么,陆玉茹当即脸色一变,转身匆匆就要离开。 看到陆玉茹一脸焦急,穆清清斥声:“让开!” 金菊过来拉着穆清清就要走,青简挡在门口,穆安抱着胳膊和陆玉茹母女大眼瞪小眼。穆平刚才带着刘太医跟着萧辞一道离开了。 “去哪啊?”穆安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襟:“二婶这是急急忙忙带着二妹妹干什么去呀?” 陆玉茹捏着帕子想要错过她直接冲撞出去:“清儿,我们走。” “走什么走?解毒去呀?” 穆清清脸色一白:“你胡说。” 穆安笑笑:“青简。” “是,小姐”,青简转身出了门,没一会提着陆章进来。 “二夫人——”。 陆玉茹:“穆安安你抓他干什么?” 陆章离开成衣坊就去找了陆玉茹,穆安早上还奇怪陆玉茹怎么吭都不吭一声,就知道闷着没好事。果不其然。 一把将穆清清拽过来,穆安说:“二妹妹为了毁我名声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穆清清:“胡说什么?” “若我没猜错,二妹妹身上中的毒是从域外来的,而这毒是陆掌柜给的,怎么,二婶这是想毒死我是吗?” 正在这时,“砰——”一声,青简将门结结实实关上。 起初穆安还不明白,可看到陆章鬼鬼祟祟从芷轩堂离开,她就豁然开朗,途中,青简在陆玉茹房里发现了毒药。 这毒铁定不是用来毒穆清清的,既然不是那就是对付她的,穆安没想到她们真能如此歹毒。 被穆安一语道破,陆玉茹反倒镇定下来,她就是要穆安的命,那又如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2 计谋 陆章从成衣坊出来,就进了芷轩堂,陆玉茹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拿走就拿走,成衣坊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反正也撑不了多久。” 可陆章并非如此觉得,面上应和,嘴上却提醒她:“夫人,还有琳琅阁和脂粉铺子呢。” 陆玉茹脸色一变:“那不行!” 若是所有铺子都让穆安拿走了,她这么些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打了水漂,况且这些都是她为清儿准备的。 “穆安安!早知道当初撞死你得了!”陆玉茹咬牙切齿:“现在穆安安得了老太太的青睐,时日一长,恐怕更加不好对付了。” 万一月末进了摄政王府,那她的清儿怎么办! 不行! 陆章和陆玉茹共事这么多年,早就知道她的心狠手辣,眼尾一横:“夫人,夜长梦多。” “什么意思?”陆玉茹看向他。 闻言,陆章做了一个狠戾的动作,随后从怀中掏出药瓶塞到陆玉茹手里:“夫人,这是月前从域外来的一匹天蚕丝商人手里买的,无色无味,没有解药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一想到穆清清的后路,陆玉茹满脸恶毒。 只是她没想到这毒会被在门口的穆清清听到,迫不得已自己用了,好在用的不多,况且之前就已经服用了少量解药,否则必然出事。 这解药总共要用两次,陆玉茹让身边的婢女看着时辰,到了就要用药,奈何被穆安挡在了门口。 穆清清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心下愈发焦急。 青简牢牢守在门口,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穆安将一抹碎发拢到耳后,半阖着眸:“二妹妹自作主张意欲毁我名声,竟舍得以身试药,这事二婶恐怕一开始不知道,还是二位真就天真的以为,我会在意那点名声!” “二妹妹,省点心!”穆安步步紧逼,穆清清一步步后退,她笑道:“你最好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兔子急了都跳墙呢。” 穆清清捂着胸口,抖动着身子倒在地上。 毒发了。 “清儿”,陆玉茹惊慌失措的推开穆安:“清儿,你别吓唬娘,你没事,怎么样了?” “还有,二婶一直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你怎么想我我不管,但要是生了害人之心,我绝不饶恕!”穆安说:“想必方才二婶已经收到消息了,不管是嫁妆还是城内外的铺子,都是爹娘留下来的,该谁的就谁的,二婶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至于少了的那部分,日后安安会折成银子,二婶给足了就成。” 陆玉茹现在还哪里能听的进去穆安说的这些,只见穆清清猛然吐了一口血,症状仿佛比之前还要严重的多。 “穆安安你滚开!”陆玉茹厉声。 “大姐姐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穆清清气若游丝的看着她:“等会父亲回来了,不会放过大姐姐的。” “呵!” 穆安不为所动。 陆玉茹真的慌了,穆安真的会看着穆清清死,她面容扭曲,放低了语气:“安安,你快让人把门打开,快点啊,你妹妹不能有事啊。” 像是在应证她的话,穆清清又咳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清儿!!!” 穆安这才慢吞吞让开,给了青简一个眼色,青简将门打开,穆安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芷轩堂门口碰到阴气沉沉的穆平,穆安警告他:“二叔仕途顺当,何必跟安安过不去呢?当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穆平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穆安叹了口气,快步回了丹宁院,一路上青简一直频频回头,注意到她的动作,到了丹宁院门口,穆安步子一沉:“怎么了?” 青简回头看了两眼:“可能是奴婢多虑了,总觉得刚才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穆安笑她:“这里是穆府,丫鬟小厮众多,也没几个身手好的,谁会跟着我,别多想了。” “嗯”,青简颔首。 可就在穆安进了丹宁院后,严宽从不远处假山后走了出来,一闪从旁边围墙翻了出去,没了人影。 摄政王府 萧辞一回来沈行白就在凉亭等着,随他在凉亭品茶,严宽对他俩见过礼:“主子,穆小姐从静园带回来的那个婢女不简单,属下没敢离得太近。” “身手怎么样?”萧辞问。 严宽应:“不错。” 沈行白拍了严宽一下:“你去穆府了?你刚才说那个奴婢,就脏不拉叽那个?” “是,沈公子。” “还是个厉害的角啊?”一高兴,沈行白笑道:“那穆小姐岂不是赚了,怎样,比你还厉害吗?” 严宽略微为难,尴尬笑笑:“应当还差一点点。” 毕竟他可是王爷的身边人,身手怎么也算是上乘了的,若是被区区一个女子比下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萧辞早就知道穆安带回来女子有武功,如若不然,也不会从静园跑出来,这点他倒是不觉得奇怪。 “让你盯着穆安,怎么样了?” 严宽立刻来了精神:“主子,穆府那些人还真不东西,联起手来诬陷人,谁知道那二小姐的毒居然是自己下的,蓄意抹黑穆小姐的名声,主子你说要是有点风言风语传到太妃耳朵里……”。 萧辞淡淡掀了一下眼皮,严宽就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闭嘴。 “还有呢?”萧辞说。 “穆小姐好像知道穆府二房的心思,直接当场就挑明了内里,冷眼瞧着二小姐毒发……无动于衷。” “啥?”沈行白惊声:“那穆府二小姐真死了?” “不不不”,严宽连忙解释:“主子,她没死,小姐最后放她们离开了。” 沈行白撇撇嘴,还真以为那妮子把她妹搞死了呢,半天没有。 萧辞冷眼瞥他:“没死人,你很失望?” “那倒没有,我哪有那么恶毒”,沈行白贱兮兮笑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哦,哪里奇怪?” “你也觉得对不对?” 萧辞没再看他,点了点头,沉声:“穆府的人都说穆安安自从那日撞了头就疯癫了,说的话不可信。” 只是看她的样子哪来的疯癫,萧辞一时间也有些琢磨不定了,想着还真要找个时间太医院走一趟,难不成这疯癫之症还有如此让人看不出破绽的。 沈行白:“这可就怪你了,要不是你逼人家,人家至于吓得撞了头吗?” 萧辞:“我没逼她。” “是是是,你没。”沈行白拨拉了一下手边的棋盘,漫不经心。 萧辞捏着茶盏的手指松了又松,紧了又紧,他真没逼她。 况且当初差点抬进门的穆清清也不是他让严宽丢出去的,其实严宽只是奉命去看,谁也没料到惠太妃直接让身边的嬷嬷将人丢了出去。 不管是穆安还是穆清清都是一样的结局,萧辞突然有些庆幸当初来的不是穆安。 若正如他所看到的,穆安没有魔怔,忍了这么多年才开始反击,那心性恐怕不可估量。 穆安要是知道萧辞这么想她肯定一脸黑线,她是有些牙呲必报,但说她心机深沉就有些过分了好。 她一向走的是爽快单纯可爱风格好不好。 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穆安给二房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她们没来找麻烦,穆安也没时间,因为她整天都泡在成衣坊。 杜尧拿着裁剪了第十五遍的衣服半成品跑出来:“小姐您看,这次可以了吗?” 柔软的料子摊开,嫣然是一条衣裙,风格别致,新颖,让人眼前一亮,八角立刻捧在手里,赞不绝口:“小姐,这也太好看了。” 穆安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去看,成衣坊之前的衣服样式都太普通了,而且繁琐不堪,她一点都不喜欢。 八角手上的这一件是结合了她空间里一套某品牌的高定,当初还是一个朋友送她的,她从来没穿过,猛然一看,居然发现偏向复古风,正好合适这个时代,她画了样子让杜尧修改做了几件,轻纱微笼,衣袂飘飘,裙角的海棠开的正好,雅而不俗,一针一线浑然天成。 “还不错”,穆安笑道:“腰线再收一下,这样显得有些臃肿。” 杜尧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长舒一口气:“好嘞小姐。” 整整两天了,他已经改了十几遍了,总算过关了。 除此之外,穆安还凭着记忆画了十几张图纸,杜尧看了连连称奇,保证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做出来。 “必须做出来”,穆安可是对他抱有很大期望的。 杜尧腼腆的笑笑。 拉着五香和八角两个,穆安找了几种贴身的布料,赶制了几身轻便的睡衣,两个丫头忙得脚不沾地。 青简在后面啥忙也帮不上,实在是她不会女儿家的这些绣花玩意。 不过对于穆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她都从未见过,确实方便至极。 一直忙到黄昏,穆安老眼昏花的起身,伸了伸腰:“成衣坊关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开门大吉了,杜尧你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重生了。” “是,小姐。” “好了,收拾一下”,穆安拍了拍肚皮:“饿了一天了,本小姐请客,吃大餐去。” “啊?”八角舔了舔嘴角:“小姐你说什么呀?” 穆安回头:“带你们吃饭去。” 两个丫头立刻双眼放光。 从成衣坊出来,街上仍旧行人满满,穆安左顾右盼,来这么久,还没出来搓过呢,看看生活将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对了,哪里的饭菜好吃啊?” 杜尧立刻推荐:“小的听说东莞街的十香楼味道天下一绝。” 穆安:“好,就去十香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3 偶遇 没想到十香楼还挺远,穆安她们坐马车过去,这玩意穆安也坐不惯,颠的慌,从马车上跳下来,五香想扶她的手愣在了半空。 “小姐?” 拍了她一巴掌,穆安说:“以后都不用扶,麻不麻烦。” 还没进去,饭菜味就飘了过来,穆安深吸了一口——太香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看看之前的稀粥馒头,她瞧不起过去的自己。 伙计跑过来:“小姐,楼上请。” “好嘞”,穆安一边往上走一边环视四周,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辞!! 赶紧回头,穆安从楼梯另一边快速上了楼,一头扎进一个没人的包厢。 她就奇了怪了,怎么到哪都会碰上这人,堂堂摄政王一天都很闲吗?小皇帝都不叫这位高权重的皇叔来宫里探讨探讨国家大事的吗? 看把他闲的,整天不是喝茶就是吃饭。 “唉——”。 “小姐,你叹什么气啊?”五香担忧的看着她。 穆安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她们四个都站着,一副拘谨的样子,除了青简冷冰冰的拘谨看不出来。杜尧头都快垂进胸口了。 “傻站着做什么?来来来坐。” 穆安说着,三下五除二将饭桌一圈的椅子都拉开。 四个人谁也没动,讶异的看着她。 五香小声提醒:“小姐,这……不合礼数,不行的。” 身为奴婢怎么可以和主子一桌吃饭呢,简直是天方夜谭。 杜尧接道:“小姐,我们站着就行了。” 穆安故意皱眉:“站着干什么?站着吃饭吗,累不累呀?” 杜尧:“……” 应该挺累的。 青简:“小姐您吃,我在门外守着。” 穆安:“……” 不就吃个饭吗,搞的有人暗杀她一样,紧张兮兮。 “咳咳……”,穆安咳了两声,骤然起身:“本小姐让你们坐你们就坐,要不今天咋谁也别坐,一起站着吃,谁怕谁呀?” 她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们。 果然,几个丫头都愣了。 好半晌,还是青简爽快,对穆安一拱拳头,端端正正坐下。 穆安挑眉:“你们三个吃不吃?” 正好伙计推开门上菜,菜色丰富,肉香味溢了出来,八角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眨了眨眼睛,一咬牙:“吃。” 穆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就我们几个,没人说,谁知道啊,吃饱肚子要紧,以后在我面前没这么多礼数,快坐,一起吃,不够还有。” 她这么一瞬,五香也不拘谨了,小心翼翼坐下。 “乖乖,这才是生活,你们说对不对”,穆安挑起一个大肘子,就满口油光的啃了起来,把几人都逗笑了。 五香:“小姐,你慢点。” 瞬间,一块肘子下肚,这个时候应该来两罐啤酒的,穆安也不是没有,只是——凭空拿出来就有些可怕了,她只能心里想想。 一顿饭,穆安成功彻彻底底收买了几人的心,杜尧吃着吃着都快感动哭了,他家小姐太好了。 八角啃着鸡腿咕哝道:“小姐,奴婢刚才好像看到王爷了,他好像也看到小姐了。” “噗——”,穆安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你说什么!” 五香懵了一下,小声:“是王爷啊?他好像也在这吃饭,小姐没看到吗?” …… 她当然看到了。 重点是萧辞不是没看到她吗? 穆安苦闷着脸:“他看到我了?” “嗯嗯”,五香实诚的点了点头:“应该看到了,刚才小姐上楼的时候王爷就在另一边门口站着,看着小姐缩进去的。” “对,我也看到了”,青简说。 穆安:“……” 她半天躲了个寂寞! 好丢人——还好没关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八角将嘴里的菜吞下去,捏起帕子胡乱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小姐,可要去拜见王爷。” 穆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拜见他干嘛,不去。” “那怎么行?”八角讶声:“既然王爷也在这,小姐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和王爷亲近亲近,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会有小姐享的福呢。” “……不去”,穆安果断拒绝,低头拨拉着盘子里的菜,笑话,她怎么会去。 还培养感情? 穆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快吃,吃完我门就撤,最好别见到他。” “本王就这么让你避之不及?”忽然门口传来萧辞沉重的声调,紧接着包间的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就是萧辞。 穆安一口丸子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的她脸色通红,感觉自己要被噎死了。 五香她们连忙从饭桌上离开,规矩行礼:“参见王爷。” 穆安还手锤顿足的爬在桌子上一个劲的咳——灾星,灾星啊!! 她今天要是噎死在这岂不是冤枉死了,忽然一只大手覆在背上重重拍了两下,面前放了一杯水,穆安二话不说就仰头一饮而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泪水被噎的哗哗直流,她胡乱用袖子摸了一把脸。 萧辞嫌弃的后退一步:“至于吗,见到本王就这么意外。” 白了他一眼,穆安没好气道:“不然呢,差点英年早逝。” 她眼睛红彤彤的,少了几分刚气,像个兔子一样显得楚楚可怜,萧辞没再怼她,低头去看,几个奴婢还跪在地上,便沉声:“起来。” 他刚才进来看到什么了? 堂堂穆府嫡小姐和几个奴婢一起在饭桌上嘻嘻哈哈,共进晚膳,哪里有一点闺家小姐的样子,一时间萧辞脸色有点变幻莫测。 好好的晚膳就这样被打断了,不仅如此,刚才萧辞突袭,还把五香她们给吓晕了,直接瘫跪在了地上,穆安喝了口茶压压惊,扁扁嘴低声骂他:“来的还真是时候。” 动不动就有人跪这点她还真吃不消,要是当了摄政王妃,那岂不是每天都有无数人跪她! 那她会不会折寿啊? 穆安甩了甩脑袋,拍了自己一把:“想什么呢?” 萧辞吭声:“想什么你问我?” “谁问你了?”穆安瞪眼:“你来干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穆安这不遵礼数的语气,垂下眼睑,质问她:“见了我你躲什么?” 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穆安没话了,她躲什么呀?身体本能反应,实在难以控制,萧辞深邃的眸子就瞪着她。 穆安嬉皮笑脸的一抖袖口,直接上手拉他:“这不是怕打扰到王爷嘛,您看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萧辞不着痕迹的脱开她的手,这人什么毛病,女儿家的脸都放哪了。 “不打扰,只是来提醒你,还有半月就到日子了。” 穆安陡然拉下脸……那我谢谢你的好意提醒。 折腾了这么多天,穆安绞尽脑汁才让系统增了不到五十分,一级都没升级成功。 咧开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穆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萧辞抿了抿唇:“你……”。 “……三哥?”突然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穿粉色襦裙,俏皮的少女跑了进来,站到萧辞身边,不过刻意保持了距离,好像不太敢离萧辞太近,可脸上的表情却又轻车熟路。 好奇的上下打量了穆安几眼,少女娇嗔道:“她是谁?三……”。 “怡儿!”沈行白快步进来,打断了少女,穆安难得从他脸上看到隐隐怒气,他将少女扯到一边,大声:“乱叫什么?” “大哥,我没乱叫。”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沈行白说完对萧辞一拱手:“三哥,她不懂事,跟着我乱叫。” 穆安明了,原来除了沈行白,别人还不能叫他三哥啊,想来也是,谁不要命了跟摄政王攀兄弟。 萧辞点了点头:“无碍,改了就行。” 沈行白回头瞪了他妹一眼,转头才道:“穆小姐你也在这啊?真巧啊,怪不得三哥刚才吃着吃着就没人了,原来跑你这来了。” 穆安皮笑肉不笑应他:“是挺巧的。” “穆小姐?那个穆小姐?” 沈行白介绍:“这是我妹,沈行怡。” 穆安点头:“见过沈小姐。” “哦”,沈行怡脸色不太好,貌似不太高兴,小姑娘脾气,穆安就当她被她哥训了不开心。沈行怡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见过穆小姐,你是穆将军府的大小姐吗?” 穆安想了想:“正是。” 抬头看了萧辞一眼,沈行怡对穆安屈膝:“沈尚书府二小姐沈行怡见过王妃。” 穆安:“……” 大可不用啊!!! 看了萧辞一眼,萧辞默不作声,当做默认了,沈行怡低声对沈行白说了什么,就先行告退了。 自动省略这一段,穆安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沈行白,将他从头到脚细数一遍,开口道:“尚书府沈公子……嗯?” 沈行白哈哈大笑:“怎么了,不对啊?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 知道个屁! 传说中的沈尚书会有他这样的儿子吗? “不是说沈尚书门风严谨,他家公子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么?” 沈行白看了自个一眼,原地转了一圈:“我难道不是吗?” 穆安压下眼瞳:“你自个觉得呢?” “看你们都被骗了”,沈行白笑着说:“悄悄告诉你,都是假的,你看我妹了没,平时在家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就是最近有些抽风,整天学什么礼仪。就是因为我们几个都不像个样子,我爹出去丢面子,才吹牛皮说沈家门风严谨,说白了就是不让我们出去丢人现眼,懂了。” “……”穆安无语了:“懂了。” 怪不得很少见沈府小姐,原来他爹不让出来。 可穆安看沈行怡的样子,俏皮可爱,也不缺知书达礼,挺好的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4 三小姐 回头看了一眼满桌诱人的佳肴,穆安客客气气的说:“王爷和沈公子要不再吃点?” 萧辞目光闪了闪,手疾眼快把一只腿快搭到椅子上的沈行白逮回来,说:“不用了。” 穆安大喜,一弯腰双手拜了拜:“那就王爷慢走,不送。” …… 萧辞压下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一口气,半晌才提醒她:“过两日随我进一趟宫。” 穆安都坐回去了,听到这话呆住:“进宫干什么?” “皇上要见你。” “……”穆安:“我能不去吗?” 白了她一眼,萧辞丢下一句:“你觉着呢?”就没了影。 好好一顿饭,穆安的好心情瞬间折了一大半,八角擦了擦额头的汗,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小姐,皇上要见你啊?”五香满地转了两圈:“那之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穆安:“为什么?” “这是进宫,小姐还是跟王爷一同进去”,五香扁着嘴:“小姐本来就没几件出门的衣裳,吩咐成衣坊做的也是平日里的衣裙,不能穿到重要场合去的,况且……” 况且为了省去麻烦穆安还裁裁剪剪了不少,看起来更不像个样子,要是穿进宫里去还不得被人笑死。 说到这连八角都急了:“那我们赶紧让杜尧做一身。” 五香摇头:“来不及了。” 杜尧跟着点头。 对呀,最多两日时间,怎么来得及赶制一件尊贵的华衣,现在成衣坊能顶事的也就杜尧一个,忙断手也忙不过来呀。 穆安戳着筷子想了想……破事真多。 “算了,先吃饭”,回头笑着看他们:“现在在这干着急也不顶事啊,还不如吃饱肚子我们回去想办法,将之前的衣服都拿出来看看,说不定还真有一套能凑合的,没事。” 不就穿的破点,皇上还能因此怪罪她不成,要是因此觉得她配不上萧辞,断了这婚约正好。 到成衣坊叮嘱了几句,杜尧说他先找上好的料子慢慢做,说不定来的及。 穆安转了一圈买了些日用品带着几个丫头回了府。 穆府门口侧门边停着一辆马车,匆匆瞥了一眼穆安就提步上了台阶,忽然后边传来一个温柔至极的声音。 “大姐姐等等!” “嗯?” 疑惑的转过头,穆兰兰提着百褶如意月裙小心翼翼从马车上下来,芙蓉色的裙纱素雅至极,她看起来身子有些娇弱,捂着手帕轻咳了几声才小步过来,莞尔一笑:“见过姐姐。” 穆安愣了愣,就听八角和五香道:“三小姐。” 哦……三房长女穆兰兰,知书达礼,才艺超群,就是从小体弱多病,很少出门。 穆安勾唇一笑:“三妹妹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会才回府。” “早上去城外的浴佛寺祈福上香了,舟车劳顿所以在寺里耽搁了”,穆兰兰垂下头:“从小的毛病,每次出门都费时间,慢慢的都没人愿意陪我出去了。” 眼睑下的落寞突如其来,穆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是有些奇怪林素雁那么疼爱她怎么可能不陪着她。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穆兰兰立马解释:“娘亲今日身体不适,以往我也经常一个人去的。” 穆安挑眉:“经常?” 穆兰兰身边的画儿扶着她说:“大小姐,我们小姐每月都要去浴佛寺祈福的,三年来从未中断过,大小姐之前不太出院子所以不知道罢了。” 原来如此,穆安点了点头:“确实不知道,原来三妹妹还有这习惯。” “让姐姐见笑了”,穆兰兰轻声说:“下个月大姐姐可以陪我去吗?” 不就是去上个香吗,有什么难的,穆安爽快答应:“当然可以,下次妹妹直接叫我就行。” 穆兰兰喜不自胜:“谢谢姐姐。” “不谢”,穆安摆了摆手转身就大步向丹宁院的方向去。 穆兰兰在府门前盯着她潇洒远去的背影许久,久到门前的小厮都提醒她:“三小姐,您还进吗?” “哦,我们走画儿。” 画儿赶紧扶稳了她,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咕哝:“大小姐还真的变了很多,之前她和小姐您说话都是低眉顺眼的,头都不敢抬,如今怎么趾高气扬的,感觉尾巴都翘到天上上去了。” “画儿!”穆兰兰低声呵斥她:“别乱说。” 画儿低下头:“小姐,奴婢说的是实话。” 穆兰兰步子一沉,没再说话,可眼神却不断朝丹宁院的方向瞥。 确实不一样了,一点也不一样了。 林素雁之前就跟她说有时间多和穆安亲近亲近,她还十分不解,她知道穆清清打小就嫉妒穆安,所以大房落魄之后,二房母女俩很少将她拿人看,她们的斗争她一向冷眼旁观,庆幸自己不是穆安,一下子从云端跌进了泥土里。 现在看来,穆安好像一点点回归云端了,那她呢? 还是老样子,既不像穆清清那样随着陆玉茹结识了许多世家公子小姐,也没穆安安那样自小就一骑绝尘的婚约。 父亲不涉朝堂,看似风光,其实她的嫁妆还没穆安的零头多,高不成低不就,就算她有名副其实的才能,又能怎样,她怎么和别人比。 想到这穆兰兰猛然甩开画儿,快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画儿一惊,在后面小声叫着:“小姐、小姐您慢点,别摔着了——!” 丹宁院 穆安一回来就躺在了床榻上,仰头看着屋顶胡思乱想。 五香倒好茶端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小姐,您觉得三小姐人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穆安翻了起来,结果五香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眼询问她。 五香支支吾吾说:“就是三小姐这个人怎么样?” 穆安想了想,这算是她和穆兰兰初次见面,初印象没什么特别的,便随口应道:“挺好的,柔柔弱弱的容易勾起人的保护欲。” “三小姐一直这个样子,曾经有一段时间还差点挺不过去了”,五香小声说。 穆安微微惊讶:“她得病了吗?这么严重?三叔成天在外面跑就没寻到什么良医治治她这体弱之症?” 五香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也是最近天天在府里跑才知道的,听厨房里的妈妈嚼舌根子,说三夫人好像不像表面那样疼爱三小姐,也就三小姐三年前病死那一茬又惊又怕了些时日,最后见三小姐挺过来了貌似更加不喜爱了。” 穆安:“……” 这是什么个理!女儿生病了怕她死,没死又不开心? 看林素雁也并非这样的人啊? 这事勾起了穆安八卦的心理,她竖长了耳朵,问五香:“这又是为什么?” “奴婢还是听厨房的妈妈说的,她们说三老爷想要个儿子继承他的家业,所以对三夫人期望很高,结果三夫人就头胎就生了三小姐,三老爷不喜欢。” 穆安冷嘁一声,这不是明晃晃的重男轻女吗。 林素雁后来不生了儿子吗,现在大概也四五岁了,反正穆安也没见过,不提这一茬她都想不起来各房有几个孩子。 不关她的事,八卦听完了穆安又躺了回去,她发现厨房是个好地方,那几个老婆子除了不给她吃的,什么都精的很,府里犄角旮旯里什么破事她们都一清二楚。 当然,也仅仅是些破事,重要的事还轮不到她们知道。 “浴佛寺——”,喃喃念叨了几句。 穆安翻了个身,余光瞥了瞥窗外,天色将暗不暗,压低声,她说:“五香,晚间你和青简陪我去一趟祠堂。” 是时候去给穆南均夫妇上柱香了,老太太上次还特意提醒她了,一拖就拖到现在。 五香正在翻箱倒柜的整理她的衣服:“小姐,天都黑了,明天再去,晚上祠堂那边乌漆麻黑的啥都没有,怪阴森的,小姐去干什么?” “干什么?”穆安长出了口气:“就晚上去。” 趁着没人,她稳稳妥妥,安安静静,诚心诚意的上柱香。 毕竟她不是真的穆安安。 五香虽然不解,但是不敢反驳,低头应下,出去找青简。 丹宁院就这么大,青简也是个大忙人,有时候五香跑遍了院子都找不到人。 穆安知道青简有时候会翻墙出府,但是她从里没多问过,青简肯定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该说的她到时候自然会说,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互相信任嘛。 子时刚过,整个街都安静了下来,穆府里的灯也都早早熄了。 穆安就点了一盏灯,换了一身素衣,五香提着灯笼,青简跟在后面她们三人悄无声息的出了丹宁院,向穆府最后面的祠堂去。 毕竟是赏赐下来做将军府的,穆府的地基可不算小,一直绕到后面的祠堂要过两处假山,一片竹林。 听八角嘟囔之前竹林都是穆南均身边人打理,如今人没了竹林也自我生长的乱七八糟的,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月色早就没进了黑云里。 压抑沉沉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听的特别明显。 五香胆子小走两步就回头看,穆安干脆把手伸过去让她牵着。 “小姐,这路怎么这么长啊?” 穆安笑她:“我又没来过。我怎么会知道,不会是你带错路了?” 五香停下不走了:“不会,奴婢……没带错啊。” “笨死了,骗你的。” 穆安提着裙子快步走过一天小径,前面隐隐透着光,祠堂的烛火夜夜不熄,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不论什么时候,祠堂都要亮着。 穆安站在祠堂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厚重的木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5 不一样的沈行怡 从五香手里接过灯笼,穆安吩咐:“青简你陪五香在门口等着,我一个进去就行。” 五香:“小姐我陪你进去。” “不用。” 尽管两侧的烛台上长明灯一直亮着,可祠堂里还是有些昏暗,长时间没人来的缘故,供台上蒙了新落的香灰。 将灯盏放到一边,穆安将剩余的几根蜡烛都点亮,一瞬间整个祠堂亮了起来。这是穆安第一次真真切切见到无数牌位的祠堂,供台一层层叠下来,入眼皆是沉淀。 最前面并排而立的便是穆南均夫妇的牌位,看样子很少有人细心擦拭,灰尘很重,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穆安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擦的牌面锃亮。 “这样才对嘛”,低声喃喃。 后退两步,穆安径直跪到蒲团上,诚心诚意磕了三个响头,上香,一串动作没什么好犹豫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这一刻穆安突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穆将军,穆夫人”,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牌位,穆安说:“占用了你们女儿的身子,实在抱歉,不得已而为之,两位不要怪我。若是两位不嫌弃,我穆安就是穆府的大小姐,就是两位的孩子,九泉之下,穆将军和夫人安心,穆安会尽力做好你们的女儿,起码在找到离开的办法之前,我会拿回属于穆安安的一切。” “将军夫人万安。” 双手合十拜过,穆安没见过穆南均和王楚君的模样,不过看穆安安的样子,两位长辈一定是端正洒脱,风华绝代的人。 好半天还不见穆安出来,五香在门口急的翘首盼望,忍不住念叨:“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青简双手环胸,靠在一边:“再等等,你别转来转去。” 转的她头晕。 五香悻悻的乖乖站到一边等着,没一会“吱呀”一声,门开了。 穆安垂眸走了出来,透过门缝看去,后面祠堂和初来时没什么两样,点起的烛火她离开之前都灭了。 “小姐你怎么进去这么久”,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和爹娘多说了会话”,穆安抬步往回走说:“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就是穆安安本人好像也记不太清了。 青简在后面低声说:“小姐不必忧心,将军和夫人是英勇之士,深受边城百姓爱戴,功劳甚高,大家都会记得他们的。” “是啊,大家都会记得的”,穆安心道:除了某些人。 次日一早,八角还没使出她的功夫,一进门就见她们小姐已经穿戴整齐在地上站着了。 八角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们小姐今天没赖床。 “唉,八角过来”,穆安看到她招手:“头发给我盘一下,我弄了半天怎么看怎么怪。” 真麻烦。 八角“噗嗤”笑了一声,过去三两下给她挽好发髻:“小姐今日这么早可是有事?” 抬头看着她,穆安笑道:“你忘了,今天成衣坊开门,我们去瞧瞧,顺便去一趟东平巷。” “东平巷!”八角惊声:“小姐要去找王爷啊?” 拍了她一巴掌:“谁说去东平巷就是找他,我找他做什么,去酒楼看看。” 八角摸了摸鼻尖,笑着应了一声。 好巧不巧,今日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在穆府门口,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陆玉茹一身蜀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盛装打扮,面带如沐春风的笑意,不知道去哪,看到穆安慢悠悠出来,顿时脸色一变,凶狠的瞪着她。 穆安拂过发,笑意欠欠过去:“二婶兴致真好,不知要去哪啊?” “轮不到你管!”陆玉茹揶揄她。 穆安笑道:“我就问问而已,二婶生那么大气干什么,不说不说呗,对了,二妹妹怎么没跟您出来,想来身子还没好利索。” 掩嘴一笑,她继续补刀:“听说域外的毒都奇奇怪怪,容易损害身子,二妹妹可要当心,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说到这陆玉茹恨不得撕了她,穆清清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身子伤了不少,大夫说只能静养。今日是京圈夫人小姐的茶会,她本来要带穆清清去的,说不定还能和那家的夫人攀上关系,结果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葬送了。 不过转眼看穆安一身素衣,肯定入不了大家夫人的眼,陆玉茹又觉得大快人心,得意洋洋的讽刺她:“大小姐还从未好好在各夫人面前露过面,这也怪不得,每次我都是带清儿去,你实在上不得台面,去了也丢人现眼,这倒是我的疏忽了,你若是进了王府岂不是遭人笑话。” “这就不用二婶担心了”,看了一眼愤愤不平,敢怒不敢言的八角,穆安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对陆玉茹说:“爹娘都是武将出身,那些个没用的规矩安安用不着学,倒是二妹妹二婶应该多督促,毕竟没了这个就黔驴技穷了。” 说罢,穆安无辜的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从怀里拿出两张地契,当着陆玉茹青红交接的脸说:“青简,你先去一趟琳琅阁和脂粉铺子,没用的人一律清出去,别脏了地。” 青简双手接过:“是,小姐。” “穆安安,你别得意!”捏的指节泛白,碍于大庭广众之下,陆玉茹狠狠瞪了穆安一眼撩开帘子进了马车。 这时,穆兰兰才悻悻从后面出来:“二夫人慢走。” 之前她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穆安和陆玉茹相互攻击,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成衣坊离穆府不算远,穆安没让准备马车,穆兰兰在后面眼珠转了转:“大姐姐随我一同乘车。” “嗯?”穆安疑惑的看着她:“三妹妹这是要去哪?恐怕不方便。” “没关系的”,穆兰兰生怕她拒绝似的,急切道:“就是出来买点东西,姐姐是要去外面的铺子吗?我能一起去吗?” 穆安微微一顿。 “姐姐别多想,我就是一个人觉得无聊,想和姐姐一起说说话,不会打扰到姐姐做事的,行吗?” 方才一出来穆安就注意到了穆兰兰,她身姿端正,看到她笑了笑这才悄悄站到一边。 看她挺可怜的。 穆安想了想,点了点头:“行,走。” “谢谢大姐姐”,穆兰兰一瞬间开心的像个孩子。 纵身一跃上了马车,回头将穆兰兰拉上来,没一会就到了成衣坊。 本来以为几天没开门成衣坊生意会惨淡许多,谁知道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从车上下来,穆兰兰掩唇惊声:“人好多呀。” 新款上市,又打折,自然吸引人。 杜尧忙得脚不沾地,他没想到简便的衣裙这么受人喜爱。 “小姐,一个早上定制的夫人小姐已经十几位了。” “这么多?”穆安笑道:“细节质量一定要好。” 杜尧:“我知道。” “那后日小姐进宫的衣服怎么办?”杜尧一脸担忧:“恐怕赶制不出来。” 穆安扫了一圈,回过神来:“没事,不急。” 她不急,几个丫头都替她急,五香脸都皱成一团了。 穆兰兰浅笑一声:“大姐姐要进宫?” 穆安:“嗯。” “妹妹倒是觉得进宫的衣裳若是赶制不出来,何不去玲珑坊买一身,哪里的衣服都好的很。” 挑了一下眉尖,穆安疑声:“玲珑坊?” 杜尧一拍手,喜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玲珑坊的衣服可以租也可以买,而且都是大场合穿的出去的,小姐确实可以去看看。” “那成”,拉过穆兰兰,穆安说:“多谢三妹妹献计,解了燃眉之急,成衣坊的衣裳也不错,三妹妹可有看上的,让杜尧给你装起来。” 穆兰兰捂着嘴巴:“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穆安热情的拉过她:“在姐姐的铺子里,就不要客气了。” 屈膝行了一礼,穆兰兰温声:“谢过姐姐。” 五香帮忙看了会账本,匆匆过来:“小姐,那边有人闹起来了。” “三妹妹你在里面待着,我出去看看。” “我和姐姐一起去”,穆兰兰焦急道。 让她稍安勿躁,穆安笑了笑:“没事。” 急匆匆赶到前面,果然有人在争执。 ……不过看背影怎么有点熟悉,穆安快步过去:“怎么回事?” 杜尧:“小姐,两位小姐看上的同一身衣裳,谁也不让,闹起来了。” …… 沈行怡气冲冲的插着腰:“沈欣,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可怜,抢我衣服你还有理了,凭什么我就要让给你,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在爹面前你就只会这一套,你还会点别的不,要脸不!” 穆安:“……” 她好像有点理解沈尚书不让沈行怡出门的原因了。 怎么和上次见面差别那么大! 沈欣被人当面指责,脸色娇红,眼中蓄满了泪水:“妹妹,姐姐没和你抢,你要是喜欢姐姐让给你就是了,这事和爹爹没关系。” “哼!这个时候知道和爹爹没关系了”,沈行怡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家怎么不见你说句好话,要不是你在背后使绊子,至于让我天天被关在院子里嘛?你就跟你娘一样,表里不一!” 沈欣骤然哭了起来,低头抹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活生生被欺负的那个,她旁边的丫鬟忍不住:“二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小姐和夫人。” 沈行怡:“怎么了,你一个婢女跟我在这顶什么嘴,别以为爹平时惯着你们,就真能拿我不当一回事!我……” 沈行怡骂的起兴,忽然手腕被人拉住,她怒气冲冲的回头:“你谁呀,你……!” “王王王………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6 遇刺 穆安皱了皱眉:“沈小姐大白天的干嘛生这么大气?” “不是王……”,看到穆安的脸色,沈行怡立刻转口:“穆姐姐我不是这样的,我……”。 情急之下,她说话都结巴了,双手无处安放,态度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没了,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穆安有些哭笑不得,她搞不懂这丫头怎么见到她这么紧张:“我可都听到了。” “啊!”沈行怡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立刻拉住她的手:“穆姐姐别跟我哥说。” 她哥那嘴兜不住事,他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萧辞也知道了,那她脸往哪里搁。 “好了,影响多不好”,穆安拉着她说。 看到沈行怡来了帮手,沈欣擦干了眼泪,琢磨不定的打量了穆安一圈:“你是谁?” 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沈大小姐,这成衣坊是我开的,不知道沈大小姐在我铺子里闹事是怎么回事,毕竟影响到我做生意了。” 她始终面带笑意,倒像是一个久经商场的老商人,言辞行为都落落大方,沈欣平时在家里刁钻惯了,那是因为沈尚书护着她,如今当着穆安的面,竟一时间反驳不出来。 盛京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小姐了,她怎么不知道。 沈行怡在后面悄声问她:“穆姐姐,铺子你开的?” 穆安回头对她眨了眨眼。 沈行怡再一次自闭了。 穆安沉下脸,拿过被两人扯坏的衣裙,是一件绣着牡丹的烟罗衫,其实沈行怡穿着并不适合,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这大小姐赌气呢。 就见成衣坊的少东家不徐不疾的开了口:“衣服坏了,自然是要赔的。” 沈欣一时间琢磨不定这少东家是什么来路,不过维持她大度宽容的形象才是必要的,立刻着丫鬟拿了银子,歉疚道:“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我买了,不怪我妹妹,她还小不懂事。” 话音未落,周围的议论声已经起了。 “还是沈府大小姐知书达礼,怪不得沈尚书平日里出门都不带二小姐呢。” “以前不知道,今日居然见了沈府两位小姐。” “……” 沈行怡脸都气白了,就要冲上去辩驳,被身侧的青简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穆安收了钱,客客气气送走了沈欣,回头将钱塞进五香手里,看着沈行怡愤愤不平的眼神:“沈小姐何必为了一件不适合你的衣服赌气,反正破都破了,给她呗,相信她拿回去看一次气一次,不气死她。” “气死她才好”,沈行怡低声骂道,骂完又觉得不对,立刻换上表情:“王妃,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穆安实在忍不住,笑了。 沈行怡心道:她完了,好不容易学了点礼义廉耻,全被看穿了。 “别叫王妃”,穆安摆摆手:“膈应的慌。” “……”沈行怡惊了:“你不喜欢王爷吗?” 穆安:“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最多算是朋友。” “朋友?”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行怡突然心情就好了,也不收敛性子,拉着穆安蹦蹦跳跳:“穆姐姐要去哪啊?我能去吗?” “东平巷外面有家酒楼我去看看。” 宁不过沈行怡的嘴皮子,最后穆兰兰的马车上又多了一人。 “穆姐姐,你在东平巷还有酒楼啊?王府也在东平巷,那穆姐姐要去拜访王爷么?” 穆安掀开帘子瞅着外面,漫不经心的回答她:“不去。” “都到门前了穆姐姐不去啊?”沈行怡笑眯眯问她:“那惠太妃呢?穆姐姐还没见过惠太妃?” 转过头:“惠太妃?” 穆安微微吃惊:“…萧辞他娘?” “对呀?”沈行怡一双杏眼直勾勾盯着她,好半晌才发现穆安不对劲,抬手捂住嘴巴,小声:“穆姐姐你不会不知道!” 穆安无奈的笑笑,她还真不知道。 仔细一想,原来摄政王府的女主人是惠太妃。 “那我可要提醒穆姐姐了,惠太妃可不太好亲近,就连皇上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整个盛京谁不怵她,比王爷还害怕。” 穆安:“这么厉害?” 怪不得萧辞怕她吃亏,这不铁定的了吗。 马车四平八稳就要驶进东平巷,五香兴冲冲的指着不远处“荒芜一人”的酒楼说:“小姐,就是那。” 穆安眯眼一看,大白天都关着门,想来确实没生意。 沈行怡跟着瞅了一眼:“穆姐姐,这是酒楼吗?没人呀。” 叹了口气,穆安说:“风水不好,不兴干这个。” 忽然坐在外边的五香尖叫一声,吓了里面几人一个激灵。 青简从旁边屋顶跃下来,匆匆扫了五香一眼,低头进了马车,脸色凝重:“小姐。” 敏锐意识到她不太对,穆安叫停了马车,跳下车问她:“怎么了?” 青简不是去琳琅阁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青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刚从那边过来,王府那边有动静。” “嗯?什么动静?” 青简说:“有人行刺。” “啥!”穆安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情况,有人要杀萧辞?摄政王府固若金汤,刺客进的去吗?” “进不去。” 那还担心个什么劲,酒楼就在前面,穆安还准备抬步走过去,就又听到身边的青简说:“但是王爷出来了。” “……” 找死啊? 青简:“王爷身边的人好像被引开了,对方有备而来。” 青简还没说要不要去看看,就见穆安匆匆上了马车。 穆兰兰安静在里面坐着,感觉出了什么事,就见穆安进来。 “大姐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麻烦沈小姐同三妹妹一起回去,酒楼先不去了。” 沈行怡:“啊?不去了?” 穆兰兰:“大姐姐到底怎么了?” 穆安随便编了个理由:“酒楼出了点事,我去处理,可能会拖一会,你们先回去,改天在带你们来。”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穆安就直接吩咐马夫调头。 “五香你去酒楼等着,青简你带我去看看。” 青简犹豫了一下:“小姐,我一人去就行。” 毕竟能探进王府的刺客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刀剑无眼。 穆安知道青简担心什么。拍了她一下:“放心,你小姐我厉害着呢。” “是。” 东平巷错综复杂,说是一个迷宫也不为过,一旦绕进去半天恐怕都绕不出来。 穆安没想到青简如此轻车熟路,带着她一盏茶时间就接近了王府后面,若是平时,她们恐怕早就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小姐,王府暗卫被调开了。” 穆安莫名的有些心悬,之前巴不得萧辞出点啥事,真出事了,她又担心。 “看到萧辞从那个方向离开了吗?” 青简跃上树顶扫了一圈:“好像是东边。” 穆安说:“走!” 谁知道两人没找到萧辞,却差点和王府的侍卫接头,带头的侍卫一剑就了结了刺客的性命。 穆安躲在拐角处,暗道一声凶残。 不过看他们火急火燎的样子,还真没找到萧辞。 “那边他们去了”,穆安低声:“我们去另一边,王府那么多人我俩在这操什么心。” 拐过两个巷口,突然青简喝一声:“小姐小心!” 穆安及时一个错身一直利箭呼啸而来,擦身而过。 惊魂未定,面前站了四五个黑衣人,不由分说持剑就冲了上来。 穆安:“……” 都不打招呼的么? 青简一把将穆安护在身后,方才她不知道从那个死人身上摸了一把剑,纵身就迎了上去。 穆安虽说不会飞檐走壁,但好在身手敏捷,一两个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青简一时被缠住,担心穆安遇到危险,结果看到穆安一个过肩摔直接将一名刺客撂倒在地,心下惊讶,却长舒了一口气。 她们小姐还真不是吹的。 穆安不是没杀过人,可这种单方面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是第一次,她愣了愣。 安慰自己,刚才那刺客太蠢了,她就稍微帮了一忙,这不——把自己刺死了。 …… “小姐,走!”还没缓过来,就被青简拉着一顿狂奔,刀剑声越来越近。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穆安一喜:“是萧辞!” 萧辞被十几个刺客缠着,身上带了血,唇色发白。 青简看了一眼就说:“王爷受伤了,撑不了多久。” 穆安回头:“那怎么办?” 打脸了不。 她这也不行啊,对面人这么多,她和青简也拖不了多久,说不定还会搭上小命。 有点不值当啊。 “王府暗卫怎么还不来?” 青简:“想必在后面被拖住了。” 还真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要萧辞性命啊。 身中一剑,萧辞踉跄后退几步,双眼猩红,对方剑上带毒,他隐隐觉得毒发了。 穆安神色一紧,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危急时刻,萧辞觉得自己被人拉了一把,接着就看到了穆安放大的小脸,紧张兮兮:“你没事。” “没事”,他沉声:“你来做什么!” 穆安还能笑的出来:“来救你。” “不用,你快走!” 对他翻了个白眼,穆安心说:走个屁!现在还走的了吗? 青简剑法凌厉,她好像知道对方剑上抹了毒,并没有直面冲锋。 萧辞撑着身子,将穆安牢牢护在身后,眨眼间黑衣人倒了一半。 危急时刻,穆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保命要紧。 萧辞一回头发现穆安没了,差点吓个半死,结果下一刻就瞥见不安分的某人身影矫捷的在刀剑之间穿梭,手法快准狠,能让对方瞬间失去力气拿不稳兵器。 忽然“砰——”一声怪响。 萧辞身后的黑衣人瞪着眼睛倒地,而他手中的剑距离萧辞后心口只有分毫。 千钧一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7 恩人 萧辞回头看了倒地的刺客一眼,死相奇特诡异,一个血洞直击眉心。 穆安怒声:“愣着干什么,刚才多危险你不知道。” 她一回头就看到萧辞沉眼盯着她,都什么时候了,看她能看出花? 不得以之下,只能快速从空间摸出枪,不过她只开了一枪,毕竟她不想被人当做妖怪烧了。 萧辞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不过他还是强撑着问:“刚才是你?” 穆安斩钉截铁否认:“不是。” 然后下一刻萧辞就倒在了她怀里,只丢下细不可闻的一句:“别让王府暗卫追上来。” “喂!!别这个时候晕啊!!” 穆安摸了一手的血,她甚至来不及看萧辞哪里伤了。 不能让暗卫追上来? 什么意思! 青简跑过来:“小姐,王府暗卫追上来了。” 左右摇摆片刻,穆安冷声:“别管他们,带着萧辞我们先走。” “是!”青简一句没问,两人拖着已经昏迷的萧辞离开了巷子。 好巧不巧,出了巷子口对面不起眼的角落里就是自家酒楼的后门,一个身穿褐色旧衣的人正在清理对方在后门的稻草,看到穆安几人,先是一惊,接着快步跑过来。 青简手里的剑已经抽了出来。 那人径直跑到穆安面前:“你是安安表妹?” “王民?”穆安试探的叫了一声。 王民点了点头,在东平巷待着,怎么会不识的萧辞的容颜,当即一怔:“小姐,快跟我来。” 后面的暗卫快跟上来了,这会穆安大概明白萧辞的意思了,恐怕家里出奸细了,说不定下一刻那个暗卫就带着王府的帽子给他一剑。 哎呀妈呀,太惨了。 费劲的把萧辞弄进去,王民立刻把刚才整理了半天的稻草一股脑堆放到后门口,把两人宽的门堵严实了。 五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家小姐一身是血的扛着一个血人进来,吓得她脸都白了。 穆安:“快来帮忙,将他给我扶上去。” 王民随后赶来,几人将半死不活的萧辞安置到二楼的厢房里。 将酒楼的门锁了:“小姐放心,这酒楼就我一个人。” 穆安点了点头:“谢了。” 从二楼窗户往下看,王府的侍卫已经追了出来,没见到人又四散而去。 “他们会不会找上来?”穆安问。 “应该不会”,王民说:“附近人家那么多,而且酒楼整日关着,周围都以为这里没人,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怀疑到这,只是小姐为什么躲着王府的侍卫?” 穆安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关键她不知道王府那个是好人那个是坏人啊。 打了盆热水给萧辞擦了擦,一摸脉象,他脉跳的飞快,明显不正常。 青简拉着萧辞的伤口看了看:“果然,小姐,刺客剑上有毒,王爷中毒了。” “……”穆安一凛:“中毒?” 她那弄解药去啊! 这耽搁半天人死了怎么办。 穆安:“知道什么毒吗?” 青简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穆安凝声:“你们先出去,弄点热水过来。” 屋子里一空,穆安就毫无顾忌的神识进了系统。 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墙上的积分表,已经八十几分了。 想来是这几天的功劳。 将桌面的枪放进抽屉里。 穆安:“有什么办法能解毒吗?” 系统:“设备不完全,不能。” 穆安:“不能也得能,给我想想办法,你这破系统不能就啥功能都没。” “叮叮——”几声,没了响动,穆安以为卡壳了,刚要骂。 脑子里一声长鸣,差点魂给她震没了。 系统:“可以遏制毒性扩散。” “那也成”,穆安说。 总不能让萧辞死了。 系统:“但是要用消耗积分,还有可能会对宿主精神力造成伤害。” 穆安:“……多少?” 系统:“五十。” “多少!”穆安跳了起来。 青简端着热水进来:“小姐,现在怎么办?王爷重伤的消息若是让人知道,恐怕朝堂会乱。” 那就不能让人知道。 穆安一咬牙:“治,先把人救回来。” 忽然穆安胸口一震,整个人浑身失去了力气,仿佛被人抽了一魂,一股恶心泛了上来。 青简过来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 就是这破系统坑死人不偿命。 不过好在空间桌面多了一块药丸,没看两眼,穆安直接走到床边,掰开萧辞的嘴给他喂了下去:“青简,水。” “小姐,你……喂了什么!” “救他命的”,穆安咬牙切齿,这可是她的命啊!! 只怪她硬生生把解药喂出了毒药的架势,青简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转身出了门。 萧辞昏昏沉沉感觉有人在拉着他,睁开眼就看到穆安黑着脸给他的胳膊绑了一个结,绑完还习惯性的拍了拍手。 “你干什么?”他哑着声,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醒了”,穆安瞧都没瞧一眼就将他按了回去,萧辞闷哼一声,皱了皱眉。 外面已经黄昏了,萧辞一看,身上的伤口都处理过:“谢谢。” 转身将用过的纱布从袖口里扔进去,落在空间地上,穆安倒了杯茶过来,闷声瞪着他:“喝。” 茶杯几乎是颠荡着送到他手里,萧辞有些茫然,以为穆安受伤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低头扫了一眼被捏住的手腕,穆安沉声:“又干嘛!” 萧辞:“伤哪了?” “……什么伤哪了?”看到他这张脸,穆安就肉疼的慌,心肌梗塞难以自制,瘪了瘪嘴甩开他的手:“没伤着。” 抬眼看他,如此近在咫尺,怪不得盛京那么多人慕他,这摄政王当真是陌上君子,好看的紧,此刻失了血色,脸色苍白也盖不住俊气。 穆安一肚子的闷气陡然蔫了不少:“我现在是你救命恩人了,王爷可得记得我的好,那天我出点啥事伸伸手拉我一把。” 萧辞皱眉:“你会出什么事?” 什么事?她要出的事还多着呢。 眼神复杂抖了会,穆安说:“以防万一,免死金牌先求着。” 正在说话,敲门声起,五香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小姐,你一中午没吃东西了,奴婢熬了粥,小姐喝点。” 萧辞眼神暗了暗。 穆安侧脸问他:“喝点不?” “随便。” 这态度,穆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又鼓了起来,恨不得给他一拳。 起身将门打开,接过五香手中盘子,穆安叮嘱她:“再去盛一碗。” 五香一喜:“小姐王爷醒了?” “醒了,快去。” 终究是她一人抗下了所有,好不容易得来的积分,都葬送了。 满脸幽怨的将粥端进去,坐到桌前穆安径自吃了起来,肚子里空荡荡的,五香不说,她都快饿死了。 这会萧辞要是还看不出来点东西,哪他这摄政王就该让你别人做了。 冷着脸酝酿半天,他有些口干舌燥,抬声:“刺客剑上有毒,你用什么给我解的。” 头也不抬回他:“没解。” …… 萧辞运了一下功,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果然没解。 穆安惊诧的起身看着他:“都说了没解你瞎使什么力,不知道运功会加快毒性吗?” “你给我用了什么?” 穆安:“天下至毒,以毒攻毒。” 萧辞脸色当场一黑,差点黑成猪肝。 穆安气馁坐回去,痛心疾首道:“我爹留下的,可以阻百毒,就一颗,给你用了。” 要不然你这会恐怕早逍遥游了。 她一瞬间换上了委屈巴巴的神情,萧辞愣了愣,他知道穆南均夫妇离世,留下的每一样东西想来都珍贵无比,起身从床上下来。 穆安:“还伤着呢,你干嘛。” 萧辞一拱手对她一拜:“多谢,本王欠你一命。” 见他这么诚恳正式,穆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她道:“算了,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你都没揭穿我会武功这件事,扯平了。” 萧辞墨染的眸子盯着她,这件事确实萦绕在他心头很久了,只是没机会问出来而已。 沉吟片刻,萧辞说:“穆将军教你的?” 穆安眨了眨眼,心下一转,拨浪鼓似的点了点头:“是啊,我爹教的。” “本王没记错,穆将军常年在外,几年都不见的回来一次,那时你年纪尚小,怎么学的。” 穆安:“……” 她好像又掉坑里了。 回头怒气冲冲盯着他:“王爷这是不信我?我好心救你,为了救你还差点把命搭进去,都这个时候你还怀疑我,你不都查过了吗,我就是穆安安,如假包换,难不成穆府连我是不是他们大小姐都分不清了!” 说完好像吃了亏一样,穆安能瞬间眼泪巴巴。 这扎实的演技着实让萧辞震撼,他就是问问还没多说什么呢? 茫然片刻,萧辞沉声:“并非如此,我没怀疑你。” 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穆安抬头:“当真?” 萧辞:“当真。” “那就好,你这毒还没解王府肯定有解药?” 点了点头,萧辞垂下眼睑。 今日之事出的紧急,先是有人在他书桌放了一封信引他起疑,有派一匹杀手引走了王府暗卫。 结果整个东平巷每个巷口都埋了人,惠太妃受了惊被人挟持,他只能追出去,不成想落入圈套。 正想着一股米香味扑鼻而来,穆安眯着眼睛弯弯一笑,将粥勺递到他唇边:“吃点呗。” “我自己来。” 强行把粥喂进他嘴里,穆安瞪他:“手臂中了剑伤,我绑了半天才扎好,可没功夫再包一次。” 萧辞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穆安伤口包扎的手法确实堪比宫里的太医了,都不知道她这手法哪里学来的。 说着,房门被猛然推开,严宽煞气惊人进来,屈身跪地:“主子,属下失职,主子重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8 九方居 严宽满头大汗抬眼一看,就看到自家主子“娇弱”的依在榻边,穆小姐温柔至极的给他喂粥。 “……” 沉寂片刻,严宽觉得自己真的得重罚了,连忙低下头。 接过穆安手中的粥碗一口喝到底,萧辞冷声:“起来。” 严宽:“谢主子。” “太妃呢?” “主子宽心,太妃无事,已经送回居中”,严宽一顿才继续道:“属下擅作主张,已经封锁了东平巷,消息没走出去,刺客已经绞杀干净,抓住的活口也都自裁了,什么都没留下。” 穆安拍了拍手,忍不住夸赞:“干净、利索、不留痕迹,该断则断,是条汉子。” 将人齐齐回头看着她,严宽一拱手:“多谢小姐夸奖。” 鄙视的看着他,穆安平静道:“我说的是这批刺客。” “……” 收回目光,萧辞没理会穆安非同常人的脑回路,淡淡扫了严宽一眼,严宽就立刻将怀中的解药拿出来,双手奉上。 萧辞用了一颗,将剩下的塞进穆安手里。 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送我了?” “嗯”,萧辞点了点头。 一旁的严宽眼神复杂变换——这药可是千金难求啊!就这么随手送人了?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想当年皇上看上王府一块域外来的烛龙玉,眼球都快黏上面了,自家主子愣是“啪”一声关上了盒子,断了万岁爷的痴心妄想。 “啧啧”两声,说了句“谢了”,穆安大大方方的收了。 千金难求怎么了,她的积分万金都求不来一分。 吃亏的还是她呢。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萧辞从厢房出来,就看到大堂里穆安浅笑着和酒楼的掌柜攀谈。 王民性子爽朗,善谈,又是王家的旁系,自然和穆安亲些,当年孤身一人来盛京,一直被王楚君帮持着,这就是即使后来穆南均夫妇战死,他仍然守在这的原因。 “小姐这么多年苦日子总算熬过来了。” 穆安笑笑:“没什么好苦的,年幼无知罢了,这些年多谢表哥撑着。” 王民愧疚的摆摆手:“算不上。” 穆安却是诚心诚意感激他。 “对了,老夫人前些日子还来信,问小姐的近况,我还没回她。不过老夫人要是知道小姐如今模样,肯定能宽心。” “表哥是说……外祖母?” “是是是”,说着他叹了口气:“自从将军和夫人离开,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天天念着小姐,但是年纪大了又远在雁回,只能天天祈福,盼着小姐好。” “我很好,劳烦表哥告诉外祖母,让她不要忧心”,穆安宽慰他:“有时间我就回去看看。” 王民笑逐颜开:“我这就告诉老夫人。” “嗯”。 穆安正欲起身在酒楼转一圈,一抬眼就和楼梯处的萧辞四目相撞,回头看一眼天色,已经太晚了。 料到如此,萧辞稳步下来,严宽沉着脸跟在身后。 冲他皮笑肉不笑做了个表情,穆安问:“要走了。” “嗯”,看了一眼,萧辞道:“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 大方摆了摆手:“不用了,今晚我不回去了。” 这么晚了,穆府的门早就关了,她要被萧辞送回去,明天指不定被陆玉茹怎么说呢,又是乌烟瘴气。 况且穆府离这里离得远,她累了一天了,实在不想动了。 可萧辞一听这话就黑了脸,看穆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沉声道:“女儿家夜不归阁,成何体统。” “呦呦呦”,穆安当场就笑了,忍不住调侃:“堂堂摄政王受万人非议,还对于这些莫须有的名声在意的紧,女儿家怎么了,我就一晚上不回去还能因此失了名节不成。” “尽是歪理!” “嘿嘿”一笑,穆安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王民已经率先将酒楼的门打开了,外面暗幽幽的灯光忽明忽暗,整个东平巷都沉寂了。 没留下一点曾经厮杀过的痕迹。 萧辞眉头皱成了一团,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大街时浑身更加阴郁,走到门口回头一看,穆安已经若无其事准备上楼了。 步子一顿,他鬼事神差的叫了一声:“站住。” 穆安神游天外的思绪一个激灵被吓了回来,上楼的步子差点不稳:“王爷,又怎么了?” 大晚上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有什么事您老人家自行回府不行么。 看萧辞的动作明显代表不行。 下一刻穆安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扣住,萧辞蹙眉盯着她:“既然不回穆府,就跟我回去。” “……诶?”满脸问号看他:“回哪去?” 萧辞:“王府。” …… 等穆安非常不要脸的乐完,自己已经坐在萧辞九方居的客房榻上了。 看着眼前壕无人性的一切,穆安真想扣眼珠子,不愧是摄政王府,一个客房都如此“温馨”。 屋里的摆件个个都是价值连城,好多宫里的赏赐都随便放在柜台上,也不怕摔了。 转了一圈,穆安重新回到榻前,拍了拍脸,小腿荡来荡去——她就这样进了传闻中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 不仅如此,她还大摇大摆在一众侍卫的不可置信之下进了九方居。 这要是让陆玉茹母女知道,岂不是要气的吐血。 想想都乐。 还没乐一会,敲门声起,有个小心翼翼中又带着欣喜的声音:“王妃,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 明月端着水盆低头进来,想看却又不敢看,心下紧的很,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王……王妃,奴明月,伺候您洗漱。” 说着就自告奋勇的上来替穆安更衣。 穆安压根来不及的阻止,外衫已经到了明月手里。 她疑惑,是不是王府的人都力大无比——如此霸道,她喜欢。 眼看着热毛巾扑面而来,穆安赶紧抬手挡住:“停!” 明月疑惑的眨着眼睛,她们王妃长的贼好看,一个劲的对着穆安傻乐:“王妃,是奴伺候的哪不对吗?” “对,都对”,接火毛巾自己擦了把脸,穆安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你乐什么?” 明月笑脸一僵:“王妃好看。” 穆安:“……我这就成你们王妃了??” “不然呢?”明月笑道:“主子从来不带外人回九方居的,就是太妃未经通报都不让进来的,王妃是第一个,可见主子重视王妃,月末进了府,奴一定会好好伺候王妃的。” “得得得”,打断了她穆安贼眉鼠眼笑眯眯小声道:“听着惠太妃和你们主子怎么不太……亲近?” “啊?” 明月后退两步,双手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看着穆安连忙解释:“王妃恕罪,主子的事奴不可妄加议论,奴婢不知。” 穆安轻笑,这么规矩,无趣。 万籁俱寂,冷月高悬。 “你家主子不在吗?” “主子不在”,明月道:“府中进了刺客,主子去处理了,今夜不回九方居眠了。” 穆安腹诽:“一身的伤也不怕得了破伤风,一点都不消停。” 看穆安上嘴皮碰碰下嘴皮低声咕哝着什么,明月竖了竖耳朵:“王妃说什么?” 咧嘴一笑,穆安躺到床上:“没什么,我睡了,不用伺候。” “是,奴和听风在外面守着,王妃安心。” 明月退身出去,一把被守在门外的听风拉过去,听风看着比她严肃点,此刻却活活像个话唠:“怎么样,见着了吗?” 明月拨浪鼓似的点头,好让听风一阵好奇。 …… 换了个地,穆安以为会一夜无眠,可没一会就睡着了,整个夜间九方居没一点风吹草动。 迷迷糊糊只见她做了一个梦,萧辞两分冷漠的瞧着她,一群穿着奇怪带着面具的法师,围着她群魔乱舞,定神一看自己被五花大绑在行刑台上。 就见萧辞薄唇亲启,还是那偏冷的声调:“盛世出妖,祸国殃民——斩!” 她扑棱着被绑着的双手,满眼充血的瞪着他,张着嘴喊不出话来。 奶奶的! 谁祸国殃民了,谁妖女了! 姑奶奶是仙女!仙女! “王妃?王妃?” 明月推了推张牙舞爪却不清醒的穆安,一旁的听风看的急了,以为穆安被梦魇压住了,直接上手将穆安拎了起来,使劲晃了两下。 穆安感觉自己在刽子手落刀的那一刻飘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可以和青简“结拜”的三分厌世脸,不明所以的对着她愣了愣。 下一刻穆安的胳膊肘就崴了一下。 “哎呦”一声,穆安一脸茫然,整个人窝在了被窝里。 听风吓的一哆嗦,被明月拉着跪到地上:“王妃恕罪,奴不是有意冒犯。” 好一会,穆安才缓过神,摸了一把额头,一头冷汗,差点以为自己死翘翘了,一睁眼就被人摔在了榻上,直接清醒。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扭头一看,榻前还跪着两个婢女,昨夜没仔细瞧,现在看来,王府的婢女都穿着不俗,两人高高束着发,干练利索的打扮。 下一刻都能抽出剑上阵杀敌的那种。 明月胆战心惊的看着穆安,心下思量不会把王妃给摔出个好歹了。 好半晌,穆安颠荡的心情才平复下去,从床上翻起来,瞧着地上两人,动不动就跪,看来她这辈子肯定活不久。 “我没事,你俩起来。” 明月:“王——” 穆安淡淡撇了她一眼:“直接说。” “哦”,明月一顿继续道:“主子请您用早膳,今日要进宫。” 穆安:“……” 完了! 怎么把这事给忙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29 穆安受辱 萧辞带着伤在暗牢审了一晚上,一夜之间,整个摄政王府内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外人看来风平浪静罢了。 到现在为止,他滴水未进,满身疲惫,揉着鼻梁听严宽汇报完最后一件事,从书桌上起来,低沉着声:“更衣,待会进宫。” 严宽立刻去拿华服,萧辞吊着疲惫起身,扭头问:“她呢?” “主子说谁?”严宽脑子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自家主子紧皱的眉头连忙道:“穆……小姐听风已经去请了,待会便可随主子一同进宫。” “嗯”,萧辞点了点头。 穆安随便拾到了两下就跟着听风绕过假山荷塘,沿着朱漆雕金的楼阁小径来到了九方居饭堂。 婢女们陆陆续续端着琉璃盘玉盏上来,离开之前一一向穆安行礼,穆安泰然自若到饭桌前坐下,嗅了一口。 美味佳肴不过如此。 见萧辞还没来,她伸出去的筷子在王府一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收了回来,尴尬一笑:“那啥……,等等你们王爷。” “嗯,等等”,穆安拍拍手落落大方入座。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要守礼的。 轻咳几声,穆安估摸着一会进了宫见到小皇帝怎么办,万一小皇帝问起来穆南均将军生前的事,她岂不是会露馅。 那可就刺激了。 萧辞一进来就看到某人耷拉着一张白净的小脸,垂头捻着手指出神,鼻尖娇俏,朱唇微红。 径直过去,扫了满桌的佳肴一眼:“怎么不先吃?” 听到这声,穆安抬起头,收起表情:“王爷没来,小女子不敢。” 说完她嬉皮笑脸“嘿嘿”一笑。 萧辞心说:我信你个鬼。 板了板脸:“你什么时候还顾起礼数来了,当真是千副面孔。” 穆安眼皮一掀:“您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我不守礼不代表我不懂礼……嗯,虽然确实不怎么懂,但大致还是清楚的,毕竟我还是个女儿家,在外知书达礼一点怎么了,王爷不喜欢我这样嘛?” 萧辞头皮发麻,寒脸看着她:“快吃,吃完了进宫。” “好嘞”,她答应的爽快,低头狂吃,确实饿了,看她一点矜持都没,萧辞不为所动,坐在对面颔首吃着,一旁的明月却张大的嘴巴,一双手掐的听风红了一片。 …… 怪不得他家主子多年来不亲近登门而来的士族千金,原来喜欢这样……的。 低头眼球滴溜溜转了几圈,穆安满口油光的抬头,露齿一笑:“王爷您看,我能不去嘛?” 萧辞手中的白瓷勺一顿,轻轻碰到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声,抬眼看着她,清声:“做梦。” “……” 挂脸上的笑容一僵,穆安暗戳戳瞪了他一眼,好意提醒他:“我这样怎么去,去了不给你丢人么。” 颓然的低下头,穆安那小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萧辞愣住了:“你之所以不愿意进宫就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穆安抬头,瘪着嘴:“从小关在府里,别说皇宫了,就是王府都没见过,今日还是第一次,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别人笑话,你一说要进宫我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走在王爷身边就连您的婢女一样,我脸皮厚不丢人,那王爷可丢人了,朝中大臣见了,还不知道暗中怎样笑话您呢,这样拖累王爷,我还不如不去。” 穆安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委屈,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到桌面上,耷拉着脑袋,颓丧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斗志。 “胡扯!”萧辞硬声:“不可妄自菲薄。” “我那有妄自菲薄,人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都这样了我还眼巴巴去让人笑话做什么,不去!” 她小嘴一努,眼神笃定。 明晃晃写了两个大字。 ——不去! 看她模样认真,萧辞眉头紧皱,本来还觉得她八成是不想进宫,在这找借口,都是装的。 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穆安到底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女儿家,他这么揣测人家做什么,实在有些可笑了。 萧辞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对,最后一次问她:“当真不去。” 穆安眼睛一亮,觉得有戏,仍旧坚持自己所想,表情坚决:“我不去。” “好”,萧辞沉吟片刻,侧头对明月说:“去拿一身衣裳来,要好的。” 明月迟疑,九方居不备女子的衣物,最多就是她们婢女穿的,也不能拿出来呀,至于王府其他有配得上她家主子这一身紫袍华服的……她去哪拿啊? 见她迟疑不动,萧辞说:“怎么回事?” “主子”,明月硬着头皮问:“可要奴去太妃那借一身。” 萧辞:“……” 穆安:“……” 她不就扯个半真半假的谎吗,至于惊动传说中老牛逼的惠太妃吗? “不用了!”紧急之下一把握住萧辞的手腕,穆安宽慰的笑:“不用麻烦了,惊动太妃不太好,大不了下次再去嘛。” 挑眉看着她,萧辞勾唇一笑:“穆小姐想抗旨不成?皇上要召你,你可想清楚了。” “……”这怎么就抗旨了,她也没见到圣旨啊!再说了刚才不还说可以不去的吗? “抗旨啊……那你刚才跟我掰扯半天做什么?” 萧辞:“本王没应过你。” 意思就是我可没说可以不去。 穆安仔细一想,好像真是她自己内心活动丰富的一批,自作多情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沉着冷静了,一个借尸还魂,她这么多年的刑警生涯终究是错付了。 还僵持着,明月还踌躇着借还是不借,严宽就匆匆进来:“主子,太妃来了,说是来……来见见穆小姐。” 萧辞盯着穆安脸色一沉。 严宽立刻又道:“属下这就去拒了太妃。” 毕竟穆安的有些行为他都大惊失色,要是让太妃见了,非得当场毁了这婚事不可。 那恐怕一连串的事都会接踵而至。 岂料他还没转身就被叫住,竟是穆安和他家主子同时喝住了他。 看了萧辞一眼,穆安笑笑:“王爷您说。” 萧辞抬眼:“请太妃进来。” “对对对”,穆安迎合:“快请太妃进来。” 吃惊的看着她,萧辞嘱咐:“你最好收敛点。” 对他眨了眨眼,穆安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这是自然,小女知道。” 这人换脸就跟翻书一样快,刚才还同情她,下一秒就能让人牙痒痒,觉得她欠的慌,萧辞一点也不放心。 转瞬两个侍女扶着雍容华贵,即使在自家府里也妆容精致,衣着彰显身份的惠太妃进来。 穆安没想到惠太妃这么年轻,不过四十出头,保养的看起来能有三十五六的样子,身材高挑,横眉厉眼,眉间的傲气在看到穆安的一瞬间被鄙夷代替。 上上下下打量了穆安两眼,她才抬步进来。 穆安早就知道这惠太妃八成不喜欢自己,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不喜就如此明显,感觉自己就跟什么脏玩意一样,令人嫌弃的紧,她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碍于规矩尊卑,她还是款款而笑,屈膝行礼,浅声:“穆府嫡女穆安安见过太妃,太妃万福。” 低头弓着身子,膝盖都软了也不见头顶的人发话,穆安忍不住想抬头看看。 刚一掀眼皮就听到惠太妃嗤笑的冷声:“无名无份,毫无规矩,不守礼法,夜不归阁就进了九方居,还妄想攀上辞儿!见了本宫行个虚礼,成何体统!也不怕辱没了穆府的名声。” 穆安惊了! 说她无礼无矩可以,说她痴心妄想攀龙附凤也可以忍!可这辱没穆府名声就有点恶心人了。 穆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恐怕没人不清楚,顶着豪门世族的名头,不过一个空壳子罢了,看看二房那几根葱,说自己辱没他们名声简直就是侮辱人嘛。 她刚想反驳就感觉胳膊被人一扯,萧辞站到她身边,嗓音微重:“母妃。” 惠太妃长眉一皱:“怎么,辞儿要为她说话,一个无声无名的女子,何德何能配得上你,你何时喜欢这等礼数不全的粗蛮女子了。” “并非如此”,萧辞脸色压抑:“母妃言重了,这是本王自己的事,不牢母妃挂心。” “辞儿!”惠太妃话是对萧辞说的,阴冷的眸光却是对着穆安的,穆安心里发毛,看她下一刻就要和萧辞冷眼相对了。 事情有点超出她的控制范围啊。 忽然穆安一咬牙,撩起裙子利利落落一跪,行了一个全礼,朗声:“臣女拜见太妃,太妃福寿万安。” 爬在地上闷闷的想,这下算周到了。 萧辞看着穆安匍地的身躯,眉头紧锁,眸光一扫,九方居的下人都跪了一地。 惠太妃慢悠悠坐到椅子上,发觉萧辞脸色难看,这才摆了摆手:“都起来。” 穆安大声:“谢太妃。” 女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至于别人,跪谁谁折寿,穆安金言。 ……她到底为了生存压弯了脊梁。 幽幽叹了口气,穆安起身拍了拍膝盖,短短一会都给她跪麻了,扭头对着萧辞一笑,低声:“这下总行了。” 萧辞冷眼没看她。 惠太妃盯着下方并不登对的两人,对萧辞道:“母妃听说你要进宫。” “是。” “和她一起去。” “是。” 惠太妃质声:“大家之女,没一点端庄风采,如何陪你进宫,笑话。” 这点穆安认同,她确实没,昨天流年不利,衣服还不整洁,确实该骂。 不过样子她可以装出来。 但是从别人嘴里出来她还是不开心,不过她可以忍。 她忍! 穆安低头不语,萧辞沉声:“母妃挂心,无碍。恐误了时辰,皇上怪罪,本王先走了。” 说着穆安就步伐不稳的被萧辞拽着出了门,一直出了九方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0 宫廷(1) 出了王府,穆安甩开萧辞的手:“王爷走那么快作甚,人家还想跟太妃好好唠唠呢。” “那你回去”,萧辞垂眼瞧着她。 穆安笑笑:“我就说说而已,说说……。” “呵!”冷哼一声,萧辞说:“不是挺厉害的吗,刚才气焰都去哪了,规矩倒是学的挺快,我看你就该这样。” 不压着不行。 拍拍衣襟,瞅着他:“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看看一个是你母妃一个是我,那我当然无关紧要,我不学规矩点你母妃肯定跟你过不去,那我都是小事,本来就不受人待见,你母妃刁难我也是理所应当。” 严宽很有眼色的已经套了马车出来,萧辞一边走一边问:“所以呢?” 对着摄政王专用“豪华”座驾双眼放光片刻,穆安整理语言,凯凯而来:“古人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也不能全然如此。这父母之命呢当然是要待婚之年双方父母都齐聚一堂,其乐融融的点头,才能作数,起码不反对。可如今看来,太妃娘娘对我十二分不满意,这父母之命就断了一层,再者,我爹娘也不在人世,他们要是在肯定希望我幸福,定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了。” “所以呢,娘胎里的指腹为婚已经时过境迁不作数了,能与王爷相识已经是小女莫大的福分,哪里还敢过分奢求”,穆安停到马车前,一片赤诚:“今日随王爷进宫,咱们就请皇上废了这一纸莫须有的婚约,王爷天潢贵胄之躯,自然不能局限于眼前,委屈了可不好。” 穆安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简直太好了,头头是道。 萧辞这么守礼守法的人,肯定快感动哭了,她即将解放了。 仰天长出一口气,感觉面前一阵黑影飘过,穆安一睁眼就看到萧辞纵身上了马车,单手撑着车帘,冷嗤一声,毫不留情戳穿她:“你还真是千方百计想断了这婚,想都不要想。” 穆安呆在了原地,套着缰绳的马打了一个响鼻,蹭了她一下,仿佛在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看,畜牲都比人懂她的心。 萧辞看她还愣着,质声:“上车!” 扭头严宽对她一拱手来了一个友好的笑,穆安保持尬笑纵身一跃上了车,一头扎进了车厢。 萧辞:“玲珑阁。” 得了,穆安心想,最好的装扮都给她准备上了。 小皇帝,我来了。 —— 摄政王府的马车于下早朝时徐徐驶向宫门,豪横的不得了。 下朝的大臣个个驻足观望,忽然马车颠了一下,烈马长厮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个“神龙摆尾”,穆安侧面一倒,撞到了头。 “哎呦”一声,半睁着眼睛一看,萧辞正冷眼盯着她,垂眸打量了自个一遍,穆安深觉自己金贵。 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穿在身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繁琐精巧的头饰价值千万金,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玲珑坊最贵的这一身走出来,她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怼了过来。 眯着眼睛咧嘴一笑,穆安不要脸问道:“好看不。” 萧辞收回目光,沉默不语。 不过看他的表情穆安总觉得这人在讽刺她——白瞎了这一身衣裳。 见马车还不走,穆安正要掀开帘子去看,手腕就被萧辞扣住,她愣了愣。 严宽停住了车,对拦马的萧坤拱手:“见过三王爷,我家主子的车驾,还望三王爷让路。” 萧坤脸色阴沉的盯着快要驶进宫门的车驾,毫不留情:“早朝都下了皇叔才姗姗来迟,好大的架子。” 马车里萧辞自始至终眼皮都没抬一下,穆安懒洋洋靠在软坐上,翘翘唇:“你侄儿,这人不行啊,怎么跟你一点都不对付,难缠。” 睨了她一眼,沉声:“没事别惹他,丢了小命别怪我没提醒。” “嘁——”,冷嗤一声,穆安笑笑:“本小姐可没那闲工夫,在说了上次也是他先找我麻烦的,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惹他干什么。” 萧坤在外面大喊:“数日未见皇叔,不知皇叔可身体康健,既然到了宫前,何不下车一见。” 短短两句话,穆安眼珠已经贼溜溜转了好几圈,心想:东平巷杀萧辞的刺客不会是这孙子干的。 她还怔着,就见萧辞将车帘撩开一角,视角巧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她,她却看到了萧坤的姿态。 萧辞淡淡和他对视了一眼,冷声:“起开!” 话音未落,严宽便肆无忌惮驾着车错身冲了过去,萧坤闪身躲开,脸色铁青。 穆安对萧辞输了个大拇指。 真豪横! 众大臣在后面议论纷纷,瞅着那马车堪堪停在宫门前,下一刻出现的一幕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穆安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一只修长带茧的手,萧辞率先下了车,她正要跳下去,面前就伸来这样一只万千女孩梦寐以求的手,也不知道对方突然抽什么风,居然要牵她。 傻愣一笑:“不用了,这么多人瞧着,不好。” 可不是吗,不用伸头她都知道一众朝臣眼冒金光的模样了。 没搭理他,萧辞自带三分漠然的脸对峙着,犹豫再三,穆安十二分的不情愿的把手递了过去。 一瞬间就被有力的五指包围,穆安突然耳尖烧了一下,被人扶着下车,她还有些不自在。 远处的大臣们更加不自在。 他们使劲搓了搓眼睛——没看错!不近女色的摄政王牵着一身华服的女子下了马车? 那女子乘的还是摄政王专驾!!! 原来传言是真的,他们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穆安几乎是匆匆忙忙的迈着小碎步跑进去的,宫门口的侍卫都愣住了。 还没来得及看的清楚,眼前就窜进去了一团色彩绚丽的影子。 萧辞从后面追上,压声:“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回头瞪了他一眼,穆安:“我乐意。” 萧辞:“……” 太和殿门口李德全弓着身子远远眯着眼睛一看……哎呦妈呀,这不摄政王么,今怎么来了。 赶紧迈着小碎步快步过来,李德全挤着笑,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奴参见王爷,王爷今怎么得闲进宫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嗯”,萧辞沉着的点了点头。 “哎呦”,李德全继续笑:“皇上在里面呢,刚才还念叨王爷来着,王爷——”。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刚才一心都在萧辞身上,没注意后面,这会严宽后腿一步,一个粉珠玉颜的脑袋凑了出来,明眸皓齿,丹唇半合,温婉一笑。 李德全:“……” 他看见了什么! 一受到惊吓,说话嘴都不利索:“王爷王……王妃请……”。 一身华服风华绝代,不过如此风采。 就连宫里的娘娘都给比了下去,逊色不少。 萧辞大步进去,穆安提着裙子费力的在后面跟着。 萧景炎刚看完手中的奏章,伸手碰了碰茶杯,茶凉了,下意识的想唤李德全,一抬眼就看到他又敬又畏的皇叔拽着一端庄大气的女子同步而来,一个激灵,吓的他手中的奏章“啪”一声落了地。 萧辞清声:“参见皇上。” 他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行跪拜大礼。 余光瞥了他一眼,穆安可不敢学他,毕竟在自己的觉悟里,这小皇帝毛病还挺多的,规规矩矩行了礼,穆安垂眸朗声:“臣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萧景炎足足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没想到萧辞会真的把穆安带来,他那天也就是随口一提,看萧辞脸色不好,便以为就此作罢了。 这婚事他也没当一回事,还想着过段时间再提提之前联姻的事。 “起来”,萧景炎道:“德全,给皇叔赐坐。” 他顿了一下,把下半句“给摄政王妃赐坐”咽了下去,凝眸盯着下方的穆安,顿声:“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穆安心下飞快转了几圈,单纯瞧瞧那你就瞧呗,穆安挺起头浅浅的勾着嘴角,与此同时,她也暗暗打量着小皇帝,看着比萧辞还年长些,就是辈分小了。 她琢磨,要是她真的嫁给了萧辞,这皇帝不得喊她一声皇婶!! 英朗的轮廓中隐约在眉间夹着几分儒气。 萧景炎暗暗惊讶,大家风范尽显,姿容端庄,眼神清澈,哪里来的痴傻癫狂,愚笨不堪一说——关键是,穆安和故去的穆南均很像,仔细看来,仿佛就是少年时期的穆南均现在哪里轻眸淡笑一样。 “哈哈”大笑几声,萧景炎大道几声“好”,缓缓道:“皇叔当真有福,将门虎女自然与皇叔登对,不愧是穆家后人,穆小姐当真让朕惊鸿。” 穆安嘴角抽了抽,温声:“谢皇上夸奖。” 萧辞紧跟:“谢皇上。” 只不过他坐着穆安在旁边站着就有点怪了。 好在下一刻萧景炎就给穆安赐了坐,坐在萧辞身边,穆安重重掐了他一下,小声:“坑我是。”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小皇帝压根没把她放心里,还专门下旨召她,可笑至极。 萧辞心下了然,勾了勾唇,闷不做声。 他这点细微的动作被萧景炎尽收眼底,万年的铁树开了花,看来距离结果也不远了。 “皇叔既然已经决定成家,这婚宴自然也是要办的”,萧景炎笑道:“可定了日子?” 穆安张了张嘴:“禀皇上,臣女和王爷商量了一下……”。 “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五”,萧辞应声,没给穆安说下去的机会。 “看来皇叔确是真心”,萧景炎大笑。 只有穆安一脸懵逼,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来着,吃惊的扭头盯着萧辞,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王爷好计谋。” 萧辞:“过奖。”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1 宫廷(2) 恍惚之间这结婚日子都给定下来了,穆安还不能当着萧景炎的面推拒,僵着脸微笑着谢过皇上隆恩。 萧景炎不知怎么地,对这穆安是越看越喜欢,娶个早就无权无势的将门之女总比娶个他国公主好。 萧辞的权也该收收了。 殿上几人各怀心事,忽然萧景炎道:“皇叔难的进一次宫,太后前两天还记挂您,皇叔不妨带着…王妃去看看她老人家。” 从太和殿出来,一路往里而去,长道上所有人都对萧辞行礼,穆安带着思量,不经意的舔了舔唇角,斜着眼来来回回打量了萧辞数遍,最后终于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拽住他。 萧辞一个不慎,给他拽了了趔趄。 穆安双手叉腰:“啥时候定的日子啊,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我同意了吗?” 睨了她一眼:“本王娶亲,同你商量什么。” 轻轻巧巧的几个字,穆安差点火冒三丈。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忍不住轻笑一声,她抬眼道:“王爷这是娶谁呀?你这是要娶我,娶我!!!娶我你不跟我商量,真有你的。” 狠狠跺了两脚,还不解气,穆安直接跳起来踹了萧辞一脚。 低头经过的宫婢大气都不敢出。 萧辞觉得再缠下去眼前把礼数忘了一干二净的人还能做出更加丢人的事,脸黑了黑,他道:“同你商量你会应吗?” “不会”,斩钉截铁。 她还没考虑好别的退路,当然不会应。 萧辞歪了一下头,他就知道,二话不说一只手拖着穆安直接大步向太后宫殿方向走去。 穆安觉得脚够不着地了,挣扎了两下无果便只能认命的保持着一个十分不爽的姿势被拖到了景仁殿。 本想着走走过场跟着萧辞拜拜所谓的太后就行了,穆安没想到真正的大招在这等着她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一屋子女人恐怕能搭一个戏班子了。 听说太后近日病了,皇后每日都带着一众嫔妃前来侍疾,穆安一进去就被团团围住了。 “臣女拜见太后”,穆安想着怎么地也得多跪会,给她一个下马威,谁料膝盖还没跪稳当就被一双手拖了起来。 “哎呦,让哀家看看这谁呀”,一张皱纹横生却又倍感亲切的脸盯着穆安看了半天,耷拉着眼皮的的眼睛眯着一笑:“真俊。” “快给哀家说说,你是谁家的孩子?” 不明所以的扭头暗戳戳给萧辞使了个眼色……这什么情况! 她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萧辞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穆安更凌乱了,太后拉着她的手不放,她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只能干笑:“禀太后,臣女是穆南均之女,给太后请安。” 一旁衣着华贵,雍容大气的皇后看了穆安两眼,过来拉开太后的手:“母后,这是穆将军的女儿,今儿特地来看你。” 穆安后退一步,屈膝行礼:“谢娘娘。” 皇后对她笑了一下,帮腔道:“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个标志的美人。” 穆安却细细打量着太后,这会她表情有点迟钝,难怪一路上萧辞都懒得叮嘱她注意些什么,原来太后得了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这会眼看就胡涂的紧。 目光瞥到它处,太后大概想起来了穆安是谁了,眸光一亮:“这不辞儿媳妇吗,辞儿来了吗?” 萧辞上前一步:“太后。” “辞儿也来了”,果不其然,拉手太后又握住萧辞,一瞬间眼神清明了不少,语重心长:“一晃你就到了娶亲的年纪,是该有个人照顾你了,这亲事你打小就定下了,是门好姻缘。” 萧辞沉默不语。 太后又问道:“可去提亲了?” 有片刻的沉寂,穆安环着手指规矩站着,保持笑容,别的一概充耳不闻。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萧辞看了她一眼,回太后道:“还未。” “啪——”! 太后重重拍了他一下:“都要成亲了,怎么还没去提亲,今天就去!听到了没!” 本以为萧辞出口就会拒绝,再不济也会推脱一二,可萧辞竟温声应了,就如刚才对太后的亲近毫无排斥一样,总觉得此刻的他宽容了不少。 听到他应了,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摆手让人把她的镯子拿来。 是一副翡翠玉镯,亮眼的帝王绿透了出来,一看就不是凡品。 “来来来”,对穆安招了招手,太后一脸慈祥的笑眯眯道:“给你戴上,以后就是我萧氏的人了。” 穆安杵在原地没动。 她还不想做什么萧穆氏,正愣着萧辞从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太后赏赐,你就收下。” 瞥了她一眼,穆安机械的伸出手,太后喜爱她的紧,亲手给她戴上:“好好照顾辞儿。” “嗯”,穆安笑笑。 老人的心意终究难拂。 出了景仁宫,李德全急匆匆过来,说小皇帝有事找萧辞。 推了他一把,穆安说:“有事你就去,我自己回去。” 萧辞:“你一个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婆婆妈妈”,说完她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让她奇怪的是,从景仁宫出来后,系统就提醒她加了三十分,思量来思量去,难不成这太后和前主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渊源,幸好今日太后不清醒,要不然她还真有可能难收场。 一边想着,穆安垂头寻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忽然身后有人喝住了她。 “王妃留步”,白沉香衣裙摇曳,挑着眉过来:“王妃很着急出宫吗?” 回忆了一下,穆安福礼:“见过贵妃娘娘。” 御史大人家的长女,比皇后娘娘还多了几分娇气,早年王府时就嫁给了萧景炎,如今一路步步高升,连带着娘家都在朝中有恃无恐。 白沉香绕着穆安转了一圈,嬉笑道:“方才在太后宫里没来得及好好瞧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穆安不解的懒洋洋挑起眼皮,还真是走在路上都能得罪人,她长得有那么欠吗。 “怎么,本宫哪里说的不对?” “娘娘自便,臣女还有事,确实急着出宫,就不多陪了”,穆安淡声。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 “慢着!”白沉香一声轻喝。 下一刻两个宫女蛮横霸道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寸步不让。 叹了口气,穆安无奈的回头,冷声:“娘娘还有事吗?” 鄙夷的看着她,白沉香越发觉得穆安前世修来了福分,今生才能高攀摄政王,冷嘲热讽道:“本宫叫你一声王妃你还真敢应,这不还没进府呢吗,恬不知耻。” “哦,所以呢?”穆安泰然自若,漠不关心。 白沉香一噎,秀眉微拧:“端庄不是装出来的,王爷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一声不吭丢下你独自离开了,不瞒你说,本宫的妹妹就是享誉盛京的才人,不懂的你倒是可以跟她学学,有时候伏低做小也不乏是一种生存之道,穆小姐可觉得本宫说的有理?” 穆安佯装思考了一会,低眉顺眼的样子卑微极了,白沉香不屑的冷眼瞧着。 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绣花枕头,说她两句就蔫了。 忽地,穆安捂着嘴笑了一声。 白沉香瞪眼:“你笑什么?” 穆安一脸兴奋,低声:“多谢娘娘提点,臣女懂了。” “懂了就好”,白沉香捻着手巾,抬头挺胸向前走了两步,洋洋得意。 刚得意了一瞬,就听到穆安说:“臣女多谢娘娘以身为例,训诫臣女,不过娘娘不用担心,你说的问题在臣女这不存在,臣女大可不用按照娘娘说的做。” 白沉香一懵:“本宫说什么了?” “嗯?”惊讶的看着她:“不是娘娘说自己这么多年做小伏低,以求生存,所以如今成了这万人之上,也就那么几人之下的贵妃吗?让娘娘挂心了,摄政王府并无其他女眷,臣女大可不用做小伏低,这些本领娘娘自己留着用。” “大胆!” 白沉香恼了,区区一个大臣之女竟然敢当年嘲讽她!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白家的女儿不比她穆安安配得上摄政王妃这个位置,这一切她筹划许久,敢问整个盛京,还有谁比她妹妹更适合。 都怪这个穆安安,愚笨不堪的蠢女,半路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偏要折了她的翅膀。 看她怎么飞。 白沉香脸色一会青一会紫,穆安冷笑一声:“臣女告退。” “将这放肆的人给我绑了!” 跟在白沉香身后的宫女太监一股脑拥上来,穆安飞身一跳,一脚将首当其冲的宫女踹飞,掉进了旁边的花园里,压弯了大片娇艳欲滴的花朵。 两个太监想前后夹击拉住她,被穆安折了手腕,在哪“嗷嗷”叫,一时间场面惨不忍睹。 看她真有胆子在皇宫里闹事,白沉香惊了。 一群宫女踟蹰不敢向前。 穆安拍了拍手,要不是裙子太重,她还能撂倒两个,潇洒的一个转身,走了两步,穆安回头冲白沉香咧嘴一笑:“娘娘可说错了,谁说我家王爷不在乎我了,一听要被皇上叫去,怕我一人在宫里迷路,好一阵担心,拉着臣女的手不肯撒呢,娘娘来迟了一步,没看到这柔情蜜意的一幕,真是可惜呢。” 说完穆安才大步离开,一边走一边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太恶心人了。 迟早有一天没被别人搞死,她就被自己恶心死了。 打了个寒战,她还听到身后白沉香大骂:“贱婢!” 爱骂谁骂谁,她又不是婢,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 啊呸! 完全没注意到“拉着她手不肯撒,还柔情蜜意”的某人在不远处黑着脸目送她越走越远。 萧辞从皇上那出来,刚路过这就听到这一句,鬼知道他惊的差点咬断舌头。 不成体统! 简直放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2 关柴房 穆安以为宫门口会有车等着,结果连个鬼魂都没。 王府的马车早不知道那去了。 穆安只能提着步子往回赶,肚子饿昏昏的,等她回到穆府下午饭都快到了,晕头转向间就看到八角和五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小姐!”看到她,八角闪电一样冲过来,拉着她转了两圈,她更晕了。 八角眼角通红:“小姐你怎么才回来,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尽瞎说。” “五香跟奴婢说,奴婢都快吓死了”,八角委屈:“今日你又一天没回府,奴婢们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穆安:“没什么事,跟萧辞进宫去了。” 五香说:“摄政王府不能随意进,所以奴婢留在外面了,没陪着小姐。” 这哪能怪她,穆安笑了笑,这身衣服快重死了,她快步回了丹宁院,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嘱咐五香叠好,还要还回去。 毕竟她没出钱,虽然她也出不起。 “快去,给我弄点吃的来,快饿死了。” 八角:“小姐等着,奴婢这就去。” 没等到八角端着饭菜进来,却等到穆清清带着一群拿了棍棒的家奴。 穆清清扫了这宽敞明亮的院子一圈,小脸嫉妒的发红:“夫人说了,将穆安安给我绑了,关柴房里磨磨她的性子。” 五香一惊,也顾不上收拾衣服了,赶紧护到穆安身前:“二小姐,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就要绑我们小姐。” “凭什么?一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还敢跟我作对”,穆清清冷笑:“如今没了人给你撑腰,我看你怎么张狂。” 五香急了:“怎么办啊小姐,青简不在,我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将颤抖的五香提到身后,穆安环胸冷声:“穆清清你疯了,这又闹那出?” “哼!”穆清清笑的癫狂:“别以为我不知道,爹爹下朝回来说,摄政王亲手牵了以一位女子进宫,怎么?大姐姐还不知道。” 震惊的看着她,穆安心道:我不仅知道,我还清楚的很。 可她这发呆的表情落在心理活动一向极其丰富的穆清清眼里,就是突然得知噩耗,悲痛欲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大姐姐千万别伤心,总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掩唇一笑,穆清清趾高气昂的过来道:“之前母亲碍于摄政王的面子给姐姐机会,谁知道姐姐不知道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这不,昨夜一夜未归,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姐姐干什么去了,这要是传出去,大姐姐的名声可就毁了,还连累我呢。” “是吗?”穆安揶揄:“我竟不知道二妹妹在外还有名声。” 穆清清当即脸色一变:“那也总比你好,还未出阁,一晚上不回府,也不差人报个信,谁知道你在哪。” “胡说”,五香急忙反驳:“我家小姐昨夜在摄政王府。” “什么?” 穆清清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笑的停不下来,连带着她身后的家奴都笑了。 穆清清:“大姐姐这是有多不知羞啊,还在王府,你咋不说你在宫里呢,笑死人了。” 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穆安好心提醒她:“昨夜虽不在宫里,今日却在。” “别以为扯两句谎我就信了你”,穆清清笑的春风荡漾:“爹爹可是亲眼所见,王爷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过,看看你的样子,今日可是所有朝臣都看见了,随着王爷的女子贵气逼人,哪里是你这个样子,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你。” 不由分说,穆清清一挥手,齐刷刷的棍棒的迎了上来,五香怕的大叫,穆安一把将她推到后面,踹走一个家奴,从他手里夺过棍子就打了过去,场面混乱。 穆清清一看这么多人还制不住穆安,一下就慌了,正好八角跑了进来,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快走开!” “连这两个贱婢给我一起打!”穆清清咳嗽几声,狠戾道,上次中毒身体到现在也没好,受一点凉她就浑身不舒服。 都怪穆安!今日不扒了她一层皮她就不叫穆清清。 护着五香和八角,穆安一个不慎被一棍子打在了额头,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一点点铺了半张脸,她费力的撑开眼瞪向穆清清,穆清清先是看到她受伤心下一喜,紧接着就被她阴骘的眼神吓了一个激灵。 慌乱之中她什么都不顾了,厉声:“快,还愣着干什么,把她们都给我丢进柴房,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阴冷的柴房里,五香和八角哭成了两个泪人,五香拿着袖子就给穆安擦额头的血,小手颤抖的像被雷击过一样,边擦边哭,眼泪珠子一样“啪啪”往下掉:“小姐,都怪奴婢,小姐……”。 八角平时大大咧咧,这个时候哭的哽咽,说不出话来。 按住五香的手,穆安倒吸一口凉气:“没事,破了皮而已,没伤到骨头。” 五香:“可是小姐流了好多血。” “哪有好多,就一点都干了”,穆安呲牙咧嘴,安慰她:“一团血被你颤抖的手越擦越多,晕染了一片,我现在样子很吓人。” 除了挨了几棍子,头上破了条不深的口子,其他还好,就是“运动”过后,她更饿了。 “别擦了”,穆安气若游丝,往后找个个舒服点的位置靠了靠:“再等会,青简回来就好了。” 她现在没力气踹门了,只能等着青简了。 八角眼泪巴巴:“青简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哇——!!” “……”穆安:“行了,你别哭了,青简要知道我挨了一顿打,你对她称呼改变这么大,肯定感动死了。” 穆安还有心情开玩笑,两个丫头却笑不出来。 闭目养神,顺便背过手从空间抽屉拿了几块巧克力出来,快去拆掉包装丢进去,这点小动作她居然出了一头汗。 总算深切体会到了精神力不济是什么状态了,要是那天她饿晕了,恐怕连进空间的能力都丧失了。 吐了口气,将袖子里的巧克力拿出来,穆安一边吃一边道:“你两自己拿,吃点。” 看着她手中黑乎乎的东西,八角抹着眼泪:“小姐,这什么?” “王府顺的点心,就几块”,穆安随口胡诌:“来尝尝。” 两个丫头一人摸了一块,尝了一小口,眼神一亮,八角连眼泪也不掉了。 穆安轻笑一声,要是她一个人,头上这点伤随便处理了,但是现在还有两个丫头,就不行了。 疼过去也就那样,头皮有点麻,她叹了口气……脏就脏点,没办法。 等下次,她非要把穆清清头皮掀了不可。 过了一会,外面一阵杂乱,喊叫声不绝于耳,门被人一脚踹开,青简杀气腾腾的进来,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剑,看着还挺像回事,剑上沾了血,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宰鸡腿了。 “嘻嘻”一笑,穆安踉跄着起来:“来的还真快。” 青简看到她脸色更加阴沉,提着剑转身就要出去。 “青简,别闹!”穆安及时喝住她。 出来一看,柴房门口倒了一大片人,个个痛苦哀嚎,看到青简,本来没事的也趴在地上嗷嗷叫,差点将穆安给整乐了。 不过她可记仇的很,走在院子里,高高看了几眼,穆安拉过青简,抬抬下巴看着院子里的家奴:“这个,那个……还有那个,后面那几个……都打我了,给我狠狠的打回去!” 青简黑着脸就提剑上去了,穆安及时补充了一句:“别打死就成”,泛着冷光的剑临末换成了脚。 声声入心,听起来宰猪一样,惨极了,穆安大叫一声“爽”,拉着五香和八角扬长而去。 至于刚才三生有幸被她点名的家奴,没一半个月恐怕是动不了了。 就说了,她还是很记仇的。 回到丹宁院,五香要去请郎中,被穆安阻止了,将两个丫头指使出去,快去从空间里掏出医疗箱。 简单用酒精消了个毒,对着镜子掰着伤口一看,半指长的血痕,好在不用缝针,长十来天就差不多了,松了口气,抹了一层药,贴了块小型纱布。 等青简报完仇回来,就看到穆安头顶一块白悠哉悠哉的坐院子里吃着面,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心静了。 看到穆安浑身是伤的样子,她差点砍了哪些人,早知道她就不离开了。 嗦完最后一口面,穆安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抬眼:“怎么样了?” 青简沉声:“刚才二小姐来柴房看,被我打了回去。” “嘻,你打她了”,穆安欣喜。 青简摇头:“没,打了她身边的奴婢,她跑的太快,进了芷轩堂,我担心小姐,就回来了。” 嘟嘟嘴,穆安叹息:“得了,又去告状了。” 穆安正欲吐槽几句,一个家奴就匆匆跑进来,有点好笑又畏惧的看着她:“大大……大小姐,老夫人去了芷轩堂,您快过去。” “啥?”穆安站了起来:“祖母出来了?” 不会是知道她被打了才去芷轩堂算账的。 来不及换衣服,梳发髻,穆安就要抬步跑过去,到了门口她突然一停,八角疑问的看着她 穆安思量了一下,她急什么,陆玉茹穆清清在厉害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撒野。 勾唇一笑:“五香,给我梳妆,我们不急。” “是,小姐。” 穆清清确实是去告状的,她仓皇而逃,怎么也忘不了青简手中的剑滴着血追着她的场面,跑的太快,发髻都乱了,身后的婢女一个都没了。 惊慌失措的跑进芷轩堂,一口气扑进陆玉茹怀里,她颤抖着声音:“娘,穆安安疯了,她就是个疯子!” 陆玉茹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大吃一惊:“清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穆清清去找穆安麻烦她是知道的,毕竟还是她允许的,刚才还听说穆安被关林了柴房,她正得意呢。 “娘……”,穆清清“哇”一声哭了出来:“穆安安身边的婢女杀人了!!女儿的丫鬟都被她杀了,就连女儿也差点见不到你了!” 陆玉茹吓的从凳子上蹦起来,惊声:“你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3 提亲(1) 穆清清越想越后怕,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声怒骂:“一群丢人现眼,没心没肺的玩意!” 陆玉茹还未平静的心一荡,连忙推开穆清清起身去看。 就见素萍扶着老夫人过来,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手中的佛珠捻的作响,怒气冲冲进来。 陆玉茹心下一惊,这老太太不好好在佛堂待着,今日怎么出来了,顾不得多想,紧皱的眉头展开迎上去:“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陈氏看到陆玉茹假意的脸就气不打一出来,二话不说抡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就给了她一下,素萍拉都拉不住。 “哎呦,老太太使不得使不得啊……”。 没拦住人,那一拐杖结结实实打在陆玉茹身上,陆玉茹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屋里劫后余惊的穆清清听到母亲的叫声,飞快的跑出来,就看到怒气横眉的陈氏,还有在地上“嗷嗷”叫的陆玉茹。 “祖母?”穆清清过去扶住陆玉茹,抬眼质问:“祖母这是做什么?娘亲做错什么了?” 陈氏道:“老大信任你们才把安儿放心由你们照顾,如今呢,你们一个个吃她的喝她的,还反过来苛待她,如今竟让一群家奴重伤她,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老太太息怒”,素萍紧张的拍了拍陈氏的胸口:“我扶你进去歇着”,说着不顾陈氏的意思,强行将她扶了进去。 陈氏喝了口水才缓过来。 穆清清随后扶着陆玉茹进去,陆玉茹给身边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立刻出府去找穆平。 陆玉茹咬了咬唇,兀自到椅子上坐稳,这才道:“老夫人一上来不由分说就对儿媳动手,老爷不在府中,老夫人打人总得给个理由。” 穆清清眼眶当即一红,过去跪在陈氏面前,哭腔道:“可是母亲做了什么事惹得祖母生气,祖母宽心,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咋们好好说,若真是母亲错了,清儿替母亲给祖母赔罪。” 说完,竟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擦都擦不掉,陈氏紧皱眉头,到底还是个孩子,跟着陆氏学成了如今这个做作样子。 “还有你”,陈氏对着穆清清道:“对嫡姐不尊,学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那摄政王府是你能进去的吗?如今已经是我们高攀了,你还跟着添乱,是嫌我穆家还不够丢人吗?” 穆清清委屈的睁大了眼睛:“祖母怎么能这么说,还不是当初大姐姐性子懦弱不堪大任,不得已之下清儿才厚着脸皮上了轿子,如今出了事,所有罪责凭什么都让我一个人担着,自从出了这事,清儿连门都不敢出,就怕别人笑话,祖母从来不管家里的事,凭什么如今偏袒大姐姐,都怪我,都怪我。” “行了!”陈氏重重一拄手中的拐杖:“你这性子迟早是要吃亏的,是该好好静静了,不出府也好,磨磨你的性子。” 陆玉茹拉过穆清清,满脸歉疚的好意安慰她:“听祖母的话啊。” “母亲!”穆清清脸色一白。 陈氏:“以前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能让你放纵到这个地步,今日当着家奴的面差点打死府中大小姐,我要再不出来看看,是不是府中少个人我都不知道。” 素萍在旁边低声道:“大小姐已经被身边的婢女带回丹宁院了。” 陈氏心下一紧,连忙问:“伤的怎么样?” 素萍摇了摇头:“还未可知。” 穆清清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紧紧攥着陆玉茹的手,掐的陆玉茹生疼。 她喃喃道:“大姐姐疯了,疯了才好。” 凭什么好的都是她的,她配吗! 穆平办公回来,在街口就被家奴急匆匆请了回来,他疾步进府:“到底怎么了?” 家奴战战兢兢:“二小姐让家奴把大小姐打成重伤,老夫人得知消息,出了仁寿堂往芷轩堂去了。” 穆平一惊,半刻不敢耽搁,平时他们虽然对穆安安差了点,但他一直把握分寸,毕竟这府里只有穆安和老太太是血脉相亲。 一进芷轩堂就见穆清清跪在地上,小脸惨白,他连忙过去拉起来:“跪着作甚,地上凉快起来。” “那柴房凉不凉?”陈氏冷悠悠开口。 穆平顾不上其他:“母亲怎么出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大姐姐疯了!” “胡说!”穆平假意瞪了穆清清一眼:“不能乱说你大姐姐。” 穆清清看了陈氏一眼,委屈道:“祖母,爹爹我说的是真的?大姐姐杀人了,她把守在柴房门口的家奴都伤了,还有金菊和绿梅,她俩都没跟过来,肯定也没逃过大姐姐身边那个婢女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氏一愣,扫了屋子一圈,果然陪在穆清清身边的婢女没见到,胸口急的忐忑。 素萍连忙派人去看:“老太太别急,丹宁院不还没动静吗,要是死了人,府里早乱了。” 是啊,要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府继续早乱了。 可穆清清没意识到,她都跑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府里什么大动静都没。 最疑惑的是穆平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清清,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女儿疯了,他刚才匆匆过来还看到金菊在院子里跑来着。 “清儿,你没事?”穆平一脸担忧的问。 穆清清以为穆平问的是她没受惊的事,倔强的咬着手帕摇了摇头,那模样任谁都觉得她有事。 穆平给吓到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清儿就说了”,有了穆平撑腰,穆清清脊梁硬了不少,当即道:“爹爹和祖母可知大姐姐昨夜一夜未归,直到今日午后才回来,脸色憔悴,也没差人说一声,我好心去问她,她惊慌之下居然胡言乱语。” 这点陈氏倒是不知道,在她眼里,穆安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小姐一夜未归,在谁家都说不过去,可是会害了名声的。 质问道:“你继续说,安儿说什么了?” 穆清清支支吾吾:“大姐姐情急之下,竟然说……说她在摄政王府!这不乱说么,都说那王府朝中大臣都进不去,岂是大姐姐能进去的。” 说完,穆清清眼神笃定的盯着陈氏。 陈氏心一慌,别说穆清清不信了,她也不信的。 萧辞名声在外,那王府却不是别人能进的。 陆玉茹看到陈氏犹豫,立刻抓住机会,紧握穆平的手,垂头擦了擦眼泪:“老爷,确实是清儿亲耳所闻,她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婢女武功高强,竟然就在府内行凶杀人,得赶快让衙门来啊。” “对对对”,穆清清口不择言:“可怜跟我多年的金菊和绿梅就这样丢了性命。” 本来穆平已经信了十分,结果穆清清这一句话立马让他清醒过来,他蹙眉大喝:“你俩给我住口!” 他还不至于糊涂到听风就是雨,况且陈氏还在这呢。 陆玉茹和穆清清不可置信看着她,穆清清还欲辩驳几句,就听到一声熟悉至极的声音。 金菊跑进来看到她,劫后余生似的喊了句:“小姐。” 穆清清双眼一瞪,尖叫一声抱头乱窜:“鬼呀……!!别过来,你别过来!!!” 金菊愣在原地:“小姐,是奴婢啊。”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被那个小贱人杀了吗!不是你!” 穆清清实在被青简的狠戾吓破了胆子,眼看又是一场闹剧,穆平恨铁不成钢的甩开陆玉茹的手,咬牙切齿:“你教的好女儿!” 这会陈氏也反应过来,她相信穆安不会做没有分寸的事,被穆清清吵的头疼,大喊一声:“够了!” 穆清清受惊,跌倒在地。 陈氏瞪了她一眼,看向金菊:“你说,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金菊颤颤巍巍:“回老夫人,大小姐身边的奴婢打伤了绿梅还有很多人,奴送绿梅回屋就来迟了,一转眼小姐就不见了。” “说安儿身边的奴婢杀了人,是吗?” “没……没有”,金菊打心底里惧怕这位老夫人,生怕犯了错说错了话被发卖了:“没杀人,就是打伤了。” 此话一出,穆清清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看着陈氏:“祖母,清儿不知道啊。” 陈氏已经不想抬眼去看她了,好好的大家小姐,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金菊凑到穆清清耳边说了什么,穆清清突然眼睛一亮:“祖母,清儿还有一事要说,实在是大姐姐行为过于卑劣,清儿不能不说。” 陆玉茹:“还有什么事,清儿你快告诉你祖母。” “母亲还记得上次你陪女儿去玲珑坊订做的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吗?” 陆玉茹一愣,什么宫装,她哪来的钱带穆清清去玲珑坊订做宫装,所有的钱都用来填补穆平的前程了,她已经很久没做过新锦服了,可感觉到穆清清指甲掐着她的手。 陆玉茹捣蒜似的点了点头:“那身衣裳怎么了?” 穆清清小嘴一撅,哽咽道:“母亲,这身衣服被大姐姐偷走了。” “什么!”陆玉茹惊呼。 身为嫡女,在自家府里偷东西,这她面子往哪里搁,陆玉茹虽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已经觉得这名头穆安背定了,沾沾自喜。 陈氏皱眉:“胡扯,你大姐姐怎么会偷东西。” 穆清清:“这身宫装是母亲攒了好久的钱,就为了下次宫宴能让清儿穿的得体大方,没想到昨日我就在大姐姐屋里见了,当时正是大姐姐身边的五香在整理,看到我进来,直接慌了,我仔细一看才是我的那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姐姐偷走了。” 说完她眼神落寞,好像她吃了亏还是她的错一样,小声解释:“我知道肯定不是大姐姐有意的,她身边的婢女武功高强,想要从我这拿走什么不还是易如反掌。” 陈氏紧紧拧着眉,确实以穆安的能力是买不起玲珑坊的衣裳的。 忽然,芷轩堂门口一声“咯咯”轻笑,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4 提亲(2) 穆安慵懒的倚靠在芷轩堂门口,冷眼笑着看着陆玉茹母女,她分明笑的明媚,却给人几分薄凉。 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垂云髻,一头乌黑的秀发未着一饰,水蓝色的普通衣裙衬的身姿窈窕,只是额头大喇喇的一团白纱布遮住了原本的容颜,脸色略微憔悴。 陈氏第一个站起来,疼惜道:“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一听这充满怜爱的话,穆清清茫然过后恨的牙痒痒,犹记得小时候为了讨好陈氏,陆玉茹狠下心送她去仁寿堂住了几个月,她每天笑容拂春,尽力做到最好,可陈氏一直对她冷冷淡淡,何曾如此怜惜过她。 穆安眼睑轻扬,提着裙子快步进来:“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伤哪里了,额头怎么了”,陈氏伸手摸着穆安白净的脸颊,心疼的厉害:“祖母能不担心吗,我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我错了”,穆安努努嘴,被陈氏一碰她呲牙咧嘴吸了一口凉气。 陈氏一紧张:“怎么了,还疼吗?” “疼”,穆安道:“没事,祖母不用担心,就是额头破了一条口子,恐怕得好些日子不能出门了,身上的伤也还好,没伤到骨头,破了些皮,忍两天就过去了。” “什么?” 一听这些陈氏就慌了。 听明白穆安弦外之音的穆平心下“咯噔”一声。 这不睁眼告状吗?说她不仅被打破了头,身上还挨了很多棍子。 陈氏小心翼翼怒斥:“头上破了一条口子,那怎么行!女孩子家破了相是万万不可的,况且……”。 况且穆安是日后要做摄政王妃的。 后半句陈氏一顿,咽了下去,转口道:“快,去请个医师来,定要仔细瞧瞧。” “不用了,祖母”,穆安拦住素萍:“已经处理过了,没事。” 陈氏陡然松了一口气,却仍然卡在嗓子眼。 穆清清忘不了穆安那半边脸铺满了血阴冷的瞪着她的神情,突然间她觉得周身都冷飕飕的,捏着陆玉茹一时忘了分寸,陆玉茹轻喝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立刻松了手。 这时穆安回过头来对她浅浅一笑:“二妹妹没事?” 穆清清吞了一口气,愕然过后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上前一步质声:“大姐姐昨夜到底去哪了,祖母也在这,要是大姐姐受了什么委屈就说出来,祖母自然会给大姐姐主持公道的,若是大姐姐打碎了牙齿非要往肚子里吞,万一以后东窗事发那连累的可就不是大姐姐你自个一人了。” 穆安用看傻子的眼神轻蔑的俯视她,淡声:“二妹妹说话是不过脑子还是怎么回事,听着怎么有点胡言乱语,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嗯?” “你胡说”,穆清清大声:“出了事大姐姐为什么装着不说。” 气极反笑,穆安实在佩服,怎么有些人脸皮比那城墙角还要厚呢。穆清清句句带刺,听在别人耳朵里好像她真做了什么厚颜无耻的事,不就一晚上没回来,在各种缘由皆不清楚的情况下就直接给她扣上了名节,清白已毁的屎盆子。 她得有多大的头才能接着屎盆子啊。 见穆安不应答。 一时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众人都屏息凝神等着这大小姐一句话说清楚昨夜去哪了。 陆玉茹和穆清清冷眼瞧着,巴不得穆安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看她到时候还怎么狡辩。 忽然陈氏一跺脚,沉声:“我穆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的眼色了,谁敢让我孙女受委屈我定不轻饶他。” 这是明目张胆给穆安撑腰呢,二房的脸都气白了。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风声,三房一伙人风风火火跑过来,就连后院里的周氏,柳氏都拖家带口的来了。 这是穆安第一次把穆府的人认这么全,柳氏拖着一个儿子,长得白白净净,就是一双眼睛和柳氏极其相似,少了男孩子的凶狠。 一个老嬷嬷拖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进来,那男孩一看到这么多人就哭,陆玉茹赶紧拉到怀里安慰:“晏儿怎么了,不哭不哭啊。” 穆安了然,穆平二子,柳氏生的穆文和陆玉茹生的穆晏。 如此看来,二房还算人丁兴旺了。 就不知道三房跑来看什么劲,就连穆顺都一脸风尘仆仆,看起来刚从外面回来,林素雁一手拉着穆兰兰,一手拖着小儿子穆南。 穆兰兰挣开林素雁的手,小步过来低声对穆安道:“大姐姐,你受伤了?” “嗯”,穆安点了点头,她都头顶这么大一块布了,是个人都看的出来,还用的着问吗。 林素雁支支吾吾:“大小姐,你昨晚到底去哪了?” 穆安抬头扫了她一眼,没带什么情绪,若是她没记错,一开始林素雁是称呼她“安儿”的,这会已经生疏成“大小姐”了。 都一样,她无所谓了。 在众人洗耳恭听之下,穆安笑了一声,安抚的捏了捏陈氏的手,张口一字一句对众人道:“说了你们不信,我白费口舌做什么,昨夜我就在王府,你们爱信不信。” 众人睁大了眼睛,柳氏没忍住讽笑一声,又意识到场合不对,及时止住了,周氏这次不知怎么地,也没提醒她。 确实她这话没什么可信力,穆顺第一个把众人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他道:“当真?” “不然呢”,穆安说。 陈氏突然觉得这椅子有些粘,好像将她的力气都吸住了:“安儿,快告诉祖母实话。”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冒出来,她肯定心烦不想解释,但老太太不同,真心待她,纯粹是因为担心她。 穆安蹲下来拉着她的手:“祖母,孙女昨夜确实在摄政王府,今早随着王爷一同进宫去了,所以回来迟了。” 陈氏心下一喜,连道几个“好”字,她就知道,她穆家孙女是不会做出格的事的。 听到“进宫”两个字,穆平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今早摄政王不是牵着一身姿曼妙,华贵不俗的女子进宫了吗?一个荒缪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被他飞快的否认。 没人将穆安的话同今早宫门前王府马车里下来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穆清清自始至终都没相信过穆安的话,心下对她的胡言乱语充满了鄙夷,悄悄招过金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金菊转身快步出了芷轩堂。 “妹妹还有一事要问大姐姐”,穆清清上前道:“大姐姐能否实话实说,要是东西真是大姐姐身边的婢女偷的,大姐姐不必为她们遮掩。” 她这云里雾里的话,给穆安整懵了……啥玩意。 穆安皱眉:“说!” 穆清清一噎:“我的衣裳到底是不是大姐姐拿的。” 这个“拿”字配合的十分巧妙,被穆清清那神态一凑,就很难以启齿了。 “噗嗤”一声,穆安笑道:“偷你衣服,我稀罕?” “你!!”穆清清跺跺脚,“那就等着金菊来了大姐姐见了再说。” “行啊。” 穆安答应的爽快,想着穆清清不知道又是什么拙劣的诬陷,可当她亲眼见到金菊双手托在盘子里的折叠整齐,连带着头饰一起摆放好的衣裳时。 她承认,她无话可说了。 不为别的,纯粹是震惊的差点丧失语言能力。 除了一句“卧槽”相信已经没什么词语能表达她的心情了。 她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叹息道:“我真的低估了你的脸皮,我的错。” 穆清清没理会她这句话,自然而然的摸着托盘里金线交织,暗彩流金的衣面,轻声:“这件衣裳是母亲陪我在玲珑坊做的,大姐姐到底什么时候盗了去,我竟不知道,还好衣服完好无损,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抬眼怜悯的看着她,穆清清继续道:“我知道,以大姐姐的能力是没钱做这身衣裳的,所以眼馋偷了去也不为过。” “是,我是没钱”,穆安平静道:“所以,这衣服是别人送我的,不好意思。” 她咧嘴一笑,竟让穆清清有些心虚。 陆玉茹之前不知道穆清清暗指的是那一身衣裳,现在一看,她那双眼睛仿佛被吸引了上去,不由自主的摸过去。 这身衣裳要是穿在她清儿身上,还愁没有世家公子看上,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陆玉茹回头责怪穆安:“就是这身衣裳,确实是清儿的,大小姐如何偷了去。” 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加厚版的嘴,穆安无语的冲她两竖了个大拇指。 没人看的懂她这个奇怪的操作。 三言两语她又成了贼。 周围个个怀疑的目光盯得她怀疑人生,这也太特麽扯淡了。 赤果果的把她当傻子。 穆安不在意别人质疑的眼光,步步逼近穆清清,瞥了一眼那身宫装,冷声:“我倒不知道别人送我的东西到了你口中,怎么就变成你的东西了,还偷?呵,你咋不说我抢呢,可笑至极!” 穆清清笑道:“那大姐姐不如说说谁送的,今日在这,大姐姐嘴里恐怕一句真话都没。” “……” 真是本末倒置的高手。 穆安真想直接给她一巴掌,教教她怎么做人。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付诸以行动,院子里就掷地有声的传来一句:“本王送的,谁敢质疑。”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狗吃屎摔进门槛里的家奴口齿不清报:“老爷,摄政王来了。” 不用他说,大家都听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5 聘礼(1) 说是惊讶,不如是惊吓。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听到萧辞的声音,陈氏立刻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起身,快速到门口行礼:“王爷,前面请。” 这芷轩堂人杂的很,她怕萧辞不喜,惹怒了这位王爷,可没穆府好果子吃。 萧辞看了穆安一眼,一拂袖子,转身向前厅去,丢下一句:“跟上。” 这话明眼人都听出来对谁说的。 穆安在后面砸舌:还真是逢她乱必出,太敬业了。 端着衣服托盘的金菊手一抖,衣服掉在了地上,一声脆响格外“悦耳”。 穆清清斥责:“怎么做事的?” 金菊支支吾吾解释:“小姐……王爷刚才说……” 这衣服可是他送给大小姐的。 穆清清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当着别人的面一言不发。 她不信! 所有的心思都毁在了见萧辞的窃喜上,哪里还记得刚才是谁偷了衣服诬陷别人,陆玉茹已经吓的在哪里手足无措,过来拉住穆清清。 “快告诉娘,这衣裳哪来的。” 穆清清一愣:“穆安安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衣裳,肯定是哪偷的。” “你啊!!”陆玉茹脸色当即一变,急的跺脚。 看她俩这急眼的样子,穆安心里就乐,她掩唇一笑,大声道:“怎么,二婶不去前厅拜见王爷”。 她转身边走边道:“既然都在这,大家就一起去,别愣着了。” 不容别人拒绝的语气可谓十分生硬。 等穆安随后到前厅的时候,见陈氏和萧辞已经落了坐。 萧辞沉声:“老夫人身体可还康健?” 陈氏点了点头:“牢王爷挂心,还好。” “那就好”,萧辞抬眼看到穆安,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她在穆府到底什么处境,短短半日未见,怎么弄成了这个浑身带伤的样子。 无视其他人,对穆安招了招手,萧辞道:“你过来。” “啊?”穆安眨了眨眼,转瞬笑嘻嘻过去。 “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啪”一声,穆安轻轻拍落意欲落在额头上的手背,说道:“别碰,疼的紧,一张嘴说话都疼,好长一条伤口呢。” 萧辞见她还能嬉皮笑脸,说的无所谓,黑了脸:“我问怎么回事。” 穆安明媚的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回事,被打的呗,没事,我都习惯了。” 低下头穆安突然心生一计,不是她习惯了,准确来说是这句身体已经习惯了。 穆平一惊,大声喝道:“安儿,胡说什么!” 穆安仿佛真被他这句话吓住了,无奈的摊了摊手没吭声。 谁料萧辞二话不说拉住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掀起袖子一看,原本纤细白净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还略微肿着,不成样子。 看到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回事! 她到底每天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萧辞想,可每次同他见面,这人都是口无遮拦嬉皮笑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样子,这样不受拘束的人果真会被欺负了去。 他以为这人挺狠的,现在一看,也不尽然。 轻轻拉下她的袖子,萧辞没松手,穆安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不轻不重在他手背拍了一下,看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穆安小声:“王爷,松开了。” “什么叫习惯了”,萧辞扫了众人一圈,抬声问。 穆安抽回手臂,后退一步,宛若思考了一会,平静的扳着指头数道:“怎么不叫习惯了,烈日炎炎下在烧的滚烫的青石砖上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汗水浸透了衣裳;寒风凌冽里,在大雪地里光着脚站过,穿着单薄的中衣跪着,差点冻死过;掉进过府里的荷塘,濒临淹死过;一个人在黑夜里住过祠堂,住过柴房,和月亮说话;以前不懂事,被府里的家奴踢打都是常事,每天吃馊了的饭菜,吃不饱穿不暖都有过……” 她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着最不平常的话,听的萧辞心下发紧,一种别样的滋味让他的拳头一紧再紧。 穆安还想再想想,可平时八角和五香不太对她说这些事,怕她伤心,虽然她不会,所以知道的太少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别的,因此她吐了一口气,扭头对萧辞笑笑,指着额头的伤:“所以这点又算什么?” 这话是替原主说的,不知为何,说出来她心里突然一阵舒爽,好像有人在她脑海里微不可查的清潭一声,渐渐消散而去。 这些都是她未曾来之前,穆安安所受的苦,俗话不是说得好么,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就让她来成为这人上人。 陈氏在一旁悄悄抹起了眼泪,低声:“都怪祖母,都怪祖母。” “祖母”,穆安撒娇道:“怎么能怪你的,祖母在佛堂念经诵佛,院子外的事也不能每一件都清楚啊,再说了若是不想让祖母知道的事,您是不会知道的。” 二房已经悄然躲在后面不敢吭声,陆玉茹咬着牙又惊又怕,还准备辩驳两句,被穆平一把拉了回去。 丢人现眼的玩意! 穆安说的这些事那一样不是真的,她这个时候出去是生怕萧辞不知道吗?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岂料,萧辞还是一眼就朝他们射了过来,穆平膝盖一软差点给跪下,冷汗连连,不敢伸手去擦,虚心道:“王爷今日来……”。 “对了,我正要问你呢”,穆安起身不以为意的打断穆平的话,对萧辞道:“来了也不差人说一声,有事我们出去说。” 刚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见严宽没跟在他身后,心道:他不会真的来提亲的! 一个劲的对他眨眼睛,故意道:“我这伤都是因为你来的,你说说,我昨夜去哪了,还有那身衣裳哪来的?” 萧辞对陈氏一抱拳,沉声:“她昨夜确实在晚辈府上,今日确实随晚辈一同进宫了,让老夫人担心了。” 话都道这份上了,一句“晚辈”让陈氏受宠若惊,哪里还敢多言,心下欣喜不已,不曾想萧辞如此看中安儿。 她开心啊,九泉之下想必南均和楚君可以安心了。 刚才在芷轩堂的一切突然打脸,其他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陆玉茹和穆清清脸都丢完了,还不敢反驳。 穆安笑了,感激的看了萧辞一眼,回头对穆清清道:“二妹妹可听清楚了?” 穆清清被穆平推了一下,突然跪到地上,膝盖磕的生疼,她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父亲:“爹!” “给你大姐姐磕头认错!”穆平冷声。 穆清清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红着眼睛不肯,委屈的看着陆玉茹,陆玉茹也没办法。 穆安:“知错就要改,二妹妹这么多年礼数都学哪去了?” 没一个人同情她,穆清清眼泪啪一下掉了出来,指甲嵌进了手心里,她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咬破了嘴唇,忍着心里的恨意。 这个时候她还怎么有脸看萧辞一眼,那个她爱慕的人就高高在上坐在她前方,不屑一顾的睥睨着她,心生怜爱统统给了她恨的人。 多么可笑。 穆清清脸色扭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大姐姐,我错了。” 穆安:“错哪了?” 穆清清越难堪,她就偏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自己的难堪。 果然穆清清脸色一白,气若游丝:“我不该诬陷大姐姐,不该蓄意毁大姐姐名节,不该偷大姐姐衣裳。” 拍了两个响亮的掌声,穆安大声:“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没下次了,你自己掂量,行了,起来。” 穆清清被陆玉茹扶起来时整个人都是虚的,眼前人影重重。 陈氏摇了摇头,看了萧辞一眼:“今晚让二小姐在祠堂悔过,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放她出来!” 一听这话,穆清清直接倒在了陆玉茹怀里。 陆玉茹惊声:“清儿,我的清儿……”。 可在场的人都不为所动,就连穆平都冷着眼。 萧辞起了身,走到穆安身边:“今日来是带一些东西给穆安,叨扰老夫人,晚辈择日再来。” “好好好”,陈氏连连点头。 穆安一愣,不是来提亲的。 没一会严宽身后跟着几十人,抬着整整十六抬红漆箱子进来。 穆府的人都愣了。 这箱子上面的装扮怎么看都像……来下聘的啊! 一时间,整个穆府院子里就跟人死光了一样安静。 好半天,陈氏才缓过来,小心翼翼的问:“王爷可是来下聘的。” “不是”,萧辞斩钉截铁。 “可是,这礼怎么统统红色,还有这红绸子……?!” “并非下聘,因为穆安喜欢这个样子,她喜欢红色”,萧辞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所以就随便用这箱子装了,今日来只是送穆安一些平日里的用品,穆府待她如此刻薄,虽然她待不了几日了,但本王希望她开心。” 这话是对别人说的。 一旁的穆平短短半天擦了不下十次汗,除了跟着点头,啥也不敢说。 生怕下一刻他就没官职了。 穆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十六抬……她用的了这么多吗? 说实话,她挺感动的。 这人还真不错。 看了她一眼,萧辞对王府的人说:“抬进丹宁院。” “是。” 八角眼睛都笑完了,立刻自告奉勇的去带路,就差插上翅膀飞起来了。 出了穆度,严宽一脸凝重,踌躇半天终于抬头问:“主子,我们不是去下聘的吗?怎么就成送礼了。” 有这样送礼的吗?还穆小姐喜欢大红绸——真能扯。 萧辞上马车的步子一顿,沉着脸回头:“聘礼重新准备,明日我进宫从皇上那讨一封圣旨,一起来。” 严宽以为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那主子,聘礼准备……多少?” 沉吟片刻,萧辞轻飘飘丢下一句:“六十四抬。” “哐当”一声,严宽眼珠子掉地下了。 马车里的萧辞紧闭上眼,今日的一切,让他重新认识了穆安。 受尽苦楚,仍旧一腔热爱,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6 聘礼(2) 摄政王府的马车远去了。 穆安在丹宁院对着整整十六抬的聘礼目瞪口呆。 八角直接扒在箱子上起不来:“小姐,你什么时候喜欢大红绸了,奴婢怎么不知道。” 五香跟着点了点头。 穆安吞了口唾沫:“从现在开始的。” 两个丫头:“啊——!” 十六抬啊! 所有的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全是钱。 鬼知道萧辞到底有多敷衍,就随便装了些钱送过来,可这样的敷衍真是甚的穆安的心。 太喜欢了。 青简从外面回来,拱手道:“小姐,穆清清被老夫人关柴房了。” 穆安眼皮也懒得掀一下,打点着箱子里的东西,随口应道:“她不是晕倒了吗?” “所以是被抬进去的”,青简道。 穆安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扯动了额头的伤口,疼的她太阳穴的青筋一个劲的跳。 分明这么好笑的话,被青简一脸严肃的道出来,就很奇怪。 陈氏年纪大了受不住,穆安叮嘱了两句她就回仁寿堂了,穆平在丹宁院门口喊叫。 穆安听了一耳朵:“都什么时候了,鬼叫什么呢?” 八角:“二老爷让小姐出去,去老夫人跟前求求情,把二小姐放出来,二夫人也在柴房守着,不肯出来,还说让小姐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别计较今天的事,别让王爷怪罪。” “吵”,穆安起身伸了个懒腰,喝了口水,对青简道:“我和他哪来的血脉至亲,要吵别处去。” 看来穆平真是给萧辞吓怕了,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他就先慌了,这都能拉下面子到她门口来喊,还要不要脸了。 青简冷着脸出去,果然没一会整个丹宁院安静了。 穆安转身就往榻上走,突然胸口一慌眼前一暗,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五香点清楚箱子里的东西,喜上眉梢,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重响,一回头穆安已经躺地上了。 “小姐,小姐!!” …… 萧辞回到王府,就被人拦在了前院里。 惠太妃院里的玉珍颔首:“王爷,太妃有请。” 萧辞面无表情的瞅了一眼天色,转身就直接向九方居而去:“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扰母妃休息了,明日再看。” “可是王……爷”,玉珍走也不是,拦就是给她十个脑袋她也不敢啊,悻悻的行了礼,愁眉苦脸回了惠太妃那。 没一会,庭院里就隐隐回荡起了一阵杯盏碎裂的声音。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萧辞就进了宫。 御书房里武清文正在数例萧坤回京这段时间的种种罪行,就短短一会,萧辞都听他说了十几条。 什么纵容手中的兵抄了一家妓院,赌坊……自己转头却在别的画楼船防宴请朝中重臣。 萧景炎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脸色黑了不少。 以为这样就算了,扭头看到萧辞,武清文张口就来:“敢问王爷近日为何频频不上早朝,三王爷昨夜私自调动西北大营数十名将士大闹楚河,王爷您又在哪,为何不加以制止!” “行了”,萧景炎喝了一声,看武清文这老头子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连忙打圆场:“左相何必如此生气,皇弟常年在外,一时间回到盛京,难免脾气有些难控,至于昨夜也并未出什么乱子,朕一定责罚他,这事和皇叔无关。” 武清文眼睛瞪的如铜铃:“皇上,治国之道,不得纵容啊!” “左相!”萧景炎也怒了,他现在就萧坤一个血脉兄弟了,他还能怎么着:“你别咄咄逼人!” 武清文当场一甩袖子。 轻咳一声,萧辞道:“皇上,萧坤那臣会处理,盛京不比关外,不是他撒野的地。” 萧景炎一噎:“那就有劳皇叔了。” “嗯。” 如今朝局还算稳当,并无什么大事发生,武清文瞪了萧辞一眼,怒气冲冲的告退了。 看他走远了,萧景炎才长舒一口气,靠了一下:“这老头精力不凡啊,朕耳膜都被他给捅破了,不好对付。” “皇上,武大人忠心为国,就是刻板了点,绝无二心。” “这朕自然清楚,皇叔不必忧心”,萧景炎笑笑:“叨扰皇叔了,要不先回去歇着?” 萧辞起身:“向皇上讨一封圣旨用用。” “何事?” “给王妃讨个,哄她开心。”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萧景炎足足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皇叔要讨个什么封赏?” 萧辞沉吟:“皇上看着办。” 萧景炎:“……” 万年的铁树好不容易开了花,可是就怎么这么难对付呢,他怎么看着办,封个郡主?还是公主? 想了半天,萧景炎咳嗽一声,中规中矩:“穆南均之女是该光耀门楣,承袭父辈门风的,将门虎女确实不能当做普通姑娘家看待,朕一直对穆南均将军夫妇战死心有亏欠,适逢朝局动荡,并未嘉奖,如今一起赏了,就封穆家之女穆安安为县主如何?” 意料之内,萧辞点了点头:“谢皇上,给个爵位就行,王妃并无功绩,封地就不用了。” 这萧景炎还能说什么,当然允了。 毫不意外,回了王府又被请去了永和宫,惠太妃刚刚起床,看样子昨夜一定生了很大的气。 萧辞面不改色:“母妃何不多睡会?” “本宫哪里睡的着”,惠太妃拧着眉问他:“辞儿,你跟母妃说,当真要娶那无权无势的穆府孤女不成!” 萧辞:“早年母妃和王家夫人所定的亲事,自然如此。” 惠太妃咬了咬牙,一万个不同意。但是萧辞都把他“母妃”搬上来了,她这个后来的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世人都知,她并非萧辞生母,只是有了养育之恩而已。 “可辞儿你要想清楚了,那孤女能带给你什么,你该为自己打算啊”,惠太妃言辞真切。 萧辞眯了眯眼,沉声:“我的事,不牢母妃挂心,近日母妃身体如何?” 玉珍小心道:“太妃近日食不安,寝不安,平日里还咳嗽,经常头痛。” “那就好好养着”,萧辞说道:“医女经常在身边盯着,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我都会派人为母妃寻来,母妃自当保重身体。” 惠太妃陡然感觉浑身无力,到底不是亲生的,多年来对她也算恭敬,一切都按照太妃的礼仪来,从不会缺了她什么,可她总觉得缺了萧辞那份真心。 严宽快步进来,低声在萧辞耳边道:“主子,穆府的婢女来了,说出事了。” 眼神一凛,萧辞起身告别惠太妃匆匆就往九方居去。 青简急的在原地频频抬头往,看到萧辞立马迎上去:“拜见王爷。” 萧辞:“出什么事了?” 他就搞不懂了,一晚上穆安又能出啥事,果然是一刻也不消停。 青简道:“王爷昨日离开后,晚些时候小姐就晕倒了,到现在还未醒。” “可找了医师。” “找了”,青简说。 一开始她们就找了府外的郎中,医师来瞧,府里的都是陆玉茹在用,哪里请的动,陆续请了四五个都查不出穆安是何病症。 惊动了老太太,去宫里请了太医仍旧一无所用。 到了今日凌晨,穆安全身发热,躁动不安,脸色充红,整整湿了三床被子,吓坏了她们,老太太更是因为担惊受怕引发了心疾,被送回了仁寿堂,可万万不能让她出事。 眼看情况越来越严重,二房还在隔岸观火,靠他们救命不去烧香拜佛。 无奈之下,三个丫头自作主张,青简转身就来了王府。 救地一跪,青简低声:“求王爷救我家小姐。” 萧辞眉头紧皱:“严宽,备车,带上府里的毒师。” 如此奇怪,宫里的太医都瞧不出来,不怪萧辞多想,他第一反应就是中毒。 丹宁院五香又换了一床湿透的被褥,凉水淌过的毛巾换了几十次,穆安的热还是降不下去。 两个丫头急的双眼通红。 五香哽咽:“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成这样了。” “放心,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萧辞推开门不顾别人目光,上手就触穆安额头,烫的他缩回了手:“这样下去怎么受的住。” 玉香八角看到他就跟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如今她们小姐在别人面前衣衫不整了。 将别人都遣散出去,只留下了他们几个和王府的毒师。 毒师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症状,细细查过,讶然:“属下无能。” 萧辞眸色深沉,毒师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实在是他半生以来,从未见过此症状。 无能啊! “查不出来?” 见萧辞发了话,毒师连连点头:“王妃症状看似中毒,但体内并未有毒性,看起来严重,脉相不稳,但细细探来,却又觉得脉相凶猛有力,就像体内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般,属下实在无法下定论,只能先稳住脉相,过几个时辰再探。” 也只能如此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昏迷就昏了三日未醒,萧辞留宿丹宁院外面早就议论纷纷。 第四日还未有好转,萧辞给青简嘱咐了什么就带着严宽回了王府。 关在柴房里的穆清清没想到受罚还能听到这等好事,喜极而泣拉着陆玉茹的手:“母亲,你说是不是她的报应来了?” 陆玉茹笑道:“都昏迷了这么多天,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 一个时辰后,吹打声在穆府门口响起,惊的穆府的人都出来看,一看到门口的场面,个个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 严宽站在前方高声:“圣旨到——”。 陈氏连忙带着一众人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穆家嫡女穆安安,乃故去忠烈之孤女,品行端正,自小于摄政王有亲,当遵循故人之愿奉旨成婚。另,念在其父穆将军之功,特册封二品县主爵位。” “什么!”陆玉茹惊的忘了规矩,直接站了起来。 被穆平一把拽下去。 陈氏高声:“臣妇替孙女接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7 聘礼(3) 看着跪了一院子惊不可愕的穆府众人,萧辞从后面上来,亲手扶起陈氏:“老夫人,王妃染疾,不容耽搁,本王今日特来下聘,至于王妃就先随本王回去了。” “不可!”挣脱穆平的手,陆玉茹嘶声,穆安安眼看就要死了,这好事就要重新盖棺定论了,她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陈氏真想一拐杖扔过去打死这个泼妇。 可陆玉茹那看的进去别人的眼色:“还望王爷三思,如今府中大小姐生死未知,眼看就要熬不过去了,王爷为何要抬一个将死之人回去,岂不是污了王府的门,就是惠太妃也不会同意的,再怎么说,穆安安也是我穆府的人,如今还未出阁,就让她留在穆府,别给王爷和惠太妃添堵啊。” “混账!!”陈氏终究还是一棍子扔了过去,龙头拐杖打在陆玉茹额头上立刻就见了血,晦气的紧,她气的直喘气:“有你这么诅咒侄女的吗?安儿还没死呢,你就诅咒她,我看你才是我穆府的灾星,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东西!!” 生怕萧辞听了进去,谁知道萧辞眼睛都没眨一下:“本王的婚事,何时轮到别人指手画脚。” “老夫人保重,本王先走了。” 转瞬间,门口的吹打声又响了起来,整整六十四抬聘礼阔气的在穆府院子里走了一圈,透过快要封不住的箱子,都知道里面的东西不凡,其他人眼睛都看呆滞了,想着萧辞一走他们就能大饱眼福。 谁知道下一刻就看到五香和八角跟着进了丹宁院的马车出来,不用想也知道那马车里躺的是谁。 关键是令人大跌眼睛的还有两个婢女身后二十抬的箱子,包括昨日萧辞送的礼还有丹宁院所有的贵重东西,嫁妆。 在鸦雀无声中,转了一圈的聘礼连一个铜钱子都没留下就原封不动的出了穆府大门。 跟着王府的车驾远去了。 “……” 穆平:“这……怎么还能如此行事,有伤风化!” 陈氏抹着眼泪,心下五味杂陈,她的安儿命苦啊! 摇了摇头,不再看二房任何人一眼,颤颤巍巍回了自己院子。 将穆安安置在九方居的厢房,严宽看着站在榻边拳头紧握的萧辞,过来道:“王爷,您伤还未好,不可过多操劳,要不先歇息会。” 萧辞揉了揉鼻梁:“无碍。” 从东平巷一直敲锣打鼓到穆府门前,短短片刻整个盛京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知道摄政王抬着重聘去了穆府,直接将穆府大小姐抬回去了。 等消息传到沈府的时候,沈行白正当着沈德重的面跪在书房,他低眉顺眼,一身银丝雪袍,愣是没一点心疼,听到家奴来报:“老爷,摄政王将王妃抬回去了。” “啥!”沈行白正迷糊呢,瞬间清醒从地上蹦了起来。 这不还没到月末呢吗? 三哥怎么直接把人接府上去了——不行,他要去看看。 岂料还没迈出半步小腿就挨了沈德重一板子,老尚书板着张脸:“你给我跪下!” 沈行白回头,呲牙咧嘴外加嬉皮笑脸讨好:“爹,我有事,真有事,晚上我回来继续跪,跪三天啊行不行?” “不行!给我跪下!” 沈德重恨不得打死这个吊儿郎当的儿子,他活了大半生没在朝廷上站队,本本分分一心为国,不成想有这么个儿子,整日和摄政王混在一起就算了,毕竟不求职。 如今竟然公然当着主母的面踢打妹妹,这样的人等着他以后成了祸害,还不如让他亲手打死。 可半晌,除了不痛不痒的几板子,他也没下得去手。 看着沈德重青红交接的脸,沈行白重重叹了口气,解释:“爹,我没打她。” “你没打欣儿那欣儿怎么掉进池塘的,自己跳下去的不成?”沈德重问。 沈行白看老头说到了点子上,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然后又挨了几板子。 书房门紧闭,沈行白瘫坐在地上,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没一会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声。 支开外面的小厮,沈行怡红着眼睛进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爹是沈欣先要推我的,你为了拉我她自己跌下去的。” 瞥了她一眼,沈行白终于知道沈德重看到他是什么心情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恨不得沈行怡成器一点,可就是狠不下心教训。 摸出腰间的玉骨扇,不轻不重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沈行白凶巴巴道:“你长没长脑子啊,这些年在沈欣手里吃的亏还少,见沈德重当面重罚过她吗,咱能一天没事少招惹她吗?沈府这么大院子还不够你遛的,非要跑人家院子里去挑事,闲的慌是不是。”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怎么了”,沈行怡衣服都乱了,看着沈行白,一想到是替她在这跪了半天就愧疚的不得了,道理她不是不懂,反正嫡庶有别,不管怎么说着沈府的里里外外都是她哥的,有些东西沈欣是拿不走的,可从小斗到大,沈行怡就没低过头。 现在也不行。 沈行白无奈道:“行了,回自己院子里待着去,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等等”,拉住他袖子,沈行怡突然眼泪“啪”一下落了:“哥你是不是要去摄政王府啊?” 看到她哭,沈行白一急,拉起袖子就往她脸上擦:“对,你哭什么?” 沈行怡呜咽道:“我都知道了,穆姐姐都住进王府了!” “……” 冷静片刻,沈行白捏住她的肩膀,温声:“听话,三哥不会喜欢你的,爹也不会让你嫁王府的,我的妹妹长大了,该明白了。” 沈行怡推开他,泪眼婆娑:“我不明白!” 这盛京爱慕萧辞的人那么多,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怎么就没沾上一点沈行白的光呢?怒气冲冲瞪了沈行白一眼,沈行怡踩了他一脚就跑了。 沈行白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一句安慰的话没说出来就哑然失笑,他一直都知道沈行怡“爱慕”萧辞,不过他也看的出来,是小孩子心性,算不得数。 探头探脑了半天,见书房外没人,沈行白撒脚就跑了。 一路狂奔到九方居,门没进去就被听风给拦住了。 沈行白一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说着还一脸贱相的晃了晃手里的扇骨。 听风赏了他一个大白眼:“沈公子请回,主子今日不见客。” 这话一出,沈行白就急了,与她大眼瞪小眼:“我是客人吗?我是半个主子。” 可他哪里是听风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推到了几步之外。 正对峙着,萧辞从里面出来,看了他一眼:“来做什么?” 对听风得意洋洋的吐了个舌头,沈行白拉着萧辞就往里走:“听闻三哥把王妃接回来了?” “嗯。” “真的?”沈行白愕然:“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下聘吗?” 萧辞垂眼:“见了你就知道了。” 到九方居已经两个时辰了,穆安的状况还没稳定下来,沈行白一见当真大吃一惊。 “这是中毒了?” “不是”,萧辞道:“不知道什么原因。” 这下就连沈行白都安静下来,同情的看着榻上生死未卜的人,低声:“这丫头还挺招人喜欢的,挺对我胃口。” 一瞬间,感觉脖颈凉飕飕的,,一抬眼就连萧辞侧眼扫着他,沈行白莫名的心虚:“三哥明鉴,我没别的意思,都这个时候了,穆安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已经收到消息,大齐和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两日了,他们悄无声息的来肯定有所图谋,他们来之前,你必然要娶了正妃。” 那大齐公主一开始就是奔着萧辞来的,如今未下碟就来了,不能不让人多想。 传闻那公主心高气傲,必然不会屈居侧妃之位,只要萧辞成了亲,那和亲就得另寻他人了。 萧景眸子一沉,看着榻上的人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其实他娶穆安心中并非如此,不是全然为了避开和亲。 见他沉默不语,沈行白又低声接道:“所以你去穆府下聘,把她接到王府,是想先给她正妃的名分吗?” 这次萧辞没沉默,他道:“不是。” 只是话音未落,榻上的人突然轻声咳嗽起来,掩盖掉了他这两个声音很轻的字,除了他,没人听到。 顾不上其他,萧辞立刻过去查看。 穆安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火坑里烧一样,浑身如焚,不觉得昏睡了多久,隐隐乎乎能听到耳边有人哭诉,有人说话。甚至能感受到别人的触碰。 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到萧辞熟悉的声音,包括他和沈行白的对话。 感受到身体被人扶了起来,喂了口水,穆安缓缓睁开了眼睛,恍惚许久眼睛才开始聚焦,她看清了萧辞满眼的红血丝,再稍微一看就猜到这是哪里了。 她在九方居。 说实话,本来挺感动的,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对话瞬间让她清醒,分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她却觉得有些酸涩。 她讨厌被人利用,万般躲避也躲不了,慢慢的以为是朋友了,“利用”也可以称之为帮忙,可突然发现真相并非如此。 萧辞:“你怎么样?” “没事”,穆安脸色极其难看,动了动嘴,低声:“不牢王爷挂心。” 看了他一眼,穆安现在浑身虚弱,说几句话都费劲,她道:“我想缓会,劳烦王爷把我身边的丫头叫进来,我问几件事,王爷先去休息。” 萧辞看出了她的疲惫,不忍心打扰,点了点头。 五香和八角冲进来,穆安一伸手指,用眼神提前警告她俩:“别哭!给我憋住。” 两个丫头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穆安长舒一口气……憋回去就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8 系统升级 喝了杯水,穆安活动了一下身子,全然无力,跟被打过一样。 皱了皱眉,她问:“我睡了多久?” 八角哭唧唧:“小姐,四日了。” “四日?”穆安不敢相信,她怎么觉得就一会呢? 继续问:“我是怎样到王府的,穆府发生什么了?” 提到喜庆的事,两个丫头难得有点笑容,八角道:“是小姐昏迷期间,王爷来府中下聘了,整整六十四抬聘礼,穆府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为了小姐快点醒过来,王爷直接把小姐带到了王府,所有医师都来瞧过。” 五香揉了揉眼睛,咧嘴笑道:“奴婢知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这不,瞧王爷对小姐多好,小姐就醒过来了。” 不经意间穆安神色一暗,低声喃喃:“能对我有多好,大齐公主一来,我们都没消停日子过。” 八角一愣:“小姐说什么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什么大齐公主?” “没什么”,穆安抬头:“我饿了,去端点吃的来,我自己待会你们都出去。” 喝了点清粥,穆安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从刚才开始脑袋里就嗡嗡响个不停,就像有一团苍蝇在脑海里打转,扰的她半刻也不得安宁。 正发着愣,敲门声起,明月轻铃脆耳的声音传来:“王妃,奴婢进来了。” 穆安侧身躺下:“进来。” 将手里的药盘放下,明月将床榻两边的帐子卷起来:“王妃,这药是王爷吩咐奴婢熬的,给王妃补身子的,王妃喝了。” 汤药的苦味浓烈,穆安坐起来望着碗底皱了皱眉,抬眼道:“一会喝,你先出去。” 明月匪夷所思的眨了眨眼睛,怎么觉得王妃心情不太好,点了点头快速退出去。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屋内方才还坐在床榻上的的人突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明月要是迟出去一步看到这场景,非得吓得尖叫起来不可。 熟悉的晕眩感袭来,穆安是被一阵强有力的漩涡强制吸进去的,感觉自己被摔了出去,五脏六腑差点移位,干呕两声,她甩了甩头。 宽敞明亮的现代式房间,白瓷地板擦的锃亮,伸手拽住桌沿爬起来,定眼一看。 这不系统空间吗? 墙上的挂钟一格一格跳动,发出节奏感的律动,这一切感觉熟悉又陌生,傻站了半天她才发现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惊呼一声:“我怎么进来了?!” 没错,她进了系统空间,这次不是神识,而是身体也进来了。 摸摸手,动动脚,再跳一跳,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穆安呲牙咧嘴……这不是梦! 是真的。 “叮”一声,熟悉的系统开启声响了。 系统:“恭喜宿主,系统已达到初步升级,可开启下一段旅途。” 刚才摔进来她胳膊还痛呢,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穆安笑了:“原来二级就可以直接进来了,早说嘛。” 那她早就努力一点。 不过说来话长,之前积分消耗,她到底是怎样在短时间内猛然升级的? “难不成系统出现了bug?” 系统:“不可能,或许是宿主触动了某一项隐藏开关。” “隐藏开关?”穆安凝神想了想,自己好像是从当着众人的面道出穆安安之前的悲惨经历开始,身体就慢慢不舒服的,当时以为没吃饭,就没在意,现在想来,这些不公的话装在穆安安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她一直没机会说出来而已。 或者说,没人相信她罢了。 “对了”,穆安埋怨:“下次能不能别把人摔进来,来来去去几次我都摔死了。” 系统机械的笑声冷幽幽的传来:“下次不会了。” “还有,我这次昏睡是不是也与系统升级有关?” 系统:“是。” “啧啧”两声,穆安连连称坑:“才两级就差点丢了我半条命,昏睡了四天,以此类推,那到最后我岂不是升一级得睡个一年半载的,跟我玩植物人这套呢?” 冷寂片刻,系统解释道:“昏睡期间和宿主的身体状况息息相关。” 忽然余光一扫,穆安发现之前偏南的窗户隐隐有亮光,走过去才发现是一道厚重的铁门,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 推开的那一刹那,她就惊了。 “喔……”,穆安惊喜道:“这不是之前我和朋友们自己租的医疗室吗?” 环视一圈,之前的新买的医疗设备都还在,各种新型药品准备也比较齐全,这地方她总共还没来过几次就英勇牺牲了。 之前在一个法医朋友身边做过三个月的助手,说白了就是打杂的,这个时候她才后悔,当初怎样也该多偷学两招,不至于现在黔驴技穷了。 “全智能系统!”穆安摸了一下医疗台,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的心情了。 这里医毒设备一应俱全,简直就是她的杀手锏了。 振奋了还没两秒钟“吱呀”一声,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 这一声,身体在系统空间里的穆安听的异常清楚,不由得有几分愕然,在里面居然还能对外面的风吹草动有如此的敏锐度。 明月抬步进来,转了一圈没见到穆安,床榻边的桌子上之前的药碗分毫未动,她试探性的喊了两声:“王妃?王妃?” 意识到穆安不见了,听风从外面进来,急声:“怎么了?” “听风,见到王妃出去了吗?你不是一直守在外面吗?”明月道。 听风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一直守着,没见到王妃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完了!王妃不见了。 穆安莫名其妙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萧辞神色冷峻:“人去哪了!” 门口的家奴跪了一地,表示他们真的不知道。 明月战战兢兢:“奴婢奉命去送药,那时候王妃还在呢,说想一个人待待,等奴婢再进去的时候,王妃人就没了。” 萧辞:“找!” 九方居平时飞出去一只苍蝇都难如登天,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穆安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现在她也不能出去,八角和五香两个丫头就在屋里守着。 系统:“在空间内可以大幅度移动,外在空间也会相应移动二分之一。” 眼睛一亮,还有这样的功能,这不开挂么。 对于九方居穆安丝毫不熟悉,只能闷着头在空间里乱走,里面两步外面才一步,走了十来分钟,估摸着附近应该没什么人了,神识一闪,穆安就闪了出去。 站在凉亭边的萧辞觉得身后一阵冷风拂动,一转头就和穆安慌乱的目光相撞,眉头一皱,他快速解下外衫给面前衣着单薄,唇色冷调的人披上,凝眸:“刚才去哪了?” 穆安表情难看,寻思着:刚才萧辞应该啥也没看到。 萧辞打量着她,刚才凉亭附近分明没人。 再愣着就该惹他怀疑了,穆安随口解释:“屋里闷的慌,待不住,出来园子里走走,给你添麻烦了。” 盯了她许久,萧辞沉声:“无碍。” 某人实在心虚,越站越心虚,忙不迭的一口气胡编乱造解释干净,她知道听风一直在门口守着,所以道:“我翻窗户出去的,没人看到。” 萧辞:“好好的门放着不走,翻什么窗户,我是不是该认为你身体已经好了,身姿矫捷啊?” “那倒不用”,穆安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身子哪好了,现在腿软的都快站不住了。” 说来就来,穆安顺势脚踝一软,小手递了出去,小脸皱成一团:“王爷快快,扶我一把,不行了才兜了一圈就浑身无力。” 见识到她确实命悬一线,萧辞单纯的相信了她的狡猾,当真片刻不敢耽误的伸手扶住她:“确实该夸你一句,能悄无声息从房间窗户翻出去不被听风察觉,的确不差。” 扯了一个极其难为情的尬笑,对他虚虚一抱拳,穆安低头哈腰:“运气好,纯属运气好。” 萧辞没回答她,穆安越装越起劲,被人搀扶着走了两步都不稳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几天没吃饭,她确实虚,却没到那种走不动的程度。 措不及防脚底腾空,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萧辞抬头挺胸看了不看怀中的人一眼,大步向前,穆安大惊失色,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一张脸充了气一样跋扈,眼睛圆溜溜瞪着她:“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并未低头,萧辞似乎不带一点情绪道:“老实呆着。” 仔细看来,堂堂摄政王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过穆安光盯着他脸了,那张脸过于的冷漠正经,一本模样,光是看着都又气又乐,哪里还能注意到耳尖。 穆安被他这一声冰刃一般凉人的话给说乖了,反正又不吃亏,她果真就乖乖不动了,嘴上却一刻也不闲着,乐道:“你摄政王不是一向最注意与女眷保持距离吗?整天扳着一张脸都能把盛京的小姐们迷的不要不要的,还一副四大皆空的刻板样,如此抱我,岂不是坏了规矩?” 萧辞步子一顿,硬邦邦道:“聘礼已经下了,别人不敢多说什么?” 突然穆安就不说话了,要不是怕她死的太快,可能也不会这么快下聘礼。 见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人突然间一声不吭了,阴沉着一张脸,萧辞心下一片茫然。 没一会就到了厢房门口,拍了他一下,穆安道:“到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了。” 萧辞没松手,只道:“我送你进去。” “怎么?”挑眉故意调戏:“王爷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嗯?” 下一刻,穆安就被人塞进了温暖的床榻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39 以为她疯癫 明月高悬,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好几天的缘故,穆安一闭眼睛就胡思乱想,怎么都睡不着。 叮嘱她喝完药,政务繁忙的摄政王就离开了。 实在静不下心来,穆安干脆一头闪进了系统,打算好好钻研一下这些智能的医疗设备,说不定还能依靠这个发家致富呢。 谁知道进去还没捣鼓一会,系统的警示铃就“当”响个不停。 从医疗室出来,穆安抬声:“又咋了?” “当”了半天系统才发声:“周围五百米内检测到剧毒。” “错了,这是九方居,五百米之内还是九方居,还剧毒,谁敢在这里放毒?” 系统乐此不疲:“五百米之内检测到剧毒。” “毒谁呀?”穆安眼神一凛:“毒……萧辞!” 五百米之内,如果她没看错,萧辞就住在园子对面,距离她这厢房也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 五香还在外间爬着,就见她们小姐风风火火冲出来,脚下生风一样踹开门冲了出去。 五香迷迷糊糊起来,追了两步人已经跑没了。 萧辞正凝神端着严宽送上来的药碗,还没放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他一怔。 穆安气喘吁吁的大喊一声:“别喝!” 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衣着不得体的人,萧辞“呛”一声放下手中的碗,拧眉:“你这穿的什么?!” 穆安一愣,低头扫视了自个一圈…… 确实难以解释! 一身雪白的没一点点缀的现代化睡衣,同样雪白的脖颈处一圈可爱的荷叶领,镶嵌了一排珍珠当纽扣,袖子不长,裤腿也不长,大概九分裤的样子,她光着脚踩着鞋子就跑了过来,脚后跟亮了出来……外加最后一条…… 披头散发! 心下一动,她这个样子不会被浸猪笼!怪不得萧辞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一旁的严宽更严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了屎。 三个人同时不说话,场面一时间冷飕飕的,穆安觉得自己在愣一会能被萧辞的目光射死。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皱着鼻子一嗅,屋子里有淡淡的药味,穆安紧张道:“你喝药了?” 萧辞看着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声,他现在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堂堂大小姐,到底有没有一点礼义廉耻!到底知不知道害臊! 他不说话也不影响穆安不害臊,丝毫不害臊的某人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眼巴巴看着桌面上只剩下碗底,一粒药渣也不剩的空碗,简直欲哭无泪。 “……你喝完了?” 举着空荡荡的碗眨了眨眼,再看看脸色极其难堪的萧辞,穆安丢了碗拉住萧辞就晃,一脸严肃,一边晃还一遍重重拍他的背。 萧辞直接给整懵了,拳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他真的想把这人直接从门口扔出去。 穆安可不管他,喝令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痛?” 萧辞咬牙:“没有。” “那还有救”,晃了半天,穆安命令他:“快,把刚才喝进去的吐出来。” 吐个屁! 一向在外人面前喜形不露于色的摄政王真的开始暴躁了,一把拽过穆安,冷声:“疯疯癫癫,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手腕被人拧的生疼,穆安觉得要断了,情急之下一腿就扫了过去,萧辞轻轻一推她就闪开了,眼中的怒气帮都藏不住。 刚才一踉跄,穆安一只鞋还掉了,她光着一只脚伫在原地。 非常不好,她生气了。 狠狠甩开萧辞的手,穆安在想,她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回事,上赶着受白眼,干脆毒死这不识好歹的人算了。 “毒死你得了”,穆安气冲冲道:“人家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千里迢迢跑过来救你,你倒好,一句话都不问就凶我,死了别怪我。” 萧辞:“……” 从厢房到他这不过百米,在她嘴里就千里迢迢了。 “大半夜的,抽什么风?”萧辞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好了一点,但是听在人耳朵里还是冷漠的不行:“这么晚了,穿成这个样子乱跑像什么话,还有,谁要毒死我?” 穆安支支吾吾半天,看看空荡荡的药碗再看看他……都半天了,人好像没事啊? “我不是猜测这碗里有毒吗?现在看来……好像没有。” 萧辞:“胡闹!” 他简直要被气死了。 不过气归气,在是否将人丢出去还是姑息了了之间权衡半天,萧辞起身拿起旁边架子上的长袍,扔到穆安头上:“穿上。” “哦”,反应过来是自己理亏,她怎么解释自己疯疯癫癫跑过来说人家药里有毒这件事,无中生有,只能低头乖乖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袍子很长,一直拖到地面,连她的脚面都盖住了,她悄悄抬头,心虚的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严宽才敢睁眼,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两眼不睁,充耳不闻,当做什么听不见也看不见。 没一会就吓得他冷汗连连,用行动证明他本本分分,方才什么都没瞧见,低声:“王妃,这药是属下亲自盯着熬的,不会有人下毒,您多虑了。” “对对对”,穆安巧妙的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我就是多虑了。” 自己这可疑行为死一万次都不觉得错,委屈的挪动粽子一样的身体,她差点贴到萧辞身上,小声解释:“这不担心你吗?一时不慎,担心过头了,也不是什么大错,就饶了我这次。” 后退一步,萧辞道:“给你根杆,你就能顺着爬到天上去。” 穆安谦虚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行。 意识到自己多待会可能更加无法收场,心底狠狠的咒骂坑人的破系统几声,穆安一点一点的往门口挪:“王爷早点休息,我先告退了。” “站住!”萧辞喝住她:“你怎么回去?” 穆安笑道:“就几步路,我当然走回去啊,难不成飞回去,您看我都包如此严实了,应该可以了。” 萧辞:“披头散发?” “……” 要不把头也包起来? 反正袍子应该够,说着穆安做了一个缩头的动作。 萧辞竟然无言以对,冤孽啊! 正要张口,突然一个九方居的侍卫推开门进来,神色沉重,看到穆安并没停歇,也未刻意躲避:“主子,暗牢的人服毒了。” 毒? 穆安眼神一亮,原来是她想错了,还真的有毒。 萧辞张了张口,扫了穆安一眼,换了个中肯的问法:“毒师去了吗?” “去了,解不了。” 严宽招招手让那侍卫出去,对萧辞道:“主子,属下之前查过,牢里的人身上不带毒,这毒中的蹊跷。” “送她回去”,说罢萧辞抬步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叮嘱穆安:“回去乖乖待着,别乱跑,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穆安觉得自己腿好像已经断了。 这么凶巴巴的作甚。 严宽上前一步:“王妃,属下送你回去。” 穆安努努嘴,神识飞快的扫了一圈医疗室的各种新型药品储藏柜。 “既然能提前探出来有毒,那能解吗?” 听刚才那侍卫的意思,九方居的毒师解不了,看萧辞的脸色那什么牢里的人应该不能死。 系统:“需要近距离检测到毒样,才能进行下一步解药试配。” 穆安:“那就是有可能喽。” 系统:“是。” “嘻”,穆安一笑快步追上萧辞,后面的严宽喊都喊不住,一把拉住萧辞的袖子,穆安道:“那什么牢应该挺近的,带上我呗。” 萧辞心急如焚,冷声:“严宽!送回去!” 严宽心里恨不得叫她姑奶奶了,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穆安紧紧拉住萧辞的袖口,死皮赖脸:“我不回去,就要跟你去。你那牢里关的什么人啊,重要吗?中毒了?是不是要死了你不想让他死啊,那就带我去看看呗,说不定就不死了。” “胡闹,回去!” 要不是知道她的清白身世,凭借她刚才的所作所为,萧辞一定先把她拿下,一副奸细样。 在他发火前,穆安松了手,贱兮兮道:“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去,本小姐还不乐意去了呢!好心当做驴肝肺?” 萧辞就看着她将整个头都罩进了宽大的袍子里,挪动着小步远去,几步之外回头喊了句:“我真的想帮你,要是你无计可施了就让严宽来找我,说不定那毒我会解呢,我认真的!” 无辜的严宽欲哭无泪,寻思着:姑奶奶,你快回去,别浪费时间了。 府里的毒师都无计可施,你要是会,那岂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穆安一路上蹦蹦跳跳回了厢房,看她一进门,严宽立刻撤了:“属下告退,王妃好生歇息。” 对他一笑,穆安摆摆手:“你快去,待会没办法了记得来找我。” 严宽:“……” 完了,王妃一场大病得了臆想症了! 恐怕更加难在太妃娘娘的手段下生存了。 真可怜。 五香见她回来,悬了半天的心才掉下来:“小姐,大晚上你去王爷哪干什么?吓死奴婢了?” 穆安:“睡不着,去看看他,对了给我拿身衣服。” 五香不解:“这么晚了小姐拿衣服干嘛?” “穿上”,穆安勾勾唇:“一会我要出去,会有人来请我的。” 五香此刻的心情不比刚才的严宽好多少,心惊胆战于穆安出了啥事,又不敢声张,只能垂头去拿衣服。 穆安穿好之后才上了床榻,被子轻轻掖了一角才闭上眼睛。 闹腾了半天,她居然困了。 看她这个奇怪到无法解释的行为,五香彻底清醒了,偷偷拉着八角在角落里抹眼泪。 她们小姐好像真的有毛病了……为什么要穿着衣服睡觉? 呜呜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0 大齐密探 九方居的暗牢在假山下面,不大的一块地,甚至算不上阴冷潮湿,更加偏向于一方密室。 里面常年空着,直到不久前关进来的大齐密探。 九方居的毒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密探中的是何毒,毒发几乎在一瞬间,密探吐了两口血就危在旦夕。 萧辞疾步进来,铁牢敞开,那密探嘴角流着乌黑的毒血,双眼半合,探过鼻子,一息尚存。 “如何能解?”他问。 毒师暂时用银针封住要穴,匆匆回话:“主子,最多半个时辰了。” 萧辞走近密探,深邃的眸子在幽暗的暗牢里显得波澜不惊,声音冷的凌冽:“审!” “是!” 守牢的侍卫得令,将半死不活的人从铁牢里提出来,那人睁着眼盯着萧辞,瞳孔涣散,一双手长长伸着,张了张嘴。 严宽匆匆进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诧异道:“主子,他好像在求救。” 斟酌片刻,萧辞幽幽开了口,他道:“与你同来大梁的密探有多少人?你们长久以来隐藏在哪?” 那人选择闭口不言,毒发时可谓极其痛苦,但是一想到他若说了其他兄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他只能咬牙忍着。 “在这牢里关了半月,也未见有人来救你,你当真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出去吗?”睥睨着他,萧辞缓缓坐下,一双眼让人不寒而栗:“说了,给你个痛快。” “我不……知道……”,那密探浑身紧绷,艰难道:“大梁摄政王权倾朝野,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放弃,我不会说的。” 冷嗤一声,萧辞不以为意,能走到这一步的必然都是硬骨头中的硬骨头,想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什么,难如登天:“本王听说你们公主来了?料想一两日之内消息就会传达盛京,为何而来?” 萧辞眼颊微眯,凝神:“和亲?那可要想清楚了,来了就回不去了。” 那密探浑身一震,萧辞的一字一句像利刃一样直击心底,挣扎两下,嘶声:“这些事都和公主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严宽立刻抬眼去看萧辞,揪住那人的衣领:“你是大齐公主的人。” “不是”,密探果断否认。 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就浑身痉挛抽搐不止,口吐白沫。 “哎!”严宽探他鼻息,气若游丝,连忙道:“毒师。” 毒师将人放正看过,摇了摇头。 萧辞皱眉。 严宽神色踌躇片刻,试探道:“主子,要不要属下把王妃找来?” “找她作甚!”萧辞道。 “属下看王妃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说不定真的可以解这人的毒,毕竟就剩这一个活口了。” 再耽误一会就死了。 沉吟片刻,萧辞轻笑一声,将信将疑的丢下一句:“带她过来。” 他倒要看看,穆安到底能耍什么花招。 半盏茶时间,萧辞冷眼看着毒师快将那密探扎成一个筛子,才听到外面甬道里清脆的声音,不由分说,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哇偶,没想到你们王爷还喜欢在屋子底下修密室呢?” 严宽无奈:“王妃,这是在假山底下,况且也不是密室是暗牢。” “好好,假山地下,暗牢暗牢”,穆安笑笑:“看样子这里也没关什么人啊,冷清的紧,一点都不热闹。” “……”严宽:“太平盛世,咱们王爷不喜血腥。” “嘁——”,长吁一声,穆安快步进去。 她就知道,最后还得来找她。 笑嘻嘻跑过去,看到某人大晚上扳着一张脸,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起床气顿时泛了上了,翻了个白眼过去,穆安屈膝假惺惺的行礼:“王爷找我。” “嗯”。萧辞应声,看她这次还穿的像模像样,脸色总算好了不少,向躺在地下不知死活的密探抬抬下巴,拉起穆安把她带到面前,道:“你不是挺能说吗,瞧瞧。” 挑衅的看着他,穆安皮笑肉不笑:“怎么,王爷不信。” “信不信治过才知道。” “那这毒我若是解了呢?”穆安笑的贼眉鼠眼:“放我走。” “做梦”,萧辞轻笑:“得寸进尺,你的账本王还没跟你算呢,够你浸猪笼十次八次了。” “嘿……嘿……”,翻了个白眼,穆安贱兮兮低头去看,浸猪笼什么的还是算了,她的错。 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不管会不会,样子总得做足了。 其实从一进暗牢系统就提醒她:“剧毒,剧毒。” 这会趁着摸“尸体”的瞬间,她问:“检测出来了没,能解吗?” 都到这一步了,可千万别掉链子,要是最后毒没解,白白浪费了时间,后面那位大爷非得砍了她不可。 几秒钟后,系统提示音响了。 穆安一喜:“可以解是。” 但是配置解药需要血液样本,穆安一本正经盯着刺猬一样的密探看了会,挑了一个保证出血的地方,白净的小手伸过去,眼疾手快的拔了毒师插的银针。 毒师大惊,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愁眉苦脸:“王妃这万万不可啊,拔了针会促进毒发。” 看了他一眼,穆安扯皮:“我要是不拔他就不会死了?” 毒师:“这……” “看,不一样吗”,轻声一笑:“早死晚死都要死,我总要看看这是什么毒。” 趁着说话功夫,她早就利用宽大的袖子做掩护把血液送进去了。 相信等一会她就是受人敬仰的“神医”了。 只是穆“神医”还没洋洋自得两秒钟,身后的萧辞就不轻不重踹了她一下:“看了这么久,看出来了吗?” 拍拍手起身,穆安道:“差不多了,等我想想。” 系统:“OK,完成。” 穆安:“这么快。” 系统:“只是数据库对于这种毒的知识很少,配置不出完整的解药,只能暂时保住他性命。” “……”穆安脑子“嗡”一声,欲哭无泪:“不是,保多久?” 系统:“八个小时。” “……” 萧辞偏冷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短短片刻,那密探脸色紫青,已经一动不动的,容不得他冷静。 他这一声给穆安一个激灵,脖颈不由自主的往进缩了一下,似笑非笑的回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她小脸娇俏,因为之前披散头发的缘故,这次就单纯用一根红绳绑着,幽暗的烛光下,双眼星辰一样闪亮,萧辞看着她无缘无故心底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不消片刻,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不免觉得魔怔了,拉回思绪:“别卖关子,说!” “哼”,不满的嘟嘟嘴,穆安痞声:“真是一点惊喜都不给,你这人怎么总跟个木头一样,硬邦邦的。” 一旁的侍卫大跌眼镜,毒师吞了吞口水:“王妃可有解毒之法?” “没有”,穆安摇头。 萧辞脸色一紧。 “打住”,一瞅他穆安就知道这人要发作,连忙道:“你先别生气让我说要好不好,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这人的毒我解不了。” 萧辞:“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可以解一点点,在一定时间内让他活着,就是拖延时间”,转身拍了拍旁边傻愣的毒师:“诺,就跟他的银针一样,不过比他能强点,能拖四个时辰。” 神色微暗,萧辞道:“只有四个时辰吗?” “嗯,这是最大限度了”。 见没人反对,穆安转过身将快死了的密探扶起来,快速从袖口里拿出医疗室分配好的药丸一股脑给那人喂了下去,速度快的其他人都没看清她掰开人家的嘴喂了什么。 装模作样按了几个能让人快速清醒的穴位,穆安才起身。 一脸泰然自若,反正这件事她不会解释的,总不能说她怀有一个智能空间。 “好了”,穆安眯着眼,认真道:“过会他应该就醒了,刚才我发现他身上的毒是根深蒂固的,就是说他的身体本来就有毒,需要每月按时服用解药,若是一次不用就这样了,这种毒复发时会让人生不如死,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被腐蚀的变化,痛苦至极。” 可谓是十分残忍。 “他是什么人啊,很重要吗?”穆安问。 萧辞没回答她,命令严宽:“送王妃回去。” “用不着,我自己能回去”,摆了摆手穆安转身就走了:“不说不说呗,我还不乐意知道呢。” 殊不知萧辞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口。 穆安走后,毒师立刻检查了密探的身体,连连称赞:“主子,王妃厉害啊,这毒果真短时间内被解了。” 不能耽误时间,萧辞冷着脸一审就审了整整几个时辰,直到最后那密探毒发身亡。 一整夜没歇息,身体难免有些承受不住。 况且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吃过药刚打算歇息一会,萧辞就感觉哪里不太对。 对面的厢房门怎么这个时候还关着,那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人怎么没见在院子里溜达。 “听风。” 听风从外面进来:“主子可是找王妃?” “她去哪了?” 九方居不比别的地方,奇门遁甲机关暗器到处都有,别一不小心送了小命。 萧辞想,他这样也不算过分关心,不管是谁他都会担心一二,这么一想,心里痛快多了。 听风道:“主子,早些时候王妃被太妃遣人喊走了。” 婆婆见媳妇,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且萧辞一回来就满身疲惫,她们都不敢上来打扰,所以便没有及时禀报。 岂料萧辞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去了多久了。” 听风回道:“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足够做很多事情了,萧辞干脆想就让她吃吃苦头,磨磨性子,可是一转念,想起她才刚死里逃生,别又整出一个什么万一来。 受不得他控制,严宽还在门外守着,就见他家王爷横眉竖眼的出来,向景仁宫的方向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1 教规矩 “哎呦,干什么呀你们,这下总行了。” 一把将头顶的盘子扔掉,被旁边一个婢女瞪眼接住,穆安不以为然的直接瘫坐到地上,衬着头顶屋檐下的一点点阴凉,额头汗珠“嗖嗖嗖”往下掉。 喘了两口气,穆安断断续续大声埋怨:“来来回回上百趟了,这次盘子没掉,怎么满意了,我可以歇着了?” 旁边的婢女看了环胸在一旁监视的嬷嬷一眼,顿时明白了,拿起手中的板子就过去,穆安低头捏着酸软的膝盖,一个不注意背部就重重挨了一下。 她吃惊的抬头,无奈的冷笑一声:“还要怎样?” “太妃吩咐了,没三个时辰你不能歇息,起来。” “大姐啊,我从早上被你们拉过来滴水未进在这来来回回顶着盘子走了上百次了,就算太妃让我学规矩也不能一杆子打到底”,穆安紧绷着脸:“再说了,你一个婢女用什么身份打我?” 穆安觉得今天一定不是一个好日子,惠太妃一大早就说要见她,顾不上别的,想着不管怎样是萧辞的母妃,她是该本本分分的见见。 可这来了几个时辰,人家压根没搭理她,派两个嬷嬷教她规矩。 忍一时风平浪静,可也没这么欺负人的! 婢女一点都不怵穆安,她可是太妃身边的人,不依不挠的过去把穆安拽起来,实在粗暴的不行。 “都是太妃的吩咐,穆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离开。” “呵”,甩开她的手,穆安冷笑,低声咕哝:“真当我愿意待着”。 旁边看了半天的房嬷嬷双手叉腰过来,横眉竖眼,嗓门大的不得了:“小姐见了太妃自然要行礼的,要不这样,小姐先拿老奴示范一个,哪里做的不规范老奴好指导指导小姐。” 一口一个“小姐”,真当穆安是聋子呢。这九方居一个个巴不得她赖着萧辞不走,这景仁宫却巴不得她知难而退。 心下有气,不过眼前这几个人动不动就拿惠太妃说事,怼的穆安哑口无言,她总不能和惠太妃对着干。 将被汗水贴在脸上的碎发拢过去,穆安冷着脸,抬眼对房嬷嬷道:“行,您老看好了。” 房嬷嬷没想到穆安这么洒脱,太妃派她来就是好好教训教训穆安的,没想到这几个时辰不管什么过分的要求穆安都一一照做,最多埋怨两句发发牢骚。 这样不痛不痒的反抗,她都找不到由头惩罚她。 脸一板,房嬷嬷道:“老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劳烦小姐做规范点,否则还得再来。” 穆安破罐子破摔,对她皮笑肉不笑眨眨眼:“不是,我这么大一个人在嬷嬷面前,嬷嬷都看不清,那恐怕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多半有什么隐疾,和瞎了没什么区别,嬷嬷要不撑着眼睛对着我,不然真看不清楚。” 房嬷嬷老来凶狠的眼光射向她,呵责:“别磨叽,快点。” “……行。” 故意拉了长长的尾音,穆安利落干净的行了个大礼,扯大嗓门:“太妃万安!” 她就不信里面凉快的惠太妃听不见。 惠太妃确实听见了,但是不想理她,房嬷嬷看似并不满意,手里的长杆居高临下的戳了戳穆安,戳的她肉生疼。 “再来一遍。” “……” “再来一遍。” “……” 来来回回穆安膝盖都跪疼了,感觉火辣辣的,太阳又大,她整个人汗流浃背,恍惚间抬声问:“行了吗。嬷嬷?” “凑合,想来能入太妃的眼一二分了”,房嬷嬷冷嘲热讽道。 穆安一噎,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差点上不来。 不料这老嬷嬷还不放过她,让婢女端来一壶热茶,让她高举着跪在主屋门口,等着太妃出来要品。 什么奇葩的理由。 穆安简直笑了,气冲冲的起来,看了旁边托盘里太阳底下都能看出来冒着热气的茶壶一眼,轻笑道:“嬷嬷让我举着?” 房嬷嬷斜着眼,阴阳怪气:“是太妃让你举着。” “要不嬷嬷先示范一个,我太笨不知道这滚烫的茶壶应该怎么举。” 一看穆安脸色不对,房嬷嬷心下一喜,终于要发作了。 初次进府就顶撞太妃,不尊长辈,不听太妃的教训,这样的女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上不得台面。 轻咳几声,房嬷嬷厉声:“小姐这是不肯。” 肯你个头啊。 这茶壶外壳光滑,连一点可投机取巧的把都没,她就只能老老实实拿在手里,可不烫掉她一层皮。 见穆安不吭声,愣在原地。 房嬷嬷拿起一旁的板子就要教训她,穆安一把捏在手里,老嬷嬷大吃一惊,眉头拧在一起:“小姐这是做什么,在景仁宫不尊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并非不尊”,推开她,穆安转在主屋面前行礼,温声:“太妃娘娘,茶凉了,可要臣女给你送进来。” 房嬷嬷一急:“太妃什么时候要茶了。” 扭头奇怪的盯着她,穆安道:“不是嬷嬷刚才说太妃要喝茶吗?举着也是凉,婢女端着也是凉,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她一个婢女还比我娇贵了不成?” 房嬷嬷当即道:“这里是景仁宫,太妃身边的婢女当然娇贵。” 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穆安故作沉思:“太妃娘娘不就是想王爷娶个足够娇贵的人吗,既然身边这么多娇贵还听话的人,那就直接让王爷她们都娶了不就得了,嬷嬷觉得呢。” “……”房嬷嬷被她这没惊世骇俗的言论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咦”,穆安转过头,笑眯眯的从旁边的婢女手里把托盘拿过来,对着她溜溜道:“我看你就挺不错的,长得标志,最关键的是太妃身边的人,身份娇贵,不如你就去求求太妃,嫁给你家王爷。” 那婢女胆子小,直接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穆安努努嘴,有模有样的安慰她:“看看你们这些人,打起我来气势汹汹的,随便跪一跪,说两句求人的话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不敢的,没劲。” 房嬷嬷终于忍不住了,大骂一声:“大胆!胡言乱语,污了太妃耳朵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嘻嘻”一笑,穆安道:“是嬷嬷逼我说的,我这就去向太妃认错,你看这会功夫茶都凉了,该送进去了。” 说着她就三两步上了台阶,一声没问的直接上手推开主屋的门,走了进去。 剩下房嬷嬷和几个婢女愣在原地。 里面的惠太妃将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嗤笑一声道:“伶牙俐齿!” 刚说完一抬眼就见穆安眉眼之间具是浅笑,在外面连走带跪了一早上,步履未见蹒跚,双手端着茶壶稳稳当当的向她走来。 有那么一瞬间,抛去身份地位,就单单从身姿容貌上来说,穆安确实不错。 “见过太妃”,穆安道:“太妃要的茶来了。” 惠太妃神色难测,不说话就只盯着她看,半晌才喝一声:“跪下!” 穆安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这爽快样倒是真将了惠太妃一军,她准备好的言辞一时间都说不出来,语气也不由得降了一个层次,她道:“方才在门外疯言疯语,你真当本宫是聋子不成!” “……啊?”穆安无辜的睁大眼睛,白净的小脸微红,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低声道:“太妃都听到了?” 她这活灵活现,让人瞧不出破绽的演技自称是天衣无缝。 果然,惠太妃一口气直接卡住了,喝了一杯茶水才缓过劲来,冷脸瞧着她:“别以为辞儿喜欢你,就可以在这王府为所欲为,说到底你不过一介孤女,无权无势,配不上辞儿,本宫之所以允许你进了这府门,完全是看在辞儿的面子上,你乖乖待在九方居,本本分分不要惹是生非,他日等辞儿娶了豪门贵女,本宫自然也会护着你一点。” “……” 啥? 穆安啧啧称奇,怪不得这次没被扔出去,原来这惠太妃觉得她这个软柿子放着也不碍事啊? 落落大方的给惠太妃添上茶,穆安当真像个听话的小媳妇,不恼不怒,还笑嘻嘻道:“那太妃想让谁家的千金和我做姐妹啊?” 她这没皮没脸的样子着实逼人,惠太妃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你听不懂本宫的话!” 惠太妃惊了,她的意思是让穆安在九方居做一个不争不抢的妾,至于对外她自然有法子让萧辞光明正大娶了别人。 穆安点点头:“当然听的懂”,她不知廉耻直接怼道:“太妃娘娘这是诚心待我,你放心,身为未来的王妃,自然会本本分分,宽容待人,不管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我都会对她好的。” “放肆!”惠太妃一掌把一边的茶盏拍了过去,热茶浇到穆安身上,她躲了一下还是被烫到。 心下正气着,就被人拉入了怀里。 萧辞正眼看着她:“伤到哪了?” 穆安茫然,心道:突然间这么深情做什么,她要是不娇嗔一点,都对不起这一早上受的苦。 泪水什么的说来就来,豆大的泪珠当即“唧”一声落了地,穆安哽咽道:“你来了,我没事。” 萧辞拉起她的手腕一看,红了一片,当即皱起了眉。 惠太妃摇摇头……妖女! 她何曾见过萧辞这副满是担忧的模样:“辞儿,你怎么来了。” 萧辞将泪眼婆娑,走两步都一拐一拐的穆安拉到身后,点头:“母妃何苦刁难她,若是这婚事当真让母妃不喜,那为何当初定亲之时没出面拒绝,如今木已成舟,母妃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在惠太妃怒容之下,穆安被萧辞拽着一瘸一拐的出了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2 白素素 到了院子里,太阳一照,穆安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疲乏的紧,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 萧辞疑惑的看着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穆安道:“滴水未进,膝盖还破了,走起路来跟腿断了一样,疼死了。” 将信将疑的看着她,萧辞实在不懂膝盖破一点和腿断了能拉扯在一起,还说的一本正经的人脑子里想什么。 说实话,穆安也不懂。 别说膝盖破了,就是真的腿断了她最多也呲牙咧嘴一会,可和萧辞相处久了,她怎么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整天都娘里娘气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生怕萧辞不信,她一把撩起裙子就要给面前的人看。 萧辞皱眉,立刻阻止了她这不雅的动作,沉声:“回去上药。” 穆安委屈的张张嘴:“不行,这里到九方居那么远,我疼,走不动。” “……那当如何?” “你背我。” 萧辞:“胡闹!” 对峙了几分钟后,穆安心安理得的趴在萧辞的背上,嘻嘻哈哈的回了九方居。 一到屋里萧辞就把穆安放了下来,将严宽递过来的药瓶放旁边,冷不丁开口:“让明月帮你上药,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在屋里待着。” 穆安不肯,及时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你有什么事啊,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多闷啊,你都不陪我一会。” 她恬着脸,放软语气,活脱脱一副舍不得的模样。 好在萧辞并不吃她这一套,丢下一句:“随你”,大步出了门。 后面的穆安立刻喜笑颜开。 明月悄咪咪打开药瓶:“王妃,伤哪里了,奴给你上药。” 原地蹦了两下,穆安刚想说不用了,但是看明月紧促的小脸,想着她到底是萧辞身边的人,自己刚才还买惨来着,总不能自己拆穿自己。 穆安转而皱着脸瘫坐到床榻上,抽了抽嘴角:“膝盖疼。” 将裤腿挽上去,膝盖果然红肿了一片,旁边青红青红的,明月小心的上着药膏,低头道:“王妃以后能忍就忍忍,别和太妃对着干,不然受苦的还是你,奴会心疼的。” “嘿”,穆安无所谓的笑笑:“放心,不会的。” 还和太妃对着干,她那敢啊。 午觉过后,穆安伸着懒腰在院子里兜圈子两圈过后都没见到萧辞本人,她拉着八角和五香凉亭里坐了会,挑挑眉:“我们出去溜一圈。” “啊?不行啊小姐”,八角解释道:“王爷不让你出去。” “谁说的,早上问他他不板着脸说‘随便’吗”,穆安埋怨:“待着也没事,外面的铺子也好几天没去了,总要去看看。” 说走就走,带着几个丫头穆安就出了王府。 经过酒楼门口,看酒楼大门紧闭,穆安提着步子过去敲了敲,好半天都没人开门。 疑惑道:“王民好像不在。” 五香:“是不是回家了。” 有可能,回头看了酒楼几眼,这么好的地方长期空着真是浪费了。 青简去驾了马车过来:“小姐,可要回穆府。” 翻身上了车,一边吃五香装好的点心穆安一边问:“穆府这两日有什么动静没?” “没什么动静,就是二小姐知道你顺顺利利提前进了王府在祠堂里闹,三小姐得知你封了县主亲手绣了帕子说完给你,让我恭喜小姐。” “这有什么可恭喜的”,穆安笑道:“不就是萧辞随口一提,皇上随口一封,雷声大雨点小,一点用都不顶,还不如赏我座院子,一块地啥的。” 手里的糕点一顿,穆安突然抬眼问她们:“你们说都封了县主了,至少得送个府邸?是不是?” 五香点点头:“按理说应当如此。” “是该如此”,穆安笑的那是一个贼眉鼠眼,觉得这件事可不能拖,得快些提上日程,府邸的选址她都看好了。 就原来的穆府,她都住习惯了,再说本来就是穆南均夫妇的财产,她一离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某些人。 一想到二房流落街头的可怜样,穆安就乐。 人一乐心情自然就好了,直接让青简把马车停到成衣坊门口,一进们就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言论。 各家小姐夫人交头接耳,边看衣服边讨论这铺子的主人。 “没想到摄政王真能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也不知道这穆府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天仙模样。” 一旁立刻有人接道:“你别说穆府小姐,这穆府有三个小姐呢,摄政王要的是大小姐,你还别说我真见过,听说柔柔弱弱的,一副招人可怜的模样,那个男人见了不喜欢。” 穆安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问五香:“我很柔弱吗?” 又问八角:“我招人怜爱?” 两个丫头齐齐摇了摇头。 “……” “你还真别说,要没穆将军庇护,这么好的亲事还真轮不到她头上。” “哎”,有人继续道:“谁说一定是好婚事了,那还不一定呢,等着瞧。” “……” 如此近距离的听自己的八卦,穆安有点好笑,进了里间,杜尧正低头算账,看到她一喜:“小姐来了。” “嗯”,点点头到一旁坐下,穆安道:“我看生意不错,没出什么问题?” 杜尧:“小姐放心,都挺好。” 眼睛扫了一圈,穆安对杜尧道:“你一会挑几样纯色的好料子,做几身简单的睡衣,就之前我教你的那种。” 杜尧疑惑:“小姐是之前做的不够穿还是怎么?” “不是,我不用”,穆安笑笑:“给王爷做的,照着你的身材,大一些就行。” 睡衣这种东西穿着宽松才是最舒服的,虽然上次她“衣衫不整”萧辞没找她算账,但是人贵在自觉,相信这样的衣服萧辞也会喜欢的,贿赂贿赂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一说到衣服,杜尧就偷偷瞥了五香一眼,五香又给瞪了回去,好半天见穆安都要走了,杜尧才傻笑道:“小姐,我选了几样嫁衣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前两天专门从外面运来的,小姐要不要看看,选个喜欢的,咋们就开始做了。” 五香和八角乖乖立在身后,这件事是她们几个自己做主的,毕竟如今穆府这个样子……本以为她家小姐肯定会随便的摆摆手,说一句“不用了”。 谁知道穆安只是沉吟片刻,抬声道:“这方面你懂的多一些,挑最好的就成。” 几人对视了一眼,杜尧笑着点头:“我这就去,都说姑娘家的嫁衣要亲人亲手绣了最好,小姐看要不要做的差不多了,送进穆府。” 穆安神色落寞,送进穆府给谁绣,二房的天天巴不得她死,别把晦气都绣上,至于三房的她也并不是多亲近,老太太年纪大了怎么能让她操劳。 这么一想一个人都没,穆安道:“不用,剩下的给我我自己绣。” “哎!”杜尧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一路往外面走,五香聂聂的上来:“小姐是不是想通了?” 穆安扭头:“想通什么?” “一心一意嫁给王爷,相夫教子啊。” “呵……”。 轻笑一声,她寻思道,其实她一直挺清楚的,眼下发现自己孤身一身确实也有诸多不便,不如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有些人可能命里带煞,就比如她,大街上就扔到一时半会无法水掩的土。 穆安垂头走着没注意,听到身后的五香“呀”一声,转身一看就连娇弱的丫头跌坐在地上,抬眼一看撞她的人,五香脸色一白,低头跪着不吭声。 穆安拧了拧眉头:“三王爷。” 给青简使了个眼色,青简过去就要将五香拉起来,不成想被萧坤一脚踩到了手,练武之人力气大,五香疼的小脸皱成一团。 穆安冷了脸:“三王爷想要当街行凶不成!” 萧坤阴恻侧的故意碾了一下脚掌,五香眼泪都出来了,他才缓缓道:“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多日未见,还是这么张狂。” 这话听的穆安想笑,不争不抢的走在路上她怎么张狂了。 掩起眉间的戾气,穆安步步逼近,靠近萧坤,突然莞尔一笑:“三王爷离我这么近作甚,让外人看来该是你占我便宜了,毕竟咱们身份有别。” “身份有别”四个字她咬字清晰,听的萧坤脸色阴沉。 碍于身份他不得后退一步,脚掌总算离开了五香的手,青简趁机立刻把五香拉了起来,小姑娘一只手被踩的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却硬是憋着眼泪一声没吭。 看目的得逞,穆安后退一步:“这份礼我记下了。” 按照她牙呲必报的性格,总有一日会还的。 正在这时,一女子从后面上来,到萧坤身边站定,颜色张扬的紫色蜀锦,裙摆的莲花一直蔓延到了腰际,被一朵浑然天成的牡丹一收,整个人华贵不止。 女子神色高傲,薄唇轻启:“这是谁呀,惹王爷生气。” 声音婉转动听,一字一句都像是千锤百炼而来。 穆安心下称奇。 萧坤仿佛碰上什么好玩的事,阴冷一笑:“白小姐居然不知道,这可是皇叔认准了的王妃。” “哦”,女子脸色一冷,轻轻掩唇一笑,看的人花枝乱颤:“那倒是我眼拙了,居然是……穆安安。” 这世上无缘无故对你阴阳怪气的人总是数也数不尽。 稍微想了一下穆安就知道这每走一步莲花步都精雕细琢的女子是谁了,贵妃娘娘的亲妹妹,白素素。 也就是——她的情敌。 之前白沉香还让她学学白素素的礼仪,淡淡扫了白素素几眼,学成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多压抑啊。 不过白素素却乐在其中,围着穆安转了一圈,眼神里透着七分讥笑:“上次进宫姐姐还跟我说你来着,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道今日穆小姐可有空。” 穆安眼皮也懒得抬:“没空。” 白素素一点都不恼,面带寒人的笑意,转身对萧坤道:“王爷你看,穆小姐不给你面子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3 以下犯上 白素素刚说完,萧坤身后的带刀侍卫就把穆安几人团团围住,旁边的人不禁驻足观看。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白素素道:“穆小姐别这样,毕竟你的婢女刚才冲撞了王爷,想必都听闻,三王爷军营出身,跟这盛京城长大的殿下都不一样,可是喜得了血腥的,处置一个婢女还不是一点头的事,想必穆小姐也不忍心看自己的丫头躺在京郊乱葬岗?” 五香吓得一个激灵,躲在青简后面头也不敢抬。 她们都相信,这种事情萧坤做的出来,这是在大街上,这么多带刀侍卫,穆安反抗不了。 别人也救不了她。 寒着音,穆安冷眼道:“白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别这么说”,白素素抬眼笑颜如花的对萧坤道:“王爷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叨扰?” 萧坤大声一笑:“白小姐随意,你的面子本王怎么也得给,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都行。” 标准的行了一个礼,白素素更开心了:“谢王爷,那就带着穆小姐一同去,穆小姐可愿意赏脸?” 穆安沉声:“去哪?” “去了不就知道了”,白素素道。 看着一圈都是满身煞气的侍卫,穆安无法拒绝,转头低声对八角道:“一会你带着五香先回去,我和青简走一趟。” 八角坚决的摇摇头不愿意,穆安低声:“听话。” 谁知道萧坤根本没给她们分开的机会,一股脑让侍卫把她们都赶上了马车,马车颠簸了近一个时辰,穆安差点被颠吐了。 青简拉开车帘看了一眼:“小姐,我们好像已经出了京城了。” “猜到了”,干呕两声,穆安捏着帕子擦擦眼角:“马车跑这么快,又过了这么久,早就出城了。” 她一直闭着眼睛时不时看着空间的钟表,从下午三点到现在已经五点半了,太阳都挂到了西边,就是现在掉头赶回去都八九点了,更何况看样子马车还没停下的意思。 她眉头皱了皱:“知道这个方向是去哪吗?” “应该是三王爷在城郊的别宫”,青简道。 “别宫?”穆安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白素素也跟着,那她这样岂不是……” 名节不保! 青简摇了摇头:“三王爷的别宫是皇上赐的,自从他回京以来,几乎每个月都犒赏三军,他麾下的将领都会前来,除此之外,京城里的重臣都会带着家眷参加,十分热闹,具体宴会上做什么我不清楚。” 穆安靠着马车点了点头,她懂了,这是每月必办的夜间Party,这样盛大的宴会来的人肯定不少。 料想众目睽睽之下萧坤也不能做什么,一口气松了不少。 这不争气的身子晃了会就晕车了,穆安紧皱眉头余光瞥见一旁的五香捏着被踩伤的手眼泪汪汪,她挺了挺身子,心疼道:“是不是很疼啊?” 五香咬牙摇了摇头:“不疼。” “嘴硬”,穆安怼了她一句,扫了一眼被她们四个人挤的没什么空间的马车,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们身上也没带药。 五香的一只手背都被踩烂了,这会血迹已经结痂了,疼的她只冒冷汗,忍了一会终究没忍住哭了出来:“对不起小姐,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被三王爷找麻烦了。” 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穆安安慰她:“这个不关你事,即使没有你,他也会找我麻烦的。” “你这伤口需要处理,不然这手怕是要费了。” 五香哭哭凄凄:“荒山野岭的,三王爷的车在后面,不会让我们回去的。” 从山间窜下来的风吹动马车两侧的帘子,朝后面望出去,萧坤的马车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山间漫步一样,故意让他们的马跑的飞快,是要颠死她们还是咋滴。 吐了一口浊气,穆安拉了一旁魂被吓了一半的八角一把:“把你腰间的布包给我,我记得出门前是不是带金疮药了。” 八角低头就去解腰间的布包,是平时出门给穆安装点心用的,她和五香平时换来换去的背,她记得根本没装什么药啊? 三下五除二解下来,八角疑惑:“小姐奴婢记得没有啊?” 说着她就要伸手进去摸索,穆安手疾眼快抢了过去,随口胡诌:“装了,你出去的时候我顺手装的,我看看。” 当着几人的面,穆安大大方方把手伸了进去,摸索了半天,其实在空间里翻了半天,几人就看着她果真摸了金疮药出来。 八角喜道:“还真有?” “我说了有”,穆安笑笑,金疮药还是萧辞给的,上好的药,从怀里摸出一条手绢,简单的给五香处理了一下伤口,疼的那丫头眼泪直流。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放缓了速度。 马车被人暴力的踹了几脚,几个侍卫黑着脸把她们“请”了下去。 这座别宫坐落在湖边,湖中央的亭子里乐声袅袅,寥寥几盏花灯随波逐流。 青简小声在穆安耳边说:“听说这别宫是丽妃生前养病的住所,后来丽妃死了,皇上觉得晦气,搁置了一段时间随手赏赐给了三王爷。” 穆安:“前朝丽妃,萧坤她生母?” 青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白素素身姿摇曳的过来,还是那副天下她最美的表情:“穆小姐没见过这等场面,请。” 扭头对她扯了一个难堪至极的笑容,穆安提着步子昂首挺胸的向里面而去。 笑话!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大唐盛世都见过这算什么? 本以为人会很多,可进入一看也没那么多,前庭都是男眷,个个都生的穷凶极恶,不像是整日里在朝堂上斗嘴的官员,可能是萧坤麾下的将士。 白素素不作停留直接带着她们去了后方庭院,此刻后面的庭院早就灯火通明,各位受邀的夫人小姐个个盛装出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穆安几人一进去就成了焦点,白家主母拉着几个夫人过来,握住白素素的手,笑的合不拢嘴:“素素,快见过各位夫人。” 白素素款款施礼,轻声:“素素见过各位夫人。” “快起来”,有人道:“白夫人真是好福气,又得了一个好女儿,怎么姗姗来迟啊?” “哦”,白素素接道:“同王爷一道来的,路上耽搁了。” 穆安在一旁冷耳听着,这白素素一上来就掰扯萧坤,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正要走,手腕就被人拉住。 白家主母看了看女儿:“这位是?” 瞥了穆安一眼,白素素眼里藏不住的得意:“母亲,这位是穆家小姐。” “原来如此,那是二小姐?” “不是”,白素素道:“是摄政王妃,大小姐。” 仅一句话,周围霎那间安静了不少,嬉闹的夫人小姐都竖长了耳朵聚过来,看穆安的眼神统统变了颜色。 穆安心下有些烦躁,闷不做声。 不知道谁轻笑一声:“原来这就是摄政王妃啊,前几日不是听说进了王府吗,今夜怎么在这见了,是随摄政王来的?” 白素素早就撇开她站到了一旁,看似处处为穆安解释,却话不投机:“不是,摄政王想来是政务繁忙,没见来。” “那怎么行,一介女眷,还没过门呢就来这种地方,还自己跑出来的,传出去可不是笑死人了,也不知道惠太妃知不知道。” “……那肯定不知道,人人都知道惠太妃最见不得这种礼数不周,没皮没脸的人,要知道了还不得把她打出来。” “……” 任凭她们当年嚼舌根,穆安都不为所动,瞳如点墨,面不改色的俯视着她们,半晌才缓缓开口:“各位夫人可说完了?” 她声音清冷,听的人心下一颤。 穆安缓缓道:“不知道被惠太妃知道各位长舌妇一样背后对她老人家评头论足又会怎样?” “惠太妃恐怕不喜欢穆小姐这样言辞犀利的女子”,白素素拢了拢发道。 看着她,穆安忽然笑了:“听白小姐的意思对惠太妃的心事平时颇有琢磨啊,这又是为何?” 白素素脸色一阴,寒眼看着穆安,还能为何,嫡姐为了谋好了路,却被半路而出的穆安毁了个一塌糊涂。 这种眼中钉,肉中刺,又怎能让人心下欢喜。 旁边几个夫人低声讨论白家的夫人小姐。 穆安心下冷笑,前庭的男人她打不过,后院的女人还玩不过了? 可这些个夫人一边眼馋她的婚事,一边又看不起她,一个丫头片子,怎么会放在眼里。 平日里仗着嫡姐是贵妃娘娘,白素素在整个京圈里都受了别人三分仰视,三分尊敬,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自然没把穆安放在眼里。 轻挽着母亲的手臂,白素素对周围的夫人一一点过头,这才对穆安好心规劝道:“穆小姐还是收敛收敛性子,各位夫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名望,和惠太妃也有些关系,今日穆小姐的一言一行可都指不定明日就传惠太妃哪去了,你不要面子,太妃娘娘总会要的。” 穆安学着她的样子柔柔一笑:“白小姐多心了。” “是吗,穆小姐礼数不周终归让人不喜。” 唇角一翘,穆安抬眼:“各位今日是要跟我谈礼数,以下犯上才是大罪。” 一个夫人急道:“今日在这,谁也没风诰命,哪来的以下犯上。” 白素素突然觉得什么不对。 下一秒就听到穆安说:“确实,各位夫人还未有幸获封诰命,可本县主怎么说也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不管怎么说诸位见了我也该客客气气的。” 众人骤然吃惊……县主! 白素素一愣,十指紧握,攥的手心生疼,其他人这才陆陆续续得到别人的提点想起来,穆安确实前不久被封了县主,只因她受封同被萧辞抬进摄政王府同时进行,大家都忘了这一茬。 一个个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4 我是你皇婶 看她们欺软怕硬的样子,穆安嗤笑:“都别聚在这了,劳累了一路,本县主也累了,都散了。” 这一群人大部分都是拿白家主母做头,一见白家的都没吭声,便叽叽喳喳的散开了。 穆安确实想过去坐着,她晕车的恶心刚压下去,胃里难受的紧,步子没迈开就被白素素伸手挡住,她道:“我倒是忘了穆小姐县主的这层身份了。” “白小姐贵人多忘事,不打紧”,穆安对她笑笑。 白素素一点都不怵她:“不过一个虚名罢了。” 重重推了她一下,穆安挑衅道:“虚名又怎能了,我有你没有,就是比你强,你能咋地?别挡道啊。” 看着白素素青红交接的脸,穆安拍拍屁股走人。 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凉亭坐下,周围的草木郁郁葱葱,人都聚在庭院里谈笑风生,一时间倒是没人注意这边。 八角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小姐刚才真厉害,威风死了,你看那白二小姐,脸和名字一样了。” 被她逗笑了,穆安打趣道:“那是,你小姐也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去。” 说完这一茬八角的小脑袋就耷拉下来,垂头丧气:“那小姐我们何时回去啊,都这会了王爷要是回来找不到人会着急的。” “他能着什么急”,穆安漫不经心,想起早上萧辞将她直接丢在床上,看都不看一眼,都没好好问她伤哪了,一看就不关心她,说不定心里琢磨着见不到她最好呢。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安慰两个丫头:“你看王爷一中午都没回来,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问过明月了,他经常几天几夜不回九方居,都在外面处理公事,不会担心我的。” 正说着,青简回来了,方才她去凉亭周围转了一圈,脸色沉重。 穆安问她:“怎么样了?” “别宫外面肯定有人守着,刚才我一路过来发现东边的厢房都在收拾,家奴们还细心的放了熏蚊虫的香。” “熏香”,穆安垂眸:“那肯定是给夫人小姐们准备的,你看前院哪些大老爷们谁还怕夜里的几个蚊子,看来这些夫人小姐今夜要留宿在别宫了。” 五香捂住嘴巴,愕然道:“那我们怎么办?也待在这吗?” 不然呢? 穆安眉间轻蹙,他心里清楚萧坤有意刁难他,自然不会放她回去,只是带着八角和五香又增添了诸多不便。 她低声道:“先待着。” “对了”,她想起什么,忽然问青简:“这别宫的守卫严吗?” 青简点了点头:“严。” 这就奇怪了,一处平日里没人的别宫,守这么严做什么。 前面的声音小了一点,穆安刚想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就见一个略微面熟的姑娘被婢女扶着过来,开口就是:“原来你就是县主啊,上次是我失礼了。” 穆安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五香小声在她耳边提醒:“沈大小姐。” 哦,原来是她。 突然穆安眼睛一亮,笑眯眯道:“沈大小姐,今天真漂亮。” 沈欣没想到穆安会夸她,愣了愣,心下盘算,她不是和沈行怡是朋友吗? 不用她多虑,穆安就直接问道:“沈大小姐是和令堂一起来的吗?” “嗯”,一时间不知道穆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木讷的点点头:“父亲朝中有事,但王爷送了请帖所以母亲就先来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见沈大公子和二小姐呢。” 沈欣吃惊:“县主还见过大哥?” 穆安鸡贼的笑了笑:“有过一面之缘。” 沈欣终究涉世不深,觉得这话也没什么毛病,就信了,说道:“他们都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没来。” 一听这话,穆安刚亮起来的眼神一暗,本来还指望着沈行怡在的话想办法给沈行白报个信,让萧辞来把她捞出来,现在看来不能了。 她得硬着头皮和这群妖魔鬼怪待一晚上了。 随着天色渐暗,整个别宫的灯火都亮了起来,隐隐能听到前庭的丝竹之声,还有一群大老爷们的拼酒声。 没一会,家奴就挨个请各位夫人小姐去前庭吃晚膳。 也包括穆安,被人催着她只能跟着一群人进了前庭,萧坤命人在围了一圈的走廊里摆了宴席,中间宽敞的庭院里歌舞齐升,好不热闹。 专门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穆安撩着裙子就坐下,看着一桌子美食还真饿了,便低头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祈祷这么多人,但愿萧坤早就忘了她。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 一口鸡腿还没吞下去,就听萧坤起来敬酒,一杯酒下肚扯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把矛头对准了穆安:“本王给大家介绍一位佳人如何?” “好!” 立刻有人迎合。 “难不成比台下的舞娘还要美?” “美,美的很”,萧坤笑声轻浮:“保管各位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本王就让诸位大饱眼福。” 凭借敏锐的第六感,穆安就觉得风雨欲来。 果然,萧坤拿着一壶酒就贼眉鼠眼的向她径直走来,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到穆安面前,萧坤将酒壶往桌面重重一放,给穆安满上,这才不徐不疾的回头看向众人。 “本王今日让诸位见的就是我那皇叔的王妃,穆府大小姐!” 穆安吃的油光满面,差点一口鸡肉丝喷死他,场面多少有点尴尬,她故作镇定的擦了擦嘴角,抬眼:“三王爷抬举。” 台下的男的大多都是萧坤的亲信,都知道这摄政王和萧坤不太对付,要不是萧辞这些年收着萧坤的权,萧坤早就统领一方了,也不至于如今还要回京城受气。 所以一时半会看穆安的眼神都多多少少带了戏弄,另一边的女眷更不用说了,看样子萧坤的场合经常来。 稍微一想穆安也就明白了,想来萧坤递了不少请帖,可大多数重臣都不能来,也不能不来,所以就推脱家中女眷走个场子,愿意来的想必都是看上了萧坤的正妃之位,哪里能为穆安说话。 一时间穆安显得有些孤立无援。 萧坤冷眼盯着穆安,将一杯酒送到她面前,阴声:“既然来了,就喝一杯。” 酒被晃的溢出来,撒在了穆安袖子上,大庭广众之下,穆安确实有所忌讳,也不恼,拿起一旁的茶只道:“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既然存心刁难她,萧坤又怎能给她好看,随手将穆安手里的茶杯拍掉,茶杯掉地上即刻间分崩离析,茶水溅了一地。 清脆的声音就连庭院中央的乐声都盖不住,所有人都看好戏的望向这边。 穆安及时按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青简,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襟才站起来,脸上一片冷意:“三王爷当真如此迫不及待,今日要我喝了这酒?” 萧坤大笑:“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说完还故意压低声音:“本王倒要看看今日皇叔会不会来。” “那恐怕要让三王爷失望了”,穆安端起酒杯扫了所有人一圈,抬声:“这酒确实该喝,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既然如此五日后的喜宴,三王爷的酒我就不喝了。” 萧坤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变。 下面的人还一脸懵逼……什么喜宴! 穆安笑着一口气干了,大声:“五日后我与摄政王大婚,到时候还希望各位捧场。” 确实是萧辞亲口跟皇上提的,这月初五的婚宴,穆安突然就想起来了。 她这话说的痞里痞气,一股江湖味道,一时间还真把好多人给唬住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不禁抬眼偷偷瞥向萧坤。 萧坤拳头紧握,一副要吃人的骇人模样。 反观穆安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对他一拱拳:“酒我喝了,这声皇婶就先欠着,皇侄其实真不用如此着急的,只要你说一声,婚宴当天第一杯巡酒皇婶肯定让你皇叔先喝你的,淘气!” 台下人皆大吃一惊……三王爷居然在一小女子手里吃了亏,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从头到尾被人戏耍了,萧坤脸色铁青,看着穆安笑意浅浅,他当真觉得什么人找什么人,咬牙切齿:“皇婶还真是和皇叔登对。” 穆安:“皇侄过奖!” 这一口一个辈分悬殊,穆安心里乐的不行。 萧坤一拂袖子转身就走。 穆安心满意足的落座,回头给了青简一个“我厉害呢,不用你出手”的眼神。 等众人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白素素脸色僵硬先质疑了起来:“穆小姐莫不是信口胡诌,这摄政王府几日来都没什么动静,别说婚宴准备,就是请帖各大世家都没收到一封,穆小姐却在这信口雌黄说什么五日后大婚,别是自导自演的一场笑话。” 她这话确实有几分可信度,毕竟摄政王府好像真没人提,也没什么排场。 可她说的也是实话啊,哪来的信口胡诌。 挑了挑眉,穆安直接怼了回去:“本县主与我家王爷的私事,白小姐又怎么会知道,更何况这日子是皇上当日亲口认了的,白小姐更没整日在太和殿,当然不会知道了。” 白素素:“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轻笑出声,穆安抬头:“聘礼都下了,那一担一担的风光场面就算白小姐没福气亲眼见到总算听人说过,礼我都收了,哪里有他不娶的道理。” 语出惊人! “你……恬不知耻!”白素素道,向来高傲的神情有些崩塌。 翻了个白眼,穆安都不知道这是第几个用这个词形容她的人了,重重叹了口气,当众揶揄:“原来嫉妒真的会让人面目全非!” 所有人:“……” 可恶可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5 栽赃陷害 酒宴走到一半,一个侍卫匆匆上来在萧坤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萧坤神色一凛,先一步离开了庭院。 他的一举一动穆安都暗中看在眼里,席间也有寥寥几人陆续来给她敬酒,都被她一一回绝。 萧坤离开后,他身边坐的几个将领神色都不太对,拉了青简一把,穆安低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青简左右看了看:“我去看看。” 点点头,穆安道:“小心。” 喝了口茶一抬头就看到白素素从外面进来,她什么时候出去的穆安还真没注意。 白素素看到穆安神色冷淡,不由的拳头一紧,刚才从侧面追着萧坤出去,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看是否能帮上忙,萧坤笑了笑把身边的人给了她。 白素素心领神会,整个别宫她都能来去自如,看她穆安怎么横。 角落里实在枯燥的紧,穆安不禁自己吃了个饱,还暗戳戳的让五香和八角吃了个饱,转头一看疑声:“青简怎么还没回来,都去了这么久了。” 八角也有点着急:“要不奴婢去找找,别是迷了路。” 看了她一眼,穆安不知道这迷糊的姑娘哪里来的自信,要是青简都能迷路,那她去了有什么用。 看的出来穆安在嘲笑她,八角脸一红,努努嘴:“奴婢就随便说说……”。 笑了一声,穆安道:“我们谁丢了青简也不会丢,她身手那么好,别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这里还是萧坤的地盘,暗卫机关肯定一个不少。 踌躇一会,穆安起身拢着手低声:“走,我们去瞧瞧。” 沿着来时的路一直走到后院,一路上居然没见几个家奴,刚才也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穆安走的有些快,感觉身后空气微窒,一回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 “五香!八角!” 人呢? 以为自己走的快落下了她俩,穆安提着裙子快步回去看,什么人都没。 意识到不对,她又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皱了皱眉,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座别宫很大,景色也美,走了没几步眼前就水汪汪的一泉清水,是一个荷塘。 这个时节,荷塘里的花还开的这么好,想来平时都有人打理。 围着荷塘边走了几圈,正想着五香和八角离奇不见的事,刚才她走的小径就这一条,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有人故意把她往这边引,定下心神,穆安蹲下来看着平静的湖面,水波微澜,身后的树影子拂动。 唇角一勾,穆安快速往旁边一闪,身后的人扑了个空,横眉竖眼瞪着她。 拍了拍衣襟上溅的水花,穆安冷笑:“谁让你来的?我身边的丫头呢?” 那人穿着别宫侍卫的衣服,穆安隐隐觉得他有些熟悉,眼皮一掀:“你不是三王爷身边的人吗?怎么在这?说!我的丫头哪去了?” 那侍卫眼睛蔑亮,不怀好意的盯着穆安,阴测测道:“她们呀,死了。” 穆安脸色一变:“回去告诉萧坤,她们要是少一根汗毛我都不会放过他!” “哼!”侍卫冷笑一声:“王爷事务繁忙,哪里会在乎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要不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穆安差不多猜出来萧坤打的什么心思了,陡然间目光阴骘的对着那侍卫,侍卫看着穆安的双瞳,一时间竟然有些透心凉。 穆安忍不住沉声:“你可知道我是谁?今日我少一根头发,你都逃不了。” 透心凉不过一会会,这感觉被侍卫一甩头就给闪掉,身份尊贵又如何,这别宫可是他家王爷的地盘。 侍卫阴嗖嗖一笑,就张开双手朝穆安冲了过来,气极反笑,穆安头也不抬的给了他一脚。 那侍卫倒地,痛苦的哀嚎几声,没想到穆安力气这么大,是他轻敌了,翻转起身,目露凶狠。 穆安轻笑:“想好了,还来?” “……废话!” 在侍卫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穆安贼眉鼠眼的卷起袖子,漏出肤若凝脂的一截手腕,满是挑衅的对他勾了勾食指,草稿都不打就奔了过去。 侍卫一惊,心下不解却也压根没放在眼里,很快将人就缠斗在一起,时间越久那侍卫心下越是震惊,苦不堪言,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外面谁还能知道穆安功夫这么好。 一个华丽的过肩摔将侍卫丢在地上,穆安笑笑:“说,我两个丫头哪去了?” 那侍卫闭口不言,穆安眼睛不眨的朝要害之处给了他一脚:“要么说,要么死,你自己掂量。” “这里是三王爷别宫,我可是三王爷身边的人,你不敢。” “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那侍卫真的怕了……眼前这位姑奶奶不是人!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穆安刚想将这人给打晕就听到身后忽近的脚步声。 上手直接将人砍晕,穆安巧妙的躲到一旁的隐蔽处。 过了一会,白素素带着贴身丫鬟眉眼带笑的过来,脸上春风洋溢,可是一看到地上大喇喇躺着的侍卫,那孤傲的脸瞬间一变:“人呢!” 丫鬟即刻上去准备将人叫醒,白素素双手握拳,脸色扭曲,厉声:“竟然让她给跑了,没用的东西!” “跑了”的某人好整以暇的掏掏耳朵,眉眼间淡如菊……自古以来害人害己啊,这道理怎么就没人懂呢? 趁着白素素站在荷塘边撒气的瞬间,穆安一剂针把她的婢女放倒,笑嘻嘻走到她身后。 白素素眸色狠戾:“这里是别宫,我倒要看看她能跑哪去!” 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肩,穆安小声:“白小姐在找我吗?” “啊——!” 白素素尖叫一声,差点从荷塘掉下去,穆安紧张兮兮的把人逮回来,好整以暇的拍拍胸口,大惊小怪道:“白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掉下去,你看看要没我你就淹死了呢。” “……”白素素见了鬼一样,准备喊人,一抬眼就看到婢女躺在后面,一动不动,她傻了,秀眉紧皱:“你把她怎么了?” 无辜的眨眨眼,穆安一个劲摇头:“没怎么,下手有点重,白小姐不会在意?” 白素素:“……” “哦,对了”,穆安想起什么似的问:“白小姐怎么来这了,刚才怒气冲冲骂谁呢?谁跑了?” 跟泼皮无赖掰扯,白素素自认为一点取胜的余地都的有,她这会反应过来,恨的咬牙切齿,明眼瞪着穆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寒声:“穆小姐又在这做什么,这侍卫又是怎么回事,别是偷偷摸摸做什么亏心事,怕被我发现,这才打晕我的婢女。” 笑着点了点头,穆安道:“确实准备偷偷摸摸做点亏心事,白小姐来的正好。” 白素素突然被穆安笑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嘻嘻……”,说翻脸就翻脸,穆安厉声:“跟我还出什么幺蛾子,怎地,想陷害我啊?” “我……” “别我我我了,本姑娘心情不好,非常差,不想听你解释”,打断了白素素的辩解,穆安直接给了她一针麻醉剂,还是医疗室新配的,足够她喝一壶了,看着白素素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穆安素手抬着她的下巴轻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道理我还是懂得,白小姐要是不信我给演示一遍?” “哈……”。 白素素眼神惶恐,可就是不知道穆安对她做了什么,浑身无力,还说不出话来,可大脑却极其的清醒,这种感觉就像人悬挂在地狱边上,周围却没路一样。 她怕了。 努力的摇头睁着眼睛,可全部被穆安皮笑肉不笑的乐呵呵无视掉。 她眼睁睁看着穆安手脚利索的转身把一个什么东西扎进那晕倒的侍卫身体里,紧接着就看到那侍卫一阵抽搐,忽然睁开了眼,没做出任何反抗就被穆安踹进了荷塘里。 笑嘻嘻过来,穆安揪起白素素,冷声:“小美女,到你了。” 白素素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就被穆安扔了下去,猛地喝了几口水,她不会水,惊慌失措间伸手抓住什么,顾不得其他就胡乱招手。 满意的拍拍手,穆安故意把地上踩踏的乱了一些,开始尖着声大声呼救:“来人呐……快来人呐,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这一切都被白素素看在眼里,当然那个侍卫也看的一清二楚,他同白素素一样无法说话…… 喊完回头挑衅的给了小美女一个飞吻,狠狠踹了地下的婢女一脚,穆安立刻就闪。 闪到之前侍卫指的那个假山后面,果然看到五香和八角横七竖八躺在后面,她吐了口气:“五香,八角,醒醒,醒醒!!” 两个丫头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她家小姐放大的小脸。 五香迷瞪:“小姐,我怎么了?” 穆安:“没事,快起来,有好戏看了,快快快!” 八角眼睛一亮:“什么好戏?小姐你又干嘛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婢女惊慌的大叫:“来人啊,来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穆安翘嘴:“这不,来了。” 没一会整个别宫一阵慌乱,前院的夫人小姐一个比一个着急,推搡着往荷塘边跑。 穆安拉着两个丫头磨磨蹭蹭半天,等着两个丫头都着急了,穆安才拍拍膝盖起身:“走,瞎溜了半天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两个丫头一脸诧异……她们小姐真会装。 幸好别宫到处都是烛火,要不然乌漆麻黑还真没看头。 出了假山,青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气喘吁吁拉住穆安:“小姐。” 一看她满头大汗穆安就知道肯定差点出事,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等会再说。” 青简出了一口气,点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6 九州录(1) 带着几个丫头穆安佯装无所知的样子从后面绕道荷塘边,短短一会,前庭的夫人小姐都匆匆挤了过来,个个表情奇特诡异。 穆安负手往里面挤了挤,面带笑容,浅声问道:“前面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挤到后面来了,是前庭的歌舞结束了吗?” 看她一脸不知,一时间周围的夫人小姐都垂眸深思,竟没人回答她,个个面容尴尬。 许是未得到答案,大家就自觉的给县主让了路,穆安一下子站到了最前面。 别宫的侍卫已经匆匆跳下水去捞人,白家主母脸色惨白,被婢女扶着差点跌倒在地。 没一会侍卫将将人捞了上来,白主母“哇”一声扑上去,痛哭流涕:“素素你怎么了,如何能掉进荷塘呢,你别吓唬母亲。” 白素素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穆安对她用了什么,她意识极其清醒,甚至能看清楚周围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可就是无法开口言语,浑身无力。 这个时候,穆安才好像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众“呀”一声,毫不客气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她提声道:“这不是白家小姐吗,怎么掉荷塘里去了,怎么还……和一个别宫侍卫抱在一起,这光天化日……哦不,就是黑天夜日也不行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素素惊恐,她不会水只能使劲拽着那侍卫,不然早死了,可在外人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声音不小,周围的人皆听了个一清二楚,惊愕的看着她,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这县主怎么什么都敢说。 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扬于耳前啊。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声怒喝,萧坤阴沉着脸怒气冲冲过来,一抹狠戾飞快的从穆安脸上一扫而过,厉声:“发生什么事了!” 白家主母看到萧坤又怕又恨,毕竟这事出在了他的地盘,今日这里人这么多,要是传出去,让她的素素还怎么做人啊。 不禁哽咽道:“王爷要为小女做主啊!” 萧坤听到消息还不可置信,看到地上心如死灰的白素素这才明白,转头看向穆安,穆安装作没看见无视他,快步走到那侍卫跟前愤愤不平的踹了他两脚,那侍卫有苦难言,萎靡不振的一个劲翻着白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气若游丝的看着她。 众人正为她这行为不解时,就听到穆安冷声:“你好歹也是三王爷别宫的人,怎么能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简直罪无可恕,该死!” 其他夫人小姐一听,真出气!确实该死! 一时间看穆安的眼光都变了,如此嫉恶如仇的女子,世上还有几个? 穆安低头勾了勾唇,又“哎呀”一声,睁大了眼睛回头看看脸色铁青的萧坤,又看看地上的半死不活的侍卫,讶声:“这……这不是三王爷身边的人吗,方才还在席上,怎么一转眼就到这了?” 这话提醒了众人,仔细一看,还真是萧坤身边的人。 说到这,穆安就更加来气,怒眼微睁:“看来三王爷管教不周啊,怎么能纵容身边的人做这等事,三王爷怎样也该给白夫人和白小姐一个公道!” 她义正言辞,白家主母回头泪眼汪汪的看向萧坤:“三王爷如何说?” 萧坤拳头紧握,看着面前容颜娇俏,对他挑眉的女子,恨不得出手掐死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今日这事肯定和穆安脱不了干系。 萧坤沉声:“穆小姐真是伶牙俐齿,事情还未明白就在这胡言乱语,真是长了一张巧嘴。” 略微震惊的看着她,穆安反驳:“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三王爷还想为身边的人袒护不成!好,既然三王爷觉得我是胡言乱语,不如让白小姐自己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此言的白素素差点咬舌自尽,她如何说得出来,艰难的伸手指着穆安,双眼猩红,充了血一样,半张着嘴。 她这意味不明的行为一时间大家都无法下定论,她到底什么意思。 这点穆安比谁都清楚,她不用别人想,直接一脸怜悯的过去,轻轻握住白素素的手,温言细语,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白小姐也觉得我说的对是不是,你告诉三王爷,是不是这侍卫想对你图谋不轨,眼看事情暴露,心生恶意,行凶不成便想拉着你一起死,这等十恶不赦之人,白小姐不用怕,今日三王爷在这,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白素素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她瞪着穆安,最终无力反驳,手臂无力的垂下去,被白夫人抱进怀里。 目睹了这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外人看来,就是白素素默认了。 萧坤早就注意到了掉下荷塘的两人不能开口说话,白素素还好,姑娘家初经此事吓到了还可以理解,可他身边的人断断不能。 冷脸过去,萧辞一把揪起那侍卫:“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人现在一口气只出不进,哪里还说的出来,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穆安起身过来行了个虚礼:“事已至此,王爷也该明白了,还有什么能说的?” 萧坤丢了那人,阴侧侧瞧着穆安,咬牙切齿:“好手段!” 挑眉,翘着唇一笑,穆安什么都没说。 别宫的侍卫已经将这边围了起来,穆安原地走了几圈,打算给这件事情来个了解,她落寞的站到白素素面前,悲悯之色溢于言表:“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白小姐和白夫人一定心里不好受,但凡事我们要往好处想,毕竟没让奸人得逞,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 后面一些胆小的小姐已经被白素素这幅样子给吓哭了,低声啜泣,反观穆安,同她们一般年纪,临危不乱,实在让人敬佩。 白素素颤抖着嘴唇,她恨不得将此刻的穆安扒皮拆骨,可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像人悬挂在地狱边上一样,绝望不堪,最终不堪重负,白素素喷了一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白夫人一声尖叫:“素素,你别吓唬母亲,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目亲如何活啊……”? 众人不面唏嘘,一边感叹白素素这等冷傲小姐的遭遇,一边感叹穆安的大义凌然,毕竟一开始白家小姐还和她不对付,如今她却能不计前嫌,当着三王爷的面出手相帮。 却不知道,穆安可乐意的很,非常愿意助人为乐,而且一帮到底,这不她就对上萧坤,冷声:“三王爷怎样也该给个交代,毕竟是在您的别宫出了事,女儿家名节最为重要,可不是你一个侍卫就赔的起的!” 萧坤剜了她一眼,他何尝不知道事情的麻烦。 白素素身边的婢女从一开始就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穆安道:“三王爷可是还有疑问,好,今日我们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她大气凌然的走到那婢女身边,双手紧紧捏着那婢女的肩膀,捏的婢女生疼,骨头缝都差点裂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耳边回响起穆安幽灵一般的声音:“你是白小姐身边的人,你可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如实说来,若是实话实说自然不会怪罪你,可若是有半分虚言,你可知道后果!三王爷定要你生不如死!” 那婢女心下惊恐,直接瘫坐在地上,咬牙不吭。 她说什么?她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啊!只知道她们小姐原本要害的人本该是穆安才对,怎么会……! 穆安冷声:“说!” 婢女一慌,开始胡言乱语:“是……是她,就是她……” 她本来想指穆安,可穆安错身起开,正好就指上了那侍卫,穆安会心一笑:“说了就好,三王爷现在无话可说了。” 萧坤转身,见那半死不活的侍卫已经被人提了起来,他伸出手还没碰到那侍卫,最后一句话还没问出来,突然间那侍卫一阵抽搐,睁大了眼睛,吐了一口血一命呜呼。 各位夫人小姐被这一血腥的场面的吓的叫了起来。 穆安拍拍手,笑道:“三王爷果然是非分明,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下得了手。” 白夫人哭泣道:“多谢王爷替小女报仇。” 事已至此,盖棺定论! 萧坤眼神阴骘,只有他知道,他根本没碰到那侍卫,人就死了,心下不免惊愕于穆安的手段。 当真狠戾! 事情可不能这样结束,眼看这一群夫人小姐都吓懵了,穆安好心安慰一通,主持大局:“天色已晚,别宫又出了这样的事,来的又都是女眷,想来受惊不小,况且如今看来,三王爷的别宫也不安全,与其让大家担惊受怕,不如劳烦三王爷送大家回去,省的再生事端。” 众人一听,言之有理:“劳烦王爷。” “多谢王爷。” “……” 萧坤还能如何,只能匆匆放大家回去。 方才他正在抓捕闯进来的刺客,就被荷塘的事情打扰,刺客也没抓到。 某“刺客”跟着穆安心安理得的上了回城的马车,将别宫的车夫赶走,青简把八角换出去,进了车厢。 她一进去穆安就大惊小怪的查看了她一圈,担忧道:“你没事,去哪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青简低声:“我没事,让小姐担心了。我看有人鬼鬼祟祟进了萧坤的房间,便去听了听,听到他们说什么九州录,得之可获得无上的权利。” “九州录?”穆安疑声:“那是什么玩意?” 青简摇摇头:“未曾听说过。”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听到他们说三王爷已经有了两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7 九州录(2) 穆安正欲接着问,突然马儿一声嘶鸣,马车颠簸不已,外面的八角惊叫几声,被甩了进来。 骤然间马车就翻了,穆安和青简护着五香和八角,几人飞快的从倒地的马车里爬了出去,顷刻间万箭齐发,凑着蒙蒙月色,穆安低声骂了几句,青简抽出腰间的软剑,护着她们,急声:“小姐快走!” 不用她说,穆安都逃的飞快,陡然看见前面有一个斜坡,她大声:“有坡,我们滑下去!” 可能天生发霉,滑下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这特麽能叫坡吗! 分明是个“断崖”好不好! 她们几人非常荣幸得滚了下去,几声慌乱的尖叫之后,穆安直接被摔懵了,她恍惚的睁大眼睛,月色还挺亮,只是周围阴嗖嗖的。 一圈黑衣人用剑抵着她们,穆安陡然间清醒,哆哆嗦嗦伸手摸了一下脖颈处刺骨的冰凉,尴尬一笑:“大哥,误会,误会,我们只是路过,恰巧路过而已嘛。” “……废话!” 毫不犹豫,脖颈处的剑又近了一分,穆安欲哭无泪,抿抿唇,余光瞥了瞥周围,发现除了青简被制住,五香和八角都泪眼婆娑,一脸惊慌的爬在地上。 还好没摔死,也没被捅死,不知哪来的幸运,她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听到不远处两个熟悉的声音。 “主子,抓住了几个行踪诡异的人,四人都是女子。” “嗯。” 穆安眼睛一亮,大声就喊:“严宽!严宽!!!” 不远处的严宽一睁眼:“主子,好像是王妃?” 萧辞眉头深皱,就听到声调雀跃的某人大声回应:“是我是我,就是我!” “……” 说着她猛然推开脖颈处的剑就迎了上去。 萧辞看到她不知怎么,心下一紧,怒气突然就泛了上来,冷声:“你怎么在这!” 对上萧辞的眼,穆安突然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虚,干笑两声过去将五香和八角扶起来,凑着忽然明亮的月色看了一下周围一圈圈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低声对几个丫头道:“看我说对了,我一晚上不回去他不会担心的,人根本不在府中。” 八角五香:“……” 我的小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王爷好像生气了! 穆安心说:我又不是眼瞎,难道看不出来。 萧辞沉眼一看,这人都全了啊,嗤笑:“怎么,打算带着你的人逃离京城啊!” “……”穆安嘿嘿一笑,过去就攀他的手,被萧辞甩开,她锲而不舍,骤然间心情低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一晚上不在府中,你也不担心担心我,现在反而质问我,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除了严宽,其他黑衣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幸好还在! 他们主子什么时候有人性了! 萧辞懒得看她:“说!” 穆安嘁嘁歪歪:“你不在,我一出门就碰上你侄子,二话不说就把我抓了过来,那别宫那么多夫人小姐,一点脸都不给我,要不是趁乱跑了出来,指不定还要被他怎样羞辱呢,谁知道跑到半路又差点被万箭穿心,掉下了悬崖,落到你们手里。” 萧辞眉头深皱,将信将疑看着她:“谁敢羞辱你?” “你还不信”,穆安辩解:“就以为要死了,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的声音有多开心,要没有你,我今晚连城都进不了,我们几个女子在这荒郊野外,要是遇到一点不测,明日你连我的尸骨都找不到!” 萧辞斜眼瞅了青简一眼,有她在,你们能出什么事。 穆安没理她,劫后余生似的瘫坐到草丛里,卸下了浑身的力气。 她也不全是假话,起码在听到萧辞的声音那一刹那,她是真的欣喜若狂。 看她这个灰头土脸的样子,萧辞忽然蹲下来:“伤着没?” 穆安道:“没。” “真的?”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啊”,穆安赌气:“从那么高滚下来,能活着已经很好了,怎么能毫发无损。” 抬头看了一眼所谓的“断崖”,萧辞认真的解释:“其实不高,稍微有点轻功的都能跳下来。” 穆安:“……” 她扭头看着青简。 青简立刻道:“方才情形太急,我一回头小姐你们已经滑下去了。” “……” 所以她本不用滚下来的,穆安瞬间黑了脸。 看到这一幕,萧辞突然心情也不是特别沉闷了,轻声一笑:“不是让你别招惹萧坤吗,怎么就不长记性。” 穆安翻了个白眼:“你侄子什么德行你自己没点数,是我招惹他了吗?我就走在街上都能被他逮了去,我要不听话,他就要当着我的面杀了五香八角,我能怎么办?” “起来”,萧辞仔细一想,确实也怪不得穆安,将人拉了起来。 方才乱箭之间看到穆安,他也不知怎么了,心下怒气不由自主的泛了上来,深更半夜,这么危险,她怎么会在这! 有生之年能看到他们主子被人凶,还不生气,几乎所有黑衣人都满是欣慰。 穆安乖乖起身:“你怎么也在这。” 萧辞:“有点事情,你说你去萧坤别宫了?” “嗯,怎么了?”穆安问。 “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穆安冷笑:“我觉得但凡你侄子的人都挺可疑的。” 萧辞皱皱眉,盯着穆安,她一口一个“侄子”他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严宽在这守了一晚上,此时看穆安突然的到来,他们主子好像也不准备继续守着了,所以上前道:“主子,可要属下送王妃回去。” 萧辞点点头,穆安却不乐意了,紧跟着萧辞的步伐,月亮这会忽然没进了乌云里,脚底下黑漆漆的,她只能摸索着走。 “哎呦”一身,走在前面的人手疾眼快的把差点摔倒的人揪起来:“你先回去。” “不行,我得跟着你”,穆安眨眨眼:“指不定还能帮忙呢。” 看她的身板,萧辞不指望她帮倒忙就不错了,冷眸一紧:“我一日没在府里你就活蹦乱跳了,身上的伤都好了?” 装模作样在他面前活动了一下筋骨,穆安笑笑:“差不多,我生的糙,一点伤不要紧。” 某人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对了,你在找什么可疑的人啊,早说我就不回来了,在你侄子那呆一晚上,说不定还能帮你找找。” “都这会了,看样子你要阻拦的人也不会回城了,不如我们就回去。” “大中午你就没了踪影,提前出城也不告诉我一声,省的我心惊胆战一晚上,还以为要露宿在这密林里了呢?” “其实你下次可以去侄子那别宫做客,趁机寻要找的人岂不是更好,如此偷偷摸摸半路捞人多半不行,打打杀杀多危险,你看我刚才就不知道被什么人暗算,差点丢了小命。” “……” 后面的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前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低喝:“闭嘴!” 穆安:“……” 竟然敢凶她! 谁还没点小脾气了,眼看她的小脾气还没上来,严宽低眉顺眼的过来,一拱手:“惊到王妃了,方才头顶的箭矢是个意外,是属下们放的,差点伤到王妃。” 指着他穆安不知道说点什么了,大气凌然一挥手:“下不为例。” 严宽:“是。” 穆安成心不回去,萧辞也拿他没办法,她无聊的拉着青简蹲在一起,看着萧辞背影萧然,浑身裹着一层柔柔的月色,忽明忽暗,青珀色的衣衫随着山间的夜风荡着。 那些个黑衣人按照他的指挥眨眼间没了踪影。 好奇心迫使她抓住青简问:“他们做什么呢?” 青简低声解释:“王爷要他们撤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哦”。 原来古代人“撤”真的是一眨眼就飞走了……听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扯呢。 其实她觉得自己更扯。 不出青简所料,不过一盏茶时间她就坐上了回京的马车,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卧在车厢里打了一个哈欠。 余光一撇看到萧辞自从上车就阴沉着脸,捻着手中的带子默不作声,盯着他俊朗的侧颜看了会,穆安突然睡意全无。 坐了起来拍了他一下,穆安问:“你到底要找什么啊?是找人还是找物啊?” 萧辞沉声敷衍她:“都找。” “哦”,拖长尾音应了一声,穆安想了想在别宫的事,突然眼神一亮:“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了?” 嫌弃的看着她,萧辞都懒得和她搭话。 穆安对他的冷脸熟视无睹,笑呵呵道:“是不是找那什么九州录啊?” 话音未落,手腕就被人用力抓住,穆安一抽没抽出来,一抬眼就看到萧辞眼神吓人的厉害,探究的盯着她,穆安心里一“咯噔”。 “看着我做什么?真的找这个啊?” 穆安眼神清澈,似乎不带一点隐瞒,萧辞缓缓松开她的手,问:“你从哪听来的?” 贼笑一声,穆安说:“你侄子那,他不是和我不对付吗,我看他奇奇怪怪的就让青简跟上看看,偷听来的,因为这个青简还差点被别宫的侍卫抓住,我差点就完了。” 萧辞喉咙一紧:“也不看看什么地方你就敢撒野,简直是胡闹,下不为例。” 轻笑一声,穆安点点头:“我知道了,谁能想到你侄子讨论这么隐秘的事,要是知道我也不敢偷听啊。” 车厢里有点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居然难的的和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8 九州录(3) 王府的马车行了半天,过了一会,萧辞总算拉下脸放低语气问她:“还听到什么了?” 穆安心下一乐,还以为这人好脸皮不问呢,她也不卖关子:“听起来挺扯的,什么得九州录者会得到无上的权利,自古以来这种跟神沾边的事就别信,谁信谁死,你说对不对?” 没想到穆安会这么想,但凡谁家小姐听了这等不得了的秘史,不得是满脸惊诧,可看这人无聊的抠指甲,讲故事一样说给他,不见一点女儿家该有的好奇。 “你不信?”萧辞问。 “不信”,穆安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就算真有这玩意,八成也带不来权力,搞得跟武林秘籍一样,抢一本武林秘籍还能强身健体呢。” 萧辞竟被她这一番言论逗笑了,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又听到穆安漫不经心的补充一句:“对了,青简还听到你侄子有两块好像。” 萧辞微微撑眼,低声:“我有一块。” “哦。” 随口应完过了一会,穆安反应过来抬起头:“你也有一块?真有啊?还以为你侄子做什么白日梦呢,没想到真有。” “嗯”,萧辞点头,不知怎么地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其实我也不信,但是三年前这东西突然出现了,没有人知道总共有几块,拼在一起会得到什么,但是有一个传言。” 穆安:“什么传言。” “得之可打开另一个世界,获得神的权力。” “……” 穆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这次真的怔住了。 …… 次日一早,明月扣响了厢房的门:“王妃,奴婢进来了。” 穆安:“进来。” 明月一进来就瞪大了眼睛,连忙将手中洗漱的盆放下,走到案桌旁道:“王妃这是一夜没睡?” “嗯”,揉了揉鼻梁打了一个哈欠,穆安点点头,手底下一点都没停。 明月好奇的拿起丢了一桌子一地的书籍,都是一些传奇神话,她随便翻了翻,不解道:“王妃一晚上都看这些东西了,不睡觉怎么成,身体会熬不住的。” “无碍”,看了一晚上,穆安眉头深皱,她专门挑出来几本,里面都涉及了关于九州录的故事,但都是三言两语草草飘过。 皱了皱眉,她问道:“府里可还有关于这类传说的书籍?” 明月摇摇头:“应该没了,所有的昨夜不都是搬到您屋里了吗?” 确实,穆安有些落寞。 昨夜在马车上听萧辞解释关于九州录的事,起初她确实不在意,可后来…… 没想到九州录里居然有关于“神的空间”这样的事,不免让她怀疑自己身上带的系统,还有“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在哪里? 缠着萧辞将府里有关的书籍都搬了过来,萧辞还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不信吗?” 抿了抿唇,穆安不以为然,反正她又不是大丈夫,随口扯两句谎怎么了,一点都不羞愧,还言之凿凿:“突然有兴趣了,想见识见识。” 最后她硬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让严宽帮她把几大箱子的书抬到了屋里。 不成想这一看就到了天明,这幅身子着实不争气,通宵一晚上就摇摇欲坠了,她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幸好被明月扶住。 明月受惊:“王妃这样怎么行,奴扶你去床上休息。” 任由明月拖到床上,穆安摇了摇头,将最后一点睡意也给驱散:“不用,一时间起的猛了,有点晕,对了,你家主子呢?” “主子进宫了”,明月道:“这些日子不得闲,主子书房的桌子呈上来的奏章都堆积成山了,昨夜批了一晚上,和王妃一样一夜没合眼。” 这个穆安倒是没注意,打发明月出去,浑身疲惫却全无睡意,一头扎进了系统。 将空间里翻找了一圈也没关于九州录的东西,她气馁道:“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关于九州录的事情?” 系统:“不知。” 穆安:“昨晚萧辞的话里,条条都与系统空间略有关系,我想了一晚上,越想越怪,要不我想办法把那九州录偷出来看看?” 系统:“……” 合计好了就行动,正好萧辞不在,穆安让五香和八角在门外守着,说自己要睡一会,谁来了也别开门。 躲进空间就向萧辞的书房移动过去,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她算计着步子,听到外面确实没什么动静了这才闪出来。 一不小心撞到了书房的柱子上,穆安皱着眉头倒吸一口凉气,好一阵呲牙咧嘴,便漫无目的的翻找了起来,萧辞的书房平时都不让任何人进来的,整个书房里飘着淡淡的檀香,还有一些她闻不出来的味道,反正听清冽的,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背后靠墙有一扇极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数,最底下一层竟然是萧辞小时候的墨宝,穆安看了两眼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人啊,小时候的字就冷的不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看笔锋哪里能看出来是孩童时期写的。 转身正在书桌上翻找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穆安心下一紧立马闪进了空间,没注意注意刷掉了桌子上的奏章。 “啪”一声格外的脆耳。 正欲推开门的萧辞听到里面的东西落地的声音快步进来,眸色淡漠的环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将地上的奏章捡起来,他冷声:“严宽。” 严宽匆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方才可看到什么人?”萧辞问。 严宽有点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摇摇头,这里是九方居,能有什么可疑的人,谁能进来。 随手将地上捡起来的奏章丢到一边,萧辞摆了摆手,示意严宽出去,他到书桌前坐定,捏了捏鼻梁,也许是他太累的幻听了。 想起今日在早朝上的事,萧辞眉头的纹又深了一层,心念微动:“听风,她呢?” 听风在门外听到,还疑惑这个“她”是谁,进来看到她家主子难堪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心下还好奇,她们主子近日都怪怪,非要用“她”来代替“王妃”。 不敢耽搁,听风立刻道:“回主子,王妃在屋里休息。” 抬眼看了一下徐徐升起的日头,萧辞嫌弃:“什么时候了还睡,你们也不知道叫叫她。” 这可就是冤枉她们了,听风道:“奴婢们叫了,只是王妃昨夜看主子没休息,便好心陪着主子一直看书到了天亮,今日早上主子离开这才睡的。” 听到这话萧辞忍不住眼眸深了深,仿佛裹上了一层柔光。 听风不解,她听明月这样给她说的,她就如实禀报了。 完全不知道明月这丫头片子说的不是实话。 在一旁无脑听了半天的穆安无辜的眨了眨眼,她什么时候做这么令人感动的事了? 明月这丫头也太会编了。 容不得她多想就听见萧辞快速收敛神色,起身就要往厢房去。 完了! 穆安二话不说提上步子快速蒙着头往房间里跑,短短几百米跑的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说,空间里的地板都被她快踏破了,掐准时间闪了出来一抬头就和刚打开门的萧辞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穆安:“……” 她这是什么运气? 好在萧辞没看到她凭空闪出来这一幕,就看到她一额头的汗水,小脸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逃命回来。 眯着眼对他“嘿嘿”一笑,穆安非常有客人的自觉,赶紧让开门将人迎进来:“下朝回来了?听明月说你昨夜没睡,这可不行,一会让厨房炖点汤你多喝点。” 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萧辞憋着心里的一股气,淡声:“你不也一夜没睡,刚才在屋里做什么,一身汗味。” 说着便毫不留情的往旁边微微挪了一步。 穆安:“……” 她很臭吗?拉上袖子主动闻了闻……好像有那么一点。 无所谓的摆摆手,穆安解释:“这不刚小眯了一会做了一个噩梦,猛然惊醒,吓的出了一头大汗,一开门就看到你了。” “什么噩梦能吓成这样”,萧辞冷嗤:“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没听懂他这弦外之音,穆安笑了笑:“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梦这东西怎么能当真,一会就忘了。” “对了,你怎么了,看上去兴奄奄的。” 一提这个,萧辞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免的带了几分冷笑:“昨夜你在城郊别宫如此风光怎么回来也不吱一声。” 风光? 穆安垂眸呆了呆,她昨夜很风光吗? 瞥了一眼门口侯着的八角和五香,两个丫头偷偷对她竖大拇指……确实很风光。 轻咳一声,穆安突然正经起来,谄媚的问:“是不是萧坤告我御状了?” 睥睨着她,萧辞不由得冷笑一声:“没有。” 大大松了口气,穆安抬眼怒瞪他:“没有你黑着脸做什么?还以为皇上要给我治罪呢,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没人告你,夸你的倒是不少”,萧辞冷声:“以白御史为首,数十位朝臣当着本王的面夸人,临危不乱,端庄有礼,说本王娶了你是莫大的福分。” “……”穆安呆了呆:“当真这么说?” “当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49 送睡衣 “嘻”,穆安乐了,那看来白素素八成还没醒,没想到医疗室新配的针剂如此厉害。 要是她真能活动自如开口说话了,那白御史不要她命都好了还能带头夸她。 想来经过此事,昨夜那些个夫人多多少少对她都有些改观了。 看她还在沾沾自喜,萧辞脸色更黑,如此抛头露面,他还是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被人揶揄,这些个人嘴上夸赞穆安,却借机让他难堪,偏偏眼前这人还真心欢喜,听不出来。 罢了! 看到穆安欢喜,萧辞堵在胸腔里的话就统统说不出来,抬眸一拂袖子就要离开。 还没走两步袖子就被人拉住,转头就看一张谄媚的小脸,他沉声:“何事?” “别走啊”,穆安拉着他坐下:“等着我有东西送给你。” 按照以往他本应该毫不稀罕的甩袖离开,可看到面前这人清澈的双眸,便鬼使神差的坐下等着。 见穆安翻箱倒柜一会拿了一叠软丝银的料子过来,莫名的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这是什么?” 拿出一身摊开给他看,挡在身前转了一圈,穆安道:“睡衣啊,你不是见我穿过吗?” 想起她上次露胳膊露腿,萧辞沉眸:“不像样子!” “哪里不像样子了”,穆安一股脑塞他怀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笑道:“你回头试试,真的很舒服,专门让成衣坊给你做的,若是喜欢我回头再给你做几身,你是男子,有什么穿不得,试试又不会掉块肉。” 萧辞居然觉得穆安说的很有道理,容不得他拒绝,东西已经到了他怀里,布料凉凉的,摸在手里极其的舒服,一看都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见他收下,穆安眼球转了转不怀好意道:“礼物都收了,帮我一个忙。” 看穆安神色萧辞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某人大喇喇的说:“我都是县主了,皇上是不是该给我一座府邸啊?” 说的一本正经,毫不知耻。 萧辞难以置信的抬眸盯着她:“你要府邸干什么?” 干什么? 穆安认真想了良久,突然想到一个极其好的理由:“上次不是你亲口跟皇上说这月初五成婚吗?你不会欺君。” 萧辞一愣,更加不可思议:“怎么,想清楚了?” “这哪有什么清楚不清楚的,成婚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我一直待在王府像个什么样子,万一你后来反悔了不娶我”,穆安低头:“那我岂不是嫁不出去了,名节尽毁,多惨啊!” “你现在难道还能嫁出去?” “呃……”,穆安一噎:“好像也不能了。” 主动抛掉这一茬,她兴冲冲的规划道:“我都想清楚了,我爹娘肯定希望我能安然无恙的从穆府出嫁,所以这县主府就用原来的穆府,本来就是我的产业,我一走还不知道被他们嚯嚯成什么样子,你说对不对。” 没搭理她,萧辞一声不吭的起身大步就离开了。 穆安在后面大喊:“这事到底成不成你给个话啊,别这么小气,什么人啊!” 在门外听到穆安这一声吼的侍卫都惊呆了,他们越来越觉得这王妃恐怕比自家主子还不好惹。 想着搬出去这件事恐怕一时半会要给耽搁了,方才在书房什么东西也没摸着,想想不禁有点懊恼,正欲歇息,就听到九方居门口吵闹不止。 她起身探头探脑在窗户外看了一眼,戳戳外面的听风:“怎么回事?” “奴去看看”,听风道。 穆安只好等着,没一会听风居然同青简一道回来,两人站在一起不论是身形还是气质都极其的相似,看着看着,穆安愈发觉得她们应该结拜成姐妹。 听风过来拱手道:“是三王爷。” “萧坤?”穆安皱眉:“她来干什么?” “好像是来找王妃的。” 穆安:“……” 八成是来算账的,听风不解的看着穆安,方才她出去见萧坤浑身煞气,阴沉的不得了,严宽都差点拦不住,径直就去了正厅。 “王妃还是不出去的好,主子会处理好的,以免误伤了王妃”,听风道。 穆安干巴巴笑了笑,事情是她惹出来的,总不能让萧辞白白帮她顶着,到时候更还不清了。 “走,我也去看看”,说着不等听风开口,穆安就一溜烟脚下生风跑了出去。 此刻九方居正厅里,萧辞和萧坤各坐一边,进来上茶的家奴差点被这水火不容的气氛给冻僵了,战战兢兢的奉茶,几乎是低着头冒出去。 萧辞率先开了口,打破了僵局:“你来做什么,还带这么大气,是西北郊大营的兵不好带还是怎么?” 冷哼一声,萧坤怒拍桌子,厉声:“皇叔当真不知!还是蓄意袒护那心肠歹毒之人?” 心肠歹毒之人? 萧辞皱眉:“本王还真不知道你口中的心肠歹毒之人是谁?” “没想到皇叔叱咤朝堂,人人俱畏,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女子玩弄于股掌,奉劝皇叔一句,这等心思深沉,狡诈的女子还是远离些好,免得到时候拖皇叔下水,后悔莫及!”萧坤阴声。 饶是萧辞再蠢,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正欲还口,就听到门口一声轻笑传来,像是冬日里拨开云雾的暖阳,将厅里的对峙一下子强制驱散。 一抬眼,就看到穆安皮笑肉不笑的负手进来,她先是故意对萧辞挤了一下眼睛,这才将目光落到萧坤身上,堪堪行了一个虚礼:“见过三王爷。” 一看到他萧坤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神色阴骘:“不敢当!” 穆安也不同他客气,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不可能因为她一时的乖巧规矩都一泯众人笑,她走到萧辞身边站定,没皮没脸解释:“方才三王爷说的那心肠歹毒之人就是我了。” 萧辞瞪了她一眼,穆安突然觉得有点冷。 轻咳一声,她对萧坤道:“只是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三王爷口中这等心机深沉的人,三王爷莫不是高看我了,将摄政王玩弄于股掌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说出去会结仇的。” 她说的一本正经,萧坤冷笑:“明人不说暗话,昨夜在别宫那侍卫,本王根本没碰到他,他为何突然暴毙,自始至终一炷香的时辰里,白家小姐和我那侍卫都无法开口说话,就连仵作都验不出来尸体有什么毛病,居然一点痕迹都不留,你敢说这一切不是出自你手?” 几乎在萧坤落音的一瞬间,穆安就感觉到身后萧辞灼热的目光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她定下心神,茫然片刻,坚决的摇摇头:“不是!” 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嘛,搞的谁不会似的。 “昨夜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场,那么多夫人小姐都到了,我还是后面才来的,事情的原委也由白小姐和她的婢女指证,三王爷怎么就赖到了我头上,这理由不免让人觉得牵强,诬陷人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 她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说完才敢回头看萧辞,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目光撤了,动身将她拉到身后,沉声:“你今天硬闯九方居就是为了来这胡言乱语?一身的匪气什么时候能好好改改,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任意妄为的疆地,皇上召你回来不是为了整日看哪些参你的折子的,出去!” 萧坤一口气没上来,脸色青紫,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他何时受过这等气,当即怒道:“既如此,皇叔当初为何要应了皇上让我回来,在疆地待着不比在这里受窝囊气强!” “幼稚!”萧辞冷声:“出去!” 严宽硬着头皮上来做出请的姿势:“三王爷,请回。” 回头瞪了穆安一眼,萧坤才愤懑的离开,他眼神阴骘,一早上都在御史府,白素素好不容易醒了,医师瞧过,却说她瘫了! 如此还不算最差的,到现在为止白素素都不能张口说话,一夜之间,精神好像也浑浑噩噩,白御史非要他给个交代! 就差明目张胆的逼迫他将残废娶了,不用头想,明日早朝之上,多半都是参他的折子,如此情形,他难不成还能反了! 出了东平巷,萧坤沉默半晌,心神一凛,命令道:“转道进宫。”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白沉香! 九方居正厅里,萧坤刚走,穆安觉得情况有些微妙,转身就要溜,后颈被人一把揪住,萧辞把她拽回来,阴着脸:“都交代了!” 嗯? 穆安疑惑:“交代什么?” 萧辞看着她陡然眼神凌厉,要杀人一样。 穆安还真不怕她,长这么大就没怵过谁……只是略微有点心虚,抖了抖衣领,她道:“萧坤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天众目睽睽之下别人都看着,萧坤亲手了解那登徒子侍卫的性命,一点余地都没留,至于白家那什么小姐,我都不认识她,谁知道那侍卫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吓的说不出话来,到底是个女子,能有多大的胆子。” “这会出了事情,萧坤就想拉一个垫背的,况且当时我不是让青简偷听了吗,说不定他看到了青简的脸,故意和我过不去,我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吗?还杀人,杀鸡我都不行的”,穆安摇摇头:“我就是看白小姐可怜,出来主持公道和他顶了几句嘴而已,谁知道他那么记仇。” 萧辞垂眸松开了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0 变故(1) 回到厢房,穆安把所有人都遣散了出去,只留下了青简,她双手托腮,趴在桌子上沉思。 事情好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白素素其实伤的并不重,药剂份量有些多,看起来严重罢了,最多两三天她必然能说会道,到时候肯定将事实真相说出来。 穆安有些愁。 回头想想,她又没证据,凭她一张嘴,再怎么舌灿莲花,还能让所有人都相信她不成,毕竟哪些夫人小姐可都看见了,到处传颂她的嫉恶如仇,如今好多人都是赞扬她的! 这么一想,穆安心里又舒服多了,耷拉着眼皮抬眼看青简,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青简都能淡然处之,脸上不带情绪,她嘟囔:“你平日里不在府中都干什么去了呀?” 青简沉默了一会,不吭声。 穆安笑笑就不问了。 好半晌,青简才作声问道:“别宫的侍卫是小姐杀的,还有白小姐也都是小姐做的。” 苦恼! 跟青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穆安点点头:“一天天事情真多。” 青简不易察觉的皱皱眉:“白素素要醒了,状告小姐怎么办,要不我去……”。 她做了一个一刀两断的动作。 穆安先是一愣,随即飞快的摇摇头,笑道:“那倒是不至于,她也没伤到我,这么凶残做什么,况且也不定有人相信她。” 穆安说的确实有理,青简点点头应下。 …… 晚膳前,穆安还想着去厨房看看吃点什么,玉珍就来了,经过上次的事,这次对她还尊重了些:“太妃请你过去用膳。” 穆安抬头看看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不过她还是爽快的点头应下,稍微梳洗了一番,赶在晚膳前到了惠太妃跟前,她行了礼规矩本分的坐下。 一桌子都是素菜,穆安淡淡扫了一眼,闷着头吃,也不说话。 惠太妃盯着她看了许久,摇了摇头:“你就打算一直在王府待着?”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穆安装作听不懂,笑嘻嘻道:“自然不是,打算回去了。” “什么时候走?” 穆安一愣,呆了一下看着惠太妃,这竟然是直接下逐客令了,她利索的放下筷子,虽然之前诓萧辞想把穆府直接赏给她做县主府,她也能昂首挺胸的回去,可这半天没动静,想来萧辞以为她胡闹压根不打算搭理她。 抬眼一笑。穆安道:“同太妃娘娘吃完饭我就走。” 惠太妃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最好。” 回到九方居,穆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萧辞的房门紧闭,她拦住忙里忙外的明月:“你家主子呢?” “主子进宫了”,明月道。 又进宫了?最近事情怎么这么多,穆安摇了摇头拉着五香和八角把自己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她们几个挎着包袱出门的时候把院子里的明月吓了一跳。 丢下手中的东西明月就跑过来:“王妃,你这是……?” 看了自个一眼,穆安笑笑:“我先回一趟穆府,回头你家主子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 “可是主子说……”,明月为难:“要不王妃再等等,主子回来了你亲自同他说。” 看了一眼天色,天都黑了,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了,你说就行”,穆安道:“至于婚宴你们看着办,到日子了抬辆轿子过来也行,我无所谓。” “啊——?” 明月目瞪口呆的一头雾水,眼看着穆安大步离了府,她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 多日没回穆府,指不丁有些人都把她给忘了。 穆府门口的小厮远远就看到几个人影从马车上下来,他先是一愣一愣随后眯着眼睛一看……这不是大小姐吗! 人怎么回来了? 转眼穆安就到了眼前,她看了一眼呆愣着的小厮:“愣着做什么?不认识我了?” “不不不”,小厮陡然清醒,立刻道:“小的这就去通报。” 抬手将他逮回来,穆安说:“通报什么通报,我回我自个的院子还要通报不成!好好守你的门。” 说罢她就抬步进去,这个时辰,穆府居然如此冷清,一路回了丹宁院,途中碰到几个丫鬟小厮都低头匆匆绕过。 穆安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再摸摸自己的鼻尖,转头问五香几个:“我最近长的很可怖吗?怎么一个个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一边咕哝她一边推开丹宁院的门,一进门不止是她,八角五香都愣住了,就连青简都变了脸。 穆安将手里的包袱塞进五香手里,皱了皱眉进去,短短几日,之前的丹宁院早已经不复存在,院子里的遮天蔽日的海棠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墩,之前的花花草草都被翻的不成样子。 八角不可置信的将院子里的各个门推开,眼眶一下都红了,怒道:“小姐,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五香惊讶:“怎么会这样?” 穆安沉着脸去看,屋里乱七八糟,所有的东西能用的一件不留,不能用的都被砸了个分崩离析,这里哪里还有原来的样子。 五香和八角最为气愤,这个地方她们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几年,如今却成了这个破败不堪的样子,哪怕是一点好或不好的回忆都没留下。 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了上来,穆安卷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冷声:“青简,抓个人来问问!” “是”,青简也很生气,出门转眼就提了一个丫鬟过来,面孔还挺生。 不过这府里好多人穆安都挺生的,那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认得穆安,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青简将她拉起来,穆安扫了她一眼,问道:“我走以后,府里发生了什么?” 丫鬟哆嗦道:“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穆安陡然凌厉:“我这好好院子是自己毁了不成?说!” 青简身上骇人的冷气吓得那丫鬟腿软,支支吾吾道:“是……是二小姐,二小姐让人砸了院子的。” “穆清清!”穆安冷哼一声,果然是她,抬眼道:“她不是关在祠堂吗,这才几天啊,就给放出来了?” 疯狗放出来会咬人的难道不知道! 丫鬟:“大小姐离开后老夫人就一直病着,没几天居然越来越严重,这几日已经下不了床,二夫人就把二小姐放了出来,二夫人厉害,大家都得听她的,而且……” 祖母生病了? 穆安心下一紧,一把揪住那婢女,冷声:“还有呢?” “还有老夫人病了就托付二夫人照顾着府中,为了老夫人安心养病,二夫人不让任何人靠近仁寿堂,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好的预感突然泛了上来,穆安拔腿就往仁寿堂跑,这个府里,难得有个真心待她,对她好的人,是她失算了,都怪她……都怪她…… 穆安无比愧疚,陈氏病了她都不知道,一口气跑到仁寿堂门口,院子里的灯火忽明忽暗,看起来萧条的不行。 才几日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可如此冷清的地方,门口居然放了四五个人看守,穆安当即蹙眉,她一冲过去就被人拦下。 “大小姐?” “是我”,穆安清冷着声:“给我让开,我要进去!” 几个家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一堵墙一样站在一起,伸手拦她:“二夫人吩咐过,没她的命令,谁也不能打扰老夫人养病!” 陆玉茹!她算个什么东西! 穆安厉声:“连我都不能看吗?给我让开!” “不行,大小姐你已经不是穆府的人了,不能容你在穆府撒野。” “呵”,穆安冷笑出声:“我不是穆府的人?” “是,二夫人说了,大小姐上了摄政王府的轿子就是嫁出去了,你不能干涉穆府的家事。” 咬了咬牙,穆安气极反笑:“我再说一次,让我进去!” “不行!” “青简!”穆安头也不抬厉声:“谁敢阻拦就给我打,往废了打!这穆府还轮不到她陆玉茹做主,这仁寿堂更轮不到她指指点点!” 青简早就想动手了,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个小厮打的趴在地上哀嚎,像一个柱子一样守在门口。 穆安快步跑进去,整个仁寿堂都死气沉沉的,居然连一个走动的婢女都没,她有点慌了,大声:“祖母!” 听到外面的动静,在里面守着陈氏的素萍跑出来,一看到穆安,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哽咽道:“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素萍,祖母呢?”几日不见,素萍整个人苍老了不少,等不到她回答,穆安就冲撞了进去,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熏的穆安作呕。 可是当她第一眼看到躺在床上那佝偻沧桑,头发花白,脸颊深陷的陈氏时,整个人气的发抖,几乎是浑身战栗的走到床跟前,紧紧握住那骨瘦嶙峋的手,穆安轻声:“祖母,祖母?你看看我,我是安儿,我回来了。” 都怪她! 都怪她! 她怎么忘了自己一走,整个穆府还有谁能陪着老太太,她不得病才怪! 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哗就流了出来,穆安哽咽:“祖母你醒醒,我回来了。” 后面的素萍跟进来,早就泪眼模糊,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撑不住了,她哭道:“老夫人刚喝了药,昏昏睡过去了,小姐你别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人都瘦成这个样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1 变故(2) 好不容易让情绪稳定下来,穆安扭头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祖母待会。” 等门一关上,穆安就快速闪进了空间:“祖母到底怎么了?” 系统:“气血两虚,这样下去活不过十日。” “不行”,穆安道:“你说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过了一会,穆安拿着在医疗室配了半天的药出来,陈氏还没醒,她揉了揉眼睛,现在又不能输液,她只能把所有的药都调成药剂,给陈氏打了一针。 她小心的掖了掖被子,心道:她要是不回来,会不会老太太连十天都熬不过去。 那她一定会恨死自己的,还真多亏了惠太妃,要不是她赶自己走,她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累了一天,可这会穆安早已经睡意全无,掐着时间陆陆续续给陈氏喂了点药,穆安担忧的看着她。 没一会,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穆安一喜,扑上去轻声:“祖母?” 陈氏浑浑噩噩睁开眼,就看到小脸皱成一团的穆安,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喃喃道:“素萍,我好像看到安儿回来了。” “是我祖母,是我回来了”,穆安笑道:“你没看错。” 素萍急忙进来,给老太太喂了一口水,将陈氏扶起来,陈氏这才定眼认真去看,先是一喜,随后紧皱眉头,推搡着穆安就让她往外走:“你怎么回来了,快回去!” 穆安坐在床边被推了一个踉跄,抓住陈氏的手,眼眶通红:“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祖母让我回去哪啊?” 陈氏陡然垮下脸,深深的法令纹都遮不住她的憔悴,刚硬了一辈子的人拉着穆安泣然道:“你好不容易进了王府,深更半夜跑回来,万一让人揪出一点什么错,可就完了。” 穆安神色一暗,她知道陈氏担心萧辞不认她,惠太妃不喜欢她,将她赶出来,所以闭口不谈成婚的事,怕她伤心,只想她能在王府安心度日。 所以怕她私自跑回来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把柄,看到陈氏虚弱不堪的样子,她一门心思都在这了,看着陈氏,穆安轻声道:“祖母不用担心,孙女都要成婚了,怎么能整日还待在王府,寓意不好的,所以王爷才让我回家待几日。” 陈氏欣喜:“可是真的?” “难不成还是假的”,穆安轻笑:“我不骗你。” 素萍欣慰的揉揉眼角,她已经好多天没在老太太脸上看到笑容了,整日被关在仁寿堂,得不到一点穆安的消息,老太太愈发的着急,这病也就一日比一日重。 穆安神色坦坦荡荡,陈氏果真就相信了她在王府过的好,其实穆安也没办法,陈氏现在需要静养,一点都不能再受刺激了,她可得把人哄着。 至于以后的事……她也头疼。 刚扶陈氏躺下,外面就噪杂起来,穆安皱皱眉:“素萍,把所有门窗都关上,别吵到祖母。” 这才低头道:“祖母别担心,你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交给安儿,这个家还轮不到她们做主呢。” 陈氏心下担忧,没想到好生养着,养了一群白眼狼,趁她病,要她命。 穆安关上门出去,院子里还算清静,有青简挡着,料她们也不敢闯进来。 看到穆安好端端的出来,几日不见,不知道她在摄政王府享了什么福气,整个人都华贵了不少,穆清清越发的嫉妒。 吩咐青简把门守好了,她扫了一眼吃里扒外的某些人,冷声:“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陆玉茹最先听到穆安回来的风声,拉着穆清清就跑了过来,阴阳怪气道:“这不大小姐吗,怎么回来了?” 冷哼一声,穆安抬眼看着她:“我院子是你们动的?” “你院子?”穆清清尖声:“大姐姐都被人抬走了还哪来的院子啊,一个破院子而已,我动了怎么了,这里不欢迎你,最好趁现在快点滚出去!” 穆安微微抬眸,幽深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众人只听到“啪啪”两声,响亮无比,在寂静的夜里划过一片长弧。 穆清清嘴角出血,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穆安。 陆玉茹惊了,没想到穆安直接动手,上手就要还回去,结果手腕被穆安扣住,接着她整个人就被踹飞了出去。 旁边跟着二夫人来仗势欺人的家奴都愣住了,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穆安安,你敢!”穆清清咬牙切齿,脸迅速的肿了起来,她双眸泛狠:“我杀了你……!!” 说着她冲上来就要和穆安扭打在一起,可她哪里是穆安的对手,一个扫腿就让她瘫在了地上,两人气势汹汹的来找穆安的麻烦,不曾想直接被摔在地上。 冷眼看着“嗷嗷”叫的两人,穆安莫名的烦躁,余光一瞥就见穆平披着外袍紧步过来。 她拢了拢袖子,对上穆平压抑的目光,巍然不动,清声:“二叔也来了,正好。” “你回来做什么”,穆平一上来就皱眉指责她:“大晚上回府里闹事,传出去很光荣是不是,你还要不要点脸!” 穆清清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穆平就开始哭:“父亲,她一回来就打我,还有母亲,你说她是何居心?” 穆平回头一看,果然见陆玉茹脸色惨白,还在哼哼,他当即就要发怒。 耳边轻飘飘出来穆安一句话:“穆大人最好放低的声音,轻声慢语的同本县主说话,毕竟以下犯上惹本县主不高兴了,明进宫就能告你一状。” 差点破口而出的脏话几欲将穆平噎死,头发丝都竖了起来,压声:“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话也配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穆安陡然凌厉,步步紧逼,周围的家奴识相的后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他们总算清楚的意识到,如今的大小姐不同往日,他们只能巴结,万万不可是非不分的让人当枪使。 “敢问穆大人,数日让几个奴才守着仁寿堂是为何!祖母病重生为儿子,不请医师又是为何!”她厉声:“难不成像你们这种狼心狗肺之人还配的上本县主和颜悦色同你好生讲话?” 穆平一噎,他确实知道陈氏病重,回头看了陆玉茹一眼,陆玉茹被人扶着上来,斥声:“大小姐莫疯言疯语,老夫人病重整个府里人尽皆知,为了让老夫人安心养病,这才命人看着,我们的好心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 穆安讥笑:“那仁寿堂的婢女呢?” 她回头逮过来一个家奴,冷声:“你说?仁寿堂的人都哪去了,不说现在就打你一百板子发卖出去,看你活不活的了!” 那家奴一个哆嗦道:“都被二夫人发卖了。” 穆安心头一跳,冷眼瞧着二房这几个人:“本县主倒没听说过养病要把院子里人清空的,真是奇怪的紧。” 一句话怼的陆玉茹哑口无言,她垂眸神色变了变,再一抬头脸上已经带了瘆人的笑意:“这不都是为了老夫人的身体着想,大小姐既然回来了,就先歇着。” 穆安有点愕然,盯着陆玉茹看了会,就见她把穆清清拉过去:“回去睡觉,明日还要去参加李夫人的生辰宴你忘了。” 穆清清怎么能忍下这一口气,她不明白陆玉茹的意思,还僵持着。 突然穆安脑子“嗡”一声,系统“当当”提醒:“附近一百米有剧毒。” 神色一凛,穆安抬起头,此刻身后的门被打开,素萍神色焦急,穆安心头一跳,骤然明了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回头对着青简冷声道:“将二房这几个给我关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出来,谁要是敢抵抗,给我往死里打!” 青简一愣,当即道:“是!” 穆平大惊:“穆安安你别太过分,我好歹是你长辈!” 穆清清:“穆安你疯了!” 陆玉茹想反抗被青简摔墙上晕了过去。 穆平还在抵抗,怒视这周围的家奴:“愣着干什么,你们听谁的?” 家奴们犹豫不决,握着手里的棍子不知道往哪里打,这个时候八角站了出来,大声:“县主下的令,你们谁敢不从!” 没想到这一声真把他们喝住了,愣了会帮着青简把穆平直接给五花大绑。 …… 穆安紧赶慢赶的冲进去,素萍泣不成声:“小姐,快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不行了!” 心底“咯噔”一下,穆安喃喃:“不会的,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她跑过去,见她在外面争执的短短一会,陈氏浑身青紫,床头一滩黑血,已经不省人事,一看就是中毒了。 穆安伸手去探鼻息,探了半天才感觉到人还有点气:“怎么回事?” “不知道”,素萍哽咽:“小姐出去没一会老夫人就说她不舒服,没几下就成这个样子了,快要去请医师啊!” “来不及了”,穆安道,她扭头吩咐:“素萍你先出去,别声张,我不会让祖母有事的。” 这人都快死了,穆安又不是大夫,素萍怎么会信她,磨磨蹭蹭不肯离开:“大小姐,我这就去请医师来。” “不用!”穆安带着怒气:“我走之前王爷给了王府的秘药,能解百毒,你出去我试试,再拖祖母就真的没救了!” 素萍只好离开。 她一出去,穆安就问系统:“什么毒,查出来了吗?” 系统:“需要给病人做什么全身扫描,血液检测,拿到准确数据才能配置解药。” 穆安:“怎么做全身扫描,别人我带人进不去空间!” 系统:“你再试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2 救治陈氏 穆安静下心神,拉着昏迷不醒人事的陈氏,将精神力聚集到一处,可等她睁开眼还在原处,这样耗费心神没一会她就满头大汗。 “不行,只能我一个人进去。” 系统:“目前系统和宿主都太弱了,不能带人进去。” 穆安:“那怎么办!” 陈氏撑不了多久了,要是让她查出来这毒是陆玉茹下的,她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没办法穆安先采集血液,自己进空间医疗室检测,一边来来回回给陈氏注射抑制毒发的药剂,整整一个小时之后,总算有了进展。 医疗室的检测屏上放出了毒药的成分,叫“蚀骨散”,是一种慢性毒药,只要能把控好份量,一般能拖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才能毒发身亡,而且毒发过程十分的快。 这种毒一般人是没有的,只能从别的途径得来。 因为不能将人带进空间,所以穆安无法对陈氏进行系统的检查,无法精确的探知她的身体情况,更加不能贸然用药。 “可是,按照时间来算祖母怎么也不会这么快毒发啊”,穆安疑惑:“难不成这毒在她还没离府之前就下了。” 系统:“可能因为之前打的针剂里面有催动毒发的药,所以毒提前发作了。” 穆安心有余悸,好心差点酿成大错。 “怎么样,能配出解药吗?” 医疗室的系统一刻不停的做检测,穆安看了一下发觉好多药名她都不认识,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好一会,系统才“叮”一声:“解药可以配置,但是若想要根除毒素,少了一味药。” “什么药?” 系统:“八仙草。” 抬头看了一下时间,穆安道:“先把解药配置出来再说,八仙草等我出去了再找,先救命。” 医疗室不完是全智能自动的,有些事情还得穆安亲手来,等她忙完又是半个时辰了。 素萍守在外面近一个时辰,急得走来走去,五香安慰她:“别着急,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出事的。” 正说着,门就开了,穆安一脸的疲惫,扯出一个笑:“没事了。” 她已经给陈氏服用了解药,剩余残留在身体里的毒素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碍,总算可以出一口气。 “祖母这会还没醒,就麻烦素萍你先照顾着”,穆安道:“别吵到她了,祖母已经够累了。” 素萍哪里还敢说什么,一看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难的睡得安详,连连点头。 到了院子里,天黑沉沉的,看样子明天就要下雨一般,月色很暗。 五香上来道:“小姐累了一天了,要不先回院子休息会。”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连忙改口:“奴婢忘了,丹宁院今夜不能住了。” 五香的小脸顿时垮下来。 轻轻拍了她一下,穆安笑道:“无碍,仁寿堂这么大,还没我们睡觉的地,你和八角先去腾两间厢房出来,我们今晚挤挤,动静小点,稍微收拾收拾床铺能躺人就行了。” 五香努努嘴:“知道了小姐。” 说完就拉着八角收拾去了。 穆安走出仁寿堂,问了一个家奴:“青简把他们关哪去了?” “回大小姐,在柴房呢。” 穆安“噗嗤”一声就笑了,青简这是帮她把上次关柴房的仇一起报了。 从家奴手里要了一盏灯,穆安提步就像柴房走去。 柴房里这会了热闹了,青简直接在外面上了一把锁,将附近的人都遣散开,任由里面的人大喊大叫。 穆清清捧着唯一的一盏烛火,惊慌失措的站在破凳子上,吓得花容失色,尖声:“爹,有老鼠,有老鼠!!” 穆平手中拿着一根棍子,铁青着脸摇头:“在哪?” “在母亲身后”,穆清清大声。 陆玉茹又是一声尖叫,跑过来和穆清清抱在一起。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老鼠没抓到,却将穆平折腾了个够呛,他一怒之下丢了棍子,指着陆玉茹破口大骂:“这到底怎么回事,穆安安回来就回来了,你为什么非要去招惹她,在她身上吃的亏还少吗?为什么就不长点记性!” 这话一下戳到了陆玉茹的痛处,她想反驳穆平,可一对上他那张阴沉的脸,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她处处在为这个家着想,事情做的好了,穆平就和颜悦色,恨不得功劳都是他的,但凡事情有一点点不好,触及了他的利益,那所有的错都是她的,还连累了她的清儿跟她一起受苦。 陆玉茹心底发凉,拉着穆清清到一边,没吭声。 穆安再过分也不能胆大到把她们囚禁起来,是不是仁寿堂发生了什么事……回想起素萍那个着急的样子。 陆玉茹陡然抬头,把穆清清吓了一跳:“母亲,你怎么了?” “没事”,陆玉茹摇摇头,松开拉着穆清清的手,心底惊涛骇浪。 不会的! 那毒是陆章从黑市里重金买来的,只要不毒发平日里根本诊不出来,时间还没对,她要把陈氏慢慢熬死。 就算毒发了,这会功夫,人早就凉透了,外面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方才悬起来的心稍微定了一下,陆玉茹低着头过去挽着穆平的手,温声:“老爷。” 穆平扫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甩开。 就这样当着穆清清的面,陆玉茹脸稍微变了变,盯着穆平,这人前几日看她手里富裕,竟然还想着抬进来一个人,被她闹了一场才暂时作罢。 近两个月穆平都没在她屋里歇过,大部分都在柳氏那个贱蹄子屋里,要不然今晚怎么会来那么迟,就匆匆披了一件外袍。 她握紧拳头,指节掐的自己生疼,这才抬声道:“穆安安今夜之所以这么生气,无非是老太太病重,怪我们没好好照料,这些老爷都是知道的,当初也是老爷同意了让老太太自生自灭,省的平日里做什么都碍手碍脚,况且这次也是她自己生病的,死了是她命不好,是老爷同意了我才敢让家奴守着仁寿堂的。” 陆玉茹声音惨戚戚的,穆平听的心烦意乱,他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要是被人知道一晚上被一个没爹没娘的晚辈关柴房里,那还不是天大的笑话! 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越看陆玉茹越生气,回头就给了她一巴掌,闷声:“你还好意思说,让你撒手不管就行,你把仁寿堂的奴婢都发卖了,还让人守着算怎么回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不孝吗!” 陆玉茹直接被穆平一巴掌给扇懵了,穆清清不管不顾过来,泣声:“父亲别什么都怪母亲,要不是平日里为了打点父亲的仕途,母亲至于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吗?” “还伤天害理?”穆平冷笑:“你问问她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还少吗?” 穆清清浑身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平,这还是疼爱她的那个父亲吗,她大声吼道:“这还不都是为了父亲!” “荒唐!”穆平发怒:“你看看你跟她学成了什么样子,还敢顶嘴,就这个样子还想嫁给王公贵族,你看看谁家看得上你!” 说着竟要连穆清清一同打,陆玉茹当即一扑身将穆清清护在怀里,悲痛道:“我的清儿,都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 “老爷啊,清儿是你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纵然她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柳氏儿子大了,你就不疼爱清儿了吗?” 穆平一巴掌终究没打下去,踢了陆玉茹一脚:“你给我闭嘴!” 穆清清紧紧抱着陆玉茹,眸光从穆平脸上扫过,彻底寒了心。 里面的热闹没人听见,穆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过来寻青简,在柴房不远处看到人,她招了招手过来道:“这么晚了,要不先回去睡一会。” 青简摇摇头:“小姐先睡,我不累,在这守会。” “守啥呀”,朝柴房方向瞥了一眼,穆安笑道:“你当谁都能像你一样厉害,会飞檐走壁,就他们几个跑不出来,乖乖在里面关着。” 青简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小姐为何要将他们关起来,就算小姐为老夫人生病不平,我打他们一顿就是了,随便关起来要是传出去,恐怕会有人说小姐不尊长辈,到时候小姐更为难了。” “呦”,这规规矩矩的话从青简嘴里出来,可把穆安给惊着了,嘻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在意这些婆婆妈妈的礼法了。” 青简愣了愣,不自觉的挠挠头:“跟在小姐身边久了,自然要处处为小姐着想。” 感激的看着她,穆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外面吹了会风,她反倒不困了。 穆安忽然问:“你真的不累?” “不累”,青简摇头。 穆安笑了一下,瞬间又收敛情绪,低声:“既然还能扛,就帮我办一件事…” “……小姐你说。” 穆平三人在柴房冻了整整一夜,大清早还不见有人来开门,穆平急了,他还要去上朝呢,踹门大喊:“给我把门打开!!” 老半天也没人回应。 一个时辰后,听到外面的落锁声,穆安一身细锦衣站在门口,满头乌发就插了一根碧簪,却衬的人花容月貌,穆清清愣了一下,简直不敢认这是如今的穆安安,再看看自己惊慌了一夜的满身灰尘,心底的恨意更加浓厚。 穆平一看到她冷哼一声:“回头再跟你算账”,转身就要出去。 不承想被一双手重重推了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3 衙门抓人 穆平眉头一竖,看向穆安:“你还要如何!” 秀眉一挑,穆安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耳后的碎发,微微抬眼,清冷着声:“二叔急着上哪去啊?” 穆平一噎:“我去上朝!” “那就更不用急了”,穆安故意揶揄:“区区一个四品小官,去不去有什么区别,皇上也不会注意到你,倒是今日有别的地方我要好好请二叔去坐坐。” 穆平被噎的慌,穆家怎么出了穆安这么一个碍眼的东西。 “碍眼的东西”笑了笑,没一会就见几个衙门的人进来将他们围住。 穆平怔了怔,衙门的人怎么来了,不会是穆安犯了什么事? 他当即心头一喜,随便拍了拍衣襟,绕过穆安过去对着带头的大人一拱手,笑道:“曹大人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某些人犯了事,劳烦曹大人亲自跑一趟。” 曹奇冷着脸盯着衣衫不整,模样凌乱的穆平看了会,沉声:“确实有人状告穆大人府上有人犯事。” 扫了不明所以的穆安一眼,穆平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就穆安这个性子,得罪人是迟早的事,一离开摄政王的保护网,肯定有人拿她治罪。 穆平笑到:“那大人不必给我面子,当抓谁抓谁,我肯定公正公平的配合大人。” 曹奇冷笑一声,一拱手:“穆大人果真大义。” 穆平抬头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对曹奇的夸赞理所应当的接受……可不是吗? 不耻的瞧着穆平奇奇怪怪的行径,曹奇不多想,扭头吩咐:“将人给我抓起来,统统带回衙门。” 穆平还在一个劲点头,忽然整个人就被架了起来强制着往外面走。 茫然过后他大惊:“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抓我!”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还有身后陆玉茹和穆清清的反抗,听着一声比一声惨烈。 这个时候穆平才反应过来,曹奇一开始要抓的就是他,他挣扎着回头,厉声:“穆安安你又做什么,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你个不孝的东西!” 咧咧嘴,穆安偏着头掏了掏耳朵,抬眼给了惊慌失措的穆清清一个大大的笑脸:“换个地方二妹妹好好体验体验生活,感谢的话就先别说了,憋着你。” 穆清清:“……” 被拉走之前她终于有力气吼出来:“穆安安,你不得好死!!” 穆安勾勾唇,不以为然,转身对曹奇行了一礼:“多谢曹大人,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至于他们谋害祖母的证据,我已经呈上去了,还望曹大人秉公执法。” “县主不必多礼,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一定会清查”,曹奇多看了穆安两眼,这才转身离开。 近日关于这位摄政王妃的传闻不少,都说这王妃是个了不得的人,他虽不知道这传闻从何而来,却也知晓一二,如今一看,不卑不亢,样貌端正,待人谦和有礼,确实不差。 二房被衙门抓走了,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三房才终于坐不住了,隔岸观火的心总算静不下来。 穆安没走两步就被请到了大堂里。 她一去,这了不得啊,所有人都到齐了。 柳氏哭哭啼啼,那双勾人的眼睛死死瞪着穆安,仿佛要把她的命勾走一样,可一对上穆安的脸又悻悻憋了回去,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周氏还好,除了有点不满,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最值得说道的还是穆顺夫妇,林素雁吭吭唧唧,穆顺冷着脸看着穆安面若春风的进来,一时间要质问的话竟然也问不出口,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惧怕穆安身上这隐隐的气场。 最终还是穆安先开了口,她皮笑肉不笑:“三叔三婶这个时候才来,想来昨夜睡的很好。” 穆顺一噎,看了林素雁一眼,脸色瞬间难堪,穆安如此不留余地的讽刺他要是听不出来,半辈子就白活了。 他正了色,问道:“安儿你昨夜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今日一大早就把二叔几人送进衙门了呢?这事情你做出来,未免有些不妥了。” 林素雁当即圆场:“是啊,你三叔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就算有什么隔阂,说开了也就好了,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那衙门是什么地方,你二婶和二妹妹身子娇弱,还不得受罪,况且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见谁家小姐如此不知分寸的。” 轻笑一声,穆安道:“三婶这不就见了吗?” 林素雁还以为穆安牛头不对马嘴,可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承认自己不知分寸。 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低声:“三婶也是为了你好。” “不劳三叔三婶费心,至于穆平陆玉茹犯了什么事,想来等衙门查清楚,罪状递到府里大家也都清楚了,我不想多费口舌跟你们解释”,穆安道:“别聚在这了,都回去,我还要照顾祖母呢,走不开,祖母的身子才算弱。” 说完她就坐在原位,低头轻轻碰着杯沿,看也不看下面的人一眼。 周氏临走之前轻飘飘说了句:“还望大小姐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别把人逼死了。” 穆安有些愕然,一向不争不抢的周氏都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她真是个实打实的坏人了,简直十恶不赦了。 不过……那又如何? 为什么对三房这么冷淡,都一个府里住着,穆顺也是周氏名下的庶子,看着二房如此对待病重的母亲,他们居然能一声不吭的躲在院子里当缩头乌龟。 穆安也总算看清楚了,三房就是平日里最明哲保身的那一种人,这种人看似对谁都好,谁都不得罪,可要是真出点事,也愿意谁都不帮。 在陈氏这件事上,她不面有些心凉,哪怕穆顺抵抗穆平两句,请个医师守着陈氏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等了半天,等手里的茶都凉了穆安才抬起头,一抬眼发现人都自觉的走光了,可穆兰兰还默默的站在下面,一言不发,像是等着她。 或许是感受到穆安的眸光,穆兰兰抬起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穆安皱眉:“三叔三婶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 “我想陪大姐姐一会”,穆兰兰低声:“若是大姐姐生气,我这就走。” 穆安心下疑惑,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她方才对他爹妈冷声冷语难道就愣是没听出来,还站着——想来穆兰兰应该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 反正指定没她脸皮厚。 咳了一声,穆安淡声:“我生你气做什么,只是你也不用站在这,我不用你陪,回去。” 扭捏了一会,穆兰兰落寞的神色都写在脸上,她微微福礼:“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大姐姐,送完我就走。” ?? 穆安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的精致的手绢,上面的海棠花开的正好,和丹宁院那一棵一样,双手递上来,穆兰兰低头:“这个是早就准备好的,大姐姐封了县主的恭贺礼,只是一直没机会送给大姐姐,如今穆府让大姐姐不欢喜了,还望大姐姐不要嫌弃,是我亲手绣的。” 确实栩栩如生,可见心意。 叹了口气,穆兰兰也没和她有什么不愉快,一直在她面前本本分分,乖巧的不得了,穆安把手绢接了过来:“三妹妹心意,我怎么会拒绝,谢了。” “嗯”,穆兰兰轻轻一笑,但是她还没走,低声又道:“对不起啊大姐姐。” 这三个字彻底把穆安整懵了,她茫然的抬头。 “我知道大姐姐生气是因为祖母病重,确实是大姐姐离开以后府里都没好好照顾祖母”,穆兰兰声音细小,带着浓浓的歉意:“二夫人看祖母病重,就刻意刁难,眼看着祖母垂危,确实不孝。” 她偷偷看了穆安一眼:“而且父亲母亲也因为懦弱,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闷着心对此置之不理,差点酿成大错,要不是大姐姐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着穆兰兰就哭了起来,楚楚可怜,红着眼眶继续自责:“我想去看看祖母,帮帮她,可是父亲母亲都拦着我不让我去,二夫人又守的严,我是真的担心祖母有个好歹,这样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穆安恍恍惚惚的愣在原地,她想提醒一句:妹子你是不是站错队了,我现在是反派好吗?你是你爹娘的亲女儿啊? 就这样在她面前把错误抖个一干二净真的好吗? 这些穆安都看的清楚,可她没想到穆兰兰也同她一样,还大大方方告诉她。 一时间五味杂陈,看着她哭,不知道怎么安慰,穆安只能递了帕子过去。 穆兰兰哭的更凶了:“还望大姐姐不要怪罪父亲母亲,他们就是害怕,父亲无权无势,母亲又性子谦和不敢和二夫人讲道理,所以才会这样,他们也不是故意对祖母撒手不管的。” 说不定还真是故意的,穆安这样想。 她道:“行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回头三叔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穆兰兰破涕为笑:“我会向父亲解释的。” “没事,这怪不得你”。 安抚了穆兰兰半天,才把人哄回去,一边往仁寿堂走,穆安一边深思。 这穆府三小姐当真如她表现的菩萨心性,还是懂得隐藏? 若真是后者,那可就了不得了。 懂得审时度势,已经是个高手了,只要不与她为敌,多照顾些她也无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4 白沉香召见 萧辞从宫里回来,明月匆匆来报:“主子,王妃离府了。” 微微抬眸,萧辞顿了顿:“何时离开的?去哪了?” “应该是回穆府了”,明月道:“王妃临走之前说婚宴当日主子和之前一样抬顶轿子去府上接她就行,她……无所谓。” 明月说完不敢抬头看萧辞的脸色,她觉得她家主子这个时候一定非常生气,哪有姑娘出嫁喜欢如此随便,一点都不重视,这不是变相的说自己不在乎吗? 其实萧辞只是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但是九方居的人都能感受到,一早上主子心情好像很不好,走路都静悄悄的,不敢抬头。 直到午膳时分沈行白招摇过市一路到九方居。 凉亭里,萧辞还沉着脸右手翻看着今早呈上来的折子,沈行白一边装模作样的摇着手中的玉骨扇,一边盯着他看。 半晌,萧辞放下折子抬眼:“你来就是盯着我看的,看够了吗?” 笑了一声,沈行白嬉皮笑脸:“看不够,三哥我要是个姑娘指定死皮赖脸也要缠着你。” 萧辞:“胡闹!” 扇子挡面沈行白笑的停不下来,他这几日都被大发雷霆的沈德重关在家里,好不容易撒欢跑了出来,他都觉得自己长蘑菇了。 扫了九方居一圈,沈行白道:“听说穆小姐昨夜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萧辞抬眼,他还是今早才知道的,墨瞳狐疑的盯着沈行白,看的沈行白心里发毛。 立马收敛了情绪,沈行白正经起来:“过来的时候听说的,你家那位王妃可一点都不好惹,路过衙门门口听说昨夜一回去就把穆平给送衙门去了,今早曹奇亲自带人去抓的,那场面,穆平那张老脸恐怕丢光了。” 萧辞神色微动,唤来了严宽,沉声:“去查查怎么回事?” “是”,严宽拱手退了出去。 穆府 二房不在,整个府里都清净了不少,穆安坐在床头亲自给陈氏喂完了一碗粥,陈氏今日气色好了不少。 “祖母你就好好歇着,府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呢。” 陈氏一脸欣慰,不过心下也担忧陆玉茹会为难她,如今没了她做主,二房肯定会暗地里给穆安使绊子让她受了委屈。 素萍伺候在陈氏身边一辈子,一眼就知道陈氏担心什么,笑着过来就要将二房的遭遇告诉她。 穆安偷偷拽了她一下,回头对陈氏道:“也别在屋里闷着了,让素萍扶你出去院子里走走,对身体也好点。” 陈氏点点头。 离开前穆安低声叮嘱素萍:“好好照顾祖母,别的事先别跟她说,免得她担心。” “嗳”,素萍点头应下。 出了仁寿堂就看到青简负剑在门外等着,自从上次差点遇险,青简隔日就给自己明晃晃配了一把剑,本就面容冷漠的人,看着更加难以亲近,整个穆府除了五香和八角,都没人敢同她说话。 不过穆安却打心底里觉得此人酷的很,简直A爆了。 笑嘻嘻的过去,她道:“办好了?” “嗯”,青简点点头:“按照小姐的吩咐去抓陆章,他大概察觉到了什么,正要逃出城,被我们当场抓住,已经送了衙门。” 穆安自动忽略了青简口中的“我们”,忧心忡忡道:“他家里搜了吗?” “搜过了,有用的物证都一并送衙门了,确实在家里搜到了小姐所说的毒。” 说完青简从怀里掏出来一方帕子,里面包着一点白色粉末,穆安凑在鼻尖问了问,伸手收下。 上次她就知道陆章这人有从域外来的商人手中买毒的习惯,这次的蚀骨散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陈氏中毒,如果和陆玉茹有关,穆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章,果然这人家里毒都收拾不干净,她便让青简拿一点出来。 穆安将毒收进了空间里,放在桌子上,这毒性很厉害,她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正说着一个家奴向她跑过来:“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要见你。” 宫里有人找她? 穆安疑惑,但还是不敢耽搁的过去,人已经在正堂里等着了,来的是一位公公,看她的目光就很不友善。 穆安心下明了,看了不是皇上派的人了。 她款款过去到主位上坐下,清声:“给公公上茶。” “不用了”,那人尖着一副嗓子,眼尾长长的一吊,阴阳怪气的说话:“穆小姐,贵妃娘娘请你进宫一叙。” 白沉香! 穆安眸色一沉,她差点被二房气昏头了,白素素这个时候恐怕早就清醒了,她手指轻蜷,笑道:“不知道贵妃娘娘找我可有什么要紧事,公公也看到了,府中事多,我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呢。” 冷哼一声,那公公丝毫没把穆安放在眼里,鼻孔朝天出气:“贵妃娘娘盛请,容不得你拒绝,再忙能有娘娘的事情重要。” “自然没有”,低头嘱咐了青简几句,穆安就准备跟着这公公去见见白沉香。 青简拦住她:“小姐要不把五香八角带上。” 摇了摇头:“不用,带上她们也不方便,还是留在府里安全些。” 二十来分钟穆安就进了宫,一路被带到了椒华宫。 白沉香一身华服高高在上睨了她一眼。 穆安本着她拿自己没办法的态度福礼:“见过娘娘。” 良久,听上头的白沉香冷笑一声,慵懒道:“起来。” “谢娘娘。” 这是一场鸿门宴,用脚后跟想都是问责的,可白沉香既然不状告她就单独把她召进宫里,想来肯定没什么证据。 抬眼看着她,穆安泰然自若:“娘娘召见臣女所为何事?” 能在宫里混迹多年,白沉香的段位可比白素素高多了,她神色隐晦,挥手将身边人都遣散出去,这才道:“上次的账,本宫还没跟你算呢,你如今竟然又敢触本宫的逆鳞,是该夸你还是该治罪呢?” 跟这种人打交道,穆安用不着装无辜,都是聪明人,何苦绕弯子,她掩唇笑了笑:“娘娘谬赞。” 白沉香拉下唇角,一双杏眼高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本事,不仅把摄政王迷的团团转,还能将盛京所有的夫人小姐玩弄于股掌,让她们为你正声,好厉害的手段!” 这着实就有些夸张了,穆安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沉香垂眸:“你笑什么!” “没什么”,穆安面容拂雪,抬头瞧着她:“不知道娘娘哪里得来的消息,实在有些夸大其词,我竟都不知道自己这般厉害,还让娘娘亲自呼人唤一趟。” 冷哼一声,白沉香想起萧坤的话:“穆安安这个人心思缜密,不好对付。” 起初她还觉得可笑,不就是一个胆大包天,仗着背后的婚事鲁莽行事的丫头片子吗,如今看来,确实是她轻敌了。 白沉香也不同她绕圈子,直接道:“上次三王爷别宫听说穆小姐也去了。” “去了”,穆安爽快的点头。 “本宫听了点消息,穆小姐一个人可谓是干了不少事”,白沉香阴着脸:“第一桩就是杀了一个别宫的侍卫,第二桩差点毁了本宫妹妹的名节,这第三桩……” 说到这白沉香骨节泛冷,抬声:“素素现在倒是醒了,可却落了个瘫痪的下场,这些可都是出自你的手!” 穆安愕然! 这药后劲这么大,还能让人瘫痪? 不可能啊! 最多腿软无力躺半个月而已,怎么可能瘫痪。 回过神来,穆安压根没打算承认,她反问:“这些可都是娘娘从白小姐哪里听来的,空口无凭的说谁就谁做的,不能因为我抢了娘娘心猿的婚事,这脏水就往我身上泼。” 白沉香骤然起身,死死盯着穆安沉吟片刻,要不是没有证据,还有她现在的逍遥! “抵死不认?” 穆安摇摇头,回答的一本正经:“不认。” “好!”白沉香缓缓坐了回去,白素素的病太医院没一个人查的出来,自然也没办法诊治,她相信穆安一定有办法,她还得忍着。 也坐了一会了,穆安一时间竟琢磨不清白沉香的意图,还以为要对她做点什么呢,正打算告退,门外几声问安:“参见皇上。” 穆安起身的步子一顿,小皇帝来了。 白沉香已经三两步到门前迎接,萧景炎抬头进来,伸手就去拉白沉香,回头这才看到一边的穆安。 惊叹一声:“摄政王妃怎么也在这?” 穆安行礼:“参见皇上。” 白沉香早就换上了温婉可人的姿态,挽着萧景炎往里面走,给他温声解释:“是臣妾请她来的,只是皇上如今摄政王府还未办喜宴,这王妃还没正式迎进门,皇上唤她摄政王妃不免有些不妥。” 萧景炎大笑一声摆摆手:“无妨无妨,皇叔都将人请进王府了,还能有假,这喜宴还不是个形式罢了。” 白沉香脸色变了变,暗暗瞥了穆安一眼:“是,是臣妾多虑了。” “你呀…”,萧景炎笑着弹了她一下。 给人看来,这皇上确实和贵妃恩爱的很。 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皇婶,萧景炎疑惑:“王妃什么时候和贵妃相熟了,朕居然不知道。” 白沉香:“上次皇上召见,在宫里臣妾与王妃匆匆见过一面,觉得甚是合眼缘,所以今日才召来一叙,倒是王妃肯赏脸。” 这亲昵的语气,听的穆安直翻白眼,看着上方的萧景炎,她双眸一亮,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这不就碰上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5 做手术 穆安起身就作了礼,抬声道:“皇上,臣女有一事相求。” 萧景炎双眼一亮,她这皇婶有事求他,下次等皇叔进宫,他可以好好说道说道,求之不得,笑眯眯道:“你说,朕允了。” ?? 穆安有些茫然,她还没说什么事呢,看皇上表情怎么这么高兴呢,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当然是不可能的。 穆安一笑:“臣女三生有幸,得封县主,只是如今府中人多眼杂的,想着皇上县主都封了,不如府邸也一块赏了。” 萧景炎一愣。 恐怕只有她要赏还能要的如此信誓旦旦了。 穆安看萧景炎眉头微皱,以为他不乐意了,当即怂了:“皇上要是觉得不妥那就当臣女没说。” “这个确实不妥”,萧景炎眉头重新舒展开来,问她:“你换一个封赏,朕允了你。” “……” 穆安更茫然了,这头一次听说向皇帝提要求还能随便换的……干笑一声,穆安覆手问道:“敢问皇上一句,这是为何?” 萧景炎垂下头,叹了口气:“这封赏已经有人替你讨过了,朕已经允了,穆府只有一座,还能赏两次不成?” 这次轮到穆安震惊了,有人替她讨封赏:“是王爷?” 没注意到自己喃喃出了声,直到萧景炎回答她:“是。” 穆安这才反应过来,感觉胸腔里好像被什么紧紧揪了一下,她莫名的欢喜,萧辞脸上冷漠正经,觉得她胡闹过分,她还以为这人小气的紧,肯定不会同意呢。 没想到一回头就悄悄的满足她了。 ……要面子。 穆安弯了弯眼睛,这幸福的样子看的白沉香愈发刺眼,她暗中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低头就从旁边绕了出去。 以为穆安在沉思,过了一会,萧景炎抬声:“可想好要什么封赏了?” 穆安摇摇头:“谢皇上,臣女心满意足,得了府邸就够了。” 没想到这次进宫这么容易,穆安笑呵呵的告退。 一路到宫门口也没人拦路,未免有些过于顺利了,穆安心下疑惑,难不成白沉香找她来就是放狠话的,吓唬吓唬她,可这样太不痛不痒了。 她是谁,哪里吓着了。 笑吟吟的走在大街上,经过十香楼时里面的烧鸡味飘了出来,穆安眼睛一亮,提着步子就要进去,结果到了门口才发现里面热闹的很。 隐隐有人在争执,大堂里的桌子都掀翻了,她皱皱眉……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一回头就和一个妇人冲撞在了一起,那妇人倒在地上,慌不择乱的起来还给穆安一个劲的低头赔罪。 “我没事,大娘”,穆安宽慰她。 那妇人对她一拜就向后面冲了进去,紧接着就传来她悲痛的哭声:“虎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嗯? 出门的步子一顿,穆安拉住一个一脸菜色的伙计:“里面怎么回事?” 那伙计看穆安衣着华贵,便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那小孩清早来给店里送菜,结果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被一群家奴打了一顿,怕是不行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纵然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穆安皱眉:“打了人你们还不快点去衙门通报,围一圈人在这看好戏!” 那伙计眯着眼睛使劲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打人的和三王爷关系亲近,那小孩无权无势,谁敢得罪三王爷,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是萧坤!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后面的妇人还在哭,听的人心里发慌,有人好心劝慰:“快点把孩子带回去,别在这哭了,眼看没救了,回去找个郎中说不定还能吊一两日。” “这是什么世道啊?谁来救救我的虎子,谁来救救他……” 周围的人一片唏嘘,无不摇头,忽然拥挤的人群破开一条口子。 穆安递了帕子过去:“大娘,别哭了。” 方才的伙计拉了穆安一把,低声:“你干什么?没看到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还往上赶呢!” 轻轻推开他,穆安道:“既然碰上了,又怎么能置之不理,生命没有贫贱之分,不能因为有些人有权有势就肆意妄为,如此下去,必遭反噬。” 众人一愣,纷纷交头接耳。 穆安蹲下好生劝慰了那妇人一番,才说服她松开手,怀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满脸是血,紧闭着眼睛,她伸手摸了一下,全身多处骨折,看起来伤的很重。 那妇人一看穆安面善,死死拉住她:“求小姐姐救救我的孩子,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小姐,求求你了…” “大娘放心”,穆安抬眼扫了一圈,问身后的伙计:“给我腾一间厢房可以吗?” 那伙计有些为难,他是真不明白人都这样了还能救吗?吃力不讨好,还跟三王爷结仇。 忽然穆安从怀里掏出银子递过去:“借我用一会,付钱总行了?” 那伙计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叹了口气,招呼道:“都散了都散了,小姐楼上请。” 穆安吐了口气,让人帮忙把那孩子搬上去,给了妇人一些银钱道:“大娘你去帮我买点东西,你放心虎子不会有事的。” “谢谢小姐”,妇人转身就走,只要有人能救她的孩子,她做什么都行。 看着床上浑身是血的孩子,穆安重重叹了口气,神识闪进系统:“全身多处骨折,失血过多,人已经昏迷了,怎么做?” 医疗室的扫描系统快速启动,只能借助穆安大概的检查一下:“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穆安:“不手术行吗?” 她不会啊? 系统:“不行。不过医疗室设备完善,你可以按照指令做,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系统发出机械的笑声:“小型手术宿主可以利用积分兑换精神力,短时间内可以暂时操控宿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积分表,穆安一阵肉疼,垂头丧气道:“过分消耗积分医疗室不会关闭?” 系统:“不会,已经开启的空间是不会因为外界扰动而变化的。” 那就好。 简单的在床边做了一套输血装置,凭借着简陋的环境,穆安就开始手术,这孩子全身上下严重的骨折也就三处,其他地方不需要过于血腥的方式固定,所以收拾起来还算简单,看着墙上的积分表一节一节后退,穆安欲哭无泪。 一个时辰后,刚把源源不断从医疗室掏出来的装备放进去,门就开了,妇人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就看到虎子全身多处都被裹成了一个粽子,她泪眼婆娑将方才去药铺买的药材都放下。 “小姐,他怎么样了?” 吐了一口浊气,穆安有些头晕,借助空间这种事情非常的耗费精神力和体力,她整个人跟虚脱了一般,咧嘴一笑:“没事了,一会回家让他好好在床上躺着,半个月就能下床走动了,没什么危险。” 妇人感激涕零,毫不犹豫跪在地上,给穆安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真是神医在世啊。” “大娘你快起来”,穆安笑:“真是折煞我了。” 有着绝世医术的是她身怀的医疗室,不是她。 叮嘱过她怎样煎药,穆安就快步离开了,走到十香楼门口被那伙计拦住。 穆安挑眉:“怎么了?” 那伙计对穆安一拜:“方才掌柜的让我去请了个郎中,说给那孩子看看,还让我谢谢姑娘。” “不用”,穆安笑笑,看了旁边的老郎中一眼:“那就快上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穆府青简就匆匆来报:“小姐,衙门已经审完了。” “哦?”穆安一屁股坐下,大口灌了半壶水,这才道:“怎么样了?” “衙门审出来是陆玉茹蓄意毒害老夫人,穆平和穆清清对此都不知晓。” 不知晓? 穆安拧眉:“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青简道:“穆平一气之下直接在堂下和陆玉茹撕打了起来,承认他听了陆玉茹的话,对老夫人不管不顾,但绝对没有蓄意毒害之心,这些都是陆玉茹自作主张。” 冷笑一声,穆安捏了捏泛酸的指节,轻声:“那就有趣了,这么看来穆平和穆清清关两天就放回来了?” “是。” “那陆玉茹呢?定罪了没?” 青简:“还没,不过应该罪责不轻。” 穆安了然点点头,杀人偿命,是不该轻。 眯眼休息了会,穆安唤来八角让她去找几个家奴。 八角眨眨眼:“小姐,我们是要做什么吗?” 一拍桌子,穆安勾唇:“走,先去芷轩堂,让他们把家伙什都拿上。” 穆平一房出了事,幽兰院和芷轩堂的下人都龟缩在里面,生怕她们大小姐突然想起他们,一看到穆安,个个见了鬼一样。 金菊一看穆安身后的仗势,连忙质问:“老爷夫人还未回来,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穆安叉着腰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势,看的周围人心底发颤,她大声:“给我砸!照着丹宁院的样子,值钱都挑出来,其余的一件不留。” 众家奴:“……” 风风火火,噼噼啪啪声震耳欲聋,唤人端来了软椅,穆安悠悠然的躺在上面,五香给她扇着凉:“小姐吵不吵,要不我们先回去等。” “不吵”,穆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指着出出进进抬东西的下人,斥道:“都小心点,贵重物品别摔坏了,二夫人还欠我不少嫁妆钱呢,这些都是要赔给我的,摔坏了我还怎么折成银子。” “是是……大小姐。” 八角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抬头收敛笑容,低声道:“小姐小姐,三夫人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6 立府(1) 穆安起身眯着眼睛去看,就见林素雁带着一大堆人向这边的“施工场地”而来,柳氏和周氏也在,看起来凶极了。 “快,拉我一把,咯到了”,穆安挤眉弄眼,青简伸手将她拉起来,她起身笑呵呵道:“三婶来了,是不是这边太吵了,打扰到三婶了?” 不知为何,林素雁收起了以往慈祥的脸,一脸的怒气盖都盖不住,匆匆在芷轩堂院子里转了一圈,过来就指着穆安压声道:“大小姐怎可在府中如此胡作非为?你这是要闹的大家都不得安宁吗?莫非真如二小姐所说,大小姐的魔怔还没好!” 青简顿时变了脸色,漠然道:“三夫人最好对我家小姐客气点!” “……”林素雁双手攥紧了帕子,嘴抿成一条线,眉头紧皱,眼角的皱纹顿时挤在一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氏和周氏,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道:“难道我说错了,之前看你年纪小不懂事,大家都谦让着你,如今做了县主便不将这个家放在眼里了,任意妄为,你是一定要亲眼看着这个家分崩离析才肯罢休吗?” 这话着实听在耳朵里可笑的很,穆安骤然垂下脸,她觉得连解释都欠奉,冷笑一声,随后漠然道:“我倒不知道这个家如何看我小谦让我了,自从父母离世,我能活到现在都是运气好,方才这些话要是从陆玉茹母女嘴里说出来我还能一笑置之,可从三婶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是非不分的很了。” 林素雁脸一僵,看着穆安,嘴唇张张合合,周身被一种无形的怒气压迫,她说不出话来。 被穆安冷眼瞧着,她更是有种无法动弹的错觉。 良久,穆安突然笑了一声,往林素雁身后瞥了一眼:“三婶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今日头脑还未清醒就跑过来跟我讲道理,那三婶可就想的简单了,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愿意跟心里不快的人讲道理。” 连着被将了几军,林素雁只觉得口干舌燥。 穆安皮笑肉不笑,看的人心里发怵,她知道林素雁打的什么主意,多半还是太看的起自己了,还真以为能一夜之间翻身地主把歌唱。 柳氏瞪着眼睛在后面做足了心理准备,细柳腰一扭就提步上来,拉长了嗓子指着正在芷轩堂出出进进的家奴,惨凄凄诉苦:“大小姐这是要把我们都逼上绝路啊,你砸了院子让我们住哪,我的文儿还小,就算二夫人和二小姐有错,哪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没听说过得罪人还有连坐的,这未免太欺人太甚了。” 她一说完,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周氏脸沉了沉,显然觉得她话有些多了。 回头看了一眼,穆安指使他们:“都麻利点,别磨叽。” 招招手让青简帮忙把躺椅往过来挪了挪,她怡然自得的坐下,不理会黑了脸的对面几人,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裙,这才徐徐道:“你们住哪关我什么事?身为二叔的妾室,无论无何自然要和二叔共患难,难不成觉得正妻获罪,你们就能安然无恙,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今日柳姨娘还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你……”柳氏脸上通红,气的哆嗦。 林素雁拉了她一下,忍着心中的不快,放低语气:“我们也不是刻意为难,只是如今孩子们都小,若是二夫人一家出点什么事,这担子谁来担,大小姐就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你二叔和二妹妹快些回来,呆在大牢里多晦气,始终是不好的。”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处处都为了这个家着想。 其实林素雁今日来,穆安大概也清楚她的目的,在陆玉茹的压迫下委屈了这么多年,有二房在,她始终出不了头,好不容易陆玉茹出了点事,还罪有应得,这么多年的忍耐一下爆发了出来,穆安终归是要嫁人的,这府里的夫人眼看着就剩林素雁一个说的上话的,她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一来是硬着头皮来穆安面前立立威,让别人知道她之前柔弱近人,之后也可以强硬。 可她完全忘了,现在的穆安怎么能让她强硬的起来。 二来,大概是知道穆平出事,柳氏和周氏走投无路,去求了林素雁,凭着柳氏那满嘴的花言巧语,说动面皮软的林素雁还不是易如反掌。 正是这一切,才让穆安更加看清了三房这些人,细细想来,不免觉得这段时间来假惺惺的相处有些可笑。 不理会她,穆安大声道:“陆玉茹做了什么,衙门已经审讯结束了,想来挨了几板子就一口气全招了,三婶可清楚她犯了什么罪!” 穆安一个眼神,林素雁陡然慌了一下,心口一乱,攥着帕子,咬咬牙低声:“知道。” “呵!”无奈的活动了一下脖子,穆安觉得她已经笑不出来了,眼神凌厉:“陆玉茹胆大包天,联合外人竟然意欲毒害祖母,这么长时间府里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到底是你们粗心大意无人发现,还是压根怕祸及自己,置之不理,要是我再迟回来两天,是不是就该为祖母收尸了!” “你们分明知道陆玉茹罪不可恕,祖母差点遭人毒手,这个时候不去看看她老人家,却一股脑跑到我这里来作威,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看着林素雁连连发白的脸,穆安一字一句:“三婶好歹出身书香门第,从小的诗书礼仪难不成都忘了,怎样孝敬长辈,怎样分辨是非黑白了吗?” “……我”,陡然间犹如醍醐灌顶,林素雁后退一步,她骤然清醒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分明一直教导穆兰兰不要跟穆安为敌,到头来自己的女儿认认真真听进去了,自己却转头忘了个一干二净,早上穆兰兰还提醒她去看看老夫人,跟穆安道个歉,她当时没反应过来,为此还骂了穆兰兰几句,觉得是她不知好歹,胳膊肘往外拐了。 细细想来,却是自己糊涂了。 她当即一转头,狠狠拧了柳氏一下,柳氏一声痛呼:“三夫人你干什么?” “都怪你,跟我说了些什么谗言,我竟一时不慎听信了你!”林素雁咬牙切齿。 柳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怒道:“分明是你自己心生邪念,什么叫听信了我的谗言,我只是一个姨娘,哪里迷惑的了高高在上的三夫人,如今你一看势头不对就拿我撒气,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不要脸?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林素雁哪里见过真正的市斤泼妇,当即被骂的脸色通红,岂料柳氏还不罢休,直接上来就要打她,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扭打在了一起,没一会发髻乱了,脸上也被指甲划了几道,周氏受了惊吓,连忙什么也顾不了了,跑上去就死死抱住柳氏。 “别打了,你们两个别打了!!” 可柳氏这个泼辣的性子,怎么能听她的话,林素雁直接被压在了地上,场面惨不忍睹,一旁的家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停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反观穆安眼皮都不带跳一下,静静的看着,一双黑瞳里冷漠的厉害。 周氏直觉得臊得慌,无奈之下跑过来求穆安:“大小姐快别看了,把三夫人救出来,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柳氏的战斗力,她比柳氏迟进门一年,刚来一个月就被柳氏逮着打了一顿,为此穆平还疼惜了她好长时间。 这女人发起疯来,没两个人还真拉不住。 耳听着柳氏越骂越难听,林素雁都快被她掐死了,穆安才给了青简一个眼色,青简过去一只手就把柳氏提了起来。 穆安道:“要打到别出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她这话是对着柳氏说的,看着青简,柳氏硬是没敢吭声。 得到丫鬟的通告,穆兰兰提着裙子迈开腿就跑了过来,一看到林素雁的样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支唔道:“母亲,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林素雁这一生都没如此丢人过,双眼通红,抱着穆兰兰就哭了起来,一度哽咽。 穆兰兰偏头抹了抹眼泪,起身将她托付给画儿,对穆安一礼:“大姐姐恕罪,母亲只是一时性急,并不是有意冒犯,求大姐姐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不要怪罪母亲。” “……求大姐姐了”,说着穆兰兰就跪了下去,还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听的穆安心底一颤。 “啧啧”……多疼啊! 更让穆安不可思议的是,自始至终林素雁都只是在抹眼泪,穆兰兰如此行径,她都没过来扶一下。 果真是重男轻女的紧。 穆安有些心凉,她将穆兰兰拉了起来,说道:“不关你事。” 穆兰兰委屈巴巴的退到后面。 眼看闹剧差不多了,穆安这才准备收场,她指了指柳氏道:“皇上将这座府邸赐给了我做县主府,之前是将军府,父亲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便一直用了穆府的牌匾,这才给你们造成了误会,住的久了,就觉得自己是主人了,我告诉你们,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7 立府(2) “我穆安这段时间看清了这穆府每一个人的真面目,没父亲那么好心,至于这芷轩堂幽兰院……”,穆安顿了一下继续道:“没必要县主府还让你门住着,给你们两日时间,尽快搬出去,爱去哪去哪,自便。” 这话一出,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禁眼前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忙进忙出偷偷听了一耳朵的家奴都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箱子差点搬不稳。 所有人心里此刻都只有一个念头:穆府要变天了。 这次可不是假的,而是风雨眼看着欲来了,是要彻底的来一场电闪雷鸣,将整个穆府由内而外,由上而下彻彻底底的洗涤一遍。 另一个不约而同的想法——他们大小姐太恐怖了! 还愣着干什么? 反应过来所有家奴集体打了一个颤,七月的天却觉得透心凉,赶紧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干活。 周氏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僵硬着身子,难以置信的问:“大小姐,你方才说……说什么?” “怎么?”穆安挑眉:“没听清楚啊?要不要本、县、主再仔仔细细,抬高了音给周姨娘重复一遍?……嗯?” 周氏脸一僵,差点站不稳,艰难的摇了摇头,吞吞吐吐:“……不用了”。 八角垮着脸上来,她就知道这些人不能同情,不能对她们好,之前她们小姐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柳氏就经常冷嘲热讽,周氏也跟着陆玉茹笑话过,如今她们小姐变聪明了,她们害她不够,竟然打起了老夫人的主意! 甚至是穆府主人的主意! 简直可恶至极!这里的荣华富贵哪一样不是穆老将军和她们家夫人留下来的! 这么多年的气,她早就受够了。想到此处,八角气的直想哭,推了柳氏一下,昂首挺胸:“柳姨娘周姨娘请,小姐没砸你们的屋子,有什么就快点收拾,别一会砸了才后悔莫及。” 留着她们的屋子就已经很客气了。 “送”走她们,林素雁还愣在原地,她彻底慌了,穆顺今日还不在府上,她怎么就一时脑子不顺听了柳氏周氏的恳求,跑过来跟穆安对峙了呢! 最后悔莫及的应该是她了。 抬眼看着穆安,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生怕三房也落一个二房一样的下场,心跳的飞快。 下一秒就听到穆安淡声:“至于三叔三婶,还要不要待在穆府,你们自己商量。” 林素雁陡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穆安不补充后面一句,她这口气能一直松到底。 “如果三婶还好意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待下去,毕竟我很记仇的,三婶今日的行径是否完全是受了两位姨娘的蛊惑,还是其中有一大半混合了自己的私心,想来三婶作为当事人,比我清楚的多”,穆安说:“就这样,三婶妆容欠佳,别让人看着了,回去收拾收拾,歇息。” 林素雁瞬间又臊红了脸,还是穆兰兰接了句:“叨扰大姐姐了,我先带母亲回去了,大姐姐放心,父亲回来我一定好好同他商量。” 穆兰兰说完就硬拉着林素雁走了。 被这么一闹,穆安也顿时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随后叮嘱了五香几句,让五香监工,她去仁寿堂看了看陈氏,今日陈氏已经好多了,穆安陪她坐了会,看着她用膳,跟了讲愉快的事情。 陈氏一直笑意吟吟的看着她,满脸的宠爱慈祥,没多问一句自己中毒的事,还有外面隐隐的“砰砰”声。 不知道是素萍同她说了什么,还是她不想问。 一整天已经让下人把丹宁院她之前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虽然没之前那么华丽,但好在东西制备齐全了,朴素点住着也挺好的。 她慵懒的躺在床上…… 东平巷九方居 严宽不仅亲自京都衙门走了一趟,拿着萧辞的令翻看了陆玉茹案的整个审理过程,还悄悄在穆府跑了一趟。 他如实禀报:“确实是穆府二夫人用了毒,那老夫人差点救不回来了,曹奇虽说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亲自去了一趟穆府,不过绝对秉公办案,那二夫人没打两板子就招了,想来会有牢狱之灾。” 萧辞眉底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低头不语,严宽以为他没听进去,正要重复一边,就听到萧辞沉声:“可知道穆府老夫人是如何得救的。” 最近他家主子一直心不在焉,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敢多做考虑,严宽当即道:“不太清楚,没见穆府请医师,据属下所知,好像是王妃亲手救的。” 这话说出来严宽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瞥到萧辞的脸色,他愈发心虚,只能一口气把穆府发生的事情全说了。 知道了短短一日穆安在穆府的所作所为,当真是称得上手段凌厉,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这是彻底的把穆府把握在了自己手中,不得不令他佩服。 不过严宽觉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家主子眉间的乌云更加密集了,看着就让心心惊胆颤。 萧辞不由自主的心底紧了紧,想起昨日暗卫报来的消息。 “主子,查了三王爷别宫侍卫的尸体,完好无损,根据当时在场夫人小姐所说,属下推测,可能并非死于三王爷之手。” 不是萧坤杀的,那是谁? 还能有谁? 穆安吗? 萧坤是习武之人,若真是他一掌内力震破了侍卫的胸口,将人一招毙命,那尸体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当时心底一个怀疑呼之欲出,他呼吸紧促,不受控制的还问了暗卫一句:“那侍卫胸口的伤痕可查看了?” 问完他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什么时候如此不冷静了。 显然暗卫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道:“属下仔细查看过,尸体胸口光滑,毫无伤痕。” 萧辞以为这些都已经够他推翻之前对穆安的信任了,没料到严宽站了会又补充道:“主子,属下觉得还有一事应该向你禀报。” 阖眼压下心中的躁动,萧辞哑声:“说!” “属下在街上听到一则传言”,严宽说的小心翼翼:“传言说一女子今日在十香楼救了一个濒死的少年,骨头已经断的不成样子,可那女子将自己关在厢房里一个时辰左右,后来十香楼的伙计带了郎中进去瞧,那少年虽然看着伤重,却已经醒了,并且休养一段时间就无大碍。” 这神话一样的故事说的严宽口干舌燥,不由得有些紧张:“而且很多人可以作证,当时在十香楼那少年全身是血,有人摸过,救不活了,却是真的在短短一个时辰里几乎起死回生。” 萧辞骤然抬眼,墨瞳尽染:“那女子是谁?” “是……好像……是王、王、妃”,严宽都结巴了。 他一说完,萧辞猛然起身,浑身的冷气肆无忌惮的迸发出来,盖都盖不住。 “穆安,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本王!” …… 深夜,穆安还不知道自己在萧辞那捅了多大篓子,她已经昏昏沉沉陷入了睡梦中,要是知道,哪里还能睡的如此安稳。 没人知道,那少年失血过多,她配型配了半天,还消耗了医疗室仅有的血库,才将人救回来。 其实这种程度的伤情,放在二十一世纪必然是个小手术,看起来惨烈,实则只要骨头没戳到脾脏等重要部位,就能救,可放在这个医术不发达的时代,骨头在里面断了,接不上,人要么流血而亡,要么活活疼死,多数人是活活疼死的。 次日一早,八角端了水盆进来,将床帐绑起来,摇了摇睡的四脚朝天的穆安,笑吟吟道:“小姐,小姐,该起了。” 穆安照常一样翻身打了个滚,和八角“斗智斗勇”好半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枕头。 这一场魂穿是要把她上辈子的工作生涯欠的觉都补回来不成,怎么总是睡不够。 揉了揉眼睛,她开口问道:“穆平回来了吗?” 八角摇摇头:“还没?听青简姐姐说陆玉茹的罪责还没定下来,二小姐他们还得关两天。” 小丫头没什么心思,只觉得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一件好事,笑嘻嘻道:“小姐还能清静两天呢。” 只是连早膳都没能清静过去,青简去外面买了一趟东西回来就大步进了屋子,冷冰冰沉声:“小姐,不好了。” 穆安伸进嘴里的筷子一顿,突然觉得放进嘴里的肉片不香了,她无辜的对着青简眨眨眼睛,寻思着她卖个萌,能让青简将方才吐出来的话吞进去,换一个喜庆一点的词!! 给她重新说不? 毕竟能从青简嘴里吐出来的“不好了”,那特麽是不会掺杂水分的! ……指定是真的出事了。 将嘴里的肉吐出来,穆安干脆不吃了,放下筷子愁眉苦脸问她:“青简啊,你能组织语言换一个听起来愉快的方式,告诉我又又又怎么了么?” 青简微微皱眉,当即脱口而出:“小姐,外面大街上不知为何疯传小姐再世神医的名声,这会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叽叽喳喳了,实在很吵。” 穆安舔了舔唇,天真的注视着青简:“……” 这解释真愉快,真委婉。 天哪! 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心情一下子就开始不爽了!! 这莫须有的名声到底那个王八蛋放出来陷害她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8 白府遇难(1) 托腮沉思了会,穆安抬头颇为赞同的对青简道:“大清早府门口聚集一堆人确实聒噪的很,你帮本小姐把她们遣散了,至于其他的……” 重重叹了口气,穆安低声:“就让我再想想。” 一个下午穆安心情都不好,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青简说门口那些百姓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遣走一波又来一波,全都是要一睹穆安真容的。 “睹个屁!”重重一拍桌子,穆安换了身衣服,悻悻道:“没那个不知数的下人往仁寿堂跑?” 五香摇摇头,踌躇半天,才终于问了出来:“小姐,外面的人说的是真的吗?” 穆安一噎,一时间被问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难不成昧着良心骗这个单纯的丫头,可她们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还很长,总不能每次都撒谎。 她呆呆的看着五香,略微迷茫,正在她难以定论之际,八角过来拉住五香,拍了她一下。 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小姐已经够烦的了,难不成我们也要怀疑她,不管怎样,我都相信小姐。” 五香当即觉得八角说的十分有理,歉疚的低下头。 穆安笑笑:“你们放心,我就是你们小姐,会一直对你们好的。” “奴婢就知道”,八角乐呵呵道:“小姐之前故意一副老好人的性子,其实背地里学了好多东西?就等着忍无可忍的一天,来一个绝妙的反击,奴婢说的对不对?” 穆安:“……” 这丫头什么脑回路?不过她还是虚心的机械般点了点头,两个丫头瞬间喜笑颜开。 深觉得她们小姐太厉害了! 这还不是穆安最愁的,五香八角可以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可老夫人呢? 要是听信了外面的传言,她又该如何自处。 五香收拾好东西道:“小姐,昨日奴婢答应了杜尧今日要带小姐去成衣坊的。” “成衣坊?”穆安疑声:“是坊里出什么事了吗?” 五香垂头丧气的埋怨:“小姐今日要去试嫁衣的,不然就没时间改了,毕竟明日……” 明日应当是摄政王娶亲的日子,她们家小姐是该风风光光被迎进门的,可是至今为止,摄政王府没一点动静,就连喜帖也没发。 为了这件事,昨夜五香还拉着八角两人哭了好一会,原本以为王爷是重视她家小姐的,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是她们多虑了,逢场作戏…… 意识到两个丫头情绪不佳,说实话,等到现在不失落肯定是假的,穆安原本也抱有一点点期待……至少萧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然而并没有。 扯了一个笑,穆安拉着两个丫头就往外走,正门口被人堵了,那她们就翻墙出去。 这点围墙对于青简来说就是小意思,可把五香和八角吓坏了,骑在墙头上不肯跳。 五香:“小姐我们为什么不走后门?!” 八角:“我不跳!” 穆安手指抵着下巴抬头望着她俩沉思了会,傻呵呵一笑:“我忘了。” 五香八角:“……” 青简实在看不下去了,提着两人在一声尖叫中落了地,穆安紧接着从墙头跳下来,自在的拍拍衣襟上的灰尘:“走,成衣坊。” 鲜红的嫁衣像浸过血一样刺眼,穆安一眼就愣住了。 杜尧花费了不少心思,严格按照王妃的规格制度,拉长的裙摆铺展开来,裙摆处的并蒂莲开的正艳,束腰都绣上了金线勾勒的牡丹…… 轻笑一声,站在这身衣服前,穆安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发自内心的赞叹:“真好看。” 她很开心。 可除了她,好像所有人都不开心。 杜尧苦丧着脸,今早他还碰上一个摄政王府的家奴,问了才知道摄政王府一切如常,压根没有人提明日王爷大婚的事。 这算什么? 他们心里都为小姐鸣不平,却无计可施。 此刻成衣坊对面的茶楼里,沈行白目不转睛的盯着成衣坊门口,盯了半天见没人出来,这才回头对冷着脸的萧辞道:“你要是真有什么话直接当面问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我下去给你把人逮上来,你问个清楚。” “站住!”萧辞冷冰冰开了口:“她要是真会说,就不会编那么多花言巧语了。” 沈行白摇着扇子想了想,好像也真是。 毕竟谁也看不出来这么爽快的一个姑娘能在萧坤的明眼之下了结他身边的侍卫,还来一场栽赃嫁祸,实在是高。 到桌边坐下,感觉周围温度莫名的低,摸了摸鼻尖,沈行白才道:“那现在怎么办?如此看来这穆大小姐之前几年多半都是装的,费尽心思到你身边,会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萧辞不动声色斜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要不你现在进宫同皇上说说,这婚不成了,接下来我们再看看?” 说完沈行白自觉这是一个好主意,为自己的聪明绝顶沾沾自喜,可一抬眼对上萧辞墨染的眸子,他就知道又没戏。 果不其然,萧辞沉声:“不行。” 沈行白:“为什么?” 对面这浑身阴气的冰块又一次选择沉默。 萧辞其实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穆安的秘密太多了,实在不适合放在身边,可一想起那白净的笑脸上清澈的眸子,水灵灵的对着他,他就无端的狠不下心。 是他当着整个京都的面把人抬进了王府,如今婚期前一天反悔,算什么君子。 况且如此一做,穆安日后的处境怕是更不好了。 他正低头沉思,沈行白突然惊了一声:“欸,你快看,那不是贵妃身边的人吗,怎么成衣坊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方才还坦然坐在茶桌前的人已经落在了窗边,成衣坊门口的公公声音尖细,即使在这里都能听清楚他读了什么。 “皇上今日听闻穆小姐再世神医之名,特命穆小姐前往白府救治贵妃娘娘的妹妹,刻不容缓。” 成衣坊门口围了一圈人,穆安神色阴沉,她总算知道这消息谁放出去的了。 白沉香! “穆小姐别愣着了,接旨啊?皇上可是对你期望很大呢,贵妃娘娘亦然,穆小姐一定不能让皇上失望啊,拂了娘娘的意,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无奈之下,穆安只能接旨,白沉香准备齐全,直接让人把她推上了马车,向白府的方向驶去。 上车之前,穆安余光一瞥好像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等她回过头来再朝茶楼的方向望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了。 白沉香只允许穆安一人前往,宫里的侍卫将青简几人直接拦在了后面。 在那车上,穆安推算了一下白素素中药的时间,想来白素素肯定早就把她蓄意陷害的事情告诉了白家人。 她今日又形单影只的进白府,白沉香肯定不会让她完好无损的出来。 到了白府门口,穆安基本是被押解着进去的,一路从前庭绕道后院,最后停在一闺房门前。 白府的一个婢女重重推了她一下:“进去。” 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白李氏那张恨不得吃了她的嘴脸,白李氏难以置信的盯着穆安,对后面的人道:“让她进来。” 穆安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外间的白史纪,也就是白素素的父亲,他双眸阴鸷,上上下下打量了穆安一通,骤然起身:“穆小姐为何要陷害本官的女儿?” 穆安深觉,这是进了狼窝了,她被迫后退一步,抬头挺胸:“白大人不会问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跑来质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狡辩!”白史纪蓦然抽出旁边一把剑就搭在了穆安雪白脖颈上:“伶牙俐齿,信不信今日本官让你走不出这白府的大门?” 冰冷的剑刃毫不客气的划破了皮肤,穆安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一丝鲜血渗了出来,她知道白史纪既然是萧坤的同党,必然不会对她这个“准摄政王夫人”太客气。 冷笑一声,薄唇轻启,穆安道:“白大人不敢。” “今日我奉旨进了白府,可是众所周知的事,要是日落之前我还没回去,或者我出点什么事,白大人当真担待的起,贵妃娘娘可担待的起?” 穆安吞了口唾沫,她一点都不了解白史纪的为人,况且她要是真的没命回去,想来有萧坤和白沉香在,也可以保白府无忧。 前提是——萧辞真的不在乎她。 对上白史纪探究的黑瞳,穆安莫名的有些心慌,如今受制于人她几乎可以相信,她动一下脖子上的剑就会动一下。 白李氏站到白史纪身边,怒道:“亏的当日我还相信了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我白府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素素下手?” 看着脖子上的剑刃,穆安摊了摊手,这个时候她还能笑的出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白夫人就没问问自己的好女儿想对我做些什么,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什么错吗?” 白李氏咬牙切齿:“我的素素天之骄女,岂能受了你的折辱,今日我要你偿命!” 冷嗤一声,这白府还真没一个好东西,强词夺理还是他们对了。 可穆安没想到白史纪入朝为官多年,居然一身匪气,当即一脚踹向她的小腹,穆安一时不慎飞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当即瘫在地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强撑着头脑清醒瞪着面前的两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9 白府遇难(2) 白史纪祖上三代曾做过山匪,耳濡目染之下也沾染了一身匪气,尽管如此,他却将府里的女儿教的礼出天人,随便一个出去,都是仪态端淑。 只因为在他眼里,女儿只有养的好了才能有更大的用处。 白素素是继白沉香之后,他最为满意的女儿,甚至在她身上花费的心血远远高于白沉香。 居高临下俯眼看着地上的穆安,白史纪冷声:“本官请你来不是谈交易的,最好别跟我耍花样,取你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我倒要看看他摄政王能将本官如何?” 穆安浑身疼痛,一口气吊在嗓子里,挣扎着坐起来,抬眼看着白史纪,她挑衅道:“白大人难道不是请我救你女儿的吗?我要是死了,我敢保证,你们都得陪着我!” 有人着就是天生反骨,你越是威胁她,她就越反抗,毫无疑问,穆安就是这样的人。 仰头大笑几声,白史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用剑指着穆安道:“摄政王妃是想用摄政王来威胁本官吗?” 穆安闭着眼睛没作声,这次还真不是,只是方才身体一阵抽搐,她没来得及开口。 只要白府有人敢对她做点什么,但凡威胁到她的生命,信不信她撒一把毒先把他们弄死,毕竟她可是一个身怀神秘空间的人。 她本身就是一个挂,还会怕游戏里的反派,可笑! 话虽如此,可如今她受制于人,不免要受点罪,白李氏哭哭啼啼拉住白史纪,垂泪道:“老爷,快让她救救素素,她如今连床榻都下不来。” 白史纪横眉冷竖,一把将穆安提起来,威胁道:“你到底对素素做了什么?今日你要不治好她,哼!” 轻飘飘甩开他的扼制,穆安漠然抬眼:“白大人求人一向如此蛮横吗?今日是白大人求着我救你女儿,救不救全凭我的心情,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笑话!”白史纪冷喝:“你没资格同我谈条件。” “……” 踢到铁板了。 进了里间,床帏之中白素素还昏迷着,白李氏指着她道:“自从那日回来素素就一直浑浑噩噩,你到底对她用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瞥了她一眼,穆安冷笑:“用没用毒白夫人没找医师查吗?” 白李氏一噎。 紧紧抿着嘴,亏她那日还相信了穆安的花言巧语,差点得罪了三王爷,如今想来,尽是后怕。 白史纪看似对素素上心,其实只是不舍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没到穷途没尽他便不会放弃这个女儿,若是素素真的一点价值都没了,对于他而言,多一个女儿少一个女儿并无大碍。 可她不一样,素素就是她的命,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出事。 穆安原地沉思了会,到榻前看了看,白素素脸色红润,可整个人有种诡异的水灵,仿佛皮肤里充了一层水汽一样。 之前她还疑惑,如今一眼便知道白素素恐怕是让别人动手脚了。 巧不巧,这锅都背在了她身上。 笑了一声,穆安扭头道:“白小姐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啊?白夫人可得好好查查身边人。” 白李氏脸色一白,怒声:“你别挑拨离间!” 合下眼睑她大致摸了白素素一下,神识已经快速和系统交流了起来。 “她怎么回事?麻醉剂的药效早就过了。” 系统沉吟片刻:“她被人用药了。” 穆安神色一凛,那可不关她的事。 心下一动,借着衣袖的遮掩,穆安快速掏出来一根银针,二话不说就要往白素素手腕处扎,白李氏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随后身后的婢女就上来将穆安制住,挑了挑眉,反手将身后的婢女压在地上,漠然的一挑嘴角,手中的银针就直直刺入了白素素的手腕里。 “啊——”,白李氏怒喝:“你住手!” “迟了。”穆安抬眉。 就见方才还沉睡的白素素轻呼一声,陡然间睁开了眼。 一看到穆安那张噩梦般的脸,白素素尖叫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厉声:“你怎么在这!来人,快来人……!” 翻了个白眼,穆安转身坐到旁边的茶桌旁,悠悠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白李氏丧着脸安慰白素素:“素素,素素,你冷静一点。” 白素素愕然:“母亲,你让我如何冷静?要不是她我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我要她偿命!你去找爹来,替我杀了她,杀了她!” 坐下冷笑一声,穆安食指微屈,敲了敲桌面:“白小姐,别来无恙。” 漠然的嗓音和别宫荷塘边如出一辙,白素素亲眼看着穆安将那侍卫放倒,踢入荷塘,如今回想起来,仍旧森森然,她这几日夜夜做梦,都摆脱不了这个声音。 瘫坐回去,白素素满头大汗,她现在下半身无法移动,几乎就跟个废人一样,双眼没聚集在一处,腥冷的恨意迸射出来,她道:“穆安安,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杯茶下肚,医疗室的智能系统方才短时间内已经检测处白素素被人用了何药,这种药会让人在短时间内瘫痪,过了期限如果得不到救治,便一辈子只能如此。 这样的惩罚,对于高傲的白素素而言,足以将她溃败。 “我可以救你?” 这是穆安对她说的第二句话,一字一句,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白素素的耳膜。 她垂眸玩弄着手指,睫毛倾动:“方才我已经看过了,你这症状若是再拖上一两日,怕就要废了,整个盛京你找不出第二个能救你的人,从今以后白小姐一辈子都要在床榻上度过。” “哦不……”,抬起头穆安笑了笑:“我可以送白小姐一副轮椅,怎样,这是白小姐想要的吗?” 听了这话白李氏当即脸色一白,她没白史纪那般冷静,慌乱道:“穆小姐,你不能这样?若是素素不能恢复,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眯着眼睛,穆安反问:“难不成我救了她你们就会放过我了,本小姐不聋,白大人背后有人撑腰,可是连摄政王都不怕,难不成会怕我一个小小的县主?” “你……”,白李氏一噎,她心下清楚,白史纪确实不打算今日放过穆安,不知道三王爷和沉香同他说了什么,白史纪顶着脑袋准备要了穆安的命。 只因为穆安活着,对沉香和三王爷都可能极其的不利。 见白李氏表情变幻莫测,穆安心下一跳,他们想借着她的手治好了白素素,就让她折在这。 忽然,白素素趴在床边咳嗽个不停,嘴角流出了猩红的血液,像一朵娇艳的花慢慢盛开,白李氏大惊:“素素?” “穆安安,你还不快救她,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白李氏怒吼。 穆安心下直想笑给她听,救不救白素素她好像都得“死。” 那还不如拉一个人垫背。 推开白李氏,白素素瞪着穆安,嘶声:“母亲,我不要她救,母亲你去找爹爹来,让他进来,当场杀了她!” “素素,别这样,听母亲的,你不能出事,我们先让她救你。” “谁要她救!”白素素陡然厉声:“我白素素不受她穆安安的怜悯!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啪啪啪……”响亮的巴掌声接连不断,穆安突然有些佩服这大小姐,不说别的,这骨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行至床边,在白李氏防备的眼神下,穆安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替白素素擦拭掉嘴边的血痕,薄唇轻启:“小美女,我突然想救你了。” 白素素睁大了眼睛:“滚!!” 回过神穆安抬声:“白夫人当真要女儿活命?” “当然”,白李氏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很好”,穆安道:“那白夫人可要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这个房间里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扰,包括你和白大人。” 白李氏脸一僵:“不行,我不会让素素和你待在一起。” 谁知道穆安会不会狗急跳墙对她女儿做什么。 “那就没得说了”,穆安无奈的摊摊手:“大家一起耗着,看谁先死,警告白夫人一句,你女儿可撑不了多久了。” 白李氏浑身冰凉。 穆安:“白夫人怕什么,你和白大人就在门外守着,难不成我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犹豫片刻,眼看白素素气若游丝,白李氏咬了咬舌尖,下定决心:“好,我答应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若是没出来,或者素素没治好,我便立刻要了你的命。” 穆安一挑眉:“没问题。” 随着关门声响,穆安隐隐听到外面家奴守着周围的躁动声,她抿了抿唇,若是她现在躲进空间离开白府,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是这样的行径肯定会给白家和萧坤对付她的把柄。 还有什么比“妖女”二字更让世人忌惮呢。 况且她来白府这么久了,青简还没来救她,只有一个可能,青简被人拦住了。 紧了紧拳头,穆安坐到床边,白素素红着眼盯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穆安沉声:“会让我觉得你和我有仇,我这个人牙呲必报,看见仇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白素素闷哼一声,穆安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根银针封住了她的哑穴。 她道:“白小姐聪慧,你早知道是你先对我心存害意在前,我不得已还手在后,所以这样来看,其实我们算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白素素无声的反抗。 无视她,穆安一言一句轻声:“小美女,我们做个交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0 交易 听了穆安的话,白素素眉头紧皱,惊疑不定的揣测着面前七分沉稳,三分薄凉的人。 观察她的表情,穆安就知道这大小姐压根不相信她,不想同她说话。 “行呗”,穆安舌尖抵着牙根故作沉思的走了一圈,淡声:“白小姐你不用怕,我们先治病,过程可能有点疼,你别乱叫啊。” 白素素撑了一下眼皮,神色里满是警告。 “嘿嘿”一笑,穆安转身背对着她从医疗室掏出一套银针,泛着冷光的针尖森森然晃荡在白素素面前。 她只恨自己被封了哑穴,不能说话,不然一定要让穆安好看。 脑子里重复着系统的提醒,穆安这次决定亲自上阵,她总不能每次都依靠系统积分。 次次如此,她这一辈子栽在这得了。 白素素被人下了一种压迫神经的药物,这种药物一开始和穆安的加强版的麻醉药剂一样,只是会让人浑身无力,不能长时间行走,久而久之也就瘫了。 可是穆安和暗中对白素素下手的这个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两者的药物居然相辅相成,药效混合在一起,才用了一剂就直接把白素素搞瘫痪了。 所以,不得不说这世上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若是有机会见到这个暗中的“朋友”,穆安肯定跳起来给他一脚。 瞧,把自己害的多惨。 系统:“天枢。” 穆安找准穴位,提醒了白素素一声:“开始了啊,忍着点。” 毕竟她的手力可能掌控的不是很好,但好在系统会精确的提醒她穴位准确的位置,她确定好了才根据系统的下一步指示用针。 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商曲,外陵,幽门……” “……” 一串操作下来,穆安通过系统精细的讲解学习到了不少新知识,可白素素却累了个够呛,满头大汗,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光是浑身的隐隐的气焰,穆安都知道眼前这小美女一定恨惨了她。 拿出一颗药丸,穆安正打算喂给她,就见白素素将头偏到一边,紧紧抿着嘴唇,一副打死本小姐都不会吃的样子。 “吭哧”笑了一声,穆安不慌不忙的起身去桌子上倒了杯水,拿到床边笑道:“你放心,没毒。” 白素素干脆闭眼不搭理她。 勾了勾唇,穆安霸道的掰过小美女的下巴,用手肘压着她反抗,直接掰开她的嘴一杯水给她冲了下去。 白素素被呛的眼泪都出来了,视死如归的瞪着穆安。 闭眼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穆安收敛了神色,对白素素道:“现在我们重新谈谈方才的提议,做一个交易,对你对我皆有好处的交易,如何?” “当然你现在不能开口讲话,也不用对我点头或者摇头,更不用死瞪着我”,穆安对她抬了抬下巴:“你先试试自己的腿,看能不能动。” 这后半句话让白素素一愣,她犹豫片刻,还是冷着脸活动了一下腿脚,不消片刻她就斜了穆安一眼。 虽然眼下腿脚还有些酸胀,但是确实能动了。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眼神一凌,当时一巴掌就要冲穆安招呼过来。 或许是料想到了她这不服人的脾气,穆安巧妙的躲过,扣住她的手腕:“我警告你啊,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啊,现在可是你欠我一条命。” 白素素怒眼动了动嘴唇,从她的唇语里穆安看出来说的是“去死”两个字。 摇摇头松开她,穆安好整以暇的对她道:“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对白小姐澄清一下,还望白小姐认真听我说,我可以救你,也可以让你伤的比之前惨十倍,同样,我也有办法轻而易举从你这白府里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别逼我。” “首先,你之所以会瘫痪和我没关系。” 怎么可能! 骗子! 这是白素素此刻恨之入骨的心理活动。 穆安接着给她缕缕分析:“我呢是对你用了一点点药,但是那药最多让你无力片刻,短时间内无法开口言语,根本不可能伤根动本,你自己的身体,应当感受的来,起初一两天的身体状况和近几日完全不同。” 白素素心下一紧,虽然没再扇巴掌,但是仍然一脸不屑。 穆安接着道:“所以我才说白小姐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身边人对你用了致命的药你都防不住,在外面横有什么用。” 终于,白素素脸色一白,她难以置信的低下头仔细回想了片刻,抬头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明白她的意思,穆安出声警告:“说好了,解了你的哑穴你就别瞎乱喊乱叫,你要是敢多叫一个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这是白素素第一次见这般威胁人的话平静的不带一点起伏的从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平静的语调下夹杂这冬日里凌冽的寒风,她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 说话算话,穆安用银针解了她的哑穴,手里的银针却没收回去,针尖带血的指向白素素。 白素素轻咳一声,捏着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沙哑的硬挤出声:“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是不会信你的!” “呵”,穆安失笑:“白小姐可知道一个人的表情是会出卖自己的,你要是不信就不会第一句话问出来了。” “胡说!”白素素紧咬牙根:“你别以为治好了我,我就会放过你,不可能!” “我也没指望白小姐放过我,人生总要有点对手才有意思嘛,下次相见我们还是敌人。” 白素素一哽,她从来没见过穆安如此有恃无恐的人,跟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 “其实白小姐已经怀疑了不是吗?”穆安低声:“或者准确的来说白小姐甚至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我穆安这个人,行得端坐的正,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便不是,况且现在我没必要和白小姐兜圈子,确实有人想要你死,看你的笑话,可这个人不是我。” 良久,白素素稍微妥协:“我凭什么相信你。” 穆安:“你不用相信我。” “你……”,眉头紧蹙,白素素生气道:“你耍我!” “没有。” 回答的理直气壮,成功把白素素脸给气青了。 浅笑一声,穆安吊着嗓子,阴阳怪气道:“白小姐喜欢的人不是摄政王,是三王爷?” 话音未落,坐在床榻上的人浑身一个激灵,戒备的看着穆安,方才还冷傲的人,脸上的慌张盖都盖不住,脸颊青红交接,愤懑道:“你说什么!” “看来我猜对了”,穆安了然的对她一笑,笑意渗进了白素素的肌肤里,她心里很慌。 起身原地走了两圈,穆安一拍手,严肃中带着胁迫:“现在交易可以谈了?” 手指紧紧的没进了被子里,好好的被子硬是被白素素抓的又皱又乱,她抬眼压声:“穆小姐要谈什么?” 总算可以好好谈谈了,穆安心下一喜,表面却仍旧一脸的高深莫测。其实上次见白素素她就觉得这人看萧坤的眼神怪怪的,就算是因为白史纪经常和萧坤往来,他们相熟。 可今日一见白府的规矩,院子里的下人比萧辞府上的还克己守礼,那白史纪断然不会让白素素和萧坤过多的厮混,毕竟从白沉香的表现来看,白史纪表面和萧坤交好,可却是想将白素素送进摄政王府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穆安一时间没多做思考。 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白素素还是道行太浅,一点表情就把自己出卖了。 穆安道:“我可以想办法帮助你嫁入萧坤府上,你呢只需要今日助我安然无恙的出白府,那今日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白素素讥笑:“白日做梦。” “你必须相信我”,穆安道:“因为你可能没时间了,再拖你就失去这个机会了,到时候摄政王府上你进不去了,萧坤身边你也进不了,你觉得值得吗?” 这句话瞬间犹如一根针一样插进白素素心里,她喜欢萧坤,从他未回京之前就芳心暗许了,那是在父亲书房里见到萧坤一身战甲,在烈马身上杀敌的绘卷。 可她知道,萧坤不是父亲的第一人选。 说实话,白素素不相信穆安,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握手言和。 见她沉默不语,穆安直接说:“为了表达我的诚心,我可以向白小姐透漏一件事。” 白素素抬头:“什么事?” “大齐的使臣带着他们的公主前来和亲,如果不出意外,明后两天必到京城,想来皇上应该已经收到消息,白小姐若是不信,便可拭目以待。” “怎么可能?”白素素讶声:“大齐公主来京是大事,绝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露,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穆安面不改色,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点不爽:“我亲口听萧辞说的,至于没有消息,只是因为这次大齐公主是私自前来,等两国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暗自接应。” 垂下眼眸,白素素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穆安轻笑,不慌不忙:“白小姐是聪明人,想必也猜的出来,大齐公主是奔着萧辞来的,可是萧辞的为人我比你清楚,他绝对不会娶他国公主,所以才宁愿娶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况且大齐公主也不见得进了摄政王府愿意做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1 穆兰兰的清醒 “所以呢?”白素素问。 “所以,这公主都来了,皇上总不能好端端给送回去,那公主肯定是死活不愿意的,这个时候便要有一个人娶这位公主了,如今朝中有权有势,又是天潢贵胄的,还有几人呢?” 白素素吞了口唾沫,没有谁了,若是真到了那种地步,能娶这位公主的,只有三王爷了。 不行!! …… 半柱香后,穆安穿着白府婢女的衣裳,被白素素身边的贴身婢女带着从闺阁墙角处的窗户里翻了出去,那里没人防守。 而想起白素素那声:“我答应你”,穆安勾了勾唇,动了情的女人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这次算她欠这小妮子一个人情了。 穆安大摇大摆的从白府门口走了出去,她没注意到拐进旁边的巷子之前,一辆马车停在白府对面,萧辞修长的手指推开车帘,看着一身丫头装扮的穆安悠然自得,蹦蹦跳跳的离开,他眉头紧皱, 真是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暗卫在车外禀告:“主子,穆小姐安然无恙从白府离开了,白史纪还未发现,白小姐院子门口守了一大批家奴,其中有三王爷的侍卫,看样子白史纪并不打算让穆小姐活着离开。” “知道了”,从马车里轻飘飘传来萧辞的声音。 车厢里“呀”一声,沈行白摇着扇子,“啧啧”道:“这白史纪还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想在府里杀人灭口,当然了,穆安也不简单,能威胁到白沉香和萧坤联合置她于死地,也实在是欠。” “可她安然无恙出来了”,萧辞冷声,深邃的眸子连带着整个车厢都压抑无比。 笑了几声,沈行白一脸贱相的故意揶揄:“不出来也不行啊,再多待一会,某些人就要直接进去抢人了,到头来穆安还不得安然无恙出来。” 冷冷扫了他一眼,萧辞沉声命令车夫:“回府。” 沈行白躲在一旁忍着笑嘀咕:“人一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了,还派暗卫盯着人家白姑娘院子,还死鸭子嘴硬。” “再吭声你就滚下去!” 沈行白“嘿嘿”一笑:“我错了三哥。” 萧辞没理他,命令道:“改道去一趟沈府,也是好久没拜访沈大人了。” 手中的扇子“啪”一声掉在车厢里,沈行白抱住萧辞的胳膊就哭天喊地:“不要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 一个时辰后,白李氏迫不及待闯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白素素自己好端端走到了门口,除了看起来有些虚弱。 她惊呼:“素素,你没事了?” “嗯”,白素素点点头,白李氏喜极而泣。 正说着白史纪冲进来,萧坤的侍卫首当其冲进里面搜人,最后怒气冲冲的出来:“白小姐,人呢?” 白李氏进去一看,急忙出来拉住白素素:“女儿,穆安安呢?” 白素素眼眶微红,看向白史纪:“父亲,是女儿无能,穆安安给女儿下了药,从女儿眼皮子底下翻窗逃了。” “不可能!”白史纪低喝:“院子外面守满了人,她插翅难逃。” 废话,白素素有些心虚,她院子里什么地方有洞,什么地方可以躲避眼线,她能不清楚吗? 不过她还是低着头解释:“穆安安身手不弱,府里的普通家奴根本不是对手,恐怕难以发现她。” 萧坤身边的侍卫顿时黑了脸:“白大人,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白史纪一气之下踹翻了旁边桌子,吓了白素素一大跳,躲在白李氏怀里,一声不吭。 这会功夫,穆安早就跑远了。 一口气跑回穆府,天色已晚,府里十分祥和,她刚一推开丹宁院的大门,里面的五香和八角几乎立刻就跑了出来。 “……小姐!” “嗯”,穆安对她们一笑,点了点头:“我回来了,青简呢。” 她一问五香眼眶就红了,八角道:“小姐,你先进来,奴婢们都担心死了。” 穆安沉眸:“青简呢?” “你被白府的人带走,青简姐姐让我俩先回来,不要声张,自己说去白府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姐,我们担心,青简姐姐不会有事”,五香垮着脸道。 “不会的”,穆安静下心来,白府没见到青简,那说明青简压根没进到白府,肯定是半路出了什么事,她安慰两个丫头:“没事,青简那么厉害,少有人是对手,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且再等等。” “对了……”,穆安抬声。 八角一愣:“小姐要问什么?” 将嘴里的话吞下去,卷了一下舌尖,穆安顿声:“没什么。” 她本来想问摄政王府有没有什么消息,毕竟…… 罢了。 …… 穆顺今日出了一趟城,今年生意整体不太好,他没什么人脉,和朝廷没搭上什么关系,前些年的一些官员如今看着穆南均逝世,早就同他断了联系,一回来就看到林素雁和穆兰兰坐在屋子里等他。 接过林素雁奉上来的茶,穆顺难得安心:“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林素雁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开口,瞥了她一眼,穆兰兰抿了抿唇,抬眼道:“爹,我和娘有事同你商量。” 穆顺还不知道穆安将芷轩堂和幽兰院砸了,顿时道:“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明日再说不行吗?” 林素雁起身连忙道:“兰儿,你爹忙了一天了,要不明日再说,你先回去。” 微微愕然的看着林素雁,穆兰兰顿了一下,骤然抬声:“不行,就现在说!”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硬气,将屋子里两人都给一怔。 穆顺顿时脸色有些不好:“发什么脾气,越来越没规矩了!” “爹”,穆兰兰硬声:“今日你不在,大姐姐得了皇上的旨,这里已经不是穆府了,是县主府了,二夫人二小姐都已经被大姐姐遣了出去,这般摆在明面上的事,你还不明白吗?” “你说什么!” 穆顺惊声,低头看向林素雁:“兰儿说的可是真的?” 林素雁偷偷瞪了穆兰兰一下,才点了点头。 “成何体统!”穆顺皱眉:“她这是要做什么,将我们都赶出去好一个人占了这府邸不成?” “老爷,大小姐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穆安安了,如今的她冷血无情,怕是要将我们都逼走,如今二夫人下了狱,她那么厉害的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我们。” 穆顺怒喝:“反了天了我看她是。” “……” 听着穆顺和林素雁一唱一和,两人将错误都归到了穆安身上,穆兰兰不免心下略微失望,她小声反驳:“爹娘莫不是忘了,这府邸本来就是大姐姐一家的,我们才是客人。” 说完被穆顺听到了,骂了一声“混账”,抬手就要打穆兰兰,被林素雁哭喊着拉住。 “老爷,兰儿她身子弱,怎么能受这一下?” 穆兰兰低眉顺眼的小心站在一边,不吭声。 良久,穆顺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哪里有被小辈从府里赶出的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老夫人呢,就不出来管管吗?” 林素雁哭哭啼啼坐在一旁抹眼泪。 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穆兰兰实在待不下去了,打算退出去,可想了想她还是道:“爹,女儿还要说一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好,还记得当初娘亲见了大姐姐回来告诉我,大姐姐必然不是池中之物,她连二夫人二小姐都敢打,可这些话如今女儿记得了,你们却忘了。” “还有祖母,当初爹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二夫人的恶毒想法,他们想要了祖母的命,为什么爹爹和娘亲可以做到熟视无睹,若是当初我们帮祖母一把,我相信今日,大姐姐一定会大方的把府邸给我们住”,穆兰兰心下不免气愤:“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如今还哪里敢奢求大姐姐宽容,反正这个府邸兰儿是没脸继续住下去了。” 穆顺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轻声细语,柔柔弱弱的女儿,什么时候竟好像变了一个人。 其实他们不知道,穆兰兰的性子本就是如此,她将这府里的是非黑白看的清清楚楚,之所以从来不和别人打交道,就是因为这府里的乌烟瘴气,如今她却从穆安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活法,肆意张扬,她何曾不想如此。 确实,她羡慕嫉妒,差点和穆清清一样开始讨厌穆安,可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错了,这样的人不应该结仇,结友才更好,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从穆府走出去,过不一样的人生,而这一切就要依靠穆安,她的大姐姐。 从屋子里离开之前,穆兰兰回头看着明哲保身,不进不退,审时度势了一辈的穆顺和林素雁,笑了一下道:“爹娘不用担心,女儿不着急出嫁,那点嫁妆先不用了,父亲改日拿去卖了,去外面换一处好一点的院子,我们一家从这里搬出去,我相信这是对我们最好的决定,大姐姐也会欢喜的。” 说完她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穆顺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心下百般不是滋味,压声:“搬。” “哎”,林素雁跟着应了一声,目光忍不住看向方才穆兰兰离开的背影,真是跟穆安呆的久了,性子也收不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2 暗潮汹涌(1) 穆安一夜未眠,和衣在桌前坐了数个时辰,直到东边天微微亮,她敏锐的听到外面一声顿响。 毫不犹豫开门跑出去,就看到青简从墙上摔下来,一袭青衫沾满了血迹,手中的长剑亦是,远远抬头看到是她,青简貌似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双眼轻合放心的倒在了墙边。 穆安神色一黯,几乎是一刻不停留的跑过去,轻手将人扶起来,连里面刚睡下不久的五香和八角都没惊醒。 将青简带到房间,穆安这才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伤口很多,但幸好都不致命,略微失血体力不支这才晕过去。 打了麻药,穆安小心翼翼的先用酒精消毒,一直忙到天光微微大亮,看着床榻上人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她才去旁边倒了一杯水歇下。 五香和八角捧着嫁衣匣子进来,先是看到穆安脸色憔悴,继而扫到床上的青简,八角急忙跑过去:“小姐,青简姐姐她?” “她没事,不用担心”,穆安揉了揉鼻梁,沉闷着声:“外面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两个丫头不约而同的低下头,都这个时辰了,没有喜婆,没有热闹气,摄政王府也没来人,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五香愤愤不平,揉了揉眼角低声:“小姐,要不我们……” “不嫁了?”穆安看她的小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想什么了,笑道:“都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是王爷也太过分了,今日的日子是他亲口跟皇上应下的,如今一点都不关心算怎么回事”,八角也为穆安鸣不平。 “无妨”,穆安疲倦的抬眼:“你两先去准备,这不还早吗?说不定等会人就来了。” 说不定他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穆安心想。 反正一开始自己也没打算真的嫁给他,仪式都只是个形式罢了,在乎什么? 这个时辰着急的不止他们,一大早九方居还静悄悄的,明月当即就急了。 “听风,主子呢?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听风沉着脸摇头:“主子昨夜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严宽也没差人回来说一声。” 明月可是操碎了心,愁眉苦脸的托腮:“这可怎么办,今日主子是要娶亲的!人怎么可以不在。” “对了,请帖都发出去了吗?” 听风点头:“应该发了,沈公子不是昨日说这件事交给他吗。” 明月瘪嘴,她怎么觉得沈行白不可靠呢! 这几日萧辞心不好,九方居里人人看的出来,没人敢提今日接王妃的事,谁料昨天夜里,宫里急诏,她们主子到现在还没回来。 九方居里急的团团转,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严宽快马回来。 明月一喜就迎上去:“主子呢?” 严宽脸色为难:“主子暂时回不来了。” “什么?” “宫里出了点事,主子被留在宫里了”,严宽道:“主子嘱咐,让我们按照礼制准备,他会尽量脱身。” 明月一急,能把她们主子拖住,想来宫里发生的事肯定不小。 确实不小,严宽张了张嘴让她们先去准备,今日宫里正乱着呢。 先是太后宫里来报说太后半夜惊醒,突然大发雷霆,要见皇上,萧景炎还没赶到景仁宫就听说太后晕倒了。 太医诊断太后是中毒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景仁宫大乱,太后身边的婢女突然暴起,刺了萧景炎一刀,萧景炎当场就昏迷了。 李德全大惊,立刻命人封锁了景仁宫,没让消息走漏出去,暗中派人到摄政王府请萧辞,这个时候除了摄政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萧景炎还没醒,萧辞眼下还不能离宫,他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喊过来一个宫人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宫人匆匆向沈府而去。 沈行白正欲出门,就碰到门口的报信的宫人,他一听当即脸色一变,紧步向穆府去。 这个时候,穆安已经穿戴整齐,可外面仍旧没什么消息,青简已经醒了,冷着脸坐在旁边。 “还没来吗?”青简问。 八角摇摇头。 穆安轻声:“都别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青简你还有伤呢。” 方才青简醒时,穆安已经向她了解了来龙去脉,果然不出她所料,青简昨日根本没近的了白府,就直接被一群黑衣人拦截在了一处无人的巷子里,那些人招招致命,一看就不简单。 穆安低眉:“八成是萧坤的人,应当是那日在别宫他就认出来偷听的人是你,想要灭口。” 青简:“是我连累小姐了。” 正说着,无香匆匆进来:“小姐,沈公子来了。” 沈行白?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 沈行白看到整肃妆容的穆安眼前一亮,美人如斯,当芳华绝代。 冷嗤一声,穆安笑她:“知道我好看,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 沈行白一愣,当即换上嬉皮笑脸:“你这人还真是。” “是什么?”穆安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沈行白拍拍衣襟:“我哪敢看你笑话啊,我来送东西的。” 说完他从后面的随从心腹手里接过几张请帖,抬眼:“喏,送这个。” 说着他把请帖拿手里晃了晃,旁边的五香眼睛一亮:“小姐,是喜帖。” 穆安微微勾唇,她又不是瞎,早看到了。 两个丫头拿着喜帖舍不得松手,原来王爷还是在乎他们家小姐的。 给完沈行白扫了周围一圈,冲穆安抬抬眉,穆安会意,凝声:“你们先出去。” “是,小姐。”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沈行白方才还贱兮兮的表情瞬间收敛的一干二净,他朝穆安一拱手,重声:“穆小姐,解下来是三哥让我带给你的话,你务必听好。” 一时间看他这般正经,穆安有些憋不住,僵硬的点了点头。 “三哥今日可能无法亲自娶亲,也可能今日明日他都不在府里。” 穆安蹙眉:“他不在京城?” “在”,沈行白说:“宫里出了点事,三哥必须处理,一时间脱不开身,说实话,三哥让我告诉你,他不信你,至于原因想必穆小姐自己心里清楚,这几日你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三哥都一清二楚,但他还是决定娶你,这是他的承诺,说过的话便会一直作数。” “今日的礼制穆小姐放心,一定办的轰轰烈烈,给足了你面子。” “说”,穆安垂眸:“他要我做什么?” 沈行白低声:“今日的婚宴可能会有诸多意外,三哥希望你无论如何都将所有人都稳住,不论是朝中重臣还是京城商贾都会来,三哥不在,你可行?” 穆安没作声,她连人都不认识,能成什么? 可莫名的有种风雨欲来的心慌感。 沈行白眉头一皱:“这是一个交易,穆小姐今日要把所有人都拦在摄政王府,王爷在宫里有要事要办,若是出一点点意外,后果不堪设想,算是三哥欠你一个人情。” 沉吟片刻,穆安定下心神,点了点头。 沈行白离开后,八角进来喜笑颜开:小姐,来了来了,方才还没动静,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热闹了,奴婢方才出去瞧了,万人空巷,喜轿仪仗已经一路从王府往这边来了。 “嗯”,穆安咧嘴笑了一下:“走,我们去拜别祖母。” 仁寿堂门一早就开了,陈氏今日精神抖擞,早就坐在正堂等着穆安,看着一袭红绸,笑的唇红齿白的安儿,不禁红了眼眶:“快过来,好好让祖母瞧瞧。” “是”,穆安福礼:“祖母,安儿今日可好看。” “好看,好看极了”,陈氏哽咽:“一转眼我的安儿就要嫁人了,听祖母的话,到了王府一定要万分小心,保重自己,祖母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求你平安顺遂。” 穆安心下有些酸,一个劲点头:“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让祖母担心。我走后,祖母一个人在府中难免孤独,有喜欢的丫头就留在身边伺候着,千万保重自己,我会常回来的。” “嗯”,陈氏垂泪点点头。 垂首磕了三个头,穆安才起身依依不舍的退出去。 直到今日一早她都没有自己要真的出嫁了,要离开了这个揪心的感觉,可是此刻,陈氏的淳淳教导,字里行间的关心让她不免意识到,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今日跨出这个门,她就不能处处为所欲为了。 一直看着穆安的身影从仁寿堂出去,陈氏擦干泪,喃喃道:“她是我的安儿,却又不是我的安儿。” 素萍:“老夫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陈氏忽然笑道:“好,好!” 这么多天她对穆安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只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穆安才能在王府活下去,之前的安儿是不行的,连一个区区的穆府都能置她于死地,何谈将来。 穆府门口此刻议论纷纷,穆清清用面纱罩着脸疯了一般推开众人冲进来,后面的穆平拉都拉不住,一进院子看到一身嫁衣的穆安,那鲜红的颜色着实刺眼的很。 穆清清一把扯下面纱,几日的牢狱之灾折磨的她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的样子,陆玉茹落狱,虽然侥幸不死却也要将牢底坐穿,她恨死了穆安。 要是没有她,今日风光无限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看到门口一堵墙似的满身戾气的穆清清和穆平,五香皱了皱眉,小声在穆安耳边道:“小姐,二老爷和二小姐回来了。” “哦,是吗?” 抬手掀开盖头,穆安挑衅的勾唇一笑:“二妹妹回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3 暗潮汹涌(2) 穆清清后退两步,她突然就笑了,丧心病狂道:“穆安安,是我小瞧你了,你好恶毒!” 恶毒到毫不留情就让她自此以后没了母亲! 穆安站在三米之外看着她,薄唇轻启:“多行不义必自毙,从今以后,望二妹妹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穆清清表情扭曲,阴恶道:“我偏不!今日我所承受的,总有一日我会统统让你还回来,这一切本该就是我的,是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你根本不是穆安安,你到底是谁?” 现在才怀疑,迟了。 穆安勾唇,缓缓逼近她,在穆清清耳边低声:“二妹妹果真是聪明人呢?” 穆清清猛然抬头:“你……”。 不理会震惊中的她,穆安笑意吟吟的绕过穆平:“今日婚宴,二叔若是想来就来,只是这个样子怕会遭人笑话,还是先回去梳理一番。” 穆平合了合眼一声不吭,他如今也算是完了,抬步就要进去,不曾想被八角拦了下来。 他怒喝:“我还是这府里的老爷!” 八角硬气的看着他:“如今不是了,这里是县主府,穆老爷自行离开,你和二小姐的东西周姨娘和柳姨娘都带走了。” 穆清清步子一顿,回头:“贱婢!你说什么?” 八角被她这狠戾的样子吓了一跳,但仍然仰着头:“这里是县主府,请二小姐去别处撒野。” “……” “行了”,穆安回头拉了八角一把:“别管他们了,我们该启程了。” “小姐,你把盖头盖上,新娘子让人看见了不好”,五香一边扶着她往出走,一边小声叮嘱。 扫了一眼五香手里的大红盖头,穆安拒绝:“今日便不用这东西了,你收着。” 五香惊声:“那怎么行!外面这么多人呢?” 穆安笑笑:“看就看了呗,有什么好介意的。” 况且今日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若是按照制度规矩来,她怕是会坏了萧辞的计划。 不知道他在宫里如何了。 “大姐姐等等”,临出门前,身后传来穆兰兰气喘吁吁的声音,她满头大汗,裙子都跑脏了,红着脸过来,笑道:“妹妹祝大姐姐家和富贵,与君白头,一世无忧。” —— 喜乐声已至,百姓们纷纷探头探脑看过去,有人惊讶:“咦,这怎么不见新郎官啊?” “就是就是,摄政王怎可不亲自来……” “……会不会压根就不想娶这穆府小姐。” “……” 议论声骤然停止:“快看,出来了。” 周围的人伸长了脖子去瞧,待瞧见那嫁衣烈焰似火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太美了! 严宽垂首过来:“委屈王妃了,今日由属下牵马,请王妃入京都城东平巷,过九九大街,入摄政王府。” 穆安颔首低声:“好。” 复眼望去,就今日这长龙一般的迎亲队伍,以听风为首,站在她穆府这边抬着嫁妆的场面,震耳欲聋的吹打声,四周飞散的赏钱,喜糖,小孩子扎堆去抢…… 就这些,给足了她面子,将她数日来的阴霾一扫而过,已经足够了。 喜婆吊着声:“起——轿——” 坐在轿子里,穆安忍不住捏紧手中的帕子,捏的手心出了汗,她心想: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坏。 正开心着,脑子里叮一声,系统那机械的声音想起,硬邦邦说:“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响了半天,穆安有些恼:“别喊了,我知道了,你还是个有感情的系统呢。” 系统“咯咯咯”笑了几声,穆安浑身都暖暖的。 这是萧辞当初答应娶了她的承诺,虽然他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但仍旧履行了,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 忽然,轿子一顿,往前颠了一下,穆安差点给颠出去,她摇了摇头,本就头饰重的吓人,措不及防来这么一下,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头掉了。 五香及时的在车帘在低声:“小姐,前面有辆马车拦住了我们。” ?? 有人敢拦摄政王的婚,不要命了! 正想着就听到了严宽的声音,闷闷的:“烦请前方的马车让一让,让我们的车驾先过。” 对面传来一个娇滴滴却又挑衅的声音:“不行,我们公主说了,今日就要看看这轿子里面做的是什么妖精。” 妖精? 严宽沉了脸,对方的装扮明显不是大梁人,稍微一想他就知道大齐公主来了,太不巧了。 刻不容缓,他着了身边人去谈判,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对面马车上蹦哒的那个婢女丝毫不让,咄咄逼人! 忽然马车里面传来穆安轻飘飘的声音:“严宽,对面是何人?” 严宽到车前小声:“是大齐公主,现在怎么办?” 沉吟片刻,穆安掀开轿帘,笑容满面:“五香,扶我下去看看。” 五香:“小姐,这不妥,你不能下来啊。” “无妨”,穆安轻声。 众人就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妃娘娘款款下了轿子,行至对面的马车前,抬头挺胸,虽不是步步生莲,却走的摄人心魂。 周围人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王妃娘娘下一句的话。 穆安抬声:“竟不知是大齐公主进京,路途遥远,想必公主也累了,驿站就在前面,若是公主实在受不住,严宽……!” “属下在!” “我们让让也无妨,让公主先行休息”,穆安道。 严宽一愣:“是。” 眼看着仪仗队就要错开一条路给前面的马车,这看在百姓眼里,就是我们这王妃心胸宽广,不像对面的公主,初来乍到,不识礼数。 忽然,对面马车里轻喝一声:“本公主今日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妖精是何模样。” 这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透着满满的嚣张跋扈。 穆安脆声声一笑:“既然都是妖精了,肯定比普通人生的美了一筹,怕是公主见了会更加不喜。” “放肆!”姜雪气冲冲推开车,被人扶着从里面出来,一双杏眼气溜溜的转了一圈,看到穆安笑意吟吟的模样,脸色一僵:“就是你!” “哦,公主认识我?” “怎么不认识,就是你跟我抢萧辞哥哥!” “……”周围人都笑了,穆安也是,她笑的委婉:“青天白日的,公主莫不是舟车劳顿晕了头,今日本王妃大婚,公主若是赏脸,便来喝一杯,自然欢迎。” 姜雪还要说,被身边的心腹拉了一下:“公主,不可。” 冷哼一声,越看穆安她越生气,愤懑道:“谁稀罕喝你的喜酒,本公主还不乐意呢!今日我就要先过,你还不是得给我乖乖让道,隔日等我见了萧辞哥哥,亦是如此。” “随时恭候”,穆安行礼:“公主慢走不送。”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大齐的车驾扬起烟尘肆意然而去。 身后的百姓对着外来人的口气指指点点,短短片刻,这大齐公主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 反客为主也要看看场合不是。 一场风波不大不小迅速收场,轿子平安的到了王府门前,本该是过火盆由夫君牵着手进去前庭。 可此刻王府的正门紧闭,放了几个家奴守着,旁边的侧门却大开,火盆也放在那侧门的台阶下。 玉珍吸了一口气才提步上前:“太妃吩咐,让王妃从侧门入,府中宾客都等着呢,还望王妃快点,不要耽搁时间。” 瞥了一眼那窄窄的侧门,穆安皱了皱眉,惠太妃这是要当着文武百官,全城百姓的面给她难堪。 她偏不。 “八角?” “奴婢在”,八角皱着脸,换了地盘,就不是穆府了,她们做奴婢的得万分小心的守规矩。 穆安朗声:“去,将那火盆端走。” “啊?”八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这……不行。” 哪有新娘子不跨火盆的,那以后的日子如何红火顺遂。 “有什么不行的”,穆安凝声:“这盆别人跨的了,我就不行怎么了?一身的霉运若是能被这盆烧掉,那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幸的人。” 况且,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想告别过去的自己,何谈迎新。 八角应声,赶紧差人上去搬了。 玉珍没想到会先是这一幕,穆安压根不搭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上:“现在王妃能进了?” 看了她一眼,穆安道:“可以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穆安要乖乖从侧门进时,穆安都上了台阶却步子一顿,看着的人顿时心跟着狠狠揪了一下。 要是今日这王妃真从侧门进了,那就是明日京都的笑话了。 显然以穆安的性子,想让她吃亏,是不可能得。 她扭头对着严宽一笑,严宽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下一秒就听到穆安问他:“你们主子是不是让你今日什么都暂且听我的?” “……” 严宽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是,便点了点头。 “那就好”,穆安笑眯眯将一句吓得严宽一抖的话从嘴里吐了出来:“王爷前些日子还同我说王府的大门年久失修,该换了,得挑个好日子,今日就不错啊,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既然如此我就帮他一道把门换了,你快去找几个人,限你在半柱香内把门拆了!” “……” 难以置信的吞了口唾沫,严宽寻思: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觉得门不行了? 王府的门是新的啊! 穆安皱眉催他:“愣着干什么呀?快点啊,不然误了吉时要你好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4 婚宴(1) 少女叉腰指着严宽,声音清铃,入了王府门前所有人的耳膜。 “……” 这是要砸门啊! 胆大包天! 众目睽睽之下,“胆大包天”的某人舒舒服服的让人搬了张椅子,一身嫁衣坐在王府门口,看着一伙人“砰砰乓乓”的拆门。 玉珍慌了,脸色惨白,拦不住人就要进去通报,被穆安瞧见喝了一声:“那个谁,你过来。” 玉珍步子一顿:“你说我?” “不然还有谁”,穆安不喜:“太妃让你在门口好好看着我进门,任务都没完成呢,你跑哪里去,来我身边好好看着。” 玉珍:“……” 她怎么这么命苦,回头太妃生气,遭罪的还是她啊。 喜婆低头哈腰的伺候着这位姑奶奶,干了一辈子这个行当,没想到今日遇到一个奇葩。 后面的仪仗队吹打声骤停,穆安疑惑,回头喊了一声:“别停啊,乐奏起来啊,一刻也别停,吹到本小姐心里了,就加钱。” “……” 严宽动作利索,没一会王府大门就摇摇欲坠,这么大的动静,再加上门口震耳欲聋,昏天暗地的乐声,前庭里拼酒的宾客都接踵而至。 “这门口吹打了半天了,人怎么还不进来?” “……走,去看看。” 他们刚到,就亲眼目睹了王府大门塌陷的这一壮烈景象,个个瞪大了眼睛。 武清文板着脸,指着门口一眼望不到头,长龙似的队伍:“摄政王呢?这怎么回事?” 季禄山轻咳一声,拱手道:“大人,可能是王府的门年久失修,出了意外,大人先里面请。” 武清文:“……” 你当我瞎吗! 各来喝喜酒的朝臣都交头接耳,等了半天也没见摄政王的影子。 随着声落,穆安缓缓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抬声:“五香,扶我进去。” 五香颔首:“是。” 自始至终没看到王爷的影子,却看到王妃一身火红的嫁衣,衣摆随着步子圈圈涟漪,肤若凝脂,眉眼之间浅笑微萦,却往出摄着一种骇人的刚气。 不知道人群里是谁惊叹了一声:“这当真是摄政王妃!” 提着裙子跨过高高的王府门槛,穆安突然没来由的心底沉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扫了一圈面前的所有人。 这些人不管哪一个随便挑出来都能在朝堂亦或者在江湖有一方立足之地。 当然,这些人穆安大部分都不认识,更不太了解他们的党派之争,但是却心下清楚,站萧辞这一边的寥寥无几。 不为别的,扶新帝上位,萧辞可谓是狠狠得罪了天下人,他手上的血,大部分都是面前这堆人里的。 在穆安进门的那一刹那,整个前庭忽然一片寂静,片刻之后,还未见摄政王现身。 季禄山上前一步:“王妃,王爷呢?” “让各位久等了”,穆安温声:“王爷今日临时有事,怕是不能来了。” 话音未落,举座哗然! 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官不肯来该怎么拜堂成亲? 看清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穆安面不改色继续道:“前面的礼节就省了,各位大人先请带着家眷入座,喜宴继续。” 严宽一拱手:“各位大人请。” 有人认出来这是萧辞身边的人,便只能你退我让的规规矩矩上座。 穆安正苦恼着怎么应付这堆人,肩膀就被人清清拍了一下,沈行白扇子掩面,对她“嘿嘿”一笑:“怎么样,你行不行?” 斜了他一眼,穆安低声:“还能怎么办,不行也得行。” “那成!”猛然一合扇子,沈行白笑的贼眉鼠眼:“借你一个人,今日让她跟着你。” 一边往里面走穆安一边垂眸问他:“谁?” “南宫”,沈行白回头喝了后面一声。 穆安就看到从他身后冒出一个小巧的脑袋,一双眼睛葡萄一样大,水灵灵的,对她一笑弯成一个月牙,福娃娃一样,顿时心情就好了。 穆安没忍住笑了出来,感叹道:“她好可爱。” 沈行白用鼻孔对着她,对于这种赞赏十分的享受,活脱脱像被夸了的人是他自己一般,笑逐颜开,非常不要脸道:“那必须的,也不看是谁的人。” 南宫瞪了她一眼跑到穆安身边,乐呵呵道:“王妃好,我叫南宫。” “你今天去哪都带着她,她认识这里所有人,整个京城几乎没她不认识的,小丫头脑子灵活的很,人也机灵”,沈行白正色:“能帮上你不少忙,现在你可能觉得没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怕你招架不住。” “嗯”,穆安点头:“谢了。” 正说着明月跑过来,顾不上行礼,慌里慌张道:“王妃,太妃来了。” “……” 王府的前庭很大,风景优美,地势宽敞,宾客席足足近百桌,还按照官阶设了位次,最上方有个位置空着,想来今日惠太妃应该坐在哪。 严宽之前还低声对她道:“准备的匆忙,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来之前穆安确实觉得一早上时间他们能把流程数清楚就不错了,毕竟萧辞第一次娶媳妇,结果一看这场面,她承认……终究是自己太天真了。 之前觉得王府静悄悄的没人在乎,现在想来人家那叫“稳”,只要有钱,要什么分分钟有什么。 扯了一抹苦笑,穆安道:“走,别让太妃久等。” 惠太妃今日一身弹花暗纹宫服,宫缎的颜色偏暗,看着就不喜庆,至于那表情,显而易见的告诉所有人这个儿媳妇她不喜欢。 不过她喜不喜欢归一码事,穆安规不规矩是另一码事,她伏地行礼,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儿媳叩见母妃,母妃福寿延绵,康泰无忧。” 众宾客也象征性的起身福礼:“见过太妃。” 盯着下方抛头露面,招人眼的“新媳妇”,惠太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她怒拍桌子:“你可知今日你是何身份?” 穆安垂首:“自然知道,进了这王府,儿媳自然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妃,定会侍候太妃,相夫教子,幸得王爷垂怜。” 这话说的有些违心,穆安有种良家妇女被人逼迫撒谎的感觉,闹心。 显然,惠太妃比她还要闹心,完全不顾及穆安的颜面,冷笑一声:“明媒正娶!今日辞儿压根不在府中,何来明媒正娶一说,身为女子,在如此场合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太妃有所不知”,穆安抬起小脸,惠太妃没让她起来,她就得先跪着,不过却挺直了身子,理所应当的解释:“今日变故,儿媳与王爷早就知道,所以一早就商量好了,王爷不在,儿媳自然要替王爷分忧,礼宴宾客,不能失了我王府的礼数不是。” 她言之凿凿,惠太妃简直要气死了:“一派胡言!” 穆安提声:“母妃息怒,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莫拂了客人的兴。” 房嬷嬷在一旁低声:“太妃莫动怒,确实这么多人都在,太妃要为王爷着想啊。” 一句话让惠太妃收敛了情绪,只是那盯着穆安的眼神实在非常不友善,冷声:“你先起来。” “谢母妃。” 明月将穆安扶起来,穆安笑了笑,转身对着众大臣一拱手:“各位大人慢用。” 吉时已过,理应到了新郎官巡酒的时候,这身嫁衣穿着实在重,穆安拉着五香去九方居换了一身衣裙,简单梳了一个飞云髻。 南宫在门口等着她,说道:“王妃,王爷不在这些人坐一会没意思肯定就要离开了,可公子说今日王妃得把他们拖到酉时之后。” 穆安抬眼:“现在什么时辰了?” “正午。” 穆安咋舌:那就是得把这些人拖在这里至少六个小时! 一边往前庭走南宫一边给她解释:“今日来的除了我们公子和王爷交好,其他人主要分为三派。” 穆安:“那三派。” 南宫卡姿兰大眼睛一眯:“以左相武清文为首的皇帝一派,都是一些文臣,王妃一会注意看,主要坐在东边那一排,他们中大多数人虽说都上折子参王爷,但只是就事论事,并不会刻意针对王爷,王妃今日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他们不会和女眷较劲的。” 回想了一下方才宴席上的座位,穆安有些同情萧辞,这么多笔杆子一天天参他,他一宿一宿的看折子,还能保持的住那张遇事不崩的脸,想必心态不错。 “第二派就是以欧阳落为首的京城商贾,这个欧阳落也不是普通人,产业遍布天下,追随者不少,只要是行商的都要经过他的同意,若是与他不对付,这人也毫不留情,江湖名声很大,与很多朝廷官员都有来往,但都是那些官员巴结他。” 最后一句南宫特意压低的声音悄悄对穆安低语,穆安觉得这姑娘确实可爱。 “嘻嘻”一笑,南宫诺诺解释最后一派:“就是前朝旧臣,反正……嗯”,南宫一顿,小声说:“不喜欢摄政王,就是对头。” “那他们今天还敢来?”穆安偏头问:“和萧辞不对付,那和皇上呢?” 南宫眉头一紧,对穆安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才低声:“那肯定也不对付啊?都是被摄政王的权压着,所以还算规矩,公子说这些人都和三王爷走的及近。” 穆安了然,看来今日要盯的就这些人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5 婚宴(2) 等穆安到了席上,好多小臣都起身对她行礼,至于那些位高权重的,礼貌性的拱拱手,点点头,穆安笑笑,一一回礼。 余光一瞥,西边的人已经蠢蠢欲动,看样子准备离席,穆安皱了皱眉紧步过去:“各位大人留步,可是招待不周,各位大人才要匆匆离开?” 这里有数十人,带头的是个眉头紧锁,看起来就凶巴巴的人。 南宫小声:“李嵩,三朝重臣李明之子,先皇身边的人,今任户部侍郎。” 李嵩打量着穆安,拱手:“臣见过王妃。” “李大人免礼”,穆安笑眯眯道:“刚来李大人怎么就要走呢?” 李嵩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摄政王不在,臣也不敢过多叨扰,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 见穆安是个姑娘家,李嵩以为他们最多寒暄两句就能退了,结果她一说完穆安就大喇喇摇头:“那怎么行,正是因为今日王爷不在,我才得更好的招待你们啊,不然回头王爷该怪罪我了。” 李嵩皱眉,和女人掰扯他也不行啊。 南宫戳了穆安一下,小声在她耳边介绍了李嵩身后的佐领闫万,是如今这些人里面和萧坤最相熟的人。 穆安注意到从一开始他就脸色阴沉,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闫万推开李嵩,几分不耐烦的对穆安道:“王妃一介女眷,太妃说的有理,这种场合还是不要抛头露面,回屋里歇着。” 他嗓门不小,把周围的人眼光都吸引了过来,穆安轻笑:“闫佐领此言差矣,谁说女儿家就一定要三从四德了,我穆家的女儿文可笔讨奸佞,武自然也可杀敌四方,要论武功,闫佐领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呢。” 闫万脸色一阴。 正僵持着,突然身后响起了掌声,穆安回头,发现是欧阳落,他身影端正潇洒,一双凤眼微扬,青珀色的衣角飞扬,说是风流倜傥也不为过,他开口赞赏:“草民夸王妃一声女中豪杰不为过?” 冲他一笑,穆安拱手:“欧阳公子谬赞。” “咦”,欧阳落疑声:“王妃识的我?” “自然识的,欧阳公子大名鼎鼎,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这话听的人舒服,欧阳落发现这王妃和别的官家小姐不一样,落落大方,却又敞亮,不造作扭捏,他喜欢。 既然喜欢就要站在一起了,对上闫万阴骘的目光,欧阳落脸色一垮,嗤笑一声:“这不是闫佐领吗?怎么刚才没瞧见你,你也不吱一声,前两日你误伤了我的铺子还没赔钱呢。” 穆安好奇的睁着一双眼睛,打算看戏。 闫万奉然起身,拿着剑就要大步离开,被欧阳落伸手挡住:“闫佐领见了人怎么招呼都不打,分明是你欠我钱,怎么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 “欧阳落!”闫万咬牙切齿:“你别得寸进尺!” “哎呀”,欧阳落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斜着眼尾,后退一步,连忙挺直腰板拱手:“闫佐领生气了,草民无权无势的,得罪了闫佐领那可如何是好?” 还“无权无势”——周围的人擦了擦额角,嫌弃的不想看他。 穆安也觉得此人对口味,还没来的及乐,欧阳落就把矛头扯给她,笑眯眯道:“王妃你说草民现下该如何?” 穆安一愣,无辜的看着他,眨了眨眼,随后轻咳一声,大义凌然道:“自然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尾音高扬,就跟个挑事的头头一样,跟在闫万身后的人都沉了沉眉,他们今日还有要是要办,怎么能关在这王府之中。 在他们眼里,穆安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在这玩他们。 李嵩拉了闫万一下,低声:“佐领,我们该走了。” 闫万抬眼看了一下日头,再拖萧辞就该出宫了。 他猛然一拂袖子,冷声:“银钱隔日便会送到欧阳公子府上”,扭头对身后的一排人道:“我们走。” 一看他们要走,穆安急了,轻喝一声:“不行!” 李嵩欲哭无泪的回头怒视:“王妃还要如何?” “不如何啊”,穆安垮着脸:“既然是大喜的日子,各位大人开开心心的来,自然要开开心心的回去,这般阴沉着脸,那可不行。” “……” 这是什么歪理! 李嵩正要怒气冲冲的辩驳,就人通传的人高喊:“三王爷到——” 低眉看了南宫一眼,穆安不动声色。 萧坤一身煞气的进来,看到李嵩周围的人明显瞳孔缩了一下。 李嵩等人愣了半天,才作礼:“见过王爷。” “你们怎么在这?”萧坤凝声,这些人平日里不是腹诽萧辞,就是在萧景炎面前甩脸子,萧辞婚宴,他们泼脏水还来不及呢,跑来喝酒,他是不信的。 不止他乱了,李嵩等人也乱了,按照计划,萧坤不应该在宫里吗?怎么会来这! 他们几人眉来眼去,表情一沉再沉,穆安莫名的觉得不对。 闫万上前一步:“王爷一早上都在府里?” “不然呢?”萧坤冷笑:“要是本王今日不来,恐怕就见不到诸位吃酒的场景了。” 闫万脸色当即一白:“王爷恕罪,今日摄政王不在府中,臣等便要离开。” 萧坤扫了周围一圈,凝声问穆安:“大婚当日,皇叔不在府中,去了何处?” 穆安心下一紧,她突然有种不好的念头,这恐怕不是一场小的变故,压下声,重新换上一张笑脸,穆安抬声:“王爷不在京城,至于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笑至极”,萧坤看着李嵩等人的神色好像也猜到了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穆安快速低声嘱咐了南宫一句,提步就拦到萧坤面前:“皇侄留步!” 果不其然,“皇侄”两个字让萧坤的步子一顿,怒眼盯着她。 “今日皇婶大婚,怎么,皇侄匆匆来一趟就要走,酒都不喝?” 此刻萧坤脸色寒的厉害,他得快些进宫,就要一把推开穆安,结果不成想被手疾眼快的严宽挡住。 严宽沉声:“王爷自重。” “让开!”萧坤从牙缝里吐出来两个字。 穆安跟着冷了脸,差人拿了一壶酒,挑衅道:“皇侄是看不起我这个皇婶,还是看不起你皇叔啊,之前别宫盛宴,皇侄迫不及待就要灌酒,如今皇婶好言相劝敬你一杯你不吃,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俗话说得好,敬酒不吃就该吃罚酒了。 萧坤注视她良久:“皇婶当真要与本王喝酒,就不怕失态。” 说完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穆安回头大声命令严宽:“去,将府门关上,今日本王妃偏要替夫君酒过三巡,我倒要看看,谁先失态!今日,我若不倒,谁也别从这个门踏出去!” “……”严宽大惊失色,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王妃不可。” 这是什么场合,她一介弱女子如何和一群大老爷们拼酒,恐怕一杯就倒,到时候他如何向王爷交代! 以为穆安只是一时兴起说错了话,提醒一下便好,岂料穆安抬头不明所以的瞪着他,一挥袖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严宽杵了半天,才低声:“王妃,王府没门了……” 门都让你拆了,还怎么关上? 穆安:“……” 她忘了。 没事,抿了抿唇,她抬眼:“那就让王府的侍卫门口守着,本王妃今日不醉,谁也不能出去!” 严宽脸色难堪:“是,王妃。” 严宽一走,武清文板着脸过来,脸上刻着两个大大的字——荒唐! 从他眼里,穆安都能读出来他此刻的想法! 萧坤不成体统,娶个媳妇也荒唐的紧,妄作礼法。 看到他穆安突然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过去:“不如今日这个见证就让武相来做,公平公正。” 武清文黑着脸,他不耻和女眷掰扯。 对他的冷脸穆安熟视无睹,继续巴巴,死皮赖脸的挡住武清文的去路,笑眯眯的让人搬来椅子,奉上好茶,请人入座,卑躬屈膝:“劳烦左相了。” 武清文:“……” 他何时同意了! 萧坤怒喝:“穆安安,你到底要做什么?” “唉唉唉,不可直呼长辈姓名的”,穆安假装生气:“皇侄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不就是喝个酒吗,难不成你们一群人还能输给我区区弱女子不成?” 萧坤一噎,当即大手一挥:“来人,上酒!” 穆安也没阻止,任由他让自己人上酒。她上的酒恐怕某些人还不敢喝呢。 严宽立刻腾了一张大桌子,五香扶着穆安坐下。 许是瞧不起穆安,萧坤只上了一壶酒,闫万自告奉勇:“王爷,我来。” 看了他一眼,萧坤点头。 到穆安对面坐下,闫万给两个酒杯都满上,阴声:“王妃请!” 勾唇一笑,穆安神识进了系统:“醒酒药有用吗?” 系统:“医疗室新配的,能瞬间吸收所有酒精,类似于古籍中的酒虫,可保千杯不醉。” 心下微动,捏着手中的酒盏转了一圈,穆安重新放下,神色为难的摇摇头,开口道:“这个不行!” 众人一愣?这是要反悔不成? 闫万大笑:“王妃这是后悔了?” 一本正经的摇摇头,穆安道:“不是。” 说着她就拿过桌子上的酒壶,猛然站了起来,掀开盖子,对萧坤一抬下巴,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 轻喝一声“痛快”,穆安笑道:“这样才有意思,闫佐领,该你了!” 一旁的严宽吞了口唾沫:“……” 众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6 风雨初来(1) 此刻太和殿内,萧辞得了消息匆匆而来,床榻之上的萧景炎唇无血色,茫然的睁着眼睛,年轻的帝王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太医一动他就闷哼一声。 谁知道他差点就死掉了! 看到这一幕,萧辞冷脸过去:“皇上,如何了?” 听到他的声音,萧景炎莫名的心底一安,愁眉苦脸的喊了一声:“……皇叔。” “没事”,萧辞蹲身下来:“皇上醒了就好,安心养着,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嗯”,萧景炎点了点头。 突然他有点为自己之前的想法后悔,每天十几封,二十几封的折子都是控诉他这位皇叔,指责他权势滔天,他也一欲打算联合众臣一点点收萧辞的权力,不出几年,必然能将这位皇叔架空。 可现在看来,还是他太年轻了,想的过于简单,偌大的朝野,哪里是他一个人就能指指点点的,少了萧辞恐怕这个朝堂就乱了,但是……… 萧景炎摇摇头,安心的闭上眼。 而此刻太和殿外,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禁卫军统领常庆丰负身立在太和殿前,高声:“常庆丰求见皇上。” 李德全颤颤巍巍出来:“常统领这是做什么?皇上正歇下,若是扰了皇上,定要怪罪于你!” 常庆丰凝眉:“臣听闻皇上遇刺,担心皇上安危,怕皇上得了奸人陷害,今日必然要见到皇上。” “哎呦呦”,李德全摆摆手,额头直冒冷汗:“常统领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有什么奸人,皇上好好的,你快回去。” 冷哼一声,常庆丰手中的剑柄轻颤,剑鞘一褪,抬首:“公公执意阻拦,就不要怪我硬闯了!” 他沉眸,振臂一呼:“抓住奸人,护皇上安危!” “是——!” 他身后的禁军附声迎合。 李德全双腿打嗦,嘴唇发白,语无伦次:“反了反了……” 千钧一发之际,太和殿殿门忽开,萧辞抬步出来,长眉直耸,漆瞳如墨,一身雪白银丝软袍,被忽过太和殿的一阵凉风拂起。 分明是身至险境,孤身一人单枪匹马,面对高阶下的百人巍然不动,百人的气势竟不敌他一人。 常庆丰一喜,时机已到,今日一过这朝堂之上便再无摄政王! 他上前一步,装模作样的拱手,故作惊讶:“王爷怎么在这?” 萧辞墨染的眸子一片肃杀:“你说呢?” 常庆丰一愣,貌似恍然大悟:“挟持了皇上的奸佞莫不是王爷,难不成预谋造反的人也是王爷!” 霎那间整个太和殿门口仿佛一触即发,李德全早就吓得跑到后面不敢探头。 半晌,听到萧辞开口:“常庆丰,先皇再世就尤为器重你,临末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护好宫墙,却不知你竟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该诛!” “哈哈哈……”,常庆丰不仅不慌,还大笑:“行了,耍嘴皮子臣可不是王爷的对手,不管如何,今日这太和殿王爷是走不出去了,毕竟世人都知摄政王权倾朝野,把控朝政,其心昭昭,迟早有一天要反,计划败漏,死于万剑之下也情有可原。” 一瞬间,萧辞周身冷若冰霜,他拧眉质问:“所以为了陷害本王,你们便可以皇上的性命做饵?” 常庆丰一愣,不太明白萧辞话里的含义,只当他是在拖延时间,便不多啰嗦,直接命令身后的禁军包围上去,厉声:“将摄政王拿下!” “找死!”闷哼一声,萧辞剑眉微抬,飞身下了高阶,身影肃然,首当其冲的几个禁军瞬间送了命。 可对方终究是人多势众,常庆丰曾经和萧辞交过手,知晓他的武功,便不强攻,让人周旋,打算以车轮战耗上一耗,再一举将他拿下! 可天不逢人愿,正在两方交缠之际,突然脚底的青石砖微震,常庆丰猛然回头,就见同样装扮的禁卫军杀气腾腾而来,二话不说直接将他们包围。 对方在人数上显然也远胜他们,常庆丰仔细一看,这些不是自己之前让守在外围的禁军吗! 领头的谢良大步走上前来,就地一跪:“臣来迟了,王爷恕罪。” 萧辞从包围里面退出去,雪白的衣袍零星被溅上了几滴鲜血,愈发显得人冷漠,他沉声:“起来。” “是”,谢良此刻的心也冰凉冰凉的,他要是再来迟一刻,恐怕就该担大责了。 看着对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常庆丰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到了脚趾跟,他喝道:“谢良你做什么!” 这人整日跟在他身边,因为信任才把外围死守的任务交给他,没想到竟会在太和殿门口相遇。 不屑的看了常庆丰一眼,谢良不耻道:“常统领好生威风。” 常庆丰一噎,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转头看向萧辞,双眼瞪的如铜铃:“王爷好计谋,臣竟不知道谢良是王爷的人。” 平静的对着他,萧辞道:“谢良并非本王的人。” “都这个时候了王爷还跟我装糊涂”,常庆丰苦笑一声,转向谢良:“他不是王爷的人会来今日这么一招?” 用看傻子的眼神失望的看着常庆丰,谢良冲萧辞一拱手,才道:“禁军统领从来只信虎符,常统领莫不是忘了。” 此话一出,常庆丰更加不信,冷笑道:“欲盖弥彰,仅有的虎符如今在我手里,难不成是我让你带着人冲过来的?” 谢良:“需要我提醒常统领,可号令禁军的从来都不止那半块虎符吗?” 半块虎符! 常庆丰手中的长剑差点不稳,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呢? 先皇临死之前将可禁卫军的虎符分做两块,一块在太后手里,当时太后的痴呆之症还不是很严重,皇子又年幼,便让她护着这宫墙,另外半块随着他自己葬入皇陵。 这两块虎符虽各为一半,可作用却大不相同,太后手里的这块可调动宫里的禁卫军,可一旦见了进入皇陵的那一块,太后手里这半块也没什么用了。 说是这么多年虎符在太后手里,其实跟在皇上手里没什么两样,只是顾及一些朝臣的面子,皇上暂时放在景仁宫罢了,关键时间,皇上还是能随时去取的。 可另一块不是已经进了皇陵了吗! 怎么会在萧辞手里! 常庆丰压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先皇竟将虎符给了你!却还诓骗我们虎符进了皇陵,先皇着实是器重王爷哇。” 懒得同他多费口舌,萧辞抬声:“拿下!” 谢良皱眉,立刻着人把常庆丰架在原地,常庆丰垂首挣扎,脸色铁青:“抓了我又能如何,四个宫门口东南西北都是我们的人,就算王爷今日杀了我,你还是出不去!” 李嵩出谋划策,闫万在外守着,借着今日摄政王大婚,所有朝臣都会前去王府,东平巷距离最近的宫北门快马加鞭都得一个半时辰,他们只需要拖上一拖。 待婚宴上所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以武清文为首的老古董肯定会联名进宫,到时后萧辞已经落到了他们手里,皇上瞧见摄政王大势已去,何乐而不为! 可是等到现在,常庆丰有略微的担心,按理说他没传递消息出去,外围的人应当发现不对劲带人冲进来了,可怎么都这会了…… 他心存侥幸,就看到面前停了一双绸面皂靴,萧辞正俯眼看着他,冰凉的声音从头顶轻飘飘一路荡下来:“常统领是在等人?时辰已过,常统领要等的人怕是不能来了,若是实在想见,本王给你送过来。” “……”对上那幽深笃定的瞳孔,常庆丰猛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开始慌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刺杀皇帝,胆大至极”,萧辞沉声:“押下去,关起来。” 常庆丰大喊:“萧辞你胡说什么!我们要杀的人是你,是你!” 等着嘶喊声远去,看着太和殿前的一片狼藉,萧辞皱皱眉,转身进了殿内。 “皇上如何了?” 时刻守在皇帝身边的太医连忙解释:“王爷,皇上伤了筋骨,怕是至少要休养十天半个月了。” “太后呢?” “王爷放心,太后无碍,只是中了点迷香。” “嗯”,萧辞点头,看了一眼龙榻上双眼微阖,眉头紧皱的萧景炎,低声嘱咐了周边人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一场风波,悄无声息的来,回去的路上,萧辞一直在想,今日之事分明错漏百出,若真的是筹划置他于死地,不免太过于潦草。 可看常庆丰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像临时行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眼看日头西下,今日王府还有一个身穿嫁衣等着他归去的人,虽然穆安身上有很多疑点,但萧辞还是无心将她卷进这些纷争里。 “驾……” 摄政王的车驾正在往回赶。 而这个时辰王府前庭悄然无声,明月听风,五香八角已经放弃了劝说,傻傻站在一边,看着她们王妃英姿飒爽,一脚踩在凳子上,肆意张扬的提着酒壶,挑衅的瞧着对面昏昏沉沉的一群人! “……” 若是她们王爷回来了,恐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7 风雨初来(2) 酉时刚过,脸黑的能滴煤的武清文终于被严宽低眉顺眼的松了绑。 他一把身子骨气的直哆嗦,差点散架,手指着穆安一颤一颤,看的穆安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这老头子就倒地上开启碰瓷模式。 赶紧扔了手中的酒壶从桌子上跳下来,穆安笑眯眯过去,双手合十赔礼道歉:“左相别生气,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跳毛的老头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穆安破口大骂:“本相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定然打断她的腿,绝不会让她活到现在!” 穆安不气反笑:“左相别生气嘛,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置气,再说了,你不也没生出我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儿吗?” “厚颜无耻!!” “哎哎哎”,穆安嘻嘻哈哈:“莫气莫气,老人家生气多伤筋动骨啊,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快……,我这就让人送左相回去。” 她回头冲严宽一眨眼:“严宽,快。” 严宽擦了擦额头被吓出来的冷汗,赶紧过去将左相“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扶住:“武大人,请……。” 狠狠瞪了他一眼,武清文怒气冲冲甩开袖子:“本相自己能走,简直无法无天,等着,明日本相一定禀明皇上,参萧辞一本!” 穆安还装模作样的追上去走了两步,恋恋不舍的招手:“武相慢点,要是参一本不解气,就多参几本,千万保重身体啊……” 众人:“……” 瞧瞧,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一看她这架势,担惊受怕了一下午的官员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拽着自家夫人小姐的手招呼都不打就匆匆溜了。 一看院子里乱西八糟倒了一地的桌椅板凳,穆安眉头紧皱,双手叉腰左右扭了扭,瞬间舒服了不少,轻哼一声一回头就看到几张低垂的臭脸。 她笑道:“你们都怎么了?拉着脸干什么,人都走完了,快坐下来歇歇。” 她一说完,明月脸更垮了,朝她身后努努嘴:“王妃,后面还有一桌呢?” 回头看了一眼横七竖八倒了一桌一地,醒不来的萧坤等人,穆安摇摇头,大方的摆摆手:“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睡会。” “……” 五香小脸白白的,要问为什么,绝对是被自己小姐给吓的,到现在她还腿软着,一想起自家小姐神色埋怨,不顾他人阻拦,二话不说将当朝左相用手腕粗的绳子绑在椅子上的场景,再加上左相那吃人的脸色,她就腿软。 左手捏右手,强制自己淡定,五香断断续续,口齿不清道:“小……不,王妃,我们是不是得罪人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抬腿在旁边拉了一个椅子过来,穆安大喇喇一坐,坚定的点了点头:“得罪了,好像还不少。” 五香:“那左相明日真的参王爷怎么办?毕竟是你把人家绑了的……” “害……”,穆安不以为然:“参就参呗,习惯就好。” 五香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穆安继续道:“再说了武相是自愿为今日的赌约做见证的,谁让他半路要逃来着,拉着脸就以为我会怕他,那不行,我这人很有原则的,不会轻易低头,赌约还没结束怎么能让他跑了呢,这不不得已而为之吗?说来还是左相理亏。” 几个丫头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挺有道理……可她们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从始至终武清文都没点头,是被穆安强按到椅子上,最后强绑在椅子上看完了她拼酒的全程。 武清文:“……” 一把年纪了,他容易吗? 看着自己的胜利成果,穆安满意的笑了笑,萧辞只说让她拖住这些人,没说用什么方法,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下药,直接灌醉不就好了。 她真是个天才啊! 一开始李嵩闫万等人轮流着上,酒壶最后换成了酒坛,好胜心上来,便被穆安钻了空子,直接将他们放倒。 至于萧坤,看着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三王爷,听风皱眉:“王妃,这怎么办?” 穆安瞬间无辜,双手托腮沉思:“这个也不能怪我?” 明月像一个无脑的死忠粉一样,连连点头,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 穆安疑惑:“那到底怪不怪我?” 她指着萧坤:“之前说好了我没醉谁也别想出去,我这还好端端站着呢他们就刀剑相向硬闯,这哪里是君子行径!丢人现眼!” 几个丫头再一次怔在了原地:“……” 原来这就是她们王妃一气之下喊来一群王府侍卫将三王爷等人群殴一顿,再打晕的原因吗? 摆了摆手,穆安让听风盯着这些人,她喝的有点多,回屋躺躺。 摆了摆手就溜了,留下听风和八角张罗着打扫战场,正收拾着严宽就回来了。 看了他一眼,听风道:“别愣着了,快来帮忙,不然待会主子回来怕是会大发雷霆。” 严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没吭声,听风这才抬头去看,就看到他身后面若冰霜的萧辞,吓得当即一退:“主子。” 萧辞站在门口没应声,方才进来看到门口空荡荡,要不是头顶的牌匾他还以为走错了。 堂堂摄政王府……府门哪去了! 一路上严宽一直收着话,没敢多说,便给了萧辞一种穆安今日十分辛苦的拖着众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受尽白眼的错觉,可当他看清眼前的这一切…… 萧辞顿然觉悟,还是他太天真了。 冷声:“怎么回事?” 严宽立刻道:“主子,三王爷他们持着刀剑就要硬闯,王妃无奈,只能将人打晕,不然就拖不住了。” “我是说满地的酒坛怎么回事?”萧辞抬眼,看都没看萧坤等人。 “这个……”,严宽一噎,手指飞快的点来点去。 看他这奇怪的行径,萧辞冷了脸:“说!” 严宽无端又多了一头大汗:“主子先等等,容属下数清楚。” 萧辞:“……” “回主子”,严宽道:“地上的酒坛有二十二坛是王妃喝的,剩下的十八坛是三王爷这群人喝的。” 严宽还没解释完就感觉到身边一阵劲风刮过,萧辞已经大步向九方居而去。 一把推开厢房的门,里面的装饰还是之前穆安住过的样子,映入眼帘的就是铺展在衣架上火红的嫁衣,并蒂莲栩栩如生,萧辞一时间看的痴了,这衣服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可惜他没看到。 抬步进去,走到床边,方才还略沉的心情顿时难以言喻,只见床上的人四仰八叉的躺着,裙子高高卷在腰际,头上的发钗丢了一圈,一只脚掉在床边,随着呼吸还会轻轻的晃一下,小脸绯红,一身的酒气扑鼻而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酒缸里泡了三天三夜。 驻足良久,萧辞忽然浅浅的勾了勾唇角,缓缓坐在床边,像个孩子一样戳了戳穆安鼓鼓的小脸,穆安反应一向灵敏,梦呓两句猛然一惊她就醒了。 眼花缭乱的甩甩头,她喃喃:“奶奶的,这酒后劲还挺大,我不都吃了醒酒药吗,怎么还有点头重。” 说完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眼皮向上一掀就看到萧辞俊朗的脸,鼻尖对着她。 “哇……”,穆安吓了一跳,退到床角,拍拍胸口:“你都不出声的吗?” 她这动作有些可爱,萧辞压声,皱皱鼻尖:“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穆安抬眼瞧着他,“嘿嘿”一笑:“这方法多好,简单粗暴,直接将他们灌醉了,我乖乖等着你回来不就行了。” 萧辞心下一跳,瞥见桌上精心准备的嫁衣,凝声:“今日婚宴我不在,算是委屈你了。” 无所谓的摆摆手,穆安还真没觉得自己委屈,这要是还委屈,那京城的姑娘恐怕都羡慕死了。 笑了笑她道:“没事,幸好没坏你的事,你怎么样了,宫里面没出什么状况?” “已经解决了”,萧辞转身唤了严宽进来,低声:“除了萧坤,其他人都送进刑部大牢,先关着。” 严宽领命,立刻去办。 趁他背过身,穆安快速从空间里拿了醒酒汤出来,一口喝了,顿时觉得精神了不少。 踉跄着下了床,她坐到桌边道:“沈行白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我才知道你在宫里那么凶险。” 萧辞回过头看着她。 穆安立刻解释:“是我逼着沈行白说的,他没准备告所我,是我觉得事情不对才让南宫去找他,他三言两语急匆匆就走了,你回头别怪他。” 她这紧张的模样让萧辞误以为她真的很担心沈行白一样,他在宫里不比沈行白危险,也没见她紧张一下,不免落寞。 起起伏伏的情绪让萧辞一时间不适应,他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 收敛心神,他打量了穆安一遍:“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穆安不明所以:“想问什么你就问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了。” 萧辞凝眉:“当真”。 穆安大方的点了点头,捏着鼻梁醒酒,就听到萧辞问道:“你那绝世医术怎么回事?” 当即一噎,搭在鼻梁的食指差点戳到眼球,穆安愣愣的抬头看着他,干笑一声:“这个嘛……嗯” 看她那为难的表情,肯定又在组织什么谎言骗他,萧辞讥讽:“方才不是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骗子!” 说完不给穆安解释的机会他就扬长而去。 穆安起身焦急的冲他喊道:“喂,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辞:“不想听!” “……”穆安盯着他的背影努努嘴:“这人今天怎么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8 合卺酒 萧辞一走,穆安头重脚轻感又袭上来,倒头继续睡觉,半夜忽然被噩梦惊醒,她猛然坐起来,脑子一闪想起一件事,赶紧把八角喊进来。 八角疑惑:“王妃,怎么了?” 穆安听的眼角一抽,舔舔睡得干燥的嘴唇:“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小姐,你这王妃王妃,听的我别扭。” “哦”,八角傻呵呵笑。 穆安拉过她,干巴巴道:“永和宫的人撤了吗?”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明日惠太妃还不得把她拆了! 八角听了点头:“小姐放心,早就撤了,王爷一回来,听风就去了。” “可是小姐,明日惠太妃会生气的?” 叹了口气,穆安抬手将被子抱怀里揉成一团,一片松软抵在下巴处,留出一个忧郁的脑袋:“铁定的。” 毕竟是她让人守着永和宫的……这不是怕惠太妃听了前庭的消息跑出来嘛。 细细数来,她今日还真是为非作歹,绑了当朝左相,关了惠太妃,还打了三王爷…… 无奈的扯了一抹苦笑,穆安瞥了一眼窗户外的月色,咋舌:“连月亮都黑沉沉的不肯出来,萧辞呢?” 八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算了,她自己去找,从床上蹦下来,随便披了一件外袍。 夜风正凉,穆安一头乌黑的发丝轻轻荡着,她踮起脚朝对面瞟了瞟,发现灯还亮着,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 许是没料到穆安会大半夜突然闯进来,萧辞抬眼看到门口的人怔了好一会,直到穆安努力的眯了眯眼“吭哧”一笑,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公文。 穆安一脸雀跃的跑过去,围着萧辞转了两圈,一边笑一边轻浮的吹着吊儿郎当的口哨。 萧辞头疼,手掌按了按额头,回手就把穆安按在原地,由于略微疲惫,他声音有些哑:“你来做什么?” “睡不着,来看看你”,穆安笑嘻嘻的。 萧辞嫌弃的扬了一下眼尾——怕是睡醒了,闲来无事才来瞧瞧呢。 这人满嘴谎言,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分明说的漫不经心,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跟朴素的情话一样,小勾子似的轻轻在你耳尖绕一圈,勾的人一痒痒,转身去看,却总能对上一双清澈无痕的瞳孔。 还真是…… 静下心神,萧辞道:“现在看过了,怎么还不走。” “没趣”,穆安一皱眉,不爽的瞪他一眼,不过瞬间又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贱兮兮道:“幸亏我来了,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偷偷穿我送你的睡衣呢?” 萧辞一愣,耳尖微红,瞬间跟个哑巴一样闭口不言。 耳边回荡着穆安开怀的笑,她道:“早就跟你说过了穿着舒服你还不信,现在信了?” “嗯”,抬头看了她一眼,萧辞闷声一应,算是认同,又忍不住好奇道:“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旁边的书桌上,双臂撑着自己,微耸着肩膀,泼墨的发不加修饰,顺着双肩滑落在胸口,她荡秋千似的晃着双脚,对他眨眨眼睛,蛮自豪的解释:“我开成衣铺子的,做生意自然要够别具一格才能打开市场,不然大家都一样还怎么赚钱。” “那你还开珠宝铺子和脂粉铺子呢?” 怎么没见你有新花样? 穆安一噎:“我这不还没什么好想法吗?再说了,平日里太忙,还没找时间去看看呢。” 萧辞挑眉:“我看你一天时间还挺多的,都拿来悬壶济世了吗?” 穆安:“……” 这是话中有话啊! 尴尬的愣了半天,穆安脚也不晃了,乖乖从桌子上跳下来,习惯性的捻捻手,垂声:“其实我也不是有意隐瞒你,只是给自己留点退路而已。” 穆安站到萧辞面前,言辞诚恳:“我其实一开始就会一点医术,但我从来没给别人治过病,近日这几次也是逼不得已。” 抬眼看着她,萧辞将信将疑的随口道:“医术哪里学的?” 穆安随口就来,恬不知耻道:“自学成才。” 萧辞:“……”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满的拨拉了他一下,拽着萧辞的衣襟,穆安深知做戏就要做全套的道理,表情亢奋:“你别不信,你以为之前被关在闺阁里这么多年我都是怎么过的,我学的东西可多了呢?只有你不知道的,根本就没有我不会的,之前我看父亲的书房里有几本医术孤本,都蒙尘了,便好奇的看了看。” 说到这里,穆安不免收敛情绪,眉头紧锁:“这一看就看了三年之久,慢慢的,上面的医术我也跟着学了不少。” 她说的可谓是行云流水密不透风,萧辞愣神:“那孤本去哪了?” 穆安:“毁了。” 气鼓鼓的捶了桌面一拳,穆安凝声:“前段日子我在王府,丹宁院被府中二夫人和二小姐砸了,好多东西都被她们烧毁了个一干二净,我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了。” “那可是陪了我三年之久的书,平日里都是小心呵护的”,穆安落寞:“谁曾想最后竟落了个这般下场。” 萧辞皱皱眉,穆安的神色实在是不留破绽,他注视良久,丹宁院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最后点了点头,安慰她:“没事,以后遇到相关的书籍我会带给你的。” 穆安眼睛一亮:“真的?” 萧辞笑了一下,点头:“真的。” 心底发笑,穆安看着萧辞被她三言两语忽悠的这般同情她,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能如此优秀的恐怕除了她,这世上没几个人了? 不过嘚瑟归嘚瑟,她还是颇为担忧的问了一句:“今日宫里是有人要造反吗?是萧坤吗?” 萧辞沉眸:“不是他。” “啊?”,穆安疑惑,想了想道:“也对啊,他今天根本没进宫,若是真要造反看起来也不对,况且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都没占,跟个蚂蚱似的乱跳什么!” 闻言,萧辞抬眸,怪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萧坤今日不打算进宫?” “他自己说的,我听到了啊”,穆安道:“他压根不知道今日婚宴你不在,来找事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才察觉到不对劲,要往府外走的。” 眉头皱了皱,萧辞起身出门,低声嘱咐了严宽几句这才进来。 看他脸色不好,穆安莫名的担心:“怎么?是哪里不对吗?” 萧辞:“哪里都不对。” 在太和殿前,他以为常庆丰装傻充愣,现在看来,他根本不知道皇上遇刺,他就只是冲他来的,皇上遇刺和常庆丰无关。 而谢良好像是见了常庆丰才知道,常庆丰要对付的人是他,又或者还误加了一个皇上,之所以答应常庆丰守在外面,多半是单纯的以为常庆丰去救驾。 萧辞之前怀疑今日之事多多少少和萧坤有点关系,如今看来,萧坤倒像是完全不知情,被人蒙在鼓里。 “……” 听萧辞说完,穆安两脸都是懵逼的,只能愣愣的感叹一句:“着实复杂。” 实在太乱了,理都理不清,她琢磨半天道:“可好像也不对啊,李嵩和闫万等人是一开始就要走的,看样子他们对今日宫里要发生的事一清二楚,那他们又是受谁指使啊?” “再者,众人都知道,这群人和你不合,今日婚宴他们完全有理由不来,那样岂不是更方便行事,为何又要来王府吃酒,多此一举还自投罗网。” 穆安瞬间头大,掰着指头数,碎碎念道:“皇上,摄政王,常庆丰,李嵩等人,萧坤……” 怎么看他们分明就是谋划好的,可中间发生的种种差错却巧妙的将他们之间的联系推翻。 萧辞默不作声,闻言垂声:“不管怎样,今日谢谢你了。” “哦”,穆安还在想这些弯弯绕绕,压根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随口一应,最终沮丧的摇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 “……”萧辞看着她眸色淡了淡,温声:“夜深了,去睡。” 叹了口气,穆安点了点头:“算了,明天再想,我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一下,萧辞道:“等一下。” “咋了?”穆安回头,娇作的福了一礼:“王爷还有何吩咐?” “洞房花烛夜,是要喝合卺酒的。” 迈出去的步子一顿,穆安呆呆的转了转眼球,合声:“所以呢?王爷的意思是……??” “我让人备了酒”,萧辞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到桌上拿了酒过来,问她:“要喝吗?” 干笑几声,穆安突然浑身有点热,她回过身,摸了那酒壶一下,笑道:“王爷说的有道理,是该意思意思啊。” 听了她这话,萧辞倒酒的手一顿,斜了她一眼:“你进这王府就是意思意思不成?” “啊?”穆安抬头:“不然呢?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萧辞:“……” 略微暴力的把酒盏塞进她怀里,萧辞沉眸:“没有。” “那就好”,嬉笑一声,穆安低头尝了一口合卺酒,眼眸一亮,竖起了大拇指,由衷的感叹道:“这个酒好喝。” “……”,伸在半空中准备交喝的手一顿,萧辞仰头一口喝掉。 穆安低头捏着酒盏,指节微微紧促,她寻思着:白日里拜天地的礼制都省了,还在乎这一个? 最后胡乱说了一句,穆安赶紧溜之大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69 萧辞哥哥 回到屋里,穆安翻来覆去睡不着,转身进了空间。 扫了一眼墙上的积分表,她郁闷道:“这么长时间怎么才加了这么几分?” 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穆安深思,她最近怎么觉得萧辞怪怪的,她也怪怪的。 忽然寂静的密闭空间里“咕咕”两声,摸了摸发瘪的肚皮,穆安唏嘘:“饿了。” 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冰箱,她心下一喜,从椅子上蹦下来,她怎么忘了,冰箱里有泡面。 十分钟后,坐在桌子前,穆安陶醉的嗅了嗅:“香……!!” 呲溜几口,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当初和朋友熬夜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泡面味。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回忆。 —— 次日清晨,明月敲门进来道:“王妃,主子喊你过去,一会王妃要和主子同去给王妃敬茶。” “知道了……” 一盏茶后,五香给穆安挽了一个垂月髻,一身芙蓉色织锦去找萧辞。 她在门口探头探脑,萧辞正在同属下说话,眉头轻抬,瞥了她一眼,穆安弯眼一笑。 笑容拨开云雾,射进了萧辞心里,他眸色沉了沉,对暗卫招招手:“下去。” “是”,暗卫心下疑惑,主子怎么表情怪怪的,结果一回头就对上穆安大大的笑脸,暗卫一僵,拱手行礼:“王妃。” 眯着眼睛,表情和蔼,穆安道:“去去。” 暗卫:“……” 萧辞优雅的捏了捏衣袖,抬声:“走。” 穆安努努嘴过去,硬着头皮道:“一会去见你母妃,你可能要淡定一点。” 一边拽着她往出走,一边不解的问她:“为何?” 咳了一下,穆安道:“就是这个昨天,我命人把太妃关在她宫里了,听闻太妃大发雷霆,今日见了我恐怕态度会有一点稍稍的激进。” 萧辞看着她眉头皱了皱:“到时候你能忍?” “能啊,怎么不能”,还怕他不信,穆安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那是你母妃啊,又不是别人,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是她做什么我都得忍着啊。” 难得听她嘴里吐出来软话,萧辞阴沉了一早上的心情突然开朗了,眼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 书上说,能因为一个人放低姿态,那就是喜欢。 斜眼盯着走一步蹦三下的人看了会,萧辞突然觉得娶个媳妇好像也不错。 进了永和宫,穆安一直觉得玉珍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恐惧中又带着几分挑衅,她十分不解。 可当她看到正堂里陪着惠太妃谈笑风生的一张俏脸,她就觉得方才的话说的有点满了,偷偷拽了拽萧辞的袖子,悻悻的看了他一眼。 萧辞垂眸:“怎么?” “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穆安脸色僵了僵。 “……” 惠太妃一早就看到穆安和萧辞挽手而来,她轻笑一声,装作没看到,继续攀着姜雪的手,轻轻拍着她:“本宫喜欢你,公主定要常来啊。” 姜雪拨浪鼓似的点头:“那是自然,太妃人这么好,小雪初来盛京,感觉太妃就跟母后一样亲切。” 惠太妃笑的合不拢嘴,这才不徐不疾的转过头,对着穆安瞬间眉头一凉。 姜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眼一弯,脸颊绯红,娇滴滴喊了一声:“萧辞哥哥……” 一阵风一样带着一身的幽香就扑了下来。 穆安汗颜,识相的往后退了退,低声对萧辞道:“你保重。” “……”萧辞的脸以可见的速度黑了,一阵幽香扑面而来,看着眼前的人他错身闪开,抽空还瞪了穆安一眼。 穆安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嫌弃的动作过于明显,姜雪有些失望,收敛了情绪,上前还算规矩的行礼:“姜雪见过王爷。” 萧辞回礼:“见过公主。” 说完不给姜雪张口的机会,萧辞伸手拉过一脸雀跃,看戏一样的穆安,走到惠太妃面前,沉声:“儿臣给母妃请安。” 穆安跟着道:“儿媳给母妃请安。” 旁边的房嬷嬷端了茶上来,两人接过,惠太妃懒洋洋的靠着身子,沉吟良久,才慢吞吞接过萧辞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对于低头奉茶的穆安完全不予理会。 穆安举的手腕都酸了,可茶水愣是一点都没洒,半晌惠太妃正要开口,萧辞眉头微蹙,伸手就要拿走穆安手里的茶盏,穆安手疾眼快的躲过,再一次恭恭敬敬的奉茶,低头温声:“母妃请用茶。” 萧辞的手僵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穆安。 惠太妃神色冷漠:“怎么,今日你这茶是要逼着本宫喝吗?” “儿媳不敢”,穆安道:“昨日之事,实属胡闹,想来惹了母妃生气,今日特来赔罪,母妃宽宏大量,就别生气了。” “胆大妄为,王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惠太妃厉声,一拂手就拍掉了穆安手里的茶盏,热茶洒出来穆安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抬眼盯着惠太妃。 她都如此低声下气了,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姜雪就惊呼一声,吓的还未回神的穆安一个激灵,就见姜雪提着裙子,一脸担忧的跑过来,拉起惠太妃的手步骤娴熟的吹了吹,忧声:“太妃没事,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自己可怎么办?” 看到她,惠太妃脸色迅速软了下来:“本宫无碍,让公主担心了。” “没事就好”,姜雪怒气冲冲的回头,瞪着穆安,怪罪道:“你怎么做事的,差点伤到太妃,真是一点礼数都没,不知道萧辞哥哥怎么会瞎了眼娶你这么一个女人!” 穆安捏着微微刺痛的手背,漠然的看着她,扭头大喇喇问萧辞:“你眼瞎吗?” 萧辞:“……胡闹。” “可公主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呢”,穆安埋汰:“有些人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客人,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和她相熟了?” 这亲昵的语气让姜雪身子一僵,她无措的解释:“萧辞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冷瞥了她一眼,萧辞沉声:“公主自重。” 说着自然而然的当着别人的面拉起穆安的手揉了揉,穆安一愣,心尖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慌乱的抽回手,咕哝道:“我没事了。” “……” 论变脸和翻书一样快也并非没有道理。 萧辞回头冲惠太妃一礼,脸色有点难堪,他闷声:“母妃若是不喜欢穆安,下次本王不带她来就是了,何苦将气撒在她身上。” 惠太妃见不得萧辞如此袒护穆安这个恬不知耻,丢人现眼的粗鄙女子,之前看穆安是个聪明人,想着给点好处或许能握在手里,不成想她如此油盐不进。 她哀声:“辞儿,你可知她昨日当着众臣的面做了些什么?” “知道”,萧辞斩钉截铁:“茶已经奉过,本王还要进宫,母妃若无其他事,便不多留了。” 说完拉着穆安就要走。 惠太妃陡然站了起来,硬声:“你给我站住!” 穆安顿了一下,结果握着她的手掌太过炽热,由不得她停顿,身子向前一逮,就被人拽着走了。 后面飘荡着姜雪娇嗔的不满:“萧辞哥哥……!!” 出了永和宫穆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阴霾都被这笑声冲散,萧辞适时的松开她,冷声:“笑什么?” 穆安捂着嘴忍俊不禁的看着他,学了一声:“萧辞哥哥……” 萧辞:“……” 沉吟片刻,穆安捧腹大笑,姜雪绝对是直男的福音。 她讽刺道:“王爷还真是美名远扬,你看看,人家公主多喜欢你。” 沉着脸,萧辞将她拽回了九方居,穆安被晃的有点晕,甩开他笑道:“你不会急眼,我又没说错,人家就是奔着你来的。” 萧辞闷闷道:“我不喜欢她。” “哦”,穆安应了一句:“那又如何,人家就是喜欢你啊。” “再叫一声。” “……你说什么?”穆安抬头。 明亮的双眸对的萧辞喉咙有些发紧,他抿着唇,低声:“没什么。” 等穆安再看的时候人已经大步进了屋里,屋门“砰”一声响,震的穆安颤了一下。 原地愣了半晌,她回味过来方才“再叫一声”是什么意思,霎那间有些燥,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轻笑几声。 ……萧辞哥哥。 回到屋里五香盯着穆安看,她家小姐去了一趟永和宫,怎么回来不但没生气,还嘴角噙着笑。 跟了半天,穆安回头瞪着她:“你很闲吗?盯着我做什么?” 五香悻悻道:“小姐,是不是太妃奖赏你了?” 穆安:“没有哇。” 还奖赏,惠太妃不嫌弃她就谢天谢地了。 “那小姐怎么这么开心,是王爷说了什么吗?” 呛了一口茶水,穆安回头看着五香,巴砸了一下嘴,沉吟片刻,摆摆手:“也没有。” 五香:“……” 萧辞一路回了屋内,不知为何心不平神不静。 严宽进来:“主子,常庆丰在大牢里喊冤,同李嵩吵了起来,说要觐见皇上。” 揉了揉鼻梁,萧辞换上惯常的冷脸,沉声:“关着。” “是”,严宽拱手:“沈大人求见。” “我进一趟宫,你去告诉沈德重,不急。” “是。” 严宽想起沈德重满头冒汗的样子,主子还让他“不急”,老头子怕是快要急疯了都。 沈德重匆匆从刑部大牢出来,常庆丰和李嵩隔着牢房对骂,那信息量可谓是……不可说,不可听…… 短短一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严宽出来,沈德重急忙问:“王爷呢?” 严宽拱手:“沈大人先行回去,王爷有公务正忙,实在抽不出身。” 沈德重胡子都气翘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0 谋反案(1) 严宽拱手道:“主子,可要属下去叫上王妃,同你一道进宫?” 回头看了一眼,萧辞沉声:“不用。” 现在宫里正乱,带上她也不安全。 太和殿之上,萧景炎面色凝重,武清文吹胡子瞪眼的数落昨日摄政王府的不堪,他说一句,后面的文臣跟着附和一句,一旁的武将听戏一样的炯炯有神,说的武老头唾沫星子飞窜。 说完抬眼一看,就差老泪纵横,苦丧着脸道:“皇上,摄政王无法无天,皇上不能一味地纵容啊,如此下去,必成大患。” 萧景炎阴着脸,“必成大患”四个字魔音一样回荡在他耳边,他又怎么不知,又如何不防! 可这是他能防的了的吗! 今日一早,传来消息,萧辞一声不吭将当朝三王爷囚在府里,重兵把守,将禁卫军统领,侍郎李嵩,京都守军佐领闫万……等等十几人统统下了狱。 看着一早上大殿上少了一圈的人,他如何开心的起来! 腹部的伤口一痛,萧景炎闷哼一声,李德全连忙去扶,他摆摆手沉声:“左相还有何事要禀?” 武清文一愣,皇上这是对自己方才的话充耳不闻,半点没放在心上! 执拗道:“皇上定不能再容忍摄政王滔天的权势啊!” “武相!”萧景炎带着几分怒气抬声:“皇叔日日操劳,皆是为了我朝社稷着想,武相不可针对。” “……” 武清文胡子一翘,气的当殿甩袖子,看他一蔫,那些跟风的文臣悄然闭了嘴,整个大殿陡然间鸦雀无声。 “朕乏了”,萧景炎凝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白史纪看看身后的任直平,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白史纪上前一步,大声:“皇上,臣有事要奏。” 任直平紧随其后:“臣也有事要奏。” 看着他俩,萧景炎无端的头疼:“奏!” “臣斗胆,弹劾摄政王”,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萧景炎,白史纪道:“臣听闻常庆丰,李嵩等人无故被摄政王关进了刑部大牢,此等做法实在令臣匪夷所思,求皇上向摄政王讨个说法。” 任直平:“臣附议。” “……” 满朝哗然,武清文瞪着眼睛在殿上巡视一圈,果真没见到李嵩等人,心下一沉,目光射向白史纪。 可能是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白史纪当即回头瞪回去,没好气道:“武相别看我啊,此话句句属实,就发生在昨日,不然为何摄政王妃执意将你我留在王府,还真当请你这个老头喝酒不成!” “此话当真?”武清文道。 白史纪别过脸不再搭理他,武清文也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抬头询问:“皇上可安好?” 这老头子为官一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萧景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朕无碍。” 正说着,朝臣们议论纷纷低声道些什么,萧景炎抬头就看到他这位收敛锋芒的皇叔负手而来,冷眉高耸,心情不佳,淡淡扫了白史纪一眼,白史纪立刻低下头退了回去。 武清文看到他就火冒三丈,冷哼一声。 萧辞站定:“参见皇上。” 咬了咬牙,萧景炎面不改色:“皇叔不必多礼,来的正是时候,武相同白大人正声讨你呢,你便来解释解释为何将李嵩等人关进大牢。” 萧辞抬眼,他知道萧景炎还伤着,被朝臣逼到这份上,多半已经筋疲力尽,他今日来朝上,就是为了这事。 顺着萧景炎丢过来的矛头,萧辞不动声色稳稳接下:“左相弹劾本王可也是为了此事?” 武清文横眉竖眼:“不是。” 淡笑一声,萧辞拱手向武清文赔礼:“夫人不懂事,得罪左相了,本王替夫人赔罪。” 众朝臣一片唏嘘,这摄政王娶个王妃难不成还转了性子不成,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摄政王和武清文多年的掰扯中,萧辞主动向武清文低头。 不止别人,武清文也是一愣,萧辞突然整这么一出,他满肚子弹劾他把持朝政,功高盖主的的词突然都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涨红了脸一句也没骂出来。 等他缓过劲来,萧辞已经和白史纪对上了。 武清文愤懑的冷哼几声,低骂萧辞“奸诈”!! 这边萧辞逼近白史纪,冷声:“白大人是要为常庆丰求情?” “自然”,白史纪言之凿凿:“常庆丰有功无过,王爷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关进大牢,受尽牢狱之灾,岂不是让朝臣寒心。” 说完利索的往大殿上一跪,高声:“望皇上明察!” 他一跪,跟在白史纪身后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望皇上明察!” 萧景炎如坐针毡,浑身僵硬,他本就臣心不稳,今日一闹,怕会愈发的让武清文等人失望,看着殿下的萧辞,手指微蜷,骨节泛白。 寒了百臣之心的这种事他这位皇叔做得,而且做得坦坦荡荡,丝毫无所畏惧,并不代表他也可以……他怕,怕极了在百官心里是个懦弱无能,担不起天下大任的皇帝,害怕黎明百姓只记得摄政王萧辞,而不记得万人之上的大梁之主——萧景炎。 想到这里,萧景炎将低沉的音凝成一条带刺的钢丝线,朝萧辞隐晦又无助的刺过去:“朕却该明察,不如先看看皇叔怎么说。” 萧辞正声,浩然正气沉沉的压住整个大殿,可看在百官眼里,这特莫就是歪风邪气。 ……你瞧瞧他们皇上都被压迫成什么样子了,一句话都要征求摄政王的意见,祸害啊!! 不知道他们这万马奔腾的心理活动,萧辞一语惊醒众人:“昨日禁卫军统领常庆丰假借宫中刺客一事,预谋刺杀皇上,被本王抓了个正着,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白史纪惊声:“不可能!” 常庆丰坚守宫墙这么多年,从来没放进来过一个刺客,怎么会蠢到刺杀皇上,莫不是喝酒冲昏了头? 谁信! 武清文也被吓了一跳,观察到萧景炎脸色微暗,立刻忧心道:“皇上可有受伤?” 在重重打击之下,这一声关心之语可谓是进了萧景炎的心坎里,他真是越看武清文这张刻板脸越欣慰:“朕无碍,多亏了皇叔及时赶到。” 他这一声无疑是承认了常庆丰谋反一事,白史纪满胸的火气一蔫,浑身僵硬,怔在原地。 怎么会如此? 三王爷派人让他今日在朝上为李嵩等人开脱,只管将一切都推在萧辞诬陷朝廷官员这一条上,可他万万没想到常庆丰会反! 等等! 白史纪猛然抬头看向萧辞,他一开始就入了萧辞的坑,将事情引向了常庆丰身上,潜意识里他以为常庆丰和李嵩等人相熟,却忘了李嵩之事…… 昨日李嵩等人同三王爷一直在王府,怎么可能谋反! 萧景平静的问他:“白大人可要为常庆丰开脱?” 白史纪一噎,脸色顿时青红交接:“臣不敢。” “那就好”,萧辞道:“若白大人执意如此,不免让本王多疑,白大人参与了此事。” “一派胡言!”白史纪浑身打了一个颤:“臣对皇上忠心耿耿,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王爷莫言信口雌黄,毁了老臣半生清誉。” 百官瑟缩,低头不语,他们可不想进刑部大牢,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不过在这大殿之上的并非都是聪明人,任直平万分“耿直”分问道:“敢问王爷,李大人等人可是犯了什么罪,毕竟昨日他们整日都在王府,大家都可作证。” 所有人屏息凝声正欲听李嵩等人数里之外可是魂穿宫墙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结果就从摄政王嘴里听到轻飘飘几个字: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文武百官:“……” 敢怒不敢言啊,毕竟皇上对此都一言不发,这确实是萧家的天下,却不是新朝,而是由摄政王萧辞把控的新前朝。 百官瑟瑟发抖,不知道那一天这无端无由的大难就落到了自己头上,难不成这一次又要血染行刑台! 刑部,沈德重猛踹了沈行白几脚,想踹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沈行白鬼哭狼嚎却丝毫不躲,任由沈老头撒气。 沈德重:“你这个不孝子,说!昨日变故你到底参与了多少?你不说我今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哎呦呦”,沈行白留下两行莫须有的清泪:“爹,你别打了,要打咱回家打啊,这还有人呢,多丢人现眼。” “你还知道丢人现眼!”指着他的鼻子,沈德重发竖三尺,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水就朝沈行白扔了过去:“什么事你都敢掺和,你这是要拉着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艰难的挪了一下,躲过沈老头的暗器,他怎么觉得沈老头年纪一大,和武清文那糟古板越来越像了? 难不成老头子到更年期了? 是不是该哄哄啊? 当即换上一张笑脸,沈行白贱兮兮解释:“爹你放心,我就是死在外边也不回来害你啊,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儿子。” 沈德重:“……” 萧辞踏进来之前就听到沈大人一声咆哮:“你给我滚!!” 严宽吞了口唾沫,低声:“主子,属下要不先滚?” “不用不用…”,沈行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脱了他老爹的魔爪,连滚带爬的冲撞过来,抱住严宽的胳膊,接他的话:“你不用,我滚,我滚,我这就滚……”。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1 谋反案(2) 沈行白一溜,剩下沈德重兀自气喘吁吁生闷气,看到萧辞,忙不迭抹了一把额头的热汗过来:“王爷,你快去牢里瞧瞧,都乱了。” 萧辞道:“辛苦沈大人了。” 此刻刑部大牢里,得了萧辞的吩咐,特地把常庆丰和李嵩关在了对面。 常庆丰扒在牢门上,骂的李嵩狗血喷头:“姓李的,我究竟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害我,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居然在王府喝酒?你不怕萧辞毒死你!” “常庆丰,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李嵩不遑多让:“都说了我是被人陷害,我们都中计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同仇敌忾,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 “我呸!”常庆丰朝他吐了一口,愤懑道:“带禁卫军围了太和殿的人是我,被萧辞亲手抓住的人也是我,这个时候你在哪?你在王府喝的醉醺醺的,被人抬的扔进来都不知道,我百口莫辩,你倒是显得无辜!” 李嵩气的眉毛飞起,跺跺脚:“我不也被关进来了吗?” “我要被砍头那你也跟着,陪我一起死啊!” “……” 李嵩这次没声了,照目前情况来看,常庆丰确实其罪当诛,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听了一早上两人对骂的沈德重平白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旁边的审讯室里,萧辞问他:“沈大人听出什么了?” 沈德重神色凝重:“太和殿谋反一事,与常庆丰李嵩等人皆有联系,李嵩等人中途出了意外,计划败露。” 这些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不用他说,萧辞也一清二楚,抬眉扫了沈德重一眼。 沈德重皱眉:“不过老臣有一点不解?” “说。” “此事的主谋是谁?这不像是一场谋反,倒是像有人故意把常庆丰推了出来送死,李嵩与常庆丰对骂一早上,两人话里都有对方是主谋的意思,可是……”,沈德重一顿:“老臣猜测此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那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也正是萧辞疑惑的地方,他沉声:“提审常庆丰。” 沈德重立刻让人去大牢里骂的口干舌燥的常庆丰提了过来,常庆丰挣扎一二,看到审讯室的萧辞,脸色一变,闷声不吭。 “常统领,别来无恙。” “呵!”嘲讽般的苦笑一声,常庆丰晃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处的铁链:“王爷是来看常某人笑话的,我常庆丰这次是栽在你手里了。” 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还真像萧辞冤枉了他,扫了一眼常庆丰的案宗,萧辞故意诈他:“常统领以为你是因为要杀本王才进了这刑部大牢?” “哼,不然呢”,常庆丰不满。 “看来常统领对自己所犯之罪并不清楚”,萧辞一字一顿沉声道:“行刺皇上,意欲谋反,说,与你合谋的还有谁?” 行刺皇上? 常庆丰一惊,眉心突突直跳,意欲谋反的不是萧辞吗? 怎么会是他? 本来被侍卫押跪在地上,听了此话常庆丰蓦然就要站起来,被严宽一掌推了回去,眼中怒火滔滔。 微微抬眸,萧辞冷笑:“怎么,还不认!” 挣扎无果,常庆丰摇头:“我从未行刺皇上,还意欲谋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真是对我恨之入骨啊,这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扣我头上!要怪就怪我没在太和殿前杀了你!” 冷静下来他总算想明白了,这多半是萧辞诬陷他。 “放肆!”严宽轻喝。 自始至终,萧辞面不改色,薄唇轻启:“除了李嵩,闫万等人,还有谁?” 视死如归的抬头看着他,常庆丰闷声:“不知道。” 一旁听审的沈德重皱眉,一拍桌子:“常统领,王爷问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此次谋反,除了你,还有谁是同谋。” “沈大人什么意思?”连沈德重都说他谋反,常庆丰心下一跳,看了萧辞一眼,问沈德重:“可是王爷昭告天下,说我常庆丰谋反?” 笑话! 他此时谋反做什么?难不成自己做皇帝,凭借他几个禁卫军? 开什么玩笑。 沈德重凝眉,得了萧辞的示意,压声:“皇上遇刺,危在旦夕,常统领你非旦不抓捕刺客,还带人围了太和殿,将皇上和王爷困于殿中,刀剑相向,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这下轮到常庆丰整个人愣住了,他一动,带动手腕的锁链,这个时候他才莫名的感到心慌,白了脸,抬头道:“此话当真?” 沈德重,怒了,当即拿出能打死沈行白的架势:“本官还能耍你不成!” 自然不会。 常庆丰知道,沈德重此人一步一步,极其看中面子,中规中矩并非萧辞一派,那他所说定然不假。 桌面一声轻响,萧辞食指微曲,敲声警示:“常统领现在能跟本王说实话了?” 常庆丰瘫在地上,一瞬间心如死灰,静默不语。 “你现在死路一条,只有本王能救你”,萧辞道:“就看常统领上不上道了。” 沈德重扭头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当着他的面纵容犯人不成,抿抿唇,他干脆闭口不言。 半晌,常庆丰终于想明白了,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你手里的虎符哪来的?”萧辞问他。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常庆丰脱口而出:“有人给我的。” 萧辞抬眉:“谁?” “太后身边一个婢女”,常庆丰道:“是我们一开始就安插在景仁宫的。” 敏锐的听出他话中的玄机,萧辞皱眉:“我们?还有谁?” 常庆丰脸色难堪,朝外面瞥了一眼,硬邦邦道:“王爷都将人一道送进来了,还问什么?” “是吗?”萧辞凝声:“那你是承认此次谋反便是你们共同策划了?” 常庆丰激动:“我没承认!我带人围太和殿是要以谋反之名……” 他哼哧几声,瞪着萧辞,脸色铁青。 冷哼一声,萧辞骤然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常庆丰,阴然的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他道:“常统领让禁卫军围了太和殿,便是欲以谋反之名构陷本王,是吗?” 常庆丰跪在地上,欲哭无泪,他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就听到萧辞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压下来:“消息是李嵩递给你的?” 片刻之后,常庆丰被侍卫重新拖了下去,临末他还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冤枉……!!” 沈德重法令纹都要皱成一朵花了:“王爷,可要提审李嵩?” “不用”,萧辞冲他道:“先关着,暂且劳烦沈大人了,没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监。” 沈德重冷汗连连:“是,王爷慢走。” 路上严宽看自家主子眉头紧皱,试探性问道:“主子,可要进宫。” 某人稍微一顿,抬眼:“回府。” 说罢便纵身上了马车,严宽一脸欣慰……主子娶了王妃,都知道顾家了,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有空回府,这要是在以前,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办公,一茬接着一茬,多次叮嘱都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体。 九方居 明月小脸皱成一团,跟在穆安后面看着她穿梭在九方居的储怀阁里。 要知道,九方居的储怀阁可是揽尽天下宝物,共四层,只要是进了宫的宝贝,要是他家主子多看一眼,隔日宫里都会派人送进来,从典籍孤本到行家兵器,甚至天下奇药都有一二。 穆安一直知道九方居有这么一个“圣地”,只是苦于没机会进来一观。 今日闲来无事,拉着明月软磨硬泡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这才得了钥匙进来。 储怀阁的宝物不多,一层也就零星摆着七八件,其余整箱子堆放在一起的都是相对来说“不值钱”的玩意。 一楼是兵器,刀刀剑剑的通体泛光,明月解释:“这些都是王爷早年托人寻来的神兵,天下之大,却只有一把。” 穆安漫不经心问她:“你家主子使剑吗?” 问到这明月眼睛一亮,张口就来:“使,王妃那是不知道,主子剑法超群,少有人是对手呢?” “是吗?”穆安笑道:“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瞧瞧,还从未见他好好使过剑呢?” 明月低下头,小声:“身在其位,必受其苦,主子的锋芒都被遮掩了。” 回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穆安笑笑不说话,她要是一开口,这丫头恐怕更沮丧了。 就萧辞那样的,还“锋芒尽遮”,这都恶名远扬了,有人见不得他好,上赶着杀他,那要是让他锋芒露出来,岂不是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轻笑一声,穆安满心雀跃,抬步上了二楼,书倒是挺多,寥寥扫了几眼,穆安继续向上看去。 看她的样子,明月快步跟上,疑惑道:“王妃是要找什么吗?” “猜对了”,穆安笑道:“听说四层有珍贵的奇药?” “嗯”,明月点头。 穆安眼眸一亮,转身捏住她的肩膀,贼眉鼠眼道:“那我能随便拿吗?” 明月:“……” 应该不能! 穆安之前让青简打听了,整个京城唯一的一珠八仙草就在九方居的储怀阁,她人都嫁进来了,拿一株草不过分。 可问题是,那好像也不是草! 还未找到八仙草,听风匆匆上来禀告:“王妃,白二小姐求见。” “白素素?”穆安皱眉:“她怎么来了?” 明月:“要不要奴婢去拒绝了她?” “让她进来,我去见见”,说罢穆安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2 蹭车 九方居门口,白素素头顶轻纱,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焦急的等在门口。 匆匆跑出来的穆安看到她这个样子,冷不丁都没认出来,没忍住笑出了声,挑逗道:“白小姐这是做什么?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这是要变蝴蝶吗?” 轻哼一声,白素素抬手掀了面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闷头就往里面走,一点都没有客人的自觉。 还不都是怪穆安,要不是因为她,她至于到现在都不好光明正大的出门吗? 她是一个高傲的人,之前在京圈的夫人小姐里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丢人。出了别宫荷塘的事,虽说三王爷已经出面亲自解释过了,但每每看到那些夫人小姐假装若无其事的眼神,她就闷的慌。 穆安快步追上,在她后面唏嘘,打趣道:“没关系,遮住脸你还是美女。” 前面的白素素猛然停下步子,秀眉微皱,回头看着她,凶巴巴道:“废话少说,我有事找你。” 冲她一挑眉,穆安笑道:“里面请。” 两人进了厢房,给白素素泡了一杯茶,白素素嫌弃的看了一眼,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冷嗤一声:“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进了九方居还住客房,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我看摄政王娶你多半也是权宜之计,一切都是假的你一天还这么嚣张,呵!” “我过我的日子,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还担心他们嘴太碎闪了自己舌头呢”,穆安不以为然的笑笑:“再说了,不管真的假的,哪怕我在九方居住婢女厢房,出了这王府的大门,艳羡的人还不得规规矩矩给我行礼,称我一声王妃,名头都是虚的,在意这些干什么?” 冲怔愣的白素素抬抬下巴,穆安努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白素素心下惊叹,嘴上却一点都不服输,冷哼道:“歪理一堆。” 这种想法说好听点就是洒脱,说难听点就是蠢,没一点志气,她白素素才不要成为这般的人。 同她坐下,穆安收敛情绪,这几日没顾得上注意白府的动静,穆安低笑几声道:“今日匆匆来九方居,可不像你的性子,怎么,有事求我?” 白素素瞬间黑了脸,微怒:“穆安你别得寸进尺,白日做梦。” 别忘了,她们虽然做了一场交易,但还没相熟到把酒言欢的地步,还是“仇人”,不想方设法置对方于死地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悠哉的翘起二郎腿,拍拍裙子上的尘土,默念几声,穆安咕哝:“大小姐脾气。” 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妥妥的富养的千金小姐,毛病都是惯的。 “我今日来有两件事要说”,白素素冷冰冰道:“你说的对,白府有人要害我。” 穆安咋舌,得意的敲了一个响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就是你爹娶太多姨娘的弊端,看你得势那个嫉妒啊……啧啧,不除掉你才怪。” 目睹穆安这豪声豪语,无规无距的吊儿郎当样子,白素素眼底的鄙夷藏都藏不住,越看越堵,干脆别过头去说话。 “确实如此”,她讥讽一声:“我何曾将她们放在眼里过,自寻死路!” 看她神色阴郁,穆安舔舔唇,忽然想起来早上明月在院子里咕哝,白史纪从早朝回去没一会,家里就裹了三具尸体出去,惹人唏嘘。 美丽的女人不能惹啊,分分钟要你命。 沉了沉眸,穆安抬头:“第二件事呢?” 白素素犹豫片刻,蹙眉:“三王爷被摄政王囚在府里了。” 穆安微微有些心虚,呵呵一笑:“我知道。” “大齐公主已经到了,我得知最多不过两日宫里皇上就要摆宴招待,到时候大殿之上一切都有可能盖棺定论”,白素素有些焦急:“穆安,我警告你,我希望之前的话还算作数。” “放心,我知道。” 话音刚落,五香敲了敲门:“小姐,王爷回来了。” 白素素不便久留,最近朝堂之上势头大变,昨日嫡姐还让人带了话回来,让她不要着急,先待着,摄政王府不一定是安全的。 身为皇上的枕边人,白沉香肯定对萧景炎的心思略有猜测,若摄政王府将来注定是一盘死棋,那她没必要搭进去。 临走之前,白素素回头冷脸瞧着穆安道:“你别猖狂,也不见得摄政王能一直风光下去,在我的目的没达到之前,你可别先死了!” 说完重新遮上面纱阴气沉沉的走了。 盯着她婀娜的背影,穆安低笑几声,抬眼就看到萧辞正覆手在对面看着她。 笑嘻嘻的对他招招手,那人分明已经看到她了,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穆安疑惑,正好有事情找他,便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里面没应声,她便不客气的推门进去,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小气啦的,看到我总拉个脸就算了,还故意不搭理人,我能吃了你不成?” 里面拉着脸的某人不满意的轻哼一声,评价她:“强词夺理。” 穆安知道和他说不通,自然而然过去到萧辞身旁坐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刑部大牢?昨天丢进去的那几个酒醒了没,要是没醒一会我给他们送点醒酒汤过去。” “……” 不解的看向她,冷不丁的萧辞手中的笔尖一顿,一滴墨汁落了下来,黑色的墨快速晕染一片,污了字。 他凝声:“穆安,你是不是蠢?” 还给李嵩等人送醒酒汤,是心下算计着什么还是闲得慌? 今日一早,得了他的命令,狱卒二话不说几盆凉水浇下去,不比醒酒汤有用。 平生第一次被人说蠢,穆安很奇怪自己居然不恼,只是脑子里的神经突然间慢了一拍,等她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自觉的帮萧辞换上了一张崭新的宣纸。 觉得自己的行为略为“怪异”,毕竟从萧辞此刻浓重的眼眸中就可以看出来,穆安收回雪白的藕腕,若无其事面不改色的反驳他:“你才蠢,我这不是想着让他们清醒一点王爷好问话吗?” “不用,已经问过了。” 萧辞闷声,方才写到哪被穆安这么一掺和,他已经忘了,况且现在突然也不想写了。 听他说完,穆安张大了嘴巴,惊讶道:“你问过了?问出什么了?我听说你把萧坤关起来了,这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啊?” “还在查。” “是不是得查好久啊?”穆安托腮:“下次你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穆安只是试探性的问问,她就知道萧辞不会立刻同意,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人就冷飕飕扔下一句:“胡闹!” 挥挥手,穆安没趣道:“扫兴,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毕竟职业生涯半载,什么棘手的案子没接过,只要让她见见李嵩几个人,说不定真能套出一点话来。 萧辞哪里知道她脑袋里装着这些。 深夜,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案前提笔,盯着桌面上铺展的一丝不苟的宣纸,沉默片刻,做了一个非常幼稚的举动。 某个幼稚的人极其细心的把最上层穆安铺过的纸长展来,夹在了书架的隔层里,做完这一切,竟还满意的笑了笑。 这一幕要是让别人看到,一定觉得自己是见了鬼了。 次日严宽把马车牵出来,萧辞玄色的衣摆刚跨进车厢,就看到角落里挤眉弄眼的横坐着一人,正捧着半块糕点吃的津津有味,看到他进来,咧嘴一笑,大方的收回腿,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王爷,早上好。” 萧辞皱眉:“你怎么在这?” 胡乱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穆安颇为自豪道:“当然是陪你一起去刑部啊,不然上你车做什么?” 掀开帘子退了出去,望着里面的人,萧辞沉声:“下来,回去。” “我不”,穆安调皮的冲他吐吐舌头,学着他的话腔,一本正经:“胡闹!这般像个什么样子,简直不成体统!” 说完看着萧辞黑脸,她牢牢抱住旁边的扶手,笑呵呵说:“怎么样,我学的像不像?都猜到你说什么了,我干脆替你说了,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今日是不会下车的。” 空气凝固的几秒,对峙片刻,严宽就看到他家主子吐了口浊气,转身向刑部的方向踏步而去。 为难的看了一眼车厢里作妖的王妃,严宽无奈快步追上萧辞:“主子,王妃不下来。” 萧辞回头瞪了他一眼,严宽觉得自己貌似做错了什么一般,后背有点凉,支吾道:“主子,要不……属下把王妃连同马车一起牵回去?” 可那刑部大牢距离东平巷快马都得一个时辰,总不能步行过去? 还没等他卑微的揣测完主子的心理,就听萧辞道:“回去,将马牵上,跟上来!” “是”,严宽回头就要去执行,眼睛一睁,又不确定的低声问:“主子是要属下把王妃带上?” 萧辞淡淡瞥了他一眼,严宽立刻闷声跑了。 不为别的,只是萧辞回头不经意间看到穆安猫在车厢里,看他远去,一脸的不可思议,震惊中带着没好气的笑,样子有几分憨。 他突然就不舍得把人丢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3 诓骗 严宽稳稳的牵着马车,跟在萧辞后面,犹豫再三,试探性的问问要不要坐车,这样行下去实在慢的很啊! 待会去了沈大人的胡子不知道还要如何翘。 穆安独占宽敞的车厢,她故意将车帘拂开,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身姿萧然,丰神俊朗的人看了会,莫名的欢喜,勾了勾唇角冲他喊道:“你上来啊?上来让严宽驾车,岂不是快一点。” 萧辞不徐不疾,回头看她:“为什么非要跟着?” “喜欢啊”,穆安鼓着腮帮子笑:“萧辞?” 声调细软,尾处拖了一下,长长的勾着,她这随随便便的一声,前方的人骤然停了步子,墨瞳漆黑,转身就上了马车,嘱咐严宽:“快点!” 严宽挠挠头,马车快速往刑部大牢而去。 见他乖乖上来,穆安调笑道:“放心,带上我你不会亏的。” 萧辞愕然,不知道这人一天脑子里装的什么,谁家小姐一天天喜欢往刑部大牢这种关着犯人的地方跑。 “你很闲?”萧辞垂眸。 摊开腿一坐,穆安笑眯眯的摇摇头,她才不闲呢,这还不都是为了白素素,萧坤被囚,这要是牵扯出点什么,以萧辞帮理不帮亲的铁血手腕,那这姻缘她还怎么牵? 况且一旁还有一个虎虎视眈眈的姜雪,值得庆幸的一点大概就是姜雪现在一门心思在萧辞身上,还能拖上一拖。 见方才还叽叽呱呱的人猛然间不说话,坐在一旁沉思,额前的一缕碎发散开来搭在一边,羽翼般的睫毛微微蒲扇,萧辞忽然发现,这人比他初见是好看了许多,许是之前身子娇弱,整个人都显得瘦弱,如今脸颊上有了肉,一笑还能挤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不由自主的,他就抬手去为她拂去额角的碎发,感觉到温热的手指,穆安一愣,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一下,抬眼对上萧辞晦暗不明的眸子,她微怔道:“怎么了?” 手腕一僵,萧辞不动声色的收回去,这人对他如此防备吗? 他摇头:“没什么?” 穆安奇怪的看着他:“……” 刑部大牢略微潮湿,蛇虫鼠蚁都是有的,人一进去扑面而来就有一股浓浓的霉味,混合着其他不知名的味道。 穆安下意识的皱皱眉,下一刻面前就被人递了一方帕子。 萧辞嘲笑她:“这点味都受不了,还来做什么?” “切”,嘘了一声,穆安没接他的帕子,提着裙子大步就向里面而去,牢房两边的犯人个个目露凶光,扒在缝隙里盯着她看,有一个眼里还带那么一点肮脏,穆安明明都走过去了,越想越不爽。 ——姑奶奶是你能看的! 回头走到那牢房面前,狠狠的冲那人就是一脚,震的牢房桩子颤了颤,她冷笑一声:“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蛮横粗暴的样子直接给恭恭敬敬跟在萧辞后面的侍卫吓的够呛,这摄政王妃果然如传闻所说……暴力。 萧辞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低喝一声:“穆安,你还不走?” 他脸就这么大,别使劲丢。 某人还不满意的威胁了几句这才拍拍手离开,萧辞手疾眼快的伸手把她揽过来,硬声:“别闹事,跟在我后面。” 被人揪住了尾巴,穆安乖巧的点了点头。 审讯室里,沈德重将昨日的审讯结果翻给萧辞看,瞥到一旁悠哉悠哉坐在太师椅上玩指甲的王妃,暗自摇摇头才道:“王爷,对于行刺皇上一事常庆丰抵死不认,其他的皆供认不讳。” 拉了严宽一把,穆安问他:“常庆丰是哪个?” 严宽低声解释给她听。 “禁卫军统领?”穆安咋舌:“怪不得李嵩有恃无恐,这么厉害的人给他打头阵呢?” 她声音不小,沈德重和萧辞都扭头看向她,穆安干笑:“你们继续,我小点声啊。” “……”萧辞摇摇头,问:“李嵩等人呢?招了什么?” 这就是最让沈德重头疼的地方,他忙活了一天一夜,这些人什么都不肯招。 萧辞凝声:“带李嵩过来。” 牢房被人打开的时候,李嵩正挤在稻草堆里瑟瑟发抖,昨日被浇了冷水,过了一夜,今日果然染了风寒,头疼脑热,他有气无力的瞥了一眼来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诉沈德重,别白费力气了。” 来人哪里会听他废话,伸手就将他提到了审讯室,丢在了地上。 李嵩气冲冲的抬头,看到萧辞,陡然蔫了声。 规规矩矩,战战兢兢的刚跪好,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脚,他差点爬在萧辞面前表演一遭狗吃屎,回头就要骂,就听到一声轻笑,他惊声:“王妃?!” “嘻嘻,是我”,穆安皮笑肉不笑和他打招呼:“李大人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呢,要是死在牢里就不好了,多可惜啊。” 李嵩:“……” 妈的! 跟在萧辞身边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坏东西穆安还蹲在他身边笑话他:“开个玩笑,都是一个酒桌上喝过的,李大人别见怪。” 冷哼一声,李嵩涨红着脸,不吭声。 萧辞沉声:“别闹!坐回去。” “好”,对他一笑,穆安果真乖乖做了回去。 这夫唱妇随的样子,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更让众人惊愕的是摄政王嘴角噙笑,沈德重连忙问:“王爷,还要不要问了?” 摄政王秒变脸:“废话!” 沈德重:“……” 他招谁惹谁了? “李大人不及时进宫同常庆丰汇合,却偏偏进了本王的府邸”,萧辞道:“你是在等什么人?” 李嵩心下微惊,但他打定了注意抵死不认:“微臣听不懂王爷说什么?” “谋反可是大罪,李大人可是觉得有人会保你出去?”萧辞冷声:“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本王不会给你逃命的机会!” 李嵩身躯一颤:“王爷莫要恐吓微臣,这么多人,难不成王爷都能杀了?” “别人本王不知道,但是你一定会死!” 粗喘几声,李嵩埋头深思,半天都不开口。 穆安听了几句实在觉得乏味的很,原地走了两圈,冲萧辞一挑眉,就踹了李嵩一脚,冷冰冰道:“都想半天了,李大人想清楚了没?你主子都招了你还磨磨唧唧个什么劲?” 李嵩被她踹了一个踉跄,回头有些紧张的瞪她:“这里还轮不到女人插手。” “嘿,是谁连女人都喝不过?”穆安讽刺他:“李大人仔细想想,要不是我你们能落到这步田地?想清楚了,是不是特别恨我?我就在这,你能拿我怎么办?” “啧啧,快点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李嵩脸色铁青,败在一个女人手下,说出去还真是丢面子。 反正都是死,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要他不说,萧辞就没办法。 给了沈德重一个眼色,沈德重立刻让人上刑,没一会,整个审讯室就弥漫着李嵩的鬼哭狼嚎。 萧辞颇为担忧的抬眼去看穆安,以为她肯定会害怕,谁知道这人面无表情,看的坦坦荡荡,自始至终连眉头都不肯多皱一下,仿佛这血腥的场面早已经司空见惯,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 打完哈欠的某人,盯着李嵩看了半天,她看得出来,这人多半不会说实话,转身就出了审讯室,严宽奉命立刻追了出去。 “王妃,大牢脏乱不堪,要不属下送你回去。” “不用”,穆安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他:“闫佐领关在哪?” “最右边一间”,严宽不解:“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一挑眉,穆安说:“去见见这位酒友。” 毕竟那天,同她大战回合最多的还是这位佐领大人,两日未见,回想起来竟生了惺惺相惜之意。 还没等严宽反应过来“酒友”之意,就见穆安已经没影了。 闫万自知这次九死一生,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谋反,单单凭借他前朝臣子,居心不良这一点,萧辞就有一万种罪名除了他。 岂料第一眼见到的不是鬼刹罗摄政王,而是他夫人。 穆安走到牢门前,怜悯的看他一眼,回头命令严宽:“打开。” “啥?”严宽为难:“王妃,这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我来探监都不给探啊?给我打开。” 严宽:“王妃你探什么监,属下还是送你回去。” 穆安皱眉,佯装生气,凌声:“快点。” “那容属下去问问沈大人,这没他的命令,不能随意打开。” 这次穆安倒是没为难他,摆摆手:“那你快去快回。” 等严宽走了,穆安往牢房那一靠,左右环视两圈,冲里面的闫万招招手,小声:“我刚才在里面听李嵩告状,原来闫佐领才是幕后主使啊?看不出来呢?” 她一阵唏嘘,就见闫万方才还不理她,听了这话一股脑带动身上的铁链冲过来,怒声:“你说什么?” 穆安假装害怕的往后躲了躲,一脸惊色:“闫统领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看你为人洒脱,特地来送你一程,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 她说的真诚,闫万果真就有点信了,以为她真的是听到什么跑过来见他最后一面,紧紧抓着牢房的门,闫万问:“王妃方才什么意思?” 穆安偏头轻轻挑唇,回过身:“没什么意思啊,李嵩方才说他是受你指使先去王府等一个大人物,结果不成想那大人物没来,你们倒是被我拖住了手脚,还有常庆丰,也是受你指使。” 闫万浑身僵硬,狠狠砸了一拳,怒不可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4 本王想要你的心 看闫万如此气愤,穆安好心安慰他:“大丈夫敢作敢当,你都敢撺掇着别人谋反,刺杀皇上,自然得想清楚退路啊,现在这结果是你罪有应得,没什么好生气的,黄泉路上你千万保重,毕竟你我也算是一个酒桌上杀过的朋友了,送你一程是应该的。” 闫万一听,怒声:“狗屁!我没想着刺杀皇上,我们只是要除掉摄政王而已!” 穆安惊讶,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要杀我全家?” 闫万:“……” 穆安越说越生气,开始口不择言:“你和李嵩合谋杀了我家王爷又能怎样,常庆丰听了你的奸计杀了皇上,你们是想如何?是要天下大乱还是自立为王!简直可笑,三王爷无心朝政,你们还曾跟他交好,一看你们出了事,人家还不是安心的呆在府里,夜夜笙歌,没见担心你们,皇上大怒,让摄政王随意处置你们,你以为你还能活命?” 冷哼一声,穆安指着他:“李嵩最多算个帮凶,王爷判他流放,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等死!” 说完她一甩袖子就要走,看起来生气极了。 闫万心下惊愕,瞬间明白李嵩把所有罪名都推给了他和常庆丰,三王爷当他是弃子,不管不顾,他必死无疑。 眼看着穆安就远去,若是一切如她所说已经盖棺定论,那他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立刻大声:“王妃留步!” 穆安慢吞吞回头,冷着脸:“闫统领还有什么要说?” “闫万却有事情真相要王妃带给摄政王”,他焦急解释:“李嵩小人之心,万万不可信他,分明是他传信说,三王爷约我们在王府碰面,当时大婚,摄政王定然不在喜宴上,我们这才前来,一看果然如此,还说他已经传信给了常庆丰,他会按时行动,将摄政王围困在太和殿,到时候三王爷早就在宫里拖住了皇上,他们便可借谋反之名一举拿下摄政王,李嵩等人会在宫外接应,摄政王插翅难逃!” “原来如此?”穆安低声喃喃,快步过来问他:“若是萧辞死在乱箭之下,你们是不是顺便将皇上也杀了,到时候三王爷便可独揽大权?” 闫万一惊:“王妃慎言!” 他没想到穆安会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出来,当时他们一致以为三王爷就是如此谋算的,但没挑明,准备事成以后在论,可如今…… 正说着,严宽匆匆而来,拱手:“王妃,属下这就为你打开牢门。” 他刚插上钥匙,穆安转身就走,笑道:“不用了,回去。” 白忙活一场的严宽疑惑,王妃莫不是耍他呢? 穆安走后,闫万想起她临走之前的笑容,越想越觉得奇怪,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刚才居然把所知道都招了! 回到审讯室,低头一看,地上瘫了一个死气沉沉的人,李嵩哭爹喊娘半天,这会已经没声了。 萧辞阴沉着脸,看到她进来,还细心嘱咐:“别乱跑。” “我可没乱跑”,她走过去扫了李嵩一眼就发现这人眼睛睁着,面如死灰,换上狡诈的表情,穆安大喇喇告诉他:“李大人别嘴硬了,徒受皮肉之苦罢了,该招的别人都招了,你抵死不认还有何意义?” 萧辞抬眼看她。 穆安笑了一声:“既然李大人不肯说,那就让我替你说,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她道:“我和王爷大婚当日的筹划,你们应该准备了很久,等待的就是一个时机,正好那日文武百官都去了王府,没人进宫,而你们得知王爷却恰巧在宫中,天赐良机啊。” “所以你们便准备行动,随便安排一个刺客,让常庆丰假借刺杀之名将王爷囚了,你和闫佐领在外面接应”,一拍手,穆安道:“这样便可确保万无一失,王爷必然会落到你们手里。” “可是,事情发生了变化。” 萧辞沉声:“萧坤。” “对”,穆安赞赏的看他一眼:“李大人收到三王爷的消息,让你们先去王府,他会在宫里接应常庆丰,你们随后再到,所以你就传消息给常庆丰,有三王爷相助,更加大了你们的信心。” “可是谁知道三王爷一整天压根都在府里,不知道你们这破计划”,穆安叹息:“直到在喜宴上见到他,你们才发现中计了?” 方才还死气沉沉的李嵩听穆安说完,脸色愈发的惨白,抖栗着身子,惊慌的看着穆安。 穆安就知道她猜对了,给了萧辞一个我厉害的眼神,萧辞难得轻笑一声,一转头对上李嵩仍旧漠然,问:“本王还有两个问题,李大人现在可以选择说或不说,时间的问题,本王迟早会查出来。” “第一,你是从何处得到三王爷的消息?第二,你给常庆丰的消息到底是什么?” 李嵩大笑几声,他再蠢也明白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中计了,只是这出计的人不是摄政王,也不是三王爷。 他认命回答:“婚宴前一日,有人穿着三王爷府上侍卫的衣裳,来府中给我一封信,是三王爷亲笔所书,不满摄政王大权独揽,欲除之而后快,信中隐晦的提及必要时刻可以不顾皇上安危。” 李嵩啜泣:“可我李家在前朝也是为主之人,怎能行刺皇上,所以我递给常庆丰的消息是让他务必保护好皇上,只要除了王爷你就行。” 可谁知道皇上真的遇刺了。 李嵩道:“王爷明鉴,微臣句句属实,再无隐瞒啊!” 萧辞凝声:“拖下去。” 沈德重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在一旁沉吟片刻:“王爷,此事三王爷当真不牵扯其中?” 注视着桌面,萧辞道:“与他无关。” 所以他一早就直接把萧坤关进了府里的,他这位皇侄是看他不顺眼,可对皇上至少目前还算本分,萧景炎对萧坤是真心的好。 萧坤不至于蠢到去兵行险招。 “那可要将审讯结果呈给皇上?” “不用”,萧辞不给沈德重多问的机会,先行离开。 沈德重在后面哑口无言,寻思着回去还要再打沈行白一顿,千万不能让他跟萧辞为伍,日后必成祸害。 回去的路上,穆安问他:“你觉得这幕后推波助澜之人是谁啊?” 能将萧辞联合萧坤,甚至萧景炎都设计在一处,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 这目的怎么看都不纯粹啊。 萧辞却对于穆安方才的所作所为惊叹,久久不能回神:“你如何让闫万招的?” 毕竟李嵩都能闭口不言,闫万就更难对付了。 穆安笑笑:“这就是你不懂了,攻人先要攻心,拿刀剑的确实比那些文臣骨头硬,可他们也更加冲动啊,只要破了他们内心的防线,让他们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冲动的人更容易说实话。” 她就是稍微一诈,闫万就招了。 “是啊”,萧辞低声。 穆安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扭头去问:“你刚才说什么?” 看着她,萧辞突然一字一句道:“攻人必先攻心,穆安,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他该如何攻? 穆安一愣:“啥?” “本王想要你的心。” 整个车厢突然静了下来,能清楚的听到车轮碾过一条条街,向王府而去。 穆安忽然就呆住了,只怪这话问的太怪了,容不得人不多想。 车厢里微微有些燥热,严宽在外面道:“主子,到了。” 轻咳一声,穆安微红着脸:“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一溜烟跳下车就跑了。 慌乱的样子,差点崴到脚。 萧辞伸手扶了了寂寞,好半天严宽才出声提醒:“主子,王妃已经走远了。” 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萧辞后知后觉自己早就入了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会无意识的将目光留在蹦蹦跳跳,在他面前一半时间都在装疯卖傻,一半时间流露一点点真情的人身上,会不自觉的失神。 他想,或许两个人可以认认真真的开始,他可以试着真心接受九方居的下人们有一个王妃,摄政王府有女主人了。 可眼前的人一句话就跑的没影了,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不解。 穆安一口气跑回屋里,五香和八角看她脸色微红,五香立刻迎上来,担忧道:“小姐,你是不是发热了,怎么脸色这般红?” 穆安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问她:“有吗?” 两个丫头齐刷刷点头。 穆安:“……” 她跑什么? 还有萧辞,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心怎么给,掏出来给他看吗? 母胎solo一辈子,没想到借尸还魂头一遭让人表白了?她承认,对方很优秀,人帅还多金,可她凭什么要答应? 难不成就因为这莫须有的婚约,按照古时候的礼制,这天地父母没拜,便算不得数。 而且,她始终记得昏迷时他与沈行白的对话,带有目的的喜欢算什么狗屁喜欢? 萧辞一开始因为姜雪要来,为了避免和亲的麻烦,他必须娶了穆安做正妃,这些穆安都知道。 可明明就是知道啊,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受。 那人一瞬间认真的不像话,说“本王想要你的心”。 一股气莫名的泛上来,她踹了地上的凳子一脚,咕哝道:“想的美,你要本姑娘就要给吗?做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5 本王不缺钱 假山后面的凉亭里,沈行白玉骨扇遮面,挡住嘴角的淤青,含糊不清问面前冷眉横飞的人:“你是在怀疑什么?背后挑拨是非的人猜到了吗?” 恍若未闻,萧辞捻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沈行白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萧辞一本正经的抬眸:“怎样讨女子的心?” “噗……”一口茶水喷出来,沈行白顾不上遮挡被沈老头差点打毁容的脸,不可思议的看他:“你莫不是被人下了情蛊?” 萧辞:“情蛊?那是什么东西?” 沈行白咋舌:“能让别人死心塌地爱上你的东西。” “哪里有?” “不是!三哥?” ……你有病? 这句沈行白没敢说,一脸菜色的摆摆手,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百官如今都等着常庆丰等人的宣判,趁你不在,天天在皇上面前诽谤你,你倒好,在这里想这些风月之事。因为这事,沈老头每天见了我都恨不得打死我……” 说到这,沈行白掩面“哭泣”,“若是有一天我不能陪在三哥身边了,那肯定是被我爹打死了,你放心,我是不会离你而去的,毕竟我们可是拜过关公,结拜过的。” 嫌弃的冷嗤一声,萧辞没搭理他。 所谓结拜,是沈行白醉酒之后硬拉着他自己拜的,他可没跪。 这人第二天酒醒认定他们拜了,自此便“三哥”叫上了。 “你保重”,同情的看着沈行白嘴角的淤青,沈老头下手不轻啊,萧辞沉声:“朝堂里闹不出什么名堂,常庆丰李嵩等人罪名确凿,回去让你爹直接判,要么斩首要么流放,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不满的冷哼一声,沈行白没好气道:“又是你处理,最后不管结果怎样,恶名永远是你背,这次明显是有人想让你和皇上离心,让皇上怕你,让文武百官怕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就没有退路了。” 萧辞平静道:“有的。” 沈行白:“哪里有,退回封邑,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吗?” 淡淡看了他一眼,萧辞没吭声。 多少年他没回长陵封地了,长陵富饶,占据南北两界,地大物博,萧辞手中有十万兵权留在长陵,都是自己的人,所以这么多年,从先皇到如今,他从未离开过京城。 长陵和京城截然不同,那里民风淳朴,会亲切的称呼他为主上,程风替他驻守长陵,以至于整个程家如今都不受朝廷看重,眼看即将没落。 沈行白低声:“程风臣子之身守在长陵都落了个被四方敌对的下场,更何况你呢?你要是敢踏进长陵一步,我敢保证,京城驻军必然联合四方,将你围个水泄不通。” 拍了他一下,萧辞闷声:“想什么呢?是被沈德重打傻了不成?” 嘴角一疼,沈行白瘪嘴:“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能做一个傻子,我宁愿被沈老头打死。” 严宽奉上凉茶过来,听到沈公子的言辞,笑了一声,成功得了沈公子一个大白眼。 一向冷静的人,同人说话的功夫都会失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末尾是鼎鼎大名的摄政王妃所住的厢房,沈行白一展扇子,认命般的摇摇头,由衷的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国家大事丢在一边,再想怎样讨美人欢心?”他问:“三哥莫不是真的要栽在穆安手里了?” 静如湖面的眸子微微泛起涟漪,萧辞沉声:“她同别人不一样。” 这点沈行白一百个同意,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眼球一转,沈行白奸笑一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你两可是成婚了的?这九方居上下称穆安一声王妃,那你们就是夫妻。” “三哥,我有办法。” 萧辞:“说来听听。” …… 听风道:“主子,欧阳落求见。” 穆安放下笔,低头满意的看了一眼扭扭捏捏鬼爬过一般的书法,讶异:“欧阳落,京都首富?他来做什么?” 听风摇摇头,人直接在王府门口递了请柬,见的不是她家主子,却是王妃,她发现了,自从王妃住进了九方居,奇奇怪怪的人都与她结识。 直接将人请进了九方居正厅,欧阳落一身银丝雪袍,笑的满面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穆安多年好友呢。 穆安提步进来,开怀道:“欧阳公子。” “见过王妃”,欧阳落笑道:“上次婚宴有幸结识,贸然拜访,王妃不会怪罪。” “怎么会,哪里的话。” 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眯着眼睛一笑,落落大方的坐到一旁,瞥了一眼明月手中的重礼,穆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哪怕是朝廷官员都想巴结的欧阳落,眼眸微动。 她笑道:“欧阳公子今日拜访九方居,定有其他事?” 谪仙似的公子当场就笑了,折扇一展,不同于沈行白的吊儿郎当,欧阳落优雅的展颜,拱手道:“确有一事,想同王妃商量。” 穆安:“欧阳公子请说。” “成衣坊是你开的?”说到这里,欧阳落眼眸一亮,起初成衣坊只是生意比别的店铺好一些,时间一久,已经是人人都能叫的上名字的铺子了,一时好奇,他便进去瞧了瞧,成衣样式新颖,别具一格,只在京城一条街未免有些可惜了。 “所以,我想同王妃商量,将成衣坊纳入欧阳家的铺子里,欧阳落定会竭尽所能,将成衣坊开在每一郡,每一城,王妃觉得如何?” 穆安一听,这是要开连锁店啊,还是要开遍全国的节奏,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觉得这本买卖不亏,但是…… 浅笑,穆安问:“欧阳公子方才说的将成衣坊纳入欧阳家的铺子里,是什么意思?” 欧阳落凝神:“王妃是聪明人,而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但是也重朋友,而我就想同王妃交个朋友,这铺子以欧阳家的名义开出去,利润我与王妃五五分成,王妃仍然是成衣坊的少东家。”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穆安:“王妃拿着这个就行,上面有欧阳家的标记,所有的欧阳掌柜都认识,以后王妃不管走到哪里,都可暂时落脚,算是欧阳落给王妃一个信物。” 玉佩入手冰凉,穆安不太懂玉一看都知道必然不是凡品。欧阳世家在江湖上也不单单只行商,欧阳老爷开过镖局,江湖上所有的活都接,黑白两道很有名气,只是后来出了变故,镖局遇难,近几年被欧阳落的大哥重整,打算东山再起。 她不再犹豫,正如欧阳落所说,结交个朋友,她当即拱手:“那就劳烦欧阳公子了,合作愉快。” “嗯”,欧阳落扫到她方才行来的途中,秀发上落了院里的花瓣,眉眼一柔,抬手就要给她拂去:“王妃莫怪,见你头上沾了东西。” “啊?”穆安无所谓的抬手拍了一下,问他:“好了吗?” 欧阳落摇摇头:“没有,我来。” 这确实没什么,穆安干脆将头低了一点,好让欧阳落看的清楚,好巧不巧听闻欧阳落来九方居拜访,穆安还将人请了进来。 萧辞便来看看,就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穆安更是在他面前毫不避讳,站在门口他脸色沉了沉。 正好穆安送欧阳落出去,看到门口冷冰冰的萧辞,人近了他周身一米都能冻成冰块,她疑惑:这人又怎么了? 想起车厢里的表白,她僵了僵,连欧阳落的告别都没听清楚,感觉到有东西触碰肩膀,她慌张回神就看欧阳落垂眼看着她:“怎么,哪里不舒服?” “没有”,穆安微微一笑,将他送了出去,经过萧辞身边轻轻福礼:“王爷。” 萧辞瞥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一旁似笑非笑的欧阳落,冷声:“欧阳公子倒是有闲情逸致。” 欧阳落静了片刻,一双凤眼里的三月春风瞬间荡了个一干二净,饶是穆安再没眼色,也发现这两人不太对劲,她咽了口唾沫,弱弱的问了一句:“两位认识?” “不认识。” 异口同声,连声调都是一样的。 穆安真想给他们拍手叫好,这还叫不认识? 萧辞看着她眼里的光更深,穆安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就听到欧阳落道:“王爷万安,欧阳落告退。” 说完给穆安笑着招了招手,一展玉扇,扬长而去。 穆安捏着手中的凉玉,拿在手里转了转,还没看清楚手中的玉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萧辞凝声:“这是什么?” “信物”,穆安故意道,看到这人紧绷着脸,唇色微白,她轻咳一声,放软语气:“不是什么别的信物,有了这个,以后欧阳记的铺子我都能进去,我与他合伙做点生意。” 胳膊被人捏这强硬拽过去,这人还能空出一只脚关上门。 穆安愕然,堂堂摄政王还能如此无礼? 容不得她多想,这人就将她按到一旁坐下,冷笑着打量手中的玉佩,眼中隐隐有波浪袭来,看起来很不高兴。 “本王不缺钱”,他一字一顿道:“不需要你做生意,更不需要别人帮忙。” 穆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6 意外(1) 等穆安回到厢房的时候,八角竟然从她家小姐身上看到一种“屁滚尿流”逃回来的可怜样,整个人都愣愣的。 “小姐,你怎么了?” 机械的摇摇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穆安一个劲的摇头。 八角五香就看她摇了半天头,鼓着脸惊讶道:“八角五香,有人抢我东西!” 八角五香:“……” 什么? 谁狗胆包天敢抢她们小姐东西!不要命了……等等,她家小姐怎么委屈巴巴的,一点都不凶。 穆安趴在桌子上十二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慢慢的脸居然热了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讶道:“我被调戏了?” “砰”一声,五香手里的箱子重重落在地上,慌乱的跑过来:“小姐,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穆安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不同,所有关于她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就连床铺都被整理了个一干二净,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她起身走了两圈,愕然:“你俩干嘛呢?我东西呢?” 八角也跑了过来,解释道:“小姐不是说要和王爷搬过去同住吗?让奴婢把所有要用的东西整理过去,不用的都封存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了?!”穆安摊手,谁要搬过去和萧辞住啊? “不是小姐吩咐明月让奴婢们快点吗,说是今晚就要住的”,五香低声嘀咕:“奴婢还高兴了一阵子呢,小姐都和王爷成婚了,怎么还能分开住,更何况住在厢房,就算九方居里的下人不说,传出去对小姐也不好啊……” 五香叨叨起来能没完没了,不打断她就能让穆安听一炷香的大道理,她快速摆了摆手制止:“行了行了……,你俩整理。” 她无奈的笑一声,转过头就暗自给萧辞这高计点了个赞,太狠了……没见过连床铺都一件不留的。 以萧辞的性子,这馊主意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主动干这种事,多半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对面的严宽打了一个喷嚏,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凉意,他甩甩头继续道:“主子,查过了,李嵩说的那封信确是真的。” 展开信封,里面的笔迹不仔细看还真和萧坤的如出一辙,他凝眸:“萧坤很少动笔,能熟悉他字迹,还临摹的真假难辨,这个人会是谁?” 严宽正色:“还有,李嵩递给常庆丰的信半路被拦截了,篡改过后才送进宫。” 萧辞:“改了什么?” “保护皇上安危,这一点被人删掉了。” “倒是删的巧妙”,冷哼一声,拿过旁边的狼毫,萧辞修书一封,递给严宽:“送给沈大人,常庆丰等人可以定罪了,让他明日早朝如实禀了皇上,顺便让文武百官都听听。” 太平日子过的久了,也该让他们颤颤了。 严宽领命立刻退了出去,心下已经遏制不住的开始同情明日早朝上的大臣了。 谋反一事虽说没拖几天,可也一点消息都没透漏出去,这些朝臣每日都心惊胆颤,生怕这些人里面那一个嘴碎,牵扯点什么出来,殃及自己。 他们害怕的没错,确实有不少人牵扯出了朝上些许龌龊事,但这些都不足以让萧辞定他们的罪。 一群小鱼小虾而已,暂且让他们蹦哒着,相信明日早朝听到谋反案尘埃落定,必然又会掀起一场风波。 这件事由摄政王一力督察,就连皇上都难以插手,可以说是震惊了不少人,这独揽大权的势头真是愈发的猛烈了。 严宽一刻不停的就要出府,没想到刚出去院子就碰上穆安,他行礼:“王妃。” “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扫了他一眼,穆安皮笑肉不笑的过去:“严大人这是去哪啊?” “奉主子的命,给沈大人送旨意一封。” “哦”,穆安眼睛一亮,冲他招招手:“拿来我看看。” 严宽下意识后退一步,为难道:“王妃,这哪能随便看呢?” 穆安不满的看着他,给萧辞的馊主意多半就是他出的,双手叉腰怒视道:“这旨送到沈大人手里,沈大人还得告诉所有人,反正迟早都会知道,我看一眼怎么了,拿过来!” “……”突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严宽没注意,手中一空,旨意已经到了穆安手中,他环顾一周,天天跟在自家主子身边,怎么能没发现主子的变化,这是横了心要宠这位姑奶奶……虽然现在还在努力追求阶段。 他低声:“王妃快点,要是让主子看到了要责怪属下的。” 瞪了他一眼,穆安道:“急什么?” 萧辞的旨意中明确了对常庆丰等人的处理,穆安一字一句的看完,没看到萧坤的名字,满意的笑了笑,抬眼:“诺,给你,也没什么嘛,小气死了。” 严宽欲哭无泪,他都担着被主子责怪的风险给她看了,还算小气。 这姑奶奶真难伺候,一拱手就要跑,被人叫住。 穆安双手环胸看着他:“劳烦严大人回来的时候顺便去西街的御糕阁帮我带点桂花糕回来,可以吗?” 她扑棱着大眼睛,看的严宽心下发虚,弱弱的问:“可是属下何时得罪了王妃?” 你说了,我改还不行吗? 穆安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没有,严大人这么称职,怎么会呢?你到底带不带!” “带带带……”,严宽话不多说,一溜烟跑了个没醒。 这明显就是整他啊,这个时间沈德重应该在府中,沈府在南街,她要去最远的西街买糕点,然后赶会东平巷…… 穆安满意的拍拍手掌,看的一旁的明月听风嘴角直抽,默默的同情严宽。 不过想起方才看到的旨意,常庆丰必死无疑,至于李嵩闫万等人统统流放。 不容置喙,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看到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萧辞在借机除去前朝余孽,如此落人口舌,他这是打算将恶名背到底吗? 穆安皱了皱眉,回到厢房,想起那人漆黑深邃的墨瞳里水光潋滟流转,几分刻意几分害羞,分明一点都不熟练,却还是固执又笨拙的凶她。 “欧阳落不是好人,你同他做什么生意,王府这么大,你要什么不用上报,告诉明月听风让她们拿给你就是,本王的俸禄都是你的,别与欧阳落来往!” 她故意挑逗:“储怀阁呢?也是我的?里面的东西我可以随便拿吗?” “随你。” “可若是我偏偏要与欧阳落来往呢?” 眼前的人眼中的波浪一瞬间宛若沧海,奔涌而来:“本王不准!” 逼人的气势压的穆安连连后退,细腰抵在桌角,一个不稳,下盘就要倒过去,却被人稳稳的捞起来:“穆安!” 两个字仿佛千斤重一般,从羞红渐渐蔓延到耳尖的人牙缝里蹦出来,说的遣卷缠绵。 穆安微惊,向来都是自己故意玩弄他,什么时候颠倒过来了。 她不爽的努努嘴:“我要天上的月亮,你摘吗?你知道我心里装了什么吗?你了解我吗,之前所有的怀疑因为简单的喜欢二字就能烟消云散吗?若是我欲走的是一条魑魅魍魉都惧怕的阴间大道,你还能留住我吗?” 她怀揣这足以颠覆世界的神秘空间,还有很长的秘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很长的路要走,她甚至都不知道空间尽开的尽头是什么? 会是一条连接二十一世纪的康庄大道吗? 又或者必须如唐僧西去一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看到结果,她必须小心翼翼,不能让任何有心之人知道,否则后果不是她能预测的。 扑面而来的气息显得有些厚重,穆安只看到眼前人的绯红尽退,捏在腰间的五指微收,咯的她骨头有些疼,而他貌似唇色都白了。 穆安一时间有些无措,这人从小娇生惯养的,就算是有铁血的手腕,凌冽的杀气,也从未经历过太甚的人情世故。 莫不是自己话重了,噎着他了? 这样想着,她往下一缩从他臂弯里退了出去,溜腿就要走,行至门口。 听到身后人清冷又蜿蜒道:“我摘,把月亮摘给你,你就能留下吗?” “穆安,我们试试。” “……” 蹲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穆安气恹恹的抱着膝盖,看着空荡荡的手心。 某人强硬的说了:“本王不准!” 便气冲冲的夺走了欧阳落给她的玉佩,一点余地都不留。 至于这么小气吗? 难不成是因为青春期来了?可这也太迟了? 活了两世,穆安自认为两世的年纪加起来做他妈都绰绰有余了,这么一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 老牛吃嫩草? 五香进来,疑惑的看她家小姐青红交接,变幻莫测的表情,低声:“小姐,王爷请你过去用晚膳,说明日要回门,看看小姐有什么准备的。” “回门?”穆安收敛情绪,拍了自己一下:“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是该回去看看祖母,不知道她好点了没,省的她老人家担心。” 还有八仙草也忘拿了,待会要去储怀阁取一下,今晚将药制出来,回去让陈氏服下。 放下思绪,穆安抬步向主屋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躲个什么劲。 冤孽啊! 之前嬉皮笑脸戏耍人家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是她失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7 意外(2) 晚膳时间,穆安越吃越觉得自己是个吃白食的,这一桌子丰盛的佳肴看的她眼花缭乱,不知道萧辞从哪里打听的,竟都是她爱吃的。 她还没吃两口,盘子里又被人夹满,在第三次清空盘子看着它满起来之后,穆安终于忍不住了。 放了筷子,一本正经的问:“你喂猪呢?” 伸到面前的筷子一顿,萧辞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不爱吃。” 穆安咋舌:“爱吃也不能这样吃啊,你看京都那家的小姐是胖嘟嘟的,个个都注意自己身材的很,生怕圆润了不讨人喜欢。” 萧辞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穆安以为这人上道。 结果下一刻就“啪啪”打脸,只听不上道的某人言辞正经:“别人都骨瘦嶙峋,你若是圆润一点,我定然能一眼将你找出来。” 穆安皱眉看着他:“……” 罢了,爱怎样就怎样,她假装随口道:“若是还有能力,换一个属下。” 之前这馊主意太馊了,一个漠然正经的人,给糊弄成了什么样子了。 捧着桂花糕劳累几个时辰刚要跨进门槛的严宽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来。 正用膳的两人齐唰唰看向他,严宽压下心中的忐忑,低着头将还热腾腾的桂花糕放到穆安面前:“王妃,属下买回来了。” 斜了他一眼,穆安应了一声。 严宽心底更凉,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委屈的看向自家主子,希望他能替自己说些好话。 岂料萧辞也跟着应了一声:“他确实有些蠢。” 严宽:“……” 他内心在咆哮,主子啊,你不能为了讨王妃开心,就忘了陪你赴汤蹈火的属下啊…… 看他杵了半天还不动,萧辞闷声:“愣着做什么?没别的事干吗?” “属下告退。” 他走后,两个人安静半天,萧辞没话找话:“你喜欢吃桂花糕?” 穆安随口答了一句:“凑合。” 她就是单纯的想整整严宽而已。 “明日回门,东西可准备好了?” “嗯”。 “明月说你之前去过一次储怀阁,需要什么东西,让明月给你拿来就是。” 筷子一顿,穆安这顿饭吃的有些噎得慌,她抬眼几分认真道:“知道了,你不用刻意如此,明月听风,五香八角照顾我绰绰有余,事无巨细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萧辞垂眼看着她,唇抿成一条线,像是在思考。 穆安默不作声,本来三分冷淡,一分薄凉的人突然变成一个话唠,这种刻意的关心将她整懵了,连她都能一眼看出来萧辞的勉强,不免有些可笑。 想着她就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这点时间,萧辞心底暗暗腹诽沈行白,他这法子似乎有点本末倒置了。 无辜帮沈行白背了罪名的严宽进来:“主子,沈大人急信。” 萧辞接过展开一看,毫不避讳的递给了穆安:“你也看看。” 穆安就顺眼一看,扫了几行字,脸上的笑意失了个一干二净,她道:“这常庆丰都还活的好好的,李嵩和闫万怎么死了?” 明显就是灭口啊,萧辞眉头紧锁,能在刑部大牢悄无声息杀了朝廷重犯,还逃过沈德重的眼,事情有些棘手。 严宽已经让人备了车,随时准备走,刚一拱手,“主子”二字还没喊出来,就被冷眼警示了一下,他摸摸鼻头,看着一旁王妃,欲哭无泪,只能把话吞了回去,转身离开。 离神思考了会,穆安一抬头发现萧辞还在,不禁惊讶:“你不走啊?” 萧辞淡声:“去哪?” “发生了这么大事,沈大人肯定都急疯了,你不去瞧瞧”,穆安失笑:“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明月可告诉她,这几年,为了朝政,她家主子经常不在府中,数日不眠不休都是正常的。 自从她来了,主子回九方居的次数都变多了呢。 放下手中的茶杯,萧辞敛了嘴角,睨了一眼窗外:“时辰不早了,有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穆安微怔,哪里不迟啊,这会去说不定还能抓住凶手,发现疑点什么的,等明日连个魂都看不到了。 况且…… 穆安试探性的问了句:“听闻你今天下午就让人把三王爷放了,这关头出现这样的事,会对他不利?” 万一有人以李嵩等人同萧坤交好大做文章,那无疑又是一场风波,现在人死了,就是解释也说不清了。 猛然从穆安嘴里听到恭恭敬敬的“三王爷”几个字,萧辞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问:“你担心他?” 反应过来点什么,穆安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她解释:“不是担心他,是担心你。” 某人顿时有些欣喜,静静看着她说。 “我本来与三王爷也没多大仇怨,都是误会,再说了你都认为他无罪,这要是有人要害他,不也对你不利吗?” “况且,你自己也知道,现在文武百官都弹劾你,你纵容三王爷不对,严责他也不对,都会被人当做由头,时间久了,皇上会多心的。” 自古薄情帝王家,有时候穆安也会想,这人是真的信任萧景炎还是太傻,自己背那么多恶名。 人人都惧他畏他。 听了如此悦心的话,萧辞笑出了声,穆安跟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神就不着痕迹的变了味……这人平时冷惯了,尽管丰神俊朗,也自带疏离感,这么一笑,仿佛春日里的花都开了,万尺寒冰也该解封了。 察觉到自己的愣神,穆安微恼,应声:“既然觉得我说的有理,就去看看。” “严宽”,萧辞抬声:“去刑部。” 门外焦急踱来踱去,心都蹦到嗓子眼的严宽一听,马不停蹄的让人重新把车套上。 “你今晚就在主屋歇着,我去去就回”,萧辞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叮嘱她,步子有些急。 穆安看的想笑,分明心里担忧的要死,紧锁的眉头一对上她就立刻舒展开,装作没事人似的,起身小步追上他,穆安努努嘴:“不歇了,我陪你去。” 沈德重一开始得了王爷不来的消息,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过后,暴躁的沈老头差点将一间牢房门桩子给踹塌了。 吓得狱卒大气都不敢喘,心下思量:摄政王中邪了,自家大人也中邪了。 可一看到紧步而来的萧辞,沈老头又无端给吓了一跳,回头怒道:“消息谁传的?” “……” 牢房里李嵩同闫万的尸体摆放在一起,七窍流血发黑,浑身僵硬。 萧辞下意识的伸掌想护住穆安的双眼,没碰到人,低头一看人已经大喇喇跑去扒拉尸体了。 他皱眉,心下发愁,怎么会有这般女子,还偏偏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穆安用系统大概检测了一下,没几秒钟医疗室就展出了毒素的准确描述。 她闭眼一看,唏嘘一声,回头道:“两人中的都是普通的鹤顶红,直接毒发身亡,没什么特殊的。” 一旁的沈德重老脸纵横:“臣查过了,两位大人所食用的饭菜都没问题,偏偏人就是中毒了。” “那就是有人进去给他们喂了毒,然后跑了呗”,穆安随口道。 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手自然的拉过去,一方热腾腾的帕子仔仔细细替她擦拭着手心,身子一僵,方才要说什么她全忘了。 萧辞垂眸替她擦手,淡淡瞥了一眼沈德重,沈德重震惊过后,立刻当自己是个瞎子,颔首道:“王爷明察,王妃说的不太可能,应了王爷的话,臣都是让身边人守着大牢,不可能给他们投毒。” “每两个时辰有一次换防的空挡”,萧辞头未抬,清冷的声音却轻飘飘的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他继续道:“中间大约多长时间?” 沈德重当即脸色一变:“一盏茶左右。” 萧辞熟稔的收起帕子,活似这般行为他做过无数次一样,沉声:“足够了。” 一盏茶时间,哪怕以他身边普通暗卫的身手也足以悄无声息的杀死两个人。 穆安垂下手,眉头紧锁,忍不住耳尖有点红。 真是见了鬼了! 她怎么魔怔了?! 这么多人看着,她默不作声往后面退了一步,神识进了系统溜了一圈,墙上的积分表这几日因为好生活勉强蹦哒了几分。 “王爷,那老臣明日早朝可还要如实上报。” 萧辞:“常庆丰秋后处斩,李嵩闫万畏罪自杀,其他人统统流放!” “这……”,沈老头一万个为难,说李嵩闫万畏罪自杀,这不是欺君吗? 他真要如此做了,岂不是被动成了摄政王一派,沈德重老脸皱成一团,熟悉的人一看……大公子多半又要遭殃了。 萧辞也不为难他,过去到案桌边坐下,严宽立刻奉上笔墨,他当即写了一封旨意给了沈德重。 “沈大人不必纠结,明日早朝呈上去,让内侍读给文武百官听。” 沈老头当即如释负重:“谢王爷,只是王爷为何明日不亲自宣判?” “没空。” 明日他要陪王妃回门。 陡然间冷冰冰的两个字,沈老头一句没多问。 回去的路上,萧辞低声嘱咐严宽:“去一趟三王爷府邸,让他近几日乖乖待着,另外派几个人去宫里走一趟。” 严宽了然,领命:“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8 春风吹又生 次日一早,摄政王府的马车就浩浩荡荡停在了穆府门口。 穆老夫人带着全府的下人恭恭敬敬在门口等着,见人出了马车就要行礼,穆安一个飞奔过去将人拖起来,奶着音撒娇似的喊了声:“祖母。” “哎……”,陈氏顿时眼眶有些热,看穆安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受过委屈的样子,她霎那间宽了心。 萧辞随后优雅的下来,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陈氏哪里敢怠慢,将人都迎了过去。 “祖母气色红润,身体康健了不少”,穆安一坐下就笑嘻嘻道:“就是不知道身边添什么灵动的人了没,时常素萍一个伴着不免孤单了些。” 现在整个穆府就剩下陈氏了,二房被赶了出去,穆平丢了官职,这背后多多少少有萧辞的手脚,他没同穆安说穆安自己都猜到了,不然以穆平的资历,不至于丢了官帽,她也懒得打听人躲那去了。 至于三房,听说在西街买了一处院子,穆顺也能安心的做生意,林素雁在家照顾着穆南,日子还算过得去。 陈氏摇摇头,对萧辞道:“安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劳王爷多多担待。” “没有,她很好”,萧辞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 一旁的穆安抽抽嘴角,但看着陈氏高兴,也没反驳他,任由他夸了一番。 穆府也没个男主人,可以同萧辞把酒言欢,陈氏拉着他们说了会话,穆安也不知道萧辞随便去哪走走了,她依偎在陈氏身边,莫名的心安。 不知不觉中,穆府已经成了她的娘家,这里有了她的牵绊。 让五香把八仙草拿过来,穆安道:“祖母身体里余毒未清,正好王爷府里有够年份的八仙草,我便拿了过来。” 陈氏欣慰之余还不忘叮嘱她:“你性子莽撞,切记别失了分寸,惠太妃身份尊贵,你要每日都去请安,乖巧一些。” “呃……”,穆安一噎,一个劲的点头,心下估摸:惠太妃不想看到她,心烦,她也懒得去请安,添堵。 这几日还算相安无事。 去药房的路上,穆安忍不住嘀咕:“这几日太妃有唤我吗?” 她怀疑是不是让萧辞偷偷给拦下了。 五香八角相视一眼,摇摇头,齐声:“没有。” 停了步子,狐疑的盯着她俩,穆安凶巴巴道:“有事瞒着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在她的毫无卵用的威胁下,五香这才吐露实情:“小姐,太妃这几日怕是没空搭理你呢。” 穆安惊声:“什么事,这么忙?” “是大齐公主”,五香小声埋怨:“将大齐的新鲜物件一个个往太妃屋里搬,每天都准时到太妃宫里拜访,一待就是一整天,哄的太妃团团转,哪里有心思想你。” “而且,她身边的女婢还一个劲的往九方居这边跑,探头探脑的,好几次都被听风抓住,还对听风恶语相向,一点都不将小姐放在眼里,简直可恶至极。” 两个丫头愤愤不平的样子逗的穆安一乐,她当什么事呢,不就是姜雪嘛。 大齐公主爱慕大梁摄政王的话本已经京城满天飞了,她没出门都听到了风声,外面可是沸沸扬扬,都等着看这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大戏呢,姜雪自然要卖力一点了。 知道萧辞这里讨不到好,便去了惠太妃那伺候,不过一想到她那专属“萧辞哥哥”的性子,到底是如何忍这么久的? 穆安笑嘻嘻的去倒饰八仙草,八角跑过来不解道:“小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 这情敌都打到家门口了。 推搡着她出去,穆安乐了:“我担心什么,该谁的就谁的,若命里注定是我的,她抢不走的,你小姐什么性子,是愿意吃亏的主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去,八角帮我打点水来,五香去柴房拿点柴火。” 两个丫头努努嘴应声而去。 她们一走,穆安瞧了一下四下无人,便闪进了医疗室,熟悉的消毒水味淡淡的飘散着,她拿出盒子里的八仙草,咋舌:“这么久年份的神草,熬几贴药岂不是浪费了。” 可遇不可求呢,陈氏主要用根部入药清除余毒,叶部可以省下不少,穆安快速按照系统的指使在医疗室里将八仙草根叶分离,烘干研磨成粉,留下几片完好无损的叶子储存起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等五香八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家小姐蹲在药碾子前费力的研磨。 八角一愣,赞叹道:“小姐你这么厉害。” 头一次见有人能把药挑拣的如此干净,穆安心安理得享受这夸赞,不要脸的跟着说:“心灵手巧,没办法。” 她将药分开包好,先给陈氏熬了一小盅,往仁寿堂去的路上碰到庭院里的萧辞,负手而立,远远看去,正如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萧萧君子,赏心悦目。 叮嘱五香端过去:“剩下的药让素萍每日熬一盅,喝七日就可以了,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小姐”,五香端着药从一旁离开。 穆安习惯性的蹦蹦跳跳过去,走了两步觉得哪里别扭,便放正了步子,抬声:“我方才同祖母说体己话,你去哪了?” 萧辞回头:“怕打扰到你们,随便走了走,碰巧去穆将军的书房里瞧了瞧。” “我爹的书房?”穆安微微一笑:“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她说的是实话,穆南均的书房她去过,里面的书架有三丈高,这么久了,书架上的书都还未蒙尘,陈氏一直定期让人打扫着,里面最多的就是兵书,她空间里还躺着几本,当时兴趣泛上来便不由自主的放进去了,想着以后有时间看看。 听穆安这么说,萧辞中肯的点点头,看着穆安那张眉眼之间和穆南均如出一辙的脸,一时间多年的思绪将他扯了回去,他循着记忆里的那点细枝末节,徐徐道:“穆将军杀伐果断,很是得穆家军的尊重,同时也有铁汉柔情,那时候边关战事还不紧,年关皇上都会召他回京述职,还有穆夫人,我只记得,白雪皑皑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墙,穆将军总是笑呵呵的拉着穆夫人,他轻声细语,宁愿去的迟了得皇上责怪,也不愿意穆夫人紧了步子。” 宫里的风景也很好看,不像边塞之地风沙长年肆虐,穆夫人一时新奇步子便慢了,穆将军陪着她看。 这一幕萧辞清楚的记在脑子里,那时候他年纪尚小,不曾懂得这份令人艳羡的感情多么弥足珍贵。 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宫里见到穆南均夫妇,好像从那一年开始,他们就没回过京城了,他也从未在长长的宫墙甬道里见到过牵着夫人轻声慢语的将军了。 穆安轻叹一声,她虽然无法彻彻底底的感同身受,可随着萧辞的一言一行,莫名的心弦紧扣。 无意识的穆安低声就问了出来,她抬眼道:“你去过安边城吗?” 萧辞摇摇头。 “终有一日,我要去那里看看,亲眼瞧一瞧”,穆安仰着头:“将士埋骨他乡,定然也是希望亲人的祭拜,魂归故里,安边城一战,不仅是我没了爹娘,还有好多穆家军的父母妻儿没了丈夫,儿子,现在城定了,也不枉他们牺牲。” 轻手拂上她的发,萧辞一阵失神:“安边城一战,来的突然,等信传回京城,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没人说的清楚。” 穆安愕然:“为什么?” “安边城地处三国交接处,本就混乱,当时一战三国谁也未能幸免,内息未平,外乱又起,大齐同大凉联手,将穆家军逼至险境,虽然后来大齐退兵,但大凉仍旧前进了十里”。 萧辞喉咙有些紧,他从小熟读兵书,方才穆南均书房一游,犹如自己亲临战场,那般凶险,怎是一言两语道的尽的,他又何尝不想去安边城看看,整日在京城里玩权术,搅和玩弄朝堂风云,时间久了,不免也累了。 穆安听的心口一窒,抓着他问:“后来呢?” 感受到手腕处的热度,萧辞重新开口:“等消息再度传回宫里,等到的已经是穆将军和穆夫人的死讯了,大凉撤军了,朝廷派人寻尸首,安边城尸堆如山,遍寻无果。” 穆安陡然松了手,落寞的垂首安静站在一旁,什么叫遍寻无果,刀剑无眼,怕是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 “以后我陪你一起去安边城。” 头顶有个温柔却又沉重的声音对她说,穆安愣愣的抬头,继而咧嘴一笑:“好。” 好不容易的温馨没持续多久,院子里传来一声“咆哮”,随即而来的还有假意的骂骂咧咧声,穆安皱眉,回头示意萧辞:穆府的家事,你要不要去别处再看看,省得污了耳。 萧辞回她一个眼神,穆安还没用幼儿园水平的读心术翻译出他什么意思,就见某人已经先她一步率先而去。 院子里哭爹喊娘的刺耳声还继续着,穆安已经开始头疼了,忽然就想起一句古诗词: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穆清清,这次你再敢作妖,本姑娘弄死你! 萧辞只感觉身后突然刮起一阵劲风,穆安撸起袖子便冲了过去。 “……” 样子凶残的不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79 你哪里都好 前庭里,穆平拖家带口的冲进来,一家人活脱脱像跋山涉水而来的饥民,而且一看就是已经饥荒了十年八载,早已经泯灭了人性的那种。 穆清清更是疯了一样冲进正堂,将里面的东西意欲砸个一干二净,穆府的下人们拉都拉不住。 “穆安安,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害我……” 穆平冷眼看着穆清清在一边闹,看到曾经唯他马首是瞻的那椅子,心下发痒,便情不自禁的抬屁股就要坐上去。 突然,冷冽摄人的一声:“放肆!” 吓的穆平腿一软,一个没坐稳,直接摔在了地上,扭曲着脸,呲牙咧嘴。 萧辞从外面进来,不屑的扫了他一眼,穆平立刻乖乖跪在地上:“草民叩见王爷。” 他身后的柳氏周氏跪了一排,萧辞越过他们,到上方坐下,穆平跟着转了一圈,头快埋进地里面。 穆安随后跟进来,她本来是气冲冲来算账的,结果现在某人想处处罩着她,一不小心就让他捷足先登了。 微微讶异,几日不见,周氏柳氏都沧桑的不成样子,周氏还稍微好一点,柳氏就很难说了,之前看起来还算貌美的一个人,脸上的淤青一片一片的,露出的一截手腕也是伤痕累累。 穆安皱眉,再扫了怔愣在一旁的穆清清一眼,她抬步走到萧辞身边,低声:“麻烦死了,你其实不用来的。” 萧辞看着她微微勾唇,穆清清目睹这一幕就跟发了疯一般尖叫一声,被浑身战栗的穆平怒喝了一声,她这才“啪”一声跪在地上,哽咽了起来,将什么叫娇柔作做表演了个淋漓精致。 穆安觉得此人不考个影视学院都可惜了。 过了一会,看他们戏演的差不多了,萧辞才漠然问:“大闹县主府,什么事?” “县主府”三个字让穆平的心梗塞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王爷息怒,实在不知今日您在这。” 冷哼一声,萧辞寒了脸:“本王若不在这,你便要砸了这县主府不成!” “草民不敢”,伴随话音落下的是震三震的一个响头,穆平这会魂魄都快吓飞了。 他丢了官职,找不到活计,短短几日就快要撑不下去了,陆玉茹娘家还三天两头来闹,将穆晏讨了回去,少一张口他便没阻拦,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家财被穆安搜刮了个一干二净,他怎能忍气吞声! “本王看你胆大的很!” 穆安“嘿嘿”一笑,安慰他:“你别生气,他们一直这个样子,我都习惯了。” 萧辞脸一沉,这算什么安慰,怎么听着跟告状似的。 穆清清双拳紧握,扫了胆小如鼠的穆平一眼,指甲嵌进手心,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母亲娘家来人要将她和弟弟接过去,可穆平却看她到了待嫁的年纪,还想用她捞点油水,比起穆安,她现在更恨穆平。 人心怎可如此薄凉,若是母亲还在,定然不会对她不管不顾,一想到这,穆清清就咬牙切齿,她抽泣一声,不顾穆平的怒视,爬到萧辞脚边。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求王爷开恩,饶母亲一命,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求王爷放她出来,母亲一定改过自新不会再伤害祖母,伤害大姐姐了。” 说着竟要伸手去抱萧辞的腿,萧辞眉间一蹙,正欲起身闪躲,千钧一发之际,他与穆清清中间就硬生生横了一个身躯。 少女发尾飘扬,长及半腰,月白色滚雪细纱勾勒出紧致的腰线,她挺直腰板挡在自己面前,从冷飕飕的背影就能看出她很不爽。 确实,穆安非常不爽,眼看穆清清不安分的手就抓上了萧辞墨袍的衣摆,她弯腰将她的手腕扣住,森森然道:“做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二妹妹诗书礼仪都学那去了,再饥不择食也不能见人就咬啊,手伸这么长是做什么啊!” 穆清清一愣,抽了半天手就是抽不出来,穆安力气陡然间大的惊人,一番颠荡起伏的心理活动之后,穆清清眼看四周的下人都能看她笑话,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忍下心中的恶心,骤然一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悲泣:“求大姐姐看在血脉亲情,往日情面上放过母亲……” “错了就是错了,我凭什么放过她?” “大姐姐如今已经是摄政王妃了,难道一点名声都不顾吗?”穆清清不可置信的摇头:“得一个善良的名声别人也会高看大姐姐一眼的,母亲已经知错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况且祖母不还好好的吗?你不也好好的吗?” 穆安冷笑,将人提起来甩到一边,平静道:“二妹妹可觉得我善良吗?” “……”穆清清瘫在一边,从她扭曲的表情就看的出来她可不这样认为。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穆安冷声:“这道理二妹妹比我懂?要不怎么一欺负我就是这么多年,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记仇,还善良?高看你一眼的都是同情你,怜悯你罢了。” “二婶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比我清楚,这是她应有的惩罚,穆清清我今日告诉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今日若不是她回来,穆平肯定和穆清清将穆府闹个翻天覆地,以陈氏刚刚好起来的身子,还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她不是聋子,方才穆清清的恶言恶语她听的一清二楚。 “不……王爷……”,穆清清高呼:“求王爷饶了母亲的,救救清儿。” “国家律法,理应如此”,萧辞看着穆安道:“王妃说的对。” 穆清清突然大笑,踉跄着站起来,尖声:“律法还说了毁女子名节,是要负责的,当初要不是王爷的人将小女抬进王府,小女能至今连个好人家的门都进不了吗?别人一打听,得知我被王府的人打了出来,都避之不及,我怎么办!王爷难道一个交代都不给吗?” 穆安咋舌,这特麽也太不要脸了!她震惊之后,回头瞥向萧辞,发现这人连表情都没换一下。 声音淡漠:“本王当初娶的就是穆府嫡大小姐,你算什么?” “我我……”,穆清清摇头:“我算什么?她哪里比我强了?” 不用萧辞回答,穆安就抢先道:“我就是哪里都比你强,怎、么、了!” 说完还得意的回头冲萧辞眨眨眼,萧辞点头:“确实,你那里都好。” 穆安:“……” 此人中毒颇深! “来人”,萧辞对严宽道:“将闲杂人等清理出去,让穆府门口的人看看清楚,以后不相干的人一律打出去。” 严宽领命,二话不说一手提着哭喊不休的穆清清,一边将穆平赶出去。 但是柳氏和周氏从一开始就低头不语,尤其是柳氏,一声嚎叫都没,乖巧至极,临走之前两人偷偷回头瞥了穆安一眼,跟着退了出去。 “奇怪……”,穆安嘀咕。 萧辞拍了她一下:“怎么?” “没什么”,穆安笑了一声:“就是柳氏居然不哭不闹,一时间有点不习惯,你是不知道,以前芷轩堂就没安静过,柳氏可能闹腾了。” 下午他们一起在仁寿堂用过晚膳,陈氏拉着穆安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催促他们尽快回去。 穆安去丹宁院带了点东西,正好碰到青简翻墙回来,几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穆安尴尬一笑,扭头给萧辞解释:“习俗,方便。” 萧辞:“……” 翻墙的习俗确实挺别致的。 青简愣了一瞬,继而面带喜色快步过来:“小姐,王爷。” “嗯”,穆安拉着她跑进去,忙不迭问:“这几天都没见到你,五香八角都担心死你了,伤好了吗?” 青简抿唇,对穆安一拜:“多谢小姐,都好了。” 穆安知道青简说的说自己从来不问她去干什么的事,她知道青简身上有秘密,平日里能有时间陪着她已经很开心了。 “小姐这是要回王府?” “嗯”,穆安点头:“一起吗?” 青简露齿一笑。 往府外走的路上,穆安还听青简说了一桩事,柳氏浑身的伤还有乖巧都是有原因的,穆平拿着仅有的钱租了一处勉强度日的院子。 生活拮据,柳氏一看穆平落魄,瞬间就嫌弃了起来,自己又是一个不安分的主,没几天就和周围的男人眉来眼去,前日晚上,竟然带着孩子就要跑,眼看是背着穆平,不想过日子了。 结果被正好起夜的穆平发现,当即怒不可遏,狠狠打了一顿,差点活活打死,连带着周氏都挨了几棍子。 穆平扬言,只要柳氏周氏敢踏出门一步一步就打断她们的腿。 穆清清差点吓死,却还是帮着穆平一起教训两位姨娘,夜里的动静不小心,周围第二天就有疯言疯语传出来。 穆安听完轻笑:“怪不得。”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柳氏确实活该,可周氏就稍微有点委屈了,她膝下无子,怕是一生就这般了。 王府的马车徐徐就要离开,穆安掀开帘子一瞥,猛然看见门口大石狮子角落里躲着一个纤瘦的身影,她眯眼一看,那身影犹豫片刻转身就跑。 “……”穆安抬声:“停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0 抱一抱 穆安跳下车,朝前面跑了两步,眼看追不上,她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三妹妹!” 远处的穆兰兰陡然停了步子,颤抖着肩膀,并未回头。 “三妹妹别跑了,等等我”,穆安追上去,勾住她的肩膀,喘了几口气,这才道:“你跑什么?” 穆兰兰回头,固执的咬咬牙,低声行礼:“大姐姐。” “嗯。” “我看大姐姐要回去了,便不想过多叨扰。” 穆安看了她眼眶微红,衣裳也朴素了不少,本就柔弱多病的身子近看显得愈发的单调,她轻触了一下穆兰兰的额头,微惊:“你发热了?” 穆兰兰摇摇头,拉住穆安的手,小脸微白,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我没事,大姐姐不用担心,从小便身子弱,受点风便会如此,喝点热茶就好了。” 她连手都是冰凉的,扫了一眼她方才蹲的地方,穆安微恼:“你在门口等了多久,知道我今日回来为何不进府找?” “也不是很久,门口的小厮不能随便放人进来,要进去通报,我觉得麻烦便在门口等等。” 按理说三房虽然搬出了穆府,可穆顺至少还有点回本的生意,日子应该过的可以,比平常老百姓好的多,可看穆兰兰的样子,穆安就知道她是受气了,穆顺和林素雁重男轻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叹了一声气,穆安道:“出来身边怎么也没跟个婢女,街上乱,天也快黑了,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 穆兰兰僵硬的点点头,几分为难道:“大姐姐这个月能陪我去浴佛寺吗?” 浴佛寺? 穆安垂眸想了一下,最近也没什么事,便爽快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什么时候?” “三日后”,穆兰兰欣喜道:“谢谢大姐姐。” 怕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穆安让王府的侍卫送她回去。 好巧不巧,他们在王府门口碰巧和大齐公主的车驾撞在一起,老远穆安就蹙起了眉尖,冲一旁的萧辞扯笑。 萧辞被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逗懵了。 姜雪蹦跳着下来,隔着帘子就在王府马车外行礼:“萧辞哥哥。” 娇俏的酥音成功让穆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萧辞瞥向穆安,发现这人皮笑肉不笑的双手环胸靠在软背上,眼睑低垂,无所谓的盯着裙子发呆。 姜雪没得到里面人的回答,凑近马车抬手就要掀帘子,严宽拦住她:“公主不可。” 瞪了他一眼,姜雪不服气道:“有什么不可?我是大齐公主,你们这些人都要尊敬我,敢拦我,我偏要看看萧辞哥哥在不在里面。” “萧辞哥哥…萧……” 喊叫戛然而止,只见萧辞冷眉高耸,抬手掀开帘子,身子微微前倾,眸光冷淡,沉声:“公主自重。” 管他自重不自重,一看到萧辞,姜雪就已经心花怒放了,真人比宫里的画师画的俊朗多了,脸颊绯红,姜雪靠近一步,被严宽给挡了回去。 她皱眉一瞬,严宽汗颜,心下滴血却面不改色,姜雪跺了跺脚,重新换上仰慕的笑脸:“萧辞哥哥可有空,太妃说楚河夜里会有花灯,还有人放烟花呢,船舫里的景色更是一绝,让萧辞哥哥陪我去看。” 萧辞冷了脸:“没空。” 回答的斩钉截铁,一点思考都没有。 车厢里悠哉窝着的穆安轻笑一声,声音软软的,外面的人没听到,萧辞拂帘的手指紧了紧。 穆安就知道这女的麻烦的紧,她就安心躺在车厢里等着人走了再进去,这样想着她便闭上眼睛,神识闪进空间,自从上次医疗室打开之后,同样的外面什么也没有,一扇压抑的厚重的铁门出现在角落里,她使劲推也推不开。 一句毫不拖泥带水的“没空”,姜雪怔了好久,眼眶立马就红了,推开严宽,满脸埋怨道:“萧辞哥哥想都不想就拒绝我,我是大齐公主,孤身来到京都,让萧辞哥哥尽点地主之谊都不行吗?” “公主慎言”,萧辞看着她道:“大齐公主到盛京是为了两国友谊长存,公主身份尊贵,本王与公主并不相熟,公主日后尊称一声王爷,理应合适。” “可是……”,姜雪焦急解释:“之前皇上传来谕旨,我是要嫁给你的,为此小雪才千里迢迢赶来盛京,难道都不作数吗?” 墨瞳沉了沉:“皇上从未下过谕旨,之前的商议两位国主已经作罢,本王已有王妃,公主可另觅良人。” 姜雪小脸刷白,豆大的泪珠难以抑制的喷出来:“王爷是说穆安安吗,太妃说了,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得到王爷垂怜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萧…王爷可以另娶正妃的,身为大齐公主,我足够配得上你,那穆安安算什么?” 她话音刚落,马车旁的青简冷冽的目光便射了过来,竟比萧辞还可怖几分,姜雪被她凶狠的目光吓了一跳,浑身不自在。 “本王娶她一个就够了”,萧辞冷了声:“公主请回,本王会奏给皇上,在大梁权高位重之人中为公主择婿。” 放下帘子回头去看,外面唇枪舌战,里面的人竟然倚在角落里睡着了,双眼紧闭,侧眼看去,鼻尖微翘,真是可爱。 萧辞勾唇,前面姜雪的马车挡着,他抬手就欲将穆安揽在怀里抱下车去,只是怀里的人太过机敏,身子一空就醒了。 穆安神识回笼,陡然睁开眼,对上萧辞眉眼带笑的轮廓,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道:“你做什么?趁我睡着吃我豆腐!” “……”萧辞面不改色,一点没有要将人放下的意思,平静解释:“没有。” 说完不给穆安反应的机会,就巧妙的退出了车厢,得亏摄政王专驾宽敞,要不然两个人非堵在马车口不可。 期间穆安瞪着眼挣扎了一下,可这人的怀抱温暖有力,她稍微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胸膛里猛烈的跳动。 系统好心的提醒:“心跳过快,超过正常心率百分之二十。” 穆安:“……” 她安分了一点,因为她发现她一动,这人心率能再升高百分之一。 何至如此啊。 姜雪亲眼看着萧辞极尽温柔的将穆安从车厢里抱下来,手肘护着她的后脑勺,害怕磕到她一样,那专注深情的样子蒙蔽了她的双眼。 萧辞经过她身边时眼皮也没掀一下,径直向王府正门而去。 感受到身后来自情敌浓厚的杀气,穆安无奈,抬眼:“现在能放我下来了?” 你看看你,耳尖都红了,还非要装一副君子做派,穆安心下调笑,怎么还有这样的人,连害羞都如此正经,不动声色。 萧辞不吭声,那意思就是不行,非要将人抱进九方居不可。 穆安一路上跟他说话他都不应,傲娇的跟个小公主一样。 不知道他抱累了没,穆安都躺累了,想换个姿势蹦一蹦,低声挑逗道:“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自己跳了?” 傲娇的小公主终于应了一声:“不放。” 那嘴唇向上的神情无疑是在挑衅穆安——有本事你就自己挣开。 灵光一闪,穆安不怀好意的贼笑一声,原本轻勾在萧辞腰侧外衫的绅士手动了动,倏然抱紧,整个人紧紧贴到了萧辞怀里,萧辞整个人明显僵了一瞬。 温香满怀,其实穆安一点都不重,搁在怀里轻飘飘的,只是这人双手一搂,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怀里千斤重了。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萧辞心率过快,高出正常心率百分之二十五。” “是你非要抱着的”,穆安调戏他道:“那就一次抱个够!” 说着她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背上摸来摸去,脑袋还故意在胸膛上蹭两下。 萧辞起初还轻微颤了两下,可没走两步他就巍然不动了。 系统:“萧辞心率恢复正常。” 嗯? 穆安疑惑:难道萧辞不喜欢这一款的?他怎么突然间脸不红心不跳了? 看起来还恼了不少,萧辞越走越快,起初他僵一下是因为穆安伸手碰他,猛然间不习惯,可没两下他就发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人理解的“不安分”可能和其他女子不同,简直粗暴无比,双手在他背上扯来扯去,怕是衣服都皱了,隔着层层衣衫,背部的瘙痒都让她两爪子给挠好了,怕皮都破了一层。 穆安不信邪,多“摸”了几下,见这人越来越没反应,一个不慎身下一空,就被人塞进了床榻里。 萧辞站在榻边,垂眸看着她:“扯够了吗?” “……” 穆安愕然的眨了眨眼睛,摊开十指动了动,有点不解。 萧辞紧绷着脸,转身就出了屋。 五香进来说:“小姐,你将王爷衣服抓那么皱做什么?王爷就是抱了你一程,小姐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穆安:“……” 紧张个屁! 她分明就是想整萧辞而已,怎么?难道是自己的方式不对? 穆安郁闷了,摆摆手让五香出去。 书房 严宽道:“主子,今日早朝沈大人让皇上身边的内侍读了那份旨,皇上什么都没说,朝臣倒是争吵了许久。” 萧辞点头,他早就料到了,武清文虽然刻板,但胜在是非分明,常庆丰等人证据确凿,他定然不会多说。 徒口生是非的定然是白史纪等人了。 “派去宫里的人回来了吗?” 严宽皱眉:“回主子,还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1 浴佛寺 夜里穆安睡的正香,美梦都做了三茬,突然感觉身旁一重,紧接着意识到有人为她掖被角。 只当是五香或者八角,她咕哝道:“夜里不冷,不用盖这么严实。” “你穿的薄,会着凉。” ?? 这声音让穆安一个激灵,以光速坐起来,拽着被角,惊声:“你怎么在这?!” 萧辞借着微微的烛火看着她,深夜的光影之下,再观人和白日里有很大的区别,穆安的轮廓柔和了不少,乌发泼散,平白增了三分柔情。 他道:“这是本王的榻,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穆安:“……” 睡太沉,迷糊的给忘了! 睁着水漉漉的大眼睛踌躇片刻,穆安微噎,干咳两声抱着被子往床下溜:“你睡。” 双脚还未落地,便被人拦腰截了回来,低沉的嗓音在波澜不惊的夜里,兑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掀起悄无声息般的惊涛骇浪,低低流转。 “已经子时了,你去哪?” “我打地铺”,穆安随便咕哝了一句:“你若是累了就先睡。” 再说了,是谁自作主张把她的东西搬到主屋来的? 她睡觉有熄灯的喜欢,屋子里亮着便会睡不着,可能是五香八角早早进来把烛火都熄了,她赤足踩地,不小心被什么刺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萧辞看到面前的人闷哼着弓了一下身子,连忙将人扶起来,放到榻上。 穆安这会彻底被扎醒了,脚底一阵火辣辣的疼,好一阵呲牙咧嘴,她都怀疑是不是谁故意的。 眼前一亮,萧辞已经将面前的灯都点了,她低头一看脚趾已经出血了。 罪魁祸首是榻边掉下来的一个铁勾子。 看到她受伤,以往天崩地裂都曾面不改色的摄政王神色一紧,担忧挂在脸上:“怎么这么不小心?” “嘿嘿”一笑,穆安顺势坐到后面,甩了甩脚,还好现在已经不太疼了,道:“睡迷糊了,脑子不太清醒,人都变笨了。” 萧辞柔下脸,转身去旁边的架子上拿药,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穆安一眼就看到欧阳落的玉佩可怜兮兮的放在那,看样子是随手丢过去的。 她失笑,寻思着什么时候拿回来。 低头稍微用帕子擦了一下血,脚底划了一道小口子。 “来,我看”,萧辞抬手就要为她上药。 让雷厉风行的摄政王亲手上药,还在足底这么私密的地方,穆安打了一个冷颤,连忙从他手里抢过:“我自己来。” 二话不说就往伤口上撒了一层,一阵一阵的刺痛。 萧辞驻足看着她,问:“是不是搬过来你不开心了?” 是有点。 不过看这人问的这般认真,穆安摇头否认:“没什么可不开心的,王爷不觉得膈应就成。” “本王觉得挺好。” 穆安:“……” 最后还是萧辞执意给她包扎,完了沉着声:“睡里面。” 容不得穆安做多余无畏的挣扎,整个人就再一次被塞进了暖暖的被窝,被子盖的一丝不苟,只留了一个圆鼓鼓的脑袋不安分的左右摇摆。 萧辞像是不打算说话了,也可能是有些紧张,毕竟在穆安收集到的消息里,这位摄政王从小到大可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更不用说什么侍妾,侧妃了。 整个人就跟一张白纸一样纯粹,主屋的榻上更是从未躺过任何女子,穆安很幸运成为了第一个。 长叹一声,感觉到身边一沉,穆安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道:“我睡相可不好,晚上会踢被子,睡沉了还会打人,磨牙,说梦话,做噩梦还会大喊大叫,甚至骂人……王爷能受得了?” 沉寂片刻,萧辞用微动的眼角给了她一点点反应,穆安以为他打算装死,结果不消片刻就听到他说:“受不了。” 穆安笑出了声,突然有种小胜一筹的优越感,困意袭了上来,她满意的吐了口气:“那你就忍着。” 说完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每日子时左右,空间系统会休眠两个小时,这个时间段,连带着穆安都比平时多了几分困意。 旁边的呼吸渐渐平稳,漆黑如墨的夜里,萧辞缓缓睁开眼,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一连三日,九方居的众人都发现他家主子心情甚好,时不时还让院里的侍卫都歇歇,吓得那侍卫膝盖发抖,一连两天都不敢歇,揽下了院里所有的活计。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五香捧着衣裳进来,一边给穆安穿戴一边道:“小姐,杜尧说近几日欧阳记的人一直往他那里跑,双方商量成衣订做还有新增款式的事情,他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穆安挑眉:“还真是,和欧阳记联合开铺面是大事,他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是我疏忽了。” 回头在柜子上扫了一眼,穆安指使五香:“去,那上面有个玉佩,你拿过来。” “哦”,五香单纯以为是穆安忘了放在哪的,拿在手里她惊叹一声:“小姐,这个玉好舒服啊。” 挑了一直素雅的簪子插在头上,穆安对她勾勾手,严肃道:“既然提到这了,我倒是有个不二人选去帮杜尧,以后铺子若是开起来了,外地肯定也是要经常去的,三天两头的跑也算是给她一个历练。” 五香睁大眼睛:“小姐说谁啊?” 指了指她,穆安笑道:“你呀。” “我……?!” 五香愣住了,随即连连摇头:“小姐,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我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一件不是你办的”,穆安诚恳道:“你细心,在账本方面又有一技之长,之前本准备将你派到琳琅阁或者脂粉铺子里去的,后来一直没机会,现在正好欧阳记找上门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跟着他们跑跑,总归是好的。” 五香看着穆安,垂下头,没一会就抽抽搭搭起来,感动的稀里哗啦:“可是小姐,我走了谁陪你呢?” 穆安失笑,拍了她一下:“傻丫头,不是还有八角吗,再说现在明月听风也在身边,九方居这么多人,你还怕我缺人伺候不成。再说了,我总不能一直留你们在身边,过几年你们都是要嫁人的,不自己出去好好瞅瞅,哪寻得如意郎君。” 五香羞红了脸,擦干眼泪:“小姐,我……” “你再话多我可就反悔了!”穆安故意凶巴巴的抬声:“愿不愿意去?” 五香一咬牙,点点头:“奴婢保证不辜负小姐。” 多好的机会啊,她可以出面管理一些铺子,还能跟着欧阳记的人走南闯北,看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这些都是和京城不一样的,她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如此一想,五香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啜泣道:“奴婢谢谢小姐。” 穆安:“出去后你可就是管事的人了,别再自称奴婢了,拿着欧阳落的玉佩,方便行事。” 今日她约好了陪穆兰兰去浴佛寺,将五香安排走,八角心情也有些低落,不过她也是真心为五香开心。 出了院子,听风奉命过来:“王妃,王爷离府了,让奴婢陪你一道去。” 穆安左右看了看,摆手:“不用了,我看你们一早上都在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风摇头。 “有事你们就去忙,我有青简陪着。” …… 浴佛寺在城西,距离西城门快马加鞭都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穆安绕到西街,穆兰兰已经在街口等着了,远远看见穆安招了招手。 “见过大姐姐。” 穆安朝她身后望了一眼,巷子中等,大约七八户人家,她笑道:“说好了陪你去,便不会食言。” 穆兰兰点头,紧攥着手帕,为难道:“就不请大姐姐进去坐坐了,父亲这两日不在,母亲身体欠佳,心情不太好,都没心情打理,太乱了些。” “无妨”,穆安本来也没打算进去,只是今日看穆兰兰身子仿佛又弱了些,整个人显得弱不禁风,她道:“三妹妹身子也不好,该找时间让医师看看,身边也得时常让人陪着。” 穆兰兰有些拘谨,今时不同往日,她将画儿留在家里照顾林素雁了。 青简驾车从西门走,一点弯都不绕,穆兰兰微微惊讶:“京城路这么多,青简都熟悉?” 穆安:“她都知道。” 车辕上驾车的青简听闻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城西有片竹林,郁郁葱葱,马车从竹林一路向西,阵阵劲风带动林间沙沙作响,掀开车帘,身陷一片安宁之中,穆安惬意的摊开手去接飘落下来的叶子。 是该出来走走,平日里窝在京城,她都快长蘑菇了。 心情甚好。 穆兰兰主动介绍:“浴佛寺声名远扬,很多人都去高僧那里求签,很准的,香火一直旺盛,次次去都人山人海,上香还得等一会。” “不过寺里的风景不错,大姐姐可以到处走走,散散身心也是好的。” 一个半小时之后,马车缓缓停下山下,二十多层台阶之上紧闭着一扇厚重的门,沉甸甸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历史的气息经久不衰。 周围的山林间一片肃杀,穆安皱眉:“是这吗?” “是的”,穆兰兰点头,惊疑不定的左右看看:“今日怎么关门了?浴佛寺无故是不会关门闭寺的,日日迎客。” 太不寻常了,就算没人也不该如此安静。 青简轻握一下手中的剑鞘,低声:“小姐等等,我上去看看。” “嗯,小心”,穆安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2 凤凰山(1) 长长的林间道此刻空无一人,微风轻拂的树梢便显得肃杀起来,冷森森的。 八角往穆安身边挤了挤,小声道:“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奴婢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没事”,穆安看着青简上去敲门。 “咚咚咚”的叩门声回荡在林间,惊动了一片林间歇息的鸟儿,齐刷刷扑棱着翅膀远去。 吓得穆兰兰一个激灵,拉住穆安的胳膊,满脸内疚:“大姐姐,我们还是回去,改日再来,这里确实不太对劲。” 穆安深色的虹膜聚精会神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浴佛寺的香火一直旺盛,怎么今日悄无声息的闭了寺? 正想着上方沉重的“咯吱”声响起,寺门开了。 青简冷脸戒备的挡在门口,过了一会从里面探头出来一个小僧,眼神慌张的瞥向穆安几人,见来的都是女子,是普通的香客,这才双手合十微微弓身,虔诚道:“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 “正是”,穆兰兰拉着穆安和八角抬步上去,对那小僧一礼道:“我每月都来的,今日是寺里有什么事,所以闭寺吗?” 若真的是这样,那她就白来一趟了,还得令找时间再来,怪麻烦的,穆兰兰不禁落寞。 那小僧十分有礼,微微一笑摇头:“今日本就人少,各位施主远道而来,里面请。” 穆兰兰喜上眉梢,咳嗽几声,转身对穆安说:“大姐姐我们进去。” 穆安没动,青简也没动,两人相视一眼,青简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寺里面太安静了,除了风吹草动,一点动静都没,白日里,像浴佛寺这般的人多之地,怎么会连一点响动都没。 况且若是真如这小僧所说,今日人少,那也不会闭门关寺,敲了半天门里面迟迟才打开。 饶是穆兰兰再笨,看穆安和青简戒备怀疑的神色都察觉到了什么,她拉着穆安的袖子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支吾道:“大姐姐,我突然不想去了,我们回去,明日再来好不好?” 穆安舒展眉间,对她笑了一下:“好啊。” 青简对那小僧淡声:“打扰了。” 说完便护着穆安几人抬步向台阶之下而去。 二十多层的台阶上满是夜里风吹落的枯枝落叶,平白添了几分苍凉,穆安默数着台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等她们走到第五个台阶的时候。 身后的小僧追上来拦住她们,慌张又结巴:“几位施主等等。” 青简手中的剑刃离鞘几分,目光一冷,那小僧被她满身的煞气逼的双手一颤,眼神闪躲:“各位施主既然来了,还是到寺里上柱香。” “来了就一定要上香吗?”穆安冷声:“小师父可是隐瞒了什么,想诓骗我们进去,这浴佛寺向来香火旺盛,今日除了我们当真一位香客都没来?” “这……”小僧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低着头纠结片刻,骤然满脸惊慌,推搡着穆安低声:“几位快走,快走……”。 穆安一愣,抓住他的手腕:“寺里出了什么事?” 这次还没等那小僧开口,寺门突然大开,年久失修的老寺门发出末年的咆哮,一伙拿着刀剑,凶神恶煞之人破门冲了出来,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十几个人就将穆安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简手中的利剑出鞘,“嗡嗡”剑鸣拉出一道长吟。 “要怪就怪你们太啰嗦,运气也不好”,人群后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一身虎皮大褂,右脸一道长疤,手中一把九环雁翅刀,大笑几声,挺身过来,面相凶狠,浑身的莽杀之气。 灵巧的雁翅刀和他的身材严重不符,穆安第一个想法就是可怜了一把好刀。 穆兰兰早就被这场面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双手攥着穆安的锦袖出了汗,小脸惨白,小声哆嗦:“大……大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穆安将她护在身后,低声安慰:“别怕。” 彪形大汉打量着穆安一行人,在青简身上稍微一顿,哼笑:“呦,这还有个练家子?” “少废话”,青简寒声:“让你的人退开,放我们走。” 大汉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连带着一圈眸色奸滑的人大声笑了起了,几个猖狂的还用手里的武器戳了戳后面的八角,八角尖叫一声,躲到穆安身后。 穆安这才成心打量起这些人的装扮,一身的匪气藏都藏不住,她试探性的问:“各位是那个山头的?” 大汉凶神恶煞的朝她瞪过来,轻蔑道:“哥几个今日运气不错,钓到一个大的,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 说完使了一个眼色,周围一圈人就要押着穆安她们进去,青简长剑一横,就将两双爪子给逼退回去。 大汉不乐意了,闷声:“都带进去!” 说着他一帮手下一窝蜂涌上来,手里的刀剑无眼,穆安躲避过程中踹翻两个,青简拉着八角和穆兰兰仍旧占了上风,剑法凌厉,一时间竟然没人敢进他们的身。 旁边焦急担忧的小僧被这突如其来的翻转给喝住了,呆呆怔在原地,双手合十默默诵经。 “老大”,一个山匪走到那大汉身边低声耳语:“别一会把人招来了,我们得快点走。” 那大汉当即阴了脸,朝里面喊了一声,陆续又出来十几个拿着刀棍的人。 穆安:“……” 仗势欺人! “对方人有点多啊?”她小声:“我俩带着她俩跑不出去?” 青简微微皱眉:“小姐,我掩护你们,你们先走。” 穆安摇摇头,算了,要走一起走啊。 “说什么呢!”大汉喝了一声:“识相的乖乖进去,刀剑无眼,小娘子细皮嫩肉伤了可就可惜了。” “啊呸!”穆安啐了一口:“光天化日,一群山匪就敢嚣张至此,也不怕朝廷派人剿了你们!” “朝廷?哥几个凤凰山逍遥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朝廷一兵一卒呢,小妮子吓唬谁呢,我知道你和身边那个有点功夫,可另外两个丫头就不行了,一会别伤着!” “都给我带走!” 青简生气,穆安按住她:“稍安勿躁。” 没一会功夫,几人被清缴了个一干二净,那小僧在旁边团团转,卑躬屈膝:“施主放了她们,她们只是路过,何必殃及无辜。” “滚一边去”,一个山匪讥笑着一脚踹开那小僧,推着穆安几人就往里面走。 一进去才发现整个寺院里还守着不少人,这莫不是整个山头的人都来了? 正殿里,菩萨面前坐了一圈闭目诵经,不为所动的老僧,听到穆安她们无辜被抓,最前边的高僧低喃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这些山匪都拿他们当空气,放了几个人看守,带着穆安她们一路进了偏殿,推开门就将人扔了进去。 穆安趔趔趄趄半天才站稳,一回头一柄利刃就搭在了脖颈上:“退回去!” “好好好”,穆安无奈乖乖往里面走,突然她眼睛一眯,就看到一双白花花的爪子兴高采烈的欢迎她,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好地方。 沈行怡笑颜如花,大声就叫:“穆姐姐……” 不出所料,下一刻她就挨了一棍子,立刻偃息旗鼓。 穆安自觉的去她身边蹲下,沈行怡愈发的高兴,方才挨了一棍子都忘了,兴冲冲道:“穆姐姐怎么也被抓来了?” “出门没看黄历呗”,穆安轻嗤。 偏殿里人还挺多,整个偏殿中央都坐满了,全都战战兢兢抱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个个面露悲色,惊慌失措。 当然……沈行怡除外! 这个人嘻嘻哈哈,左顾右盼,穆安坐在她旁边一会她就没停下来,时不时还冲穆安笑一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穆兰兰也被感染,心下定了不少,拉了拉穆安的衣角:“大姐姐,他们都是什么人啊,我们会不会被抓到什么地方?” “不会的,放心。”穆安拍拍她和八角,她倒是不慌。 这些人看起来凶残,却一个人也没杀,最多踹两脚打几棍子。 沈行怡一听,“呵呵”一笑:“他们是凤凰山的山主。” 穆安挑眉看着她?什么玩意? “就是凤凰山的头,整个山头都是他们的”,沈行怡洋洋自得的解释:“也是我们倒霉,今日来上香就碰巧撞到他们下山抢劫,穆姐姐放心,只要你不惹他们他们就不杀人,最多把我们绑上山关几天。” “绑上山?”穆兰兰被吓着了,胸口一闷,低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咳的她五脏六腑生疼。 她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被山匪绑上山怎么行? “哎呀,你别怕”,沈行怡一边安抚她一边道:“我走之前跟我哥说了,迟些不回去,他会来找我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认识这些人吗?”穆安低声问青简。 青简不假思索:“听沈小姐一说,略有耳闻,凤凰上在距离浴佛寺三里之外,山上确实有个寨子,干的都是烧杀抢掠的勾当,这几年不怎么活跃,所以朝廷可能一时间没注意。” “寨主叫耿志忠,曾经在虎狼军营里待过,最后犯了事被贬,躲到了山上,为人性情暴躁,前几年抓上山的没活着下来的”,青简沉声:“若是这些人都被抓上去,恐怕死路一条。” 一旁怡然自得了半天沈行怡一听,脸刷一下就白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3 凤凰山(2) 偏殿里都是今日来上香的香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又陆续推进来几个人,都是夫人小姐,抽抽搭搭的被人推搡进来,蹲在里面哭。 穆安左右环顾一圈,这里就两个山匪,她暗戳戳给青简使了一个眼色:一人一个? 嗯? 青简点头。 勾唇一笑,穆安和青简分别往两边挤,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都憋声看着他们,穆安低喝一声,那两个山匪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感觉脑袋一重,就闷声倒在地上。 受了惊的夫人小姐睁大了眼睛,穆安飞快的对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她摊开手笑的人畜无害,却无端让一堆抱头痛苦的夫人小姐出了一身冷汗,青简守在门口,穆安这才道:“外面是凤凰山的山匪,杀人如麻,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怕,有机会带你们逃出去。” 意识到她和青简狠戾的手段,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致点头,将她当做主心骨。 沈行怡拉着穆兰兰八角跑过来,对穆安竖了一只大拇指:“穆姐姐你好厉害。” 说完嘟着嘴愿赌服输自言自语:“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疑惑的看着她,穆安蹙眉:“嘀咕什么呢你?” “你嫁给了王爷啊”,沈行怡解释:“我本来打算缠着我哥,说不定还能得王爷亲睐,谁知道我哥就是个猪头,不帮我就算了,还凶我!现在看到穆姐姐和王爷浓情蜜意,我自动退出。” 穆安:“……”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去的也快! 忽略沈行怡不在线的想法,她扒在门缝里瞅了瞅,疑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沈行怡想了想:“一个多时辰了。” “这么多人,就是浴佛寺有座金山一个时辰也该搬空了,这些人磨磨唧唧在外面商量什么呢?” 青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东西?”穆安不怀好意的挑眉:“这寺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她身后的人摇了摇头。 这里隐约能听到正殿的动静,也可能是耿志忠嗓门太大,九环的雁翅刀叮铃作响,他扯着嗓子怒声骂着什么。 没一会,袅袅的诵经声荡了过来,伴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呼。 穆安身后的一堆人都吸了一口气:“怎么回事?” “好像是……是杀人了!” “那怎么办啊,他们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啊?我还不想死。” “……” 有胆大的几个男人顶着一脸的淤青,嘴角的血迹和踉跄的步子代表着他们被抓进来之前可能与山匪有过短暂的交锋,最后以光荣的失败而告终。 一个脸色惨白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留下来,咬紧牙关对穆安道:“小姐,你有什么办法把大家带出去,这群山匪不是人啊,寺里的高僧都落到了他们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众人瞬间都将希望寄托到穆安身上,一个个七嘴八舌: “求小姐想想办法,救救我们。” “大家稍安勿躁”,穆安皱眉:“我们这里都是女眷,外面又都是些凶狠的山匪,贸然闯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她说着走到那大哥身边,摸了摸他的腿,被生生打断了。 “忍一下”。 “啊”,那男人没明白:“小姐……啊!!!” 一句话卡在嗓子里,就见穆安抓住他的腿往正一顺,手法熟捻,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疼的他差点咬破舌头。 趁别人不注意,接住宽大的袖子穆安一阵止痛剂打在他骨头错位的膝盖处。 系统:“需要夹板固定。” 眼睛转了一圈,穆安去后面拿了两个薄木板,低声:“绑上,腿会好点,若是不管的话,等你回去怕就废了。” 那男人方才还痛的死去活来,被穆安这么一收拾,膝盖处麻酥酥凉飕飕的,没一会竟然没方才那么疼了,他连连道谢。 “谢谢小姐,我自己来。” “嗯”,穆安笑笑:“举手之劳。” 青简在几个窗口转了一圈,回来道:“小姐,外面守了八个人,每个角两个,其他的都在前院。” “这样啊?”穆安凝声:“外面哪些僧人会不会都被杀了?” 青简默不作声,那样子就是默认了。 带这些人跑出去也不太可能,若是个个有青简一半的身手她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浴佛寺的高僧名誉不错,如今落入险境,总不能见死不救。 最后将希望寄托在沈行怡身上,穆安回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沈行白什么时候来?” “呃……”,沈行怡这会蔫巴巴的,她支支吾吾:“我哥让我滚远点,我就跑了。” 穆安:“……” “不过他知道我来浴佛寺了,我不回去他肯定会着急的,穆姐姐别担心。” “打住!”穆安摆摆手,关键时候一个都靠不住,她还是自己想办法。 外面的人摸索着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准备上山。 青简犹豫片刻,压声:“小姐,若是你能拖一个时辰,会有人来的。” 看她神色,穆安抿唇,沉吟片刻点头:“我俩想办法出去,你去找人,我去救那群和尚。” 半盏茶后,安顿好偏殿里的人,东边岗位兢兢业业守门的两个山匪正对头说着哪里的糙话,突然身后奇怪的响了一声,两人一愣,齐齐回头就看到两个奇怪尖长的针尖,中间贴着一张绝色的脸,两人情不自禁的闭上眼…… “咚”两声,穆安随手将针管丢进空间,将两个“尸体”往后面的角落里拖了拖。 青简身姿矫捷,武功高强,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会恐怕早就翻墙走了。 一阵凉风吹过,一片叶子落在方才残留点点温热的地方,而方才莞尔一笑的少女已经不知所踪,数着步子穆安在空间里一边走来走去一边静音听外面的动静,估摸着差不多摸到了正殿外面。 因为此起彼伏的诵经声连着毫不间断的“阿弥陀佛”越来越清晰。 她悠哉悠哉的蹲在地板上,听外面的响动。 耿志忠目露凶光,十分不耐烦的抖了抖雁翅刀上的新鲜血迹,阴侧侧的扫向静虚:“老和尚,只要你交出天枢,我便放了你们,若是你再拖一刻,我就杀光这寺里的每一个人。” “阿弥陀佛”,静虚闭着眼,神情不慌不乱,真像看破生死的高僧,微微颔首:“老衲说过了,不知道天枢为何物,浴佛寺成立百年,从未离开过此地,更不知什么天枢,施主慈悲为怀,不应该迁怒于无辜的香客,还请放他们离开。” “离开?屁话!”耿志忠恶声:“山上的兄弟们养精蓄锐三年,今日头一次踏出凤凰山,统统抓回去做夫人,岂不美哉!” “罪过罪过!” “别他奶奶的跟我在这拖延时间”,耿志忠横刀搭在静虚脖子上:“主子可说了,穆南均死在安边城可就是因为看了一眼你的天枢,天枢精巧诡异,非一般人不能参透,穆南均一介莽夫,是个蠢货,自以为能名扬万里,最后落了个名垂千古的下场,人死了个一干二净,连尸体都没找到,真是可笑至极。” 此刻在空间里听的一清二楚的穆安神色紧绷,她方才清晰的听到了穆南均的名字,这群老和尚和穆南均的死有什么关系? 不等她理清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刺耳声像午夜十二点的长钟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耿志忠怒不可遏,这老秃驴实在执拗的很,灰溜溜回去,主子定然大发雷霆,手中的雁翅刀猛颤不休,他怒声:“给我砸!就是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 “静虚啊静虚,你还真是冥顽不灵!穆南均已经死了,你以为整日诵经念佛就能超度他!再等一会,我就送你去地狱见他,可不比你假惺惺的佛经来的痛快!” 外面的脚步声乍起,穆安收敛神色,听外面没动静了,这才闪身出来,正好卡在菩萨金身后面,躲在烛台处,目光扫过去,地上的鲜血潺潺流着,异常的刺眼。 她大概知道静虚是那个,随手捡了地上的半柱香,穆安秀指一弹就朝静虚扔了过去。 静虚缓缓睁眼,就看到烛台后面冒着一张冰冷干净的脸,那张脸和记忆中开怀大笑,与他把酒言欢的将军飞快重合,静虚整个人浑身僵硬,向后倒去,被身旁的僧人扶住。 等他抬眼再去看,烛台后面哪里还有什么人,空荡荡的。 静虚整个人脊背瞬间弯了,眼前的一瞬的幻影让他以为菩萨显灵了,是穆南均带着夫人回来,途径浴佛寺,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放下浑身的肃杀之气,换上一身儒雅的玄褐色长衫,笑呵呵来拜访他这位相识半载的友人。 等耿志忠飞快的搜寻一圈,满身的煞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静虚瘫坐在地上,眼角带泪,目光呆滞。 他过去给了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一脚,往周围扫了几眼,就连那菩萨金身下的烛台后他都仔细瞧了,顺便掀翻了那烛台,回头冷声:“带上山。” “老大,偏殿那群女的呢?” “男的杀了,女的都带上!” 烛台后面确实没什么人了,穆安一看耿志忠过来,来不及问什么,她就知道这些人要撤了,匆匆往偏殿赶。 静虚被推出去,他回过神来,说:“你要知道的老衲告诉你,放了其他人,我跟你上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4 月黑风高杀人夜(1) 等穆安到的时候,偏殿的人已经被拉了出来,阴沉沉的乌云铺过来,天空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所有人都被带着向后面一望无际,没有路的密林而去,进了密林,四周郁郁葱葱,就算想要逃,难度都不是一般的小。 耿志忠算是给了静虚老和尚一个面子,将寺里其他的僧人丢下,唯独带着静虚和偏殿所有的女眷上山。 穆安远远跟在后面,寻思着:这凤凰山是有多缺媳妇啊!查也不查一下人家的身份就敢往山上掳,不说别的,要是沈行怡出点什么事,沈德重能立刻带人铲平凤凰上。 一个时辰之后,穆兰兰身子弱实在走不动了,摔倒在地,沈行怡哭丧着脸:“穆三小姐,你没事?” 穆兰兰倔强的摇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起来,担忧道:“沈小姐,大姐姐去哪了不会有事?” “后面的说什么呢!” 耿志忠听到动静下来,扫了周围一圈,眉头一紧,刀柄作响:“另外两个呢?” 一个山匪看了看:“老大,所有人都在这了。” “废物!人跑了都不知道!” 穆兰兰被耿志忠一把提手里,勒的她一口气上不太,脸色通红,双手无力的垂下,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她后悔死了,要不是她今日非要来上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还连累大姐姐跟着她遇险。 沈行怡上去就要帮忙,被几个山匪推开,她愤怒道:“你们可知道她是什么人?要是伤了她,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耿志忠冷哼一声,淡淡瞥了她一眼,五指陡然收紧,穆兰兰快要无法呼吸了,就在这时的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充满了挑衅。 一粒石子划破长空,飞速而来,狠狠的正中耿志忠的手腕,耿志忠痛呼一声,穆兰兰就摔到了地上,沈行怡连忙将人拖住,一个劲的给她顺气。 耿志忠握紧手中的雁翅刀,厉声:“谁!有本事出来!” 山匪们顿时戒备起来,俯眼观察四周。 “沙沙”的林间传来吊儿郎当的轻笑,山匪们白了脸,四周确实没人啊,一个山匪哆哆嗦嗦道:“老大,这林子不会闹鬼?” “闹个屁!”耿志忠喝他一声,雁翅刀脱手而出,几个呼吸之间稳稳的定在后面的树干上,树干应声而裂。 可见他功夫不低。 稍顷片刻,林间树影婆娑,“沙沙”声密切起来,无数个影子在密林中穿梭,定眼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耿志忠:“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是我啊”,穆安轻笑着从后面出来,耿志忠回头,就看到她和青简并排而立,张扬至极。 她皮笑肉不笑的甩了甩手上的污垢,抬起眼皮,和不远处失了三魂七魄的静虚淡淡对视一眼,静虚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像是要将穆安的每一个轮廓都印在脑子里。 穆安在他最紧迫的时候收回目光,对准耿志忠:“带这么多人上山你不累得慌吗?这样,本姑娘侠肝义胆,帮你减轻一下负担好不好?” 耿志忠冷哼:“大言不惭!既然你找上门来送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no,no,no”,穆安食指左右摆了摆,面不改色:“是我不客气才对。” 对青简打了个响指,青简蜷指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风平浪静的密林陡然间杀气腾腾,从四面八方的树梢之上跃下来一群黑衣人,黑纱遮面,手持三指宽薄剑,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凌厉。 对于这些七拼八凑拉在一起的山匪而言,哪里见过这般阴狠的阵仗,这群黑衣人犹豫地狱里索命的恶鬼,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就刀剑相向,几个呼吸之间便打乱了耿志忠的包围。 穆安趁乱冲进去,嘱咐青简:“带着所有女眷先离开。” 穆兰兰跌宕着过来,带着哭腔:“大姐姐,这……” “别怕”,穆安打断她:“沈小姐,麻烦你带着我三妹妹跟着青简先走。” “不行啊”,沈行怡嘟囔:“穆姐姐你不一起走吗?” 八角:“小姐奴婢要跟着你。” 穆安回头扫了一眼静虚和尚方才站的地方,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二话不说将穆兰兰塞进沈行怡手里,将他们推给青简:“你们先走,我有点事。” 青简眉头紧皱,停顿片刻还是一咬牙,点了点头:“小心。” “嗯。” 这些山匪在山上养了几年,少了血腥,这会和黑衣人对上,个个化身刽子手,片刻之间两方已经缠斗在一起。 看着青简带着各家的夫人小姐离开,穆安从空间里摸了一把匕首便追了过去,快手了结几个拦路的,穆安气的跺脚! 耿志忠一看不敌对面,带着静虚已经跑了,犹豫片刻,穆安咬牙独自追了上去。 山里比城内夜深的快,穆安不知道自己闷头追了多久,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指引着她追上去,累了就进空间歇会。 雨比之前大了不少,林间湿漉漉的,穆安上了凤凰山,远远看到上方火把摇曳,顺着光滑的山岩穆安攀了过去。 突然脚底一空,整个人急速下坠,她护着头一路滚了下去,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口,最后停在一处大石后,穆安被磕的七荤八素,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隐隐听到人声这才清醒过来,她拖着酸痛的四肢往后面躲了躲。 什么破地,挖个坑怎么都这么深……说完她抬眼看去,乖乖,这哪里是个坑啊,这简直就是一个暗牢啊! 建立在山间的天然岩石底,雨水长年累月的渗透进来,暗牢里面潮湿无比,静寂的夜里,水落的“滴滴答答”声显得阴森无比。 穆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起身慢慢过去,两边关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看到穆安进来也没什么反应,“咿咿呀呀”伸着手,穆安吞了口唾沫,凑近去看,里面的人脏乱不堪,皆瘦骨嶙峋,目光灰暗,行尸走肉一般。 佝偻在灰暗的角落里,扑面而来一股熏天的恶臭。 饶是穆安再胆大,也被生生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脚底踩到什么“咯吱”一声,她掏出火折子垂眸一看,白花花的头骨。 穆安僵了一下腿,缓缓挪开:“抱歉抱歉,踩到你了,勿怪勿怪。” “没见过同尸体解释的,有这功夫,不如歇着。” 空荡荡的暗牢里传出正常的人声,竟还有几分熟悉,穆安一惊,回头隐约看到背后的牢房角落里蹲着一个人,身形伟岸,看起来还算正常。 她小心翼翼伸火折子过去瞧,柔和的光撒在她脸上,没看清里面的人,倒是里面的人先出了声。 欧阳落笑了一声:“王妃?” “欧阳公子?”穆安贴脸一看,果然是他,一身白衣早就被污泥尽染,只有那双凤眼依旧透着精光。 穆安皱眉:“你怎么在这?” “让王妃见笑了”,欧阳落试图起来,离她近一点,结果试了几次无果,他无奈的摊摊手:“这山匪看本公子貌美,便掳来做压寨夫人,本公子不从,便被关起来了。” 他说的轻巧,穆安冲他抬抬下巴:“以欧阳公子的绝色,确实有可能。” “被人推下来,腿伤着了,一时半会怕是动不了,王妃怎么在这?”欧阳落笑道:“看样子可不像是被人抓来的。” 穆安在周围走了一圈,用簪子将门锁撬开,过去将火折子递给落魄的欧阳落,低声:“有点事追过来,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的,正好碰上你。” “缘分啊,欧阳落今日是欠王妃一个人情了。” 穆安试图扶着他站起来:“腿怎么样?” 欧阳落叹气:“怕是走不了,王妃不用管我。” 手搭在欧阳落背上,粘稠的血已经同衣料粘在一起,穆安仓皇的收回手:“你……”。 面前这人还在同她谈笑风生,眼尾后扬,穆安不敢用手抬他,只能用肩膀顶在前面,把他往前方稍微干爽的地挪了挪,用火折子去照他的后背,血迹浸染了大半。 近距离穆安这才发现他眼眶深陷,乌黑发紫,毫不怀疑再多关两天就同对面牢里的人一个样了。 欧阳落像是看出了她心理活动,扯了个难看的笑:“也是倒霉,好不容易亲自走一趟货,就被山匪劫了,这次出门没带高手,偏偏着了道,王妃不用担心,欧阳记的人会寻过来,我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穆安脸色有些难看:“就是怕你和对面牢房的人成为结拜兄弟。” 欧阳落被她的揶揄逗笑,扯动了伤口,疼的他脸色苍白,唏嘘:“我和他们不一样,王妃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穆安:“什么人?” “他们才是凤凰山上真正的山匪,丧尽天良,坏事没少干,如今被人占了老巢,还将他们关在这等死”,欧阳落寒脸:“也是他们的报应,死有余辜。” 穆安手一顿:“他们的老大不是耿志忠吗?” 冷嗤一声,欧阳落道:“耿志忠叛变了,凤凰山一个月前来了一批人,看样子不像普通的山匪,从装扮兵器来看,都挺正规,有模有样,耿志忠见风使舵,给人当了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5 月黑风高杀人夜(2) 欧阳落伤的不轻,穆安心下还有急事,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正左右为难。 就听欧阳落道:“我在这等你,放心,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 “谢了”,穆安点头便循着方才掉下来的地方过去,正好空间里带倒钩的绳子,她险险爬了上去。 这帮山匪的老窝不大,穆安的目的是为了找静虚,她躲开守卫,顺着最端正的屋子过去,大堂里亮着灯,里面人影闪动。 穆安将自己娇小的身躯整个融合在黑夜里隐在窗口忽闪的烛火外,侧眼偷偷摸摸往里面瞧过去,还算完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官攻击性极强的人,鹰隼似的目光貌似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往这边深深的瞥了一眼,穆安立刻将头缩下去。 半天没动静,才敢再次探头去看,耿志忠狗腿一样跪在那人面前,把静虚扔在他脚边,静虚嘴角带血,看样子受了伤。 “主子,实在是对方太厉害,我拼死把静虚给您带了回来,主子息怒。” 椅子上的人冷幽幽的开了口:“天枢呢?” 耿志忠一慌,头快垂进了地里:“将整个浴佛寺快翻过来了,什么都没。” “没仔细找?” “找了找了,主子一定要相信我,静虚这秃驴嘴硬,什么都不肯说啊。” 椅子上的人动了动,走到静虚身边,玩弄似的抚摸着他的头皮,表情平静阴沉,像带着天然面具,整张脸的表情诡异的协调,也许是山上风寒一些,趴在窗户外的穆安打了一个冷颤。 那人阴沉沉道:“老和尚,穆南均最后一次来浴佛寺你给了他什么?天枢吗?” 静虚摇了摇头:“世上本就没什么天枢,老衲也不曾见过。” “嘴硬!还是不说”,那人低笑几声,握在静虚头上的手掌牵动着五指收紧,静虚老和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了起来,七窍流血,双手无力的垂下,连合在一起都做不到。 穆安呼吸一紧,要是这老和尚死了,她就什么都问不到了。 忽然窗外一声巨响,屋里的人眸泛冷光,厉声:“怎么回事。” 耿志忠连滚带爬的起来:“我去看看。” 听了动静的人都跑了进来,那主子阴着脸出来,扫了一眼漆黑落雨的夜,吩咐:“将所有东西整理好,不留活口,半个时辰后撤离。” 静虚倒在地上,颓败的像病入膏肓的死人,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是他的命数。 只是那女娃竟和南均如此相似,他的后人也已经长大成人,是个能顶天立地的女子。 只是印堂隐隐发黑,怕是命里有劫。 “善哉善哉……” “别念经了”,穆安突然出现在静虚身后,打断了他无谓的感叹,低声:“跟我走。” 静虚看到她一愣:“穆……” “穆什么穆!”穆安恼了,这人一句话说半天,也不分场合,三下五除二将静虚拖起来,趁着外面人还没进来,穆安拽着他朝后面的窗户里翻出去,院子里这会到处都是人,肯定逃不出去。 她干脆不逃,将人塞进一草垛里,雨声盖过了她的动静。 静虚吐了几口血,对穆安一拜:“果然是穆家后人。” “是”,穆安沉了眉,斩钉截铁:“大师认识我爹对不对?” 静虚点点头。 “天枢是什么?我爹最后离京之前同你说了什么?” 他那般稳重的人,怎么会死的不明不白。 静虚摇头。 穆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满道:“大师连我都不说吗?” “你快走,这里危险”,静虚闭着眼:“老衲说的是真话,浴佛寺本就没什么天枢,老衲更是从未给穆将军看过什么天枢,只是给他算过一卦。” “算了什么?” “绝处逢生。” 静虚说完这四个字缓缓睁开眼,回光返照似的清明:“施主可知道九州录。” 穆安怀疑的盯着他,握在手中的匕首微微发抖,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寺里的菩萨金身最上方的暗格里有一块,你去拿了就知道了,阿弥陀佛,施主珍重。” 这是静虚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下一刻鹰隼目光的人就发现了他们,静虚以禅身端坐如钟,看样子打算原地飞升,压根不想同穆安逃命。 雨水夹杂着刀光剑影劈过来,穆安和比之前的山匪高了最少三个档次的一堆人缠斗起来,她借着灵巧的身姿,匕首使的出神入化,以自己身上挂了点彩的代价,混着漆黑的夜在迷乱中趁机闪入了空间,遁地而去。 她刚一离开,整个院子炸开一朵绚烂的花,穆安在空间里都被震的三颤,她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有火石,顷刻间暴雨也掩盖不了震天的爆炸声。 冲天的火光迅速蔓延来来,几乎在一瞬之间被大雨扑灭,如此反复,震颤不休。 追到山下的萧辞拳头紧握,抬眼望去,远处“轰隆隆”的坍塌声不绝于耳。 严宽小心翼翼追上来:“主子?王妃定会逢凶化吉。” 落在他周身的雨滴霎那间凝固掉落,萧辞整个人都在隐隐发抖,高耸的双肩这会犹如摇摇欲坠的凤凰山,不堪一击。 他闭眼重新睁开,眼睫上的水滴化作雾气,缭绕的眼眶很好的遮盖住他的情绪,暴雨藏住了他身体的微小动静,他依然是于天地前,不崩于色的摄政王。 只是下一瞬,冰冷的摄政王将轻功使到极致,向震耳欲聋的爆炸处而去。 衣摆在空中猎猎作响,宣誓着这片天今夜的灭亡。 而险险逃出生天的穆安顾不上回头看,也不知道此刻有人担心她担心的失了心,她出了方向感全无的空间,冒着大雨一路狂奔向之前掉落的暗牢而去。 欧阳落一个半身不遂的人还在那,别被负责清剿的人捅死了。 “欧阳落!!欧阳落!!!” 整个暗牢摇摇欲坠,石块崩塌,穆安顺着狭小危险的洞口滑进去,焦急大喊:“欧阳落?” 旁边暗牢里的人都已经被一剑毙命,这些人进退有度,动作迅速,比穆安想象的还要快,这里已经被彻底清扫过了。 穆安捏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的战栗,或许是夜里的冰雨太凉了,她整个人已经僵了。 欧阳落重伤,方才关他的暗牢里除了被雨水冲刷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王妃” “欧阳落?”穆安跑到暗牢尽头,看到巨石遮挡的角落里半死不活躺着一个人,他还冲穆安笑了一下。 头顶的轰隆声不绝于耳,这里快要塌了,顾不上其他,穆安皱眉:“你忍一下!” 说完不给欧阳落开口拒绝的机会,便将人扛到了背上。 外面的厮杀声格外的猛烈,穆安冲出去看到好多人,她愣神……乖乖,峡谷大乱斗啊!! 将欧阳落放到一边,看他唇色苍白,穆安摸了一下额头:“已经开始发热了,你还好吗?” 欧阳落不想费力说话,用眼神示意穆安不用管他,他的人来了。 穆安回头去看,果然见欧阳记的人火急火燎的往这边冲,和耿志忠等人碰在一起,两方缠斗不休! 正好青简也来了。 短短片刻,整个凤凰山犹如炼狱,暴雨完美的遮盖了这边的动静,相信明日一早,清晨第一缕阳光折射过来,夜里的动静悄无声息的沉没。 欧阳落拖着穆安的手,背部的伤口撕裂,在雨水的拍打下刺骨的疼,他意识开始混沌。 整个身体靠在穆安身上,穆安茫然:“再撑一会。” 犹豫片刻,穆安从医疗室抽了一剂抗生素打给他,与浑身的伤痛相比,这点瘙痒微不足道,欧阳落什么都没察觉到。 根据系统的提示,她前前后后给欧阳落扎了三针。 欧阳落只觉得混沌的意识莫名其妙的渐渐回归,穆安将他安置在一边,朝另一边看去。 怎么回事? 还有一队人哪来的? 正在此时,她听到熟悉声音。 穆安——! 比刺骨冰凉的雨水还凌冽,吓得穆安一个激灵,她回头看看欧阳落,苦笑:“有人叫我?!” 欧阳落费力的抬手给她往身后指了指,穆安突然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愣在原地,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肩膀被一双温热的手按住…… 穆安有种偷偷跑出去闯祸被大人抓包的心虚感——毕竟是她独自追上来的,肯定把下面的人吓坏了。 青简带人过来,看到穆安松了口气,拱手:“小姐,王爷。” “呃……”,穆安机械的回头,眼睛被雨水打的眯起来,她看了一眼表情煞人,比这整个凤凰山都可怕的萧辞,缓缓垂下头,低声:“对不起。” 想象中劈头盖脸的谴责没有,自己却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慌乱有力的心跳,仿佛要从胸膛里破壳而出。 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萧辞有些语无伦次,天知道他一路杀上来看到对方的身手有多害怕,这不是普通的山匪。 “以后别乱跑了”,萧辞沙哑着声,说着只有穆安一个人听到的话:“本王会担心。” 穆安鬼使神差的在他怀里点点头。 她晓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6 美人出浴 暴雨未歇,刀剑渐停。 “主子,属下失职,让人跑了。” 萧辞抓着穆安的手,脸色阴沉:“耿志忠呢?” “死了”,严宽道。 被王府,欧阳记,青简带来的三方人围堵,仍旧逃出生天,可见此人不简单。 欧阳记的管家惊慌失措的将欧阳落带走,还不忘回头对穆安道谢:“公子说多谢王妃救命之恩,择日定登门拜访。” “快让他回去养着,伤的挺重的”,穆安爽快的摆摆手,话音刚落,就感觉握着自己的五指微紧,一路不动声色将她拉回了马车。 车厢里备了炭火为她驱寒,青简拿了衣服进来:“小姐先换上,都湿透了。” 换了衣服,穆安陡然暖和了起来,她抬头看青简:“你带来的人都走了吗?” 青简脸色微僵,沉声:“都走了,择日带小姐见见她们,我不是有意隐瞒。” 抓住她的手,穆安解释:“我没怪你,谁还没点秘密了,不过你朋友这么厉害,我倒是真的想见见。” 青简难的一笑,就听到车厢外被人扣响。 萧辞冷声:“出来。” “我先走了”,青简低身退了出去,穆安识相的包着披风往里面挤了挤,萧辞弓身进来,与此同时,马车也缓缓踏上回京的归途。 两人相顾无言,萧辞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直到现在回想起凤凰山的震破声,有人告诉他穆安在上面,他依旧会发抖。 穆安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膝盖,心下飞快的盘算着一会萧辞要是问起来自己为什么独自一人跑上来,她该怎么回答。 浴佛寺也有九州录,她要不要告诉萧辞。 正想着,一张大手就覆上了额头,萧辞深邃的眸子未见波澜,只是声音依旧沙哑。 他道:“是不是吓坏了?” “……”,穆安将缩在披风里的头冒出来,眨巴着眼睛看他,摇摇头:“没。” 眼前这个人眉目清晰,轮廓硬朗的能画下来,眉心轻拧着,堪称完美的唇抿着,像是预谋着什么。 穆安大尾巴狼装够了,扯掉身上的披风,没心没肺的冲他笑了一下,试探的问:“你……生气了?” 毕竟大晚上的,兴师动众,凤凰山闹了这么一遭,穆安自己到现在都还懵着,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欧阳记,王府的人碰在一起,那场面无端冷飕飕的,有些话,穆安悄悄憋着,也没敢问。 “是我不对,我……”,穆安无法解释,便扯道:“我这不见义勇为嘛。”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萧辞就黑了脸,他还得夸她一句“好样的”不成。 “欧阳落怎么在那?”这是心下不满的某人斟酌半天问出来的一句话。 “碰巧而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穆安收了收腿,双手上阵,活灵活现的唱起了戏:“我就追着这群山匪追着追着就掉坑里了,然后等我爬起来一看,这哪里是个坑,分明是个暗牢,里面关了好多人,碰巧欧阳落就在里面,我就顺便把他扛上来了。” “扛?”萧辞盯着她瘦弱的身板疑声:“那还真是挺巧的。” “可不嘛”,穆安顺着茬口接话,接完才觉得这话讽刺味十足,她瞪眼:“你不信?” 某人嘴唇拉成一条线,自动转换成冰冷模式,漠然的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信。” 这话说的有多勉强,穆安用脚趾头都听的出来,坐了会,感觉外面的雨小了些,回去恐怕还得一个时辰,她慵懒的往后靠了靠,身上的寒意已经驱散了,这会还暖烘烘的,她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问:“你和欧阳落有仇吗?” 就算没仇也有结。 她洗耳恭听,做足了样子,打算倾听这历久弥新的故事。 萧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按捺下来的平缓语气闷闷的抛出一个问题:“知道欧阳镖吗?” 穆安用一问三不知的眼神告诉他不知道,不过还是象征性的猜了句:“欧阳落的的大哥?” “不是”,萧辞说:“欧阳家祖上三代都靠走镖为生,在江南一带很有势力,久而久之,欧阳镖局走的镖便在江湖上被称为欧阳镖。” 穆安:“那他大哥叫什么?” “欧阳痕”。 萧辞提及这个人的时候稍微迟疑,随后他主动淡声道:“欧阳镖局如今欧阳痕当家,是个人物。” 能从萧辞口中听到赞赏一个人的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三年前萧辞拖欧阳镖局走过一次镖,那时候他在朝堂之上令人闻风丧胆之名更甚现在,只因为那时候皇室正乱,他手腕又过于凌厉,看在有心之人眼里便是“狠毒”。 欧阳镖局意欲东山再起,欧阳痕多走动在江南一带,爽快的接下了萧辞的货,这在当时,能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走镖,无疑是天大的荣耀。 一月之后,严宽带着王府侍卫去码头提货,才发现欧阳镖局压根没走他们的货。 欧阳痕不满于萧辞“惨无人道”的暴治,心一横,大肆宣扬萧辞的残忍,直接命人撤了萧辞的镖,没过多久,整个京城的欧阳记便开始低价出售一匹珍惜货物,王府的人辨认过后正是萧辞丢的那一批。 这无疑是顶着巨大的风险挑衅摄政王的威严,众人一度以为萧辞定然不会轻饶欧阳氏族,可王府却久久没有动静。 为此欧阳落在无尽的郁闷之中忐忑了半个月,最后硬着头皮来王府挑衅。 被萧辞亲手扔了出去。 当时的摄政王完美的和传言中那个杀人如麻的“暴君”重合,欧阳记的人落荒而逃,欧阳落僵在王府门口,打算开个头,给天下百姓表演一个“为国赴死,以求摄政王近贤臣,远小人”的戏码。 萧辞从王府门口不紧不慢的跨出来,刀子似的目光射在双腿发软的欧阳落身上,薄唇轻启,冰入骨髓的吐出一个字:“滚”。 听王府的下人们口口相传,欧阳记的少东家是哭哭啼啼爬出东平巷的。 自此,欧阳一族便同摄政王结了怨,侥幸保住了性命,不但不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还愈发的目中无人,但凡是长陵封地出来的东西,经过欧阳族的地盘,两方必然要深入短暂的交锋片刻。 两年来,倒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情”,欧阳落见到萧辞不仅不怕,还喜欢噎人家,仿佛平淡的交流会世界末日一般。 回到九方居已经丑时,穆安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趁洗澡的功夫本来想简单处理一下身上大大小小破了皮的伤口,结果一不小心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 她碰巧神识在医疗室专心的研制药膏,没怎么注意外面的动静。 萧辞同严宽低声交代完事情,掀开床榻发现穆安还没从浴池出来,等了半天某人忍不住轻唤了一声:“穆安——?” 连续三声之后这个名字梗在了喉咙里,萧辞眸色流转,手指骨节微微凸起,几个呼吸以后,他心下担忧便抬起步子向浴池走去。 帘子后面水雾缭绕,入眼便是一副安静的美人图,其实因为热气的关系,“美人”只是一个虚虚的轮廓,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散落,除了脑袋,整个人都泡在池子里。 下意识的喉咙一紧,萧辞艰难的后退一步,沙声:“穆安?” 里面的人照样没任何回应,一动不动,仿佛溺死在了水池里。 等他反应过来,身体支配的动作永远快了脑子一步,近距离看到水中唤不醒的人,手掌触碰到少女光滑无暇的秀肩,莫名的燥热感袭了上来。 顾不上其他,萧辞就要抬手人捞出来,突然眼睑下的人清澈的双眸在水汽的萦绕下,显得无辜又多情。 鬼一般的寂静,片刻,一声长鸣划破了九方居的长空。 “流氓——!!” 绯红从紧致的下颚快速蔓延到了耳尖,堂堂摄政王几乎是人生第一次落荒而逃,“美人出浴”只是在眼前虚晃一闪,他逃了。 明月听风,以及严宽青简听到动静,纷纷聚在门口,最后还是严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轻声慢语:“主子,有刺客?” 萧辞:“滚!” 门口众人:“……” 片刻,穆安裹着外衣赤脚出来,她踏过的地,微微泛着白腾腾的热气,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如果忽略她吃人的表情。 她试图用生闷气掩盖早就红透半边天的小脸,用夹断了声带似的音低愤:“你……你偷看?” “没有。” 萧辞矢口否认,从他已经恢复平静的面色中看不到丝毫的不同寻常,平静的拍了拍榻的里侧:“该睡了。” “……”穆安扯出一个死亡微笑:“王爷好气量。” 萧辞:“……” 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想解释。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条榻上分两极,被褥中间横跨鸿沟。 次日,清晨的庭院里穆安同青简往凉亭走,八角跟在后面,叽叽喳喳道:“小姐,奴婢听说昨夜你和王爷屋里遭刺客了?” “呵呵”,随意的笑了一声,“没,萧辞偷看我洗澡,被我抓包了。” 来来去去忙碌中天生顺风耳的九方居众人:“……” 他们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主子会不会灭口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7 夫人被宠坏了,见谅 穆安说完总是迟到的第六感告诉她有点虚…… 她们身后,同萧辞一道进来的曹奇表情板正,一副刚正不阿绝不会偷听一米之外人对话的耿直样,对萧辞一拱手,语速飞快:“王爷,凤凰山之事微臣立刻去查,来路不明之人等臣查清身份,便速速来禀。” 说完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抬眼看着冷淡的摄政王,他发誓,方才“摄政王偷看王妃洗澡”的话一个字都没听到。 “那什么……若是王爷没其他吩咐,臣先告退了。” “嗯”,萧辞将短暂停留在穆安身上的目光收回头,对曹奇淡淡一点头:“夫人被宠坏了,见谅。” “……”曹奇装傻充愣,完全听不懂“威名远扬”的摄政王暗示什么意思,匆忙行礼脚下生风般逃出了九方居。 他今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知道了摄政王什么不该知道的癖好! 曹奇仰天长叹,京都衙门今后还有他的生存之道吗? 他有没有没人知道,但是穆安却知道——她完了! 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以“造谣诽谤”的名义将她亲切的揽在怀里,“揪”离了其他人的视线。 穆安临走之前对青简眨了眨眼,青简似乎被悟空定住了,还在仔细回味小姐方才的“偷看”意欲何为,对于穆安的眨眼无动于衷。 明月双颊艳羡,对听风道:“主子对王妃真好啊。” 感觉自从王妃来了,主子的万年冰山也渐渐化了。 “对”,听风应和她:“王妃让主子变了一个人。” 王府的下人们在这边唏嘘不已,青简哑了片刻,茫然的收敛了疑惑不解的情绪,想起穆安交代给她的任务,目视前方离开了九方居。 庭院里几道目光目送她离开,若有所思。 这边穆安被人揪着小尾巴按在了凳子上,方才那句低沉的“夫人”魔音一般回荡在耳边,她像突然被抓离了水的鱼,呼吸一窒息,傻傻的笑了一下:“有事?” “没事便不能同你坐坐了,毕竟本王可偷看夫人洗澡了,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穆安:“……” 她就是随口说说。 况且这道歉的态度也太强硬了! 勾唇一笑,穆安浅浅道:“来点诚意,本姑娘先听听,若是诚恳的话就原谅你。” 论起见缝插针,穆安绝对是刺头中的佼佼者,吃了蜜糖一般撑眼笑意吟吟,她就不信了,萧辞脸皮能有她厚。 伸手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萧辞哑声:“这样够吗?” “噗嗤”笑出声,穆安呲牙:“就这样?” 萧辞:“还有。” “啊?唔——”,淡淡的檀香夹杂着柔和下来的冷冽,温软笨拙的唇一瞬间覆了上来,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放,徒留深不见底的幽潭,寸寸都是不可言说的余温。 “本王的诚意可够了?”近在咫尺的鼻尖相抵,天生冷淡的薄唇抿成一条尺量的线,遣卷缠绵。 “唰”一下,翻腾的热浪从内而外,自上而下开始烧,穆安被人下了定身咒,四肢僵硬,半身不遂…… 无意识的舔了一下余温尚存的唇,等回过神来,穆安突然觉得自己这般行为过于的无耻下流! 某人更是卑鄙下流! 红着脸支吾:“算你狠!” 沉沉的笑从喉结上下攒动的嗓子里一点点扑上来,萧辞微微后倾,看着又呆又怒的穆安:“若是夫人觉得不够诚恳,本王还有。” 有个屁! “道貌岸然”,穆安往后缩了缩,有点气急败坏的跳起来,结结巴巴了半天,愈发的语无伦次:“谁是你夫人了?” 萧辞:“世人皆知,唯独你装傻充愣,穆安,本王心悦你。” 昨夜凤凰山之变,是萧辞人生中第一次手足无措,心跳的飞快,不受身体的控制,他以为自己差点失去她了,那一刻,他才更加明白,古言中的为情所乱究竟何解,日久生的情远比皮表来的深。 初见穆安,只觉得她礼仪不通,吊儿郎当,心想,谁家公子愿意娶一个这般较劲的人,不曾想,一不小心失了神,成了那令人嗤笑的公子。 却还不自知。 “……” 穆安满嘴的胡言乱语被轻飘飘的推了回去,对方分明没使半分力气,甚至算得上柔情蜜意,可这远比千斤的铁锤还来的猛烈,她“哼哼”两声:“萧辞,我……” “本王有事,先走了”,没等她话出口,萧辞雪白衣袂微拂,缓缓脱离了穆安的视线。 压根不打算听穆安说任何话。 或者是那一句——我不能喜欢你呀。 穆安漫不经心克制自己感动,也仅仅把他当做感动,她想,万一有一天她要走了,牵挂的人太多走不脱怎么办? 到底怎么办啊? 没人看到巍然的摄政王跨过门槛时步子稍微踉跄了一下,九方居正厅里,严宽越来越琢磨不透主子的情绪了。 这怎么一天天喜怒无常的,实在慎人的紧,还不如天天怒脸相迎呢。 萧辞:“怎么样了?” “大齐使臣在驿馆里闹了几场,大齐公主进宫三次都被拦在了天和门外,皇上以身体抱恙为由,将接风宴一拖再拖,拖到了下旬,此举引起了文臣不满,武清文以两国友好,理应请做上宾,全大梁礼数为由多次上谏,听闻被皇上从太和殿赶了出来。” 老头子脸都绿了,在太和殿外跪了两个时辰才让人给强制“抬”了回去。 萧辞抬声:“还有呢?” 这些他不关心,大齐使臣私自拜访在前,本就坏了礼节,这些朝臣并不知道,谏言两句情有可原。 萧景炎这次的态度也省的他提醒,先晾大齐几天,也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严宽垂首:“进宫的暗卫至今还未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主子,可要属下换一批人进去?” “暂时不用”,萧辞晦暗不明的神色阴了阴,用眼角扫了向严宽:“去一趟京都衙门,助曹奇查查昨夜的人。” “是”,严宽奉命后又疑惑道:“主子为何不问问王妃,昨夜王妃定然记住了那人的面貌,绘出画像让各州通缉拦截岂不是更容易。” 他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有理,可看自家主子捉摸不透的脸色,就是明晃晃在告诉他——你管的太多了。 “属下告退”,严宽识相的退了出去。 午后,欧阳记的人浩浩荡荡带着厚礼到王府致谢,欧阳记的管家穆安认识,就是那日在凤凰山上老妈子似的“哇哇”乱叫的人。 今日的他衣着端正,像哪里来的暴发户,吆喝着人就把厚礼往九方居送,对穆安点头哈腰,一张脸笑成了褶子。 尽管九方居的侍卫一堵墙般将他们挡在门口,听风寒着脸,一边看着她家主子的面子跟欧阳记互不对眼,一边看着王妃的面子不好踹人,只能闷脸不吭声,双手环胸站在一旁。 那老管家仿佛看不见面前一堵人肉墙,乐呵呵的吩咐身后的人将礼往旁边塞。 穆安苦笑不得,探监似的和老管家隔着人工牢房交流。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礼我就收下了。” “王妃千万不要客气,公子说了王妃以后想要什么尽管在欧阳记的铺子里吩咐一声,就是刀山火海欧阳氏也给王妃寻来”,老管家垫着脚眯的眼睛都没了。 简直非常滑稽,穆安笑道:“回去告诉你家公子,不用这般夸张”,她低头扫了一眼在人肉侍卫的拥堵下夹缝求生传送过来的一地礼物,轻声:“劳烦你们了,快回去。” 不然一会九方居的侍卫该打人了。 老管家不知道被欧阳落灌了什么仙汤,字正腔圆,一点哆嗦也没,一个劲的唠叨:“我家大公子也说了,这次是欧阳氏欠王妃一条命,他日江南一带王妃若是有空拜访,定然奉为上上宾,欧阳镖局愿为王妃无偿护送。” 欧阳痕? 穆安咋舌:“晓得了,多谢欧阳大公子。” 老管家还欲张口说什么,可老眼一抬看到闻风而来的摄政王,扯着笑匆匆拱手:“欧阳氏恭候王妃随时大驾。” 说完回头催促着身后人,一双腿利索的陡然年轻了二十岁,跑的比兔子还快。 穆安回头看到寒脸的某人,好气又好笑,果然还是怕他的。 侯在一旁的侍卫散开,听风难为情的张口:“王妃,这些要拿进去吗?” “嗯”,穆安点头:“先随便放着,你看着办。” 听风也飞快的跑了,毕竟自己抱的是欧阳记的东西,还有欧阳大公子送来的,这哪里是送礼,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那老管家句句不离王妃,却连主子一句都懒得提点,这礼谢的也是王妃个人,和王府压根没半个铜钱的关系。 九方居的下人大都清楚这其中隐晦的利害关系,偏偏穆安压根没想这么远,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她再也不敢轻易调皮了,乖巧的像个孩子,莞尔一笑:“欧阳落送礼,算是谢我在凤凰山的救命之恩。” “嗯”,萧辞言辞正经:“确实该谢,欧阳氏的香火差点断了一根。” 穆安:“……” “把东西拿进去,好好放着”。 旁边排队搬重礼的侍卫手一抖,东西差点摔了。 他们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主子竟然让他们欧阳记的东西好好放着?不应该丢出去吗? 因为什么——因为王妃? 王妃万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8 天枢阁 晚膳过后,穆安就待在青简屋子里不出去,没一会青简推门进来,看到她愣了一瞬:“小姐怎么在这?” 穆安:“等你回来啊?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嗯”,青简不去纠结她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正屋不躺,跑着来受罪,将包袱里的黑匣子拿出来,瞥了外面一眼,低声:“按照小姐的吩咐,在菩萨金身上方发现了这个。” 穆安迫不及待的接过,心跳不止,她不知道这个里面什么东西,上次偷萧辞的也没偷到,心下一紧张就开始用语言掩饰:“浴佛寺没人?” 青简:“有,京都衙门将寺围了,正在盘查。” 抽空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那你还能悄无声息的把东西拿出来,厉害啊,佩服佩服。” 说着手中的力气一重,自带机关的黑匣子“嗡嗡”响了几声便从两边展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一块玉石,雕刻的鬼斧神工,一时间穆安无法用语言形容,无数的词语梗在小脑里熄了火,吐不出来。 “哇……”,她将东西拿出来,不过手掌大小,精致的纹路雕刻的密密麻麻,细细看去——她也看不懂。 干咳一声,穆安翻来覆去的摸了摸,抬头问青简:“你之前见过这东西吗?” 青简摇头:“没有。” “九州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穆安沉思:“这玉石上面的纹路奇奇怪怪,就一块想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我找个机会把萧辞那块偷出来拼在一起看看,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青简不解:“小姐去找王爷要就是,为什么要偷?” “呃……这个嘛”,穆安回神想想,青简说的也对啊? 可是…… 叹了口气,她郁闷道:“不行啊,我该怎么同他说,对了,你知道天枢是什么吗?” 青简变了脸色:“小姐问那个天枢?” “怎么?”穆安一喜:“你知道哇,有几个天枢啊?” 青简起了身,俯眼看着她,欲言又止:“我不知道天枢是什么东西,也从来没见过,但是阁里一直有这样虚无缥缈的传闻。” 将黑匣子装起来推回去,穆安问:“什么阁?” “天枢阁”,青简道:“小姐,我是天枢阁的人。” 天枢阁? 听起来就不简单啊,一时间接受这么大的秘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手牵引着穆安将这一切都串联在一起,摄政王萧辞,大梁穆南均,天枢,九州录——还有青简,一开始就是什么天枢阁的人。 这里面随便挑出来两个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穆安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个灰暗的圈子中心,目之所及都是规划好的。 她愕然:“青简,我不骗你,抓静虚老和尚的那无名人就是为了天枢而来,这里面可能还牵扯到了穆……我爹,天枢和天枢阁一定有关系?可静虚告诉我,这世上本就没有天枢?” 看着穆安陡然落寞下来的神色,青简无比内疚,低声:“小姐,我不知道静虚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天枢阁没有天枢,要不然阁主也不会来京城了。” “天枢阁闭隐于世多年,近十年之内才开始接任务,天枢阁弟子都是从小培养,类似于民间的暗杀组织,但是天枢阁相对全面的多,只要出的起银子,便什么任务都接,银钱一付,生死不论,所托之事必然不出毫厘差错。” 穆安唏嘘:“所以我在静园碰到你是因为……” “当时同几个姐妹出任务,拼死逃出生天,最后落到了静园手里,幸得小姐所救”,青简道:“为了报答小姐,青简便决定留在小姐身边,只是偶尔阁中有事,收到消息不得不离开,还望小姐见谅。” 近一年之内,突然之间各地分阁陆续出来消息,“天枢再现”,天枢阁阁主不得不亲自动身,来到京城,通过阁中弟子多方打探,天枢极有可能在京城现世,所以如今一大批阁中弟子汇聚京城,散部在各个角落,这也是为什么凤凰山一事,青简能快速集结一批人的原因。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穆安对天枢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们阁主是谁?” “不知”,并非青简不愿意透露,而是她真的不知道:“阁中弟子更新换代百年,从未有人见过阁主,这一代的阁主更是没人知道。” 穆安更郁闷了,保密工作做这么好,不去国家机密机关工作可惜了。 她轻扣着桌面,沉吟:“现在唯一的思绪就是静虚指给我的这块九州录,天枢没人见过九州录有啊”,穆安原地转了两圈,条缕分析:“你看啊,现在我、萧辞各有一块,萧坤还有两块,要是把这些都能凑在一起,说不定就能发现点什么。” “只是,现在如何把这些拿在手里是个大问题。” 青简:“王爷也在找九州录,小姐为何不同他联手。” “不行不行不行”,穆安拨浪鼓似的摇头,颓丧道:“不行啊?” “为什么?” “青简你不知道,萧辞给我表白了”,没注意青简抽动的新奇表情,穆安趴在桌子上,下嘴唇叠加在上嘴唇上,平和的叹了口气:“唉,你说他怎么就喜欢我呢?在别人眼里萧辞不是这样的啊,他为人冷淡,惜字如金,还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甚至多了点不留情的狠辣,他一开始娶我就是为了避开联姻,他只是想利用我而已啊,我都听到了。” 平缓的不带一点波澜,一字一句说的好像是别人的故事,青简却无端的有些心疼,小姐这分明是在意了,按照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非如此,怎会连伤神都不自知。 她顺着随口应了句:“小姐听到什么了?” “听到他说想把我尽快娶回去,不然姜雪就来了,果然,你看,晚一天都不行的,大婚的那天新娘子的花轿都被拦住了,那大齐公主可凶了。” 穆安跟个孩子似的埋怨,青简不曾见过她这般无辜的样子。 随后就听到穆安继续巴巴,语气都硬了不少:“不过她凶怎么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家里惯坏了,给她根杆就能一屁股翘到天上去,小孩子家家一点王法都没有,还真以为我怕她,不让她尝尝生活的苦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大齐皇室怎么了,本小姐还玉皇大帝呢!” 青简不动声色的收回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是她多心了,小姐的抑郁果然只是暂时的。 斟酌片刻,青简规劝:“大家看的出来,王爷对小姐是存了真心的,小姐已经嫁给了王爷,得一份独一无二到白头的感情实在珍贵,小姐何不同王爷一般敞开心扉,试着接受,总归是一条路,怎样走都是一个尽头,小姐不必委屈自己。” 穆安不可思议的盯着青简,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物种,惊叹:“青简你也是,你看你说话多利索,头头是道,以后多说点。” 青简茫然。 穆安起身拍拍手,抱着黑匣子推开门出去,正屋的光亮着,窗户纸上被放大映着一个萧然的身影,反射着烛火的光,天色将暗未暗,星星点点还未洒下来,像穆安不可预知的“以后”一样。 所有的东西都是朦胧的,远去的二十一世纪,有时候半夜猛然惊醒,她短暂的前世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伸开手是抓不住的,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孟婆汤失效了,她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现在的她不是别人,就是穆安安,大梁穆府,穆南均之女,与摄政王萧辞命定的姻亲之妻——穆安安! “我还能回去吗?需要多久啊?” 脑袋里“嗡”一声,系统感知道宿主的精神波动太大,影响了完全的连接,冰冷的机械声“吱吱”的回答她的疑问:“可以。” 肯定意义的两个字,再此刻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穆安嗤笑一声:“还好老天有眼,本姑娘自带金手指,前路漫漫,咋们走着瞧!” 不就是被人追了吗,又不是要你命,怕什么? 她当年还是警局一枝花呢,也没这么怂过啊! “豁然开朗”的某人乐呵呵的抱着黑匣子,“啪”一声放到萧辞面前,震的桌面上的茶盏晃了三晃,一旁笔架上的毛笔无辜受难,摔了个狗吃屎。 而萧辞面前厚厚一沓的奏章离家出走,混乱的排成一堆,萧辞罔若未闻的缓缓合上手中的奏章,捏了捏酸涩的鼻梁,温声:“回来了。” 穆安不算自作多情的想,这是在等她? 不过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况且的她的“情”还没建立起来呢,她咳嗽一声,抛出自己的话:“我们做个交易。” 这句话似曾相识,她还欠了白素素一个未完成的交易,现在又要欠一个,一个比一个难搞。 萧辞无奈的看着她,看起来听之任之,笑了一声:“坐下说。” 穆安:“……” 细节控! 要命。 将面前的黑匣子推过去,穆安角色无缝衔接,抬抬下巴示意他:“你打开看看。” 灵巧的机关轻声响动,像是一个齿轮在匣子内里转了一圈,四面展开,萧辞看到了里面的玉石,脸色微变。 “你想要这个?”他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89 天机阁阁主 片刻以后,茫然的看着面前一模一样的两个黑匣子,两块巴掌大小同样诡异诱人的玉石,穆安直接傻掉了! 她呆愣片刻,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有来有往是我的原则,无功不受禄。” “既然不要那就算了”,萧辞嘴角微挑,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妥妥的贵族气质,拿捏的死死的,几乎优雅的合上暂时属于他的那块黑匣子,耐心十足的开口:“本来给你看看也无妨,既然你不要那本王就放回去了,至于交易还是其他,我不喜欢。” 就在黑匣子脱离视线的那一刹那,穆安触电一般的伸出手,将匣子按回来,撇撇嘴:“等等。” 萧辞:“夫人后悔了?” 穆安起了一身粉红色的鸡皮疙瘩,想提醒他能不能换个称呼,噎了噎,作罢,点头。 “你都不问问我要这个干什么就光明正大给我看,不怕我存了什么坏心思?” “那你存坏心思了吗?” 穆安僵了片刻,坚定的摇头:“我没有。” 萧辞沉沉的笑了一声:“是静虚给你的?” 知道他指的是九州录,穆安点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刚刚才知道”,萧辞用平和的语气,君子风范十足,只是那双眼睛过于的深邃,穆安总觉得离他一米之内就没什么小心思可言,在对方那波澜不惊的深潭里被洞察的一清二楚。 他接着道:“曾经听说过穆将军和静虚交好,传闻是因为穆将军杀孽太重,因此每次回京都要在浴佛寺住上几日,由静虚和尚为其超度。” “凤凰山看到静虚的尸体,大概猜到你为什么孤身一人冲上去了。” 穆安愕然,原来如此。 “见义勇为”当场被拆穿,莫名的尴尬。 是的,静虚死了,不过穆安并不伤心,这老和尚一副老衲早有所料的高深样,就地飞升之前面容前所未有的祥和,穆安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和自己说两句话。 “九州录可能跟我爹的死有关系,所以我要看”,穆安抬眼:“你也觉得安边城之战蹊跷不是。” 说罢,穆安将两个黑匣子打开,两块玉石边缘并不平整,似乎是被一股力量拍散而成,各面都强制性凑了凑,她皱眉:“这两块好像不是一起的。” 从她手里接过去,萧辞一试,果然如此:“目前不知道九州录总共几块,单单这两块来看,除了上面诡异的纹路,看不出其他线索。” 穆安:“那怎么办?” “若是想尽快找到所有的玉石,本王倒是有一个办法”,萧辞看着她道:“不如去天机阁问问。” “天机阁?” 穆安一开始以为萧辞说错了,不是天枢阁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天机阁,她问:“你知道天枢阁吗?” 淡淡点了一下头,萧辞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动:“青简是天枢阁的人。” 他又知道,穆安百分之一的精神开始自闭,分明什么都知道,却吝啬的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只有她自己傻乎乎的蒙在鼓里,果然,摄政王惜字如金是真的。 穆安干脆闭口不言,端坐在一旁当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天机阁和天枢阁同出一门,约三十年前,阁中内讧,自此一拍两散,渐渐没落在江湖武林,同是近十年内开始出世活动,之前的阁主可能已经死了,换了新任阁主,天机阁留在暗处,总阁在京城。” 说到这,萧辞顿了一下:“天枢阁与之不同,各城各州都有他们的分阁,但是天枢阁阁主从未露过面。” 下颚紧绷,穆安沉思了会,问:“所以你认识天机阁阁主?” 萧辞:“你也认识。” “我认识?”这就很尴尬了,穆安将所有认识的人在脑子里快速筛选了一遍,大脑告诉她——查无此人。 讶异半天,这种刺激的猜猜乐就跟买彩票一样,充满了不可能,她睁着眼睛好奇道:“不会是你?” 毕竟听起来如此牛掰的人,她身边能有如此魄力财力的只有萧辞了,堂堂摄政王搞个副业不过分,毕竟生活不能太单调嘛。 意料中的答案并没有如约而来,片刻后,穆安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脚重重的踩在凳子腿上,多次确认,她摸了摸自己下巴……还在,没掉。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沈行白?” 这货全身上下奸滑打诨的气质哪里像天机阁阁主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 经历了颠荡起伏的心里路程,萧辞完美的解答了穆安心里的疑惑,他淡声:“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天机阁不是什么消息都卖的,也不是什么消息都买的,具体要求对每个人都不尽相同,想知道什么必须亲自去,付出相应的代价,便有得到答案的机会。” 仅仅是一个机会,自从沈行白机缘巧合接手天机阁以来,见过成千上万的人,可从阁中拿走答案的寥寥无几,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这是天机阁的考验。 穆安一时半会还是无法将沈家大公子手持一把玉骨扇,扇走一身正派君子范,徒留一身风流气的光辉形象从脑子里赶出去,她换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也是她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 她轻笑一声,理所当然的问:“既然沈行白是天机阁阁主,那你为何没向他求证过关于九州录的消息?” 天机阁收录天下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数万万消息,千百年的沉淀犹如宇宙星辰,散落在万千匣子里,有的永不见天日,有的日日翻新。 “规矩”,萧辞回答:“我从未进过天机阁,不该知道。” 末了他刻意提醒一句:“天机阁随意不可进,进了便随意不可出。” 他这么一说,穆安更感兴趣了:“得到答案的代价是什么?” 萧辞:“一言一行,一笔一书,一条胳膊一条腿,一件东西,或者一条命,凭人而定。” 一整夜穆安都没睡,她神识游离在空间里的将所有暂时能用的信息检索了一遍,空间没有网络连接,就算有也连接不到2019年。 将整个空间系统串联起来的是一种她检测不到的能量波,按照系统自己机械的回答,这种能量波是系统自身的精神网,和宿主随时可以入侵的精神力不同,与之相比,穆那点只够自己进出的精神力跟闹着玩一样。 蒙尘的电脑还停留在她牺牲前一个晚上搜寻的旅游胜地,她最多只能看看之前储存的一些东西,大多没什么价值。 穆安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人生会发生如此见鬼的经历,她一定把世界信息网里所有的内容都存下来,要不然存两部电影也好啊…… 凌晨三点,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噌——噌”响动,而旁边的积分表显示两百三十八分。 她现在基本是好几天才注意到这龟速前进的积分表,今日猛然一看,什么时候增了这么多分? 骚扰了一下装死的系统。 穆安:“能看准确数据吗?” 系统:“可以。” 几分钟后穆安看到积分表下方罗列一连串类似于“消费记录”的“账单”。 “账单”略长,除了一开始她知道的,后来为了防止扰乱宿主的精神网,系统自动关闭了提醒功能,没想到累计了这么多。 大大小小,一毫一厘的小分得来的原因也是奇葩无比,例如:同穆清清斗嘴加两分;智斗陆玉茹加三分;得老夫人青睐加五分……等等,总而言之看之前的记录,穆府大院里每个人都为此出过一份力。 当然,最值得表扬的就是二房的“友人”们了,他们一搬走,分数“蹭蹭蹭”往上涨了不少。 不过最让穆安惊讶的是最近的得分记录,几乎每一条都和萧辞有关。 她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自从空间升级,宿主基本已经替原身体的残念还了愿,原身体残念消逝,现在系统与宿主的精神绑定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九,接下来的历程将由宿主独自完成。” 穆安:“你果然是个坑,我怎么独自完成?若是升级条件是不断做任务,你倒是给个任务牌啊,提示都没,盲升啊?” 系统“咯咯咯”笑了几声,跟恐怖电影里的鬼叫似的,穆安自动短暂的屏蔽了听觉。 机械声道:“比如系统会根据宿主精神波动的优劣加减分,系统空间也可以按照不同区域的主要功能得分。” 穆安懂了,前半句依然是坑她,她又不是一台机器,精神状态时刻都在波动——尤其跟萧辞在一起的时候。 至于后半句就比如医疗室区域,治病救人积累功勋便会加分。 凌晨四点半,穆安隐约有了一点睡意,她睁开眼,翻了一个身,当然枕边依然规规矩矩躺着一个人。 萧辞这是不打算让她去别的地方住了,每到睡点必然轻车熟路的拍拍里侧,外加和颜悦色温柔的的一句:“该睡了。” 可躺在榻上却比谁都正经,穆安发现,这几日他都是和衣而眠,一点逾矩都没有,高耸的鼻梁能一笔一划瞄摹出来,轻笑一声,正欲安睡,萧辞缓缓睁开了眼,低声:“看够了吗?” 穆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0 青字当头(1) 次日一早,萧辞打开门就看到严宽侯在门外。 “主子,皇上请你进宫。” 日上三竿穆安才起,睡的四仰八叉,迷迷糊糊摸了摸床边,榻边冷冰冰的。 “八角?” “小姐”,八角打了水进来:“小姐可算是醒了,王爷不让我们吵你,让你睡着。” 八角咕哝:“王爷对小姐可真是贴心呢。” 想起昨晚偷看被抓包,穆安脸一阵燥红。 随口道:“他去哪了?” “小姐是说王爷?”八角偷笑:“王爷一大早就进宫了。” 常庆丰还在牢里关着,剩下十几人前几日就已经流放了,听说途中至少死了一半,到底是他杀还是自己太水不得而知。 李嵩和闫万的死掀起的轩然大波也早就被萧辞暗中压住了,那些朝臣一看皇上都拿摄政王没什么办法,跟着“哇哇”乱叫一通之后偃息旗鼓。 又不是活腻了,没事跟着摄政王对干? 太和殿内殿 萧景炎气恹恹的喝着茶,期间多次偷看萧辞,见对方一如既往的冷淡,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渐渐放宽了心。 “皇叔近几日递上来的折子朕都看了,怎么都是各地的上报情况?” 以前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弹劾呢,这几日竟然一封都没,他都有点不习惯。 萧辞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淡声:“太平盛世,风调雨顺,各地每月递上来的折子无非就是这些,至于其他冠冕堂皇,滥竽充数的,皇上不看也罢。” 萧景炎脸色微恙,竟都是被他拦下了,一时间如鲠在喉,却不好当着萧辞的面表现出来,憋屈的像个孩子。 萧辞:“听闻皇上身体抱恙,如何了?” “哦”,扯了一个僵硬的笑,觉得有失风度,萧景炎又悻悻的收了回去:“朕无碍,上次那点小伤早就痊愈了,皇叔分明知道朕是躲着那群朝臣,他们有意提起大齐公主和亲之事,皇叔意下如何?” “皇上早就有了打算,不必和本王商量。” 萧景炎一噎,微微尴尬,片刻后又有些愕然,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位冷面皇叔,他虽然不通情理,但从来不会对自己这般生硬,甚至大多时候还会耐心十足的对自己淳淳教导,哪里错了也会不耐其烦的点到他通透为止。 今日怎么和往日不同,他试探的张口:“皇叔是觉得朕把大齐公主嫁给三皇弟是最正确的选择?” 手指骨节微收,萧辞淡淡瞥了一眼面前已经渐凉的茶,并没有伸手去拿,硬邦邦道:“如今皇室只有三王爷未娶正妃,大齐公主嫁与他更好,也为皇上省去了不少麻烦。” 萧景炎:“可大齐公主心悦皇叔,若是强硬让她与三弟联姻,朕查过了,齐国君把这位公主当做掌上明珠,整个齐国皇室就出了这么一位女孩,因此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若是她心生不满,那怕是不好收场。” 萧辞眼神陡然蒙上了一层暗灰色的阴霾:“皇上是一国之主,他大齐无礼在先,皇上自然不必以礼相待,区区一个公主,若是皇上都拿不住,如何同齐国君抗衡。” 这话可谓是毫不留情面了,萧景炎绷了半天的和颜悦色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不可思议的看着萧辞,几分不满:“皇叔从前不这样的。” 不去看他,萧辞若有所思的接口:“过了这个年,皇上就满十九了,本王送你《帝王策》不是让皇上拿来堵亲信者的后路的,朝堂风云远不如表面的平静,大齐大凉虎视眈眈,无法预料他们何时会卷土重来,与大齐联姻一事皇上得拿硬注意,大齐公主是齐国君的心上至宝,这宝也可能随时化仇,一手好棋就看皇上怎么用了。” 压迫性的气势从殿中散去之后,萧景炎软了脊背,一探额头,短短片刻,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往后靠了靠。 谢良进来看到他这般模样吓了一跳:“皇上?” “你说他是不是怀疑我了?”萧景炎阴了脸,沉声:“朕这个皇叔,可一点都不好糊弄。” 谢良心下微惊,看皇上深沉容色,不知道如何接这话茬,低声:“皇上宽心,摄政王对皇上还是好的。” 低低笑了几声,萧景炎喃喃:“是啊,皇叔对朕是好的,可朕是个皇帝,早就不是那个不谙世事依靠他的孩子了。” 谢良无端流了一头冷汗,连忙拱手:“暗中进宫的王府暗卫,都被臣拦下了,不留活口,摄政王没有证据,不会怀疑到皇上头上的。” “但愿”,萧景炎恢复脸色,对谢良摆摆手:“你得跟着朕,朕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了。” “臣遵命”,谢良跪地行了大礼,这才颤颤巍巍退了出去。 出了内殿,谢良回想起方才萧辞离开太和殿前在门口冷冷扫了他一眼的眸色,不由得心下余惊,摄政王果然不可小觑。 常庆丰如今成了弃子,是不可能翻身的,他顺理成章的顶替的他的位置,宫里宫外这一声“大统领”听的他心花怒放。 皇上亲信他,眼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谢良心想,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别无端折在萧辞手里了。 李德全换了热茶过去,退出去之前随意搭了句腔:“是奴疏忽了,摄政王怕是不喜欢今日的茶,皇上喜欢陈年旧茶,可摄政王却只喝新茶,奴平时伺候皇上惯了,今日的茶摄政王一口没动。” 萧景炎这才注意到那茶盏和端进来时一样满,他顿了一下,道:“将《帝王策》拿来。” 李德全不解:“皇上不是觉得这本书过甚,将它收起来了吗?” 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李德全立刻闭了嘴,乖乖去拿。 萧景炎目光飘忽,盯着那满盏的茶久久不能回神:“他哪里是不喜欢旧茶,分明是不想喝罢了。” 他宫里的茶怎么能用一个“旧”子形容,都是上好的精品,有的甚至珍藏了多年,一口难求,比哪些新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他就是换上最好的新茶,怕是还会如此。 “你们天枢阁就在这啊?” 站在一片荒芜的院门前,穆安嘴角抽了抽,跟着青简七拐八拐转了一路,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青简可信誓旦旦告诉她天枢阁如今暂居京城,之前他们是刻意远离京都繁华之地,如今是因为“天枢”重现的消息,这才分派一部分人留在了京城。 可是……这…… 她扭头看向略难为情的青简,“呵呵”一笑,确实地处京城,大约也就是十环开外,青简这么实诚的一个人,果然不骗她。 院子地处一片荒废无人的拆迁区域,就差大门上血淋淋的挂一个大大的“拆”了,四周荒无人迹,一条长长的巷子早包围着。 青简轻轻扣了三下门,不消片刻,里面脚步声欢快的迎出来,门开了。 透出一个反萌差极大的笑脸,门开了一个缝,小姑娘脑袋挤出来,看到青简,甜甜的叫了一声:“青简姐姐。” “嗯”,青简淡淡点了一下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看起来凶巴巴的:“我带了客人,大家都在吗?” 那小姑娘似乎已经对青简的冷淡习以为常,一点都不怵她,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在穆安身上转了好几圈,这才打开门:“青简姐姐快进来,青弦姐姐在,青灵她们有任务出去了。” “小姐,请。”青简道。 穆安对那小姑娘一点头,抬步进去,那小姑娘偷偷瞅了一眼青简的背影,对穆安做了一个鬼脸,眼睛瞪的贼园。 穆安被逗乐了,回头给了她一个鬼脸,那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寻思着一看就是正经的小姐,穿的都不俗,她低头看看自个朴素的打扮,这小姐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进去了,她赶快将门重新关上,拉上基本没什么卵用的门栓。 穆安绕着本就不大的院子跳脱着走,她好意提醒:“你们是不是平日里都很忙啊,这满院子的草都快和我一样高了,都没时间除一下。” 青简:“我平时不在这,她们太懒。” 穆安:“……” 屋子里陈设简单,仔细一看桌椅板凳都还缺胳膊少腿,穆安笑道:“确实有些寒酸。” 天枢阁百年形象瞬间在穆安心里下降了几个档次,如此看来,他们那阁主不露面或者是因为太穷。 青弦听到动静出来,看到穆安顿了一下,拱手:“见过小姐。” 青简:“她是青弦,这次来京城的弟子都是天枢阁青阁。” 青弦对穆安很友好,看样子准备洗个能装水的东西给她倒点茶之类的,可原地转悠了半天,一件像样的物什都没寻到,茶叶什么更是没有,青弦在原地尴尬笑了半天,转头看到青音进来。 一把过去扭起青音的耳朵,凶巴巴大声叫到:“让你平时勤快一点,什么东西都准备一点,你看看现在来客人了,一个杯子都没有,院子里的草也不知道清理清理,要你干什么用的!” 小姑娘愣了一瞬,当即嘴巴瘪“哇”一声就哭了起来,鼻涕眼泪双管齐下,惨不忍睹,哭哭啼啼叫:“是青灵姐姐和青云哥哥懒,自己不干活,整天往外面跑,还骗我说这样大自然的装饰才安全,青弦姐姐你总是凶我……啊啊啊!!!” 穆安:“……” 青简眉头紧锁,看着她们拳头一如既往的紧了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1 青字当头(2) 一炷香后,本就乱七八糟的院子里躺了一堆“尸体”唧唧歪歪的大喊大叫。 青简收回手,冷眼站在一边,穆安已经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在一旁托腮看好戏。 看到终于结束的战斗,她大喊一声“好”,开心的鼓掌,一时间“哇哇”声骤停,都抬头看着她。 穆安会心一笑,她觉得太好玩了,托腮问:“你们平时都这样啊?” 一回来就斗嘴,三言两语之间互相侮辱对方祖宗十八代,几个呼吸之间打成一团,要死要活的乱叫一通,哭爹喊娘,尽管他们可能没爹没娘,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夹枪带棒的脏话。 ——最后被青简忍无可忍之后冷脸打一顿。 这熟悉的场面让穆安莫名的开心,这些长年累月跑江湖出来的浑话听在耳朵里莫名的亲切。 她眨眨眼,等着回答,地上这些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起来,青云还是比较有绅士风度的,拉了俏脸横眉竖目的青灵一把:“快起来快起来,别让人家大小姐笑话。” 青简别过头不想看他们丢人的样子,对穆安道:“小姐,他们不太懂礼数,让小姐见笑了。” “没事没事”,穆安兴冲冲的对他们挨个点头:“挺好的。” 青弦看穆安如此善解人意,笑了起来,她抿了抿嘴,一扭头立马变脸,瞪了在旁边抽抽搭搭的青音一眼,她们这些人吃上顿没下顿,连命都是一日一日的算,指不定那一次回去就回不来了,他们这些人相看两厌,从小就看对方不顺眼,真打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真要是哪一个突然没了,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会难过,会伤心。 “那天在凤凰山救我的就是你们啊?” 一旁抹眼泪的青音听了,抬起头吐了一个鼻涕泡:“对,哥哥姐姐们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得请我们吃肉。” “说什么呢你!”青弦伸手就给了青音头顶一巴掌,青音短暂的呼吸之后再一次掉起了眼泪。 穆安失笑,不过她快速收敛了情绪,对青音道:“那是自然的,你们帮了我,想吃什么随便说,姐请客。” “不过其他人呢?” 那日凤凰山上的黑衣人少说都有十几个了。 青简:“其他人都有事,青阁平时还算任务少的,自从来了京城,我们几个平日里还能见上面。” 穆安咋舌,扫视了周围一圈:“你们平时就住这里吗?” 青云干巴巴笑了一声:“也不是,我们平日里走哪睡那,这里只能算一个根据地,有重要的事我们都会聚在一起,平日里就青音和青弦待的时间比较长。” “那也不行啊”,穆安皱眉:“这里距离城里太远,你们就算有什么消息也不灵通。” 青灵:“这里隐蔽一点。”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相反也是,这里总共就你们几个活人气,但凡被人跟踪岂不是老巢都给你们掀了。” “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青音这次变聪明了,躲在青简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青简姐姐,阁主说了最近一段时间让我们养精蓄锐,可你看看,这地方怎么养精蓄锐啊,青弦姐姐还嫌弃我事多,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 寂静中,青简微微落寞,确实,天枢阁如今不同往日,自从新任阁主重启了天枢阁,除了对她们下达命令,别的事基本不管,他们就是一群变相的“三无人员”,她们几个还好,起码有个身份,有些人就是黑户,连个身份都没。 而阁主虽然渐渐拉起了各地的分阁,可终究和当年天枢阁全盛时代无法睥睨。 蹲了半天的穆安眼睛一亮:“我有地方。” 青简回头,低声:“小姐,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穆安兴高采烈,她喜欢这群人,抬声:“东平巷的酒楼不是空着,反正也没人打理,你们与其整日躲躲藏藏,隐姓埋名,不如换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众人一惊,换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这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里是从来不存在的。 青音听了这话,一感动又哭了起来,抱住穆安的大腿:“我不管,我要跟你走,我要和青简姐姐在一起。” 三日后,萧辞受邀去参加百草堂的开业礼,他一头雾水的被迫换上一身墨蓝色的亮装,他平日里从来不喜欢鲜亮的颜色,自带倨傲,一尺之内都淡淡的。 当他轻拧着眉头从屋子里出来时,院子里忙活的众人同时一惊,表情十分滑稽。 “好看好看”,从对面厢房蹦蹦跳跳跑出来一个浑身喜庆的美人胚子,穆安乐呵呵过来,隔老远看不太清楚,近距离一看,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在某人身上真是一点都不顶用。 这身衣裳倒像是沾了人的光,“害……”,她叹了一声:“不错。” 严宽惊疑的发现自家主子方才还紧锁的眉头平整的一丝不苟,眼角微扬,带着点点笑意。 萧辞优雅的拍了拍衣襟:“你喜欢就好。” “……”穆安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我这人就这样,花言巧语说多了,随便听听就好。” 萧辞自动屏蔽她这解释带着掩饰的话,问:“为什么要开百草堂?” 穆安:“当然是悬壶济世了,你说我偷偷学了那么多本领,藏着掖着多憋屈。” 她说的诚恳,明眸皓齿,完全遮掩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系统需要升级,如今她最好的依靠就是医疗室,医疗室的增分制便是“悬壶济世”,说通俗一点就是将里面的药品,器械用在正确的地方,这她总不能每天去大街上打量谁有病,拉着人家强治。 现在百草堂开业,一是酒楼本就不景气,她早就想换了,第二方面青阁的人也无处可去,他们待在京城最少也三四年,的帮手伙计,跑堂的谁不喜欢,第三她还可以得到自己的利益,简直就是三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今日的东平巷格外热闹,之前字迹模糊的酒楼牌匾早就扔了,换了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百草堂”。 门口喜庆的红色贴满了门框,一楼经过全面的改造,坐堂室就有三个,药架上已经装的满满当当,扑面而来的药草苦涩中带着金钱的味道。 青云、青灵几个忙得脚不沾地,却满心欢喜。 能在三日之内将百草堂开起来,多亏了欧阳记的帮忙,穆安只是单纯的跟欧阳落摸摸药材的门路,结过第二日欧阳记的药材商就心甘情愿的将百草堂的所有药匣子都装的满满当当。 穆安随着青简一边向楼上走一边对萧辞道:“怎么样,还不赖,从今以后百草堂就要从东平巷崛起了。” 萧辞方才进来看到了不少帮忙的欧阳记的人,听闻,酸溜溜的冷嗤一声:“生意兴隆。” 穆安看着他:“哪里有祝药铺生意兴隆的,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酒楼有三层,二楼留出来让青阁的人住,三楼是主层,收拾了房间是为穆安准备的。 穆安刚拐上二楼,迎面就碰到王民,王民喜笑颜开:“小姐,王爷。” 穆安道:“以后百草堂就劳烦你照料了。” “哪里的话”,王民有点怕萧辞,连忙拱手:“小姐能办百草堂,我已经很开心了,酒楼早就该换了。” 说完他哭笑不得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这小丫头小姐从哪里找来的,也太凶了,不得了啊。” 穆安正疑惑着,里面就传出来一声脆生生的威胁。 “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有谁生了逃命的心思,我能把你们一个个戳成筛子,当然,明天也不行,以后都不行,要想活命,就都识相点,听懂了没!” “嗯嗯嗯……懂了懂了”,三个年纪微长的男人在她面前脸色难堪,端坐在凳子上,连连点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萧辞进去,扫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穆安摇了摇头。 “老大”,青音丢了手中血迹斑斑的剑,不注意细节的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跑过来挽着穆安,咧着嘴,与方才判若两人:“老大,你来了。” “老大”这个称呼过于的像个土匪头子,穆安深谙自己应当还没到那个地步。 扫了一眼死气沉沉的三个人,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年纪最大的一个认定了她是老大,颤颤巍巍半天,忍无可忍终于在其他两人殷切的期盼下,放手一搏…… 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土匪,就觉得我们穷人好欺负,京城可是天子脚下,你们就敢为非作歹,等我要是活着出去,一定去衙门告你们,黑心铺子,草菅人命!” 穆安一脸懵逼,看看萧辞:“他怎么回事?一上来就骂人?” 萧辞:“你问我我问谁?他骂的应该是你。” “……” 好像也对哦。 青音松开穆安,一脚过去——旁边的凳子飞了出去,她冷声:“刚才怎么教你们的?不要命了是不是,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我们老大,敢不尊敬,信不信姑奶奶诛你全家!” 那人听到家人安全受到了威胁,立刻闭了嘴,满腔怒气憋的脖子粗了一圈。 穆安无奈的笑笑……完了,她真是个土匪头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2 百草堂 青音十分周到的给穆安搬了凳子,压根没看到旁边的萧辞,又或者她不知道旁边这位就是“恶名远扬”,比“臭名远扬”的天枢阁还厉害几分的摄政王。 自小就摸惯了冰冷的刀剑,见多了血腥,对萧辞的冷气视若无睹……如果排除掉她傻不拉叽的性格的话,身为青阁年纪最小的弟子,青音也不是吃素的。 萧辞今日总体心情还不错,淡淡扫了青音一眼,打着不和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的心思自己到旁边坐下。 穆安:“他们三个怎么回事?” “老大,你不是要坐堂医师吗,他们就是”,青音理所当然的解释:“就是有点不服管教,这种人天……哦阁里到处都是,多打几顿就乖顺了,最后实在懒驴不上道,杀了就是。” 端坐的三个医师齐齐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差点坐不住。 “……”穆安微微皱眉:“哪里来的歪理?” 她话一出,萧辞挑眉瞥向她,穆安眼睫下拉,有点不怒自威,从抿成直线的嘴角看得出来,她不太高兴。 青音不知所措的挠挠头,睁大眼睛询问:“难道不是吗?” “不是”,穆安冷了声:“当然不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杀的,该死之人不算,但普通百姓不可,若是有求于人更要以礼相待,草菅人命的事不能做。” 她知道青音还小,有些事都是根据天枢阁自己所见得来的道理,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她以为这些就是正确的,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她们奉命要杀的,一种是与自己无关的。 跟她强说说不来,她也不一定听的明白,穆安软了语气:“青音,你还小,阁里的规矩不一定是对的,你不一定要听,你记住了。” 青音愣了片刻——摇头,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 看她的样子,穆安就知道她压根没听进去,回头对唇色苍白的三个医师道:“你们不要怕,百草堂请你们来是行善事的,小孩子不懂事,可能多有得罪,三位勿怪。”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三个大男人集体发怵,整齐划一的摇头:“……老大饶命。” 那样子好像面前坐的不是绝色美人,而是一个吃人的妖怪。 穆安扭头,嘴角抽了抽,问:“他们三个哪来的?” 青简露齿“嘿嘿”一笑:“老大,是青云哥哥抓来的,好生去请,他们推推脱脱还不愿意,青云哥哥一怒之下就给抓过来了,你看,现在可听话了。” 穆安:“……” 她到底找了一群什么玩意? 正说着,青云跑上来,兴冲冲道:“老大,该请坐堂医师下去了,还有,欧阳记的人来送礼了。” 听到欧阳记三个字,旁边凝神良久的萧辞冷嗤一声,见穆安目光扫了过来,缓缓起身,温声:“你忙,欧阳记的人来了,本王去替你接礼。” ?? 穆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她忙什么? 她不忙啊? 就要起身同他一道去,被人轻飘飘按了回去,萧辞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小丫头偏激了些,确实该好好跟她讲讲道理,树不扶不正。” 穆安:“……” 等萧然的背影走远了,穆安才佯装若无其事的干咳一声,忽略青云被那声“本王”怔住的脸,瞪了青音一眼,回头对三位医师道: “诸位也看到了,是手底下孩子不懂事,才闹出这么大的误会,百草堂开业,请三位来是做坐堂医师的,报酬丰厚,三位意下如何?” 三个医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看穆安的样子不像十恶不赦的坏人,一人道:“还问夫人如何称呼?方才出去的那位可是夫人的夫君?看起来气宇宣扬,风度不凡,可是京城人士?” 怎么看着有点点眼熟? “额……”,穆安轻笑:“是,方才那位确实是我夫君,姓萧名辞。” “嘭——”一声。 洗耳恭听的三个人“噗通”跪在地上,方才指着穆安鼻子骂的那个人,连连磕头:“王妃恕罪,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方才顶撞了王妃,王妃饶命啊?” “对对对,草民上有老下有小,还望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 “……” “别别别,万事好商量嘛”,穆安乐成了一个笑面虎:“三位这是打算坐诊百草堂了?” “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草民领命。” 等穆安交代完必要的流程到一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欧阳记的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一个个表情忍辱负重,明晃晃写着“你等着”三个大字,却又敢怒不敢言,离开之前规规矩矩对萧辞行了“跪拜大礼”这才一溜烟跑了。 她好奇的走过去,问王民:“欧阳记的人怎么走了,也不给人倒杯茶。” 王民尴尬一笑,低头默不作声。 还倒茶,他敢吗。 萧辞微微挑唇过来:“忙完了。” “我本来就不忙”,穆安抬头:“你方才做什么了?” “没什么,替你慰问了一下欧阳二公子。” 穆安笑道:“谢谢了。” 旁边的严宽表情变幻莫测,王妃真单纯啊……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卑鄙无耻了。 刚才谁冷言冷语怼的欧阳记的人青红交接,这大堂里大半人都知道了欧阳二公子曾经屁滚尿流,哭哭啼啼从东平巷爬出去的故事了。 正躺在榻上养病的欧阳落打了一个喷嚏,疑声:“谁想我了?” 这边一过了午后,百草堂愈发的热闹,周围听闻今日新来的药铺义诊的百姓都拖家带口的过来,三个坐堂医师诊脉都诊不过来,面前形形色色的人绕的他们老眼昏花,。 青云青灵青弦三人在药柜抓药,三个新手手忙脚乱,连脾气都暴躁了不少。 一时间方才还拥挤的人流乖乖站成一排。 青灵:“下一个。” 青弦:“温水煎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谢谢姑娘。” 一声谢谢让青灵和青弦愣了好久,她俩“噗嗤”一笑,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低头继续干活。 这一幕都被穆安看在眼里,她戳了戳旁边的萧辞:“你看看她们,整天躲来躲去,居无定所,日复一日的将完成阁主下达的命令当做使命,招惹了一屁股的仇人,活着亡命天涯的日子,想想都觉得无趣。” “现在好了,生活总要向前看嘛,相信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人流叽叽喳喳,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边缩在一起的两个低语,萧辞凝神好久,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这样聒噪的氛围,但是今天不知为何,身边坐了一个人,眼帘低垂,弯着嘴角,他便忍受下来了。 他说道:“是看他们可怜才帮他们吗?” 穆安摇摇头:“才不是,分明是他们帮了我。” 萧辞几分讶异的看着她,沉默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突然就笑了,爽朗的一声让穆安侧目。 “我还有事,你早点回去。” “嗯”,穆安点头:“你也别整日闷着,有空多出来看看,就会发现不一样的烟火气。” “烟火气?”萧辞离开的步子一顿,哑声:“确实,听说楚河的花灯不错,从未去过,一起去。” 不等穆安回应,萧辞已经离开了。 她自顾自的想:这算是约会吗? 八角跑过来找她:“小姐,沈公子来了。” 穆安没听清,只道:“八角,楚河好看吗?” “啊?”八角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似是而非的点头:“奴婢没去过啊,应该好看。” 那就是很好看了。 “对了你方才说谁来了?” 八角:“沈公子,沈二小姐也来了。” 二楼角落的厢房里,沈行怡巴巴说个没完没了:“穆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们发现你独自追着山匪上山之后,都快担心死了。” “早知道我哥是个不靠谱的,就不抱幻想了,我都被人送回去了,他才发现我没回来,你说气不气人。” 沈行白收回和穆安对视半天的目光,掐了没完没了的沈行怡一下,凶巴巴道:“你还好意思说,出门连个人都不带,谁知道你丢了,再说是谁一回来就哭的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了!我看你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谁家小姐跟你一个样子?” “我……”,沈行怡一拍桌子,闪电一般躲到穆安身后:“谁让你经常不在家,去哪了也不跟我说,我一个人无聊嘛。” 沈行白一噎,淡淡扫了穆安眼,“刷”一声打开扇子,自顾自的扇着,他轻咳一声:“既然是药铺,我就不祝你生意兴隆了,就祝你和三哥长长久久。” “那我可得谢谢你了”,穆安带着笑腔,打量着沈行白——天机阁阁主,真不知道这人一副死不正经的笑脸之下,装着怎样一副深沉的皮囊。 果然,能跟呼风唤雨的摄政王打交道的没一个简单的,全都是他妈的大尾巴狼。 这么一想,穆安看沈行白就不顺眼起来,语气也凉嗖嗖的揶揄人,她道:“正好有事找你,找个时间我俩聊聊。” “好啊”,沈行白换了个二郎腿姿势,笑的漫不经心:“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三嫂交流交流。” 穆安翻了个白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3 天机阵 说起天机阁的历史比天枢阁还要久远一些,天机阁成立之初便因为其坚不可破的“规矩”名噪江湖。 “那个时候天枢阁还是一个小门小派呢”,沈行白洋洋自得的捏着扇子,娓娓道来,说的眉飞色舞:“所以说天枢阁的人见了天机阁,还得谦虚的称呼一声师叔祖。” “打住”,穆安白了他一眼:“牛皮少吹,我们聊点正经事。” 沈行白:“这就是正经事啊,你都不好好了解了解天机阁的历史,这里面学问可多了,你以为和青阁那个杂草丛生的破院子一样?本公子可不是那群乡巴佬。”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热闹的大街,穆安扭头看着沈行白:“你知道青阁那破院子?” 冷嗤一声,沈行白冲她一挑眉:“都说了差着辈分呢,师叔祖关心一下后辈怎么了?就他们那鬼鬼祟祟的动静,进了京我就知道了,等下次见了我那后辈阁主,还得好好说说他,你看看一天天的穷成什么样了。” 马车缓缓停在一座茶楼前,穆安回头一看——对面就是成衣坊,“呵呵”一笑:“是我眼拙了,这茶楼确实比那院子强了不少,起码门前没长草。” 这点夹枪带棒的讽刺沈行白没放在心上,径直带着穆安上了二楼,还是之前穆安略微熟悉的那个包间,萧辞曾经透过这个窗口一眼望到成衣坊门口。 她就站在下面,瞧见轻飘飘的衣角,轻轻拂过窗角,没了踪影。 “你三哥不是说它没来过天机阁吗?我都在这个茶楼见过他数次了”,穆安随口揶揄。 沈行白解释:“他确实没进去过,这里不是天机阁。” 穆安看着他,门帘拂动,南宫端着茶水进来,对沈行白点头:“公子。” “南宫你给王妃引路,有事着人唤我。” “是,公子”,南宫微微福礼,等沈行白出去,她才给穆安斟上茶,对着穆安眯眼一笑:“王妃,又见面了。” 穆安缓缓品了口茶,心底默默叹气,她见过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藏的深,就南宫这个性格大大咧咧的丫头竟也是天机阁的人。 她无奈一笑:“什么是引路?” 南宫不骄不躁的给她解释:“每一个进天机阁的人都需要引路,这件事一般都是由阁中的小弟子做,公子会在后方看着,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再去禀他就是。” “王妃不用担心,我平时也不轻易带人进天机阁,定然会确保王妃无忧。” 说罢,南宫看了一眼未喝完的茶,提醒道:“这茶水中兑了醒神散,为了确保进阁之人始终保持清醒,还望王妃务必饮完。” “醒神散?”穆安端起茶杯在鼻尖嗅了嗅,用系统检测了一遍,仍旧没查出任何东西,她轻笑:“你们这醒神散是秘制的?” 南宫笑笑不语,看着穆安喝尽,拿出一抹黑带,轻轻蒙在穆安眼睛上:“王妃勿怪,这是规矩,不得不守。” 眼前一片黑暗,穆安隐隐能听到南宫在屋子里喃喃低声念叨了会,“轰隆”几声,手臂被人轻轻挽起,穿过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光亮隐隐跳动。 耳边回荡着南宫的声音:“王妃是要来天机阁寻个什么答案?是关于九州录的,亦或者是穆将军安边城之战的。” 安静的甬道里顿了一会,穆安温声:“都不是。” 南宫笑了一声,声音清脆,回应久久不歇,很明显,南宫有些意外,公子嘱咐她王妃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这几件事,只要不出差错,应该可以在天机阁得到头绪。 是头绪而不是答案,天机阁最甚的就是规矩,“天机不可泄露”也是天机阁的规矩之一,听起来有些可笑,可千百年来,天机阁日复一日的遵循着。 南宫虽然不知道穆安要问什么,可还是隐晦的提醒:“方才南宫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王妃好,若是王妃求这几个问题之一,自然不会白来,可确实王妃想知道的答案比这几件事还要难,那变数不定,结果就不了而知了。” “我晓得”,穆安应声。 南宫:“到了。” 猛然间眼前一亮,穆安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了一下,睁开眼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漫天的星辰层层点点,雾紫色中烟雾缭绕,透着薄薄的蓝光,仔细看来,每个星辰之间都点点相连,身在其中,眼前的浩瀚包裹着粒粒尘埃,人显得是那么渺小。 放眼望去,无垠的广阔,看不到星空的尽头,正中央生硬的齿轮沉重的转动,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重金属拼接成为的庞然大物跃然其中,像沉睡了百年的怪物,在经久不衰的齿轮作响声中被唤醒。 脚底嵌满了夜明珠,莹莹之火在这万千星辰之下熠熠生辉,与浩瀚的星空相呼应,条条星辰线交相错应,注视的久了,穆安眼眶有些发酸。 有那么一瞬间,穆安天真的想,这应该是3D效果,真实世界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象。 她垂下头,闭上眼沉默片刻,深呼吸,抬头扫了一圈。 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嗓子仿佛被胶水硬生生粘住了,她抿了抿唇,哑着声问:“这是什么?” “是天机阵”,南宫走到一旁的天机口,复眼望去,这在其他人眼里只剩缭乱的星点,在她眼里有序的罗列排开,大大小小的天机阵组合在一起,分列八方。 “天机阵是天机阁的核心,前任百位阁主都曾利用天机阵窥探天机,最后都落了个早逝的下场,世间所存之事,可以天机为引,天机阁数万万弟子千百年来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以固定的方式排列在天机中,若是天机与施愿者相呼应,天机便会告诉她答案。” 穆安艰难的压下心中的震撼,沉声:“若是施愿者所问的是世间未存之事呢?” 南宫几分惊诧,看着穆安,因为来这里的人求的必然都是世间所存之事,若是世间未存,那还求什么? 世间没有的,有什么可问的。 穆安到底要问什么? 等不到南宫的回答,穆安有些忐忑,她缓缓下了两级台阶,朝卧在天机阵中央的庞然大物瞧过去,哑声:“天机阁不应该什么都有个微妙的答案吗?” 南宫看着穆安的背影,突然有些惴惴不安,那个外表鲜活的人,莫名的露出几分倦怠,犹如这里藏着千百年的秘密一般,沉淀下来的历史是说不清的,她回答穆安之前那个问题:“尽凭天意。” “天意?”穆安冷笑一声:“开始。” 南宫点头:“好。” 走到天机阵中央,穆安这才看清楚金属阵核心有一块凹槽,南宫递给穆安一张特殊的纸,说:“王妃将所问之事简单的写在上面,放在凹槽中即可。” 穆安疑声:“这是什么原理?” “天机阁开放之初,这里是坐着一个人的,王妃可想而知每天听无数次施愿者的心事,知道太多的秘密,再强大的人也会崩溃,后来,第一百三十八代阁主寻遍当时的机关大师,对天机阵做了修改,秘密永远是秘密,天机是不会说话的。” 原来如此,这其中的工程可想而知,绝对不是简单的“修改”,其中哪些神乎玄乎的东西,看不清也摸不着,穆安却渐渐有些相信了。 南宫退了回去,启动了天机阵,穆安一阵头晕目眩,这个时候才知道了醒神散的作用,普通人身至这阵法之中,不昏过去才怪。 醒神散中不知加了什么,穆安虽然头痛欲裂却合不上眼,且愈发的清醒起来。 强迫自己定下来,不去体会周围的震耳欲聋的天机,头顶飞速攀交的星辰线,穆安缓缓提笔,沉吟良久。 ……笔落。 片刻之后,那凹槽中赫然印着四个大字,这若是让天机阁其他弟子瞧见了,怕是要嘲笑一番。 哪一个来天机阁的施愿者不鬼哭狼嚎也要写满整整一张,哪有寥寥几笔就结束的。 穆安心跳的飞快,她死盯着那四个字——异世之魂。 良久,凹槽里的纸长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未留下,忽然间,运转中的天机骤然一顿。 台阶之上的南宫“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天机一旦开始运转,不等她关闭是不会自行停止的。 她正要着手检查,“轰隆隆”两声,整个天机飞速转了起来,穆安被重重甩了出去,撞到一旁的机关上,差点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碎了。 南宫大惊,整个天机阵开始毫无规律的震颤,南宫倒在地上,踉跄着爬起来,嘶声力竭:“王妃,快出来!” 穆安被摔的七荤八素,她倒是想出来,问题是她能吗! 整个人犹如被卷进了搅拌机里,她只有牢牢抓住一旁的机关柱,心里把沈行白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身后就是巨大的齿轮,她要是一个不稳,掉进了天机核心,那还玩个屁! 若是这个时候穆安和南宫有机会抬头看,就会发现头顶的忽明忽暗的星空线飞速相接,错综复杂的交错之后,重新舒展而开。 “昆仑”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整个茶楼都有一瞬间轻微的震荡,天机殿中,沈行白猛然抬眼,就往天机阵而去。 南宫得不到穆安的回应,拼了命爬到天机口旁,狠狠把机关口拉下,巨大的震力将她震飞了出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4 楚河烟火气 南宫吐了口血就晕了过去,穆安早就吐了个死去活来,她想要抬眼去看星辰线,可晃的太快她什么都看不清,包括那两个一闪而过的“昆仑”。 沈行白冲了进来,一边喊:“姑奶奶你到底问了什么?!” 一边惊慌失措的去控制天机,片刻,天机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沈行白也被震力所伤,嘴角噙血,唇色苍白。 穆安头晕目眩爬起来,整个天机阵下降了一指深,她站在阵法核心,眺望着头顶渐渐回归原位的星辰线,灰暗仅仅是方才那么一瞬,四周重新亮了起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六识尽散,她完全听不到沈行白在远处喊什么。 她不停的问自己,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蔚蓝的天空与远处的海岸连成一线,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街道,拔地而起的层层高楼,形形色色的人群,摩肩擦踵…… 是的,方才她看到了,看到曾经的世界。 穆安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她跑过去看着方才的凹槽,里面什么都没有。 提起一旁的笔,她打算再写一遍,笔尖落墨之际,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沈行白怒眼瞧着她,冷声:“你做什么?” 穆安眼眶红的厉害,血丝遍布,沈行白一惊,后面的话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沈行白,我要看个究竟”,她手指微微发抖,声音沙哑。 “不行”,一身的风流气尽散,此刻的沈行白浑身披上一层不容置疑的阴郁冷漠,他将穆安拖离天机,冷声:“天机不可泄露,你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是天机给你的答案。” “可是……” “没有可是”,沈行白毫不犹豫打断了她:“天机大动,原因不明,王妃所求之事只有自己知道,方才更是差点丢了性命,算是天机的惩罚,请回。” 失魂落魄的出了天机阁,穆安回头问带她出来的阁中弟子:“南宫怎么样?” 那弟子表情冷淡,克制自己不满的情绪,敷衍道:“不劳姑娘挂心,阁主不会让南宫姑娘有事的。” 出了茶楼,穆安胸口一窒,系统的“叮”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出现了故障,穆安头痛欲裂,抱着头蹲下去,视线渐渐模糊,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她看到萧辞紧锁的眉头,嘴角轻喃不顾一切朝她冲了过来。 “……萧辞……?” 等穆安醒过来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屋里灯火摇曳,这是九方居萧辞的榻。 她扭头环视一圈,屋里没有人,头还是很疼,回想起之前系统的故障,穆安闭上眼神识一闪,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亮堂堂的地板,而是撞到了一处屏障,她的神识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穆安以为自己没集中精神,可经过十几次的尝试之后,她惊恐的发现——系统关闭了! 不仅仅是她肉体,连神识也进不去了。 萧辞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乖顺坐在床角的穆安,浑身上下散发不想搭理人的气息,说白了就是生人勿近,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一双亮瞳下面的情绪。 他抬步进去,不自觉的伸出手想带着安慰的摸一下她的额头,就像小孩子抚摸毛茸茸的兔子一样,用上那股子温柔的劲,可手指还未触及到发丝,一双木然的眼抬了起来。 萧辞一愣,缓缓收回手:“怎么了?不开心?” 听到他的声音,穆安突然有些想哭,先是倔强的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系统空间不知道为什么关闭了,她怎样都感应不到,尽管很有可能是受了天机阵的影响,可她不知道该怎样做。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翘首以盼的希望顷刻间灰飞烟灭。 萧辞还在不徐不疾耐心的问她:“楚河的灯很好看,还去吗?” 泪水抑制不住,决堤似的喷出来,此刻的穆安,突然无助的像个孩子,她明明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想要回去的地方,在这个时间洪流后退中,可能平行的时空,可她只能任由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什么都做不了。 “哇……”一声,穆安抽抽搭搭个没完没了,她想说,以前她不会这样的,女汉子才不会哭呢,自从换了一个身体,好像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都换了,她变得不像她,又分明还是她。 她一哭,萧辞愣了一下直接乱了,无措的在原地片刻,跨上榻不由分说就将人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别哭了。” 三个字略微生硬的从他嘴里蹦出来,一点安慰的效果都没有,倒像是横着一把刀放在人家脖子上威胁,警告意味十足。 穆安哭的更凶了。 萧辞:“……” 听到动静的严宽守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后的明月听风,八角等人都竖着耳朵听。 明月小声嘟囔:“王妃怎么还在哭啊,主子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八角怂怂的埋怨:“一定是的,我们小姐平时从来不哭的,一定是被欺负了。” 明月咋舌:“那主子是不是有点……” 过分了? 腹诽主子的话在九方居可不能乱说,明月摇摇头吞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等着哭声结束。 在一堆女人的包围圈里,严宽微微不适,可斗嘴的话她又不是明月的对手,动手的话听风又是个狠角色,虽然不是他的对手,可胜在脾气倔,能缠着他决斗一年。 等身后叽叽喳喳差不多了,他才卑微的为自家主子辩解了一句:“主子不会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几双手合力推了进去。 场面一度鸦雀无声…… 穆安拉着萧辞的袖子不管不顾的抹了一把鼻涕,兔子一般红着眼眶朝外面看去,严宽胆战心惊的滚进来,看到萧辞黑了的脸,深觉自己死期不远。 萧辞淡淡瞥了他一眼,袖子被人拉着,湿了一大片,混合着眼泪鼻涕……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怕自己嫌弃,萧辞干脆不去看,僵着胳膊,任由穆安为非作歹。 他道:“哭够了?” 尽管有刻意的放低语气,可这不带一点修饰词的干句怎么听都不像是温柔的慰问,穆安打了一个“哽”嗝,没吭声。 严宽在双腿发软:“主……主子” 属下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还没等他为自己求情,一个冷冰冰的“滚”字就甩在了脸上,严宽如获大赦,转身就要实践一下“滚”这个词意丰富的字。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沉沉的一声:“等等。” 萧辞道:“备车,去楚河。” “是,主子”,严宽一口气跑出了院子才发现不对劲,他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的那轮圆月,回头问明月:“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正了。” “……”严宽对她们说:“主子这个时候要去楚河。” ?! 半柱香后,王府的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东平巷,除了驾车的严宽,萧辞没让任何人跟着。 而穆安还呆坐在马车里失神,一想起自己眼泪横流的囧样,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晚的楚河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 萧辞将穆安扶下来,给她系上披风,说:“烟火气。” 穆安抬眼去看,景色很美,清雅的乐声并不会让人觉得此地轻俗,相反有种安然之态,至于她想要的烟火气……呃,好像也没有。 但是看到萧辞期盼的目光,她还是咕哝着应了一声,低哑的音被楚河的凉风吹散。 “唔”,穆安抬眼问他:“萧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作为别人口中的孤女,穆南均之女的身份已经给她带不来什么,最多一句惋惜的感叹。 萧辞是成大业者,带着她不免是个累赘。 “累赘”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过于的矫情,朝楚河边走了两步,这会楚河之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她展臂随意的向身后摆了摆,无所谓道:“我随口问的,你别当真。” 萧辞的眼角轻轻完了一下,露出一点笑意,不过很快又消失,他冲身后的严宽招了招手,严宽会意,认命的去办。 其实王妃不必大惊小怪,别说晚上这会楚河没什么人,就是下午天色刚暗那会她来也基本没什么人。 午后,主子就把楚河包了下来,今日的楚河本就是给王妃一个人看的。 萧辞做的这些穆安都不知道,她找了一处栏杆,坐在旁边,双腿荡着看过去,感觉到旁边一重,萧辞跟着坐了下来。 弯唇一笑,她道:“堂堂摄政王这是第一次席地而坐,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没人瞧见”,萧辞沉默片刻,他忽然说:“说过了,心悦你。” 所以想对你好。 “心悦你”三个字不轻不重的飘进耳蜗,穆安垂首“唔”了一声,对方知道她的要害,却偏偏在上面铺一层棉花,轻轻打一拳头,这种感觉十分的揪心。 她佯装什么都没听见,沉默了一会,想起这人顿了这么长时间回答的还是之前她说可以无所谓的问题,不由得啼笑皆非。 真是个可爱的人啊。 天空一声闷响,刹那间,一抹璀璨从天际绽放,紧接着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烟花铺满了楚河上空的夜,耀眼的光接踵而来。 穆安惊愕的扭头去看旁边闷声不吭的萧辞,喉咙梗的说不出话来:“你……” 萧辞对她笑了一下,温声:“还是烟火气。” “嗬……”穆安失笑。 是啊,烟火气,独一无二的烟火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5 萧辞生母 在楚河的船舫里待了一晚上,东方鱼肚泛白,他们才回到王府。 曹奇在王府门口徘徊,看到王府的马车,立刻迎了上去,拱手:“王爷。” 里面探出来的脑袋却是穆安,她和曹奇只有穆府的一面之缘,微微点头,曹奇又叫了声:“王妃。” 萧辞从后面下来,沉声:“何事。” “王爷吩咐微臣追查凤凰山之事,臣今日来禀。” 九方居大厅里,曹奇表情慎重:“王爷,臣怀疑逃走之人是大凉人。” 萧辞皱眉。 穆安想了想问:“大梁哪里人?” “不是王妃”,曹奇摇头解释:“是敌国大凉。” 大凉人不可能潜进凤凰山,那就是很久以前就埋伏了,他们来了多久,养精蓄锐多年为何突然发动,他们手里是有武器的,到底还有多少人…… 曹奇丝毫不敢耽搁,禀于萧辞:“王爷,臣封锁了凤凰山以及浴佛寺,在凤凰山炸毁的寨子里发现了不同的书信来往,皆是大凉字迹,况且听凤凰山活下来的山匪说,那人面貌也不像京城人士。” 萧辞面无表情的开口:“你那日可看清楚那人相貌了。” 顿了一下,穆安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回忆了一下,雨太大她有些记不清了:“目光挺锋利的,鼻梁很高,眼窝微陷,从装扮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口音我也听不太来,没发现他是哪里人。” 她这囫囵吞枣的形容没什么用,曹奇凝声:“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对方真是大凉人,这案子可就不是他区区一个京都衙门办的了的了,曹奇隐晦的提醒萧辞,他无能为力。 萧辞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封锁消息,暗中监视凤凰山。” 如今没有证据,消息一走漏出去,那群老臣又要开始混水摸鱼的乱搅。 曹奇离开之后,穆安道:“那人是冲天枢来的,可青简说天枢阁没有天枢,还有安边城之战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放心,他跑不了”,萧辞瞬间换了一张脸,问穆安:“若是累了就进去睡会。” 玉珍进来行礼:“王爷,太妃请您过去用早膳。” 来的真是时候,穆安挑眉:“你去。” 她回去研究一下系统,说不定还得再去一趟天机阁,不想同惠太妃斗智斗法。 可萧辞今日不知为何,拦住了穆安,神色一顿:“一起去。” “啊?”穆安微微讶异,以前不是盼着她离惠太妃多远便躲多远吗,今日这么上赶着去。 “玉珍请的是你,不是我。” 没听她的辩解,萧辞执意带着穆安去了永和宫,今日的永和宫与往日也略有不同,下人都低头走路,悄无声息的。 惠太妃一个人守在饭桌前,神色忧伤,捏着一方帕子是不是沾一下眼睑,看到萧辞进来,叹了口气才道:“辞儿来了。” 穆安完美的被忽视了。 萧辞应了一声拉着穆安同坐,淡声:“母妃往后不用准备这么多了。” “那怎么行?”惠太妃表情落寞:“今日是你入母妃宫里的日子,母妃一直记着,当时你就不爱哭不爱闹,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穆安在旁边琢磨:原来高冷的人是从小就不哭闹的啊。 一顿饭时间都是惠太妃在不停的说萧辞小时候的事,言语之间浓浓的养育之恩,听在耳朵里倒像是刻意而为,穆安用余光偷偷去瞥,看到身边人面无表情,可眉头却不可察的蹙在一起,很明显,他不喜欢听。 穆安不知道这所谓的“养育之恩”中掺了多少水分,只是偶尔从明月嘴里得知,萧辞小时候过的并不好,后来以一己之力得势之后,惠太妃才后悔莫及,硬要拿出“母亲”的身份压他,萧辞一怒之下离开了宫里,自此便在东平巷扎根。 穆安突然有些同情他,生在帝王之家,父爱本就是奢侈品,仅存的那一点母爱他还存为感受过,如何能不养成一个孤僻冷淡的性子。 可偏偏是这般冷淡的人,独独对自己温言细语,自己就算是块石头为该捂热了。 “辞儿,今日是你生母妃祭日,可你要知道,罪臣之女是不容祭拜的,如今你身份显赫,更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让皇上觉得你不忠,所以你应当知道,母妃的良苦用心啊…”,惠太妃略微难受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方才穆安若是没听错的话,萧辞的生母是罪臣之女? 今日还是她的祭日? 可偏偏就在今日,惠太妃摆了一桌子的菜同他聊母子之情? 这什么匪夷所思的操作,岂不是戳人心窝子。 眼看惠太妃收敛情绪就欲要再次开口,穆安突然咳嗽一声,抬头对萧辞眯眼一笑:“刚才呛着了。” 说完她就刻意咳嗽了几声,萧辞紧锁的眉头展开,替她顺了顺气:“小心点。” “哦”,穆安乖巧的点头,不去理会一脸韫色的惠太妃,只对萧辞道:“你尝尝这个鱼,外酥里嫩真的很好吃。” 鱼盘离她有些远,穆安就站起来为他布菜,将盘子放到他面前,笑着道:“你尝尝,小心有刺。” 萧辞眼角带着一点抛开阴霾的笑意,动了筷子。 惠太妃极其不满的盯着穆安,像是要把她盯一个窟窿,冷哼一声:“本宫讲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本以为待在王府这段时间能长进点,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登大雅之堂!” 萧辞周身的气息略冷,穆安按住他的手,笑呵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食不言寝不语”。 她将桌子上所有好吃的菜都尝了一边,好吃的都给萧辞挑到盘子里。 “你不能说话,你是摄政王”,她道:“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然可以说,食不言对我没用,你还要吃那个,我夹给你呀。” 轻软的声音带着小勾子一寸寸挠着萧辞的心,他道:“不吃了。” “那不行”,穆安故意皱眉:“昨日你就没好好吃饭,方才我只顾着自己吃了,我觉得好吃才盛给你的,你得吃完。” 萧辞轻笑:“好。” 这夫妻恩爱逗趣的场面,惠太妃恨得牙痒痒,穆安方才明里暗里的将所有的讽刺都统统还给了她,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惠太妃眸色阴郁,她想最近两日姜雪怎么都没来,还是这样有身份有知礼数的丫头讨人喜欢。 一顿早膳让穆安知道,萧辞一直在尽自己所能偿还惠太妃那点微不足道的养育之恩,丝毫不怪她小时候的不管不顾,甚至里面还包括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可在惠太妃眼里,她希望萧辞是她手里的一把好刀,听她的话,可能她自以为是的想着萧辞称呼她一声“母妃”,可穆安看的出来,这声“母妃”在萧辞这里和一个普通的名字没什么两样。 他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他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狼,不可能被任何人驾驭。 回去的路上穆安主动牵着萧辞的手,昨天她那么难过,有人放烟花哄她,在楚河船舫里点曲哄她……全当是还他的了。 萧辞有一下没一下轻捏着穆安骨节分明的手指,良久才沉声:“罪臣之女是不能入皇陵的,她就随便被葬在不知名的地方,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未祭拜过。” 知道她说的是生母,都是前朝的事了,过去了好几十年,穆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本就不擅长此事,只是听萧辞平静的说,心无端跟着揪了一下。 她就默默的听着。 听萧辞说:“这么多年,我只是在逃避而已。” 若是他非要为生母正名,也不过覆手之间,如今的大梁,谁敢逆他。 更何况简单的祭拜。 他不想让母妃知道,自己在权谋的漩涡里长成了一个乏味空洞的阴谋家,现在还有点功败垂成的意味,一手扶持的小皇帝渐渐长大,心力不稳,想要从他手里拿回权势,让他做一个空有虚名的摄政王,怀疑他、试探他。 可萧景炎不知道,大凉大齐如今仍在虎视眈眈,若是他倒了,大梁皇室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震的住的。 接下来一连两日光景,穆安都没见到萧辞,各地陆续递过来的折子堆满了高高一沓,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类似于“摄政王宠爱王妃”的闲言碎语,一个个马不停蹄的将各州各郡的土特产快马运来。 美名其曰:“让王妃尝尝鲜。” 穆安哭笑不得,却还是赏面子的把各地的特产都尝了一遍。 她研究了两天,系统空间还是没一点点动静,类似于长期休眠,穆安的神识每次想要更进一步的探索,都会被一道结界弹回来。 这点让她稍微宽心,起码可以确保系统空间还在,没有彻底分崩离析。 她决定再去一次天机阁。 午后,穆安在成衣坊坐了一个时辰,对面的茶楼还是大门紧闭。 “关了几天了?” 杜尧进来道:“小姐,关了三日了,今日第四日了,我在成衣坊这么多年,对面茶楼可没歇业过呢,想来是掌柜的家里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穆安草草喝了杯茶,心下不安,对青简道:“去沈府。” 八角疑惑:“小姐,那个沈府?” “去找沈行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6 星辰线之变(1) 沈府日复一日的上演着沈行怡骂街的戏码,脸色通红的沈欣仗着宠爱,对沈行怡明戳暗讽,大战一触即发,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老爷知道了狠狠的惩罚二小姐一顿,大小姐再哭哭啼啼告一状,二小姐能在祠堂跪几日,府里也可清净几天。 穆安今日来撞上的就是这一幕,她也是第一次发现沈行怡还具有高冷风范,言简意赅的丢给一旁擦眼泪的白莲花沈欣三个字:“你去死!” 对于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尤其是沈欣这样外人面前温婉大方,沈行怡面前另一幅面孔的,听了这般恶毒的诅咒,一时间仿佛被刀穿了太阳穴,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行怡,还能抽出一丝目光在里面加上“阴毒”这个让人非常不喜的元素。 “哎……”,穆安长出一口气,扭头对懵懂惊愕的八角道:“看,自古以来白莲花的套路都是代代遗传的,完全可以复制粘贴,来回都是一个样子。” 也不知道那些昧着良心无理由顺从的傻逼,是不是被狗屎糊住了眼球,看人家有几分姿色,觉得这样“柔弱”的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八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末了又忍不住问她:“小姐,什么是白莲花?” 穆安沉吟片刻,觉得这个解释太过于烦琐,而且她说了八角也不一定能明白,摆了摆手,露齿一笑:“新时代名词,你以后就懂了。” 八角:“……” 新时代名词又是什么? 沈府的下人整体比较倦怠,穆安都进来半天了她们才想起来对王妃行了“跪拜大礼”之后忘了通知她家小姐。 穆安拉住一个婢女,问:“贵府大公子呢?” 婢女摇了摇头:“回王妃,大公子的院子不让下人们进入,二小姐应该知道。” 穆安冲远处叉腰污言秽语的沈行怡喊了一声:“沈行怡?” “沈欣你个……”,“小贱人”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沈行怡扭头看到似笑非笑的穆安,她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和蔼可亲的穆姐姐那笑容有些刻薄,怔了片刻,她丢着沈欣跑过去,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穆姐姐你怎么来了?第一次来也不差人说一声,我好做些准备。” “不用准备”,穆安抬了抬眼:“你哥呢?” 啊? 不是来找她的?沈行怡咕哝一声:“我哥啊,应该在他院里,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两三天没见他了,也不知道活着没。” 穆安:“……” 怪不得沈尚书严厉,和别家小姐公子相比,沈府还真是独树一帜。 正说着,旁边哭哭啼啼的沈欣过来,柔柔的对穆安福礼,梨花带雨初歇般的低声:“见过王妃。” “嗯”,穆安随口应了一声。 沈欣毫不在意,道:“王妃是来找大公子的?大公子前两日带了个姑娘回府,进了院子今日还没出来呢,王妃若是不急的话,过两日再来,今日怕是不方便呢。” 哦豁! 这夹枪带棒的暗讽沈行白作风不正,就差说他白日宣引了。 兄控的沈行怡怎么受得了,当即一巴掌就呼了过去,速度快的穆安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到落尾的响声。 再一看,沈欣脸上已经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沈行怡怒不可遏:“嘴巴放干净点,我哥就算带姑娘回来那也不关你的事,要是让我知道你在爹爹面前胡言乱语,饶不了你!” 沈德重最注重的就是家风,若是让他听到点疯言疯语,就算不是真的,老头子也一定会怒气冲冲的先打沈行白一顿。 沈欣捧着脸,怯生生的看着沈行怡,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对穆安道:“王妃勿怪,大公子就是这样的人,妹妹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大公子带回来的姑娘还少吗?我何曾在父亲面前嚼过舌根,每次还帮助你们遮掩,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沈行怡:“你那哪里是遮掩,分明就是巴结我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注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阴糟的手段。” “你……”,沈欣泪水直流,气的哆嗦说不出话来,“阴毒”的元素被她当着外人的面完美的遮掩,确实可怜。 穆安都有些心疼她了,淡淡扫了一眼,拽过还打算进行一场肉搏的沈行怡,硬邦邦道:“带我去你哥的院子,完了你再回来继续打,行不行?” 被人强制中断怒火,沈行怡一脸茫然,被拽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弱弱的问:“穆姐姐你不阻止我?” “阻止你做什么?” “我……这打架不对啊”,沈行怡气息都软了下来:“我爹最怕别人知道我整天在家里和姊妹打架,满口脏话,所以才不让我出门的,你看,别人家的小姐像我这个年纪已经陆续有人提亲了,品行好的门槛都让人踏破了,你看看沈府,为我而来的一个都没有。” 穆安轻笑,侧头看着她:“你还知道这样不对啊?” “嗯”,沈行怡呆呆的点了点头。 想象中的长篇大论没有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她只听到穆安语气平缓,跟说什么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没有教导她,只道:“挺好的。” 沈行怡:“……” 她莫不是听错了,王妃说她挺好的? 穆安:“整日待在府里多无聊,有人陪着吵陪着闹,偶尔打架也挺好的,等以后你们都嫁人了,就不会像个孩子一样了。” “才不是呢?”沈行怡反驳:“我不是孩子,沈欣更不是,我就是单纯的讨厌她。” 沈行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院子偏的厉害,还真如那婢女所说,大公子的院子除了二小姐,基本上不会让府里任何人进去。 “哥?” 沈行怡在门口喊了一声,看穆安没跟上来,回头解释:“穆姐姐不要误会,我哥不是沈欣说的那样的人,他是经常带姑娘回来,但是从来不欺负人家。” “哦”,穆安笑了一声,她大概知道沈行白为什么带姑娘回来了,带来的都是天机阁弟子,阁里事情众多,需要经常安排。 她看到南宫从屋子里出来,看到穆安明显愣了一下,讶声:“王妃。” 穆安有些内疚,看她脸色依旧苍白,问:“你没事?” 南宫大眼睛人畜无害的笑了笑,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 沈行怡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她认识南宫,南宫经常在她哥院子里晃,两人还有一点“革命友谊”,她对南宫笑了笑:“穆姐姐来找我哥,你带她进去,我就不在我哥面前晃了,省得他又挑错骂我。” 南宫点了点头:“是,小姐。” 沈行怡一走,南宫才开口:“王妃来找公子所为何事?” 看了她一眼,穆安道:“我去茶楼了,茶楼关门,是不是我那日让天机阵出现了什么变故?” 南宫脸色微变,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带着穆安在书房门前敲了敲:“公子,王妃来了。” 里面没人回应,她试探的敲了几次,里面依旧静悄悄的。 穆安皱眉,在南宫为难的表情下果断的推开门直接进去。 看到里面的场景,她挤出一个礼貌性的死亡微笑。 沈行白这个人外表光鲜亮丽,有时候还算的上风流倜傥,玉骨扇虽然与他风骚的气质不太相符,稍微有那么一点装逼,但也不至于用“丑”来形容。 这样一个人谁能想象的到邋遢成如此地步,书房里的地上铺满了废纸,放了好几天的碗筷散发着霉味,书桌上摞了高高三沓,还都是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门口的凳子优雅的卧在地上…… 而这些“垃圾”中央,沈行白安然酣睡,睡相与穆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宫也被这重口味的场面吓了一跳,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替她家公子辩解,只能快速清理出一条路,过去摇了摇春梦未醒的沈行白。 “公子?公子快醒醒?” 穆安不忍直视的揉了揉鼻梁,扶起一旁的凳子,安然的坐下来等。 约莫五分钟后,酣睡的沈大公子终于有了点意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南宫,说了句:“我再睡会。” “……”南宫小声提醒:“公子,别睡了,王妃来了。” 穆安短促的笑了一声,算是附和南宫。 沈大公子迷糊的脑子短暂的短路之后,立体从地上蹦了起来,表情十分的诡异,盯着穆安看了会,揉了揉眼睛,吐了一口浊气,微微对南宫招手:“你先出去。” “你怎么来了?”沈大公子自我感觉良好的拍了拍衣襟,自己搬了个凳子到穆安面前坐下,想扯个笑给她可嘴角莫名有点僵,酝酿了半天他没笑出来:“天机阵出问题了?” 穆安猛地抬头,系统关闭了,天机阵也出问题了,是不是太巧了。 沈行白看着穆安颇为无奈,他想问问穆安那天到底问了什么人神共愤的问题,让百年来迁过无数次都运转正常的天机阵差点瘫痪,可迫于规矩,他还不能问,只能揪心的疼。 穆安:“天机阵出什么问题了?” “你那天离开以后,星辰线就乱了,你无法想象,它几乎是全部打乱,重新拼接组合了一遍,这在以前是从未出现过的”,沈行白道:“我这几日用尽了方法,都没能让它变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7 星辰线之变(2) 天机阁 沈行白指着天机阵头顶的万千星辰线,对一旁的穆安道:“我试过了,现在的天机已经乱了。” 穹顶之上的天机线密密麻麻的排列,确实和穆安上一次来见到的不一样,错综复杂的星辰线犹如被人拆开重新攀在了上面,星位被打乱,有点像中二少年七零八碎拼在一起的玩具,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沈行白环胸站在一旁,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目前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对前面的穆安吹了声口哨,他苦笑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星辰线乱做一团,天机阵下陷,天机匣就算能弹出来,也不一定准确。” 一靠近天机阵核心,穆安太阳穴就隐隐发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试图渗透侵入,她一咬牙,回头:“我想再试一次。” 沈行白:“什么?” 穆安退了回来,抬声:“天机阵故障可能与我有关,我想再窥探一次天机,重新问一次,说不定星辰线会再次变动。” 愣了一下,沈行白皱眉:“你疯了?” 穆安:“我认真的。” 顾不上其他,沈行白二话不说就推搡着穆安往外面走,不满道:“你不知道天机阵有多危险吗?就算有我亲自掌控,那也得在天机阵正常的情况下,天机出了状况,不是靠人为就能阻止的,上一次你已经见识到天机阵的威力,一旦开启天机,就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关闭,你会死在阵中。” 沈行白一堵肉墙似的挡在穆安面前,冷声:“你说什么都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我可以的。” “姑奶奶”,沈行白软了语气:“你放过我,你要是出点什么事,三哥会拆了我的。” 穆安:“……” 望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天机,穆安莫名的烦躁,正打算离开,星位中点点星光轻闪,穆安仔细一看,突然觉得星辰线的排列并非没有路数,她推开沈行白仰头去看。 “唉”,沈行白过来拉住她:“看什么?” 穆安在八个天机方位用不同的视角去看,她讶异道:“你有没有觉得星辰线的排列有些熟悉?” 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沈行白眨眨眼:“它怎样排列我都觉得熟悉,天天看,你说呢?” “不是”,穆安问:“你说之前星辰线从来没如此错乱过,对吗?” “嗯。” 默默把几条主线记下来,扔下一句“我知道了”,穆安便离开了天机阁。 沈行白在原地呆了半天,喃喃:“知道什么?” 回到九方居,穆安推开门就看到门口的萧辞,对视片刻,穆安从他身边钻了进去。 萧辞准备踏出去的脚堪堪的收回来,他温和的关上门:“找什么?” “九州录”。 穆安说着已经把到手的两个黑匣子打开,她将两块巴掌大小的玉石拿出来,几乎是一瞬间,记忆飞快的把穹顶上空的星辰线浏览了一遍,她盯着手中的玉石的纹路,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眼:“星辰线的纹路和九州录一样。” 萧辞快步过来,抓住她的手,声音低沉:“你确定?” “我……”,穆安顿了一下,她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但直觉告诉她,错不了:“两块九州录太少了,不确定。” 感受到穆安的紧张,自己那点幽微的萧辞猜不透的情绪,她整个人骤然间显得有些低沉,可双眸里的光却一点都没暗下去。 萧辞道:“听沈行白说了,天机阵出现了故障,你问了什么?” 沉吟片刻,穆安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嗓子有些沉,她克制住不稳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平静道:“你想知道吗?” 若是萧辞说想,她或许一咬牙就告诉他了。 半晌,一双大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顶,传来萧辞缓缓的声,他道:“天机不可泄露。” 轻笑出声,穆安抬眼,一字一句:“萧辞,谢谢你。” 再等等,等她想好了,就告诉他所有的秘密。 迫于朝中重臣的压力,武清文老头天天带着一群笔杆子诉苦,七月下旬,终于拖不下去。 齐国君休书一封,让姜雪择日回大齐,笔墨言辞之间尽是敌对,姜雪不从,在驿馆大闹一场,当时穆安正悠哉悠哉的在百草堂拜师学艺。 最近系统关闭,穆安无事可做,百草堂已经开了,好些人还专门排队等着王妃一诊,可离开了医疗室,她就是无证行医,先不说这非法的勾当,就她那点半吊子水平是个人都看的出来。 这几日她日日跟在三个医师身后请教,双方交流十分“客气”,穆安说声谢谢,吓得三个医师恨不得跪地下给她磕三个头。 躺在三楼的榻上,穆安苦喃:“造孽啊……” 八角没听清她这句难得的幽怨,还在巴巴的顺着驿站的动静,说完她兴冲冲问:“小姐,齐国君那么宠爱大齐公主,为什么大齐公主还要来大梁啊,千里之外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魔音一般的回荡在穆安耳边,她沉默片刻之后,没作声,轻轻喷了口气,好似无声的嘲讽。 姜雪在驿站的房间里大闹一场,心腹在旁边充耳不闻,平静的汇报:“公主,王后的信迟国君一步,王后说了国君那边她会想办法,让公主在这边好自为之。” 摔掉最后一个茶盏,入眼满地狼藉,姜雪心里的怒火稍微熄了些,她愤愤不平道:“大梁皇上究竟什么意思,本公主都在破驿站住了一个月了,他还不召见,还数次把我挡在宫门外,这分明是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真当我大齐怕了他不成!” 心腹眉头一蹙,连忙阻止姜雪:“公主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毕竟我们如今已经不在大齐了。” “哼!”姜雪瞪了她一眼:“我是大齐公主,他们能拿我怎么样!要不是为了萧辞哥哥,我至于惹父皇生气嘛?” “阿桃你说,那穆安安有什么好,我天天死皮赖脸的往永和宫跑,我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讨惠太妃欢心,可到头来萧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阿桃柔声:“惠太妃是真的很喜欢公主呢。” “要她喜欢有什么用!”姜雪皱眉:“她不过是摄政王的养母,除了在本公主面前装装样子,摄政王将她安置在永和宫已经是给足她面子了,身份再高有什么用,本还指望她顶点用,帮我和萧辞哥哥牵线,谁知道到头来废物一个!” 她送进永和宫的礼还少吗?自己带来的一半都进了惠太妃的私库,谁知道这老太婆贪得无厌,眼光越来越好,姜雪当时正在兴头上,脑子一横便从齐王后准备的国礼中抽了几样都暗自送了进去。 惠太妃答应的好好的会帮她安安稳稳的进王府,结果呢? 萧辞被穆安你的团团转,惠太妃明哲保身,一边想着换个有权势的儿媳妇,一边又怕彻底得罪了萧辞,这样犹犹豫豫,她什么时候才能进府。 阿桃:“公主,明日就是接待宴了,公主且再忍忍,明日进宫,大梁朝臣定然会对公主毕恭毕敬,公主也可一雪前耻。” “接待宴”,姜雪冷嗤一声,得意的扬了扬眼尾:“明日宫宴上本公主定然要让大梁的文武百官刮目相看,倒时候萧辞哥哥就会知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摄政王妃。” 见姜雪情绪平复,阿桃立刻命人打扫屋子,一个大齐侍卫匆匆来报:“公主,摄政王妃求见。” 还沉浸在“摄政王妃”的美好幻想里,姜雪微微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穆安,脸色骤变:“她来做什么?不见!” 侍卫颤颤巍巍领命,阿桃心神一顿,低声:“公主不妨见见。” 瞪了阿桃一眼,姜雪冷声:“见她做什么?让她看本公主笑话不成?且先让她得意两天,等明天宫宴结束,她这摄政王妃也该做到头了,到时候本公主定要她做牛做马,好好教训教训她。”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阿桃细着声,眼中一记阴狠一闪而过,提点道:“这驿站可是公主的地盘,既然有人上赶着受辱,公主何不先拿她撒撒气,提前教教她如何乖乖低头做人,相信明日宫宴她一定会畏惧公主,从而卑躬屈膝,这一切看在摄政王眼里……” 姜雪眼神一亮:“到时候萧辞哥哥肯定觉得她懦弱不堪,丢人现眼,讨厌她还来不及呢。” 阿桃轻声一笑,对姜雪点了点头。 喝住那侍卫,姜雪高声:“去,让她进来,就说本公主赏她脸了,让她进来坐坐。” 说完姜雪回头看了一眼满地还未收拾干净的残骸,忍不住秀眉微皱,怒喝:“扫个地都拖拖拉拉,干什么都干不好,要你们何用?别看本公主是大齐人就敢懈怠,一群废物。” 埋头苦干的婢女吓得一声不吭,她们都是驿站的婢女,伺候过各朝的使臣,还从未见过大齐公主这般不把婢女当人看的。 阿桃过去踹了几个瘦弱的婢女一脚,跟着骂了句“废物”,这才转身笑吟吟的对姜雪道:“公主不要生气,一群狗奴才罢了,奴婢扶公主去偏厅就是。” 姜雪想了想,只能极不情愿的过去。 “让那穆安快点,本公主还要歇息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8 驿站一赌 驿站的大齐侍卫对穆安也不甚尊重,眼里的趾高气昂和卑微的举止自相矛盾。 “王妃,请。” 穆安跨进一只脚的同时,故意回头问青简:“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青简看着那眼神不尊的侍卫,冷冰冰回答:“京都驿站。” “哦——”,穆安“啧啧”两声,故意拉长音调,恍然大悟的冷嗤:“原来是给外人住的地方,也难怪这里的人都那么不长眼,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还有人鼻孔朝天长,和猪也没什么两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觉得自己是个人,高高在上也不瞅瞅脚底的地盘。” 青简嘴角抽了抽,一旁的八角却没忍住轻笑出声,穆安回头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别笑,免得某些玩意自卑。” “……”八角憋着笑,红着脸点了点头。 大齐的侍卫早就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毕竟大梁摄政王妃在外也是有“凶名”的。 穆安进去之前回头瞥了一眼青红交接的侍卫,轻佻的弹了个响舌,冷笑:“看什么呢,方才就说你呢,傻逼。” 那侍卫:“……” 八角悄悄跟上来,小声问:“小姐,什么是傻逼?” 穆安挑眉:“看到刚才那侍卫了没,就他那个样子,多看一眼就生气的,就叫傻逼。” 八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默默记下,想着等五香有空回来一定要好好和小姐妹探讨一下,免得五香不懂。 正在江南一带跑业务的五香还不知道她离开近一月,八角学了很多新时代名词,正打算兴致勃勃的和她分享。 偏厅里,姜雪坐在高位上,看到穆安进来,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深深印在脑子里,她骨节微缩,不去看那张更胜一筹的脸,给了阿桃一个眼色。 阿桃快步过去,堪堪行了一个嘲讽的虚礼,穆安认出来,她就是大婚当日拦车的婢女,仗着是姜雪从大齐带来的唯一贴身婢女,阿桃平时没少得罪人。 “见过王妃,我们公主说了,驿站太小怕是容不下王妃这尊大佛,让王妃站在门口回话就是”,阿桃挑着声故意说道。 她一说完,院子里的侍卫都有了点轻微的动作,自发的抖擞精神,竟是默默堵住了穆安的后路。 青简挑眉冷冷扫了一圈,给了穆安一个眼神。 穆安会意,青简说了四个字:酒囊饭袋。 她轻笑一声,眼皮也懒得掀一下,不去理会阿桃,她径直走了进去,挑了个位置幽幽坐下。 阿桃想要拦也没机会,青简一把冷剑一样横在她面前,小妮子整个人的高高在上的气焰就捏了。 姜雪瞪了她一眼,阿桃低下头,她冷嘲热讽了句:“乡野丫头。” 穆安:“母妃托我来问问公主,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永和宫了,母妃可是挂念的紧呢。” 一想到惠太妃,姜雪郁结于心,脸色僵了僵。 就听到穆安继续刻意刁难道:“公主所说的,我一定如实回给母妃,想必公主也挺挂念母妃的,毕竟这么多天没见了,公主觉得呢?” 姜雪一噎,她还不能和惠太妃撕破脸,冷言冷语道:“本公主近日没时间,有空自然会去看望太妃娘娘的,不劳你张嘴。” “唔”穆安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沉静似水的目光盯的姜雪莫名有些心虚,正要拿出她公主的刁蛮气势挑错,就听穆安有意无意的提了句:“明日就是宫宴了。” “是啊”,姜雪展颜,看着穆安:“明日就是宫宴了,皇上定会大肆招待本公主,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放尊重点。” 穆安表情微妙,姜雪以为她是怕了,招手让阿桃上来,得意道:“去,给王妃上一壶茶,毕竟以后她就喝不到好茶了。” “是,公主”,阿桃退了两步,挑衅的瞪了青简一眼,才缓缓出去。 穆安沉思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姜雪皱眉:“你笑什么!” “齐国君前几日还来信了,听王爷说是让公主回去,这么说,公主不会是偷偷跑来大齐的?”穆安对她眨眨眼。 想到齐国君怒气冲冲的在宫里大发雷霆,姜雪就有些后怕,父皇虽然疼爱她,可也十分严格,这次确实闯了大祸,若是大梁这边给不了她一个人上人的身份,父皇一定命人带她回去。 穆安:“公主这般不把两国规矩放在眼里,私自来到大梁边境,还想着被皇上奉为座上宾?笑话。” “哼!”姜雪很快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那又如何,皇上意欲与我大齐联姻在前,只是不好说罢了,本公主退了一步,皇上感激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我,穆安安,你别在这挑拨离间,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的心思。” 讶异的看着她,穆安抬声:“公主知道我什么心思?” “明日宫宴皇上定然会为了两国友谊,为本公主和萧辞哥哥赐婚,你是怕萧辞哥哥不要你,这才过来求我?”姜雪笑道:“你放心,本公主宽宏大量,会让你留在王府的,做个贴身婢女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公主会善待你的。” 轻蔑的翻了个白眼,穆安一度以为这大齐公主脑子不好使,索性不与她过多的掰扯,听的太阳穴疼,她开门见山:“我今日确实有心思,就想问问公主,来了京城这么久,可找到想找的人了?” 姜雪狐疑:“什么人?” “公主身边的人先公主一步秘密潜入京城,意图何在?”穆安陡然凌厉:“坠入大牢,仍旧死守来意,最后毒发身亡,公主让自小以身养毒的毒人进京,这是想借机打探我大梁的秘密不成?公主觉得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还能让你好端端待在京城吗?” 怕是萧景炎一听,隔日就差人把她送回去了。 “一派胡言!”姜雪被惊的站了起来,怒不可遏:“本公主何时派人进京了!” 穆安:“人赃俱获,公主还要狡辩。我查过了,只有大齐擅长养毒人,这种阴狠的手段还真是少见,至于是不是大齐人,皇上派人一查便知,公主可知道这等行径会造成什么后果?” 姜雪不敢深想这后果,她惊疑不定的看着穆安,对方神态坦然,姜雪回过神来,深觉自己被耍了,冷喝一声:“大胆!穆安安,你想诬陷我,蓄意挑拨两国关系?” 穆安也愣了一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姜雪,寻思:大齐密探的事她真的不知情? 缓缓眯起眼睛,穆安试探性的道:“毒人如今在我们手里,不管这件事与公主有无关系,明日宫宴之上我是一定要与皇上问个清楚的,毕竟两国联姻是大事,若是大齐包藏祸心,那我大梁想必也不会与之深交。” 阿桃听到这段话,神色慌张,连忙给穆安奉茶:“王妃,请。” “哦”,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穆安一眼就看出了阿桃的不对劲:“看来你知道的比你们公主还多啊?” 阿桃手一抖,茶水溅了出来,她胡乱慌张:“王妃说什么呢,奴婢听不懂。” 姜雪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厉声:“阿桃,过来!” 阿桃低头过去,看着姜雪狠戾的神色,心下一紧,低声道:“公主,是……是王后。” 是王后率先以公主的名义安排了一批人偷渡大梁,潜入京城。 “王后不让奴婢告诉你,怕公主意气用事”,阿桃跪在地上:“公主饶命。” 是王后不让她说的,她能有什么办法,还让她牵制住公主,别让她到了大梁做傻事。 姜雪唇色灰白,怎么会这样,瞥了地上的阿桃一眼,姜雪有种被亲信之人利用的挫败感,她怒声:“蠢货!你到底是谁的人!” “公主饶命,奴婢是公主的人啊”,阿桃拼命的磕头:“王后也是为了公主安危着想。” 姜雪跌坐了回去,为了她好? 再看穆安,自己的把柄被抓在手里,姜雪冷哼一声,看来穆安说的是真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穆安三言两语就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笑道:“公主现在知道也不晚。” 姜雪:“你要干什么?” “给公主两个选择”,穆安轻笑着竖出食指:“第一,明日宫宴我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大齐密探的事,公主只能灰头土脸的悄悄回去了。这第二嘛……” 穆安顿了一下:“就要看公主听不听话了,若是明日你乖乖听话,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帮公主把这事瞒下来了,毕竟来日方长嘛,公主想出风头也不在这一日。” “公主是要选那个?” 姜雪死死瞪着穆安,咬牙切齿:“我凭什么相信你。” 分明抓住了大齐密探,还不上报,专门跑来威胁她,对于穆安有什么好处。 穆安:“公主莫不是天真的以为,几个废物就能打探到大梁什么秘密?我都不放在心上,皇上便更不会,文武百官也不会,不过是猫抓老鼠的戏码罢了,公主别当真。” 半盏茶后,穆安笑意吟吟的出了驿站,青简低声:“小姐觉得姜雪会信。” “她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她会怕。大齐密探的事我们没有证据,萧辞抓到一个已经死了,他没告诉皇上,就是清楚其中的要紧之处,我不过今日寻了个由头诓姜雪而已。” 穆安勾唇:“她心里有鬼,便慌了。” 且等着明日看好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99 脱单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母后怎么能这般害我?”姜雪给了阿桃一巴掌:“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骗我?” 阿桃匍匐在地上,浑身发抖,在大齐王宫,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沉湖,公主手段狠辣,在她身边的婢女就没活过一年的。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王后的命令,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听啊。” “现在怎么办,探子落入了摄政王府,还被穆安安那个贱人知道了”,姜雪阴声:“难不成真让我听她的摆布?” “公主暂且忍一忍”,王后派给姜雪的心腹进来,对姜雪一礼:“摄政王既然抓住了大齐密探,就肯定会有动作,就算摄政王妃不提,摄政王萧辞也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若是将萧辞逼急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姜雪不太喜欢面前这个方脸,宽肩,做什么表情都拉不住那天生上扬的嘴角,眼睛狭长,给人感觉极其不舒服的人。 究根源地,还是他太丑,姜雪不喜欢太丑的,也不喜欢比自己美的,比如穆安。 她闷声:“所以呢?” “公主稍安勿躁”,心腹不急不躁的眯着眼,顿声:“公主别忘了来大梁的目的,千万不可感情用事,需要的时候,还望公主舍弃自己的感情,以大局为重。” 心腹说完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姜雪的肩膀,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近距离接触,让姜雪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浑身一紧,觉得眼前的人实在讨厌又恶心,那丑陋的嘴脸和变态神似,打了个冷颤。 她实在想不明白母后怎么会把这种人留在身边做亲信,临走之前还塞给她,真是恶心。 “知道了”,姜雪咬咬牙:“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心腹天生的“微笑唇”愈发的上扬,耐人寻味的笑出声:“公主知道就好,王后托我照看公主,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公主提点。” 再多待一会,姜雪怀疑自己会吐出来。匆匆忙忙离开。 回到房间,姜雪狠狠教训了阿桃一顿,阿桃被打的满脸是血,惨不忍睹,门口跪了一地的婢女,大气都不敢出。 穆安中途在百草堂待了会,青云趁着空档给她泡了壶茶:“小姐,早上有位姑娘在百草堂找你。” “谁?” 青云摸着后脑勺憨傻的笑了笑,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好意思,道:“反正挺好看的一姑娘,就是不爱说话,有点凶,说她姓白,让小姐记得之前的约定。” “唔,白素素”,穆安咕哝一声:“她还说什么?” 青云摇摇头:“没什么了。” 那就是她了。 自从出了太和殿谋反的事,萧坤被关在府里已经一月有余了,萧辞让人严加看守,府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以萧坤的性子,怕已经亲切的问候过萧辞祖宗十八代了,他这种人疯起来是不会在乎萧辞的祖宗也是他祖宗这一件事的。 趁着这段时间,青简也做了不少事,毕竟萧坤可是要杀她的。 穆安愁眉苦脸的想,明日宫宴该如何让萧景炎给白素素个萧坤赐婚呢? 夜里,明月准备好了宫服。 “王妃,王爷的宫服是重新做的呢。” “为什么重新做”,浓烈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穆安放下手中的东西,抽空抬头:“是之前的破了吗?” 明月:“没有啊,主子不常穿宫服的,怎么会破,是根据王妃的配色重新做了一身,主子之前朝服是暗紫金袍,可是王妃很少穿这种颜色,主子怕是觉得王妃不喜欢,就同王妃一样做了褐色,只不过王妃偏白一点。” “是吗?”穆安不自觉的勾了唇角,拿来我看看。 宫服下摆处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这若是明天穿进宫去,岂不是会招人恨。 明月就看着王妃对着衣裳傻笑,她呆呆的问:“王妃可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穆安看了她一眼,开心事倒算不上。 萧辞深夜才回来,凤凰山炸山的大凉人抓到了,可惜是一具尸体。 大齐,大凉陆续有人落在萧辞手里,这张神秘的网越铺越大,整个京城上空都暗自笼罩上了一层阴霾,揉了揉太阳穴,萧辞进了九方居,问院子里倒水的八角。 “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等王爷呢”,八角傻呵呵的退下。 萧辞复眼望去,果然见主屋烛火摇曳,他忽然展颜,有人嘴上倔,还是会默默的等他。 将五米之内的人都撤了,噙着消息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入眼就看到外间的桌子上爬着一个人,整个脑袋都闷在臂弯里,呼吸均匀。 最引人注目是她那身华丽优雅的宫服,穿在这毛毛躁躁的人身上,不仅没有失色,反倒愈发的流畅。 慢慢的萧辞就发现,穆安其实是骗他的,这人睡觉不磨牙也不说梦话,更不会打人,软的跟哺乳期的小猫一样,缩成一团,偶尔会不经意的伸出没任何危险的利爪,敞开身子挠你一下。 这个时候萧辞总会及时醒来,黑暗中盯着模糊不清的睡颜看一会,才温柔的替她拉上被子,将小猫塞回被窝。 萧辞想,他怕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人了,所以才想把她留在身边,不强制性的去窥探她的秘密,想慢慢陪着她。 穆安做了一个梦,梦到萧辞偷偷吻她额头,被发现之后,人家一脸泰然,倒是自己羞透了半边天,怒嗔一声,抬眼一看方才还对她笑的人渐行渐远,任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袭了上来,穆安难受极了,难受的想哭。 “嗯……” “穆安醒来了”,萧辞轻轻拍了梦呓的人一巴掌,一碰到她就忍不住还想更近一点,失神片刻,萧辞很有君子分度的收回手。 穆安换了个姿势,把闷着的脑袋抽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知道方才是魇住了,尽做噩梦,她拍了拍脸,摸到眼角的一点湿润,无奈的摇头。 一坐起来就和旁边静静看着她的萧辞四目相对,穆安吓了一跳,忽觉自己的情绪过于悲伤,她快速收敛,随口道:“做噩梦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方才那落寞失望中透着无奈的神情无端让萧辞心揪了一下,可穆安偏偏用了最笨拙显眼的方法隐藏,这毫无技术可言的动态怎么能逃得过萧辞的眼,他装作没看到,温声:“在京都衙门待了会。” “哦”,穆安应了一声,又想起来:“你去衙门做什么?是那个大凉人抓到了?” 说着还不忘贴心的给萧辞递过一杯茶。 “嗯”,萧辞道:“抓到了,可是人死了。” 微微皱眉,那个大凉人看起来知道的还挺多的,怎么就死了呢? 穆安道:“还真是巧的很,我们刚一盯上他,他立刻就死了。” “衙门的人在京郊树林发现了他们,正要抓人从林梢及时跃下来一批黑衣人,直奔着大凉人而来,杀了人迅速撤了。” 穆安一惊,还真是惊心动魄,她张了张嘴:“杀人灭口,看来这人背后还有人盯着呢。” 不想让穆安思考太多,萧辞主动茬开了这个话题,自上而下打量了穆安一眼,轻笑:“晚上穿宫服做什么?” 低头看了一下滑稽又可笑的自个,穆安俏脸一红,没再深究方才的话题,起身原地转了两个圈,弯着月牙似的笑脸,十二分恬不知耻的问他:“好看吗?” 莹莹烛火下,映着穆安浅浅的笑脸,明亮的眸子比窗外的星星还甚几分,萧辞心神微动,瞥开眼不去深看,淡淡“嗯”了一声。 穆安无声的笑了,她突发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高傲的抬了抬下巴,恬着声:“你再说,好不好看?” 沉吟片刻,萧辞忽然笑了,点头,低沉的声音像是在没有太阳的夜里低低划过的流星,缓缓坠入墨绿的湖里,不惊起多一丝的波澜。 “好看”,萧辞说:“你是专门穿给我看的?” 躁动的心被轻轻扯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手给拧紧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漆黑的墨色,里面深藏着黑暗与秘密,穆安回过头,看着萧辞略微期盼的眸色,他的眸子生的很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深色的瞳孔像是一汪幽泉,长久盯着看,你会陷下去,再也出不来。 强制自己六神无主的躲开,穆安清了一下嗓子,笑道:“是啊,专门穿给王爷看的,王爷喜欢吗?” “唔……” 回答她的是温柔细致,一点点侵略掉她所有防地的行动,热忱的唇覆了上来,一下子从耳夹烫到了心里。 闭上眼睛,穆安失神的想:自己这算不算见色起意啊,她可是妥妥的颜狗,每日都对着这般好看的人,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耳根酥了一下,萧辞旖旎的轻轻抚过穆安流畅的下颚线,哑声在她耳垂处道:“本王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好哇。 母胎solo这么多年,穆安想说:她脱单了。 对方还是一个有颜多金的帅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0 我是个仙女 次日进宫的途中,大家一致觉得主子和王妃怪怪的,有一种别人说不上来的感觉。 马车里,穆安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偷偷瞥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大梁摄政王,丰朗的鼻梁似乎用硬笔临摹的一般。 街上熙熙攘攘,一个缺牙的老头撞了一个买菜的老奶奶,老奶奶老当益壮,叉着腰正在“嚯嚯”脏话。 满满的市井气息。 穆安不知想到了什么,钻进车厢,盯着萧辞傻看片刻,凑过去唑了他一口。 “啵”的一声,闭目养神的某人睁开眼,嘴角自然的上翘,只是神色却正经的很,低声:“别闹。” “我没闹”,穆安“嘿嘿”一笑,把他从头到脚的比划了一遍。 她还是第一次见萧辞穿宫服,正经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愈发的凌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只是这贵气有些冷。 ——不过穆安不怕。 她凑过去躺在萧辞怀里,拉拉自己的裙摆,不要脸的自夸:“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对了,穿个衣裳都这般相配。” “嗯”,萧辞淡淡的应了一声,轻轻捏着她的手,漠然的气息在她面前散了个一干二净,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憨傻。 穆安哭笑不得,看路程还远,到了宫宴之上她又得压着性子,面带礼貌性的微笑,一直僵硬几个小时,想想都头疼。 便起了挑逗的心思,这人在九方居的时候总是能出人意料的在三言两语之间把穆安逗的满脸通红,可一踏出王府的门又比谁都正经,仿佛九方居里封印着什么释放天性的法宝。 越凑越近,最后穆安整个人都爬到了他身上:“我重不重?” 萧辞盯着她眸色潋滟,着实被她这无礼的举动给吓着了,轻轻推一下又舍不得,只好忍着,费力的摇头:“不重。” “真的?”穆安清澈么眼神闪了闪,对他眨了眨,故意问道。 萧辞:“真的。” 不怀好意的挤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组织,穆安张开双臂环住萧辞的脖颈,唇角有意无意的扫过他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脆声:“现在呢?” 几乎是在一瞬间,胸膛里烈火烧一般滚烫了起来,心跳的飞快,萧辞咳了一声,哑道:“不重。” “啊……”,穆安低垂的尾音听起来有些小小的兴奋,她紧紧抱着萧辞不想松手。 明明自己早就看上了人家的脸,还在一边装纯粹,暗自叹了口气,穆安给了自己一个恰当适宜的评价:渣! 某渣纤瘦的身躯靠在浑身僵硬的萧王爷身上,她侧耳静静听着萧王爷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由得想,若是现在系统未关闭,她一定要知道此刻萧王爷的心率。 轻笑一声,穆安掰过萧辞的脸,一双眼显得人畜无害,笑眯眯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脸不红心却跳。” “……”少女贴的极近,能感受到对方平缓的呼吸,幽幽的清香是沐浴后短暂的味道,萧辞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腔里破壳而出,他已经开始半身不遂了,听了这十足挑逗的话,耳尖热了热,沉声:“听话,下来。” 他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可以这般动手动脚,还一脸理所当然不羞不臊的样子。 “我不啊”,穆安亲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努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说完了才能下去。” 萧辞看着她,垂眸:“说。” “悄悄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啊”,穆安轻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也会梦到你,几天见不到你还会想你,遇到危险会抱有侥幸,想着你一定会来一样,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想而已啊,可是每次你都来了。” “凤凰山是,我从天机阁出来晕倒在门口也是,你不知道凤凰山要炸的时候,我真的害怕了,当时雨那么大,夜那么黑,连个星星都没有,我有在偷偷想你,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心都快飞出来了。” 萧辞一顿:“我怎么没看出来。” 当时你可是一点喜悦都没表现出来呢。 睁了睁眼,穆安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你不知道吗?” 所以,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啊。 莫名其妙撞鬼一样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萧辞是第一个给穆安安全感的人,是第一个穆安会经常想起来的人。 明明一开始很想躲避的,可是每次都被她用各种借口来充当“有心无力”,现在好了,她发现自己好像命中注定躲不了了。 一时间她眼眶有些酸,小声问:“若是我一直装作不喜欢你,不想答应你,你会不会一段时间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就不理我了?” 车厢里冷了片刻,萧辞说:“不会。”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是骗人的,可穆安知道,萧辞不会,这个人连骗人都不会。 一个惜字如金的淡人,压根不会费尽心思去编织谎言。 “唔”了一声,穆安故意扬了扬下巴,鼻尖挨着他闷闷的笑了一声,一瞬间方才沉下去的心又开始新一段跳跃的旅程,简直是“耗费心神”。 萧辞感觉自己已经从半身不遂被压到全身不遂了,他稍微动了一下僵硬的大长腿,换了个姿势,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把怀里的人揽住,按住她的后脑勺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角摸索着探了一口,趁着穆安傻笑的片刻,巧妙的翻了个身。 等穆安傻笑完,无辜的眨眨眼,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能力怀疑对方练过“乾坤大挪移”。 萧辞俯身下去,替她将碎发拢到耳后,沉声:“衣服皱了。” 穆安:“……” 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穆天真的低头看了一眼萧王爷果真微皱的胸襟,不好意思的干笑:“来,妾身帮夫君捋捋。” 说完便两眼发光的伸手按在萧辞的胸口,十分不安分的替对方抚平发皱的衣襟,实则没一会骨节修长的手就不规矩的要伸进去。 穆安的手指比别人长了一点,可能是天生优势,哪里都好看。 这是不要脸的某人长久以来发现的优点。 还没摸到什么,手腕就被捏住,萧辞眼尾沾了汗珠,有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方才那句做作的“妾身”不轻不重的打在心上,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大街上,街道两侧的热闹声从未停止,而此刻的车厢里却安静的厉害,穆安笑嘻嘻的勾唇,手最终还是伸了进去,在某人胸口抓了两把,像偷腥成功的小猫,洋洋得意。 只是还没从得逞的快意中缓过来,就被人重重压在身下,方才还初见小成的“乾坤大挪移”瞬间到达武林至尊的地步,穆安毫无还手之力,被吻的小脸通红,差点窒息。 憋在嗓子里那句“你为什么总是和衣而眠”被迫囫囵吞了下去,扼杀在了小脑里,失去了见识这大千世界的机会。 因为穆安好像觉得,从现在起,某人就不会和衣而眠了, 良久,萧辞才起身退开,坏主意转了一路的穆安终于安分了,缩在一遍只顾着脸红了,萧辞的耳边瞬间清静不少。 不过经过方才的“活动”,他也没好到哪去,浑身的燥热一点都压不下去,余光一瞥,微风轻轻拂动车帘,一路上车帘一直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外面的人若是盯着里面看,必然能看到这意欲不轨的“暧昧”之事。 陡然间,泰山面前不崩于色的摄政王脸皮一绷,不动声色的染上一层晕色。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悠哉悠哉的停到了天和门外,严宽停了马,道:“主子,到了。” 车厢里正捧着脸发呆的穆安被这一声拉回来“逍遥游”的深思,她率先一步跨下了马车,由于脸颊的红晕还没缓下去,八角天真的以为马车里面热,还好意提醒:“早知道就让小姐少穿点了,车厢里闷的慌,小姐都出汗了。” 穆安:“……” 其实,她不是闷的。 萧辞跟在后面就要下来,忽然穆安回头喝了一下:“等等。” “嗯?”萧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几分无奈:“又怎么了?” 一旁的严宽和八角也侧耳偷听。 没搭理他们,穆安收敛情绪,犹豫了几秒,忽然扯了一个明眸皓齿,耀比星辉的笑,笑的天真纯粹,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深情的眼角有一分的勉强,她仰着头,用最好的姿态,乐呵呵对满眼的温柔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的萧辞道:“我还有最后一个秘密忘了告诉你。” 她天真的说:“我是个仙女。” 萧辞:“……” 听到的王府众人:“……” 他们王妃还真是个奇葩。 奇葩说完还洋洋得意的挑了一下秀眉,伸手去拉萧辞。 就这样,天和门前,王府的车驾上,一身褐色玄衣,俊朗的天神共愤的摄政王垂眸平静的看着车下的人,宫服装饰的她本就是个可人的仙女,这个仙女恬不知耻的大声说:“我是个仙女。” 起码在这一刻,萧辞信了。 她就是个仙女,穆安也信了,她用最温和的方式,告诉她忽然想厮守一生的人,她不是妖女,是仙女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1 宫宴(1) 御花园前宽敞无比的空旷处,受邀的文武百官三两成堆的凑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 这里面最不合群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前几日被萧景炎骂了一顿的武清文,老头子在太和殿前跪的双膝发颤,就在一身老骨头散架的瞬间,心慌的萧景炎生怕他死在太和殿门口,急急忙忙让人把武老头强制性抬了回去。 武老头虽然倔强的上演了一场“誓死不从”的戏码,可到底身子骨不争气,还是乖顺的被人抬了回去。 这满朝尽知的丢人事件使得武老头如今看谁都带了三分“凶”气,知道他死板,为了防止无辜挨骂,大家都自觉远离他。 另一个就是今日一早才被摄政王解禁的当朝三王爷萧坤,那一身的煞气活生生能把地府里的牛头小鬼给召唤出来,压根没人敢近身。 况且如今朝局不明,萧坤被关了一个月。等他出来一看,曾经朝中拥护他的人流放的被流放,斩首的被斩首……四舍五入的数一下,特麽的基本死绝了。 手上的权利瞬间少了一半,毫无疑问,这一半自然都水到渠成的进了他“可亲可重”的皇叔手里。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场夺权的暗算啊! 最后以摄政王从无败绩的“阴狠”而胜出,三王爷输了个一穷二白。 这个时候谁要是上赶着和三王爷交好,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成为摄政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流放的大军之中又会增加一位“幸运儿”。 这些朝臣个个都是人精,自以为将大梁朝局看的一清二楚,哪里会上赶着遭殃。 当众臣带着家眷共同讨论的“男主角”——摄政王登场的时候,众人不禁齐刷刷侧头去看,顿时有不少女眷倒吸了一口凉气。 摄政王的风姿她们都知道,那是天人之姿,可这摄政王妃——千叶海棠栩栩如生,美不胜收;栖枝的飞莺活灵活现,像要从少女的裙摆上飞出来,与摄政王同色的宫服相得益彰,两人站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胜负。 或者说见惯了冷淡的摄政王,骤然简单同样神色清冷的摄政王妃,倒是这王妃更胜一筹。 不少世家小姐低头看了看自己用金钱堆起来的装扮,又是嫉妒又是羞愧。 原来穆家的孤女竟是如此的美艳。 尤其是萧坤,在看到穆安的一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这还是那个小贱人吗? 仔细一看,他居然不经意的撇开了目光。 众人怔愣片刻,齐声:“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穆安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夹道欢迎”,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嘴角,跟着大佬混就是爽! 眼前这些人,有多不爽都得给老子乖乖憋着! 尤其是白史纪和白李氏,看穆安的眸子里怒火都要烧起来,穆安冷嗤,也不怕把自己烧成干尸。 穆安能完好无损的从白府逃脱者一直是白史纪的心梗,抑郁难平,可是萧坤被萧辞囚禁了,一时间他不能自乱阵脚,便自以为是的让穆安多逍遥快活了一段时间。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他真的对穆安做点什么,断头台就有他的位置了。 白素素远远的瞧了穆安一眼,她如今已经不和京圈里的小姐来往了,这些小姐在她面前毕恭毕敬,一到背后,碎言碎语从未停过,之前白素素在这些小姐身上获取她高贵的优越感,可自从受了穆安的陷害,远离这些人。 白素素突然发现,这些骨子里的人云亦云之徒,压根不配她赏脸,倒是更加看清了不少事。 穆安远远的给了回了一个笑,白素素冷嗤一声别过脸,将目光放到孤身一人的萧坤身上,她垂下头眸色暗了暗。 说实话,她已经不对穆安抱什么希望了,在她眼里,穆安这个人诡计多端,还心肠歹毒,多半是为了脱身骗她的。 如今来的可是真正的大齐公主,宫宴就在今日,她能如何? 或许过了今日,大梁三王爷就会多一位正妃了。 吊着声的太监喜鹊一样喊到:“大齐公主到——”。 大齐公主在太和殿见过皇上,这才赶来御花园参加宴会,文武百官瞬间静悄悄,等着看这位公主。 穆安偷偷捏了萧辞的虎口一下,小声揶揄:“萧辞哥哥,你的疯狂追求者来了。” 萧辞:“……” 正说着,姜雪一身华丽的霞影纱步履摇曳,高高在上的被婢女轻扶着进来,她轻蔑的环视了周围一圈,享受着百官的见礼。 故意顿了一下才轻嘲的点头:“都起来。” 这姿态可是一点都不把大梁朝臣放在眼里,霎那间朝臣看她的眼神多少有几分不满。 穆安笑了一下,偷偷扯旁边的八角,在她耳边说:“你看大齐公主穿这身像不像一个行走的蜡烛。” 八角:“……” 她仔细一看,还真挺像的,八角憋着笑小声提醒:“小姐,慎言。” 穆安努努嘴,一抬头看到萧辞正盯着她,怕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话,脸色一阵阵抽,穆安冲他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果不其然,下一刻姜雪就不顾婢女的阻拦快步过来,看到穆安神色一阴,穆安给她眼神慈眉善目的示意:要听话哦。 姜雪胸口一重,快被气死,她满嘴的脏话被最后一点神经压了下去,忍着满腔怒火,以及嫉妒——今日的穆安真的是光芒万丈,这偌大的御花园,没一个人盖了她的风光。 将目光转向萧辞,姜雪又快速换上仰慕羞涩的神情,屈膝一礼:“见过王爷。” 很有眼色的摄政王闻到了自家夫人身上透出来的酸气,只是稍微点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姜雪身子忍不住摇了一下,委屈的要死。 太监的长声再一次响起:“皇上,皇后娘娘到——”。 “太后娘娘到——” “贵妃娘娘到——” 几声报礼单似的长声结束后,百官都自觉的散开,过去准备行礼落座。 穆安抬头对萧辞到:“你先去,我等会。” 说完故意推了萧辞一下,萧辞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上位。 姜雪气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心底愈发的恨穆安,神色都阴气沉沉了起来。 “公主别这样看着我”,穆安逼近她低声:“别忘了,我可是牢牢抓着公主的命脉了,想要留在大梁,公主今日最好乖乖听话。” 姜雪怒瞪着她,几乎咬破了嘴唇:“穆安安,你给本公主等着。” “哎呦,公主说话最好客气点呢?我这个人情绪波动大,要是一会越想越不开心了,可喜欢告状了,尤其今日还有这么多人,正合我意。”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雪能一巴掌甩在穆安脸上,恨不得撕烂她这张脸。 阿桃颤颤巍巍的拉了姜雪一下,小心翼翼:“公主,别生气。” “滚!”姜雪甩开阿桃,低声骂了她几句。 无非就是狗奴才不知好歹之类的,穆安觉得污了耳朵,伸手掏了一下,笑道:“公主是客人,自然坐在前面,差不多与本王妃同排,既然如此,公主一会多多配合喽。” 穆安说完故意学着她的样子高傲的抬起下巴,将轻蔑的目光还给她,看着姜雪充满恨意的扭曲脸,几乎是趾高气昂的去萧辞的方向。 在经过白素素身边的时候,她趁人不注意轻拍了白素素一下,等白素素回头,发现那一抹绝色身影已经到了两步之外。 穆安到萧辞身边坐下,不用抬头她感受到了头顶的几束目光,有萧景炎的,皇后的,白沉香的……等等五颜六色的妃子的。 不论好坏,她就自恋的全当嫉妒她美貌的了。 方一落座,萧景炎一抬手,旁边的太监读过大齐的礼单,众臣交头接耳,互相唏嘘,姜雪的脸色稍微缓和,起身道:“谨代父皇慰问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串宫仪宫规姜雪倒是做的落落大方,行云流水,皇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景炎硬挤出一点笑容:“公主不必多礼,朕身体抱恙多日,倒是怠慢公主了。” 姜雪脆生生笑道:“盛京繁华,小雪多游玩了几日,倒是十分喜欢呢。” 白沉香拨弄着指甲,盯着姜雪打量了会,神色微暗,阴阳怪气道:“公主喜欢的怕不是盛京的景色,是盛京的人。” 萧景炎瞪了她一眼,白沉香垂首闭嘴。 静了片刻,姜雪十分应景的低下头,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羞涩难当,一双眸子蓄意的佯装偷看,射在一旁的摄政王身上。 众人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摄政王貌似压根没将这位大齐公主放在眼里,亲昵的揽着旁边的摄政王妃,低头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姜雪仓皇收回目光,屈膝一礼,退了回去。 这郎情妾意的一幕着实惊了不少人,那些后面的女眷看穆安的目光都敬佩了不少。 穆安拉着萧辞的手,笑吟吟的解释:“我今日不喝酒就是了。” “夫人酒量,本王甘拜下风”,萧辞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手指轻轻在穆安手心勾了一圈。 穆安哆嗦了一下,攥紧抬眼,软声道歉:“上次是个意外,我提前喝过醒酒汤了,你看我不没醉嘛,反正也没给你丢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辞沉声:“酌情考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2 宫宴(2) 一曲歌舞毕。 穆安偷摸摸吃了个半饱,看旁边的萧辞没怎么动筷,扯了他一下:“怎么?还在考虑要不要原谅我啊?” 借着桌底的掩饰,一向正经的摄政王紧绷的神色稍缓,低声:“嗯。” 知道萧辞故意逗她,穆安也不恼,笑眯眯的拉着他小心翼翼摇了摇:“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哄,等晚上回去我再哄你好不好?” 上扬的尾调窜入耳蜗,轻轻撞了一下,萧辞别过脸,没吭声,不过骨节分明的手却热枕的绕着穆安白皙的手腕转了一圈。 她笑了笑,看着上场的舞女退下去,白沉香冷冰冰的目光对着她射过来,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思。 萧景炎环视一圈,注视萧辞良久,心下知晓他这位皇叔今日打算做那隔岸观火的渔翁了。 他清了一下嗓子,探究的目光停留在大齐使臣身上,百般犹豫终于开了金口:“公主是齐国君的掌上明珠,如今却也舍得让公主不远万里来到盛京,齐国君对两国交好的忠诚,朕倍感欣慰啊。” 姜雪勾了勾唇角,觉得这是萧景炎在捧她,起身敬了一杯酒,抬声:“父皇对两国友谊自然是忠诚的,一收到皇上的联姻书,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皇上也知道,大齐皇室就小雪一位公主,并非强迫,小雪是自愿来大梁的,愿意联姻。” 阿桃在后面埋头拽了姜雪一下,意欲提醒她不要在大梁皇上面前提起联姻书一事,怕会适得其反。 可姜雪如今正在兴头上,哪里会听一个贱婢的话,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萧辞面前,立刻表明她联姻的意向,看不出萧景炎沉了一下的脸色。 她道:“父皇对这次联姻十分满意,还望皇上成全。” 萧景炎没吭声。 穆安偷偷在桌底鼓掌,被萧辞按住:“别起哄。” “才没有呢”,穆安扭头:“我倒是觉得像姜雪这般憨傻的女子也挺可爱的。” 没听出她话里嘲讽的意思,单纯的摄政王以为穆安是真的夸姜雪“可爱”,顿了一下,看自家夫人神色楚然,便傻呆呆跟着点了点头。 穆安一愣,闷头吃饭,决定小一会暂时不搭理他。 良久,等着下面的某些人脊背都起了凉意,萧景炎才重新换上笑脸,道:“公主所言甚是,朕也觉得两国联姻的大事马虎不得,必然要先听听公主的意见,不知道公主是想要谁来做这如意郎君呢?” 姜雪脸颊飞过一抹绯红,她喜出望外,就等着萧景炎说这句话了,一时间双手紧张的出了汗,完全忘了来之前心腹的叮嘱,“摄政王”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 正在这时,有人打断了众人洗耳恭听的“大戏”。 太后浑浑噩噩了一会,好似忽然清醒了过来,笑了几声,颤着声问:“皇帝啊,你看下面那俊俏的丫头是不是穆家丫头啊?” “……”萧景炎干笑一声,起身扶着太后坐到前面来,耐心十足的点头:“是,是。” “哎呦,真是啊?”太后皱纹横生的脸笑得慈眉善目,眯着眼睛盯着穆安看,眼角的纹都深了一圈,她朝穆安招招手:“丫头,上来,到我身边来。” 穆安没想到她还能措不及防的出这样一段风头,瞪大着眼睛询问萧辞:我该怎么办? 萧辞微微点头:“去。” “哦”,穆安提着裙子起来,绕过众臣的面上去到太后面前,熟稔的屈膝:“见过太后,太后福寿安康。” “快快快……快起来”,太后拉过穆安的手,让她坐自己身边,语重心长的凶她:“多久没进宫了,也不来看看我这老太婆,怕是不喜欢我的紧呦。” 穆安莞尔一笑:“怎么会呢,我这不来了吗。” 太后忽然不说话了,看着穆安失神,搞得穆安以为她又开始糊涂了,回头瞥了萧景炎一眼,萧景炎回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穆安心下琢磨,试探的唤了声:“太后?” “欸——”,方才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太后皱巴巴的手亲切的在穆安脸上摸了摸,眼眶有些湿润,她道:“长的真俊,和你母亲如出一辙。” 透过她眼中无尽的沧桑,穆安无端的心生悲悯,她乖巧的垂下头,端着摄政王妃的姿态,坐在一旁,点头应着。 其实是现在这个人多是非的场合,穆安想问点什么也不行,她只能像机械的点头娃娃一样,太后说的她细心记下,不开口不反驳。 眼看着太后拉家常似的拽着穆安滔滔不绝,完全忽视了满座的文武百官,大家还只能静悄悄听着,不敢打断。 还是皇后觉得场面尴尬,开口:“太后可想看什么节目,今日招待大齐公主,公主生的端庄,太后要不要也见见?” “不见不见”,太后看了她一眼,像个孩子般的摇头:“谁也没穆家丫头好看,看她做什么?” 穆安:“……” 怎么感觉这话很拉仇恨呢。 果不其然,下方被晾了半天的姜雪脸色瞬间变的极其难看。 “不过节目可以瞧瞧”,太后忽然对皇后道:“你方才说那个大齐公主,就让她表演一个,让我和穆家丫头看看。” 这话一出,皇后神色一滞,姜雪是堂堂公主,怎么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演,这不是当着整个大梁的面折辱她吗,若是让齐国君知道,那还得了。 萧景炎凝声:“母后,万万不可。” 太后松开穆安,有点不怒自威:“有什么不行的,人都来了还想回去不成?” 萧景炎黑了脸,当众与太后意见相驳,这对于已经半个身子掉在悬崖边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不出一日谏臣们定然以前者“孝”字为由,递上厚厚一沓折子。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的眼神往摄政王那边飘,看了一眼他胸口差点窒息,他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叔正在剥橘子——面前已经放了满满一盘,这是为谁剥的可想而知,正主还一脸无辜的依偎在太后身边装小白兔呢。 萧景炎一噎,冷声:“传准备好的舞者上来。” 旁边的太监迈着小碎步催促着表演的舞者,没一会,袅袅的乐声伴着优美的舞姿展于众人面前,无端出了一头冷汗的朝臣松了口气。 可事情远远不能这般结束,太后一把年纪被眼前缭乱的舞姿晃的老眼昏花,失手打翻了茶盏。 茶盏落地,瞬间分崩离析,方才还腰身摇曳的舞女察言观色,“唰啦啦”跪了一地。 伴随着的乐声戛然而止,像众朝臣颠荡起伏的心情一样,随着茶盏的碎裂,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的宫宴还真是不太平。 风雨欲来之势很是猛烈。 太后沉声:“这跪着的里面那个是大齐公主啊?” 此话一出,姜雪的身子颤了颤,她攥紧拳头,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上方好似装傻充愣的太后,何曾受过这般的侮辱。 不止姜雪,连穆安都惊呆了,起初还觉得这太后是个神助攻,可这攻的也太猛烈了些…… 以为太后糊涂,可观她的眸子,分明清醒的很,穆安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这战事牵连甚广,怕是会殃及池鱼。 就在这时,悠哉剥了半天橘子的摄政王终于动了动身子,众人以为他要劝说太后,以全大齐公主的面子,得意息事宁人。 谁知道萧辞眼皮也懒得掀一下,他起身拿起自己桌子上未动的茶盏,给太后换上,沉声:“太后不喜欢不看便是,别伤到自己。” 看到萧辞,太后紧皱的眉头展颜:“是辞儿啊,你把穆家丫头娶回家了没?” “回太后,娶回来了”,萧辞轻笑:“劳太后挂念,夫人姿容天绝,贤良淑德,本王很喜欢。” “哈哈哈”,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拉着穆安就喃喃:“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穆家丫头你记住了,辞儿若是敢欺负你,娶其她人,你就进宫来告诉我,我看看谁这般大胆,想进辞儿的府邸欺负你。” 穆安会心一笑,她总觉得太后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股不知名的意味,像是透过她追溯过去,看到另一个人一般,她笑笑:“我知道了。” 众目睽睽之下,穆安被萧辞挽着手带离了硝烟欲来的漩涡,姜雪咬破了嘴角也无济于事。 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萧辞道:“尝尝。” “哇”,穆安惊讶:“给我剥的?” “嗯。” 橘子很甜,很甜……一下子就甜进了穆安心里,她迅速实行光盘行动,努努嘴:“还要。”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摄政王竟默不作声的当着百官的面继续悠哉悠哉耐心十足的剥起橘子来。 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穆安一走,太后瞬间又有些昏昏沉沉,贴身的嬷嬷请示了萧景炎,萧景炎无力的摆摆手,嬷嬷立刻扶太后离开。 暖心的神助攻一走,穆安便知道,真正的好戏要登场了,她抬头给了对面白素素一个眼色,不巧这个时候和萧坤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自从宫宴开始,萧坤就一直在座位上生闷气,不过同样的,他也没将姜雪放在眼里,从始至终连姜雪的脸都没认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3 鸿峭 萧景炎稳稳的坐了回去,这么一闹,他也没什么心情看歌舞。 偏偏有人不如他意,白沉香有意刁难穆安,一想到穆安从白府全须全尾的逃了,她便久久不能心平。 冒着被责怪的风险也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吊着声故意道:“皇上,方才太后犯病,让大齐公主失了脸面,我大梁怎么说也是礼仪之邦,自然不能让大齐公主白白受了这等折辱,不如换个大家都乐于见成的法子赔礼道歉如何?” 萧景炎:“什么法子?” 掩唇一笑,白沉香故作真诚:“臣妾听闻摄政王妃才貌双全,却从不显露于人前,不如就让王妃给大家助个兴,缓和缓和气氛如何?” 这和太后让姜雪当众出丑有何区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白沉香这是故意为之。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萧辞幽森的目光刀子似的飞过来,白沉香后背一凉,浑身僵了一下,干脆侧过头装作没看到。 萧景炎本来想出声阻止,可看到萧辞阴沉的脸色,他莫名有种压迫性的优越感,今日他就非要让穆安当众出丑,皇叔能将他如何? 碰巧,姜雪火上浇油的挑拨:“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本公主也想一赌摄政王妃的风采,就不知道王妃肯不肯赏脸了。” “放肆——!” 穆安万万没想到先萧辞一步开口喝止的居然是武清文,武老头头发竖了三尺,三步并两步就行至御前,高声:“皇上三思,贵妃娘娘所言甚是不妥,摄政王妃乃摄政王之妻,怎能当众献艺,实在不妥啊!” 这和方才那些舞女有何不同,武老头浑身的气息都在重复“伤大雅”这三个字。 萧景炎现在看到武清文就头疼,怎么哪里都有他,冷声:“左相莫不是糊涂了,朕只是让摄政王妃当众给宫中的艺师提点一二,怎么到左相口中就成‘献艺’这等不尊的词了?左相这是在当众教朕做事?!” “微臣不敢”,武清文脸色铁青,仍旧不卑不亢。 萧景炎捏了捏手边的琉璃盏,差点忍不住丢下去。 姜雪巴不得穆安被人嘲讽,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方才太后句句都针似的扎在她心上,她今日怕是不能当众提进摄政王府的事了,免得遭人笑柄。 她垂泪道:“武相一口一个不妥,方才太后若是执意要看,本公主也是演的了的,也没见左相出来阻止一二,怎么到了摄政王妃这,就不成了,难不成左相瞧不起我大齐使臣?” 武清文回头瞪她,这里还是大梁皇宫,是大梁的地盘,大齐公主过于的宣兵夺主,完全不将他们这些元老放在眼里。 这样骄纵却不自知的人若是引进了皇室,那恐怕会危及人心啊。 武清文就是拼了命,今日也不能让穆安出丑,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皇上三思。” 他一说完,后面的文臣二话不说跪了一地,颇有众志成城之势:“皇上三思。” 萧景炎终于忍不住摔了琉璃盏,怒声:“你们这是反了不成!” 低着头,没人敢吭声。虽然皇帝还小,可终究是大梁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这古人之言可不是无稽之谈。 “皇上”,萧辞漠然的开了口,穆安想拦他没拦住,只听他道:“本王的夫人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还轮不到别人指点。” 萧景炎神色紧绷:“皇叔这是责怪朕了?” 萧辞:“不敢。” 漫不经心的两个字,萧景炎冷笑一声——不敢,他这位皇叔有什么不敢的。 眼看着局势要乱,忽然鸦雀无声中穆安笑了,她握着萧辞的手,方才萧景炎说出让她表演的话,她就看到这人深沉似水的脸压抑的厉害,他这是生气了。 单单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对她不好的话,说实在的,对于什么当众表演她是无所谓的,没有那么多腐旧的思想,这一方面穆安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不过也要看是为谁表演了。 她傻笑着摇了摇萧辞,轻声:“他们说的不错,你夫人确实才貌双全,你想不想看?” 阴了脸,萧辞压声:“坐下,别怕。” “谁怕了?”穆安有些哭笑不得:“我说真的,你若是想看我就演给你一个人看,其他人都是沾了你的光。” 萧辞:“不妥。” “行的行的”,穆安扶着他坐下,再僵持下去,怕是外面关于摄政王意欲谋反,处处牵制当今圣上的诬陷更多了。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堪堪行了一礼,对上萧景炎阴郁的脸,穆安眼睛都不眨一下,高声:“为了公平起见,不如我与公主各自表演一曲如何?免得有人说皇上一碗水端不平了。” 说完穆安还好意的劝慰武清文:“多谢武相仗义之言,只是如今大齐公主身份尊贵,执意要刁难我,武相这般为难皇上是行不通的,不就是献艺嘛,在坐的世家千金谁还没点才艺了,各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既然学成就是给别人看的,看了才知道好不好,何必藏着掖着。” 被人刁难还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一时间竟然没人反驳,仔细想来,穆安说的也没错。 萧景炎:“王妃要如何?” “不如何啊”,穆安淡声:“皇上就让我与公主比一场,输赢由在场的所有人来定,也算是如贵妃娘娘所言,给大家助兴了。” “好,朕允了。” 这句话有些耳熟,可聪明如穆安,一听就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萧辞怕是和萧景炎之间产生了隔阂,这年轻的皇帝终究是坐不住了,想要对萧辞下手了。 穆安不禁有些担心,侧眼去看,萧辞目光一起不落的全停留在她身上,穆安对他笑了一下,挑衅的看向姜雪:“公主敢不敢同本王妃比一场?” 当众献艺这等低贱的事姜雪才不会做呢,可又不想输给穆安,她比也不是,不比也不是,进退两难。 最终一咬牙应下:“本公主还怕你不成,比就比。” “好”,穆安咧嘴:“愿赌服输,待会输了公主可别哭鼻子哦。” 姜雪怒不可遏:“你……!” 穆安是打算抚琴的,别的不会,这琴技可是从小就熟练的,这世上就没有她不会的琴。 没一会,宫女将琴抬了上来,穆安轻轻摸了一下就知道这琴品质差到极点,故意给她。 尽管如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最多音调不准一点,她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等等”,忽然,寂静的宴上,摄政王叫停。 萧辞一挥手,沉声:“拿鸿峭来。” 白沉香猛然抬眼——鸿峭? 正所谓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鸿峭绝对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琴了,珍藏在宫里多年,听说一开始就是从长陵封地流转出来的,当时先皇为了讨丽妃欢心,向萧辞借了来,此琴便一直留在宫里了。 先皇驾崩,改朝换代之后,鸿峭便被萧景炎留下了。 这绝世古琴,怕是未经过十个人的手,今日摄政王却让王妃用这等绝琴,明面上将鸿峭讨了回去,这足矣让别人掂量掂量穆安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 穆安还不知道鸿峭是什么,过了一会,四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抬着一把琴上来,琴通身黑玄,穆安双眼发量,两指轻拨,忍不住赞叹一声:“好琴!” “蜀桐木性实,楚丝音韵听”,此生能弹一次这般的好琴,穆安算是踩了狗屎运了。 皇后略微担心,低声:“皇上,这王妃从小未习琴技,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况且今日大齐使臣也在,让她当众抚琴,岂不是丢了大梁的面。 萧景炎佯装未听见,定眼看着下方的穆安,他只知道,今日会丢他这位皇叔的脸。 突然之间,鸦雀无声的宫宴上一声清新的音符从指尖泄出,穆安信手拨弹,从容典雅,起初犹如幻花的小笺,静静的开放在遥远的夜空,陡然间琴音听起来缠绵悲切,犹如泉水叮咚,更或走马摇铃,余音婉转动听,一只孤鸿飞过时几声清啼,与古琴“鸿峭”相得益彰,留下一点婉婉叹息…… 真正做到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宛如高山流水,深不见底,更吸引人的是那抚琴之人,神情冷冽肃杀,好似在她的世界里,方才一鼓战音已经拉响,缓缓才结束。 直到最后一个音落,宫宴之上还有很多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萧景炎先是惊愕不止,继而脸色一阴。 皇后也略微尴尬,无措的捏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得到消息,穆府从来未给穆安请过教养嬷嬷之类的人,她究竟是如何避开众人耳目,不仅医术超群,还习得如此天下一觉的琴艺。 萧辞双瞳深邃,同穆安一起进入了着幽深的琴音里,琴音方落,他轻笑一声,率先给穆安鼓掌,娶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夫人,真是他三生有幸。 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萧辞径直走到穆安身边,温声:“喜欢吗?” “什么?”穆安恢复平静的一双眸子水光潋滟,清澈见底,她问:“鸿峭吗?” “嗯。” 勾唇一笑,穆安说:“我要。” “严宽”,萧辞回头轻喝,冷声:“替王妃把鸿峭搬回去。” 严宽拱手:“是。” 自家主子真是不怕事大,众目睽睽之下就把差点成为皇宫之物的鸿峭抬头,他看不到上方的皇上脸色难堪的都能吃人了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4 扭转乾坤(1) 鸿峭被搬走,穆安转头屈膝一礼:“不知方才的琴音皇上可还满意?” 萧景炎双手握拳,紧了紧,阴侧侧的开口:“王妃好技。” “谢皇上谬赞”,穆安轻笑一声,漠然对姜雪道:“公主,该你了。” 方才穆安的琴声就连姜雪都忍不住沉迷其中,她很快回过神来,狠狠瞪了穆安一眼。 不紧不慢的看着她,穆安吩咐宫人:“给公主把琴搬上来。” 当然,搬上来的自然不是鸿峭。 看到那不及鸿峭万分之一的破琴,姜雪怒道:“本公主才不要弹这个破琴!” 穆安:“那公主是甘愿认输了?” 席间不知道谁低低笑了一声,这声笑声满带嘲讽的落进姜雪心里,复眼望去,众臣皆翘首以盼,姜雪俏脸又青又紫。 冷嗤一声,穆安做了“公主,请”的姿势。 “穆安安,你给我等着”,姜雪怒不可遏的压声在穆安耳边丢下一句:“今日之辱,他日本公主一定百倍偿还。” 一股冰冷的气息缓缓绕上雪白的脖颈,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拦住姜雪的步子,她微微侧头,就听到耳边凉淡的道:“公主莫不是忘了,如今是你受制于我。” 等姜雪抬眼怒气冲冲的去看时的,穆安已经奔着前面的萧辞而去,脸上笑容洋溢,仿佛刚才的冰冷不复存在,刺的姜雪一哆嗦,差点站不稳。 她硬着头皮阴郁的走到那破琴前,神情飘忽,机械般坐下,看着老旧不堪的琴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恨死穆安了。 手指轻轻抬起,姜雪缓缓拨出一个音,就在众人洗耳恭听之时,怆然一声——琴弦断了。 手指被割出血痕,姜雪不可置信的愣了一瞬,丢人现眼的燥热感瞬间亮在了脸上,她几乎失态,抬手就推翻了面前的琴。 骤然站起来:“皇上,这难道就是大梁对大齐的态度?” 拿一把破琴折辱她? 萧景炎皱眉,对于姜雪目中无人的态度他十分的不满,本来还指望她好好羞辱羞辱穆安,让他这位皇叔知晓,他才是天子,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那个人。 谁知道满心期盼,赋予众望的姜雪居然是块破铜烂铁,自己烂泥扶不上墙还如此无礼,那把琴本来就是为穆安准备的,谁知道萧辞点出了鸿峭。 “公主稍安勿躁”,萧景炎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大梁对大齐的态度自然惺惺相惜,不过是一场玩笑的赛技罢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不耐烦的萧景炎一个眼神,立刻有宫人把姜雪扶了下去。 萧景炎闷哼一声,他实在待不下去了,愈发的生了不能把姜雪嫁给萧辞的想法,到时候,这大梁的江山怕是难有他方寸之地。 眉头紧皱片刻,目光从萧坤身上扫过,萧景炎缓缓开口:“皇弟,你觉得娇俏可人的大齐公主如何?” 忽然被点名的萧坤像听课走神被捉回来的孩童,煞气沉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呆愣,他从穆安的琴音中久久不能回神——准确来说,应该是鸿峭的声音。 鸿峭确实是先皇为了讨母妃开心从摄政王府“借”来的,他记得,当一生爱琴如命的母妃看到鸿峭时喜出望外的神情,自此深夜入眠,他都是在鸿峭的琴音中沉沉睡去,直到母妃死亡。 萧坤冷笑一声,满腹的感慨被他压了下去,抬头看了一眼萧景炎,漠然道:“皇上都说娇俏可人了,自然是好的。” 他随口一应,对面的白素素却浑身抖了一下,心道:这是要赐婚了吗? 这个时候,姜雪才认真的注意到萧坤,传说中纵横战场的三皇子,她听齐国君说,大梁三皇子的战绩都是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损手段得来的,即使如此,比大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萧辞还是低了一头。 不过是一介莽夫。 身后的阿桃拉了姜雪一下,姜雪冷眼瞪她,阿桃浑身紧绷,卑躬屈膝入微的小声解释:“公主,王后说了大梁三皇子也是可以的,三皇子在大齐边境有兵权,对我们大齐百利而无一害,让公主……慎重考虑。” 饶是姜雪再蠢笨不堪,这个时候也知晓萧景炎的意思了,竟然是要将她指给萧坤。 权衡利弊之后,姜雪余光向萧辞的方向看去,她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穆安有一下没一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萧辞的手,眼中一闪而过丝丝的愧疚,偌大的宫宴之上,没人注意到摄政王妃的贴身婢女八角不知何时站到了大齐公主身后。 阿桃惊魂未定的给姜雪传递王后的话,就感觉胳膊被人扒拉了一下,八角对她笑了一下,小声:“我家王妃有话带给你家公主。” 说完不给阿桃拒绝的机会,八角几乎是鼓足了勇气蹲下来,自然而然的拿过旁边的酒杯,缓缓给姜雪倒酒,低声:“公主,我家王妃让你按她的吩咐行事。” 姜雪扭头:“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八角不慌不忙:“我家王妃说了,只要公主多说一句话,她就立刻把大齐密探的事情捅出去,我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看到三王爷对面那位小姐了吗?”八角手指轻轻指了一下白素素:“待会公主想办法把她推出去,替自己挡掉与三王爷的婚事便可。” 姜雪一愣,反正她也不想嫁给萧坤,这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穆安在帮她的意思。 八角敏锐的将姜雪的神色尽收眼底,她道:“王妃叮嘱了,公主千万千万别生什么坏心思,若是还想待在京城,就听话。” 正说着,萧景炎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了,他道:“今日宫宴一是为了接待大齐使臣,二是为了大齐公主的婚事,朕倒是觉得,皇弟府上也该有位正妃了。” 满朝哗然。 穆安面上没什么表情,笑呵呵的问萧辞:“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意思呀?” 低头看了她一眼,萧辞道:“大齐公主只能嫁与皇族之人,这点萧坤定然也清楚。”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萧坤明显愣了一瞬,哪里像清楚的样子,大概是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身上。 秀眉微蹙,穆安凝声:“你猜三王爷会同意吗?” “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萧辞道:“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不会。” “为什么?” 微微一笑,穆安往萧辞身边凑了凑,属于他的气息总是那么让人安心,她笑嘻嘻的逗道:“因为萧坤不喜欢姜雪,姜雪也不喜欢萧坤啊。”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们一样,把明目张胆的喜欢藏在心底的。 不知为什么,当穆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萧辞盯着她的眼睛不忍去看。 “皇上”,萧坤沉声:“此时事关重大,不如问问公主的意思。”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姜雪志得意满的神情一僵,不满的目光朝萧坤看过去。 萧坤瞥了她一眼,礼貌性的拱手:“公主意下如何?” 冷嗤一声,姜雪不满道:“三王爷这是觉得本公主配不上你不成?区区一个三王爷正妃之位,本公主还不稀罕呢。” 她是喜欢萧辞,可方才太后已经警示过皇上,摄政王府的正妃只有穆安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她自然只能另谋他法。 闻姜雪的话,萧坤神色一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鄙夷,娶一个大齐公主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心下清楚,可偏偏是萧辞不要的,既然如此,他就非要成人之美。 萧坤冷飕飕的抬眼:“公主心仪之人并非本王,是皇叔?既如此……嫁入本王府中岂不是委屈了你。” “若是公主实在喜欢皇叔,本朝也不是没有平妻的先例,想必为了两国交好,皇上也会同意的。” 不得不说,这话点到了姜雪心坎上。 八角默默在她耳边提醒:“公主可想好了,我家王妃说了,来日方长啊。” 眼底的杀意闪过,姜雪咬咬牙,扫过萧坤对面的白素素,见她神态落寞,十分不屑的抬头:“分明是三王爷自己心里有鬼,怎么,有心上人了,怕本公主夺了她的位置不成?” 萧坤冷声:“一派胡言。” “哼”,姜雪嘲讽道:“本公主倒是觉得,三王爷和她挺般配的,既然三王爷瞧不上本公主,不去就让皇上另行赐婚,绝了这正妃之路,省的本公主日后若是进了王府受委屈。” 说着,她纤纤玉手朝白素素指了过去。 白素素正在低头沉思,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聚集过来,抬眼一看,才知道姜雪指的是她,当即大惊失色,羞红了脸:“公主慎言。” 上方的白沉香眉头紧皱,她不知道这好好的赐婚怎么就扯到了她白府头上,如今萧坤略有失势的征兆,对于她白府而言恐怕已经不是上上策。 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姜雪乱点鸳鸯谱,仗着自己的身份给人不痛快了。 萧景炎不悦:“看来是朕赐婚让公主不满了?” “皇上,小雪满意别人不满意也不行啊”,姜雪口无遮拦:“方才席上三王爷分明一直盯着白小姐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不如皇上就成全了他们。” 萧坤怒声:“本王什么时候盯着白小姐看了?” 姜雪冷眼瞧他,没吭声。 白素素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白史纪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低声:“孽障,给我坐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5 扭转乾坤(2) “真是挺般配的,你说呢?”穆安无辜的眨着眼睛,若无其事的问萧辞,那模样,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场闹剧和她有关。 萧辞不解,姜雪定然是不认识白素素的,场上这么多女眷,为什么独独点到她? 八角早就趁乱赶回了穆安身后,穆安松了一口气,看萧辞心不在焉,她拽了人一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你看白素素方才那羞红的脸,肯定是当真的,说实话,我倒是觉得萧坤娶白素素比娶大齐公主好多了。” 萧辞俯眼,听穆安认真的说:“你看啊,萧坤本来就不喜欢你,若是他娶了大齐公主,齐国君肯定会重看他,万一出点什么变故,我会担心你的。” “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良久,穆安听到穿过厚重的嗓子轻轻荡出来的一个字:“好。” 几乎在一瞬间,穆安愧疚的瞥过脸,低头默不作声。 她不该利用萧辞的,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就姜雪一人的无理取闹还不足以威慑萧景炎,怕是还会让萧景炎多疑。 僵持之际,从头到尾没说过什么话的摄政王淡淡说了句:“本王也觉得甚好。”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萧景炎唇角一窒:“皇叔这是何意?” 萧辞:“身为长辈,关心一下晚辈的婚事罢了,一切旦凭皇上做主。” “长辈”都搬出来了,还如何让他做主,萧景炎胸口闷闷的疼,眼底的阴霾愈甚。 大手一挥,冷声:“既如此,朕便成人之好了,皇弟既然有心于白家小姐,便娶回去做正妃!” 白素素心底重重的颤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抬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木已成舟,很明显龙颜大怒,白史纪哪里敢怠慢,推了白素素一下:“还不快谢恩。” 白素素瞬间清醒,起身:“谢主隆恩。” 萧坤略微一眯眼,意味深长的看了萧辞一眼,阴气沉沉的坐下,浑身蒙上一层森森然的冷意。 在大齐使臣的刁难下,萧景炎只能另择他日为姜雪择婿。 出了宫门,姜雪的车驾拦在穆安面前。 穆安将萧辞推进车厢,咧嘴一笑:“你先进去好不好?” “为何?”萧辞不解。 “哎呀”,穆安软软的低喃一声:“我要拦着大齐公主,不想让她见你。” 酸溜溜的醋意从穆安周身开始蔓延,萧辞嘴角翘了翘,压声:“好。” 看着他进去,穆安松了一口气,径直走到姜雪面前,穆安微微一礼:“公主这是做什么?” 姜雪没开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心腹,穆安这才注意到这个方脸宽肩,眼睛狭长长相极丑的男人。 心腹危险的眼睛打量穆安片刻,阴声:“王妃,公主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拒绝了赐婚,王妃是否可以将大齐密探放了。” 穆安一愣,心下冷笑:她哪来的大齐密探,尸体恐怕都成一堆白骨了。 面无表情的沉吟片刻,穆安缓缓抬眼,一脸的玩世不恭,挑衅的看了姜雪一眼,冷声:“公主是觉得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姜雪几乎是双眼猩红的嘶声:“穆安安,你别得寸进尺!” “我偏偏就得寸进尺了,你能如何”,穆安轻笑着抬头:“这件事没得商量,大齐密探我是不会放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你们不做危害大梁的事,我保证大齐密探私自潜入京城的消息不会有人知道,如何?” 姜雪怒气冲冲,一副要撕掉穆安脸皮的样子,激动的她被身旁的心腹伸手拦住。 心腹道:“王妃可得信守承诺。” “这是自然”。 “好”,心腹阴森森的笑了一声,扭头对姜雪道:“公主,走。” 穆安回头欲往马车边走,远远瞥见白素素,她勾唇一笑。 白素素驻足良久,隐晦的表情只有穆安能懂,白素素在问她,这件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她和白素素不可能成为朋友,但至少也不会是敌人了,穆安垂眸翻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萧辞略显疲惫的睁开眼,嗓音有点含糊不清:“回来了。” “嗯”,穆安挪过去靠在他身边:“我把烂桃花挡在外面了。没吵到你?” “没有”,萧辞低低笑了一声,无奈道:“你呀……” 宠溺的语气不禁让穆安心下一凉,抬手把头顶繁琐又重的头饰摘掉,穆安整个人缩进萧辞怀里,听他有力的心跳。 撒娇似的轻声:“我怎么了?萧辞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心眼很小的,若是有人要跟我抢你,那我一定要抢回来的,要是抢不回来,鱼死网破我也愿意。” ——如果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的话,应该就会这样了,穆安心想。 她还有一句“对不起”,今天利用了完全不知情的萧辞,她明明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让萧景炎对萧辞的防备之心更重,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萧辞敢在文武百官面前认同萧坤和白素素的婚事,萧景炎心在再反对,也会硬着头皮答应的。 回到九方居,穆安有点累了,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太阳穴突突的跳,她垂眸揉了揉,问明月:“青简回来了吗?” 穆安也是后来才知道,九方居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青简是天枢阁的人,起初还处处防备,后来发现青简这个人冷的跟刀子一样,在九方居一般不跟人打交道,久而久之,他们也慢慢释怀了。 明月点头:“回来了王妃,应该在屋里。” “嗯”,穆安瞳孔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好了,你去忙的,有事我再唤你。” “是,王妃。” 穆安让八角在门口守着,快步进去,低声:“如何?” 青简起身错开,穆安就看到她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两块一模一样的黑匣子。 她惊声:“你找到了?没受伤?” 今日她随着萧辞进宫,萧坤一走,府上的守卫可能会松一些,这简直就是偷九州录最好的时机。 之前她隐晦的向萧辞提起过萧坤手上那两块九州录的事,萧辞只宽慰她不要担心。 穆安看的出来,萧辞不想让萧坤知道他手上有九州录的事,这其中牵扯的利益纷争绝对不是轻描淡写的两笔可以带过的。 传闻得九州录者得天下,更是有神秘空间一说,让穆安没有理由不怀疑这些和她有关。 青简顿了一下摇头:“我没事,青云受了点伤。” “青云受伤了?”穆安皱眉:“可有大碍?” “无妨,小姐不用担心,天枢阁弟子对于这些伤痛都是习惯了的。” 以前受伤了都是随便弄点草药敷一下,如今人就待在百草堂,什么样的药材没有,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摸了摸那黑匣子,穆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提起想要萧坤府上的两样东西,青阁的弟子毫不犹豫就揽在了身上,分文不取不说,王府就算守卫再松,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万一被抓住,后果她不敢想象。 可青简他们还是义不容辞就去了。 穆安声音有些哑:“青简,谢谢你们。” 四块九州录拼在一起,半柱香后,穆安总算研究出了一点苗头。 她所料不错,单单两块九州录根本看不出什么,可四块就不同了,其中有三块的纹路竟然是可以连在一起的。 顺着上面的纹路看过去,穆安疑声问:“你觉得它像什么?” 认真看了片刻,青简试探性的开口:“像一副地图。” “没错”,穆安打了一个响指,欣喜的看着青简,瞳中光芒更甚,她道:“就是一副地图。” 这玉石上的纹路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可拼在一起,山水林木竟一应俱全,最难以分辨的那条纹路正是地图。 “能看出来这是哪吗?” 青简摇头:“看不出来。” 凝神思考了会,穆安想问:为什么会是一副地图,地图的起始和末尾一概不知,这地图到底指向哪里? 片刻之后,在青简的协助下,穆安将三块衔接在一起的玉石纹路临摹了下来,重新将它们装进黑匣子里。 看着面前整齐摆放的四个黑匣子,一大块谜团劈头盖脸的朝穆安压下来,所有的未知带给她一种莫名的惶恐。 手中的图纸在一瞬间变得滚烫无比,穆安轻轻阖了阖眼,等重新睁开,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她吐了一口浊气,问青简:“将萧坤的原封不动还回去,有把握吗?” 顿了一下,青简点头:“没问题。” “好”,穆安担忧的看着她:“万事小心。” 夜深人静之际,萧坤阴着一张脸,下方跪着白史纪。 今夜月色阴暗,柔和的光完全被黑沉沉的乌云遮挡,院里树影婆娑,王府的守卫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阵邪凤吹过,几道身影悄无声息的从漆黑的墙角掠过,朝萧坤的书房而去。 而守在外围的侍卫只是疑惑的回头瞥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白日里,有一个神秘人潜进了府邸,最后落荒而逃。 这种事情,在王府经常上演,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青简和青弦一路潜进书房,青简将东西放了回去,低声:“走。” 一片落叶轻轻躺在地上,在夜风中显得寂静无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6 她的神明 白史纪恨不得把头拧下来给萧坤看,他悲切道:“王爷,此事真与微臣无关啊,分明是那大齐公主有意推脱,随便拉了小女当替罪羊,微臣怎么会用这种方法让小女嫁与王爷呢。” “闭嘴!”萧坤沉声:“木已成舟,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一身莽气的白史纪垂着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接待大齐使臣的宫宴,最后到底为何会牵扯到他白府,甚至于大齐公主联姻一事耽搁不成,倒是将自家女儿嫁入了萧坤府上。 而此刻白府,白素素至今还不敢相信,看着一个时辰前赐婚的圣旨,指尖所触,胸膛里的心率飞快飙升,她仔仔细细一遍遍看过那圣旨,激动的眼泪几乎要破框而出。 孤寂无声的夜里,白素素想:她终于要光明正大的嫁给喜欢的那个人了,这一次就算父亲也不能左右。 忽然,敲门声起,白素素快速擦干眼泪,声音有些低:“进来。” 白李氏脸上忧色愈甚,看见女儿微红的眼眶,她就什么都懂了。 “素素,你当真跟定了三王爷?” 起身关上门,扶白李氏坐下,白素素正色:“娘,我的心思父亲不知道,你是知道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用为我担心。” “可是……”,白李氏不敢想象明日白史纪会如何大发雷霆,忧声:“娘只是担心你罢了,今日宫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牵扯到你身上,可是你之前同那大齐公主结了什么仇怨?” 沉默片刻,白素素再次抬眼,眼神坚定。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和大齐公主有过交涉。” 白李氏微微皱眉:“那为何……” “娘?”白素素冷声打断了她:“嫡姐如今正得盛宠,位居高位,她会照顾着白家。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父亲的犹犹豫豫,在权谋中不断的盘算,想找一个合乎时宜的机会,以对白府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将我嫁出去。” “可是,娘你知道,我不想成为父亲的牺牲品,他不爱我的!” 就跟嫡姐一样,白素素相信,若是高高在上,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哪一日惹了众怒,白史纪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 连白沉香都有可能随时成为弃子,她又能算得了什么。 紧紧将圣旨捏在手里,不管今日的事和穆安有没有什么关系,她们之间都两清了。 “娘,我不后悔,永远不会。” 因为她是爱萧坤的,尽管如今前方局势不明,人人都看三王爷的笑话,她不怕的。 白李氏骤然垂泪,看着一向独立的白素素,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一记冷色从眼底飘过,白素素握住白李氏的双肩,凉凉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三王爷到底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在皇上眼里,终究比摄政王亲了一层,他摄政王有滔天的权势又如何,功高盖主这句话自古以来出现的还少吗?” 惊愕的抬起头,白李氏一把捂住了白素素的嘴:“胡说什么?” “娘,你怕什么?”白素素冷声:“等我进入三王爷府,必然尽心辅佐王爷,眼前的一切迟早都会过去的,宫宴之上你也看到了,如今皇上到底还是忌惮摄政王了。” 可能仅仅需要一个契机,这场皇权的战争就会拉响,到时候萧辞他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了。 好生安抚了白李氏一会,将人送走,白素素垂眸沉思。 孤夜难眠,穆安一晚上脑子里过电影似的,都在回想临摹的那份掐头去尾的地图。 为此,她还将藏书阁的游记浏览了一遍,可一点发现都没有。 “萧辞?”穆安低低叫了一声。 “嗯”,黑暗中合眼未眠的某人淡淡应了一声,示意他在。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穆安翻了个身,抱住萧辞的胳膊,:喃喃:“没事,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说着,手指不安分的摸了过去,摸到纯棉的衣角,她轻轻笑了一声——终于不再和衣而眠了,睡觉得多难受啊。 尽管这样,这人还是一声不吭的坚持了这么多天,规矩的不像样子,沉默、克制、内敛……他将这每一分性情都做到了极致。 听着平稳有力的心跳,穆安抱着一个“大暖炉”沉沉的睡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一个久触又轻的不值一提的吻从额头一路延伸到唇角,最后停留了许久,久到穆安意识不清,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直到第二日清晨,八角端着水盆进来,疑惑的眼睛眨了眨,怔了一会脸颊通红,支支吾吾:“小姐,该洗漱了。” “唔”,穆安打了瞌睡应声,荡在榻边环视一圈,哪里还有萧辞的影子,敛下神色,穆安方一将手伸进水盆里,余光一撇,发现八角这丫头的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穆安将脸映在水影里看了看,水波轻荡,看不出什么瑕疵,只是……嘴角怎么怪怪的? “拿镜子来”,穆安没穿鞋就蹦了起来:“不用,我自己看。” 两步跑到铜镜前,仔细一看,她全身的血液逆行一遭,手指差点不灵活了,又气又羞,盯着嘴角的红肿看了会,瓷白的小脸通红……这人怎么这样啊? 居然趁她睡着咬她! 穆安现在百分之百的怀疑这副身体确确实实称得上“废材”了,这般动静她还能睡的跟死猪一样,之前的敏锐仿佛一场无聊的梦幻游戏。 回头瞪了八角一眼,穆安凶巴巴的威胁她:“不许告诉别人。” 傻傻笑了一声,八角点了点头,怪不得今早王爷离开之前满脸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小姐,五香来信了。” “是吗”,洗漱完毕在一旁啃苹果的穆安一喜:“快,拿来我瞧瞧。” 五香最近两天打算离开江南,回京城了,江南一带的成衣坊已经正常运营,欧阳记的人配合十分的好,对她都很尊重。 另外,欧阳痕居然还记得上次的情,非要给穆安送礼,五香带了一车的土特产。 笑了一声,将信收回去,穆安道:“我就知道五香可以的。” “是啊”,八角也是真心为五香高兴:“能跟着小姐是我们的福气呢。” 明月推门进来,愁眉苦脸:“王妃,今日送到永和宫的问安茶又被丢出来了。” 九方居的下人私下里都说王妃这是上赶着挨骂,明月也搞不懂,既然太妃不喜欢,王妃直接不搭理不就好了。 小脸皱成一团,明月问:“王妃,明日还要继续吗?” “唔,继续呀”,穆安无所谓的拢了拢碎发:“太妃不喜欢我王府人尽皆知,毕竟是你家主子的母妃,她怠慢我可以,礼制上我总得做的过去,不然会被人说你家主子闲话的。” 萧辞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难了,她怎么还能因为后院里这点破事叨扰他,让他分心呢。 按理说穆安应该隔三差五的去永和宫请安的,奈何去了几次都被拦在门外,惠太妃压根不待见她,无奈之下她就只能命人每日早上一盏问安茶,心意她尽到了,喝不喝就不关她事喽。 “哎呀”,伸了一个懒腰,食指点到明月,穆安叮嘱:“每日都送,没我的命令不能停。” “知道了,王妃”,明月重重叹了口气,心情沉重的出去告诉九方居其他人。 ——他们王妃越挫越勇啊。 院子传来几声“主子”,穆安欣喜:“萧辞回来啦。” 看到一旁的八角,她故意板下脸,表示自己很生气,是要同偷偷咬人的狼犬算账的,才不会轻而易举的原谅他的“轻浮”之举。 八角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家小姐这般可爱,笑了笑识趣的退出去。 穆安瘪着嘴在地上走来走去,没一会身后就悉悉索索传来衣摆拂动的声音,萧辞笑意浓浓的看了她一眼:“做什么呢,过来,坐下。” 回过头指了指自己微肿的嘴角,穆安凶巴巴拽着他的衣襟,质问道:“什么时候咬的,萧辞,你属狗的吗?” “不是,本王属虎。” 听他一本正经的反驳,穆安好气又好笑,调侃:“脸皮什么时候变这么厚了?” 萧辞单手将面前横眉竖眼,凶狠的表情都十分可爱的人单手拦腰抱起来,按在胸上,低沉厚重的嗓音压着穆安跳动不止的心弦:“守在夫人身边,夫人的优点自然要多学点了,可还满意。” 穆安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可对方面不改色,呼吸均匀,除了气息略微的重一程,有力的手臂拖着她都不颤一下,艰难的把贴在热枕胸膛处的脑袋转了一个圈。 穆安瞪他:“满意的很,好的不学坏的学,妾身还真是应该夸夸夫君呢。” 沉沉笑了一声,下一刻穆安就被抵在红柱处,一双手轻轻的按住她的后脑勺,心跳还没来得及加速,热烈的吻就覆了上来,打破牙关,以不可阻挡之势溃的穆安毫无还手之力。 她咕哝一声,萧辞的唇热烈又柔软,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幽幽没有尽头,穆安心底重重颤了一下,呼吸不稳,整个人差点坠进去。 怎么会有人的眸子这般的深,那瞳孔跟神明一样……蛊惑人心。 她的神明会一直爱她的——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7 一场秋雨 良久,穆安感觉快要窒息了,意蕴绵长的气息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眼眶里蓄了泪水,她挣扎了一下,顺着温暖的胸膛滑了下来,双脚挨地的踏实感都不能抚平她久久不能平息的心。 认真看着她,萧辞喉咙发干,凸出的喉结上下攒动,才沙哑着嗓子道:“你答应过要哄我的。” 穆安呆住:“你怎么这么记仇啊?” “本王只记你的仇。”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呢,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唑了一口,穆安笑道:“那你可要记牢了,我毛病很多的。” 沉沉笑声消散开,吩咐明月传了膳,饭桌上,穆安殷勤极了,一个劲的给萧辞盛菜,笑眯眯装作不经意的问:“萧坤和白素素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我早上听说皇上不开心呢,是这婚事有哪里不对吗,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没事”,筷子微微顿了一下,萧辞沉思片刻,睫毛微凝:“多事之秋罢了。” 穆安低头盯着碗底,确实是多事之秋了,庭院里的叶子悉悉索索落了一地,夜里的凉意好像一夜之间袭了上来,这几日天气都是阴沉沉的,怕是第一场连绵的秋雨要来了。 一顿饭没吃一柱香严宽就匆匆进来,丝毫不避讳穆安:“主子,秘密潜入京城的大齐密探有动静了。” 呼吸一凝,穆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萧辞一眼,见他目光没留在自己身上,又心虚的低下头,不动声色的竖耳听着。 “多少人”,正经起来的萧辞一如既往的冷。 严宽:“守了多日,应该只有三个人,今日一早,这三个人分别从西、南、北三个方向扮作普通人进了驿站,大概是去见大齐公主。” “主子,可要属下带人潜入驿站,将人抓回来?” “不用”,萧辞沉声:“静观其变,三个人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穆安微微松了一口气,筷子重新动了起来,看着萧辞微沉的脸,她悻悻的问:“是之前的大齐密探吗?” 之前关在王府暗牢里的大齐密探穆安是知道的,萧辞从来没怀疑过穆安,也不打算刻意隐瞒,思索片刻道:“从之前暗牢里的密探口中知道,来京城的总共四个人,今日倾巢而动。” “哦……”,漫不经心的应和一声,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原来之前的密探早就招了:“所以你一直让人盯着另外三个?” “嗯”,萧辞点头。 突然他发现穆安的神色有些拘谨,碗里的菜扒拉到外面都不自知,心不在焉的模样憨态可掬。 “几个小喽啰而已,不足为虑”,萧辞只以为穆安担心他,温和的解释:“不害怕他们做什么,就怕他们太能忍了,什么都不做,本王没那个耐心陪他们兜圈子。” 迅速收敛心神,穆安挤了一个笑:“那你小心。” 原来大齐密探的动静一直在萧辞的监视之下,从来没脱离过。 密探先一步潜入京都,姜雪进京这么久,他们没一点动静,隐藏数月,如今觉得安全了这才一鼓作气进了驿站。 如此看来,姜雪他们之前应该也不知道这几个密探的身份,要不然怎么会被自己三言两语忽悠住。 穆安皱眉,姜雪现在怕是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手里根本没什么大齐密探。 还有她身边那个长相丑陋的男人,貌似对姜雪有几分威慑的作用。 按照姜雪的性子,知道自己被耍了,气急败坏之下,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怕是会仗着身份来王府闹一场,穆安皱了皱眉,那个时候萧辞会怎么想她? 百草堂 穆安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府,百草堂热闹非凡,她“架上药生尘”的幻想丝毫没有应验。 三个坐堂医师早就心甘情愿的留在百草堂,每次见到穆安跟见到祖宗似的。 她一进去,青音远远瞅见她,立马丢下手中的药包就跑了过来:“老大,你终于来了。” 说着就当场表演了人间真实般的“抱大腿”。 小丫头最近胖了不少,还挺沉,拽的穆安迈不开脚,重重拍了她一下,穆安没好气道:“别闹了,快起来。” “我不”,青音死了爹一样的干嚎,不知道还以为穆安是她爹,她干巴巴的抽抽:“老大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有多开心,王民哥哥厨艺太厉害了,每天都做一大桌子的菜,我太幸福了,以后老大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让我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 穆安:“……” 毫无感情的嘶吼了半天,青音腾出一只手摸了一把鼻涕,一点都不收敛的尽数抹到穆安裙摆处,粗蛮的不成样子。 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神经短暂的罢工片刻,穆安蹙眉抬脚就将青音甩到了旁边。 这丫头神经大条的跟个傻逼一样,成功让穆安一个自以为的“糙人”深刻体会到了重度洁癖者得心情。 无言以对片刻,穆安低头看了一眼湿润一片的裙角,不要怀疑这不是眼泪,是鼻涕…… 青音完好无损的爬起来,白净的脸上不见一点泪痕,眼神亮晶晶:“…老大?” 揪着她的耳朵将她提上去,穆安嫌弃的离她远了一点,质问道:“四书五经看完了没?” “啊?”一听到这几个要命的字,青音顿时蔫了,对于方才的行为后悔莫及,早知道就躲着不出来了,乖顺的低下头,可那滑溜的表情不见一点反思。 穆安蒙了一层威严的韫色:“快说!” 斟酌再三,文盲学渣诚实的摇了摇头,用陡然换了声带,蚊子般的细声几不可闻的音说了一个“没”。 “……” 满口的大道理都堵在胸口,怪不得新世纪的家长都被孩子逼疯,就这态度如何考个好成绩,穆安彻底服了。 初次为师,就被调皮不懂事的孩子差点逼疯,穆老师垂头丧气的摆摆手:“自己好好反省,去把你青简姐姐找来。” 青音睁大眼睛一笑,如获大赦,几乎是以“三拜九跪”的大礼一溜烟跑出去。 盯着她还没长开的背影看了会,穆老师忍不住蹙了蹙眉尖。 青音太过于偏执,有时候某些行为甚至称得上偏激了,她还这么小,若是不加以掌控,在天枢阁这个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活的地方,吸—允多了血腥,怕会丧失本心,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穆安才让她读书,至少学一些浅薄的道理,人一旦走火入魔,就回不来了。 没一会青简掀开帘子进来,风尘仆仆,手中剑还沾了外面的落叶。 “小姐。” “先坐”,看了她一下,穆安耷拉下脸道:“我好像又闯祸了。” 青简:“……” “之前的大齐密探一直躲在京城,伪装身份,今日一早剩下的三个人都进了驿站,想必姜雪很快就会知道我耍了她。” “小姐是怕王爷知道你与白素素的交易。” “唔”,穆安干笑,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翻了翻眼皮,拉下唇角,低声:“我不怕他知道我和白素素的交易,我只是担心……” 噎了一下,她解释不出来。 担心什么? 担心萧辞知道宫宴之上的变故是她一手策划,知道她一边说着“喜欢”的话,一边让青阁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萧坤府上偷九州录,她还偷偷临摹了九州录的秘密,算不上以身犯险,却隐瞒了这个时间最信任她的人。 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竭尽全力,不顾代价的打探关于九州录的消息,想要得到这无上至宝的秘密,可结果呢? 他们统统徒劳无功。 而她,拿着足以震惊一批人的秘密,暗自谋划自己的利益。 这样一想,穆安还真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她想,萧辞应该会失望。 她要先别人一步得到九州录,萧辞以为她这般执着是因为穆南均夫妇的安边城之战,为了替他们报仇。 可是午夜梦回,只有穆安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她和好多阴谋者一样,是为了神秘空间的秘密。 她还是想找到回去的路,想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那个无聊的神在玩她,至于到时候她会不会选择离开,穆安心底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不会的! 青简不再多问,凝神声:“小姐打算怎么做?” 现在不是她愧疚的时候,穆安道:“想办法知道大齐密探来京的目的,然后斩草除根。” 只要没了这三个人,任凭姜雪长了十张嘴,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人心大多数时候都是偏向证据清明的一方。 抬起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穆安略显漠然,凝声:“在这之前,得拖住姜雪,可不能让她在王府胡言乱语。” 青简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穆安爬在窗户边,盯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了好久,第一场秋雨如约而至,且越来越大,等雨停了,她来这里的第一个冬天也该到了。 不知道这边的雪和二十一世纪的有什么不同? 她以为会是一个人的,结果意料之外的意外,萧辞来了。 穆安推开窗户,渐大的雨水顺着沁凉的风吹进来,湿了她的发梢,垂眼正好看到一抹油伞。 或许是心有灵犀,百草堂后的高墙之下,东平巷之景一览无余。 撑伞的人微微仰头,窗边的人微微勾唇,一切都好似美好,和心里的对方一样。 动了动嘴唇,穆安说:“萧辞,我喜欢你。” 他没听到,雨太大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8 青音小魔头 没一会,身后荡进来一股凌冽的气息,夹杂着雨水的泥泞。 穆安回过头,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呀”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抖掉身上飞溅的雨珠,随手将伞递给身后的严宽,俊朗的眉峰微微耸起,萧辞过去将窗户关上,温声:“听风说你出来了,正好无事,出来接你。” 心上暖暖的,穆安挑眉:“是因为下雨了吗?” “嗯”,萧辞看着她说:“怕夫人淋雨,入秋了,别染了风寒。” 这一刻,穆安笑的像个孩子,心底有一颗莫名的种子悄悄的发芽,不知不觉中已经生根,蔓延出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去一趟三王爷府上吗?”穆安眨眼:“没事,我一会可以自己回去的,你先去。” 萧辞:“我送你回去。” 心神一晃,正好青灵斟了热茶进来,穆安接过,亲自为萧辞倒了一杯:“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我打算在百草堂多待会,最近不是入秋了吗,好多小孩都生病了,我不放心。” 她说的是实话,小孩子都身体弱,一换季就容易生病,染了风寒若是拖的时间太久,发了高烧,严重的还会危机生命。 每年秋冬,萧辞都会看到好多百姓痛失孩子,穆安的话揪出了他心里那根悲悯苍生的刺,沉默片刻,他忍不住捏了一下穆安最近有些圆鼓鼓的脸,点头。 “照顾好自己,早点回去。” “知道啦”,穆安一笑,催促着他快去。 虽然萧坤不待见萧辞,可作为长辈,皇族成婚,利益一说永远大于天,什么事情都要商讨。 如今朝中议论纷纷,都在暗中谴责萧辞的“良苦用心”,一副不给萧坤留退路的样子。 萧辞走后,穆安在一楼转了一圈,刘医师刚送走一批病人,看到穆安微微驼背的身躯挺的笔直,中规中矩的脸上扯出一个敬仰的表情,大声喊了一句:“老大。” 仅仅错开一步经过他身边的穆安:“……” 什么鬼? 这茬还没过去吗? 堪堪回头疑惑万千的盯着他看了会,穆安揉了揉隐隐刺痛的太阳穴,以为是这几日变天,稍微有些受寒,便没放在心上。 那股刺痛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她毫不在意的抬眼,看着面前差不多能当自己爹的中后年男人,还算板正的耐心纠正:“刘医师,你大可不必这般唤我,我们开的是药堂,做的是悬壶济世的善事,不是凤凰山的土匪,听懂了吗?” 再说了,凤凰山的土匪窝都被剿了,多年以后,挖出来的只能是皑皑白骨。 更何况是京城这般“太平”之地,她可以纨绔,但也不匪气呀。 刘医师尴尬的笑了笑,友好的弓了一下本就微驼的脊梁,几分难为情的对穆安道:“王妃见谅,实在是那位小姑奶奶了得,草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受不了折腾啊。” “……”穆安睁眼:“刘医师说青音?” 周围经过的伙计包括刘医师在内疯狂的点头,看样子被折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是已经无可奈何了。 轻咳一声,穆安环视一圈,没看到青音的身影,就连青云几个都不见了,她换上极其严肃的表情,瞬间将穆老师的身份转换为“穆妈妈”,问道:“青音平时都对你们做些什么?她平时在百草堂行为如何?” 说真心话,穆安是喜欢青音这个丫头的,天枢阁的弟子都没有父母亲人,他们要么信任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要么谁都不信,简直孤僻到了极点。 在看到青音第一眼的时候,穆安从她青涩有灰暗的眼神中看到的不仅仅是小小年纪血腥厮杀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冷漠,还有那股子敢爱敢恨的倔劲。 像个“顽皮”的小妹妹一样……虽然不能拿她当正常的小妹妹对待,毕竟别人家的小妹妹不会拿着冷冰冰的剑眼也不眨的砍人。 凝神听众人对青音的状告。 刘医师仿佛找到了一个申冤口,说的唾沫星子飞溅,穆安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 “王妃,青音小小年纪,确实应该多加教导啊,你看没看到大家脸上的伤,都是她打的。” “……”穆安:“为什么打人?” “这草民怎么知道,每日卯时不到,就将我们几个从屋子里赶出来,对着她喊老大,声音太洪亮要挨打,声音太小也要挨打”,刘医师一把鼻涕一把泪:“警告我们见了王妃一定要叫老大,要有气势,不然她手里那把剑就要把草民几个捅成筛子的,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惹不起啊。” “……” 这下真的轮到穆安无语了,看来之前她还是对这胆大包天的小妮子诊断太轻了,喊她什么不好,偏偏对“老大”情有独钟,也不知道这些江湖莽气什么时候能压制一点。 不怪百草堂的医师和伙计丢人,害怕一个小丫头片子,实在是穆安没亲眼见过青音的狠戾。 两日前,百草堂来了一个身体彪悍的男人,是刘医师就诊,正好青音出来,那人眼睛长头顶,态度恶劣,将青音狠狠撞在了地上。 手臂处擦伤了一点,众人没放在心上,毕竟青音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谁知道这所谓的孩子一瞬间浑身的气息就变了,几分的不满的凉凉盯着那大汉,让他道歉。 大汉哪里会被一个小丫头喝住,随意侮辱了几句,语气粗鄙,不堪入耳。 青音缓缓拍了拍浑身的尘土,眼底闪过过一抹阴毒之色,表情冷漠又诡异,像个赶尸的小鬼,众人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方才还端正的大汉痛苦的倒在地上,一条胳膊全是血,竟被活生生折断,而对方是一个淡淡甩了甩手指上血滴的小女孩。 这个场面别说有多震撼的,刘医师当时感觉自己半天命快没了。 幸好当时百草堂人少,青云办事效率极快,直接让人将大汉拖了出去,回来只告诉他们已经赔偿过了。 反正这两天,那大汉也没来过,百草堂里的人都比较识趣,他们大概心底都在摸索青云等人不是普通人,识相的闭口不谈此事。 倒是没什么人知晓。 反观青音,没一会就又变成之前那个嘻嘻哈哈中凶巴巴的小姑娘,偶尔还勤快的在堂内跑来跑去,可再也没人敢惹她。 她若是说一,保证没人敢说二。 穆安紧紧皱眉,安抚了受惊的刘医师几句:“你们做好自己的事,青音那里我会去说。” 此刻青简他们已经基本筹划好了穆安“杀人灭口”的计划,今夜很有可能连绵大雨,人的感官都会大大的减弱,适合行动。 穆安进入的时候青音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一丝小孩子与生俱来的心虚,一咧嘴:“我这就去读书。” 说完不给穆安开口的机会,一脚踹开窗户已经翻身跑了。 青简出口解释:“小姐,青音其实不坏的,就是心性成熟了一些,这些都是天枢阁弟子从小要经历的,很多人熬不过去,青音是幸运的。” “我没怪她”,穆安微不可查的叹气:“我只是怕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这话让青云一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走的本来就是一条不归路,青音这样挺好的,起码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说不定还能活的长久一些,青音功夫挺好的,若是真试起来,同青灵青弦是不分上下的,甚至有时候更加阴狠。 没同他们讨论这件事,穆安一时不是滋味,坐下问:“青简都告诉你们了?今晚行动,成吗?” “成!”青阁的人异口同声。 青简:“大齐密探一个时辰前四散而开,挤在暴雨中回了所在的店铺,具体地方我已经让人盯住了。” 穆安抬眼:“有把握吗,周围可能有王府的人。” “小姐放心”,青简道:“我们只是远远盯着,没进去王府的监视范围,王府暗卫机敏,一旦接近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青弦:“那怎么办,若是趁着今晚杀人,有王府的暗卫在,也不好得手,恐怕还会牵连小姐,总不能……把王府暗卫也杀了?” “不行”,穆安不假思索的开口,表情严肃,不容置喙:“王府暗卫不能杀。” 青简:“王府暗卫熟悉江湖路数,怕是一眼就能认出我们的来历,到时候不管交不交手,怕都是会对小姐不利。” 若是让萧辞知道自己这般狠,怕是会更加适得其反,穆安强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吞了口唾沫,上卷的睫毛遮住黝黑的瞳孔,让人摸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一股冷气慢慢从身上泛出来,她轻轻阖了一下眼,吐气沉声:“西、南、北三条街都有王府暗卫,我们不能接近,在大齐密探的住处动手对于王府暗卫来说,无疑是羊入虎口,这法子不行。” 顿了一下,她继续幽幽道:“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将他们三人引出来,有些地方王府暗卫是进不去的。” 青灵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小姐不会是说皇宫?” ……那我们也进不去啊? “不是”,青简打断了她:“京都驿站。” “是”,穆安面沉似水的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都驿站驻守了大齐的侍卫,王府暗卫不得萧辞的准令,是不会擅自进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09 二次昏迷 是夜,雨呈现愈下愈大之势。 九方居 穆安拿出临摹的半份地图,上面的路线早就烂熟于心,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隐隐觉得系统屏障有松动迹象,起码神识再次闯入不会被粗暴的弹回来。 之前午夜时分系统便会休眠两小时,这次之所以会彻底失联,可能是上次被天机阵所伤。 星辰线的排列很有可能就是九州录的所有纹路,奈何最近茶楼一直关门,沈行白也不在府中,穆安千方百计也没联系到天机阁弟子,只能暂时作罢。 萧辞发现今晚的穆安尤为的乖巧,温顺的收起了所有的爪牙,依偎在身边一动不动,盯着屋外骤响的狂风暴雨,黯然失神。 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萧辞皱眉:“发热了。” “啊”,他这句话穆安听的极其清楚,好像这人是靠在她耳边说的,疑惑的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她什么都的感觉到,就是鼻尖的呼吸微微发热,眯了一下眼睛重新爬回去,她懒洋洋的心不在焉般咕哝一声:“没事,下雨了,可能有点凉。” 萧辞短暂的喘了一口气,将穆安的被角掖了掖:“躺着,我去拿药。” 就这么一会,一股极其的不适感充了上来,穆安还在想青简他们有没有抓到人,驿站的侍卫虽然比王府暗卫差了一截,可人多势众,她终究还是担心的。 太阳穴的刺痛不带停歇的涌上来,眼前蒙上一层霜,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视线渐渐模糊,伴随着心口窒息般的剧痛…… 等萧辞进来,温和的轻唤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他快步进去就看到半搭在床边的穆安,脸色惨白,嘴角噙着血。 “穆安!”萧辞奔过去,将昏迷不省人事的穆安拉在怀里,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厉声:“严宽,叫医师来。” “怎么回事?”萧辞气息有些不稳,看着榻上双眼紧闭,眉头蹙在一起,似有数不尽忧愁的人,声音凝声一条线,骇人的厉害:“好端端怎么会晕倒?” 医师认认真真诊断片刻,脖颈冰凉,感受到身后冷冽的气息,双手忍不住颤抖,垂声:“王爷恕罪,属下医术不精,实在诊不出来王妃为何晕倒。” 毕竟这般脉象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萧辞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 医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王爷饶命,王妃的脉象非常人所有,内里奔腾不息,像是某种力量要喷涌而出一般,但属下可以拿性命担保,按照王妃的症状,当不会有生命危险,王爷何不再等一两日。” “本王如何等的起?”萧辞冷声:“拿她的命等吗?” 医师欲哭无泪,本来想委婉的说一下王妃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就晕倒的病是不是娘胎里带来的,可看到自家王爷这浑身挡都挡不住的杀伐之气,胆都吓破了。 只能战战兢兢的听着头顶绵延不绝的斥责。 “本王养你们有什么用?平日里王妃的身体如何,为何不按时断诊,自行领罚!” “是”,医师一头冷汗的从地上爬起来,余光一瞥看到穆安的发热迹象愈发严重,额头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脸色微红,顾不上其他,医师立刻近身就诊。 此刻的穆安就像从一个大蒸笼里捞出来的一样,没一会,床榻边已经沾了湿意,医师大惊,急忙道:“王爷,王妃的症状正在恶化,该让婢女赶紧为王妃换上干爽的被褥,用温水擦拭身体。” 萧辞:“明月,听风。” “属下去配药,先退下了”,医师愁眉苦脸的回去翻书。 行医一生,还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病症。 八角端了热水进来,屈膝一礼:“王爷可否在外面等等,奴婢要给王妃换衣。” 看到她,萧辞好似想起了什么,凝声:“王妃上次在穆府是不是也这般症状?” “是”,八角道:“王妃之前是没任何怪病的,这是第二次发病了,上次也是浑身发热,汗水浸湿了几床被褥,用了药也不见好转。” 八角说着,轻轻啜泣起来,萧辞沉了脸,转身在门外等着。 不消片刻,几个婢女已经为穆安换上干爽的衣裳。 站在屋外的走廊上,夹杂着冷风的秋雨扑打在脸上,让萧辞清醒不少,夜黑的厉害,庭院里的灯火被雨水遮住,映照出的方寸之地透着一点点萤火,在大雨中忽明忽暗。 像是一束生命的光,一点点等着被侵蚀。 手指微蜷,手心有些湿,不知道是心惊的冷汗还是飞溅过来的雨水,萧辞朝远处忽然灭掉的灯火看了一眼,负手回了主屋。 穆安仍旧安静的躺在床上,严宽已经去宫里请医师圣手了,将所有人都遣出去,萧辞几乎半跪着蹲在榻边,握住已经滚烫的手,像是抓着一根烧火的木棍。 激的萧辞几乎松开,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弓起的手腕上,微弱道:“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聒噪了呢?还是本王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守着安安静静的你,都不像你了…” “穆安,本王娶你为妻,却没能亲手牵你入东平巷进九方居,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该恼,本王欠你的,以后十倍百倍,千倍万倍的还给你好不好?” “……” 穆安浑身火辣辣的疼,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在陪她抵抗身体里呼之欲出的翻腾,她整个人濒临爆炸,犹如被人用带刺的鞭子抽了个血淋淋,继而残忍的丢进盐水里一般。 她努力的想睁开眼,可混沌的意识早就飘离了六界之外,在一片虚无的地方没了记忆,灵魂体一般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昏迷之前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这钻心的感觉分明跟上次系统升级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系统休眠多日,猛然苏醒的剧痛来的更猛烈了一些。 刺骨的疼痛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将她震晕了过去。 她连一句骂脏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回到了和伙伴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 美好的记忆与现实重影,过电影一般在脑子里来来回回不停的开始投影,渐渐的她被拉到了一片荒芜之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宫里的医师圣手连夜被严宽揪过来,一把年纪的老头胡子都被雨水沾成了一缕,一进门就给萧辞行跪拜大礼:“微臣叩见王爷。” “起来”,萧辞转身:“替王妃诊脉。” “是。” 圣手一搭上穆安的脉象,就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这脉为何如此的快?” 可下一刻等他再探的时候,脉象又以两极之势陡然弱了下去,几乎摸不着,冷汗从额头渗下来,圣手立刻拿出药箱里的银针,封住了穆安几个要命的穴位。 脸色沉重的回头:“王爷,恕微臣斗胆,王妃脉象薄弱,几乎奄奄一息,若是再拖延一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只能放手一试。” 神色一凛,萧辞重声:“如何试?” “想必王爷府中必然有药中之王,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十节草,分三次给王妃用下,微臣也可放手一搏。” 要是此刻清醒的穆青听到十节草就这般被她浪费了,恐怕能活生生气的吐血。 她的身体本来就无事,只是系统的原因将她的肉体和神识强行的短暂分离,处于将死不死的难受状态。 若是她能保持自我,挺过去,醒过来自然就无事了,十节草对她来说不起丝毫作用。 可如今她一具尸体般不知死活的躺在榻上,完全失去了自主选择权,十节草就这般进了她的口中。 此刻的穆安已经彻底沦陷在了虚无神识的幻境里,依稀有一缕神经在提醒她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可她就是醒不过来——那个东西是什么? 十节草灌下去,圣手再次探脉,不仅没有好转,还比之前更弱了一截:“怎么可能?” 伴随着情况的不断恶劣,萧辞从未如此失重过,仿佛有一双隐形的手在掏他的心,行至穆安身旁,他重重遏制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穆安,你醒来!” “……给本王醒来!” 眼看着就要坠入一片虚无,熟悉到心痛的声音穿破层层障碍,堪堪将悬崖边的穆安拦住。 她好像听到萧辞嘶吼:“你醒来…” 呼吸渐重,圣手丝毫不敢耽搁,惊喜道:“王爷,十节草起作用了,王妃的脉象正在渐渐平稳。” 蹲在榻边的萧辞一时间手有些抖,还以为……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整整七日,京城的十节草被穆安当做零食吃了个干净。 第四日,欧阳记送来了一盒百年十节草,看在穆安的份上,萧辞安然接受,第一次还算“友好”的亲自将欧阳记的人送了出去。 欧阳记的管家吓了个半死,回去就当着欧阳落的面大哭一场。 穆安最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系统空间里,或许是神识受创太严重,她又在系统里待了两日。 医疗室还是之前的样子,连药架上的药品都没怎么变化。 唯一让她惊喜的就是空间的角落里,增加了一处独立卫浴的空间,可是之前厚重的铁门依旧紧紧关闭,外面依旧什么都没有。 五香刚回到京城,日日以泪洗面。 整个九方居这几日都阴气沉沉,她们不知道王妃醒来看到这短短七日九方居天翻地覆的变化,会作何感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0 姜雪进府 和往常一样,五香贴心的为穆安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八角端着水盆进来,看她双眼红肿,自己也忍不住心情低落。 “五香,你别哭了。” 五香摇摇头,一声不吭的给穆安擦拭身体,早知道她就不离开了,怎么一回来,她家小姐就病的这般严重。 “还有王爷,怎么能……” “五香,别说了”,八角重重皱眉,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嘱咐:“别当着小姐的面说,若是让小姐听到了,身体如何好的了。” 五香哭的更凶了:“可是,我就是为小姐打抱不平嘛!” 她家小姐在这躺着,生死不明,太妃娘娘却在前院大摆筵席,就连皇上都差身边的人送了礼过来,王爷也没守在小姐身边…… “呦,背地里打抱不平算什么本事,本公主就在这,你们两个贱婢又能如何?” 八角和五香惊恐的回头,就看到姜雪一身鲜艳夺彩的艳衣,拖着长长的裙拽进来,眉飞色舞,趾高气昂。 五香愣住,八角比五香更了解姜雪的脾气,立刻拽着五香跪下:“奴婢见过公主。” “公主?”姜雪倏然冷了脸,吩咐身边的阿桃:“两个贱婢污了本公主的耳,给我掌嘴!” “是”,阿桃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条一掌厚的木板,重重就朝五香和八角打过来。 “啪啪啪”清脆的声音激起了一屋子的寒意,没一会两个丫头脸肿了两倍不止,可一声都没吭。 嘴角的血沫子和着肉吞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姜雪舒舒服服的端了把椅子坐下,不屑的轻嘲一声:“还是两个硬骨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穆安安那没用的贱人醒过来救你们不成?你俩不如给本公主磕几个头,跟了我,本公主就饶了你们如何?” 八角和五香瘫在地上,血水一口一口的吐,死死地瞪了姜雪一眼,八角用微弱的声音谴责:“王爷若是知道…公主如此……胡作非为,定会…怪罪于你的…” 看着穆安身边的人越惨,姜雪就越是兴奋,听到八角的话她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几声,俯身用白净的手指捏住八角已经不成样子的脸。 阴狠狠道:“如今这九方居的摄政王妃是本公主,你个奴婢还真以为萧辞哥哥会多看一眼,笑死我了,今日本公主就是打死你们,萧辞哥哥断然也舍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 说罢嫌弃的甩开八角,姜雪面带微笑,喜不自胜,缓缓走向床榻边,掀开被子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穆安,“啧啧”几声:“真可怜啊,本公主和萧辞哥哥今日大婚你都没看到,真是可怜极了。” 眼中一丝丝阴冷闪过,姜雪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床上的人,可是回想起心腹的叮嘱,只能忍气吞声。 “算你走运,等着瞧,本公主定会亲手要了你的命!” 躲在京城的大齐密探于七日前一夜消失,他们如何都联系不上,去了之前藏身的地方,早就人去楼空。 当她知道穆安耍了她以后,气急败坏,差一点点她就要当着萧辞哥哥的面揭穿穆安的真面目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活着的大齐密探失踪了。 心腹说,很有可能在穆安手里,所以现在她不但不能让穆安死,还得让她醒过来,大齐密探绝对不能落到她手里。 低头看了看自个鲜红的嫁衣,姜雪收敛了阴冷的神色,回头笑道:“好日子不宜见血腥,本公主今日就先放过你们,走着瞧。” 等姜雪出去,五香和八角已经彻底昏死过去,明月进来看到凄惨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来人,快来人。” 听风和青简冲了进来,一看到地上的五香八角,青简浑身的煞气让一旁的听风都为之震颤。 两人二话不说将昏死的五香八角抱到一旁的厢房,请了九方居的医师过来。 站在床边,看着五香八角满是鲜血的烂脸,青简一双眸子寒的厉害,骇人道:“谁做的?” 哪怕是明月也被吓到了,今日王府事情众多,九方居的人都被调了出去,她也是才回来,不过她在九方居门口碰到了姜雪。 支吾道:“……好像是大齐公主。” 骨节“吱吱”作响,手掌被捏的泛了白,青简转身就出了门,听风立刻追了出去,一剑横在青简面前:“姑娘留步。” 青简:“滚开!” “不行”,听风同她一般的冷,两把剑同时轻颤了一下:“大齐公主身份尊贵,处理两个奴婢而已,青简姑娘如此出去大闹宴席,将大齐公主置于何地,将我家主子置于何地,还请姑娘三思。” 四目相对,青简冷声:“大齐公主这才刚进王府,九方居众人已经不将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了不成?奴婢又如何,你可知道,在我家小姐眼里从未将她们轻贱过!” 第一次听青简说这么多话,听风浑身一震,她承认穆安十分的好,可是……如今局势不同,大齐公主终究是高了一等。 “今日听风是不会让青简姑娘出去的。” 冷剑一出,青简怒了:“你试试!” “哎哎哎”,明月跑出来,横在她俩中间:“别这样,青简你别生气,大齐公主的性子我们都是知道了,今日就算她一怒之下把八角五香杀了,我们也不能说什么的。” 明月急的唾沫横飞,语速飞快:“王妃很好,九方居的众人都看在眼里,可如今大齐公主亦进了九方居,听风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她是说现在我们还不能的罪大齐公主,你且先忍忍,主子一定会为王妃主持公道的。” 听风僵硬的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同明月的意思。 她道:“此刻出去,吃亏的还是我们,青简姑娘三思。” 对峙片刻,青简收了剑:“好,我等着,这个公道我自然会替我家小姐讨回来!” 入夜,穆安被封闭在空间的神识忽然飘了飘,精疲力尽的她意识到有机会,约莫半柱香后,静寂的屋子里传来微弱的梦呓。 “水……” “小姐?你醒了?” 陪了一晚上的青简立刻将穆安扶起来,一杯水下肚,属于现实生活的脚踏实地感慢慢清晰,穆安知道,她回来了。 昏睡多日,肢体有些不协调,穆安和萎靡不振的精神抗争片刻,缓缓睁开眼:“青…简。” “是我”,青简喜出望外:“小姐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叫医师过来。” “不用”,拦住她,穆安眼珠原地转了一圈,没看到萧辞的身影微微有些失落,嗓子干哑,所以声音显得极其的难听,她低头:“萧辞呢?” 青简嘴角一滞,心下有些难受,随口撒谎:“小姐你先歇会,我找医师来。” 苍白干裂的唇微抿,穆安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很不会撒谎,故意转移话题也需要技巧的,青简你不合适啊。” 青简垂头。 “今夜的九方居怎么这般安静啊”,穆安低声问:“对了,怎么就你一个,八角怎么也不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萧辞没在王府,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叫我了。” 如若不然,她真的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她不知道随着系统的升级每次陷入沉睡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这一次她都走到奈何桥了。 幻境实在厉害,虚弱的神识根本承受不住。 青简继续不吭声,她如何说,小姐那么在乎王爷。 穆安察觉到了不对,坐了起来:“八角去哪了?” 顿了一下,青简抬头:“小姐,她们在隔壁厢房,你不用担心。” 穆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在隔壁为什么不过来,我昏迷了几日?” “七日。” “七天了?”穆安挣扎一下从床上下来:“那八角一定累坏了,守了我好多天,五香是不是也回来了,我这样吓坏她了,走,过去看看。” 穆安拉起旁边衣架上的披风,双腿太软差点跌倒,尽管这样,躺了七日的她还是不想躺会去,摇摇头:“没事,缓一会就好,我既然醒了就没事了,放心。” 除了有点软,她还真没什么事了。 “小姐”,青简从身后叫住她,凝声:“明日再看。” “为什么要明日再看?” 不等青简编个所以然,穆安已经拢紧披风快步走了出去,远远瞥见海潮阁的灯还亮着,这个楼平日里没人住,她当时还暗自打这个阁楼的主意来着,后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连人带铺盖被卷到这边了。 担心八角出了什么事,穆安草草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等她退开隔壁厢房的门,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比正屋给她熬的药还重。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床上的五香和八角。 两人的脸被完全包了起来,露出的嘴唇肿了一指高,纱布还沾满了血。 当时脑子被重重击了一下,穆安直接愣在原地。 八角和五香本就疼痛难忍,又怎么能睡得着,一点点动静就立刻醒了,睁眼看到穆安,两个丫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爬起来,当场就哭了起来。 “小…姐…”。 穆安被哭声拉回来,没人察觉到她表情压抑的厉害,过去扶住她们,穆安不敢伸手去探她们脸上的伤口,颤抖着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八角拉住五香,摇头:“小姐你没事了,吓死我们了。” 她声音含糊不清,穆安其实没听来她说了什么,可看眼神也知道是关心的话。 她回头道:“青简,你来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1 平妻 青简站在身后,如实相告:“是大齐公主命人伤了五香和八角。” 穆安眼眶湿润,擦了一把眼泪,微微惊愕:“姜雪?和她有什么关系?” 九方居大齐的人如何进的来? 三个人神色悲伤,穆安心揪了一下,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她不敢问。 沉寂片刻,青简压声:“小姐,皇上给姜雪和王爷赐婚了。” 什么? 一瞬间穆安天真的以为自己还没醒,神识还被困在空间里做梦。 她不就昏睡了七日吗? 怎么可能发生这般的事情,萧辞不可能同意的,他已经有了自己啊。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穆安有些头晕,她倒在床边,扶了扶额头,凉意袭来:“所以呢?” 青简:“小姐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婚了。” ……一脚踩空了。 看着陡然失神的穆安,青简向她伸了伸手,她不会安慰人的。 八角和五香双眼通红,说不出话来,穆安哪里需要她们安慰,短暂的神经紧绷片刻,她就自己坐了起来。 “姜雪搬进海潮阁了,是吗?” 青简点头。 充满怜惜又心疼的抬头看了一眼八角和五香,穆安哑声:“放心,我会让你们恢复如初的,这笔账也一定会讨回来。” 大齐公主又如何,五香八角她都从未凶过,哪里轮得到她姜雪教训。 深呼吸了一口,牙关有些发颤,穆安跑回了依旧温暖的床榻,主屋里的摆设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该守着她的那个人没回来。 鞋袜被雨水浸湿,青简立刻拿了干的给穆安换上,轻声:“小姐,别多想了。” 将头埋在枕头里憋气一会,直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压上来,穆安才松开,脑子里此刻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一想到方才黑沉沉的夜里海潮阁的烛火通天,连夜雨都遮不住它的光芒,穆安眼眶就酸的厉害。 可奇怪的是,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失神片刻,她哑声:“青简,我饿了。” “小姐等着”,青简转身就跑了出去。 穆安有些自欺欺人的蹒跚到门口,幽暗的目光向海潮阁的方向望过去,她仿佛看到了里面浮动的人影,是那般的熟悉。 所以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 “本王想要你的心……” “心悦你…” “……” 之前这些话都是过眼云烟,在利益的驱使下都能随手抛弃的玩笑吗? 穆安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她七日未醒,整个王府却迎了一位新王妃进门,她怎么能不难过。 萧辞想要她的心,她正在一点一点往出掏,掏了一半却陡然发现对方只是开玩笑,让她装回去,她能吗? 青简端了热腾腾的面进来,就看到穆安失魂落魄的倚在桌边,连衣服都没披,赤着脚踩在地上。 “小姐,夜里凉”,青简快步过去,将披风和鞋子拿过来,叮嘱她:“小姐刚醒,别受凉了。” 眼眶微红的抬头看着她,穆安咬了咬唇,问:“我醒了,他不知道吗?” “算了”,穆安自己切断了这个寒心的话题,双手捧着热腾腾的面大口吃了起来。 青简微微皱眉,面是她亲手下的,她很少下厨,所以厨艺也是一塌糊涂。 穆安舌尖麻木,其实并没尝出来这面是不好吃的,她垂着头,含糊不清道:“把这几日的情况同我说说。” 她从来不喜欢被人蒙在骨子里,十分被动的感觉。 穆安昏迷第二日,惠太妃就兴师动众的来了九方居,知晓穆安病重而且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发病,惠太妃仿佛忍耐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 十二分殷勤的向医师圣手打探穆安的情况,对萧辞更是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众人都以为惠太妃是担忧王妃的,结果下午萧辞就被召进了宫。 惠太妃以穆安天生重疾,身子娇弱,不能替皇族诞下一儿半女,辱没皇族血脉为由请求萧景炎为萧辞令择王妃。 萧景炎起初还不同意,可惠太妃的面子他也不好拂,只能先应下,谁知道半日之后,摄政王妃天生有疾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众朝臣再也坐不住了,以白史纪为首的众多朝臣跪请萧景炎接受惠太妃的建议。 虽然期间有武清文的一力反对,可效果微乎其微,正在此时,大齐国君千里传书,要姜雪在三日内成婚,不然他大齐必然派人接回公主,自此与大梁势不两立。 大齐边境距离大梁不过十里,两国自古以来旗鼓相当,近几年更是有隐隐压过大梁一头的架势,萧景炎皇位还没坐稳,哪里经得起战事,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当日便一纸赐婚诏书下达摄政王府,姜雪以平妻的身份成为摄政王妃。 青简道:“王爷那日在宫里待到深夜,回府之后又在小姐床边陪到天亮,就是闭口未谈拒婚的事。” 眼泪“嗒”一下掉了,穆安视线模糊,她想,陪她一夜有什么用? 若是他有什么难处,何不说出来,她会理解的,今夜的雨这么大,就留她一个人昏睡,起码派一个侍卫盯着,她醒了好及时通知啊。 可是萧辞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她醒了。 一碗面下肚,稍微的饱腹感让她方才的恍惚聚焦一处,穆安冷笑着擦干零星的泪水,指了指桌面上的药瓶,对青简道:“把这个给五香和八角,让她们每天外敷三次,一个月就可恢复了,不会留疤的。” 青简没多问,只是收下,她很清楚,五香八角的脸伤的很重,很难恢复如初了。 她没多问,穆安也没心情过多的解释,药是青简回来之前她在医疗室拿的,是医疗室新研发的,对于伤口愈合足矣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功效,比百草堂的雪肌膏强了百倍不止。 在空间里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冷气,穆安一个人在空间的地上坐了一晚上。 天刚亮,东方鱼肚泛白,一夜的暴雨洗去了不少的铅华,整个九方居透着焕然一新的气象。 萧辞一脸疲态的回来,低声吩咐严宽几句,轻手推开门,捏了捏沉闷的鼻梁,微皱的眉头舒展三分,嘴角轻垂,他慢步进去,寻思着今日该对床榻上柔和下来的容颜说些什么。 冷傲了二十几载,他从未对一个人说过这般多的话,这七日,脑库里的毕生所学都词穷了。 他想,这人也该醒了,这次怎么睡了这般久。 所以当萧辞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时,他立刻转身唤了一声:“穆安。” 身体都是僵直的,可等了半天也没回想,整个主屋都没寻到人。 “来人!” 明月跑进来,看到空荡荡的床榻一喜,惊讶道:“主子,王妃醒了?” 萧辞皱眉:“王妃人呢?” “啊?” 片刻之后,摄政王发了疯一般差点将整个府邸翻过来,可就是没找到穆安的身影。 浑身的冰冷比昨夜的暴雨还冷冽几分,惊动了海潮阁清晨洗漱的姜雪,姜雪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珠光宝气的跑下来,一路寻到凉亭。 远处的人剑眉如峰,侧脸的下颚略微削瘦,一笔到底,姜雪不经意的抹上一层红晕,整理了一下头饰,娇滴滴的跑过去,嗲声:“妾身见过王爷。” 几乎是一眨眼间萧辞寒潭似的冷眸都射了下来,幽幽开口:“公主自重!” 羞涩的笑容僵在脸上,姜雪愣住:“萧……辞哥哥……”。 一抹衣袍翻过,眼前的人早就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开,哪里会多听她一言,姜雪憋红了脸,闪过一抹极其不协调的阴狠。 她是皇上亲赐的婚,正儿八经进这摄政王府的,百臣来庆,太妃娘娘喜爱她,如今的她分明已经是摄政王妃了,为何萧辞还能如此冷心的对她? 都怪穆安,这个时候姜雪才想起来,冷声问身后的阿桃:“穆安安那个小贱人呢?” 青天白日,阿桃无端打了一个冷颤,低声:“公主,她醒了,可是又不见了。” “不见了?”姜雪怒声:“什么叫不见了,不会是怕了本公主,跑了?” 阿桃低着头不敢吭声。 “找到了吗?”萧辞问。 严宽被从暗牢调了出来,带着九方居的侍卫东平巷都巡视了一圈,毫无线索,他摇头:“主子,王妃根本没出府?” 微微抬眼,萧辞转身大步向主屋而去。 “穆安!!” 他喊了一声,掀开不知道何时落下来的床帐,果然见床角缩着一个人,唇色苍白,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幼鸟,睁大着眼睛盯着他,里面包含了太多萧辞说不出来的意味,是那般的……惴惴不安。 哑着声,萧辞的手指微微发抖,他问:“你去哪了?” 穆安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其实她一直在空间里,也知道刚才王府侍卫的兴师动众,不知为何,她更心痛了。 她只是短暂的消失一会,这人就如此的担心她,那为何又会迎进来一个身份地位都比她强了数倍的公主进府,做平妻。 说是平妻,姜雪与她大不相同,这是压了她一头的。 收回目光,穆安干裂的嘴角动了动,她说不出话来,强迫自己恢复平静。 萧辞心疼的厉害,将人拢进怀里,低声安慰:“本王不问了,不逼你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2 讨账,开始了 胸膛里的热烈比想象的还要强,穆安推开萧辞,用最平静的眸子看着他,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这样漠然的双瞳让萧辞一震,他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让医师给你瞧瞧。” “没有”,穆安躲开伸过来的手,她固执的抬眼,等着对方给她一个解释,哪怕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可以。 萧辞缓缓坐了下来,指尖微紧,压在惊颤的幼鸟头顶:“听话,别闹,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他动了动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堪堪的挂在嘴角一般,眉头紧锁。 穆安只觉得心底悬着的那块陡然就空了,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下坠,萧辞紧皱的眉头刺的她呼吸困难。 她冷嘲的想,是不想解释吗? 机械般的眨了眨眼,她轻呼一声,稍微软了一下表情有几分诡异的漠然,强颜欢笑的嘴角扬了一下,用平缓的语气问:“妾身听闻王爷迎了一位妹妹进门,身份很是尊贵,王爷是觉得这位妹妹比妾身可爱几分吗?” 犹记得那日在宫宴上,她故意说姜雪可爱,萧辞当时是点头了的。 萧辞愣了一下,神色带着讶异:“穆安,你……”。 “王爷不用解释”,穆安道:“妾身知道你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王爷难以开口,就不必说了,我现在不想听。” 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萧辞强行按捺住莫名的委屈,声音低沉:“穆安,别这样,好吗?” “好”,高高应了声,穆安坐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累了。” 僵持片刻,萧辞默不作声的出去,方才耸起的肩垮了下去,穆安坐在窗边,空荡荡的。 午后,雨过初晴,站在院子里能看到天边的一抹彩虹,这是穆安来到这里初次见到彩虹,很美的景色。 余光一瞥,姜雪兴冲冲过来,穆安冷冷扫了一眼,转身就进了主屋。 “穆安安,你给本公主站住!” 姜雪轻喝一声,快步过来,横臂拦住穆安,仰头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可看到了,早上萧辞哥哥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肯定是穆安安不知好歹,惹萧辞哥哥生气了,野丫头就是野丫头,骨子里贱的很。 “怎么,见到本公主就要躲啊,能躲到哪里去?”姜雪围着穆安转了一圈,笑道:“来,见个礼本公主瞧瞧。” 手背的青筋跳动了一下,穆安翻了个白眼,冷声:“我是穆安,不是穆安安,公主下次记清楚了。” “臭丫头”,姜雪没懂她这话的意思,一律当做废话,伸手重重推了穆安一下,挑眉:“本公主让你跪下行礼,你听不懂吗?” 穆安虽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从昨夜醒来到现在就吃了青简的一碗面,早饭午饭都没什么胃口,五香还说她脸色难看来着。 一时不慎被姜雪这么一推,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青简怒了,被穆安抬手挡了回去,她冷悠悠的盯着嚣张跋扈的姜雪看了会:“凭什么?” 冷哼一声,姜雪道:“就凭我是大齐公主,而你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就凭如今这九方居正儿八经的摄政王妃是我,你只会惹萧辞哥哥生气,穆安安,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的你,什么都不算,认输。” 额角的肌肉抽了一下,几乎是拿出了积攒了半辈子的涵养,穆安现在看到姜雪就隔应的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言不由衷的恶心。 她冷冷的抬眼,蔑视着姜雪:“你错了,在我穆安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大齐公主又如何,横什么? 气场上完美的碾压,姜雪被穆安陡然的煞气惊了一跳,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对着海潮阁的窗户。 她唇角一勾,阴阳怪气:“忘了告诉你,昨夜萧辞哥哥和我在一起的,他还专门让严宽把海潮阁为本公主腾了出来,完全按照本公主的喜好来,虽然比不上大齐的寝宫,却也十分的还原了。” 穆安蜷缩的十指紧了紧。 “哦,对了”,姜雪冷笑:“萧辞哥哥还专门从宫里请了一个做大齐菜的厨子,早膳很是用心呢……”。 “让开!”消解源源不断的心头火,穆安斥声,转身进了主屋。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姜雪就十分的满足,可一看到穆安那张脸,危机感还是会压上来。 阿桃小声道:“小姐,正事要紧。” 没好气的会头瞪了她一眼,姜雪怒声:“本公主不知道吗?还需要你来提醒!” “奴婢知错,公主饶命”,阿桃利索的跪了下去。 “跪满三个时辰。” 阿桃颤颤巍巍:“是。” 朝里面望了一眼,姜雪皱眉,酝酿了片刻提着裙子进去。 穆安正幽幽的坐在桌边,若有所思的沉眸,手中的茶盏溢了出来都毫无察觉,青简弯腰替她扶正。 “小姐,用了你给的药,五香八角说伤口已经不疼了。” “是吗?”穆安回过神来:“那就好,你帮我多注意着,别留疤。” “嗯”,青简开始相信穆安的神药真的能让五香和八角恢复如初了。 姜雪径直进来:“萧辞哥哥知道你的真面目吗?” 拖着额头的手放下来,穆安道:“公主是不是太闲了,请你出去。” 主屋是萧辞的寝居,虽然海潮阁尽得心意,可姜雪每次踏进主屋都会心生向往,她也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会从海潮阁住进这里。 高傲的扬了扬下巴,姜雪逼近穆安,开门见山:“别在本公主面前装,我大齐密探是不是在你手里?” 心下一跳,长时间的混乱都差点让穆安忘了还有这一回事了,看姜雪败坏的态度,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没抬眼去看心知肚明的青简,若是要论装傻充愣这块,穆安觉得在这个时代,她应该是难逢对手。 若无其事的锁了一下眉头,穆安轻嘲:“公主是失忆了?怎么尽说废话,不是早就知道大齐密探在我手里吗?” 姜雪:“你手里的密探早就死了,本公主问的是活的?” “呦,公主的意思是潜藏在京城的大齐密探另有其人啊,就不知道这等立功的消息我能不能管的住嘴了”,幽幽抬眼,穆安凉凉道:“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我数三声,请公主离开,否则不出一个时辰,所有的大齐密探都会出现在天和门门口,请皇上亲自定夺了!” “穆安安,你敢威胁我?”姜雪睁大了眼睛:“你不要命了?” 穆安:“命就在这,公主有本事来拿就是,没本事就别跟我在这耍嘴皮子,搞清楚了,如今是谁受制于人,是你……不是我。” 姜雪:“……” “一、二……” 泱泱大齐,从未有人对她严词厉色过,更何况是这等委屈,在穆安面前处处受辱,她如何忍得住! “你等着!”姜雪怒不可遏:“本公主一定会在萧辞哥哥面前揭穿你恶心的面目,让你跪着求我!” “随时恭候!”穆安煞声。 看着姜雪“噔噔噔”甩袖出去,踹了跪在庭院中的阿桃一脚,阿桃匍匐在地上,弱弱的求饶,最后悻悻的起身跟在姜雪身后离开了院子。 穆安不自觉的凝着眉,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音:“大齐密探还活着吗?” “活着”,青简点了点头:“青云和青弦看守着,小姐放心。” “这次行动没人受伤?可有被王府的暗卫察觉?” “没有。不过被守在驿站周围的大齐侍卫发现了,青阁弟子已经清理干净,没露出什么破绽,王府的暗卫没得到命令,虽然心下怀疑,但不能擅自行动,我们的人快撤离开,没被发现。” 碰巧那日晚上穆安昏迷了,萧辞惊魂未定守在九方居寸步未离,九方居的侍卫个个胆战心惊,压根不敢用其它塞牙缝的小事来叨扰。 因此对于暗卫传来的消息接收不及时,等萧辞知道的时候,青云等人已经在驿站浪了一场,轻而易举的掳走了被诓骗离开监视环境,主动进入驿站的大齐密探,并且在惊涛骇浪的暴雨下,安然无恙的撤退了。 黑夜和冷雨是一个杀手最好的保护……伞,遮掩掉了太多太多的打斗声。 这场悄无声息的筹划进行的一丝不露,不仅仅王府的暗卫没查到幕后之人,就连同青阁交手的大齐侍卫都毫无发现。 那夜青简她们刻意隐藏招式,与对方过招完全没有江湖路数,人生地不熟的大齐密探直接被打懵了。 穆安一上午没见到萧辞,猜测他可能被自己气着了,额头青筋奔现的神态历历在目,收回漂游的神思,她咬咬牙:“晚上带我去见见,我要亲自审。” “不行”,青简想也不想的拒绝,先不说萧辞若是在九方居,发现她家小姐不在之后兴师动众的场面,就是被姜雪发现了…… 青简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太危险了,姜雪分明是怀疑小姐,若是被跟踪了,会很危险。” “我知道”,穆安应声:“我说过,伤了五香八角的账,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就从现在开始。” 抬头看了看门口的风铃,可能是萧辞嫌弃它吵,所以把它弄哑了,风铃已经不响了,穆安从来未听到过属于它的声音。 就比如她还从未来得及见过九方居很多美好的东西,事物……和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3 先帝遗诏 九方居暗牢里,萧辞宛如随意取人性命的地狱阎罗,面前的案桌上,茶早就凉透,入眼可及的刑具血淋淋的摆放整齐,鲜血顺着桌腿流下,孜孜不绝。 这等肃杀阴冷的场面,万分不及他此刻寒凉的表情。 暗牢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低声哀嚎的人,嗓子的血沫堵住了喉咙,“呜呜”的叫唤着,四肢不协调的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样子惨极了,一个个涣散的目光惊恐的看着上方威严的萧辞,仿佛他真的是地狱阎罗。 严宽静侯在一旁,整个九方居暗牢都被封死,一点风声都未走露出去。 “给你们留个全尸,说!”低沉压抑嗓音冷冷的在暗牢响起。 严宽领命,提起一个眼球还能转动,嘴巴一张一合的人,扔到萧辞面前:“主子最后一次问你们,说!” 那人浑身早就烂透了,好像被活生生剥了一层皮似的,血淋淋的,膝盖骨已经被暴力的敲碎,下身碎成了粉末,五脏六腑却还完好如初。 在王府暗牢这两日,他们遭受了任何人意想不到的酷刑,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手段残忍,没给他们任何机会,纯属发泄一般的将所有刑具给他们上了一遍,期间死了三个前朝禁卫军。 直到今日,就在他们所有人都快撑不住的时候,王府的毒师为了他们强行灌下毒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还能开口的禁卫军心如死灰:“王爷……给个痛快。” 萧辞:“你觉得有同本王谈条件的资格。” “不,小的……在求王爷”,禁卫军吐了一口血,和身后被人拖过来的长长血痕相呼应,血腥味重的厉害,他求饶:“王爷杀了我们。” “别急,本王没想着留你们性命”,萧辞抬了抬黑沉沉的眉眼,入耸的剑眉凶的厉害,他沉声:“萧文帝留你们在太和殿是护着皇上,亦或是防着本王!” 禁卫军浑身颤抖,若是此刻他还能站起来,感知到腿部痉挛,一定跪在地上。 摄政王是真的胆大包天,公然唤先帝的名讳,语气中一点尊敬之意都不留了。 “先皇为国为民,是个好皇帝,身为前朝禁卫军,臣下们自然要忠君护国,王爷明鉴……”。 一双冷眸愈发的幽深,盯着下方奄奄一息的禁卫军,萧辞知道这些人并不是表面那般的英勇无惧,恰恰相反,太平日子过久了,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 到了这步田地,知道无路可活,能少受一分罪都是好的。 可是,他不会轻饶这些人。 萧辞:“继续。” “是,主子”,严宽拱手,旁边几个侍卫立刻将惶惶不安的禁卫军重新拖了下去,片刻之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从腿骨开始,被一点点……一点点打碎,暗牢里回荡的只有“呜呜”的求救声,凄惨的呼救声渐渐弱了下去,慢慢的归于平静。 对方被活活疼死,那种碎骨的疼痛非常人能忍受,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他们会清晰的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以及清楚的感知到皮肉刺破皮肤扎了出来,一直到最后骨头全碎,皮肉发黑,充满了血,筋骨与肉分离…… 死了一个,换了另一个上来。 相信用不了多久,仅剩的几个人也都是一样的下场。 这个禁卫军早就麻木没了知觉,可被人强制的再一次亲眼目睹了同伴的死亡,地狱般的噩梦将他打醒。 他惊恐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严宽见状,一盆盐水当头浇下,暗牢里回荡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说”,粗重的喘息片刻,这个禁卫军终于受不了了,气若游丝的哀嚎都断了,死在地上,断断续续说:“是先皇让……让我们护着皇上,监视王爷,保护皇上安危。” 此话一出,萧辞倏然阴了脸:“你们就是萧文帝留给皇上的最后一道屏障,对吗?” “是”,那禁卫军断了气一样,从咕哝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求王爷给个痛快,我什么都说。” “哦”,冷淡的拉了一声,萧辞平静道:“继续说。” “那个时候皇上还小,先皇为了保护他,才装作不喜爱聪明绝顶的小皇帝,临终之前,先皇曾给皇上留下两道圣旨,用来掣肘王爷。” “先皇一直钟爱的就是皇上,留下我们在太和殿多年,也是在暗中保护着皇上,我就知道这些,王爷明鉴。” 呼吸微重,萧辞问:“圣旨在哪?” 禁卫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不知道。” “杀了”,萧辞缓缓开口,仿佛吩咐的是最为平常的一件事,严宽立刻执行。 扑鼻的血腥味又重了一层,萧辞皱眉,一腔的怒火抑制不住的烧了上来。 “主子,你已经连续两日在暗牢过夜了,要不要……” 一记冷眼跑过来,严宽乖乖闭了嘴,以为王妃醒过来,主子肯定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多一点,至少一定会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陪着王妃,谁知道结果好像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样。 严宽木头似的呆在旁边,实在琢磨不透其中的关键。 今夜暗牢死的这些人都是前朝禁卫军,一直留在宫里,方才从他嘴里听到“圣旨”两个字,萧辞就已经定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他有些冷嘲的压下眼尾,两日前他被召进宫,猜到是和大齐联姻之事,萧辞从未想过会娶姜雪入府,自然当面回绝了萧景炎。 齐国军以五万大军威逼,近了大梁边境五里地,年纪尚小,皇位不稳的萧景炎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言辞诚恳中隐着怒气“请求”萧辞的意见。 萧辞当场回绝,他知道,齐国君此人心思深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战,最多吓唬吓唬萧景炎,可没想到压抑了天性的萧景炎真的有点纸老虎,对萧辞的平静更加的不安。 因为如今在他眼里,他这位大权在握的皇叔早就与他不是一条心了,觊觎着他的皇位,自然巴不得他好。 萧辞大怒,若是他此时娶了姜雪,才是大梁之忧。 谁曾想,萧景炎当场就给萧辞赐了婚,并拿出了一封遗诏,是先皇萧文帝所留,见旨如见君。 遗诏所书,萧辞必须无条件服从萧景炎天子之请。 就这样,姜雪进了府。 当夜,王府最精锐的暗卫就暗闯皇宫,将隐藏在暗处的前朝禁卫军抓了过来。 “原来本王才是那个局中人”,萧辞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冷冷丢下一句:“处理干净。” 暗牢的侍卫立刻打扫血腥的战场。 出了暗牢,天色已晚,萧辞站在主屋不远处看着里面忽明忽暗的烛火,伫立良久,皱在一起的眉目温柔全无,浓浓的担忧溢了出来,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情绪。 严宽侯在身旁,低声:“主子,看样子王妃还未歇下,主子还是进去。” 沉默片刻,萧辞凝声:“你话太多了,自行下去领罚。” “是”,知道主子心情不佳,可以说是十几年来最糟糕的一次,至少扶持萧景炎争夺帝位的时候受尽了千夫所指,他都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沉重过。 严宽灰溜溜的退下。 萧辞在原地吹着凉风,吹走一身的血腥气,吹的手指冰凉,约莫半柱香后,他才看到里面对面的烛火灭了几盏,每每这个时候,就是穆安要睡了。 夜深的厉害,又凉又静,沉吟良久,对着昏暗的主屋,萧辞轻轻歉疚的说了句:“这次,是本王连累你了。” 是啊,他连累穆安了。 他以为自己滔天的权势无所畏惧,可他不懂,那是孤身一人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怕,哪怕是谋反,也行。 可如今,心里挂了人,当初的肆意张狂被他一夜之间统统推翻,穆安一开始就告诉他,“功高盖主”是有道理的,可他不信。 整个大梁,没有他萧辞畏惧的人,他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包括对萧景炎的一切。 可如今,他发现一切都错了。背着天下的骂名,他以一己之力除奸佞,杀叛臣,扶持年幼的萧景炎上位。 因为他知道,整个皇族,只有萧景炎曾心怀天下,曾认真听过他的淳淳教导,曾无条件的信任他,萧文帝从来不喜欢萧景炎,对其它的皇子宠溺,对萧景炎不闻不问,甚至欲除之而后快。 是萧辞从鬼门关将年幼的萧景炎救了回来。 谁能想到,这都是一场精心筹划的大戏,都是给他看的,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看的。 萧文帝一开始中意的继承人就是年幼的萧景炎,可在这个阴谋诡计的深宫里,年幼的皇子是活不久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景炎就开始藏拙,一藏就是十年。 而萧辞也傻呵呵的护了他十年。 如今按捺不住的小皇帝长大了,翅膀硬了,终于要对他动手了。 萧辞自始至终都是萧景炎成长路上的垫脚石,替他扫平所有的障碍,背着一身的凶名,独断专横,残暴无情,杀人如麻,茹毛饮血…… 萧文帝临死前,给萧景炎留下两道遗诏,毫无疑问,这两道遗诏都是用来对付萧辞的。 如今一封已经被萧景炎用了,萧辞想知道,另一道是什么? 是为他按了一个什么罪名,等着时机已到,就杀了他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4 密审 伫立良久,萧辞最后看了一眼主屋的窗户,这才转身离开,去了九方居书房。 他想,若是萧景炎开始对付他了,穆安怎么办,跟着他一起造反吗? 看着萧辞离开,门后面瑟瑟发抖的五香八角吐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用了穆安的药,她俩的脸已经不疼了,就是不能见风,一直包着头,样子奇怪的很。 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屋子,八角小声:“小姐和青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吓死我了,万一王爷刚才要是进来,就露馅了”,五香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八角:“小姐好聪明,她怎么知道我们灭了灯盏,王爷就一定不会进来了?” 五香垂头:“大概是因为小姐喜欢王爷,所以记下了王爷所有的细节。”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而此刻的穆安,正带着青简几人策马奔腾在寂寞无声的夜里,劲风吹过,空气激的猎猎作响,她们一路向东郊而去。 青简:“小姐,大齐暗卫追上来了。” “自投罗网”,穆安冷哼一声:“送上门来了,那就尽数收下。” 纷乱的马蹄声中,有人回应她:“得嘞,老大。” 穆安勾勾唇,回头看了一眼开心的青音。 “驾……!” 青阁弟子平时辗转多地,各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藏身之处,而之前从驿站掳来的大齐密探都藏在东郊的一处破院子里。 姜雪回到海潮阁,就让侍卫送了消息出去,大齐密探一定在穆安手上,让长相丑陋的心腹盯着穆安身边的人,等她们一出东平巷就跟上。 心腹守了几个小时,没想到等来的不仅仅是几个小喽啰,摄政王妃居然趁着黑夜亲自溜了出来。 心腹流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阴沉沉的压低声音:“带上所有人,不能让她活着回来。” 大齐暗卫领命,四散而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本就是一场报复性的局。 而这主导者正是穆安。 —— 入了秋的夜,微沉,东郊一处官道上,烈马奔腾驰骋而过,踏起暴雨过后积攒的水洼,泥泞飞溅。 官道的尽头,穆安勒主缰绳,一个闪身拐进旁边的小径。 青简随后跟上:“小姐,来了。” “一个不留”,穆安挑眉:“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消片刻,大齐的暗卫策马追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剑鸣划破长空。 “将大齐密探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啊呸”,青音一剑横在地上的划出一道深痕,凶巴巴道:“就凭你们几个,跪下给姑奶奶磕几个头,姑奶奶留你们全尸。” 活脱脱一个小土匪,娇小的身躯毫不犹豫的挡在穆安前面,气势凌人。 穆安不经意的翘了翘嘴角。 得了心腹的命令,大齐暗卫们都打算速战速决,他们今夜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救出穆安手里的大齐密探,第二个便是杀了摄政王妃。 “大言不惭”,领头的暗卫轻蔑的瞅了一眼青音:“小丫头片子,今夜就将你的头砍下来。” “姑奶奶砍你头才对,大齐密探就在姑奶奶手里,有本事你来抢啊!” 话音未落,青音神色一冷,已经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领头的暗卫堪堪接了她一剑,当即大惊失色,青音身姿娇小,可手法阴、准、狠,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削去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穆安皱眉:“上!” 青阁弟子蜂拥而出,到底是江湖里锻炼出来的手段,大齐暗卫很快就被打乱了阵脚,溃不成军。 这也是青阁弟子第一次见穆安出手,青音一直分心盯着她家老大,生怕有人伤了她,结果穆安一出手,她就惊呆了。 ……老大就是老大,深藏不露啊! “老大威武!!!” 手中的短刀轻巧的拐了一个完,穆安一脚踹开迎上来的大齐暗卫,青音这突兀的一声差点让她手腕打滑。 领头的大齐暗卫眼看形式不秒,再蠢也知道自己掉入了穆安的圈套,喝了一声,就要撤退,被青云拦住去路。 “想走?”青云温文尔雅的笑了一声,轻飘飘道:“做梦!” 领头的暗卫眼底闪过一抹惊恐,没等他们缓过来,后面的穆安青简等人就包围上来,一炷香还未燃尽,官道旁空无一人的小径上,趁夜追击的大齐暗卫就被一网打尽。 片刻以后,这里渐渐恢复平静,除了空气中淡淡令人恶心的味道,什么都未留下,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穆安等人重新拐回官道,向更深处的人流区而去。 深夜,她们的马匹停在一处普普通通的院子外,青云翻身下马:“小姐,就是这里了。” 经过方才一战,青阁众人对穆安的尊敬又深了一层,可以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上穆安深邃的眼睛,青云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目光不好意思的瞥到一边。 解释道:“小姐放心,他们都还活着。” “嗯”,淡淡应了一声,他们推门进了院子。 青音嫌弃的瘪了瘪嘴:“还好遇到了老大,不然还得跟着你们住这破院子。” 毫无疑问,她刚一说完,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巴掌,青弦瞪着她:“你闭嘴!” “……”青音小脸一皱,跑过去拉住穆安,委屈巴巴:“老大,青弦打我,会被打笨的。” 穆安低头笑着看她,沉声:“别闹了,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和青简进去。” “啊,为什么啊?” 青音不乐意了:“他们嘴可硬了,青云哥哥什么都没问出来,老大你带上我,我砍他们一条腿,宰过两个,最后一个肯定说实话。” 穆安皱眉,没搭理她,吩咐青弦:“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是”,青弦笑眯眯的点头,一把将青音揪了回去,青音挣扎了两下……老实了。 三个大齐密探状态有些凄惨,不过都是皮外伤,不致命,晕倒在地上,被捆的五花八门。 穆安抬脚拉了一个凳子过来:“弄醒。” 青简从怀里拿出解药,给他们每人闻了一下,不消片刻,三个人陆续醒了,看到面前冷兮兮的穆安,其中一个不确定的睁眼,惊声:“摄政王妃!” 慢条斯理的捏了捏袖子,穆安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眼睛不错,看来也算清醒。” “怎么会是你?”密探难以置信的挣扎:“你抓我们干什么,快点放开。” 他们已经在这破地方关了七八日了,知晓可能是自己身份暴露,最初以为是摄政王萧辞,可等了几日,萧辞不会如此优柔寡断,关着他们只打不杀,不像是摄政王的作风。 可也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摄政王妃。 穆安:“说,谁派你们来的,怎么进来的,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开门见山的手段让三个密探一愣,咬牙:“你死了这条心,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轻笑一声,穆安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毒人,生命力顽强,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等着你们伟大的公主殿下来救你们不成?别做梦了。” 密探:“……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穆安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冷声:“由不得你们的意思。” 青简只看到她家小姐从容的拿出一条黑漆漆的“棍子”,看不清是什么材质。 穆安掂了掂手中的加强版电棍,体弱的足矣一下就被电死,她很少用,放在角落里都蒙了灰尘,如今总算有点用武之地。 密探不屑的仰着头,以为穆安打算用手中的棍子让他们屈服,简直可笑。 可下一刻冰凉的棍子贴近身体,突然一股刺激的力量强制性的涌入了身体,从骨头到肌肤仿佛被无数根针串联在一起,密探浑身痉挛,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说不出话来。 青简后退一步,震惊的看着地上浑身抽搐的大齐密探。 没一会,那密探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好整以暇的收起电棍,穆安扫了另外两人一眼,挑眉:“有时候比求生更难的是求死,要不要试试?” 那两个密探齐刷刷吞了一下口水,脸色惨白。 “唉”,真诚的叹了口气,穆安此刻的心情极其不好,简直阴沉到了极点,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个倒霉的密探成了她郁结于心的发泄口,每个人都有幸体会了一次“新科技”的内力。 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抽搐,眼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穆安蹲了下来,俯视着他们:“说,少受点罪,省得我亲自去找你们公主问,就不知道这大齐公主娇生惯养的身体是不是比你们这些毒人强了不少。” “不……要”,一个密探忍不住开口:“此事和公主无关。” 穆安点头,寻思着,这件事是可能和她无关,不过她惹到自己了,怪她倒霉喽。 “那和谁有关?” “是……是王后”,密探道:“是王后让我们进京,是为了九州录而来。” 穆安撑眼,又是九州录! “我们知道大梁摄政王和三王爷手中都有九州录,皇室也有,王后想得到它,传说得到九州录便能得到神的力量。” 意外之喜,穆安凝眉,萧景炎手中也有,这么多年,萧辞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那这位小皇帝到底隐藏的有多深? 心思得有多可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5 潜回 “还有呢?” 穆安陡然换了一个柔和的神色,看起来诡异极了,她淡淡的瞅着面前的三个密探,有意无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电棍,时不时在他们身上“戳”一下,三个密探吓了一个激灵,浑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她笑嘻嘻道:“你们是如何安然无恙混入京城的?背后之人还有谁?” 三个密探犹豫片刻,集体摇头:“不知道。” “我们真的不知道接应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个人在京城。” 京城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下,驿站满心等待的心腹此刻已经焦急了一头的冷汗。 “一群废物,怎么回事!”心腹怒声。 一旁的侍卫小心提醒:“大人,我们的人可能全都折了,初来乍到,对于京城地形不熟悉,很有可能被摄政王妃耍了。” 心腹微微一愣,即刻抬眼,焦急道:“快去,通知公主。” “是,大人。” 海潮阁,精心打扮的姜雪笑着回头问阿桃:“本公主今日好不好看?” “好看”,阿桃说:“从今往后,摄政王府就由公主做主了。” “自然。” 姜雪仔仔细细的审视着今日的妆容,突然门外的婢女慌里慌张的冲进来:“公主,大事不好了?” 陡然变了脸色,姜雪抬手就将肘边的木匣子扔了出去,摔在那婢女脸上,婢女的额头立刻破了相,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晦气!本公主哪里不好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好,说,怎么了?” 婢女疼得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敢出声,眼泪憋了回去,顾不上淌进嘴里的血腥味,惊恐的看着姜雪,哆嗦道:“公主,驿站传来消息,人还未回来。” 轻笑几声,姜雪缓缓站了起来,倨傲道:“本公主就知道,她穆安安这次插翅难逃,能死在我们手里,算她走运。” 完全没意会到婢女的话意,姜雪优雅的整理了一下妆容,身姿摇曳:“走,去看看萧辞哥哥,毕竟先王妃横尸荒野,传出去对王府的名声可不好,还不知道萧辞哥哥有多生气呢。” 说罢,姜雪就迫不及待的想在九方居大肆宣扬穆安身死的消息,可是她不能,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与她无关的样子,想想都郁闷。 只是步子还没踏出门槛,身后的婢女就颤颤巍巍,支支吾吾的抬高了声:“公主,不是啊…是……是我们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让摄政王妃跑了。” 双腿一僵,晴天霹雳般的给了姜雪一个措手不及。 “贱人,你说什么?!”姜雪转身,回手就狠狠给了跪在地上的婢女几个巴掌,修长的指甲划破了那婢女白净的小脸,惨不忍睹。 她身后的大齐人跟着跪了一地,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姜雪差点将那婢女活活掐死,发泄了一身的愤懑,这才退后两步,阴冷的恨意从她扭曲的表情中溢了出来。 婢女跪地大声求饶:“公主息怒……”! 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姜雪恨意未消:“拉出去,打死。” 阿桃双腿发软,略微同情的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婢女,只不过这点同情的目光稍纵即逝,她立刻吩咐人将不知道疼晕还是吓晕的婢女拖了出去。 “公主,现在怎么办?” 姜雪:“还能怎么办,她穆安安背着萧辞哥哥做了那么多事,我就不信萧辞哥哥还能信任她?” 阿桃眼睛一亮,在旁边添油加醋:“公主,穆安安可是一夜未归呢。” 片刻后,在书房案桌前心不在焉看了一整夜奏章的萧辞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双眼深深的蒙着一层阴霾。 眼前摆放的是今日长陵封地递来的折子。 程风直白的表示长陵周边各个州郡的守军都有集结的动静,最近一个月,妄想暗渡长陵的探子也多了不少,他怀疑萧辞孤身一人在京城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望归。 连千里之外的程风都预知到了萧辞如今处在京城的不利,萧辞自己又如何不知。 忽然,门外叽叽喳喳的吵闹麻雀一般的聒噪,捧着额头的萧辞眉心一紧。 “本公主有要事告诉萧辞哥哥,你区区一个奴才竟敢拦我,放我进去。” “公主稍等片刻,主子正在休息”,严宽神色不悦,威严的拦住姜雪的去路:“九方居的书房不许外人进去,公主若真有要事,等主子出来再说。” “奴才”两个字让严宽十分不爽,身为摄政王的贴身侍卫,就连朝中,都从未有人敢对他甩脸子,想当初王妃与他生疏之时,都礼貌的称呼一声“大人”,可如今在大齐公主这里,他们都是奴才。 姜雪急了,觉得严宽不识抬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一个奴才敢说本公主是外人,本公主是大梁的摄政王妃,吩咐下去,从今往后,九方居下人见了我都得尊称一声王妃。” 严宽一噎,在九方居众人心里,认可的王妃始终只有穆安一个,他皱了皱眉,坚持道:“公主请回,扰了主子休息,就不好了。” 姜雪:“放肆!” “确实放肆”,萧辞冷脸拉开门,一向喜行不露于色的人肉眼可见的生气,他狠戾的扫了一眼咄咄逼人,耀武扬威的姜雪,冷声:“公主好大的威风啊。” 看到萧辞,姜雪所有的气焰立刻被浇了一盆凉水,一点火星都不留,她嗫嗫的张口,抿了抿唇,一双眼暗送秋波,低声:“萧辞哥哥,我有事要同你说。” 对于姜雪炽热的目光萧辞懒得看,草草的问了句:“何事?” 姜雪一喜,也不在乎只能站着说了,恨不得一口气把穆安虚伪的面貌都揭穿,当即道:“穆安安她一直在骗你,萧辞哥哥不要信她,她只是利用你罢了,上次宫宴就是她暗中做的手脚。” “为了不让我嫁给萧辞哥哥,穆安安用尽见不得人的手段,三王爷和那什么白家小姐就是中了她的计”,忽略萧辞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姜雪巴巴个不停:“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对萧辞哥哥百害而无一利,萧辞哥哥千万别被她骗了啊!” 萧辞眼角跳了一下,冷冷的抛下一句:“闭嘴!” 饶是姜雪脸皮再厚,也愣住了,面前这个英俊的人怎么对自己这般的无情,她想大声问一句:你有心吗? 可愣了片刻,姜雪的眼泪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尖声:“我偏要说,轻而易举就能将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深的心思,萧辞哥哥就一点都没发觉吗?穆安安昨夜根本不在九方居,她带着身边武功高强的那个婢女出了府,今日一早,驿站的大齐侍卫传来消息,见到神似穆安安的女子连夜出了城,这些萧辞哥哥都不知道吗?” “穆安安深夜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全然将萧辞哥哥蒙在鼓里,若是不信,此刻去屋中一看便知。” 姜雪振振有词,她相信,这么短时间,穆安安是不可能赶回来的,只要让萧辞知道穆安不在屋中,那她所有的伪装就被撕裂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等了半天,萧辞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寒声:“严宽,送公主回去,顺便去宫里请个太医来给公主瞧瞧,实在不济,为了公主的精神着想,还是送回大齐。” 听自家主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噎人的话,严宽差点笑出来,一伸手:“公主,请。” 姜雪:“……萧辞哥哥,你不信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今天我就要揭穿这不检点之人的真面目”,姜雪说完推开严宽就朝主屋方向跑过去,她偏要证明给萧辞看,穆安压根不在屋里。 正屋的门被一脚踹开,端着水盆过来的五香吓了一跳,丢了水盆跑过来:“公主,你做什么?王妃正在休息。” “休息?”姜雪厉声:“她根本不再府中,你个贱婢竟敢诓,信不信本公主要了你的命!” 说着姜雪就要冲进去,忽然手腕被人重重的捏住,姜雪倒吸了一口凉气,骨头好似被生生捏碎,她讶异的回头,对上萧辞冰冷彻骨的眸子。 “这是是本王的九方居,不是公主的大齐寝宫!” 姜雪疼得脸都抽了,一时间不敢抬眼去看萧辞,她甚至觉得,下一刻,这人就能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要了她的命。 依稀想起父皇曾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过:“大梁摄政王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三国鼎立,论心狠手辣,他绝对算得上第一人,大梁没了他,就是一块软柿子。” 当时的她热血上头,哪里听得进去,只想尽办法来到这大梁盛京,来到摄政王府……萧辞身边。 门外的气氛凝固,忽然轻飘飘一声哈欠幽幽拉长。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穆安一身素白的睡衣赤着脚走出来,睡眼朦胧,声音旖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到萧辞和姜雪“亲昵”的动作明显怔了一下。 转身自然而然的接过八角手中的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屈膝行礼:“给王爷请安。” 几乎是瞬间,萧辞眉头舒展,甩开姜雪,沉声:“公主还有什么要说的?” 姜雪好似忘记了疼痛,看着穆安,僵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6 矛盾升级 好半晌,穆安才懒洋洋的抬眼,眼中瞳色清明了一分,像是方从迷糊中醒来。 看到姜雪,她极其敷衍的拉了拉披风:“公主也来了,有事?” “……”姜雪奔上去,逼近穆安,摇头:“你……你怎么会在这!?” 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穆安不解:“我怎么不能在这?公主莫不是染了风寒,烧了脑子,大清早在这胡言乱语。” “你才烧坏了脑子!”姜雪气愤不平,抬手一巴掌就要呼上去,被穆安轻飘飘的扣下。 她暴力的甩开,后退一步,厉声:“穆安安,你别装了,昨夜你根本不在屋里,你分明出城了?” “……” 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大齐公主无缘无故的发疯,王妃都被气笑了……只是,王妃漫不经心的笑也太好看了。 三分审视的盯着姜雪,穆安抬头挺胸:“公主咋不说我上天了呢?倒是说说我出城干嘛去了,嗯?” 姜雪被穆安挑衅的动作激的昏了头,口无遮拦:“昨夜我大齐侍卫分明在城外见到了你,他们一夜未归,肯定都葬身在了你手中,穆安安,你好恶毒啊。” 此话一出,穆安足足一脸无辜的呆愣了二十秒,她眨了眨眼睛,这会笑也不笑了,严肃的厉害,给人一种和浑身冰冷的萧辞相近的感觉。 她质问:“大齐侍卫不好好在驿站待着,跑城外做什么?” 姜雪神色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没来的及掩饰,穆安咄咄逼人的语调已经提了上来。 “再说了,我昨夜很晚才睡下,如何出九方居,知道公主看我不爽,可诬陷人也找个好点的借口,错漏百出的话公主不假思索也说的出口,看来公主对我的敌意不止一星半点啊,这是迫不及待要除之而后快!” 萧辞冷冷的向姜雪扫了一眼,这分明就是有意的诬陷,昨夜他在远处站了许久,亲眼看着主屋灭了灯,现在穆安就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睡衣都没来得及换,怎么可能在城外! “严宽,送公主回去!” “是”,严宽拱手,这次不由分说的就将姜雪请走。 忽然,穆安在身后喊了句:“去就近的百草堂请个医师给公主瞧瞧,别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了。” 萧辞:“……” “失心疯”的姜雪被明月听风强制拉了回去,她回头怒视着穆安:“你给本公主等着,我一定会向萧辞哥哥揭穿你的真面目…” “傻逼!”穆安低声讽刺了句,没搭理萧辞,转身就进了屋,浓浓的困意泛了上来,她又恢复之前没睡醒的样子,钻进了温暖的被窝,看起来心情很差。 萧辞随之进去,站在床边,一时间竟有几分拘束,他道:“吵到你了?” “嗯”,随便咕哝了句,穆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着眼睛听着身后的动静。 心下自嘲的寻思:萧辞就一点都没怀疑她吗? 毕竟青简还没回来,光明正大的进九方居,就青简那身彻夜奔腾的冷气,怕是会被九方居的人一眼瞧出来。 穆安借助空间独自遁回了床榻,刚刚急忙换好衣服,姜雪就冲了进来,就差一点点,她就露馅了。 现在回想起来,穆安还有些惊魂未定。 能感受到萧辞几分无措的在床榻边站了很久。 “本王从未怀疑过你”,萧辞抿了抿唇:“自然不会听信姜雪的一面之词,宫宴的事和你无关。” 听到“宫宴”二字,穆安双肩轻颤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完全低估姜雪的蠢了。 她装作不解的转身,坐了起来:“宫宴什么事?” 萧辞对上那双清澈的眼,沉吟片刻,摇头:“无事,本王信你。” 喉咙上下攒动,穆安吞了口唾沫垂下眼帘,淡淡“哦”了一声,心有些不易察觉的痛。 一个王府的侍卫进来,径直对萧辞低声:“王爷,东郊发现多具大齐暗卫的尸体,不远处还有之前跟丢了的那三个大齐密探,死状诡异,像是被折磨致死。” 萧辞眉尖蹙在了一起,余光去看穆安,穆安大大方方回应他:“王爷有事就先去忙,不用顾我。” 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姜雪方才来闹过,东郊就真的出了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还有白素素…… 萧辞起身,对穆安道:“你好好休息,本王晚上回来陪你。” 萧辞走后,穆安捏着心口,松了一口气。 与姜雪的蠢相对应的——是王府暗卫的速度和侦查能力。 穆安敢肯定,萧辞……怀疑她了。 果然,入夜,拖着一身疲惫的萧辞冷冰冰的进来,穆安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对劲,支使五香八角她们出去,穆安叠好手中的衣衫,过来坐下。 看着她平静的不知所谓,萧辞放在桌底的指节微蜷,喉咙上下攒动,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气氛僵住了,穆安甚至有点不敢抬头去看他。 她向来直来直往,从来不喜欢冷战,可笑的是,现在她和萧辞就微妙的保持这种俗称“冷战”的状态。 千辛万苦敞开的心扉短短两日蒙上了一层水雾帘,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良久,浑身紧绷的萧辞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徐徐道:“东郊发现了三具大齐密探的尸体。” 穆安低着头没吭声。 “有人告诉本王,宫宴那日你身边的八角曾接近过姜雪”,萧辞抬头,声音有些哑:“穆安,你告诉本王,是巧合吗?” 大齐密探的事情只有九方居的人知道……穆安曾经去过暗牢,知道死了一个大齐密探的事情。 除此之外,无人所知。 而他,也曾在穆安面前毫无掩饰的告知王府暗卫所盯的大齐密探住所…… 萧辞不想也不敢怀疑穆安。 心口重重被击了一下,穆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不是巧合。” 落字定音,萧辞紧蜷的指节舒展开,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你的手段,肯定早就对宫宴上的事一清二楚,既如此,何必再来问我?”穆安有些落寞:“之前都是骗你的,你想听,我就告诉你,萧辞,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宫宴之上威胁了姜雪的人是我,利用你撮合白素素和萧坤的人也是我。” 所以啊,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你也是。 萧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确实猜想宫宴之上穆安利用了他,可是总有那么一丝侥告诉他,穆安是有苦衷的。 他并非没有感觉到这两日眼前人的冷淡,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毫无顾忌的把穆安牵扯进来。 “哪怕你说一句不是,哄哄我,我也信了”,萧辞忍不住淡淡的笑了一声,只是其中包涵了太多无奈:“你就这般想要大齐公主进府,同你姐妹相称?” 萧辞陡然有些冷,能感受到他极力的克制,他在忍。 可穆安却愣了半天,微愕的抬头,从嗓子里低低的压出满心的难以置信,她道:“什么叫我乐意和姜雪姐妹相称?你在怪我?” 萧辞:“大齐公主本应嫁与萧坤的。” 最近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他接二连三的感受到了欺骗,拼命扶持的皇帝骗了他二十载,他大可一笑置之,可穆安呢? 为什么也会骗他? 她难道不知道宫宴之上出头,会让他更加成为众矢之的吗? 穆安有些委屈:“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宫宴之上不该利用你。” 她在尽力弥补当时的错啊,可姜雪进府也是她的错吗? 若是不喜欢,为何还会留宿海潮阁,让姜雪看她的笑话,穆安忍住眼泪,硬邦邦道:“若我还是当初那个穆安安,在被姜雪欺辱的时候,你不在,那我该怎么办?” 萧辞眼眶曾疼,他说:“本王会护着你的。” “护着我,你能时刻护着我吗?”穆安站了起来,生气道:“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五香和八角差点被打死,明月听风没同你说吗?明月告诉我,你会为她们做主的,所以我等着,结果呢?” 她什么都没等到,眼看着姜雪的气焰一日高过一日,下一次,是不是她也得跪着给姜雪行礼了。 萧辞哑口无言,心口最软的地方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你是本王的妻,以后不管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穆安,我不怪你。” “王爷莫不是忘了,海潮阁公主还等着你呢?”眼泪“嗒”落下来,穆安倔强的抬头:“审问还没结束呢,王爷心里不会有疙瘩吗?” 若是别人如此,怕早就埋骨黄泉了。 可对上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萧辞一刹那觉得自己疯了。 他愣了短暂的两个呼吸,穆安就已经明了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问。” 萧辞:“东郊的尸体同你有关吗?” 他说的是“尸体”,自然包括了那些刺杀不成,反被一锅端的大齐暗卫。 穆安犹豫了一两秒,狠下心,一咬牙:“无关。” “好”,萧辞顿声:“本王信你,早点休息。” 说完,萧辞飞快的离开,一眼都不敢看身后的人。 有些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生根发芽,就像穆安说的,产生了疙瘩是会隔应人的。 他一走,穆安所有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她在心底骂了几句脏话。 她想回家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7 穆家儿女 空间里的积分一夜之间掉了二十分,原因不明。 想家的穆安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五香和八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看起来有些瘆人,穆安多看一眼都心疼的慌。 昨夜又从医疗室配了新药,叮嘱道:“早中晚都要敷,实在不行就去百草堂,让医师帮你们,脸上千万不能留疤。” 五香感动的点了点头,其实脸好与不好,她已经不在乎了。 侍卫抬了漆木箱子进来,五香道:“小姐,欧阳大公子脱奴婢带给你的,说是答谢小姐。” 笑了一声,看着满箱子的贵重物品,大多都是从域外来的新鲜玩意,大梁很少有,穆安说:“欧阳痕有心了。” 一次凑巧的救命之恩,哪里受得住欧阳氏族的这般尊重。 这救命之恩还抵不消了。 “琳琅阁和脂粉铺子在欧阳记的经营下,生意也好了不少,小姐要不找个时间去看看?”五香笑了笑:“欧阳二公子对小姐很是感激,以后琳琅阁和脂粉铺子的货物都是以三成的本钱从欧阳记的商船运,为我们省去了不少钱。” 穆安摇头,捏了捏手中的翡翠珠:“有你照看着,我放心,以后有时间再去。” “是,小姐。” 早膳明月给她独自做了一份,萧辞貌似不在府中,穆安也没多问。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萧辞了,大齐密探是她杀的,可是呢? 她不能说。 明月一边为穆安布菜一边吐槽:“王妃你不知道,那大齐公主可嚣张了,只让厨房做自己喜欢的菜品,若是有一点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听说身边的婢女还被打死了一个。” “哦,是吗。” 穆安低头吃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种事情发生在姜雪身上,不是很正常嘛。 可明月不这么觉得,她发现他家主子和王妃好像怪怪的,继续道:“王妃不觉得大齐公主很讨厌吗?奴婢们私下都希望她能搬离九方居呢。” 手腕一滑,筷子戳到牙床,穆安嘴里一阵阵的疼,她用舌尖抵着牙根走了一圈,疑惑不解的抬头:“她能搬去哪?这婚是皇上亲赐,是你家主子亲自将人迎进九方居的,精心布置都是为了讨佳人欢心,该离开的人是我,倒是我显得多余了。” “啊?怎么会呢?”明月出声反驳:“九方居的王妃只能有一个啊。” 穆安点头:“是该只有一个。” 那个人不该是她,新郎未到的婚礼本就不作数,她一个新时代的人怎么就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忘了呢? 造孽啊…… 好半天明月才反应过来穆安误会了,正要出声解释,他家主子根本没和大齐公主成婚,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可第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听风就风风火火的进来。 “王妃,太妃召你过去,好像是穆老夫人来了。” “谁来了?”穆安一顿:“在哪?” 听风跟着皱了皱眉:“穆老夫人不知为何而来,直接被太妃请进了永和宫,大齐公主方才也去了。” 心底“咯噔”一下,穆安开心不起来……祖母来了是好事,许久未见她正好想她了,可被惠太妃请进永和宫? 怕是不妙,她怎么能容忍陈氏因为她受到侮辱,一丁点都不行! 丢了手中的筷子,穆安胡乱抹了一把嘴,厉声:“去永和宫!” 明月听风慌忙对视了一眼,明月二话不说快速跟了上去,主子不在,临走之前吩咐她们照顾好王妃,别让她受委屈的。 可对上惠太妃,王妃如何不受委屈? 明月管不了那么多了,奔着穆安身后就追了上去:“王妃……”。 对于身后的动静,穆安充耳不闻,拽着裙子直接就往永和宫跑去,等到了宫门口早已经大汗淋漓。 玉珍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看着额头泛汗珠的穆安,嗤之以鼻:“参见王妃。” 敷衍的问候穆安压根没放在心上,稍微喘了一口气,抬眼:“滚开!” 不给玉珍变脸的机会,穆安重重推开人就走了进去。 此刻永和宫正厅里,惠太妃高高在上的斜倚在上方,姜雪在旁边欢声笑语,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开心事,惠太妃笑得合不拢嘴。 姜雪:“儿媳初见母妃就觉得甚是亲切,早知道能做母妃的孩子,第一次就该改口了。” “哈哈哈,好,本宫也喜欢你的紧”,惠太妃总算如愿以偿讨了一个正儿八经,有权有势的他国公主给自己做儿媳妇,笑道:“还是你好,你放心这王府的摄政王妃终究只有一个,本宫会为你做主,至于那穆府的孤女,能成什么气候。” “公主早日为王府诞下麟儿,才是正事。” “母妃~”,姜雪脸红了一下,垂下头,得意的目光朝下方站着的几人身上扫过去。 素萍扶着陈氏在大厅站了半柱香,惠太妃一句赐坐的话都不说,再看陈氏的神色,明显是动怒了。 好歹是背着诰命的,能生出穆南均这般的盖世将军,心性又能差到哪去。 素萍正欲低声在陈氏耳边宽慰几句,陈氏重重的拄了一下拐杖,微怒:“不知太妃请老身来所为何事?” 她知道大齐公主进府,她的安儿一定会受委屈,如今看来,还是不小的委屈。 若是这偌大的王府真的容不下她穆家的嫡女,大不了接回去她养着,她还有几年活头呢! 陈氏心里的怒气一旦上来,脸上的皱纹都深刻一层,挺直身板,硬道:“老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什么可怕的,太妃有话不妨直说,这般折辱老身,传出去也不怕辱没了太妃慈悲为怀的名声!” 字正腔圆,惠太妃这才正眼去看曾风光一时的镇国大将军之母,老太太站了半天,本就不硬朗的身子早就隐隐打颤。 她轻轻笑了一声:“果然,粗鄙之气是如何都洗不掉的,老了老了都显得下贱,糙的很。” 姜雪忍俊不禁,侧眼看好戏,时不时向门外望去,想着穆安安怎么也该来了。 她方一收回目光,门口就径直冷冰冰的踏进来一个标志的美人,看都没看上方的惠太妃一眼。 穆安快步走到陈氏身边:“祖母。” 愣了好半晌,陈氏才伸出手,一看到穆安消瘦的身子,方才的硬气全无:“安儿,祖母的安儿,你受委屈了。” “才没有”,穆安倔强的摇摇头,还扯了一个笑脸,一扶住陈氏,陈氏浑身进本的重力都压向她这边,穆安就知道,这几日陈氏身体又不好了。 多半是为了她忧心成疾。 “祖母你先坐下”,穆安一点都不怵,拉着陈氏就强迫她落了坐,冷声:“明月,上杯热茶。” 陈氏一边欣慰一边担忧:“安儿,你……”。 “我很好,祖母不用担心”,穆安打断了她,她只知道,陈氏双手发凉,需要一杯热茶暖暖。 两人全然忽视了上方怒颜已展的惠太妃,姜雪小声煽风点火,小表情活灵活现:“母妃你瞧,这小贱人完全不将你放在眼里,儿媳平日里被她欺辱,可以忍,可母妃你不能忍啊,这看在穆老夫人眼里,还以为穆安安在王府有多厉害呢。” 她一提醒,惠太妃心底的不满更甚,抬声:“大胆!” 素萍吓了一跳,紧紧抓着陈氏,穆安缓缓挺身,这才正儿八经的扫了周围一圈,看到旁边低眉顺眼,局促不安的穆清清时怔愣了一下,正好穆清清感受到了她的窥探,瞅了她一眼。 穆安不屑的收回目光,她差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等“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多日未见,穆清清整个人落魄了不少,很好,是她想要看到的。 惠太妃喝了一声看穆安仍愣在原地不为所动,重重一拍桌子:“穆安安,你这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什么态度,简直丢尽了王府的脸。” 不假思索的无缝衔接,穆安还算耐心道:“给太妃请安。” 只是言语之间的敷衍比永和宫的玉珍还甚了两分,她这般不柔不刚的态度气的惠太妃哑口无言。 一时间也挑不出错处,本来还想用“妄想坐稳摄政王妃之位”为由好好折辱折辱穆安,结果这人一上来改口唤了一声“太妃”,连“母妃”都懒得叫了。 看起来倒是她嫌弃这王府的紧。 姜雪怒声:“你还未给本公主请安呢。” 优雅的捋平方才匆忙没顾得上的衣袖,穆安盯着姜雪,淡淡开口:“后来者也配居上,既然进了这王府,就别想着做高高在上的公主了。” “你敢瞧不起我?”姜雪惊了,大庭广众之下穆安连之前的假惺惺都不装了,她面子往哪里放? 娇纵起来,差点就想冲下去撕了穆安那张脸:“公主终究是公主,再怎么着也比你一个没人要的野丫头强,麻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白日做梦!” 穆安:“我是否白日做梦不太清楚,可公主一定是的,咱们走着瞧。” 惠太妃捂着阵阵生疼的胸口,将矛头对准了穆老夫人,冷嘲热讽:“这就是你穆府教出来的东西?一点教养都没有,本宫可是给了面子了,真是跟了你穆府的种,满身的莽气,这种女儿也敢往摄政王府塞,真是辛苦穆老夫人了。” 陈氏脸上一阵青红交接,双手发颤:“我穆府的荣誉是代代的功勋堆出来的,我穆家的儿女各个铁骨铮铮,不受闺怨里的气!” 穆安一愣,回头看着陈氏,露齿一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8忍无可忍 惠太妃没想到颤颤巍巍的陈氏还能有如此气势,愣了短短一瞬,道:“不受闺怨之气?穆老夫人好志向啊,如今你穆家早已败落,哪里还有一丁点当年的荣光,几个废人而已,空有一身傲气又能如何?老夫人不如趁着几年活头,好好劝劝自己这不成器的孙女,做小伏低才是她的命。” 轻轻捏了捏陈氏满是骨头的手,穆安一阵阵心疼,她走了,陈氏瘦了好多呢。 给了她一个莫要生气的眼神,穆安气息有些寒:“我倒不知道自己的命已经定好了,太妃不用捧高踩低,若是这王府负了我,不用太妃碍眼,我自然走的干净利落。” “……安儿”,陈氏心下一惊,低呼出声:“是祖母让你受委屈了。” 早知道就不执意让她的安儿进摄政王府了,明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她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如今……后悔莫及。 穆安垂眼看着陈氏,低声:“祖母,我说过了,我不委屈,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不会受谁的委屈,谁也不能让我受委屈。” 陈氏眼眶突然就红了。 上方的惠太妃冷哼一声,觉得眼前的温情刺眼极了,她不悦道:“你可知道,在大梁,被夫家休弃的女子会是什么下场?你以为这世间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穆安:“我想有,自然就有。” 姜雪笑出了声,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突然一旁的穆清清嗫嚅嚅的发了声,目光对上穆安,几分不自然的规劝:“大姐姐,若是被夫家休了,是会遭万人唾弃,就连穆府也会受牵连的。” 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穆安生怕多看一眼窝心,冷不丁的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怕不是个傻子?好端端的跑王府来做什么? 穆清清被怼的脸一僵,低声:“妹妹只不过是担心姐姐罢了,既然姐姐不听劝,爱怎样便怎样。” 说完还重重叹了一口气,她这失落低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娇弱可怜呢。 穆安扭头看了素萍一眼,问:“她怎么来了?” 素萍摇头:“二小姐天天在穆府门口堵着,三番五次的闯都被打了出去,今日老夫人担心小姐,她便死缠烂打的跟了过来。” 穆安:“……” 真是一朵奇葩! “奇葩”还在一旁装可怜,就这么一会功夫,果不其然引起了惠太妃和姜雪的注意。 玉珍不知道给惠太妃说了什么,惠太妃脸上的鄙夷藏都藏不住,当即冷嗤:“方才还说呢,没想到穆府的女儿一个比一个不知廉耻。” 她想起来了,当初顶替穆安安想要嫁进王府被她打出去的不就是那个什么叫……穆清清的吗? 姜雪听了,也在一瞬间明白了这台下的关系,掩唇一笑:“这二小姐跟个哑巴似的站在下面,一动不动,本公主方才还以为是个奴婢呢,没趣极了,谁知道还是个小姐。” “母妃”,姜雪唤了一声,打趣:“看来真如母妃所说,穆府落败了,这小姐穿的跟乞丐似的,那身子,风一吹就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穆府穷疯了,连饭都吃不起呢。” 惠太妃跟着笑了几声。 穆清清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如今…… 一想到穆平那可恶的嘴脸,她就恶心,老天凭什么让这般一个懦弱无能的人做她爹。 自从被赶出了穆府,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穆平意志日渐消沉,近日居然沉迷上了赌博,输了钱差点拉她去抵债,穆清清已经在外面躲了好几天,她不敢回去。 想到这,穆清清忍下所有的嘲讽,她不能就这样完了,她还要东山再起,要将穆安安踩在脚底,还要将陆玉茹救出来。 只见穆清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离她最近的穆安心缩了一下。 “啧啧”,她咋舌,多疼啊。 穆清清可管不了那么多了,重重磕了几个头,支吾道:“怪民女污了太妃和公主的眼,只是如今我已经不是穆府小姐了,大姐姐心狠手辣,早就将民女一家赶了出去,哪里还能待在穆府,享受荣华富贵。” “咦?”姜雪一下子来了兴趣,她以前在大齐皇宫就喜欢听各种别人的八卦,再嘲讽一圈,之前不知道穆府的种种破事,听穆清清一说,顿时来了兴趣,张口就要问。 穆安觉得甚是烦人,提声插过她:“公主若是闲的慌,以后慢慢问不迟,太妃可一同听听,我还有事,先带着祖母回去了。” 说完就要走,惠太妃哪能这么轻易地放过穆安,当即让人拦住门口,斥声:“别忘了,你如今还在王府,屡次对本宫大不敬,正好今日穆老夫人也在,该好好让你吃吃教训。” 穆安冷冷的抬眼。 惠太妃轻描淡写的摆手:“去门口跪三个时辰,来人,给穆老夫人端个凳子,让她替本宫数着时辰,好好劝诫劝诫自己不成器,整日就知道丢人现眼的孙女。” “是”,玉珍立刻唤了两个下人,左右将穆安挡住,她抬着下巴:“太妃的的吩咐,王妃听不到吗?” 另外有人已经在门口放了一个三条腿的凳子,端端放在太阳能照到的地方,看样子是让陈氏坐在上面。 那凳子“弱不禁风”,还是个残疾货,穆安瞥了一眼,一身的冷气涌了上来,这般侮辱陈氏,岂不是活生生打她的脸。 陈氏也气了个够呛,哆嗦着站起来,咬牙:“安儿,我们回去。” “放肆!”惠太妃站了起来,指着她们:“今日谁敢走,本宫的命令也敢违,想做我王府的主人就得在本宫手下乖乖听话,教训你一个低贱丫头谁敢多言!” “来人,给本宫押出去,让穆老夫人好好在一旁盯着。” 一掌拂开对她动手动脚的下人,穆安眯了眯眼:“太妃莫要欺人太甚!” 今日是陈氏在这,她不想过于蛮横,不代表她什么都能忍! 惠太妃:“本宫还教训不了你了不成!” 几个永和宫的下人冲上来,禁锢住穆安和陈氏,陈氏一把身子骨差点被捏散架,气吁吁指责:“老身好歹身负诰命,太妃未免太过分了!择日,老身一定进宫诉冤。” 陈氏手中的拐杖都被扯到了地上,穆安拳头一紧,几脚就踹开了围上来的几个家奴,明月想拦都拦不住……而且她也不怎么想拦。 方才的种种,她都气死了。 假意的喊了几声:“王妃息怒……”。 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穆安下手快准狠,永和宫这群酒囊饭袋哪里是她的对手,过去将陈氏护住:“祖母没事?” 陈氏摇摇头,已经气短的说不出话来。 穆安冷声:“明月,快,将祖母扶下去。” “是”,别说扶了,明月直接将人背了下去。 她是萧辞身边的亲信,永和宫的家奴还不敢对她动手,明月畅通无阻的就没了影。 等陈氏走了,穆安才扭了扭酸胀的手腕,向前走了两步,挡了路的一个家奴被她踹中要害,痛呼一声。 “都这么久了,太妃难不成还把我当软柿子呢?”穆安抬眸:“人都是有底线的,太妃你若是真以为自己权势滔天,大可随意告我,这不尊不敬的臭名我就大大方方背了又如何?” 惠太妃早就被方才惨烈的一幕吓到了,她一愣,就听到穆安丢下一句:“太妃也不要天真的以为没有血缘的束缚可以长久,不、可、能!” 说完大喇喇的走了,走到门口,或许是那“残疾货”过于的碍眼,一脚下去,直接七零八落的散成了一堆残渣。 穆安:“……一堆渣渣。” 惠太妃跌坐了回去,好半晌才大喊:“来人,来人啊……将那个贱人给本宫绑起来!本宫要重重的罚她!!” 人都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平白看了半天好戏的姜雪悄然闭嘴,盯着穆安远去的身影,唇色发白,嫌弃的扫了一眼怒气冲天的惠太妃,她换上柔和的表情,出声安慰:“母妃别动怒,野丫头果然是野丫头,她说的话不能作数。” 没换来惠太妃的感激,姜雪一说完就被气头上的惠太妃甩开,她一个趔趄,瞪大眼睛差点表情失控。 惠太妃表情阴郁,没给她好脸色,喃喃:“不可当真!还真是反了,本宫一定要除了她!” 姜雪被惠太妃的表情吓到了,她咬咬牙,忍着心中的不满堪堪行了一个虚礼,转身就离开,经过还跪在地上的穆清清身边时,用脚抬起她的下巴,冷笑一声,吩咐道:“把她给我带回去。” 穆清清低下头,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精光,她要踩着姜雪的肩膀站起来。 惠太妃盯着下面的一片狼藉,穆安方才的话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 ……没有血缘的束缚不可能长久! “不行,绝对不行!”惠太妃厉声:“辞儿是尊敬我的,他一定会听话的……”。 都是因为穆安,是她动摇了辞儿的心,辞儿以前从来不会恼她的。 对,只要穆安死了,姜雪就是唯一的摄政王妃,到时候齐国君一定会站在他们这边。 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惠太妃露出一个阴狠的神色,她只允许王府有一位正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19 自取其辱 穆安阴气沉沉的回了九方居,问门口的听风:“祖母呢?” 听风:“老夫人无碍,王妃放心,已经让府中的医师瞧过了。” 穆安低着头快步进去,陈氏正垂首抹眼泪,看到穆安进来,踉跄了一下站起来:“……安儿。” “祖母”,穆安过去细细检查过,确定人无碍,才松了一口气,幽怨道:“祖母这段时间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会担心的。” “祖母没事,倒是你,瘦了。” “嘿嘿”一笑,穆安转了一圈:“我没有,女孩子瘦点好看。” 陈氏也被她逗笑了。 不过一想到方才混乱的场面,她还是心有余悸,张了张嘴,惠太妃整日给她的安儿气受,她的安儿怎么会幸福。 “对了,怎么不见王爷?” 扶她坐好,穆安吩咐其他人出去,这才道:“祖母是担心我,方才也看到了,太妃不喜欢我,如今大齐公主又进了府,我与王爷多少有点隔阂,近日他更是忙了,经常不在府中。” 陈氏叹气,看着穆安,短短数月,她眼里的光都暗淡了,这分明是心有所属了。 陈氏不由得想,她是不是错了。 “安儿”,陈氏握着穆安的手,双眼泛红:“实在不行,咱就回来,惠太妃本就难缠,如今又和大齐公主沆瀣一气,这九方居你该如何自处,祖母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婚事。” 心下微动,暖暖的,穆安轻笑:“婚是皇上赐的,祖母难不成还能抗旨不成,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真的。” 穆安没敢让五香八角出来,看到她俩脸上的伤,老太太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平白让她忧心了。 看了一下时辰,也不早了,穆安起身:“我送祖母回去。” 陈氏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点头:“好。” “听风,备车。” 听风立刻去办,穆安出门在百草堂叫上青简,几人回了穆府。 如今的穆府门前人流零落,显得空荡荡的,看到穆安从车上下来,府中的家奴齐刷刷跪了一地:“参见王妃。” 穆安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劳累了一路,陈氏已经有些遭不住了,上眼皮耷拉着。 “祖母你先歇着,晚间时候我再过来”。 自从上次中了毒,虽然已经清理干净,可由于年纪大了,陈氏的身子还是渐渐弱了下来。 回到丹宁院,穆安飞快的让医疗室配了一个调养的方子,递给青简:“下次带到百草堂,让伙计按时送药,用最好的药材。” 丹宁院还是老样子,穆安已经让人翻修过了,院子也渐渐恢复如初,就是院里那棵参天的海棠再也看不到了。 在院子里驻足良久,穆安才发现,她对丹宁院的感情竟一点都不浅。 突然系统“叮”一声,闪身进了空间。 墙上的积分表慢慢上升了可有可无的一点,她都已经没兴趣去看了。 靠这坑人还脑残的系统,她多半回不去。 角落里的两根一模一样的电棍并排放着,是之前她拿出去之后空间又再生了一个。 她过去看了看,突然一个想法都闪了出来,青简他们有时候做一些夜袭的任务,刀剑相向不免危险,还容易暴露。 想个合理的法子说不定能给她们配一个。 医疗室冰冷的手术台上,白光彻夜亮着,穆安从外面的抽屉里拿出之前画的地图,轻轻摩挲了一遍。 沈行白应该回来了,明天是时候去找他一趟了。 —— 穆清清一路跟着姜雪回了海潮阁,进了九方居她雀跃的心情藏都藏不住,正好被回头的姜雪看到,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穆清清耳朵“嗡嗡”的响,整个人懵了一瞬间。 姜雪:“在本公主身边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本分一点,若是让本公主发现你藏了什么龌龊心思,乱棍打死!” 穆清清打了一个寒战,低声:“是,公主。” 对于她的态度,姜雪还算满意,冷哼一声:“你倒是比穆安安那个贱人识趣多了,抬起头让本公主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穆清清。” “穆清清?”姜雪皱眉:“难听死了,换了换了,穆这个姓,本公主听见就恶心。” 穆清清跪在地上,指甲紧攥在手心,她好像已经丧失了痛觉,只能忍辱负重的机械般迎合着。 忽然,姜雪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以后就叫你阿禽。” “是。” “是禽兽的禽”,姜雪突然疯狂的笑起来,指着穆清清道:“你怎么这般的蠢呢,怪不得被穆安安赶了出去,你看看你,真是贱到了骨子里,本公主让你往东,你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没趣。” 穆清清咬破了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定要重新站起来,她得忍着:“阿禽任凭公主差遣,只要能杀了穆安,公主让我做什么都行。” 笑着看了她一眼,姜雪“哦”了一声:“这样啊?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穆清清陡然抬眼:“是。” 她恨穆安,恨之入骨。 姜雪孩子气的蹲下来,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她转,道:“既如此,你不如好好跟本公主说说穆府的趣事?” 穆清清觉得自己活成了一条狗的样子,双膝早就没了知觉,姜雪只是想听穆安曾经的不堪,紧咬着唇,穆清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若是哪里姜雪听的不满意了,会毫不犹豫的给她两巴掌,让她重新说,直到她满意为止。 整个海潮阁都回荡着讽刺的大笑声,穆清清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散漫的打了一个哈欠,姜雪伸了一个懒腰:“行了,本公主今日心情不错,你就留下来,好好伺候着,指不定本公主那天开心了,还能替你教训教训穆安安那个野丫头。” 舔了一下干裂的唇。穆清清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下来,她总有一天会借着姜雪的手,除掉所有让她不堪的人。 可是一想到,姜雪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她的意愿,丝毫没将她当做人看,觉得她“有趣”,便一句话留在了海潮阁,穆清清就忍不住的厌恶——她曾经也是名门小姐,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田地。 阿桃笑吟吟的过来,踢了穆清清一脚,趾高气昂:“你起来,跟我去学学大齐的规矩,别三天两头的出岔子,惹公主生气。” “是”,快速收敛了情绪,穆清清温顺的像一个提线木偶,忍着发麻疼痛的腿跟了上去。 姜雪站在窗边望了一会,问:“萧辞哥哥呢?他今日怎么不来看我?” 身后的婢女心道:王爷什么时候踏进过海潮阁? 又何止今日? 可是这话就是有十个脑袋她也不敢说,婢女犹豫了一下:“公主,王爷今日不在府中,说是昨夜就离开了。” “哼!肯定又是穆安安那个贱人惹萧辞哥哥生气了”,姜雪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杀气,她忽然抬眼:“不过这样也好,用不了多久,说不定不用本公主出手,她就已经没机会留下来同我争萧辞哥哥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九方居书房一角。 忽然想起心腹的叮嘱,姜雪神色一暗,转身就跑了下去。 岂料还未接近书房,在五米开外,就被听风一把剑拦下来:“公主留步!” 姜雪冷冷的扫过去:“本公主之前说的还不清楚吗?这九方居的奴才都得恭恭敬敬的唤我一声王妃。” 凭什么穆安配,她就不配。 听风自动让自己成为一个聋子,她本就不爱笑,九方居的侍卫好多都怵她,冷冷的硬声:“主子的书房,外人进不得。” 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姜雪火冒三丈:“你一个奴才,敢说本公主是外人?我是摄政王妃,是你们的主子,这九方居就没有本公主进不去的,狗奴才,滚开!” 听风眉头一皱:“奴才也是主子的奴才,不是大齐的奴才,这里是九方居,公主若是想撒野,请移步!” “好大的胆子!”姜雪怒道:“来人,将她给本公主绑了,今天非要让九方居的奴才们看看,本公主到底是不是主子。” 手中的利剑从未如此想砍人过,听风吹了一声口哨,忽然驻守在九方居的暗卫纷纷现身。 “公主可看清了这为何叫九方居?”明月过来道。 阿桃脸色骤变:“公主,不可轻举妄动啊。” 姜雪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明月摇摇头,问听风:“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 听风方才被气的够呛,丢下一句“不知道”,瞬间不见了身影。 “唉……”,明月气蔫蔫的收回半空中的胳膊,扭头凶狠狠道:“这点破事回来不要和主子说,王妃也不行,谁要是敢乱说,小心听风揍你。” 暗卫齐刷刷点头。 明月:“好了,盯着些,任何人不得踏入书房半步。” 深夜,穆安刚从仁寿堂回到丹宁院,陈氏喝了药,已经睡下了,穆安想问的话都只能留到明日。 让人给王府去了消息,今夜就不回去了。 这消息传不穿都无所谓,可鬼事神差的,穆安还是说了。 刚坐下,突然窗户边响了一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0 梦回初见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穆安一跳,她起身去看,一抹熟悉的衣角夹着夜风拂进来。 穆安原地和一身冷气的萧辞大眼瞪小眼片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某人已经轻车熟路的坐到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穆安回过神:“你怎么来了?” ……放着好好的门不走,还翻墙?又是深更半夜? 萧辞顿了一下,像是在一本正经的组织语言,半天他才道:“夫人定的习俗,本王自然要遵守,不然夫人该生气了。” 穆安再一次愣住了,半天才明白这人的意思……他莫不是在自己脑子里装了监控,如何知道自己想什么? 轻咳一声,她冷了脸:“什么破习俗,逗你玩的,我是问你大晚上来穆府做什么?” 萧辞一本正经:“本王来追妻,还有……道歉。” “……什么?” 穆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萧辞十二分诚恳:“对不起,本王知道你在生气,都这么久了,穆安……气也该消了。” “我没有在生气”,穆安抬眼:“我只是想要你一个解释,想要你哄哄我,可是你没有。”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生闷气的人,她要的就是一个解释,简单不过而已。 其实刚才看到某人利索的翻窗户进来,那熟悉的场面仿佛把自己拉回了两人初见,原来那个时候也是美好的。 梦回当初,穆安发现自己并不后悔遇见萧辞,反而很庆幸,是他让自己不孤单。 冷静了一下,穆安先开口:“我也不对,当初在白府,有人要杀我,是白素素救了我,我答应她会让她如愿以偿成为萧坤的正妃,所以宫宴之上我才会阻止姜雪,我不该利用你。” 萧辞心口窒了一下,他也有错,分明知道穆安当初会有危险,还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一人进了白府。 他道:“本王心悦你,大齐公主进府另有缘由,那日婚宴本王没有现身,一切都是太妃自作主张,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怪你,你可以怪我,但请不要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好不好?” 王府的动静他一直派人盯着,知道穆安离开他就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的人,他就是拼死也要护着。若是就这般半路丢下了,他后悔了怎么办? 被人拉进一个温暖的怀里,萧辞的手掌很薄,可上面却有一层厚厚的茧,穆安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就有些情不自禁的热泪盈眶。 她瘪了瘪嘴,没好气道:“谁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就是送祖母回来,顺便住一晚上而已。” 再说了,她分明递了消息回去。 萧辞可见的轻笑一声,将怀里的人抱紧,低声:“是我将你牵扯了进来,现在放不脱了。” 眨了眨眼睛,以穆安的聪明才智,立刻就明白了萧辞话里有话,她挣脱,问:“我不怕的,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第一个就是姜雪为什么会进府? 穆安惯会见坡下驴,情真意切的两声认错,态度诚恳,感情这种事情,“纸上得来终觉浅”,萧辞是个暴风雨中磨练出来的“小白莲”,碰上穆安这个神经大条……看起来除了郎才女貌,穆安实在想不出哪里般配。 不过命运的齿轮就是这般神奇,他们成为了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坐在萧辞腿上晃了一下,穆安打算暂时放低姿态,毕竟心怀秘密的那个人是她,始终不能坦诚相见的那个人也是她。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乖巧,萧辞抿唇,沉声:“京城可能不安全了。” “啊?”惊了一下,穆安挺直脊背,准备听甜言蜜语的耳朵换了一个频道,一时没反应过来,问:“大齐还是大凉?” 看了她一眼,萧辞道:“都不是,齐国军不敢出兵,大凉虽说实力强大,可这几年明显在韬光养晦,不会无缘无故的开战。” 穆安:“是皇上?她要对你动手?” 总算反应过来,穆安也不装乖巧了,在原地走了两圈,脑子里飞快的捋顺最近的一些事情……怪不得。 “先皇临终之前曾给皇上留了两封遗诏,一封已经用过了,所以大齐公主才会进府”,萧辞眸色沉了沉:“先皇一直以来所钟意的明君从来就是萧景炎。” 这么多年,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至极。 神色陡然凝重起来,她懂了,之前萧辞是一直怕她有危险,所以对于她的冷漠假装视而不见。 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穆安倔强的问他:“如果你没后悔,我们就打算这样僵着吗?万一皇上等不及了,你打算怎么办,丢下我一个人冲锋陷阵吗?” 萧辞哑然,他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如今朝中局势不明,与其拉着穆安一起走向深渊,不如早日放手。 可是看到眼泪巴巴的某人,他心一软,笨拙的谎言脱口而出:“本王不会丢下你的。” “……骗子”,穆安大声:“你以为我会信吗?” “不信也得信,好了别哭。” 拽着萧辞宽大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穆安说:“偶尔发泄一下情绪怎么了?谁让你什么都不同我说,让我担心。” 无奈的瞥了一眼湿漉漉的袖子,萧辞摇头:“不是不同你说,你身体不好,事情本王自会处理,叨扰你做什么?” 日渐发达得泪腺缩了回去,穆安无辜的原地蹦跶两下:“谁跟你说我身体不好?” 这京城的所有姑娘加起来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拼体力,更是一骑绝尘了。 萧辞:“府上的医师说你天生有疾,所以才会昏迷不醒,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本王已经下令,遍寻天下名医,总会为你医治好的。” 穆安:“……” 谁tm在这扯淡呢?她哪里天生有疾了? 都是破系统坑的! 干巴巴笑了一声,穆安抬眼,对上鲜有忧色的脸,一时不知道作何解释,只好说道:“不用治的。” 萧辞果断习惯性的拧眉:“不行。” “……”穆安爬上去在他嘴角飞快的亲了一下,笑魇如花:“你忘了,我自己就是神医,比你找来的那些强了不少,我有病没病自己还不清楚?” 换上浅笑的少女温柔的淤泥一声,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这里这奇怪的“病”。 而萧辞被方才陡然逼近的呼吸冰了一下,薄如蝉翼的睫毛闪到了心里,一阵酥酥的瘙痒,他轻轻抿唇,仿佛牙关已经被柔软的唇润透了。 不过很快他就调回正经的神色,无可奈何的垂下眼睑,定定的看着穆安,道:“医者不自医。” 穆安噎了一下,有意无意的把玩这萧辞修长的手指,这双人安静下来,简直和主人一样的淡,指尖凉凉的,侵入人心。 “我这不是病,一时半会也跟你解释不清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穆安弯了眼:“下次昏睡之前我会告诉你的,不会让你担心的。” “还有下次?”萧辞压低了声,沉入了嗓子里。 “萧辞……”? 忽然穆安整个人安静下来,她呆呆的轻唤了一声,抬眼看着面前被烛火映照的柔和三分的“美人”:“你知道我这次是如何从昏睡中醒过来的吗?” 你知道吗? ……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萧辞拢着她,淡淡“嗯”了一声。 “因为你啊,你一直陪着我,是你将我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所以啊,如果还有下次,你一定要陪着我,舍不得你我就会醒来了。” 半晌,沉默着的萧辞低低的说:“好。” 几天的了冷战之后,两人在更深露重的夜里重归于好,穆安调皮的窝在萧辞怀里。 盯着缓缓起伏的胸口看了会,她爬过去侧耳听刚劲有力的心跳声,第一次觉得,原来心跳真的会给人安全感。 “所以,京城不太平了怎么办?” “无妨”,萧辞望着黑暗中目光复杂片刻,平静道:“本王会护着你的。” “……哦”。 “怎么,不信?” 翻身坐起来,双眼放光的盯着他,穆安瘪嘴:“信。” 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如今被齐国君恐吓,皇上一时半会不会自寻死路,他不敢动我,你放心。” 穆安:“那难道要一直将姜雪留在身边,来牵制皇上吗?另一封遗诏是什么?会有变故吗?” 萧辞犹豫片刻,扶了扶穆安额前的碎发,点头:“会。” 另一份遗诏必然是绝他后路的。 神色一凉,穆安嗫嚅:“要不然,就将姜雪留下,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可谓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萧辞先是不着痕迹的拧了一下眉头,随后“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捏了捏穆安圆鼓鼓的脸:“夫人吃醋了。” “……”穆安坚决道:“才没有,海潮阁都精心布置了,留不留下又有何区别。” 脸上的笑容保持着平和的弧度,只是多了一分疑惑,萧辞问:“海潮阁?空着那座破楼吗?” “你是装不知道,还是蠢啊?” “大概……蠢”,某人一本正经的思考并回答了这个问题,俯身就压了上去,辗转半天,才陡然逼近,右手抵在穆安腰后,气息有些沉:“什么海潮阁,本王从未听过,也从未去过……大概或许可能见到夫人就蠢了。” 穆安:“……” 油嘴滑舌! 一个热烈炽灼的吻落了下来,吻到穆安差点窒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1 青梅竹马 次日,青简习惯性的不敲门就抬步进去,一眼就看到满地乱七八糟的衣衫。 她愣在原地……怎么有男子的衣衫? 听到推门的动静,穆安迷迷糊糊将头从被窝里伸出来,咕哝着喊了一声:“青简?” 萧辞:“再睡会。” 青简:“……” 她什么都没听到,一溜烟脚下生风跑了出去。 穆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挣扎着爬起来,掀开帘子朝外面望了一眼,疑惑道:“还以为是青简过来叫我起床呢?人呢!” 说完又软绵绵的趴了回去。 陈氏今日一早状态好了许多,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穆安穿的花枝招展的跑过来,将萧辞远远丢在身后。 青简快步跟上,头一次有些难为情的不说话。 穆安好奇的盯着她看了会,问:“今日一早就发现你怪怪的?” “没有,小姐想多了。” “站住!”穆安眼神一转,拉住青简,脸色绯红:“我就说,你早上肯定要过来喊我起床的,萧辞还骗我你没来?” 青简一愣,尴尬在原地,想起今日一早推开门满地凌乱的场面,她就尴尬的说不出话来,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没来找小姐。” 穆安:“……撒谎也不打草稿。” 紧接着穆安就知道青简一定是多想了,她原地跺脚,叹了口气,认真的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脱了衣服睡觉而已。” “……” 气氛凝固了两秒,青简咳嗽一声:“小姐和王爷本来就是夫妻。” “夫妻?”摆了摆手,穆安莫名的郁闷,拉着青简一边走一边低声咬耳朵:“反正我也说不清,你说说他,人家衣服都脱了,他就冷冰冰的让我别闹……给我生生按回了被子。” 青简保持沉默。 一想到昨晚的热情过后的——风平浪静,穆安思想就开始歪了,她低声问青简:“你说,威名震震的大梁摄政王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余光一瞥,青简利索的推开穆安跑了。 “唉,你跑什么?”穆安正要追上去,细腰一僵,就被人单手捞了回去,还没回头,心虚感已经冲上了大脑。 穆安七上八下的移开视线:“我没有别的意思。” “夫人拘谨了”,萧辞皮笑肉不笑,皮肤的肌理都没丝毫的起伏,晦暗不明的看着她:“怪本王……谦虚,让夫人误会了。” 穆安:“……” 她怎么就天生嘴欠呢! “嘿嘿”一笑,穆安巧妙的转了一个弯,从萧辞怀中绕出去:“哪里哪里,做人就要谦虚一点。” “本王倒是觉得大可不必,下次定然让夫人满意为止。” “……” 近在咫尺的距离突然都变得极其暧昧,还是在去仁寿堂的路上,干巴巴笑了一声,她灰溜溜的跑了。 生怕慢一步被人揪住尾巴打屁股一般,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萧辞在身后失笑片刻,清晨细碎的光在他的虹膜里轻轻的晃动,那里聚焦了一个奔跑的身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穆安前脚刚踏进仁寿堂,萧辞后脚就跟了进来,自然而然的牵起穆安垂在身侧的手,对饭桌前僵住的陈氏点头一笑:“老夫人,晚辈不请自来,打扰了。” 扶着素萍,陈氏回过神来,立刻就要给萧辞见礼:“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萧辞:“老夫人不必多礼。” “祖母”,穆安过去将陈氏拦住,瞅了饭桌一眼,“呀”了一声:“好丰盛。” 素萍笑道:“都是小姐爱吃的。” “是”,穆安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祖母有心了。” 简简单单的早膳,却也是用心为她准备的。 饭桌上,穆安嘻嘻哈哈了半天,觉得气氛有些僵,大概是因为三更半夜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人,此人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声不吭大喇喇的坐在一旁安静的吃饭。 好看的人哪里都优雅……虽然萧辞其实并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与他相匹配的形容词一向只有两个字——冷漠。 穆安收回目光,不知道透过这个映照在某人身上晨曦的光束而联想到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她咳嗽一声,一口甜汤呛进了喉咙里。 萧辞:“笨。” “……”穆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扭过头:“祖母,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陈氏暗暗打量着两人,紧了一晚上的心稍微松了一分,她道:“你问。” 穆安坐直身子:“太后是和我穆家有什么渊源吗?” 这件事困扰穆安一直很久了,太后虽然有时候糊涂,可对她确实异常的好。 自以为在问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可陈氏的手一僵,随后气息捉襟的叹了口气:“这是陈年往事了,太后确实与你有些渊源。” 穆安:“与我?” “嗯”,陈氏道:“你可知道如今的太后是哪里人?” 这个穆安还真不知道,她侧眼瞥向一边的萧辞。 萧辞应声:“前朝国公府嫡女,从小在雁回长大,国公府覆灭前两年才回到京城,皇太祖指婚给先皇为后,没多久,国公府在政场中被冠上了作乱的大罪,国公被斩,其他人统统流放,如今国公府后人所剩无几。” 穆安惊愕:“阴谋论的牺牲品啊,这么惨?” 说完她象征性捂了一下嘴,反观萧辞并没什么动静,对于她的口无遮拦好像已经司空见惯,并且大脑一律当做可爱的“胡言乱语”飘过,没有呵斥她。 陈氏对于萧辞的放纵,悬着的心又下去了一分,短短片刻,精神气都高了不少,点头道:“王爷说的不错,太后从小在边陲小地雁回长大,对那里的情谊远远高于京城。” “唔”,穆安还是有些疑惑:“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外祖一家在雁回守了半辈子的城”,陈氏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穆安自以为聪明绝顶,可是在某些方面终究有些傻白甜了,可能是碍于萧辞,陈氏不敢说一些皇家八卦,就导致穆安及其的郁闷。 在被萧辞拖回去之前,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她还在想:“太后难不成是爱屋及乌,我好歹也算半个雁回人,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旁边闭目养神的萧辞缓缓睁眼,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说你笨是真心的。” 回头翻了个大白眼,穆安恼了,好一番呲牙咧嘴,最后在萧辞幽深的注视下熄火。 这人的眸子太深邃了,盯着你你好像陷入一方寒潭,只是寒潭周围有一方暖暖的隔膜护着她,她不冷,却有些动弹不得。 这种被人一眼洞穿的窘迫在穆安的人生尴尬中绝对能榜上有名,她的样子憨态可掬,萧辞有点受不了的眯了眯眼。 喉咙略微干涩,不易察觉到上下滑动,被竖起的衣领遮挡住躁动的喉结,他冷静的收回目光,几分慵懒的气息荡了两分,脊背挺的略微板正,手腕轻轻一勾,穆安就乖乖坐过来安静听他说。 “太后年少时在雁回曾和你外祖定下婚约,两人青梅竹马,这桩婚事国公在世前是答应了的。” 一句话就将迷糊的穆安点醒了,她问:“所以太后被迫回京,国公府覆灭,她就一辈子也没再回过雁回了?” “嗯。” 车轮压过街道的“咕噜”声从耳朵里飘进来,穆安一时间心里面五味杂陈,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太后有时候看她的眼神那般的难受了,像是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 或许,这是唯一能让她在高墙禁锢的皇城里寻到“年少”的一点蛛丝马迹了。 她一安静下来,萧辞就有些不习惯,手指有意无意缠上乌黑的发,沉声:“现在明白了?” “唔,明白了”,穆安抬眼:“想来青梅竹马那段年少的时光在太后心里一定很美好。” 萧辞:“或许。” 穆安想,一定是的。 若是不够美好,如何能让一个白发苍苍,老年痴呆的女人透着时光还在追寻,把对一个千里之外的人的爱转移了三代。 陈氏说,当初母亲嫁入穆府的时候,太后一眼就喜欢上了眉眼之间和外祖父如出一辙的母亲,每次宫宴,哪怕再累也会拉着母亲说好久的话。 如今她又将这份欢喜毫无理由的放到自己身上,没有对错,没有黑白。 回到九方居的时候,穆安还沉浸在这并不美好的故事里,她体会不到太后那份无奈。 尽管家破人亡,心底还残留着几分美好。 严宽快步进来:“主子,大齐侍卫今日在京城各地打探,属下已经让曹奇给拦了下来。” “嗯”,萧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身,将留在穆安身上的柔情收回来,压声:“让人盯着就行,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 “是”,严宽顿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王妃,顿了一下,提醒道:“可是主子,按照规矩,大齐其他使臣最多一月就该回齐了。” 萧辞冷冷看了他一眼,严宽深觉得自己嘴欠,拱手退了出去。 方才的话穆安都听到了,只是没做声,她挑起一边眉:“大齐使臣不可以提前回去吗?” “可以”。 可是萧辞并不想让他们提前回去,回去一半算个怎么回事,要走就走个干净才是。 咕哝一声,穆安有些心虚的道:“之前的大齐密探应该是为了九州录而来,如此看来,大齐皇室应该也有九州录残块。” 没有想象中的一点点惊愕,萧辞点头:“本王知道。” 穆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2 她是假的 穆安沮丧的垂头趴下去,果然还是自己在年轻了,跟堂堂摄政王掰手腕,耍心计,人家的后路永远比自己多。 死了几个大齐密探或许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这么一想,穆安简直要崩溃,她将头发拢成一团乱麻:“蚂蚁撼大象。” “大象”低低的笑了一声:“所以啊,别骗我。” 穆安没吱声,她短暂的收拾了满腔的愁绪,为爱而不得,爱而不终的感情惋惜。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皇上的?” “唔”,萧辞扭头看了她一眼,显然有些惊诧:“常庆丰等人谋反作乱开始。” 穆安点头,倒还算是一个意料之内的答案,常庆丰等人谋反作乱一事本就错漏百出,到现在还存在了许多疑点。 李嵩和闫万的畏罪自杀一点都不成立,可萧辞却没有继续往下查,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皇上应该不是要杀我”,萧辞用复述的语气平静道:“他只是在试探我,太和殿一战,本应让他放松警惕的,可后来牵扯的朝中重臣太多,继续纵容我查下去,怕是会死很多人了。” 穆安:“所以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将证据灭了,这样你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好深的心计啊。” 萧辞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在别的事情上,他能立刻改头换面,浑身上下透着骇然,他沉声:“是本王小瞧他了。” 初生的狼崽子长大了,就自以为可以霸群称王,先辈的教训分明血一样深刻,可总有人按捺不住刺激的心想要试一试,以为历史可以在自己这一代得到改变。 其实不会,萧景炎的治国之道都是萧辞教的,尽管他隐藏的再深,装的再沉,本性还是那样,根深蒂固的萧家血统是改变不了的。 他若是觉得《帝王策》读起来没劲,想亲身实践一下,萧辞大可奉陪到底。 幼崽还是太嫩了。 正说着,听风来报:“主子,大齐公主吵着要见你。” 萧辞懒洋洋的抬眉,瞥了穆安一眼。 穆安咋舌:“你看我做什么?” “烦,不见”。 听风一喜:“是。” 说不开心是假的,穆安心下偷笑,还没“咯咯”两声,院子里就传来姜雪娇滴滴的呼唤。 一瞬间,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要是不出去,她能一直闹。” 捏了捏发皱的眉头,萧辞无端的头疼。 姜雪还在外面喊:“萧辞哥哥……” 混合着对听风等人的不尊重,穆安拳头紧了紧,心道:总有一天要打的她跪地上叫爸爸! 她这宏伟愿望的实现颇有难度,本着两国友好的前提,她还得阴着来,不能让齐国君抓住把柄,可谓是难上加难。 她不知道,萧辞的想法同她不谋而合。 吐了一口浊气,穆安拉着萧辞:“出去瞧瞧,不用脑子我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任由她拉起来,萧辞低头问:“说什么?” “告我的状啊”,穆安嬉笑,回答的理所当然:“揭穿我的真面目,没劲。” 姜雪被听风横拦在一米之外,脸都气绿了,看到穆安笑吟吟的出来,还挽着萧辞的手臂,她差点一口咬到牙龈出血。 可对上心恋已久的脸,立刻化作一朵娇嫩的白莲花,哭哭啼啼愣在原地:“妾身给王爷请安。” 萧辞黑着脸过去,冷声:“可是九方居让公主不舒服了,既如此,就给公主换处地如何?” 一上来就听到如此扎心的话,姜雪的骄纵脾气哪里还能忍得了,重重的推开听风,红着眼眶:“萧辞哥哥真当如此绝情,若是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娶我做王妃,父皇若是知道我在王府受了这等委屈,定然会迁怒于萧辞哥哥的,难道我做的一切萧辞哥哥都看不到吗?” 和女人强词夺理一向不是萧辞的强项,婚宴那几日他压根不在,是惠太妃以隆重的礼节将姜雪迎进了府。 他沉眸:“本王何曾强求公主进府,况且九方居已经有了王妃,公主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穆安识趣的探头皮笑肉不笑的对姜雪扯了一个脸,挑衅味十足。 “我凭什么离开!”姜雪忍着眼泪,怒视着穆安:“就因为她吗?为什么萧辞哥哥就不信她是什么样的人呢?杀我大齐侍卫,对母妃大不敬,丝毫不将规矩放在眼里,一个卑贱之女,如何配的上你?” 萧辞:“本王觉得配,这世间就她一人配得上。” 这种无奈的挫败感对于不可一世的姜雪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她怒道:“若她不是穆安安呢?本公主不信一个废材如何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姜雪指着穆安,问:“你到底是谁?千方百计接近萧辞哥哥有什么用心?” 穆安一怔,冷眼扫过去:“谁同你胡言乱语的?” “去,将穆清清带上来”,姜雪甩了袖子,咬牙切齿,她今日一定要当着萧辞哥哥的面扒下穆安的真面目。 按理说穆安不应该心虚,可能是身体本能反应有点过甚,她不受控制的激灵了一下,抬头看萧辞,发现这人除了紧锁的眉头,面无表情。 “不耐烦”三个字已经印在了脸上,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萧辞垂眸:“烦了?” 这百凉之中的一丝温柔很快就安定了胸膛里的心跳,没一会穆安就平缓下来,她自嘲的想,她怕什么? 难不成还真有人能把她的魂从穆安安身上剥离出来? 不可能啊。 “不烦,我倒要看看穆清清又要唱什么戏。” 很快穆清清就垂着头被人牵了过来,换上王府低等侍女的衣衫,在下人堆里,竟还有几分姿色。 看到她穆安毫不掩饰的冷笑一声,双手环胸:“二妹妹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给你脸了?” 穆清清木偶一样被人牵来牵去,无尽的耻辱被人扒皮抽筋暴露在阳光之下,她嗫嚅的给姜雪行礼:“公主有何吩咐?” 姜雪对她毫不客气,将她往前推了一步:“你昨日对本公主说了什么,给王爷重述一遍,她到底是不是穆安安,你最清楚不过了。” 穆清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萧辞一眼扫了个干净,她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雪:“你快说啊!!” “对呀”,穆安轻笑:“我就在这,二妹妹尽管说就是。” 在萧辞眼里,无疑是一帮小丑难登大雅之堂,他冷声:“严宽!” 无辜中枪的严宽被迫进入了火药味十足的战场,就听萧辞吩咐:“九方居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没本王的命令,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是,属下领命,立刻将无关人等清扫出去。” 这“阿猫阿狗”首当其冲的就是双腿哆嗦的穆清清,她要是被赶出去,一定会被穆平卖了的。 心下一横,她“噗通”一声跪下来:“王爷息怒,民女确实有话要说。” “王爷身边这个人确实不是民女的大姐姐穆安安,她是个妖女啊……”。 萧辞:“一派胡言!” 抬头瞥了穆安一眼,穆清清眼中厉色加重,她抬声:“此事并非民女一时兴起,而是再三斟酌确定之后才敢说出来的,她确实不是穆安安,不信王爷可以问她,那日她亲口向民女承认。” 扭头看一旁无聊至极,甚至打了一个哈欠的人,萧辞还没问就听穆安道:“唔,她胡说。” “……” 穆清清激动的站了起来,质问道:“既然你是大姐姐,那你可记得幼时的事情,你可知道穆将军和夫人从来不看医书,八年前小年夜夫人大病一场,穆将军一起之下毁了书房所有无用的医书,当时大姐姐也在,亲眼看着夫人三日后好起来的,穆将军书房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医书孤本!之前的大姐姐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如何学会一身医术,这些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与你朝夕相处的妹妹!” 她这话有理有据,穆安稍微怀疑了一下,可感受到周围几双探究的目光,她总不能让人现在去五香八角喊来。 她们这个时候应该刚用了药,在屋里歇着呢。 穆安一凛,顿了片刻,硬着头皮装作不在意道:“八年前的事了,当时父亲确实忧心母亲烧毁了不少无用的书,可留下的都是疆外所寻的医术孤本,早就放在丹宁院了,你又如何得知,难不成我往丹宁院放个什么东西都要通知你一声不成?” 忽然,穆清清笑了起来,本能的让穆安有些不舒服,她道:“你笑什么?” 穆清清弯着腰笑的癫狂,她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死死的盯着穆安,兴奋道:“我就知道,我早就怀疑你是假的,果然你就是假的……八年前,穆将军从来没毁过什么书,夫人也从未大病,都是假的,假的!!” 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使穆安从头凉到脚,她中计了! 一瞬间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她此时开口说什么好像都显得有些辩驳,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冷悠悠的瞳孔轻微缩了一下,她不能表现出异常的情绪。 萧辞没吭声,穆安有些心慌。 姜雪拍了拍手,笑道:“萧辞哥哥,你看看,她就是假的!” “对,你就是假的!”穆清清有些嘶声力竭:“八年前的小年夜,穆将军和夫人千里来信,根本就没回来,当时大姐姐听说这个消息,可是哭惨了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后脊背……飞快的窜上了一层凉意。 穆安拧眉! 穆清清——算你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3 坦白前世(1) 穆南均夫妇八年前的小年夜究竟是否回京,这些没有人比萧辞更清楚了。 穆安知道,她中计了,这一切是穆清清早就盘算好的,盘算着五香八角不在,不会有人提醒她多年前的旧事,她若是假的,根本就不会知道! 后脊背的凉意一直窜到了头发丝,穆安快炸了,从刚才开始萧辞就没说话。 准确来说,从穆清清问出“八年前”开始,从她开口回答陷阱中的第一个字开始,萧辞就不说话了! 她现在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试想一下,苍白无力的辩驳还有用吗?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姜雪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穆安扫了穆清清一眼,穆清清微微一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高傲的她。 这一次,她终于彻底的将穆安送上了一条绝路。 “萧辞哥哥,快将她抓起来!” 明月偷偷去寻了青简,青简提身冲过来,将穆安拦在身后,冷冰冰道:“我看谁敢!” 甚至是对着萧辞,她都能昂首挺胸,虽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可看小姐脸色微白,神色紧绷,王爷阴沉的脸,她就知道……她家小姐又闯祸了! 捅娄子的小天才就是她了。 良久,穆安才抬头去看萧辞,正好和萧辞的目光相错开,她有些气弱:“萧辞,我……”。 “来人!” 没等穆安说出来,萧辞就出声打断,穆安苦笑一声,想道:md她完了! 骏马也有失蹄的一天啊,待会躲进空间遁了是不是就会避免被当做妖女抓起来了? 在大梁,“妖女”会是怎样的下场? 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大梁刻板规矩的律法,穆安得出一个“刺激”的结论——大火活活烧死不算,还得请一群法师“咿咿呀呀”的摇铃念经。 场面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凄惨。 穆安无法解释,她还没想好怎么脱身,怎么让萧辞原谅她。 下一刻就听到姜雪的惊呼,抬眼一看,严宽已经命人将大齐公主强制性拖了回去。 而穆清清下场更惨,直接被青简一脚踹飞在旁边的花池边,爬不起来。 穆安:“……” 局势翻转有些快啊? 她无辜的看了一眼萧辞,萧辞目光微微闪躲,冷声:“没本王的命令,大齐公主不得踏出海潮阁半步,至于妖言惑众者……留口气扔出去。” 穆清清惊恐的睁大眼睛:“王爷饶命,民女句句属实,王爷分明清楚,为何还要昧着良心纵容妖女存活于世,民女不服……”。 青简一下就让她闭了嘴,二话不说将人提了出去。 穆安喉咙有些干涩,怎么回到屋里的她都不知道,肢体机械般的被摆正,她诺诺的坐在一边。 沉寂半晌,穆安面色凝重:“所以,穆将军和夫人八年前的小年夜都没机会回来看女儿一眼吗?” 这般开口,略显的突兀,甚至有些嗓音磨砂的哑。 她称呼的是“穆将军和夫人”,而不是“爹娘”,短短一句话已经用尽了穆安所有的力气,这无疑是告诉萧辞。 ——对不起,我承认了。 苦涩的泪珠在空洞无神的眼眶里打转,穆安有些坐立难安,她踌躇片刻,“蹭”一下站起来,身子弓了一半,手指就被一阵冰冷的凉意包裹。 分明还是初秋,却犹如纵身冰窖……为什么一个人的手指可以如此的凉,彻入心扉。 “你要去哪?”萧辞欣长的手指捏了一下,一身墨袍衬的他昏暗了几分,眉宇间思绪万千,片刻,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的扒拉了一下,他微微舒展。 沉声:“昨夜才答应过本王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这么快就不作数了?骗子!” 愣了一瞬,穆安有些惊慌失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泛红的眼眶看的萧辞心都软了,他轻轻拢着穆安的肩膀,深思熟虑般的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对,穆将军和夫人八年前的小年夜确实留守边疆,那一年的盛京很是热闹”,聚焦的眸子有几分无法言说的乱,他道:“你还想知道什么,本王告诉你,穆安。” 是穆安,不是穆安安。 这心跳出胸腔,大起大落,无法言说的后劲比干了两瓶江小白还要热烈,穆安此刻嗓子重重的被五零二胶水粘住了,一开口就会撕裂般的疼。 感受到手指的温度渐渐回升,好像把她的三魂六魄也从无尽的深渊里抢救了回来,争分夺秒之间,强制性的塞进她行尸走肉的躯壳里,给她一点清醒的意识。 “你……不怕我?” 多么让人心疼的话。 萧辞:“本王何曾怕过。” “她们说我是妖女”,穆安支吾:“还是那个一直欺骗你的妖女,是要被绑起来超度的,还会被天下百姓唾弃,辱骂……可我终究不是穆安安啊,不是原来那个穆府嫡女,不是那个将军的女儿啊。” 认真的抱着她,萧辞能清楚的感受到穆安颤抖的双肩,她是有多怕啊。 只是短暂的茫然了片刻,理智冷漠了半生的王爷就疯了一样的抢夺了大脑的主控权,他更怕的好像是失去眼前这个人,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 “本王初次见的是你,迎进府的也是你,喜欢你,心悦你”,萧辞一字一句道:“所以从一开始本王在意的那个人也只是你,是你穆安,你不是早就告诉我了吗?” ——我叫穆安,不叫穆安安! 少女清脆的嗓音伴着青涩未脱的脸,历历在目。 穆安:“……可是。” “没有可是”,萧辞对上她依旧慌乱的眼:“你不是个仙女吗?” “……” 或许是泪腺日益发达,已经不受控制了,穆安根本忍不住,“哇”一声孩子似的哭个没完没了。 口齿不清的嗫嚅:“原来你都记得。” “你说的每句话,本王都记得”,轻轻擦拭掉穆安眼角的泪,萧辞的胸腔莫名其妙的颤了一下,他此刻特别的想亲穆安一下。 身体永远比脑子快了一步,下一秒温热的唇角覆上眼角,压抑的重音从深沉的嗓底蹦出来:“别哭了,好不好。” 几乎在一瞬间,断了线的眼泪就被穆安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哪里还敢号啕大哭,小声抽泣了两下,这个别具一格的吻让她浑身战栗。 一柱香后,门口紧闭,正屋十米之内无人靠近,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穆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坦然而坐,实不相瞒,她这次真的吓到了。 萧辞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接受的是如何的骇人听闻的故事。 毕竟穆安的身世他里里外外查了数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为什么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要不别说了”,萧辞妥协:“就算你真的是妖,本王也认了。” “我不是妖”,穆安艰难的开口:“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能会难以接受,但是我发誓,这次绝对没有半句虚言,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是我还没想好如何同你坦诚的秘密。” 说着她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态度坚定:“其实我有一点一点的走近你,怕你知道真相会弃我而去。” 萧辞皱眉:“不会。” “现在好了,我知道你不会的”,穆安笑了一下:“其实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是在这里,在另一个地方,一个我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一次任务中,我重伤身亡。” 听到这里,萧辞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忧痛泾渭分明。 “可是我的灵魂未灭,也算是穆安安命薄,死在了进府的那一日,机缘巧合之下我未灭的魂便进了她的身体,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可以代替穆安安活下去了,留在这个世界。” 吐了一口气,萧辞并没有表现的难以接受,他情绪波动很小,小的像是听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奇声:“你之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穆安:“之前的世界?” “嗯。” “很奇妙,很美好,等下给你看个东西。” 灵光一闪,穆安做足了心里准备,神识飞快的进空间搜寻了一圈,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完全不足以将萧辞带进空间,至少得等到空间再升一级。 萧辞眼睁睁看着穆安消失在原地,悄无声息,他急声:“穆安!” “不怕,我在”,短短几个呼吸,穆安就闪了出来,她拿了几张照片,是之前拍的,一直放在空间的抽屉里。 “你看。” 萧辞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顾不上看穆安递过来的东西是什么,只问:“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消失不见?” 穆安解释:“我没有消失,我能重新活过来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她能让我短暂的回到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其实方才我一直在原地,甚至能听到你的呼吸。” 她略微落寞的垂首:“可是以我目前的能力,还不能带你去看看,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能带你进去瞧瞧。” “……”萧辞一时半会不能接受:“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穆安眉眼一弯:“我的秘密基地,现在告诉你了,就算我俩的秘密基地了。” 还有一项功能,就是保命符,不过这么没志气的话,她没说。 捏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萧辞这才低头去看,本来还处在方才的震惊中,有些心不在焉,可一看清手中的图像……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4 坦白前世(2) 萧辞看着手中色彩斑斓的画像,里面的人栩栩如生,和穆安极其相似,至少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声音有些激动:“这是你?” 穆安:“是我,可能与现在有些不同。” 毕竟这照片应该是她二十出头拍的,那时候风华正茂,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她都没给别人看过。 画像上的穆安装扮怪异,裙角被风微微的掀起,露出白皙的肌肤,看的萧辞耳尖一红,佯怒:“不成体统。” 轻轻笑了一声,穆安指着上面的她说:“在我的世界,大家都是这样,男女平等,没有三妻四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微微抬眼,许是震惊透了,萧辞有些木讷:“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穆安坚决的点头:“所以萧辞,我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始终融不进去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融不进去一颗心掰成数块用,她要就要一刻完整无缺的,只属于自己的。 “好”,萧辞低低笑了一声:“穆安,本王也想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短暂的共识达成,下一刻萧辞又忍不住去看手中几张画像,里面的东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人们怪异的装扮,亮如白昼的光,还有崛地而起的建筑,平坦的官道…… 许久,他才放下手中照片,闭眼捏了捏“突突”直跳的额角,以为是一场梦,可睁开眼睛,事实告诉他……他真的娶了一个仙女。 干涩着嘴,他最后一次问:“这都是真的?” 知道萧辞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穆安也不强求,贴心的告诉他:“都是真的,那是一个先进的时代,高科技的时代,追求自由的时代,出行不用马车,不用一路奔波,甚至可以借助工具飞行的时代……是曾经属于我的时代。” “属于你的时代?”萧辞愣住,抿了抿嘴,将卡在喉咙里的话咽回去,转而问:“是谁伤了你?伤那了?” 原地蹦蹦跳跳转了一圈,穆安给他看:“我没事,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这不遇见你了吗?哪怕时间再错一点点,我们就不可能遇见了。” 一瞬间萧辞严肃起来,叮嘱:“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如此天方夜谭,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可是萧辞亲眼见到了,他无法保证别人知道之后,穆安会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我知道”,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穆安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我会保护自己,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可以原地躲进去的,只要我不出来,谁都找不到我。” 萧辞松了口气,一抬眼:“所以前几次你都是故意躲着本王?嗯?” 穆安:“……” “呃……我错啦”,她愣了愣,感受到周身的危险,转身就要跑。 后脖颈被一直略微粗暴的手掌轻轻握住……穆安被萧辞一只手揪了回来。 居高临下看着她,萧辞无奈,叹气:“跑什么,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尾音沙哑,抑制着上扬的气息,极具暧昧。 被迫仰着头,她瞳孔渐渐放大,某人唇角微翘,欲拒还迎……薄软的唇从嘴角一直蔓延到耳垂。 “不论是怎样的世界,在这里,你就是属于本王的,穆安……别逃……” 脑壳“嗡”的一声,炸了! “……嗯”,她含糊不清的咕哝一声,便被炽热的气息卷的荡然无存。 天色未暗,晚膳还未吃,穆安有些饿了,可某人好像比她还饿。 等她酥麻的神经平缓下来,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她不是“虚心”的在承认错误吗?床帐什么时候下来了? “哎哎哎”,穆安灵敏的往后一缩,连同溜到一边的被子拽过来,瞪大着眼睛红着耳尖凶他:“你……你怎么这样?” 萧辞优雅的脱掉外衫,好整以暇的看他:“怎样?” 胸口一噎,她看了一眼凌乱的床纬,咬牙切齿:“你白日宣……淫。” 轻笑一声,萧辞墨瞳如夜,盯住裹腹的猎物一般,轻声:“未免夫人再次误会,本王这次不谦虚了。” “……” 灼热从心底烧到了每一根头发丝,说实话,在萧辞逼近的那一刻穆安躲了一下,可这次,真如他所说。 一点都不谦虚。 温热有里的手掌挡住她所有的退路,动作极尽温柔。 九方居的下人们战战兢兢的埋头做事,他们主子怒气冲冲的逮王妃进去已经两个时辰了,天色暗了下来,晚膳已经备好了。 明月和严宽远远瞧着房门紧闭的主屋,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屋的帘子都遮上了。 严宽低声:“明月,要不你去瞧瞧?” 扭头瞪了他一眼,明月努嘴:“主子吩咐,十米之内,无令不了靠近,要去你去。” 严宽细细想了一下违背命令的下场,打了一个冷颤,摇头:“不去。” 冷哼一声,听风在旁边沉思,身为属下,她们不应该嚼舌根,可是之前穆清清大闹的话她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下有疑,却也不能多嘴。 朝主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听风冷着脸转身离开。 明月好奇:“听风怎么了?” 严宽:“可能是被大齐公主气着了,海潮阁这会还闹着呢,方才有个大齐婢女想要去永和宫告状,被听风一剑挑了回去,半条命都吓没了。” “……”明月叹了口气:“王妃说的不错,青简和听风还挺般配的。” 说曹操曹操到,一抬眼青简阴沉着脸过来:“小姐呢?” 冲她抬了抬下巴,明月道:“还没出来呢。” 她话音一落,青简脸黑了一个度,明月机智的拦住她:“你别冲动,主子不会伤害王妃的。” 青简皱眉,以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也不会。 方才她提着穆清清出去,穆清清什么都招了,一个念头此刻在她脑子里悬浮不定——小姐和之前的穆府嫡女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可这般诡异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发生,之前的穆府嫡女去哪了? 严宽一堵墙似的挡在青简面前,对她憨傻一笑:“青姑娘别冲动,里面不什么动静也没嘛。” “别这样叫我”,青简冷冷的开口,抿了抿唇,想辩驳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符合自己的身份,闷哼一声转身去寻五香和八角。 两个丫头被王府的侍卫给看住了,脱不开身,青简此刻一个头两个大。 外面的人急的团团转,各怀心思。 主屋里面却是一片春光旖旎,淡淡的檀香萦绕,萧辞轻轻在露出的额头吻了一下,起身退开。 “弄疼你了?” 穆安缩在被自己快要把自己憋死,一声不吭,气鼓鼓的热了半天,身体的下坠让她分不清天堂和地狱。 选择做个羞答答的哑巴。 “哑巴”觉得她此刻一定滑稽极了,这辈子都没如此丢人过,她都求饶了某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害的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声“爸爸”! 见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攥着被角的指尖粉嫩一片,好不容易压下去啦的火气又泛了上来,萧辞吐了一口浊气,埋头在那白皙纤细的指尖亲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微红的指尖落荒而逃,“嗖”一下遁进了被自己。 萧辞有些哭笑不得,俯身拥上去,声音还透着欲气未消的沙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本王错了。” “夫人要打要罚都可,别闷坏自己了,本王甘之如饴。” “别躲了,方才怎么没见你这般害羞,夫人过刚,本王甘拜下风。” “……” 穆安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耳朵非长茧子不可,这人哪里来这么多骚话。 身上的重量又沉了沉,穆安猛然将人推开,露出一个红彤彤的脑袋出来,憨态可掬,眼眶微红,瞳孔湿漉漉的,样子可怜极了,刚哭过一场似的。 看到萧辞微挑的眉尖,一脸魇足的得意表情,她就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被人安了阻断器一样短路了个七七八八,生生将自己憋成了一根胖乎乎的茄子。 “流氓……”,穆安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眼睛非常不诚实的多瞟了两下,才扭过头:“你先把衣服穿好。” “流氓”低低笑了一声,垂眼看了一下自个这一生中最“不成体统”的时刻,中衣披了一半,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露出完整的胸膛。 穆安脸又开始红了,萧辞紧致的肌理一遍遍在她脑子里过电影,挥之不去,他的身上有着几道积年累月留下来的剑伤,惹人心疼。 常年留在京城,未受到塞外风沙的磨砺,皮肤偏白。 穆安承认,她的心从一开始就没落回过原位。 系统已经数次没眼色的提醒她“心率过快……”。 脑子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是谁的,或许两人都不怎么好。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凉意袭来,腾龙就被抱入了怀里,穆安瞪着眼睛,靠着衣不蔽体的胸膛:“放我下来。” 墨发慵懒的搭在肩上,萧辞沉声:“不放,洗个澡该用膳了。” 穆安一噎:“你出去,我自己洗。” “不成”,萧辞拒绝的理所当然:“本王也要洗。” “……” 主屋后面是连着天然温泉的,穆安之前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泡着老舒服了。 水雾缭绕,她想自己这是彻底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5 携手进宫 任由九方居清冷了几个时辰,月色高悬之际,主屋的门终于开了。 最令下人们惊讶的是,他家主子好像心情还不错,嘴角居然噙着笑? 明月低头过去:“主子,可要同王妃用膳?” “嗯,端进来。” “是。” 明月一脸疑问的催促着下人将热了一个时辰的饭菜上桌。 这会,穆安早就饿了,筷子刚伸出去就被人挡了回来。 萧辞:“本王帮你。” 白了他一眼,穆安轻咳一声:“我有手。” “夫人辛苦了”,萧辞笑得一本正经。 穆安:“……” 流氓! 九方居的下人都觉得自家主子和王妃的氛围又怪了一个层次,一丝丝暧昧缠绵。 —— 姜雪被囚禁在了海潮阁,对着阿桃一顿打骂。 “废物!废物!”上好的杯盏分崩离析,她怒气冲冲道:“去,传本公主的命令到驿站,好好查查这个穆安的底细,让本公主抓住了把柄,她还想好过,做梦!” 阿桃浑身青紫,瘫在地上:“是……公主,那穆清清怎么办?要不要奴婢派人把她抓回来?” 冷了她一眼,姜雪似乎才想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阿猫阿狗,冷笑一声:“让驿站的人将她抓起来,留着她还有用处。” 穆清清知道的比她想象的多,留着对付穆安正好。 夜色正浓,海潮阁的打骂声渐渐静了下来,整个九方居都寂了不少。 穆安这次说什么都不和萧辞“同床共枕”,她杵在地上,抱着一半被子和堂堂摄政王僵持对峙。 “你……不许上来。” 萧辞无奈的扶了扶额角:“本王不闹你,听话。” 穆安摇头晃脑,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样子,小脸憋的通红,方才吃饱的肚子圆鼓鼓的,她整个人被罩在宽松的睡衣下,和萧辞大眼瞪小眼片刻,虎头虎脑的往后退了一步。 萧辞有些哭笑不得,转身粗暴的将人拢在胳膊下拽上了床,温声:“本王有话同你说,不闹你的,乖。” “真的?” “嗯。” 穆安将信将疑的松了一口气,她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夜里凉,怕她着凉,萧辞拿了披风给她盖上,这才道:“你外世之魂,身带秘密空间的事情除了本王知晓,任何人都不能说,江湖纷乱,若是让有心人知晓,必然将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唔”,穆安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明日本王要进宫一趟,你若是待不住,就去百草堂同青阁弟子待着。” 穆安眼睛一亮:“进宫?” 萧辞看着她淡淡应了一声。 “何事?”穆安微微有些不安:“皇上这个时候召你入宫,是要求和还是……?” 自从上次和齐国君一番假意的威胁僵持之后,萧景炎抓紧时机七日之内对朝廷上下进行了不小的整顿,一向柔软的手腕突然有些雷厉风行,未征求萧辞的意见,文臣重用新臣,武将以萧坤一派的莽夫为率。 武清文等朝中重臣受到了明显的挤兑。 听说武老头这次气的够呛,已经三日称病未上朝了。 风云变化只在一瞬之间,物极必反。 萧辞沉眸:“兴师问罪。” 穆安不解:“问什么罪?姜雪都进府了,他还要如何?” 如今他根基未稳,现在动了萧辞无疑是自毁朝纲,外乱未至,恐起内乱。 若是正逢入了冬,四下战火连天,受苦的还是黎明百姓,流离失所叫苦连天、饿殍遍野…… 萧景炎莫不是个傻子? 很明显穆安能想到的萧辞早就一清二楚,他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好似短短几秒之间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了萧景炎的傻逼行为方式。 继而快速换上另一副表情,若是让九方居的众人们见了,肯定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遭受天谴,还是五雷轰顶的那种。 宠溺的弹了一下穆安光滑的额头,萧辞的声音有些低:“先皇曾留了一批近身的暗卫在皇上身边充当禁卫军,行事风格本王不喜欢,统统都杀了,想必惹皇上生气了。” “……乖乖”,穆安愣愣的看着他:“你觉得皇上只是生气这么简单?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批禁卫军应该是皇上最硬的筹码,你轻而易举就一锅端了,这是先发制人不打算给人家脸了吗?” 萧辞挑眉,颇为赞赏的瞥了她一眼:“话糙理不糙。” 穆安努嘴:“习惯就好。” 毕竟身为警局一枝花,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奶可盐,可柔可刚,“嘿嘿”一笑:“如此看来,皇上还不想同你撕破脸皮,毕竟禁卫军这件事朝中应该没几个人知道,他本就是皇位继承者这件事应该也没人知道。” 毕竟这么多年来,强推新帝上位这种事情都让大梁摄政王一力承担了。 “嗯”,萧辞道:“本王给他脸了,明日可能会在宫里多耽搁一会,你不必着急。” 眼珠贼溜溜转了一圈,穆安贱兮兮的抬头:“我不着急,那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不假思索的拒绝,萧辞皱眉:“你在家待着。” 他不怕死,也不怕输,就是不想同萧景炎玩一些拐弯抹角毫无意义的内斗。 萧景炎的心思比他想的要沉许多,最多挨过这个冬天,他就要着手撤回长陵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穆安出一点点差错,宫里瞬息万变,谁都想置穆安于死地,他不能。 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穆安态度十二分良好的先自行认错,低言细语:“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九州录多少和我有点关系了?就算不是我,也和我携带的隐秘空间有一定的关系。” 萧辞没有否认,墨瞳盯着她:“所以呢?” “所以我更要进宫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但是我知道以后想正大光明的进宫就没机会了,我有两件事这次一定要进宫。” “什么?” 吞了口唾沫,穆安几分颓丧的展开腿:“第一,我想去见见太后,毕竟她对我那么好,这次进宫打算对她做一个全面检查,对于她的病情有很大的帮助,算是我还她对穆夫人,对我的情。” 说到这里,穆安顿了一下:“第二件事,皇上手里有一块九州录玉石,我需要……我就是想看看。” 说着她诚实的把空间桌子上摆放平整的地图拿出来,摆到萧辞面前:“我现在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管是什么狗屁天枢,还是天机阁的星辰线,都与我息息相关,要不然上次我也不会因为天机阵提前昏睡。” 萧辞快速的扫了没头没尾的地图一眼,貌似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沉默片刻:“好。” 他答应的太过于轻松,穆安准备好的一连串狗屁不通的大道理没使上劲,被人轻飘飘一推,就弹进了万丈的棉花堆里,她睁着眼睛一时间有些词穷。 探究的目光一旦进了萧辞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就有些拘谨。 良久,她十分不要脸的嘟囔一句:“我还没求饶呢,你怎么就同意了。” 萧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或许还沉浸在萧景炎居然也知道九州录之事中,这么多年来,这小皇帝背着他做了不少的事情呢。 至于这消息穆安从何处的得知,萧辞不用脑子也想的出来,无意追究。 随口道:“夫人若想求饶,大可留在别处。” 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的穆安明白这“别处”隐晦的代表了什么意思,瞬间没了气,缩进了被子里,扔下一句:“说好了,明天我要去”,转身装睡。 这一夜,萧辞一夜未眠。 次日,王府的缓缓停至天和门前,朝臣交头接耳,以为沉寂多日,摄政王终于带着新王妃来谢恩了。 谁知道下一刻从马车里跃下来的并非大齐公主,而是穆安。 沈德重远远瞧着,同黑脸的武清文道:“这摄政王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难得武老头没有出言讽刺,只是看了两眼,若有所思甩袖离去。 沈德重追了两步,好心劝慰:“武相慢点,身体要紧啊。” 武清文这几日对谁都没好脸色,皇上天天打他们这些老臣的脸,情何以堪! “老夫还死不了,沈大人还是多关心关心府中大公子。” 沈德重老脸一阴:“你怎么说话这么呛呢?” 没理会他,武清文已经坐车离去。 “小兔崽子”,低低骂了一句,沈德重道:“回府,叫沈行白给我过来!” 车夫暗自摇头,替沈大公子默哀三秒。 连武清文都看出来沈行白同萧辞交好,若是摄政王府出事,下一个怕就是他沈府了。 沈德重同武清文一样,不想被迫站队,可如今局势未明,他们这些老臣还私下里商量,要不要齐齐上谏。 穆安扶着萧辞下来,却被拦在了天和门外。 守卫对萧辞一拱手:“王爷恕罪,卑职奉命办事,还请王爷缴械。” 瞪了他一眼,穆安冷声:“摄政王进宫也要缴械?你们哪来的胆子!” 萧坤随身带着刀剑,也没见萧景炎这般防,这分明是有意针对。 那守卫进退两难,头皮都炸了,欲哭无泪:“王妃莫要刁难小人,小人就是一看门的,王妃饶命。” 穆安拉了脸,萧辞招了招手,牵着穆安进去,身后的严宽等人纷纷被缴了个一干二净。 “你不生气啊?”穆安问:“皇上这般不留情面。” “无妨,夫人仗义出言,本王足够了。” 长长的红墙内传出清脆的笑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6 偷盗(1) 萧景炎肃然的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新臣近几日上奏的折子,眉头紧皱。 “怆…”一声,案桌上的茶盏震了三震,茶水洒了出来,沿着桌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李德全立刻换上新的,就听到萧景炎闷哼一声,对下方的谢良道:“朕重用这么多人,竟没一个有用之材,一群废物!” “皇上息怒”,谢良拱手:“之前朝臣严重断层,摄政王只手遮天,这些人报国无门,一直郁郁寡欢,如今能得到皇上的青睐,欣喜若狂,兢兢业业,相信假以时日,定然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冷冷扫了他一眼,萧景炎龙颜不悦:“假以时日?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朕不知道武清文一等老臣如今怀的什么心思,欺朕根基不稳罢了。” 冷秋的天气,谢良无端出了一头的冷汗,斟酌半天,才道:“皇上放心,摄政王不会轻举妄动,臣会保皇上无忧。” 萧景炎黑了脸,手指紧握。 他这位万万人之上的皇叔哪里不会轻举妄动! 他不过是违了一次意愿,放了个大齐公主进府,父皇留给他的暗卫一夜之间统统毙命! 竟是一条活口都未留,他还要如何!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只能暗中忍辱负重同萧辞斗法。 九龙夺嫡,风头正盛者不可活,唯唯诺诺者不可活,年幼无势者不可活……所以他只有忍。 亲眼看着朝局动荡,看着无人堪当大任,借着皇叔的凌厉手段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大殿里的气氛沉重的厉害,落针可闻。 殿外的内侍匆匆进来报:“皇上,摄政王携王妃觐见,已经到宫门口了。” 萧景炎猛然抬眼,原地站了起来:“还真来了。” 看着皇上面色微变,原地踱步,谢良微微眯起眼睛,皇上还是打心眼里惧怕摄政王的。 他高声:“皇上稍安勿躁,既然摄政王敢带着王妃进宫,便说明他如今还是敬重皇上的,皇上万万不可这个时候同摄政王产生隔阂,当以大局为重。” 不知萧景炎听进去了没有,谢良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他其实有一点不懂,萧辞虽然手段狠辣,可对于皇上向来是以帝王之礼传授,丝毫不曾藏拙。 除了上一次派王府暗卫进宫被他拦下之后,再无其他动作。 如此尽心尽力,本应同皇上齐心协力,为何近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两者貌神合离。 正想着,谢良一抬眼就和萧辞打了个照面,他拱手行礼:“见过王爷。” 萧辞淡淡点头,算是应过。 谢良略微尴尬,余光在风华绝代的摄政王妃身上停留片刻,不巧穆安对于别人的目光万分敏感,抬眼同他对上。 “我好看吗?”她皮笑肉不笑的问。 谢良大惊,后退一步,低着头:“王妃惊世之容,臣下失礼了。” 说完不敢抬头去看浑身冰冷的萧辞,谢良快步退下。 “嘁——”,穆安扭头挽上萧辞的胳膊,笑嘻嘻道:“他就是顶替常庆丰之位的人?面相倒是生的不错,看着就比常庆丰靠谱的多。” 低低看了一眼,萧辞不满:“面相哪里不错了?” “呃——当然同夫君相比差远了,差远了”,穆安贱兮兮的推搡着萧辞进去。 前一刻还面色温和的人在看到龙椅上局促不安的小皇帝时立刻漠然的能立起一道屏障来。 “参见皇上”,穆安同萧辞齐声。 萧景炎唇色微白:“皇叔来了,来人赐坐。” 在看到萧辞那一刹那,萧景炎承认自己还是怕了,自从父皇驾崩,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冷傲的皇叔。 本以为坐上了这九五至尊之位,他便可以随心所欲,皇叔带给他的威严在龙威面前不值一提,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哪怕是皇叔轻轻的皱一下眉头,他都会没来由的心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他非常的讨厌,简直厌恶极了。 所以他一定要将所有的权利都牢牢的抓在手中。 变了脸色,萧景炎看着下方同穆安低声细语的萧辞,咳嗽一声:“朕今日召皇叔进宫是千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想来皇叔也有话要同朕说,索性朕与皇叔敞心而谈一次如何?” 选择性的忽略萧景炎,萧辞拍了拍穆安的肩膀:“你去看看太后,别在宫里乱跑,记住了,万事小心。” “知道了”,冲他傻笑了一下,穆安点头屈膝行礼:“先行告退,皇上万安。” 被人晾在一边,萧景炎放在桌底的骨节泛白:“王妃可是要去看太后?既如此朕便不多留了,去。” 穆安一退,萧辞直接开门见山,冷冷道:“皇上今日若是想兴师问罪,本王没什么好说的,先皇临行之前将年幼的皇上托付给本王,可没留下传位诏书!” 还未开口的萧景炎心下一凛,差点噎死:“皇叔这是在怪朕了?” “不敢。” “这天下哪里有皇叔不敢的,皇叔捻死这太和殿的人就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刀都悬朕脖子上了,朕还能如何?” 脸色一寒,萧辞带上郁气:“千百年来的教训难道没告诉皇上朝纲不可轻易而乱吗?本王并非对皇上不敬,只是希望皇上明白,木已成舟,皇上已然是君主,不该留的把柄万万不能留。” 杀前朝禁卫军之前萧辞并非没有想过,他对这九五至尊没兴趣,他希望萧景炎能明白,既然所有的恶名都已经落到了他头上,他不后悔。 万一这些禁卫军之中有人流落了出去,那必然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他不想让这么多年的辛苦付之一炬。 冷笑一声,如今萧景炎所有的心思都在同萧辞针锋相对上,哪里听的明白萧辞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只道:“朕才是这大梁之主,为何皇叔就不明白,求你了,求你了皇叔,朕敬你重你……你放过我,功高盖主物极必反,朕是天子怎会不怀疑你生了异心?” 萧辞:“皇上是觉得本王有异心?” “朕……”,萧景炎脸一白,顿了一下:“不是朕这般觉得,是这天下人这般觉得,如今皇叔已然知道父皇的谋划,想来对朕也不再信任,只要皇叔将兵权交出来,做个闲散王爷,要什么朕都给。” 几分冷意的看着他,萧辞不吃这一套感情牌,如今京城的五万兵权是他手握的退路,一旦交出去哪怕萧景炎不会对他动手,半数的朝臣也会逼着天子对他动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些萧景炎不懂吗? 还是故意而为之,一抹失望之色转瞬即逝,萧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梁的江山他守着,年幼的皇子他护着……如今江山已定,这大梁难不成就不需要他了吗? 是啊? 早就不需要他了,他怎么忘了,萧文帝早就为他安排了一场死局,他无路可退。 —— 这边的波涛汹涌穆安丝毫不知,她此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太后今日有些糊涂,把她认作了穆夫人,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说陈年往事。 “楚君啊,你有好些年没来看我了,雁回的冬天来的快,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冷啊?” “还有啊,你不来我都快忘了你的模样…年纪大了,有些人都不愿意往脑子里住了,都想着走了…”。 穆安低头应和着。 太后异常的开心,慈祥的笑着,眼角的法令纹柔和的堆在一起:“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再不问怕是没机会了,楚君啊,雁回还是以前的样子吗?那里的人都还好吗?” 无端的穆安有些心酸,连连点头:“好,都好,太后放心。” “欸,那就好。” 旁边的嬷嬷摸了摸眼泪,她是跟着太后从雁回来的,清楚那些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低声:“王妃见怪,太后今日又糊涂乱说话了。” “没有”,穆安无奈的笑了一下,问:“太后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两年了,冬日里更严重些,宫里的太医都瞧过,只能用药养着。” “来,帮我将太后扶到床上,我也是医师,替太后诊诊。” 嬷嬷一听,喜笑颜开,立刻着人去办。 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穆安进了医疗室,配了几种药。 “叮”一声,系统:“扫描结束,这种远距离扫描只能通过宿主对病人的情况做五分的了解,具体病情无法探知。” 穆安:“我知道了,太后这情况严重吗?” 系统:“目前可以确定病人所患的是阿尔茨海默病,比一般的病情严重一点,主要还是病人郁结在心,常年思虑所致。” 一边根据医疗室的提示捣鼓药材,穆安一边问:“只能靠药物慢慢治疗吗?医疗室不是研究了新疗程吗,就没什么速效药?” 系统机械的响了一下:“速效药伴随的副作用大大加重,对于病人的体内器官衰竭情况来说有着很大的风险,不建议使用,只能通过药物改善和延缓病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改善病人的心态。” 这会功夫,穆安已经把所有的药物都分配好了。 看着床榻之上昏睡的太后,驻足良久,穆安才推门离开。 一出景仁宫她就闪进了空间,方才来的路上她已经默默记下了萧景炎寝宫的位置,现在只需要快点赶过去。 她没注意到景仁宫外的假山后面,几个偷懒的宫女正在窃窃私语。 一个宫女目光一瞥,看到一个影子瞬间消失,吓了一跳:“你们看,刚才那里有个人不见了?” 另外两个宫女嬉笑:“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贵妃娘娘还等着你呢,快些回去。” 那宫女惊魂未定,她确定自己没看错,真的有个影子。 不!准确来说,是有个人! 宫女快步往椒华宫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7 偷盗(2) 宫女急匆匆的回了椒华宫,白沉香懒散的躺在贵妃榻上,不满的扫了心不在焉慌里慌张的宫女一眼。 不悦道:“毛手毛脚什么德行,本宫这里的一物一什都金贵的很,撞坏了用脑袋赔吗!” “娘娘饶命”,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神色不安:“娘娘,奴婢在景仁宫门口撞见鬼了。” 秀眉一凝,白沉香怒声:“大胆!妖言惑众,本宫见你是疯了不成!” 要知道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光怪陆离的鬼怪之说,要是传出去一点风言风语,定然要被乱棍打死。 白沉香平日里对下面的人苛刻,椒华宫一向深受宠爱,今日怎么出了这等胡言乱语的奴才。 白沉香毫不含糊,厉声:“给本宫拉出去,打!” 那宫女浑身抖成了一个筛子,这才惊觉自己心下害怕,口无遮拦说了什么要命的话,要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重重的磕头求饶,额头都磕出了血。 惨声:“娘娘饶命,奴婢真的看到了,景仁宫门口应该有个人的,可是瞬间就原地消失了,奴婢看见了……真的看见了。” 任由那宫女惨声传来,白沉香轻轻合眸,突然道:“等等。” 那宫女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匍匐进来,哆嗦不止。 “你是说景仁宫门口?”白沉香忽然想起什么,问:“还看见什么了?本宫倒是要听听,是哪里的孤魂野鬼敢在皇宫撒野,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赏你一丈红,自己了结。” “娘娘饶命,奴婢绝无虚言”,宫女瘫软在地上,惊恐不定的回忆了一下亲眼所见的场景,说道:“奴婢余光一瞥就看到一个人影消失不见,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仔细盯着景仁宫门口看了看,奴婢确定是有个人从景仁宫出来,左顾右盼一圈原地消失的。” 白沉香有些头皮发麻,坐了起来,冷声:“大胆奴才,你确定看清楚了是从景仁宫出来?” 太后病了两年,每日疯疯癫癫,别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想到这,白沉香就觉得瘆人的慌,打了个冷颤。 “是……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娘娘,确实从景仁宫门口出来。” “可看清楚了那人……鬼的样貌?” 宫女不敢深想,摇头:“不像是普通的宫女,穿的很是贵气,一身撒花烟罗衫,像是个贵家小姐。” 越听越觉得可疑,白沉香皱眉:“听说今日摄政王带着王妃进宫了?” “回娘娘,正是。” “本宫问的是哪个王妃!” 无端遭殃的宫女连忙道:“娘娘,是萧穆妃。” “穆安安?”白沉香冷笑一声:“没想到在大齐公主的手下她还能活蹦乱跳,不简单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快活几日。” 她阴冷的抬眼:“摄政王带着那个小贱人去哪了?” 旁边侍奉的宫女突然眼睛一亮,凑近白沉香,低声:“娘娘,奴婢好像听说摄政王妃出了太和殿就去了景仁宫。” 白沉香一惊:“景仁宫?!” 她一直怀疑穆安安的身份,如今同鬼魂之说结合起来,白沉香简直不要吓出一身的冷汗。 她慌忙站起来,焦急道:“快去,查查穆安安在不在景仁宫。” 宫女得了令就要走,被白沉香一声喝住。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白沉香紧攥着十指,沉默片刻,忽然道:“多派几个人,暗中去,景仁宫,太和殿……宫里的每个摄政王妃能进去的地方都给本宫查看一边,找到人后速速来报,快去!” 越想越害怕,若是宫女眼见为实,那景仁宫真的闹鬼! 白沉香最怕这些东西了,额角“突突”直跳,她心烦意乱之下跌做了回去:“将本宫的佛珠拿来。” “阿弥陀佛……”,白沉香双手合十虔诚的诵经几遍。 焦急的等待一柱香后,椒华宫的奴才渐渐回来,言辞出奇的一致。 “娘娘,各个宫里都未见到摄政王妃。” “嗒”一声,手中的佛珠骤然断裂,噼里啪啦滚了一地,白沉香惊呼一声,吓得后退两步:“太和殿呢?景仁宫呢?摄政王身边呢,没找到人吗!” 好好进宫的一个人,能凭空消失不成? “回娘娘,奴婢们跟宫女打听了,说摄政王妃出了太和殿就径直去了景仁宫,还未出来。” 白沉香:“那景仁宫人呢!” “奴婢差人进去替问候太后,太后午睡,景仁宫根本没人啊。” 脚底不小心踩到一颗珠子,白沉香一个趔趄。 穆安安不见了?! 佛珠怎么会突然断裂,太巧了,白沉香一把扶住座椅,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人不可与鬼怪斗,她怎么能斗的过孤魂野鬼? “快,本宫要见皇上”,白沉香一不做二不休,皇上是真龙天子,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不会有事的,她冷静下来,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不管你是人是鬼,这次本宫不会放过你!” 太和殿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内侍偷偷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摄政王,王爷冷眸半阖,漠然的样子平白的吓人。 萧景炎龙颜微怒,这次的谈判很不愉快,他这位皇叔油盐不进,嘴上说的好听,该放的权一分都舍不得丢,稳稳的拿捏他的命脉。 莫名的烦躁:“贵妃来做什么?不见。” “皇上,贵妃娘娘说有要事禀报”,内侍低下头道:“还与王爷有些许关系。” 萧辞冷声:“何事?” “奴才不知,贵妃娘娘未言明。” 额角轻轻跳了一下,穆安还未回来,萧辞心下担忧。 萧景炎:“让她进来。” 白沉香提步进来,眼波流转,确认穆安未在太和殿,唇角上翘,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王爷。”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萧景炎呼吸一窒,白沉香懂分寸,听话,萧景炎一直认为这后宫就应该多几个这样的人。 不由得语气都软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何事非要在朕与皇叔商议大事的时候说。” “这…”,白沉香支支吾吾半天,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就在萧辞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之际,她才恰到好处的问:“听说王妃来了,怎么不见?” 萧辞冷冷扫了她一眼。 “王妃去看望太后了”,萧景炎道。 话音一落,白沉香脸色煞白:“皇上,臣妾刚从景仁宫出来,王妃不在哪啊?不会真的……”,她顿了一下,眼神惶恐左右环顾,尖叫一声拽着旁边的婢女兀自装模作样。 殿前失礼,算是失态了,萧景炎微怒:“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什么真的假的!” “皇上——”,白沉香跪了下去,盯着萧辞看了看:“臣妾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可是一想到兹事体大,隐瞒下来又于心不安,这才冒昧前来。” “方才臣妾的婢女看到摄政王妃在景仁宫门口突然消失不见,犹如鬼魅一般,实在闻所未闻啊,如今王妃又碰巧不在景仁宫,宫道里的宫人都说没见到王妃出来,皇上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心下一凛,萧辞面不改色,浑身冰冷:“贵妃娘娘可知妖言惑众是个什么下场,需要本王教你吗!” “皇叔说的对”,萧景炎道:“不可胡言乱语。” 白沉香摇头:“臣妾句句属实,不信皇上现在可派人去各个宫里问个清楚,就知道王妃在不在宫里了,宫女亲眼所见,那王妃真的不是人啊!” 萧景炎一愣,怒色上脸,转头去看皇叔,发现萧辞面无表情,冷漠薄凉,明显是动怒了。 手指微蜷,萧辞猜想穆安这个时候怕是去寻九州录了。 “王妃去给太后诊病,难不成还要给贵妃禀告一声!”萧辞站了起来,俯身冷视着白沉香:“本王的人,还轮不到贵妃指点,本王自会寻王妃回去,贵妃再好随意诬陷,别怪本王不客气!” 摄人的压力蔓延开来,白沉香呼吸困难,脊背蒙上一层冷汗,她抬头看着深不可测的眸子,胆颤心惊。 萧景炎虽说不信,可还是站在白沉香这边的,他立刻吩咐:“传朕令,让谢良带人去各个宫寻王妃回来,宫里错综复杂,别是在哪里迷路了。” 眯了眯眼,萧辞冷声:“本王亲自去寻。” “皇叔且慢”,萧景炎将人拦下:“王妃对宫里不熟悉,出了景仁宫迷路也很正常,皇叔如此小心,倒显得心虚了。” 白沉香见缝插针:“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王妃真的消失了,定非常人啊。” 眉头一紧,萧景炎厉声:“你住口!王妃是人是妖寻了才知道,去查查,还有谁看到了王妃。” 李德全汗颜,立刻去办。 萧辞举步维艰,眉心微锁。 不消片刻,谢良就进殿来报:“皇上,宫里上上下下都未发现王妃踪影,另外抓了几个人说是看到有鬼魅人影在宫里各处闪过,身形同王妃相似。” 萧景炎沉了脸:“当真!” 谢良:“是。” “皇叔你说,王妃当真是妖?” 萧辞轻轻转动杯盏,面上波澜不惊,心下早已惊涛骇浪,顿声:“皇上是在质疑本王,还是在怀疑王妃?这等荒诞之言也可听信,看来皇上还真是年幼啊。” 陡然变了脸色,萧景炎咬咬牙:“既如此,不如皇叔同朕一起去景仁宫瞧瞧,对于鬼怪一说,朕也是不信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8 失火(1) 穆安当然不知道宫里已经谣言四起了,她几乎败露。 钦天监被迫带着弟子们日观星象,逐日除妖! 关于摄政王妃是“妖女”的言论不胫而走。 萧景炎拖住萧辞,一手借刀杀人已经使了出去,萧辞暗中派人寻穆安未果,心急如焚。 这些穆安都不知道,因为她这会正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兜圈子呢。 说是密室,布置的却极为奇怪,仿佛像一处祠堂,檀木雕刻而成的案桌上,摆放着各式贡品,正中央古朴的黑鼎里插着几柱未燃尽的香。 味道有些重,夹杂着不流通的浑浊土味,穆安有些不喜欢,她皱了皱眉,从空间里拿出口罩戴上。 入目所及,暗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周的墙壁由拔地而起的书架堆积而成,四个角落隐隐亮着几盏烛火,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了。 打开手电筒她四周溜了好几圈,没找到出去的暗门。 索性放弃,反正身在空间她也能遁出去,从萧景炎的寝宫进去,穆安直奔着九州录而来,在寝宫里没找到,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的机关,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这间密室,怕是萧辞都不知道。 她喃喃道:“如果情报可靠,萧景炎会把玉石碎块藏在哪里?” 系统:“无法探测。” “谁问你了”,穆安嘟囔:“之前在寝宫没找到,那就一定在这里。” 可是这里这么多书,她要怎么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突然穆安余光一瞥看到角落里的案桌比别的地方干净些许,手指摸过,留下一行淡淡的土渍。 案桌后方是一张壁画,奔腾的烈马驰骋在平静的草原上,同乌漆麻黑的暗室格格不入。 四处摸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墙后面一定有古怪。 进空间捣鼓了一会,穆安拿了一把锤子出来,找了个相对薄弱的点,唇角一勾一铁锤就抡了上去。 烟土四起,捂着口罩咳嗽几声,穆安后退几步,睁眼去看,果然有一处暗格。 别无二致的黑匣子静悄悄的躺在里面,穆安伸手就要去拿,突然之间周围“咯吱吱”机械的响了几声,黑暗中毒蛇吐信一般的闪了几道乍现的锃亮。 穆安瞳孔猛缩,伸出去的手触电般缩回来,整个人错身一闪,已经在一丈开外。 与此同时,暗室里忽然亮了起来,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四周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破壁而出。 穆安这才看清自己是何境地。 下一刻她就要被万箭齐发射成一个筛子,说时迟那时快,箭矢飞过来的一瞬间穆安原地消失。 她滑倒在空间的地板上,无奈的看着头顶的吊灯,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喝了口水压压惊,等外面没什么动静了,穆安才探头探脑的闪出去,方才射完的箭矢已经重新上膛,只要她一动必然逃不出去。 目测了一下同黑匣子的距离,穆安借助空间转移了一下方向,容不得多想,因为她貌似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想来也是,萧景炎这寝宫肯定时刻有暗卫守着,方才动静这般大,上面的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瞄准时机穆安闪电般的身手夺过机关口的黑匣子神识一紧便没了踪影。 差一点点就与冲进来的暗卫打了个照面。 “速去禀告皇上!有人闯宫!” “是!” 听到急匆匆的一句,穆安不慌不忙的拿出手中的黑匣子打开看了一眼,一枚同样的玉石赫然罗列在里面。 她轻笑一声,坐到桌子前拿出之前临摹的地图,仔细核对上面的花纹,萧景炎这一块正好是地图的起始。 她在空间里小心挪动着。 带头的暗卫阴气沉沉:“搜!” 趁着一瞬间的空隙她将盒子悄悄放了回去,跟着跑出去的暗卫脚步,一点点摸索着逃出了密室。 一口气跑到御花园假山后面,她好整以暇的出来整理了一番衣裙,这才发现自己有些灰头土脸,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两个宫女低头紧步过来。 “摄政王妃还没找到吗?你说这好好的人去哪了呢?” “嘘……贵妃娘娘的宫女亲眼所见,王妃不是人,是妖女,宫里都这般说呢,皇上派人把整个皇宫翻了一遍,不也没找到人吗?” “……不会是真的?听说摄政王大发雷霆……”。 躲着没出声,等着两个宫女远去,穆安才提步出来,心下一凛:“有人看到她进空间了?” 萧景炎还让人在宫里寻她? 完了!! 此刻景仁宫里,气氛僵持的厉害。 不知道白沉香给萧景炎灌了什么迷魂汤,萧景炎阴着脸:“皇叔,非朕多疑,穆安安进王府已久,皇叔当真就没发现此人妖邪附身,惑乱人心吗!” 冷哼一声,萧辞道:“王妃在宫里遇险,却被皇上说成了妖邪,今日若是王妃有恙,本王绝不罢休!” 白沉香一看萧景炎的态度就知道他什么意思,顿时脊背也挺直了不少:“皇上,依臣妾之见,还是请个法师进来除祟比较好,怪可怕的,莫要伤了皇上的真龙之气,臣妾……”。 “闭嘴!”萧辞压声,下一刻白沉香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他不徐不疾冷声:“聒噪!” “大胆!”萧景炎惊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萧辞:“皇叔……如此行径,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吗!” 萧辞抬眼:“非也,贵妃娘娘三言两语就像蛊惑人心,无凭无据的事情凭借几个宫女的贱言就敢给王妃冠上杀头的死罪,实在该死!” 白沉香没想到萧辞会如此动怒,竟然敢当着皇上的面对她动手,萧辞一掌差点让她五脏六腑统统移位,痛不欲生。 萧景炎气的浑身发抖:“钦天监已断定宫中有邪祟作怪,皇叔为何执意冥顽不灵!” “哦?”冷笑一声,萧辞瞳孔幽黑:“本王倒是不知道钦天监什么时候接了除妖的行当!皇上三思!本王说了,若是王妃有任何三长两短,造谣之人,定不轻饶!” 首当其冲的“造谣之人”白沉香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为何摄政王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毫不收敛! 她颤颤巍巍爬起来,哭的梨花带雨:“皇上明鉴,王爷明鉴,臣妾绝无半分虚言,穆安安如今还未出现,王爷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难道非要亲眼所见才惩治妖邪吗?” “本王倒是觉得贵妃娘娘像这所谓的妖邪,像极了!” 虎口微跳,萧辞浑身的戾气呼之欲出,他担忧穆安极甚,这么久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临行之前,某人字正腔圆的打包票一定会小心行事,速速归来。 他想:穆安,你食言了! 萧景炎执意来景仁宫,宫中的婢女言辞一致,摄政王妃早就离开了。 太后用了药,正在昏睡。 他们便在景仁宫耽搁到了现在。 萧辞心下不爽,拂袖退到一边,手指紧捻,其实他不知道穆安方才已经来过了,在听到萧景炎伙同白沉香对她的“诬陷”——虽然也不是什么诬陷。 最重要的是她听不得萧辞为了她受气,护夫的某人越想越气,灵光一闪,一记上了心头。 约莫半柱香后,谢良慌里慌张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 萧景炎皱眉:“又是何事!” “宫里进了贼人,寝宫走水了,还有,之前废弃的旧殿也火光冲天。” “还愣着干什么,灭火啊!”萧景炎回头看了萧辞一眼,二话不说就提步出去,神色紧张。 萧辞随后跟上,等他们到的时候,寝宫的一角已经烧成了一片残垣,火已经灭了,萧景炎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墨来。 正好从暗室九死一生逃出来的暗卫就地一跪,凑近萧景炎低声解释:“皇上恕罪,火是从暗室烧起来的,之前暗室有人闯入,莫名其妙又起了大火。” 一脚踹开地上的暗卫,萧景炎手指差点捏断,厉声:“烧毁了什么东西?” “从下面烧上来,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来人!”萧景炎咬牙切齿:“给朕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冷眼瞧着萧景炎久久不能平复,萧辞装模作样的假装动怒:“王妃去哪了!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都是一群废物吗!” “王爷恕罪”,谢良拱手:“东旧殿也走水了,之前臣在宫里并未发现王妃踪迹。” 萧辞猛然抬眼,沉声:“东旧殿!之前可派人搜了?” 谢良一愣,摇头。 话音未落,就见萧辞已经大步往东旧殿方向冲过去,东旧殿已经荒废五年之久,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影响不到宫里的景色,便一直搁置了,平日里别说人了,鬼都不会去。 东旧殿的火光简直能用冲天来形容,萧辞心下一窒,隐约猜到穆安在里面,谢良拦都拦不住:“王爷不可!!” 宫人们丝毫不敢接近,还在外面救火,就看到摄政王疯了一样的冲进去,漫天的火光迅速将他的身影掩埋。 苦苦等待无果的穆安有些无聊的躲在一处还算安全的地带,攥着顺手从御花园牵来的鲜花,一片片揪着玩。 “来人、不来人、来人、不来人……” 她寻思,幸幸苦苦的戏都做好了,这些孙子怎么还不冲进来救她! 提个水桶在外面浇花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29 失火(2) 正百无聊赖的碎碎念,突然外面噼里啪啦几声,好像是重重的门被人踹开! 穆安眼睛一亮……来人了! ——show time! 她立刻丢了花,将身后的绳子拉在一起,头发凌乱,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咳嗽几声,任谁见了都是一副快要同阎王爷友好会面的凄惨场景。 没人知道,在萧辞冲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穆安!”他疯了一样冲进去,还没来得及将人揽怀里,地上要死不死的人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一下,“蹭”一下坐起来,面色红润,傻傻的睁着眼睛。 “你怎么来了?” “……”,只是一瞬间悲哀立刻滑稽的来了一个大反转,萧辞立刻被一盆凉水浇醒,咬牙:“穆安!你找死?” 下一刻,这人忽然软下来,倒进他怀里,昏迷不醒。 萧辞正要将人揪起来打,谢良就冲进来,看到地上昏迷不醒,样子凄惨的穆安惊了一下。 “王爷快走,此地危险。”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烧了半天,大火冲天,这里的房梁依旧完好无损的“风水宝地”,萧辞好气又好笑的换上一副“本王要杀人”的表情,抱着“昏迷不醒”的穆安就从火光里冲了出去。 离开别人的视线,穆安悄悄的睁眼冲萧辞笑:“傻瓜,我没事,这把火放的如何?” “解气不?” 萧辞:“不解!待会再跟你算账。” 以身犯险,差点要了他的命。 穆安:“……宝宝委屈。” 不消片刻,摄政王妃遇难,被人陷害绑架,扔在旧殿差点活活烧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萧景炎坐在一旁看着大名鼎鼎的皇叔心急如焚的侯在床边,眼珠子都快长在了穆安身上。 白沉香更是惊恐,她跪在后面,惴惴不安:“怎么可能?她怎么在旧殿?” 谢良低声对萧景炎道:“臣到的时候,王妃已经昏迷不醒,若是再迟一步,怕就是葬身大火了。” 萧景炎沉脸,低声声:“还有呢!” “王妃被人捆绑丢在旧殿,看样子是有人故意行凶。” 正说着,床榻之上的人咳嗽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水……”。 萧辞不动声色的捏了她一下,示意装装够了。 不过还是亲自给“宝宝”喂了水,温声:“可有哪里不舒服?” 穆安有气无力的被强灌了一口水,双眼沧然的睁开,看到萧辞,立刻泣不成声:“王爷,你终于来了,臣妾好怕……有人要害臣妾,臣妾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萧辞:“……” “臣妾哪里都不舒服,头晕眼花,手脚酸痛”,她眼眶红红的抬头,抱着萧辞不肯撒手,哭哭啼啼:“臣妾会不会被人下毒了,会不会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还能见王爷一面,死而无憾了……王爷一定要为臣妾报仇,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皇宫之内都有人敢如此行事,想来完全不把皇上,不把王爷放在眼里,臣妾一条命不值钱,可是皇上的安危无人能及啊……王爷……”。 “够了”,萧辞小声在戏精耳边凶了一句,穆安立刻乖乖闭嘴,就是那惊慌的小眼神和断了线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安抚好穆安的情绪,萧辞回头:“皇上终究还是不信王妃遇险,听信她人谗言,差点要了王妃的命!” 此人场景,穆安被五花大绑至于火海,多人亲眼所见,萧景炎脸色僵硬,他还能说什么? 事情翻转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只道:“皇叔宽心,朕一定会严惩贼人。” “如何严惩?”萧辞驳声:“不如将造势者也丢进大火里烤一烤?” 缩在后面的穆安忍俊不禁,还烤一烤,以为烤羊肉串呢? 想到羊肉串,穆安有些嘴馋,吞了口口水充饥,一点都没耽误她演戏。 劫后余生的惊慌失措,脸色苍白,神经断片,语无伦次……等等一系列长表情排队在她脸上过,活灵活现。 荣幸至极获得优先被烤串权的白沉香唇色一白:“皇上,臣妾也不知……不知王妃是如何到旧殿的,人分明是在景仁宫门口消失的。” 萧景炎一个头两个大,暗室被毁,他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在这里出绊子,看到白沉香便一股脑将所有气都撒到她身上:“你亲眼看见王妃消失了?” “臣妾没有……”。 “没有就敢妖言惑众?!朕是天子,不是猴!兴师动众,让贼人有机可趁,蠢货!” 白沉香立刻头磕的“咚咚”响:“臣妾知错,皇上饶命。” 穆安努嘴——饶了你,做梦! 她惊诧的睁大眼睛,指着白沉香,惨凄凄悲声:“贵妃怎么知道我是在景仁宫门口消失的?” 白沉香嘴长了一半。 穆安无缝衔接,压根不给她完整吐一个字的机会:“我就是在景仁宫门口被人暗算,知道贵妃娘娘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平常小打小闹就算了,大不了以后我不进宫就是了,可今日娘娘居然手段歹毒到如此境地!着人将我留在火海,还意欲给我冠上妖女的罪名,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娘娘,让娘娘如此筹谋!?” 白沉香一愣:“你说什么?本宫何时暗算你了?” 掩面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穆安道:“娘娘不用解释,九死一生,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只求皇上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一定要为我做主。” “今日是我幸运,幸好王爷来了,若是再有人意欲陷害,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造的!” 萧景炎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白沉香:“没朕的吩咐,贵妃不得踏出椒华宫半步!” “……皇上?!”白沉香撕心裂肺:“臣妾冤枉啊,都是那婢女胡言乱语撺掇了臣妾,臣妾无心之失,求皇上原谅臣妾……!” “哦对”,萧辞突然淡淡的来了句:“本王倒是忘了,王妃的妖女之名短短片刻已经人尽皆知,皇上该如何交代?” 萧景炎:“将造谣的宫女乱棍打死!传令下去,为王妃正名!” “是”,谢良匆匆去办。 “慢着!” 怒视着萧辞,萧景炎压声:“皇叔还要如何?” 穆安恰到好处的抽泣一声,萧辞立刻过来拢上她纤瘦的肩膀,缓缓抬眼:“传本王令,钦天监亵渎职权,既喜欢除妖的行当,便允了。宫中借势妄加非议者,统统重罚,不可姑息!” 萧景炎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僵硬,宛若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恨不能自以的字:“允!” 谢良未敢应和,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忘了不了萧辞方才静静停留在他身上一刻的眸光,就那么一瞬,一袭冰冷的凉意从脚底散发上来,若是多留一刻,恐怕遭殃的就是他了。 谢良不知道自己为何逃过一劫,他只知道,接下来宫里将会惨叫连天! 不出一个时辰,京城内还议论王妃是“妖女”的人统统闭了嘴,皇上都下令听到非议者格杀勿论,谁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王府的马车缓缓的驶过宽敞的街道,穆安坐在马车里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没看见,皇上脸都气绿了,恨不得撕了你我。” “穆安!”萧辞沉沉喝了一声,一字一句:“你难道没看到本王很不开心吗?” 眼角弯了弯,穆安调皮的吐了个舌头:“哎呀,你别不开心嘛。我就是见不得皇上针对你,他还想要你的兵权,这分明就是要将你逼上绝路,还说的冠冕堂皇。” 叹了口气,轻轻拍了她一下,算是惩罚,萧辞道:“你真是要本王的命啊?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不危险,再说了就算有什么危险我都可以随时躲进去的,况且我就只是在皇上私藏的暗室放了一把火,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就烧了一些没用的东西,吓唬吓唬他”,穆安瘪嘴:“我懂得分寸,没给你添麻烦。” “你呀……以后别再这般冒险了,本王会担心的。” “我保证”,傻傻将升起来的手指掰下去两个,穆安发誓:“以后不会了,别气了好不好?” 某人脸色微微好转,心下却恨不得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揪起来暴打一顿。 给穆安一根杆子,她就能顺着爬到尖,嬉皮笑脸的撒了个娇,非常恬不知耻的翻身压到萧辞身上,抬手缓缓的摸平萧辞眉间的褶皱,笑呵呵道:“要不我哄哄你,就亲一个怎么样?” 说罢她就略显笨拙的笨拙的吻上去,唇角试探性的贴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孤傲的王爷反客为主压在身下。 萧辞眼波蒙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雾气,沙着音:“一个不够!” “唔……”,穆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宽大的胸膛罩进了怀里,热烈的吻铺天盖地的覆下来,时而缠绵,时而猛烈…… 车帘被秋风拂起一角,秋意与温柔撞了个满怀,点点吞噬掉衣衫下冒尖的热汗。 半晌,穆安迷离之际身上的人才弓起身子,双瞳深不见底,看的人心底发震。 “萧辞,谢谢你。” 谢谢你纵容我,谢谢你相信我。 不知道从她水光潋滟的神色里看出了什么,萧辞轻捻了一下穆安小巧的耳垂:“是本王该谢谢你,我不悔,你也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0 生个孩子吧 回到九方居,穆安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萧辞:“想吃什么?” 唇角微勾,穆安道:“想吃大齐菜。” 萧辞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就要吃大齐菜”,穆安坚决道:“让府里的大齐厨子做,吃大齐最好的菜。” 愣了一下,明月轻笑一声,低声给萧辞解释了什么,萧辞晦暗不明的看着穆安,一本正经的解释:“府中的大齐厨子不是本王寻的,是皇上赐的,与本王无关,夫人大可不必吃醋吃的如此明显。” “……” 脸颊泛上一层微红,穆安泼皮耍赖:“我不管,我就要吃。” 萧辞:“让大齐厨子立刻去做。” 明月笑了笑:“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吩咐。” “满意了?” “还好”,穆安笑的不能自已,有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五香进来,为穆安换了一个轻松朴素的发髻,愁眉苦脸:“小姐,奴婢明日便要走了,所有的账本都已经打理好,小姐得闲可以看看,哪里不对,奴婢也好改过。” 说起账本穆安就头疼,她摆摆手:“我信你,不用看。” 只要每月的进账按时到库,或多或少她不关心,如今傍上了大佬,她貌似不太差钱。 五香微微一笑,回来不久便要离开,心下万般不舍,本来前几日就要走的,结果因为脸上的伤耽搁了,如今脸已经全然好了,她也拖不得了,毕竟外面的生意正在紧要关头,她必须跟着。 穆安知晓她的难受,笑道:“放心去,有空再回来嘛,说不定过段时间我还要出去游历,还能来看看你。” 五香诧异:“小姐你要出门游历?” “想去何处游历?”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进来。 五香转身行礼:“王爷。” “嗯”,萧辞点头,牵过穆安的手:“先吃饭。” 穆安这才注意到外面饭桌上菜已经上齐了,色香味俱全,她早就饿的六神无主,饿狼一样扑上去,还能抽空回答萧辞的问题:“不知道,我对大梁不熟悉,不过是想着出去看看的,怎么?夫君要陪妾身一同去吗?” 萧辞替她擦去嘴角的污渍,轻笑:“夫人尽管吩咐,本王必应。” “咯咯咯”,笑声轻快的穿进萧辞的耳朵,穆安像个傻子一样开心:“还没想好,等妾身想好一定知会夫君。” 萧辞手中的筷子一顿,无奈的低下头,耳尖灼热,他真是拿如此的穆安没办法。 饭后,穆安拿出临摹好的地图,指着笔迹新鲜的画痕,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地图整个展示出了险要的地势,神似一处山谷,萧辞沉眸思考了一会:“与大凉地界神似。” 穆安皱眉:“大凉?” “对”,指上地图的一角,萧辞道:“看见这处天堑了没,大凉有处天然鸿沟,易守难攻,被称神地,天堑之下万丈深渊,迷雾重重,有来无回,横在断崖中间,千百年来无人踏足。” “是这吗?”指着地图起始的天堑,穆安问道。 “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地图的伊始会牵扯到大凉地界,大齐皇宫应该也有九州录,如此一来,三国之地都得去。 穆安:“明日我要去一趟天机阁,上次星辰线之变过后,天机阵发生变故,沈行白消失了好多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有事找他。” “本王陪你”,萧辞道:“沈行白昨日已经回来了。” 只是刚一回来就被沈德重关进了祠堂,跪的双膝发麻,饥肠辘辘。 沈行白借着耀眼的烛火仰天长叹一声,听到门外闷闷的动静,立刻挺直脊背,跪的端正起来,嘴里念叨:“爹,我错了,孩儿知错了……!” 沈德重吹胡子瞪眼的进来:“孽子!一声不吭跑哪去了?是不是摄政王派你去长陵了?” “我去长陵做什么?”沈行白屈起一条腿,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重新跪板正,认错态度一分端正:“就出去游玩一圈,怎么?长陵出事了?” “你给我跪好!对着祖宗牌位!” 沈德重竖发三尺,气不打一处来,张了张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沈行白:“长陵出不出事同你有什么关系?摄政王的事更同你没什么关系,以后乖乖给我在家呆着,明年春上,考取功名!” “啥?!” 沈行白惊了,从地上蹦起来:“我考取功名做什么?我不出仕!” “那你做什么?我白家世代清白,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沈德重急忙一巴掌拍过去:“整日游山玩水,碌碌无为,你是要绝我白家的后啊!我九泉之下,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看得出来沈老头真生气了,沈行白吞了口唾沫,“呵呵”一笑,换上吊儿郎当的表情,好言相劝:“爹你看,我也不是能考取功名的料,别浪费了这机会,多少寒门子弟就守着这一次,让我横插一脚岂不是不公平。” 沈德重:“你没出息,你还有理了你!” “出息在人定,不在天定,儿子觉得自己出息就成”,替沈老头顺了顺气,沈行白贼眉鼠眼的绕回方才的话题:“爹你方才说长陵怎么了?我这段时间不在,是不是京城出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一想起武清文的叮嘱沈德重就无端的心慌,京城要变天了,他沈家不能淌这个浑水,道:“还有,离摄政王远点,你与他不同,我沈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一旦被牵扯进权谋的漩涡里,是没有退路的,知道吗?” 三哥出事了? 沈德重抬声:“听清楚了没有!” “我知道了爹”,沈行白急着逃出去,推搡着沈老头离开,嘴上鬼话连篇:“你放心,我保证哪也不去,夜深了你快去休息。” 沈德重前脚刚走,暗处的天机阁弟子就带着沈行白翻墙逃了,没想到在王府外被拦了下来。 沈行白叉着腰,怒瞪着严宽:“干什么你,让我进去,我要见三哥。” 严宽对着沈行白露齿一笑:“沈公子留步,主子说了,今夜不见你,也让你别来府中打扰。” “呦呵”,沈行白抽出腰间的扇子扇过来一阵冷风,他自己打了个哆嗦,又悻悻的收回去,笑道:“还打扰?我那能叫打扰吗?你别挡本公子的道,让我进去。” 严宽一堵墙似的拦在面前,耐心十足的摇头:“不行。主子明日会前往天机阁拜访,沈公子准备着就行,今夜先行回去。” 沈行白一愣:“三哥来天机阁做什么?” “不知道。” “……”愤愤怼了严宽几句,沈行白才万分不满的离开,莫名的心酸上来,他对身旁的弟子抱怨:“三哥变了,他之前从不会将我拦在府外,哪怕是深更半夜也敞开了门欢迎我,如今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唉!” 弟子乐呵呵一笑:“公子,还要回沈府吗?” “回去挨打吗?” 快步往相反的方向而去,空旷的大街有些孤寂,沈行白捏着扇骨有节奏的敲打着手心:“等老头气消一些我再回去,现在回去肯定又惹他老人家生气,你说说都一把年纪了,他恨铁不成钢这么多年我也还是那个样子,何苦天天跟我废话呢?” “老爷那是关心公子。” “我知道”,沈行白低下头:“可我也不能为了讨他欢心入朝为官啊,那多无聊,我怕是最悲催的天机阁阁主了。” 长长的街道,冷风中夹杂着一声莫须有的长叹。 “走……回茶楼喽。” 九方居 萧辞早就猜到沈行白会来造访,早早让严宽在府外拦着。 此刻他正盯着俏红的穆安失笑,一番折腾之后,穆安早就筋疲力尽,软成一摊烂泥,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她懒洋洋的撑了撑眼睛,凶道:“有完没完了你?流氓……流氓!!” “乖,让夫君瞧瞧,夫人怎么说都行,本王认罚。” “滚……”,穆安揪起被子蒙到萧辞头上,一阵无力的“拳打脚踢”,羞愤道:“我要同你分床睡。” 任由她闹,萧辞将头伸出来,温声:“本王不许。” 穆安憋红了脸,之前说句情话都红了耳尖的人,不正经起来简直要了她的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的人? 不出所料,下一刻滚烫的胸膛压下来,爱与热烈交融,一遍遍的索取沉沉的撞在心上。 “穆安,给本王生个孩子?” 情迷意乱之际,穆安没听清楚,湿着眼睛咕哝一句:“你说什么?” 萧辞又道:“我们生个孩子?本王护着,用命护着,护着他,护着你。本王带你们回长陵。” 长陵? 多好的一个名字,穆安想问:你什么都计划好了吗?所有的退路? 她道:“我不要你用命护着,我要你好好的,不管时局如何,请不要丢下我,相信我能陪你一起扛的。” 我可以的,萧辞。 至于孩子,尽人事听天命! 穆安无法想象,她同萧辞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男孩还是女孩?长的像他还是像自己,乖不乖,听不听话…… 萧辞哑声:“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1 新发现 第二日,早膳明显多了很多补汤,穆安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萧辞道:“难不成吃的好就能生个孩子?” 萧辞:“身子总归要补的,本王会内疚。” 穆安成功被一句话堵成了哑巴。 茶楼 沈行白早早就在厢房里等着,南宫掀开帘子进来,圆溜溜的眼睛十分招人喜爱。 “公子,王爷和王妃来了。” “来了?”沈行白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悻悻的坐了回去,扇骨一展,悠闲的摆起了公子的谱。 “来了就请进来呗。” 南宫“嘿嘿”一笑,转身就去迎人。 今日穆安一身素雅的如意云纹衫,和萧辞惯常的玄袍相得益彰,两人挽着手臂进来,金灿灿的刺痛了沈行白的眼。 他用扇子一遮,样子十分滑稽。 穆安瞅见他就想笑,拉过凳子爽快的一坐,阴阳怪气道:“好久不见,沈大公子别来无恙啊?” “呵”,沈行白瞅了她一眼:“王妃别来无恙啊?怎么,落入三哥的情网了?” 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穆安扭头没皮没脸的冲萧辞笑了一下。 萧辞:“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稍微正色,沈行白道:“天机阵出了问题,身为阁主总不能听天由命,访阁的江湖人士都踏破门槛了,去了一趟无垠山。” 穆安好奇:“无垠山是什么地方?” “去见了一个人,算是本公子半个师傅,天机阁前辈长老,如今在世的也就他一位了,天机阵想要尽快恢复,必须请他老人家出山。” “那你请出来了吗?” 耷拉了一下眼皮,沈行白惨淡一笑:“没有。” 穆安:“……” “天机阁也有天机阁的规矩,他是不会轻易下山的”,沈行白攥着扇子,对穆安道:“不过他告诉我,天机阵的恢复要靠机缘,如今星辰线已乱,天机不可随意估测,所以我决定暂闭天机。” 萧辞微微皱眉,抬眼:“天机暂闭,江湖武林定会动荡。” 沈行白立刻严肃起来,他正经起来,身上的公子痞气瞬间荡了七八分:“没错,所以这段时间天机阁弟子暂会退隐,我准备上无垠山学艺,外面再闹,也终究闹不到无垠山来。” 这就有点做甩手掌柜的意思了,穆安笑了一声:“你倒是躲得快。” 叹了口气,沈行白颇为无奈:“没办法,这些年天机阁暗中搅和江湖不少事,也得亏本公子身份严密,不然拜访的人都能从京城排到京郊了。” 萧辞面无表情:“别听他胡说,京城水太深,向来与江湖各不相干。” 分分钟被打脸,沈行白翘着二郎腿撇嘴:“三哥你咋这样,怎么总揭人家短呢?” 穆安心道:这人嘴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天机阁,天枢阁向来牵扯江湖纷争,得益于近十年来江湖太平,朝廷内乱也没同中原武林扯上太深的关系,双方巧妙的维持在一个耸立的平衡点。 穆安并未深解江湖事,当然,她也不希望这个平衡点被打破。 沉思片刻,她道:“既如此,闭阁之前我还要进一趟天机阵。” 一句话差点让沈行白炸毛:“姑奶奶,你还进去干什么?” 无奈的摊摊手,穆安笑得贼眉鼠眼:“这次真不做什么,我就进去看看星辰线,放心,我绝对不动天机阵。” 沈行白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他看向萧辞,还没张口,就听萧辞道:“本王也去。” “……三哥?” “怎么?”萧辞问:“本王不能去?” 沈行白:“能。以前是不能,但是如今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天机可泄露的,进去一刻钟应该没问题。” 天机阵相比上一次安静了许多,庞大的机关核躺在那里,像黑夜中沉睡的巨龙,随时都会苏醒,沉重压抑。 近乎一般的机关已经停止运作,头顶亮如白昼的星辰线黯淡许多。 沈行白将阵法核心关闭:“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天机阵衰弱了不少。” 萧辞算是第一次进来,稍微撼动片刻便又恢复了面如沉水的姿态。 叮嘱穆安:“小心。” 穆安默不作声,她在天机阵不同的阵角端详片刻,上扬的眉角微皱,沉声:“不对。” “哪里不对?”沈行白看穆安快速向阵法中心走去,以为这姑奶奶又要做什么妖,赶紧跑过去将人拦住:“都这样了,你还管它对不对呢?星辰线已乱,本就不对。” 穆安淡淡的挑起一边眉角看着他:“我说的不是这个,星辰线虽然乱了,可是它有另一种排列方式,上次我就隐隐怀疑这是一种暗示,可今日的星辰线明显和上次不同。” 萧辞走了过来:“星辰线和九州录上面的纹路有关。” 他一针见血,穆安即刻眼睛一亮:“对。” 背过身拿出空间里的半页地图,为了保险起见,穆安绘制了两份,一份用的是萧辞书房正常的宣纸。 拿着地图,穆安仰头和星辰线对照了一遍,越发惊愕:“你们过来看。” “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星辰线走向是和地图一模一样的。” 没有人比沈行白对天机阵,对星辰线更熟悉了,他掐指一算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压声:“星辰线的排列十五日一变,这个月已经变换过一次了,三个月一轮回,若是如此,这六次的变换应该都是不一样的。” 打了一个响指,穆安赞赏的看他:“对,而且这和我第一次触动天机时看到的星辰线也不一样,那一次的星辰线光芒大甚,应该是最完整的。” 可是当时命悬一线,她头痛欲裂,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星辰线的变换成功的与她擦肩而过,现在回想起来就糟心。 萧辞道:“九州录所绘的地图是不完整的,哪怕集齐所有的玉石碎块怕也是如此,必须和星辰线所有的罗列结合起来。”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重要的发现。 穆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好半天,沈行白终于发现了最根本的问题,他“呀”了一声,一脸疑问:“所以真的有神秘空间吗?” “……” 片刻的寂静,穆安和萧辞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穆安识趣的躲到一边,赶紧临摹起星辰线来。 或许是沈行白自己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傻逼,主动终结,他检查了一遍天机阵。 “我让南宫在这盯着,星辰线每发生一次变化就让她绘下来。” 萧辞点头:“嗯。” 从茶楼出来已经过了晌午,成衣坊门口络绎不绝的夫人小姐,穆安看的赏心悦目。 萧辞驻足:“要进去吗?” “不进去了”,敞开胳膊感受了一下金钱的味道,穆安十分满足,她乐呵呵的拽着萧辞的手:“碰巧出来了,陪我去一趟琳琅阁。” “我也去”,沈行白突然从后面窜上来,冲穆安抬抬下巴,继而对萧辞正色:“我有事问三哥。” 萧辞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点了点头允了他跟上。 说来可笑,这居然是穆安第一次踏足琳琅阁。 自从从陆玉茹手里拿回来铺子,青简迅速给琳琅阁大换血,换了一批可靠的人,后来都靠杜尧和欧阳记里里外外监督着,也不知道给这些人灌输了什么思想。 出奇的琳琅阁的掌柜和伙计一眼就认出了穆安,一个个愣了半天,怕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少东家一面。 这个时候琳琅阁的人不算多,零零散散几个,穆安径直上了二楼,立刻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迎上来,标准行了一礼:“见过少东家,我叫符夏,是欧阳公子派我来的,王妃里面请。” 穆安看见漂亮姑娘就有些站不住脚,立刻眉开眼笑:“符夏?欧阳落让你来的?” 符夏不愧是欧阳记的人,很好的继承了欧阳记的“传统”,对萧辞象征性的见过礼,恭恭敬敬迎着穆安一边走一边道:“回少东家,是公子让我来暂时帮持着琳琅阁,少东家放心,符夏经受过系统的训练,绝对将琳琅阁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说话一字一句,面带微笑,温柔之至,穆安听的心花怒放,拉着漂亮姐姐的手就攀谈起来。 “我来挑几件首饰,你帮我挑挑。” 符夏笑道:“好,少东家尽管吩咐就是。” 看穆安兴致正高,萧辞便没跟过去,被伙计迎进了另一间包厢。 沈行白一进去就立刻变了脸色,焦急道:“长陵是不是出事了?” 萧辞面不改色:“还好。” “什么叫还好?”沈行白有点看不透萧辞,切声:“昨夜一听我家老头子的语气,我就知道不对劲了,程风那边怎么说,皇上要对你动手了吗?” 淡淡的酌了一口茶,萧辞沉声:“迟早的事。” “那也不能这么早啊?你打算如何退守长陵?这……”。 沈行白脸色难堪。 若是真的到了退守的那一天,不管是以怎样温和的形式,都是一条凶险万分的不归路。 除非萧辞主动交出所有兵权,退回长陵做个闲散王爷,就这还得萧景炎心胸宽广,不怕萧辞私养精兵。 “程风那边怎么说?” 看了他一眼,萧辞抿了抿唇:“东西两郡已经结盟,暗中开始守防,南北两郡还在隔岸观火。” 沈行白:“这是得了皇上的令,暗中结盟,开始盯着你了。” “沈行白”,萧辞突然叫了一遍他的全名,认真道:“不管时局如何,你别牵扯进来,沈府也别牵扯进来,若是你想上无垠山,就尽快动身,过了这个冬,想走都走不了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2 白沉香之死 萧辞的话让沈行白心底一沉,半晌他才一咬牙点头:“三哥,需要我的时候你就说,别一个人扛着,我不会把沈府牵扯进来,但我起码能在暗处帮你。” 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萧辞轻笑:“会的。” 耽搁了这会功夫,穆安已经挑好了东西,她进来插嘴道:“聊什么呢,你俩表情这么沉重?” 沈行白站了起来,眉头一展,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那我先回去了,好好哄哄沈老头,这趟无垠山怕是一年半载下不来喽。” 想到沈德重的臭脸,穆安就有些同情他,讽道:“……你保重!” 白了她一眼,沈行白无比潇洒的离去。 萧辞温声:“挑好了?” “好了”,穆安有些不好意思道:“给母妃挑了一对凤玉镯。” 萧辞睁眼,微惊:“你倒是洒脱。” 惠太妃对穆安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好,穆安平时虽然对惠太妃不闻不问,偶尔还对着干几场,火药味十足,可这人转头就能将晚辈的礼数尽到极点。 哪怕对方冷言冷语,该尽的本分她是一样不少。 哼哼一声,穆安宽慰一笑:“该计较的时候我可不会让步。” “你这是打人一巴掌,再给人家一个甜枣?”萧辞道。 努努嘴:“哪有?” 听闻惠太妃近几日入了秋,身体遭不住,在永和宫专心卧榻,还挺可怜的,毕竟是萧辞的“母妃”,穆安不能让关系太过于难堪。 ——虽然已经很难堪了。 王府的马车刚经过百草堂,就被青云拦了下来。 “王妃,有人寻你,等半天了。” “哦豁”,穆安从马车上蹦下来:“谁呀?” 青云看了萧辞一眼,一拱手,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说话都有点结巴:“就是上次来过的白小姐。” 白素素,这千金大小姐怎么来了。 萧景炎赐婚之后,不出三日,萧坤就将白素素迎进了王府,那日的喜宴羡煞了不少人,或许是白素素对于萧坤的爱过于热烈,又或许是白史纪还有用处。 萧坤总算没有负了这位王妃,两人还算和睦。 婚宴那日,萧辞差人送了重礼过去,穆安没在意。 进了百草堂,白素素在二楼焦急的等待,看到穆安神色微僵,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她身姿摇曳,成了婚多了那么一丝的稳重。 屈膝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萧辞默默的退到一旁,白素素松了口气,表情变幻莫测,犹豫片刻,低声:“我有事求你。” 穆安拉她坐下,不徐不疾的开头,装的一副高深莫测:“我没记错的话,与白小姐已经两清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白小姐这又是唱哪出啊?” 白素素噎了一下,眉眼生闷,咬牙:“算我欠你的,行吗?” 高傲的孔雀低下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憋什么坏水,了穆安却清楚,同白素素这样是非分明,敢爱敢恨的人打交道,远远比那些阴沟里耍诡计的人来的痛快。 冷声笑了笑,穆安也不为难她,道:“说。” 白素素眼中闪过一抹希冀:“求你进宫为贵妃娘娘诊治,只要贵妃无恙,白府必然重谢。” 触到唇尖的茶水一顿,穆安平白被呛了一下,她震惊的抬眼:“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白史纪和白沉香可是一心要她命的人,农夫与蛇的故事熟记于心,她凭什么会觉得救白沉香一命,整个白府就会对她感恩戴德。 “道不同,不相为谋”,穆安哑声:“白小姐是觉得我傻吗?” 指甲嵌进手心,破了皮,手指微微发颤,白素素艰难的挺了挺下巴,忽然笑了一声:“你不傻,我也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求你,贵妃是我的嫡姐,我没有办法了。” 穆安起身送客,面容冷淡,竟是一点都未将白素素的话放在心上,冷冷道:“白小姐请回。” 白素素起身踉跄了一下,冰冷的双眸盯着穆安看了许久,咧唇,几分怀疑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所以是你的报复对吗?” 穆安面不改色,没有出口否认。 白素素苦笑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她说的没错,就是穆安的报复,白沉香多次加害于她,哪有让她继续逍遥法外的道理。 严宽拱手进来,低声在萧辞耳边说了什么,萧辞锁眉摆摆手,看着穆安,面色复杂:“你做的?” 清了下嗓子,穆安点头:“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是的,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疯了,仅在一夜之间。 昨日离开前,穆安神色一冷,一剂强幻药粉便尽数入了六神无主的白沉香口鼻。 她晓得白沉香忌讳鬼怪,这幻药会麻痹她的神经,这么多年惨死在她手中的无辜性命不在少数。 入夜,皇宫大内传来一片高低起伏的鸦叫,谢良巡至椒华宫,正欲迈步,整个椒华宫躁动起来。 白沉香头发凌乱,表情惊恐不已,大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宫女们连忙将人拖住:“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白沉香一口咬在那宫女脸上,生生的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皮肉,宛若发了疯的恶狗,满嘴鲜血,见人就咬。 椒华宫的宫女四散而逃,压根不敢近身,抱头痛哭:“娘娘??!” 白沉香眼前万鬼索命,各个都要置她于死地,面容惨淡,阴狠,奔她而来。 这些都是曾经死在她手下的亡魂。 她抓破了自己的头皮,头发一把一把的揪下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怒骂:“滚开!都给本宫滚开!!” 短短片刻,椒华宫乱了,谢良带着禁卫军冲进去,才堪堪制住发疯的白沉香。 萧景炎被噩梦惊醒,还未缓口气,就听到这等荒谬的消息。 看到白沉香的时候,尊贵的帝王惊恐过后,厌恶的退后数步,冷声:“怎么回事!” 椒华宫的婢女“唰唰唰”跪了一地:“奴婢不知,娘娘突然就疯了。” 想起白日里钦天监的妖邪一说,萧景炎心下发毛:“疯了?朕看是妖邪附体了!绑起来!” 不怪萧景炎多想,实在是白沉香此刻的样子太过瘆人,浑身是血,哪里还能看出一点人样,被她咬死的婢女死不瞑目,痛苦的睁大眼睛,直直盯着萧景炎。 一双死神的手缓缓的摸上了脖颈,短短片刻,萧景炎后背一片冰凉。 法师太医围了椒华宫一夜,白沉香早已经筋疲力尽,双颊凹陷,目光呆滞,像是彻底吓疯了。 太医诊断过后依旧无能为力。 不消片刻,白沉香又“呜呜哇哇”嘶吼起来。 萧景炎青筋乍现额角“突突”乱跳,一怒之下折断了上好的御笔,阴气沉沉下令:“将贵妃关进冷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谢良卑躬屈膝去办,心下止不住唏嘘,短短一日,这贵妃娘娘的后宫就变了天。 白沉香这个鬼样子,送进冷宫,怕是活不过三日。 自此,白府沉寂多日,白史纪对于白沉香的悲惨遭遇袖手旁边,白李氏苦苦哀求不得。 不出谢良所料,三日后,曾经叱咤后宫的贵妃娘娘惨死冷宫,听说这三日之内冷宫内夜夜鬼哭狼嚎,分外瘆人,白贵妃被抬出去的时候,浑身腐烂,不人不鬼。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萧景炎悲痛过后,以嫔妃之礼安葬。 吊唁两日,宫里一片平和,仿佛死了个人是很平常的事。 这几日,穆安始终没在萧辞脸上看到太大的情绪波动,她以为萧辞会生气,悻悻的组织好需要,打算午膳的时候好好哄哄某人。 结过午膳未用,严宽独自一人回来:“主子从兵部回来,一路往西北大营而去,让属下回来问问王妃,可要先行用膳。” “咦”,穆安吃了块点心,随手抹掉嘴角的碎屑,眼睛微闪:“我能去吗?” 严宽心底默默给自家主子点了个赞,拱手:“属下已经备好了车吗,待王妃装扮一番便可出发。” 萧辞早就料到穆安对西北大营的兴趣远高于京城的铺子,他不在府上,怕是会让穆安无聊。 随手揣了几样点心,穆安坐在宽敞的车厢里,一边碎碎念一边对八角道:“我还是觉得御糕阁的糕点最好吃,你觉得呢?” 八角鼓着满满当当的腮帮子,眯着眼睛一笑:“奴婢觉得也是,不过王府的也好吃。” 青简笑了一声,看着穆安:“小姐为何要着男装?” 穆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个,一袭白衫风流倜傥,秀发高束,露出额头,她的眉峰本就稍微硬朗,描过之后更显得英气,未施粉黛少了几分柔气。 她自己十分满意,挑起手指抬了抬八角的下巴,一脸调戏:“姑娘可愿同本公子共度良宵?” “……”八角被绿豆糕噎了一下,憋了个大红脸,羞涩道:“小姐,别让人看到了。” 穆安被她逗笑了,一撩衣襟,大喇喇的敞开腿一坐,痞痞的公子范十足:“看到了又如何?你们可见过我这样眉清目秀的公子哥?” 八角思索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鼓着脸道:“王爷算吗?” 想起萧辞那张能雕出来的脸,硬朗的轮廓骨骼分明,穆安傻傻一笑:“他不算。” “不是去西北大营吗?穿裙子不方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3 北大营(1) 西北大营远离京城,严宽叮嘱穆安多带一些衣物,可能会耽搁几天。 入了深秋,西北大山里比京城冷了不少,已经离京两个时辰了,穆安靠着车厢小憩了会,被森森的凉意惊醒。 八角立刻拿了披风过来:“小姐,醒了。” 茫然的揉了揉眼睛,穆安点头,其实也没睡着,意识始终清醒。 掀开车帘去看,马车奔驰在一处小道上,腾起的尘土飞扬。 严宽在外面道:“王妃稍作休整,马上就到了。” 穆安起身坐了出去,换青简进来,她坐在车辕上,问驾车的严宽:“是西北大营出什么事了吗?” “属下不知”,严宽道:“每年入冬,主子都会在西北大营待两个月。” “为什么是冬上?” “冬上各地多发灾事,西北大营的将士会多次调动,朝廷的款一项项拨下去,为防止贪污,主子都会派人盯着,况且京城孤寂,主子喜欢西北大营”,严宽叹了口气:“冬上大凉和大齐都会休生养息,主子也可多和将士们待几天。” 穆安垂眸:“原来如此。” 她知道萧辞始终是不愿意偏居一隅的,窝在京城朝政的漩涡里,壮志难酬。 约莫半柱香后,狭窄的视野渐渐宽阔起来,远处可见的高地处西北大营的旗帜猎猎作响,墨黑的“梁”字在风中飘扬,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严宽侧头对穆安道:“王妃,到了。” 说着他勒住了缰绳,放慢速度,不消片刻,马车缓缓停在西北大营入口。 站岗的将士看到摄政王府的马车屁颠屁颠跑过来,昂声:“严大人。” 严宽点头示意,扶着穆安下了车:“开门。” 那将士一脸好奇的盯着穆安看了两万,心下琢磨:这谁家的公子,娇俏的很,细皮嫩肉的。 直到他看到车上跳下来灵动的八角,才惊了一下,恭敬的看了穆安一眼,回头喝声:“放行。” 严宽拱手:“王妃,请。” 这一声王妃旁边的偷听的将士各个瞪大了眼睛。 心理活动一个比一个丰富……摄政王妃来西北大营了? 西北大营这种满是糙汉子的地方,岂不是怠慢了王妃? 不等他们脸上惊愕的表情放电影似的结束,穆安已经昂首挺胸的阔步走了进去,一身男装风度翩翩,哪有一点女儿家的娇柔做作。 西北大营比穆安想象中的大了十倍不止。 所有京城守军轮流换防,十万守军的根据地就在西北大营。 暗自打量着周围,穆安问:“你家主子呢?急匆匆先行一步,定然是有什么急事?” 严宽面容严肃,仿佛进了西北大营就不能笑一样,身姿板正:“回王妃,主子只让属下回来问问王妃的意见,并未明示有何急事。” “哦”,背过双手,穆安轻笑:“无妨,我一会亲自问他。” 引着穆安一边往营帐走严宽一边道:“属下带王妃去北大营,在哪里王妃可随意来去。” “北大营?” “是,西北大营其实分为两营,分别为西大营和北大营,北大营的孤狼军是主子的精兵”,严宽低声:“而西大营不归主子所管,自从三王爷回京,西大营里他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皇上暗许,纵容三王爷手下握权。” 萧景炎千里迢迢将萧坤召回京,如今想来,怕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需要一个万分信任的人护着京城,和萧辞互相掣肘。 这个人只能是萧坤。 可是他可能万万没想到,不到两个回合,萧坤就败落在萧辞手下,失了先风。 穆安抬眼,一脸了然,边走边道:“那西北大营的将士们岂不是也各自为派。” “目前算是”,严宽不好评论,只道:“孤狼军多年来一直试图同西大营的将士们和谐相处,共进退,可每次在紧要关头都会遭人挑拨,两方势如水火。” 用脚趾头想都明白其中有人作怪。 她淡淡笑了一声,对震地有声经过的一队好奇的将士招手打了个友好的招呼,将士们愣了一瞬,突然间红了脸。 穆安觉得好玩极了,笑问:“他们也是孤狼军?” 严宽:“是。” 正说着,已经到了营地,拔地而起的营帐密密麻麻,宛若厚积薄发的神龟,静静沉浮在数万万将士的注视下。 一眼过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相对来说上了一个档次的帅帐。 严宽径直过去:“王妃可在里面稍作休息,属下去同主子通报。” 掀开帐帘进去,穆安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没一点人气,想来一年半载萧辞都是不来的。 没来的及问萧辞去哪了,严宽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青简朝外面看了一眼,进来:“小姐,我在外面守着,劳累了一路,小姐歇息会。” “对呀”,八角从刚才进来就一直处于惊愕之中,她从来没进过汉子这般多的地方,更何况是一个个身披盔甲的军旅之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好不容易没外人了,在旁边拍了拍胸口,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看着穆安,她道:“奴婢替小姐整理一番,小姐歇息会。” 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打量着营帐里的装饰,穆安随意的摆摆手:“不用,我不累,你们要是累了就去旁边歇会。” 整个帅帐可谓是简单冷清到了极致,除了眼前放着的一张安桌,角落里孤零零的摆着一张床,整整齐齐,没一点褶皱。 怕是都落了一层土,另一边的空白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刀剑武器,一把深黑色的长弓横放着,弓身锃亮,肉眼可见必然不是凡品。 穆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眸光,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触手所及,一片温热,弓身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黑色的纹路里隐隐透着一丝猩红。 盯的久了,倒像是一把邪弓。 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弓。” “血日”,青简两眼放光。 穆安将弓取下来,惊声:“你认识啊?” 青简点头:“在阁里曾经见过血日的描述,传闻此弓是龙筋龙骨所造,可转乾坤,可射神日,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弓,已经遗世好多年了,不曾想在王爷这。” 孤零零的躺在这,倒是让一把绝世好弓蒙尘了。 穆安精弓,她从小就对六艺之一的“射”艺万分的喜欢,当年还在警校读书的时候,便认识一位精弓的前辈,她死不要脸的叫了声师傅便跟着学了八年的弓。 她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称号“神射手”,她曾潜心研究了古今中外数百中弓法,箭术一流。 自从穿身来到这个地方,她还未使过弓箭,只因为从来没碰见过一把能让她忍不住摸一把的弓,万万没想到自家夫君这里就藏了一把。 “血日,好弓!”轻喝一声,长弓在穆安手里飞快的转了一个弧度,明明笨重的长弓在她手里看起来轻巧极了,做了一箭远射的姿势,穆安开怀的收回了手。 八角傻傻的鼓掌:“小姐好厉害。” 青简也微微吃惊:“小姐会弓。” 穆安转手将弓放回去,瞬间慵懒下来,散漫的拍了拍青简的肩膀,在她耳边笑道:“无人能及。” 眼睛一亮,青简低头笑笑。 她信了,渐渐的她发现,只要小姐说的,她都信。 分明是个纤瘦娇弱的千金小姐,却每每都会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她万分庆幸,自己当初在生死之际遇到的是穆安,而不是别人。 恋恋不舍的会头望了一眼,短短一会,穆安就有些爱不释手了……可惜现在还不是她的。 她一定要尽快向萧辞讨过来,营帐里走了一圈,外面将士们的喊声忽远忽近。 她推开帘子出去,和外面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将士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或许是她这身公子装扮过于的帅气,几个小将士“唰”一下红了脸就僵硬在了原地。 推搡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足足眉来眼去半天,才此起彼伏笨拙的喊了一声:“王妃好!” 穆安:“……” 她怎么觉得这些将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自从一只脚踏进北大营她就有一种进了动物园的感觉,不同的是——她就是那一只露着红屁股的猴子。 “噗嗤”笑了一声,穆安明眸皓齿的看着他们,问:“有事?” “没……没”,几人红着脸摆摆手,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往穆安这边瞅,憨态可掬。 穆安:“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王爷呢?” 小将士结结巴巴指路:“王爷……爷在北校场考核,王妃不用着急,王爷考核完就会回来。” 看着他神奇的表情,穆安就忍俊不禁,不过还是被“考核”两个字吸引了。 她问:“什么考核?北大营的孤狼军所进行吗?” “是”,另一个将士道:“回王妃,每年王爷都会例行考核,分别是剑、枪、弓比拼以及骑射,团队作战正面厮杀,十分的艰苦严格,将士们都十分的害怕。” “为什么害怕?”穆安实在忍不住,扶着旁边的练功桩就笑了起来,她笑道:“你怎么这么逗?” 小将士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怵在原地。 突然旁边冷喝一声,一个身穿黑甲,威风凛凛的人提剑过来,先是对穆安拱拳一礼:“末将奚九,见过王妃。” 说罢,转头眉峰威严道:“都在这做什么呢?还不滚去训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4 北大营(2) 奚九约莫三十岁,妥妥的一米九阳刚猛男,鼻梁高挺,双眸比一般人黑了不少,浑身干净利落,胡茬也修理的干干净净,可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平和,凶狠了不少,自带的威严甚是怵人。 不过同萧辞的冷漠闷严不同,奚九的冷冽是直接表露在外的。 穆安大方的拱手回礼:“见过奚将军。” 奚九看似面无表情,其实此刻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他几乎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更不用说是王爷的王妃了。 他原地怔了半天,顿声:“营中戾气中,王妃还是在营帐里呆着比较好,刀剑无眼,小心将士们无意伤到王妃。” 他四肢略微僵硬,不过片刻,就显得极其不自然。 穆安一眼看出来他有些拘谨,轻笑一声,抬眼道:“奚大人不用担心,我生的糙,不惧刀剑,营帐里闷的慌,正好出来走走。” 这般汉子气的答案明显是奚九没想到的,他得知今日王爷可能会带王妃来北大营,内心还腹诽了半天。 带个女人来北大营,岂不是麻烦的紧!柔柔弱弱的哪里能成事! 北大营的将士们都知道王爷娶了一个了不得的王妃,听说在京城名声很燥。毕竟在将士们眼里,萧辞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将军,待人严苛,军营里的规矩十分的艰苦,若是不小心违背了一项,必然军法处置,没一点人情味。 一个从来不会笑的人是如何会娶妻,他们一直好奇这所谓的“王妃”是个如何厉害的人,这才有了穆安北大营一路被人偷偷瞄了个遍。 奚九看穆安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算得上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的利落装扮,对穆安的印象大大改观。 如此一来,他也放松不少,双肩微动:“那王妃可要去何处?” “听说王爷在校场考核,不去奚将军带我过去瞧瞧?” 奚九微愣,迟疑:“王妃恕罪,怕是不妥。” 穆安挑眉:“为何?” “先不说校场风沙太重,再者王爷对于将士们的考核额头残酷不已,王妃见了怕是会不适。” 本来只是略微好奇,听他这么一说,穆安可谓是十分的好奇了,她倒是想亲眼见见萧辞对于将士们是如何的冷酷无情。 阔步而去,穆安抬声:“那我更想去看看了,奚将军带路就是,不用担心我不适,放心。” 奚九抬头见穆安已经率先而去,他不好阻拦,只能硬着头皮大步跟上,心下担心一会王爷会责怪于他。 毕竟他们从来未听说过,女子去校场参观的,还是北大营这等孤狼军之地。 半柱香后,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穆安进了北大营校场。为了穆安安全起见,奚九极力将穆安带到一旁安全的地方。 无奈道:“王妃别冲动,待末将禀告过王爷。” 穆安露齿一笑:“不用了,他看到我了。” “?”奚九回头去看,果然看到萧辞眸色一转,依旧冷冰冰的厉害,像是在训斥方才考核中不及格的孤狼军。 穆安也不急,稍稍等了一会,方才她看到数十人刀剑相向,不比真正的战场厮杀弱多少,十分的壮观。 萧辞看到穆安进来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她一身“俊俏公子哥”的装扮,无端的心口砰砰跳了两下,本就干燥的口舌愈发饥渴。 飞快的收回目光,他抽出手中的利剑,抬眼望去,冷漠肃然的眸子扫过一片人,大声:“下一批!” 只见场上飞快的留出一片空地,对面八个将士站了一排,一个比一个严肃十倍,唇色惨淡,像是要赴死一般,手中的冷剑“吭吭”作响,紧张的状态丝毫不敢放松。 萧辞坦然的站在他们面前,手中的剑轻巧的在地上划了一条重痕,双方蓄势待发。 穆安好奇:“这是做什么?” 奚九解释:“这是剑法中的胜出的八人,王爷准备亲自考核他们,只要能在王爷的剑法中挺过去三百个回合,便会在孤狼军中重点培养,百年难遇的机会,却也同样残酷。” 穆安津津有味的睁大眼睛,注视着战况,她第一次发现萧辞严肃起来,拿剑的样子真帅! 花痴片刻,还不忘接奚九的回答:“这么好的机会,只要他们八个人强强联手,挺三百个回合应该不成问题?若是赢了,便了在孤狼军中占据一席之地,多好的机会,为何会残酷。” 奚九一脸为难,他该如何向穆府形容王爷狠戾的手段,根本不给对方活路,哪里有放水一说。 相信在场上,没有人比这八个拿剑的更害怕了,胆小的此刻腿都抖了,心下一万个后悔——为什么胜出的那个人是我!! 相较于和王爷对战,他们更愿意在孤狼军中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啊! 兴趣一上头,谁都拦不住,穆安快步跑过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呵呵道:“让一让……让一让啊……”。 奚九拦都拦不住。 然后众将士就看到一袭白衫格格不入的“假公子”——王妃娘娘耗子似的猥琐的从一群糙汉子中挤过了,占了一个前排的好位置。 萧辞射了她一眼,穆安无动于衷的回了他一个。 从他的眼神中,穆安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读懂了两个字——胡闹! 她才没有,悻悻的摆手,大声喊道:“你们继续,继续。” 被她这么一搅和,对面八个将士松弛了不少。 远远隔空对视了一眼,八人顺风而动,眨眼间分散而开,从八个方向撤退继而又灵巧的包抄上去攻击萧辞。 不管怎样,这种四面八方的战术肯定能拖萧辞一时半会。 任由他们八方攻击,萧辞不为所动,眉头忍不住紧蹙了一下,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动了。 速度快到其他人根本没看清,只看到方才萧辞落剑的地方一条剑痕,大地被生生劈开一般。 长足一挑,手中的剑刃转了一圈,萧辞心下微动,人已经在几丈开外。 他双眼凝神,交锋而上,剑风凌厉,势如破竹,一剑便挑落了迎面而来两把利剑,其中一把应声而断,两名将士大惊,卸了兵器飞速后撤。 萧辞不留余地,乘胜追击,将其中一名当场“击杀”,乘着空缺其他六人配合着补上来。 可是被萧辞打乱了方才的阵角,在高手眼里,他们的配合早就是漏洞百出。 众人只能看到一个冷冽的身影毫不留情在战场上穿插而过,剑法出神入化,顷刻之间便将联手的八人打的落花流水,层层破绽! 穆安忍不住想拍手叫好,可一看才不过一百个回合,对面八人已经“死了”三个,大汗淋漓浑身湿透,站在原地双手发颤,甚者身上还挂了彩,发尾被齐整的削去一半,若是真正的战场,落在地上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脑袋了。 触目惊心的博弈,对方的将士也是毫不留情,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看的奚九神色一紧,生怕穆安受惊。 可低头一看,这位大名鼎鼎的王妃正两眼发光,嘴角带笑,一副恨不得提把剑就冲上去加入战场的表情。 哪里有一丁点惊慌。 还不如一边观看的孤狼军脸白。 奚九一口闷气差点把自己憋死,对穆安的改观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是他平白担心了。 将士们越挫越勇,萧辞亦然越来越狠,一脚踹在一名孤狼军的胸口,剑刃搭着他重甲之下的脖颈而过,战甲破裂,可他的脖颈却安然无恙,那将士被踹飞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下意识的动了一个脑袋,欲哭无泪……还好,头还在。 不到半柱香,撑下来的就剩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的状况比提前出局的还要惨,浑身上下没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 鲜血“滋”了出了,他们弓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萧辞深不可测的收了剑,脸色难堪,冷冷丢下两个字:“不行!” 这便是否定了,将士们齐齐点头,不敢耽搁,转身就去再接再厉。 穆安蹦起来冲萧辞招手,萧辞径直过来,众将士惊恐的发现,王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 “不好好在营帐呆着,来这做什么?”萧辞道。 虽然言辞略带斥责,可语气却软了下来,穆安“嘻嘻”一笑:“好不容易来北大营一趟,还碰上苛刻的王爷亲自考核,怎么也该来看看,一堵王爷风采。” 众人惊愕的发现——鬼啊!! 王爷居然笑了!! 奚九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是萧辞被妖魔附身了,后退一步,一脸都不可置信。 可事实就是,在北大营考核的紧要关头,王爷笑了! 萧辞勾了勾唇角:“如何?” “酷爆了!”穆安竖了个大拇指:“我喜欢。” “本王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地方。” “嗯”,穆安点头,何止是喜欢,没看到她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吗? 胜负欲这种东西,需要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人才能激发出来,就比如现在,她太想找个人比一场了。 无视众将士魂不守舍,六神无主的惊恐表情。 穆安问:“接下来到什么了?” 严宽正好过来禀报:“主子,八个弓手已经原地待命,考核随时都能开始。” “知道了”,萧辞应了一声,他今日不得闲,怕是不能陪穆安了。 嘴里叮嘱的话还没出口,穆安就紧紧拽住了他,快声:“等一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5 一鸣惊人(1) 萧辞看着穆安, 穆安突然正经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这一场,我来。” 众将士:“……” 王妃方才说什么? 他们一定是幻听了!! 奚九快步上来,拱手:“王爷,末将这就送王妃回帐。” 挑衅的看着他,穆安拂袖高声:“奚将军是觉得我一介女子,弱了不成?” 奚九:“并非如此,考核凶险,当比战场,王妃万一伤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说了,若是真的让穆安上场,岂不是得了军营将士们的诟病。 “谁伤了谁还不一定呢!”穆安挑了挑眉,璀璨的眸光转向萧辞,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萧辞沉默片刻,在奚九以为他肯定会漠然的拒绝,然后一声令下让人将王妃送回去时,突然见到萧辞幽幽抬眼,问了句:“当真要同他们考核?” “自然”,穆安回答的理所当然,潇洒必胜之气磅礴而声:“怎么,你不信我?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好”,萧辞沉声:“赌什么?” 贼眉鼠眼的笑了一声,穆安道:“就赌你营帐里那把血日如何?若是孤狼军八位弓手都败在我手下,血日归我,如何?” 这未免有些大言不惭了,周围的将士脸色一凉,若穆安是个男儿身,这会已经被强揪着比拼了。 可这位放狠话的不是别人,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他们得小心翼翼护着。 萧辞没想到穆安居然还识得血日,不由得心下暗赏:“一把弓而已,夫人想要,拿去就是。” 他不怕穆安败在孤狼军手下,他怕穆安伤了。 一把绝世好弓,在萧辞口里犹如小玩意一般,不值一提。 闻讯赶来的八名弓手,听到此言,心口痛了一下,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插嘴道:“王爷,属下也想要血日。” 萧辞看了他一眼,淡声:“不给。” 众人:“……” 这未免有失偏颇,也太明显了。 穆安朗声一笑,扭头问方才的将士:“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属下石铿”,石铿讪讪道:“王妃还是在旁边看着就行,属下们不会同王妃出手的。” 石铿看起来敦厚,手掌的厚茧却毫不含糊,是用弓的老手了。 穆安冲青简招手:“去营帐将血日拿来。” “是”,青简立刻去取。 穆安原地等着,对石铿大放厥词:“若是你胜了我,血日归你。” 旁边响起爽朗的笑声,有人道:“石铿,答应王妃,你不是一直想要血日吗?” 石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阻止他们:“男人不可同女儿家动手,不行!” “我知道你们都想要血日,今日弓目的考核就由我来代替王爷,谁若是能在我手下走过三箭,我便认输,血日归他!” 片刻的静寂,石铿:“王妃当真?” 穆安:“绝无虚言!” 她扭头对萧辞眨眨眼,笑道:“王爷觉得呢?你是不是不信我?” 萧辞眉头微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信你!” “好!” 片刻,青简带着血日过来,众将士的目光立刻被古朴的弓吸引过去。 穆安单手接过弓,萧辞下意识的想去扶,毕竟血日比寻常的弓重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反观穆安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脸泰然。 萧辞微惊。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就听穆安道:“说,如何比?” 轻咳一声,萧辞引着他们进了弓场:“弓箭不比剑,分为两场,第一场普通的靶心射,每人十箭,必须全中靶心,否则出局。” 穆安了然,这八名由萧辞亲自考核的孤狼军必然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不给他们一点失误的机会,若是连最基本的靶心都不中,如何上战场指挥。 “第二场,对射。” 萧辞说完,奚九倒吸一口凉气,宽心的低声劝慰:“王妃,对射风险极大。” “我知道”,穆安抬声:“开始。” 萧辞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沉声:“小心。” 冲他抬了抬下巴:“放心。” 第一场,射靶,靶心在将士们的带动下,变换无常,想要射中的难度十分的大。 石铿带着另外七名考核的弓手在旁边站定,脸上的为难之色言溢于表。 看出了他们的为难,穆安将血日抵在地上,对他们道:“作为孤狼军,你们不用想着手下留情,谁若是藏着掖着,那我看不起他,要比咱就堂堂正正的比!若是今日我真输了,也必定愿赌服输!” 慷慨之言瞬间定了石铿们的心,这里面最厉害的就是石铿,他最厉害的绝技就是三箭齐发还能正中靶心。 转身对穆安一拱手,石铿道:“王妃,得罪了。” 说罢,考核开始。 将士们远远的把靶场围了一个圈,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场比拼。 当然,在他们眼里,穆安必输无疑。 就是萧辞对上石铿,都很难将他拿下。 石铿率先闻风而动,几乎在握起弓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肃然无比,深邃的双眸如长空中的猎鹰,盯准了纷乱而动的靶心,三只箭同时搭在弦上,随着一声北风呼啸,划破长空飞了出去。 劲风拉动长空中刺耳的一声长鸣,“怆”然一声,复眼望去,三只箭毫无疑问正中靶心。 石铿回头看了呆在原地的穆青眼眼,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他这般会不会惹了王妃生气,毕竟女孩子都是极其小气的。 可考核就是考核,战场就是战场,从来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石铿开了一个好头,另外七个人也立刻搭上了箭矢,几声轻喝之后,数箭齐发,无一落空。 穆安双臂环胸,血日暗沉的靠在脚边,她目光炯炯的盯着这八个人的弓箭利弊,聚精会神到了极点,忽略了周围人的探究的目光。 短短几个呼吸,所有人都考核完毕,统统中靶。 他们齐刷刷回头看着穆安,穆安皮笑肉不笑的伸了一个懒腰。 众将士以为孤狼军的凶狠吓到了王妃娘娘,人家都比完了,穆安还一只箭未发。 人群中不知道谁带头高喊了一声:“王妃,加油!” 呐喊声此起彼伏的想起来,走过去的穆安突然觉得这些人可爱到了极点,回头从青简手里拿过一条女子发带。 既然要比,就不能藏着掖着,还是她说的,怎么能忘了呢。 众人惊愕不定的看着王妃吊儿郎当的背影突然挺直。 她过去拍了拍石铿的肩膀,赞许道:“不错。” 石铿:“王妃过奖。” “不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穆安淡然道。 石铿:“……” 在众目睽睽之下穆安发带蒙眼。 奚九惊呼一声:“王妃这是做什么?” 萧辞微微沉眸:“盲射。” “怎么可能?!” 片刻,他们心里的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 许久未握弓,都有些生疏了,穆安蒙着眼睛原地走了两圈,双耳顺着风声感应靶心的方向,为了保险起见,她抽出一只箭。 半晌,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王妃是如何出手的,一只利箭已经划破长空呼啸而过,力道比石铿更甚。 箭矢并未停留,直接穿靶心而过,速度微减,稳稳的定在了数丈之外的桩子上。 箭尾仍在震颤不休。 奚九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球差点掉出来,结结巴巴道:“射…射中了?” 旁边有个将士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中了,而且还穿靶而过!” 众人:“……” 方才还在心里腹诽穆安的立刻表情严肃,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辞拳头微紧,撑着眼睛,眼睑下情绪莫测,良久,他嘴角勾起一阵如何都下不去的笑意。 穆安,你还有什么是本王不知道的? 不用眼睛看,穆安都知道中了。 曾经手握风云的感觉貌似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上,她还是那个在箭术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射手。 下一刻,三只箭同时上弦。 不过一个呼吸,穆安脚下顺风移动,血日一顿,箭矢已经飞了出去。 “……” 接下来又是同样的闭眼三箭齐发,无一落空! 就在众人以为这就完了,突然听穆安道:“麻烦谁再递两只过来。” 众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愕形容了。 石铿离穆安最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递上两只箭。 穆安对他说了声谢谢,一转头立刻搭上五只箭矢。 “……五只!” “快看,是五只!!” 震惊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人知道,这么一会,萧辞的掌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分明知道众人的呐喊声会干扰到穆安,可莫名的他就是想一睹穆安真正的风采,到嘴边的呵斥被他吞了回去。 确实,在层起彼伏的噪杂声传过来时,穆安有一瞬间的停顿,不过也就是短短一瞬,五只箭分开从五个方向呼啸而过,扶着靶心的将士早就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不是害怕箭矢射偏,而是这箭的力道足以让他们飞出三米之外。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过后,众人惊呼。 穆安摘下眼睛上的发带,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冲萧辞跑过去。 萧辞有那么一刻想要把穆安捞过来狠狠的抱在怀里,只是他忍住了,穆安冲过来撞进了他怀里,满面春风:“如何?” 萧辞低低一笑:“你都不看看中了没?” “不用看”,穆安拍拍胸脯:“心里有数。” “全中”,萧辞低声在她耳边道。 温热的呼吸喷进耳蜗,穆安突然耳尖一红,退了出去。 奚九以及其他将士都疯了,看着穆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穆安回头,对愣在原地的石铿道:“下一场,继续。” 石铿回过神来:“还用比吗?王妃?” 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6 一鸣惊人(2) 不悦的看着石铿,穆安硬邦邦道:“身为孤狼军,这般就认输了?” 石铿打起精神,尊敬的看着穆安,道:“没有!” 穆安:“那就继续!” “是!” 将士们顿时热血沸腾,兴致高昂。 第二场,对射。 萧辞在一旁言简意赅的讲了一下对射的规则,通过速度,敏捷度的比拼,穆安会被八名弓手围困在中间,八名弓手轮流发箭,每人两只箭,穆安总共有八只箭。 如此一来,怎么看都是穆安吃亏。 石铿站在一方,高声:“王妃小心了。” 话音方落,突觉身后一阵凉意,穆安快身一躲,一只箭已经错身而过,她回头看了一眼率先出手的将士。 兵不厌诈! 这可是实打实的铁箭,不掺和一点水分,穆安若是反应稍微慢一点,大概会成为一个滋血的漏斗。 不过八名弓手也不会对着穆安射,他们的目标是穆安手中的箭矢,只要穆安率先用掉手中的八只箭矢,她就输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也朝穆安射过来,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她还会尽力躲开之际,穆安出手了。 箭矢冷冰冰的搭在手掌出,“嗖”一下对着迎面而来的箭矢飞了过去,百米之内两箭相撞,迸射出刺眼的火花。 冷箭势如破竹将对方的箭从中间破开,呼啸而过。 箭矢倏然落地。 场上的将士兴致高涨,奚九汗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对萧辞道:“王妃箭术超群,末将佩服。” 萧辞欣慰的不动声色,微微俯眼:“过奖。” 看着场上灵敏闪避的身影,一袭白衫被北风吹起翩翩衣角,乌黑的墨发高高束起,利落干净,手中的血日哪怕是用尽各种刁钻的角度都能完美的翻转射出一箭。 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女子的身影。 石铿发现自己一直被穆安带着走,只要是她能看见的箭,在她手里绝对走不过三招。 穆安箭法凌厉,比萧辞不弱反强,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唯一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就是穆安脚力太弱。 将士们看的出来,王妃是不会轻功的,脚上功夫几乎全无。 青简听到旁边将士的低声议论,看了他们一眼,那些人看到青简冷冰冰的表情立刻乖巧的闭嘴,好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没有,青简只是想提醒他们,小姐是会脚上功夫的,而且还不弱——小姐踹人可狠可厉害了呢。 穆安要是知道青简此刻的心理活动,大概会笑喷。 可现在她已经没精力笑了,稍微分神都有可能被箭矢划伤,一个人同他们八个人在凌乱的箭风中兜圈子,其实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 射出三箭,将场上其他人手中的箭矢都耗光,穆安手中就剩下一只箭了。 而此刻的石铿还未动手,他上前一步,远远朝穆安打了声招呼,蓄势待发。 奚九摇头:“石铿还有两只箭,而王妃只剩一只了,以石铿的箭法,第一只箭绝对能逼的王妃出手,那第二只以王妃现在的体力,也是极难躲过去的。” 萧辞沉默。 他手中还捏着穆安方才摘下来塞进他手里的发带,柔软的沁香一点点的深入肌肤,萧辞定眼看着,并未作声,他总觉得,穆安还有后招。 她精通箭法,如何不清楚场上的情况,绝对不会在石铿还未出手的情况下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石铿笑了一声,自以为抓住了穆安的弱点,二话不说拉弓上箭,迎着穆安手中的血日就射了过去。 看到他正入陷阱,穆安会心一笑,她这莫名其妙的神态让人心下无端的生了一层凉意。 不见她躲,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萧辞骨节微收,眉头紧锁。 而这个时候石铿已经从另一个方向上了弦,随时准备突袭。 就在他十指微收之际,穆安后退一步,扬声:“结束了。” 下一刻,血日一转,她手中的箭以难以估计的速度飞了出去,比她之前所有的箭力量都要强。 伴随着阵阵惊呼,冷铁再一次相撞,血日射出来的箭矢没一点减速的意思,石铿的箭被生生从中间破开,射向两边,在距离穆安一米之外堪堪落地。 而这个时候石铿抓住机会,最后一只箭也飞了过来,穆安闪躲不及,而此刻她已经没了箭。 就在众人以为此局已经尘埃落定之际,突然穆安方才射出去的箭骤然回旋,从石铿后面追上来,速度飞快。 箭尾脆弱,一触击破,两只箭几乎是同时落地,同归于尽! 看到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石铿艰难的吞了口气,失魂的喃喃道:“怎么……可能?” 奚九:“对呀,怎么可能?” 箭矢怎么可能在空中转弯,一只箭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不仅仅是他,萧辞也不知道! 大梁的箭术向来是三国之中最弱的,大齐擅箭,大凉擅骑,况且他们的骑射更是无人能敌。 哪怕大梁最厉害的孤狼军,也很难从大凉铁骑的包围中逃生。 怔了半天,整个军营里传出震彻天地的欢呼声,他们仿佛看到大梁箭术的希望。 不过片刻,石铿就从无与伦比的震慑中回过神来,快步冲到穆安面前,就地一跪:“求王妃指教!” 他这一声方落,整个北大营的孤狼军以最虔诚的方式,忠诚、恳切:“孤狼军求王妃指教!!” 忽然间,穆安仿佛被定住了,手中的血日也有千斤重。 萧辞说的没错,相比后院里的算计来算计去,她更喜欢北大营这样的地方。 军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随时都愿意奉为牺牲的地方。 就像此刻,震耳欲聋的呐喊中,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群热血方刚的男儿想要尽自己所能保家卫国的精神。 见她半天不语,石铿口中发干,苦涩的垂下头,歉疚道:“是我唐突了,王妃不必为难。” 北大营如此艰苦,王妃一介女子,怎会愿意数日数月待在这个地方。 穆安立刻将他扶起来,微微一笑,回头看了萧辞一眼,见萧辞温和的看着她,她爽朗的笑了一声,高声对着在场的数千将士道:“我愿意!” 场上鸦雀无声片刻,忽然高呼起来。 “……王妃万岁!!王妃万岁!!” 迅速对他们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穆安笑道:“嘘,别喊。”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石铿”,穆安郑重的喊了他一声:“那从明日开始,明日一早,想学箭术的,由你带着他们到箭场集合,我给你们讲讲。” 石铿双腿并拢,生生把自己站成了一棵老松,穆安生怕这人下一刻就对自己敬一个军礼,然后友好的同她握手。 妈呀! 她又乱穿了! “是,王妃。” “好”,穆安拿着血日掂了掂,兴冲冲的扭头去看早就迎上来的萧辞,开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血日是我的了。” 萧辞盯着她,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一边平复震颤中的心跳,一边把刚才英姿飒爽的身影在脑子里过了数百遍,才微微失声道:“是你的了。” 捏着他的手,穆安声音有些低:“怎么?被我吓到了?” 萧辞:“夫人真是欲惊艳本王一世啊。” 咧出一个天大的笑意,穆安恨不得扒他身上,她喜欢从萧辞嘴里吐出来的“夫人”二字。 庄重深情,里面包裹的情谊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千帆过尽终究卷在一起的千丝结,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紧紧的抓住心口,环在心绪里,稍做回味,便会心痒难耐。 她柔声道:“一世不够,我要世世,生生世世。” ——做你的夫人。 萧夫人厚着脸皮受尽了将士们的膜拜,在奚九双眼发光的崇拜下,被无良王爷,挡在怀里牵回了营帐。 一回去穆安就忍住“唧”一下亲在了萧辞的嘴角。 看着臂弯之下脏兮兮的小脸,萧辞用袖子轻轻替她拭去灰尘,耳廓渐红,压声:“别闹。” “嘻嘻,我没闹,就是喜欢你,想抱你,想亲你,想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缠着你……”。 以前的她从来不这个样子的,这几日担心萧辞会因为白沉香的死,觉得自己狠毒,同自己生闷气。 她吃不好,睡不好,夜半常常惊醒,感受到旁边温热的呼吸才会渐渐平静下来,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病了。 可里里外外在医疗室做了几趟全身检查,安然无恙。 萧辞被穆安一番情热的言辞说的脸颊滚烫:“怎么…会有你这般的人?” 穆安挺着小脸:“这般正好让你喜欢的人。” “是啊,本王喜欢的人。” 肚子非常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一声,穆安这才想起来萧辞午膳都未用,一直空腹累到了现在,她肚子都开始叫了,这人怎么还不饿。 “我有吃的。” 说着她拉开空间里的冰箱,里面之前储藏的面包还有不少,反正空间物品可以再生,她不怕不够吃。 拆掉包装拿了几个出来,递给萧辞:“你尝尝。” 已经见过穆安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萧辞也不惊讶,咬了一口,觉得甚是美味。 两人在营帐里吃了个饱,以至于晚上过后,营地里烤肉的时候,穆安后悔莫及! 周围燃起来的篝火莫名有点像联欢晚会,萧辞在北大营也很少以“本王”自称,他同这些将士们更像是朋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7 追踪箭法(1) 奚九端着酒碗过来:“早就听闻王妃酒量过人,不知道今日能否同末将喝一杯?” 别无他意,奚九纯粹是被穆安一手箭法彻底折服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孤狼军中学会了这百步穿杨的神射,若是将来对上大齐的弓箭手,定然胜券在握,有多少将士能够从战场上安然无恙的回来。 “末将敬王妃一杯!”奚九爽快的一饮而尽。 穆安也有些气血冲头,自己倒了一碗,还未碰到碗口,酒碗就被人轻飘飘的截了去。 萧辞仰头干了,又给奚九满上,两人推杯换碗的喝个不停。 奚九轻笑几声,他算是知道,王爷是如何变了性子的,喝了点酒,他不怎么怕萧辞了:“王妃举世无双,王爷之福。” 薄唇轻启,萧辞好像很满意:“多谢。” 嘴角几乎能翘到天上去,穆安偷偷摸摸的端起酒盏小酌了一杯,军营里的酒十分的烈,方下肚一股灼热就涌上心头,她吐了吐舌头,脸上的热气还一层层的往上泛。 萧辞的大掌覆上来:“还喝?” 语气温柔的能溺出水来,奚九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弹簧似的原地弹起来,一撅屁股跑了。 穆安乐的不行,这酒确实厉害,她怎么有点迷迷糊糊,可反观方才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的萧辞,面色红润,月色将他独一无二的轮廓复制了一遍,一下就让人看痴了。 穆安仍旧是一身简练的男装,同她并肩而坐,萧辞每次看她都有一种别样的羞耻感,远远隔着背影望去,两个大男人在这里依偎,伸出去的手换了方向,轻轻在穆安额头弹了一下,将某人魂游天外的花痴神智给拉回来。 萧辞说道:“下次不许这么穿!” 思绪一回来,穆安就收回了傻愣愣的表情,也不在乎其他将士偷瞄的目光,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俊俏的公子哥吗?” 这话就十分的找揍了,明晃晃的一袭白衫在军营里十分的扎眼,而某人还压根就不知道收敛,张扬至极。 萧闷咳一声,选择性忽视她这个问题。 穆安不罢休,萧辞这个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若是默不作声,表情郁结,则恰恰说明他害羞,不好意思回答。 像是抓住了神奇的小尾巴,穆安微微嘚瑟,俯下身,与他近在咫尺,嘴角噙笑,简短的问:“王爷,喜欢我这般的公子吗?” 萧辞紧迫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从嗓子底挤出来两个字:“穆安!” “呀”,装作惊讶了一声,帅气的一撩衣袍,抬腿跨在旁边,作死的用食指挑了挑萧辞的下巴:“本公子就很喜欢王爷,喜欢的紧呢,想求王爷一句欢喜都不行,心都伤了。” 脸一阵烧一阵白,萧辞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直接想把某人揪下来,提回去好好教训。 旁边悉悉索索的偷笑声,还有孤狼军将士们鬼鬼祟祟射过来的窥探,以及他们低声的惊呼……统统分毫不落的进了萧辞的耳朵,短短片刻,摄政王的耳尖在夜色里绽开了一朵娇羞的花。 不说别的,穆安求生欲还是很强的,一调戏完她就乖巧的蹲下来,回头瞪了偷看的孤狼军一眼,俏皮的拽了拽萧辞的袖子,言辞诚恳:“王爷,同本公子好,公子也会疼人的。” 她刚说完,萧辞烧上来的脸伴着烧上来的热气就压不住了,直接将人从地上提起来,回头给远处翘首以盼的奚九丢下一句:“布好夜间的防控!” 奚九立刻丢了酒壶应道:“是。” 穆安几乎是双脚悬地被揣回去的,一回去就被轻轻“扔”在了分外坚硬的床榻上,萧辞欺身压上来,穆安才后知后觉不作不会死! 她象征性的推阻一下,讪讪的笑了两声,求饶:“这里是军营……不好?” “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萧辞墨瞳漆黑,鹫一样的盯着穆安,薄唇轻言:“胆越来越肥了啊?方才这叫什么?调戏……嗯?” “……”穆安觉得自己想歪了,憋了个大红脸,仰着头辩解:“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就同你开玩笑,你就要调戏回来,我还调戏八角了呢,她可比你乖多了。” 萧辞实在无法想象穆安翩翩公子调戏婢女的场景,半犹半豫之间,他咬牙切齿的在穆安唇角轻啄了一下,将心底的意犹未尽强制性压下去。 “本王是想说,我欢喜你,是你这个人,属于你的人。” 俏脸一红,穆安有些心猿意马,可嘴就是比较欠,她也觉得两人现在这般装扮如此亲近意味不明,脱口而出:“我若是男子,你也喜欢?” 萧辞:“……” 他收回刚才的话,现在只想打这人一顿。 穆安被提起来拍了两下,她委屈的眨眨眼睛:“错了……错了……我错了!!” “知道错了?”萧辞沉眸打量了她一边,催促:“去,给本王换回来!” 呜呜呜……被凶了! 不过某人还是屁颠屁颠的去换衣服,北大营的晚上有些冷,尽管萧辞命人在营帐里加了一点点炭火,可晚上还是有一丝丝凉意。 穆安每瑟缩一下,就会心满意足的被揽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浑身包裹的热气替她驱散仅剩的一丝凉意。 次日一早,出奇的是穆安睡的格外的好,她翻身起来,天蒙蒙亮,萧辞已经收拾好在营帐里看行军图。 莫名的有些紧张,三下五除二穿戴干她就跑下去,站在萧辞身后看了两眼:“听严宽说往年冬上你才会来大营久待,今年怎么提前了?” 缓缓合上行军图,萧辞眉头一皱飞快的展开:“迟早都要来,最近在京城莫名的心慌,到了这里才好一点,提前考核,也该让孤狼军有一丝紧迫感。” 他一说心慌,穆安就担心的不行,焦急:“心慌?心口疼吗,还有什么症状?” 不给萧辞反应的时间她已经覆手上去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系统:“生命体征正常。” 穆安深知,这样借助她粗略的检查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表皮的病理可以查出来,内里十有八九是不行的,她一定要快点升级系统空间。 萧辞被她慌乱的模样逗着了,沉声:“无碍,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放心,相信用不了多久系统就可以升级了,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能带你进去”,穆安道:“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太过于荒谬玄幻,萧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低低“嗯”了一声。 正好八角端着早饭过来,十分的随便,两菜一汤,两个馒头。 萧辞还以为穆安会吃不惯,一抬眼见一碗汤已经过半,他轻笑。 热流直抵心底,穆安暗道一声“爽”,笑道:“快吃,吃完今天不还有事吗?” 她可是答应了石铿要教他们箭法的。 去北校场的路上,看着对她一一点头的孤狼军,短短一夜之间,穆安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融入了他们,豪爽的情谊不需要作假。 她不禁问道:“为什么要叫孤狼军?” 看了她一眼,萧辞顿声:“战场上没人会留意你性命,一群孤狼组成的军队,暗夜里的锁魂手,彼此掣肘,彼此为伴,哪怕最后就剩你一个人,也要孤战到底。” 孤狼军注定是大梁的传奇,大梁孤狼! 而这抹传奇,此刻正听话乖巧的集合在北校场,等着穆安的到来。 一个将士问石铿,语气不坚定:“石大哥你说王妃真的愿意教我们会转弯的箭法?” 石铿也不确定,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百名弓手,一夜未睡,精挑细选才选出这一百个人来。 北大营将士们那么多,王妃又是一介女子,一时间数万人挤在这个地方求学,反而不好,他们也不能一股脑将所有的麻烦都堆到王妃身上。 不如将最厉害的挑出来,学会一个是一个。 他们忐忑不安,万一王妃反悔了怎么办? 石铿正原地踱步,远远就看到今日换了一身干练劲装的穆安径直过来,他突然有些激动,快步过去:“王爷,王妃!” 穆安:“准备好了?” “回王妃,百名弓手已经原地待命!” 和穆安想的出入不大,她赞赏的看了石铿一眼,还以为今日来肯定要艰难抉择,舍弃一部分人,优先教一些人,没想到这些微末之处石铿这个糙汉子都替她考虑好了。 激动之余,她还微微有些感动。 从萧辞手中拿过沉甸甸的血日,瞬间士气高涨,穆安打量了他们一遍,问:“你们都想学我的箭法?” 异口同声:“想!” “好”,穆安突然笑了一下:“现在从中间散开,分成两队,尽量凑在一起,坐下!” 众将士:“……” 为什么要坐下? 下一刻穆安就自顾自解答了他们的疑惑:“你们都站着我说话也听不清,坐下凑在一起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些。” 将士们立刻分成两边,就地而坐。 穆安走到中间,用血日简练的给他们模拟了一遍发箭的技巧,就见她摸出一只箭,直逼百米之外的靶心而去,就在众人以为肯定射在第一靶的时候,箭矢突然偏离了方向,稳稳的射穿了旁边的靶。 她道:“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第二个靶,你们一定以为我要射第一个对不对?” 众人齐刷刷点头,眼冒金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8 追踪箭法(2) 好半晌,石铿才率先开口:“敢问王妃,这箭法叫什么名字?” 穆安一笑:“追踪箭法。” “好的箭法不是一蹴而就的,千锤百炼方才能见到一点点成果,追踪箭法比你们想象的都要困难许多,短时间内想要练成是不可能的。” 石铿生怕穆安反悔,一撸袖子,插嘴道:“王妃放心,兄弟们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追踪箭法对于思维的敏捷度十分的高,在瞄准目标的同时,必须以空气气流,风向等外界因素为基准。 看到将士们眼中充满的希冀,这种沉甸甸的希望一股脑压在身上,欣慰之余穆安也隐约担忧。 “我当然相信你们”,穆安精准的目光从这一百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以后你们就叫千射队。” 一群糙汉子现在就两眼放光觊觎着穆安的箭法,管它叫什么名字,连连点头。 北大营千射队,在秋末的这一刻彻底成立了。 接下来,整整三日,穆安都泡在校场,同百名弓手形影不离,以石铿为首的将士们对她五体投地。 萧辞好像也在同奚九忙什么事情,穆安只有每晚能同他缠绵一会,其他时间压根见不到人影。 “王妃,成了!”石铿开怀的跑过来,拱手:“尽数一半的人已经可以二箭追尾,果然同王妃所说,如此一来,箭矢的威力更大,射程更远了。” 穆安笑了一声:“那是自然,想要学好追踪箭法,最基本的箭术一定要精,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等着王妃前去检验。” “走!” 穆安到的时候,五十名弓手已经蓄势待发,等穆安一进入他们的视线,石铿一声令下:“射!” 眼前的白日晴空骤然间好似乌云蔽日,万箭齐发,以睥睨无双的速度接二连三射了出去,五十米之内第二只箭以飞快的速度追上破开,接着是第三只…… 百米之外的箭靶纷纷在同时掉落,分崩离析,可见铁箭的威力之大。 穆安忍不住鼓掌,她知道整整三日,这些将士不眠不休,他们的优势比穆安想的要更加坚毅。 得到穆安的赞许,将士们开怀大笑,石铿一瞬间有些眼眶发酸,这些年他们试了无数种方法,大梁的箭术始终差了大齐一头。 他们心下清楚,若是将来两国开战,因为箭术落于下风,他们将会失去多少兄弟。 突然,石铿就地一跪:“多谢王妃慷慨传授。” “石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穆安拉了两次都没将石铿从地上拉起来,只好作罢:“你快起来,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果然,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石铿被北风迷了眼睛:“王妃,这一声石大哥卑职承受不起啊。” 穆安:“哪里有承受不起的,这三日在校场你和兄弟们处处照顾着我,稍微有点风沙太阳就偷偷让人帮我挡着,说好了让我教你们,却怕我累着,只看一遍就埋头苦练。我又不是瞎,这些都看在眼里。” 这些笨拙却又小心翼翼的方法,石铿没想到穆安都知道,一时间有些呆,杵在原地半天,才不好意思的往衣襟上擦了擦手:“能遇到王妃,是弟兄们的福气。” 转了一下发酸的脖子,看着乐此不疲,抓紧训练的千射队,穆安笑道:“相遇本就是一场缘分,能让追踪箭法传承下去,也是我的福分。” 毕竟她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像北大营这般摸弓了。 石铿不会太说话,听闻不免落寞:“王妃放心,基本功将士们每天都练,等大家都练扎实了,追踪箭法定会不负王妃所望。” “嗯”,微微点头,穆安道:“先不要着急,若是从一开始就练习追踪箭法,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弟兄们先把控箭练好。” “是”,石铿顿了一下:“大家知道王妃在北大营待不了多久,毕竟这种地方也不适合王妃久待,明明知道在王妃离开之前肯定练不好,但就是想拼尽全力给王妃看看,免得到时候遗憾。” 穆安有片刻的沉默,不知为何,她有些难受。 不忍心再去看眼前密密麻麻的箭矢伴随着将士们或喜或悲的呐喊,穆安随便叮嘱了石铿几句,转身就离开了。 石铿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原地内疚了好久,可又不敢追上去解释。 穆安难受的不是因为看不到千射队奔赴成功的那一日,而是不想让自己在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心里太过重要。 显而易见,如今在千射队眼里,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必不可少的存在,他们笨拙又小心的照顾她的情绪,一点点的改变希望她看到。 这种人与人之间莫名的联系一旦深了,就一时半会扯不断了。 闷着头回到营帐,手刚刚搭上厚重的帘子,里面就传来了萧辞沉闷的声音。 “准备的如何了?” 奚九:“王爷放心,大齐使臣三日后离京,末将已经暗中将人放了出去,都是亲信之人,到时候郑宗林的性格,肯定会中计。” 萧辞像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穆安没听清。 奚九继续道:“王爷是觉得皇上知道了大齐使臣来京的真正目的,就会避而远之吗?” 萧辞:“你在担心什么?” “齐国君强势,末将担心此举会惹怒于他,大齐公主是齐国皇室的珍宝,在京城受了辱,两国边境形势会愈发的紧张,若是齐国军率兵压境,怕是对百姓不利。” 萧辞看了奚九一眼,笃定:“齐国军确实强势,但是他不会轻易出兵,如今齐梁两国旗鼓相当,一旦开战,只会让隔岸观火的大凉坐收渔利,而相对于我们,大凉距离大齐更近一些,扫荡而过,受灾的只能是他们。” “而趁着这段时间的割据,大凉也必定损伤兵力”,奚九豁然开朗,接道:“所以齐国军没有对抗大凉的万般把握,是不会轻易同我们出兵的。” “对”,萧辞淡淡道。 看到营帐周围陆续有将士经过,穆安也不好太过惹眼,抬步进去,明显萧辞和奚九都惊了一下。 奚九拱手就退了出去。 萧辞站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接过穆安手中的血日,沉声:“你都听到了?” “咦,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能瞒过本王”,萧辞轻弹了穆安一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穆安捏了捏自己的脸……她也没有把心事写在脸上啊?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呢。 言归正传,穆安撩衣坐下:“你是准备对付大齐使臣吗?” 她略微有一点忐忑,毕竟还有一个姜雪在海潮阁关着呢。 眼睑低垂,既然穆安知道了,萧辞也不打算瞒着她,点头:“嗯。” 就在这时,穆安突然嗤笑一声,她抬起下巴冲方才奚九离开的方向指了指,道:“你方才对奚将军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信,我不信的。” “唔”,轻叹一声,萧辞好像早就料到了穆安会这么说,只是稍微掀了掀眼皮,竟然有几分笑意的盯着穆安:“那你说说,哪里不对?” 穆安被他这诡异的表情凉了一下,这人怎么现在在她面前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齐国军不算个稳重能忍的人,他第一次第二次可能是有所顾虑,派兵吓唬着玩玩,可第三第四次就不一定了,我猜测若是大齐使臣遭遇不测,两方的矛盾一旦激起,他一定会出兵。” 萧辞低低笑了一声:“夫人继续,本王听着呢?” 白了他一眼,穆安心口微热:“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所以,到时候齐国军才不管什么大凉,据我所知,齐皇后是个厉害的人,她曾数次前往大凉谈判,所以大凉会不会坐收渔翁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怎么看都是一场赔本的买卖,最后受灾受难的还是大梁百姓。 穆安实在不知道萧辞为何还如此淡定。 “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被齐国军一封书信吓得随便往九方居塞人。” “那是他胆小”,萧辞歪了一下头,故意提声:“夫人是觉得本王比不过齐皇后?” “……”,眉心一锁,穆安抬头:“所以你有办法说服齐国军?” “不是说服,是压制!” 萧辞就喜欢看穆安这种无可奈何又分在羡慕的神情,他顿声:“借助齐国军之手,方能掣肘皇上一段时间,他实在太不懂事了,西大营如今尽数都是萧坤从边地带回来的人,整个营地乌烟瘴气。” 这里不是蛮荒无人的边地,是无规矩不成方圆的京城,朝堂和北大营再被这样搅和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同一盘散沙没什么区别了。 萧辞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心无力了,他目前荣幸的成为了这样一盘乱沙的敌人,一方面要护着想护的人,步步为营暗中后撤。 一方面还想给萧景炎一点教训,而齐国军就是最好的一颗棋子。 棋局未定,输赢另论。 穆安被彻底说服了,她悻悻的问:“既然你都计划好了,那这个冬天能在京城安稳的过了,对吗?” 萧辞:“能。” 只要齐国军兴势冲冲要对大梁动手,萧景炎他就只能先留着萧辞。 真好哇……穆安还以为过不了几天太平日子了呢。 不曾想某人凭借一己之力将安稳的生活一日日的延长,她不知道,萧辞只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好想在京城同你一起过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单单因为这句话,他便着手将谋划不周的计划提前。 这个冬天的年他一定要陪穆安在纷闹的京城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39 西北之争(1) 知道了萧辞的计划,担心之余穆安还是陪着千射队艰苦的训练,她刚想休息一会,就看到青简冷着脸过来,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穆安到她身边,试探的问:“你咋了?” 青简眉头紧皱,固执的摇头:“没事。” “哪里没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有事。” 青简勉强也算半个糙汉子,不像八角,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北大营她待着怕,一股脑跑进厨房,整日给北大营的大厨做助手了,寻了一个好活计,穆安发现八角都开心了不少。 她还欲多问两句,就看到奚九大步过来,目光飘忽不定,看了青简一眼,青简头也不回离开。 匆匆给穆安拱手,奚九就要追上去。 “哎,等等”,穆安一把拽住他,质问:“奚将军干什么?” 奚九脸色难堪,吞吞吐吐。 发现一丝端倪,穆安挑眉看着他:“你是不是欺负青简了?” “末将哪敢,王妃言重了”,奚九心道:他就没见过青简这般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人,蛮横到了极点,讲理还不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要砍了你。 他不过就是昨天下午在营帐门口撞了青简一下,觉得她是穆安身边的婢女,没事别在军营里乱溜达,随口斥责了几句。 没想到青简没一点身为婢女的自觉,女孩子家家冷的厉害。 奚九脸色一冷,就喝了她几句,谁知道今日手底下的将士集训练剑,被这火气大的姑奶奶一剑挑翻了三个。 将士们在女人手里受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正说着,穆安发现冷冰冰离开的青简又折了回来,手中的剑在奚九面前一横:“奚将军要不也同我打一场。” 奚九:“……昨日是我多有得罪,毕竟军营重地,女眷不该有的,姑娘不必斤斤计较。” “哼!”青简冷哼一声,当他的话全是狗屁,一句不听,挑衅道:“奚将军不敢?” 奚九这辈子没同女人动过手,不是什么敢不敢的问题,是他压根就不屑的问题。 见他犹豫,青简二话不说剑炳就朝他心口抵了过去。 奚九大惊,后撤:“姑娘,你不讲理?” 青简:“有病!” 穆安在一旁乐的拍手叫好,当奚九说青简“斤斤计较”时她就知道这得打一场了。 说谁事多都可以,青简不行,毕竟她是穆安此生见过最别默寡言,事少的女子了。 见奚九一直躲,穆安不乐意了,过去拦住她,同青简站定:“奚将军这是瞧不起谁呢?难不成是怕落败在区区女子手上,拒不应战?” 奚九憋的头发丝都能竖起来:“我已经同姑娘道歉,为何姑娘还要伤我的将士?这分明是你不对?” 青简头也不抬,冷嘲热讽:“他们太弱,你也一样。” 奚九竟然无言以对,他难不成还能大庭广众之下同一个女子骂街不成? 穆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拍手,高呼一声:“大家快来看,奚将军要同青姑娘一决高下!” 她话音未落,青简和奚九同时震惊的看着她。 “王妃?” “小姐?” 听到了她的召唤,石铿率先带着一拨人过来看热闹。 奚九感觉自己脸皮都薄了一层,此刻他深知一个道理:“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萧辞从隔壁考核场过来,一看到他穆安就同手同脚的跑过去将人拉过来,笑呵呵道:“奚将军想同青简比一场,不坏规矩?” 看了奚九青红交接的脸色一眼,萧辞撑眼:“不坏规矩,比拼能有效的磨练将士们的反应能力。” 奚九欲哭无泪,他怎么觉得王爷是在睁眼说瞎话,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王妃高兴,怎么来都行! 北大营何时有同女子比剑这一说法了,他的脸还往哪里放? 穆安:“那就好,我还未领略过奚将军的实力,今日正好一睹风采。” 一听说奚将军要同王妃身边的婢女一决高下,众将士瞬间躁动起来。 穆安首当其冲牵着萧辞的手退后几步,坐看好戏,还不忘喋喋不休的问:“你觉得他俩谁厉害?” 攥着温热的五指,萧辞忍不住的在宽大的手心里轻轻摩挲,沉声:“奚九更胜一筹。” 整只手被包裹,穆安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她便用食指在萧辞手心勾了一个圈,明显感觉紧握的力道一松,只是还没等她的五指姑娘逃离,就被更有力的抓紧。 她泄了气,心口酥痒,拉回开车的神志道:“你可别小瞧了青简,她现在挺生气的,奚九不一定是对手呢。” 萧辞心底轻笑,只要奚九不放水,青简必然败落。 大家看好戏的心情都同穆安一样,奚九平时骂人的次数一个军营都排不过来,大家一边畏惧他,一边私下里腹诽。 同女子在众将士面前比拼,对于他来说比上酷刑还痛苦。 青简一句废话都不愿意和他耽搁,一抽剑刃,足尖一点已经冲了上去,毫不留情。 奚九微微震惊,一边闪躲一边防守,本着不屑同青简交手的原则,打算让她一步。 谁知道下一刻青简的嘲讽就穿入了耳朵:“奚将军就这点能耐?!” 奚九简直要火冒三丈,闷哼一声才反被动为主动。 两剑交锋,擦出冷冽的火花,对上青简莫名充满敌意的冷眸,奚九莫名的怔了一下,一时不慎,被青简险险擦着脖颈而过。 他大惊,连忙拉回神志,剑锋一转浑身的戾气压以泰山之顶压上去。 青简微微后退一步,生生接住了他这一剑。 “……好!!” 将士们附和着喊了一声。 穆安“啧啧”两声:“若是不受天枢阁的牵制,仗剑天涯未免不是一件好事,青简值得更好的。” 萧辞一边挑眉看着平分秋色的战局,随口回答:“凡事都有利有弊,天枢阁是江湖大派,对于阁中弟子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个避风港。” 穆安垂头想了想,好像也是。 有些事情,仿佛就是命中注定好了一样,谁也说不出所谓的好坏,只有自己闷头拼死往前走,走到每一个人生接口,你才能知道下一刻想要什么。 奚九一剑逼退青简,眉心直跳,额角青筋乍现,抬声:“继续下去,姑娘必败无疑,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闷哼一声,青简一脸鄙夷:“少废话!” 完全不留给对方一点撤退的余地,提着剑再次冲了上去,奚九差点拿不稳手中的冷剑。 古人诚不欺他,女人就是麻烦! 几十回合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青简的力不从心,如此下去肯定会伤到筋骨,奚九有点火冒三丈,周围的将士们不分场合的乱“嗷嗷”叫,致使他更加躁动。 眼看着青简意欲缠抖不休,奚九不知怎么想的骤然卸了力,后撤一步,被青简逼上了死路,佯装不敌,青简顺势剑刃一滑,错着奚九的心口而过。 险象环生,伴着此起彼伏的唏嘘,奚九大大方方的收了剑,脸颊一抖一抖的疼,鼓着腮帮子沉声:“我输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放水了,青简拳头紧了紧,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这么多人看着,多余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怒气冲冲的瞪了奚九一眼,阴着脸浑身杀气的离开。 奚九被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无奈的摊摊手,心中盘算以后见了青简一定要绕着走。 不愧是王妃带在身边的人,果然不可小觑,不说别的,以青简的实力,孤狼军中大部分小兵都不是对手。 余光瞥过去,见将士们还嬉皮笑脸的讨论方才的战局,奚九仿佛从他们脸上看到了自己的笑话,顿时来了一肚子气,怒喝一声:“都愣着做什么!想挨军法吗?滚去训练!” 他一声令下,孤狼军霎那间散开,跑了个没影。 穆安在旁边笑得双肩一抖一抖的,她扶着萧辞,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你输了,我就说过青简会赢的。” 萧辞:“奚九放水了。” “那又如何?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借口。” 她耍赖的捏了捏萧辞带着薄茧的虎口,笑嘻嘻道:“带你去看看千射队的训练成果。” 这点倒是正中萧辞心意,他当即不迟疑,点头:“走。” 穆安一边走一边给他显摆,心中那点宏伟的愿望一股脑倒豆子似的都给倒了出来,她道:“千射队比我想象的潜力要高,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成为孤狼军中最厉害的一支,无可睥睨。” 假以时日,孤狼千射将闻名天下,成为同当年横扫边境的穆家军一样,受万人敬仰,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存在。 石铿看到穆安拉着萧辞过来愈发的紧张,转身高喊:“准备!” 穆安欣喜的拉着萧辞,目睹着一场视觉盛宴的到来。 突然她看到石铿打了一个立刻停止的手势,将士们利索的放下的手中的弓箭。 还待疑惑,身后就穿来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末将见过王爷,王爷来了西北大营怎么都不差人通知一声,倒是显的末将怠慢了。” 穆安随着萧辞回头,就看到一身穿甲胄的将领走了过来,眼睛时不时的往千射队的方向瞟。 “王爷这是在带着将士们练箭术?” 萧辞冷眼:“本王用得着同你废话!” 那将领吃了一口闭门塞,立刻黑了脸。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0 西北之争(2) 穆安不做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那人压着怒容,重新对萧辞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萧辞淡淡点头:“有事?” 杨硕将停留在穆安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听说王爷携王妃来西北大营,各位将领怕招待不周,特让卑职来请王爷王妃西大营赴宴,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本王没空”,萧辞冷淡道:“若是无事,就回去。” 杨硕一噎,继续道:“听说王爷在孤狼军中组了一支弓箭手,不知道卑职能否有幸一观?” “怎么,西大营是没弓箭手吗?需要你来北大营看?” 穆安哭笑不得,她怎么就偏偏喜欢这般不给对方面子的萧辞呢。 从杨硕一过来,穆安就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仔细看了半天才渐渐想起来,这人曾经在萧坤身边频繁出现,算是曾经的“酒下败将”之一。 怪不得他一进来看自己的目光就很不友善,穆安大概也知道他的目的,千射队的追踪箭法一直是在相对封闭的校场一边练习,北大营的将士都很自觉的不说破。 可同在一个西北大营,西大营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向,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风声,派杨硕过来打探打探。 杨硕直接被萧辞两句话噎得半死,关键他还不敢在萧辞头上作威作福,只能忍气吞声的受着,极不情愿的开口:“王爷若是得了什么好的箭术,不必关起门来偷学,同为大梁将士,相信以王爷的胸怀,定会不吝赐教。” 萧辞冷笑一声,他的胸怀? 这些年来他从未对西北大营有何偏颇,孤狼军虽然是他冠名,可同护着京城,他一直以为西北大营可同进退。 可这般无私的胸怀换来了什么?西大营的老将半数告老还乡,萧景炎自以为是的统统换上自己能掌控的人,两营之争,愈演愈烈,尽力护着孤狼军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一想到这,萧辞就没给杨硕好脸色,他不屑与这等扰乱军纪的人交流,冷冷丢下一句:“滚!” 浑身的火气躁动起来,杨硕一愣,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知道摄政王难对付,却也没想到如此不留情面! 虚一拱手,杨硕咬牙切齿的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瞄了千射队一眼。 石铿正带着将士们“耍箭”,场面要多惨烈有多惨烈……各个握着一把弓射着玩,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滑稽到了极点。 杨硕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眉头一阴,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一走,千射队立刻正经起来,以最充沛的精神向萧辞展示这几日的训练成果。 穆安小心翼翼的看到了萧辞十分之一的展颜。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西北大营的割据到了何种程度,两方敌军一般的防着对方。 杨硕有一句话说的对,同为大梁将士,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很明显,这一切是萧辞不想看到的。 穆安:“这不怪你,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皆是每位帝王的心头之患。” 沉默片刻,萧辞抬头看了一眼大营上方一望无际的天空,低声:“西北大营是孤狼军的家,西大营有他们日夜为伴的兄弟,不应该是如此局面。” 一时间穆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恨不得把脑子里进水的萧景炎拽过来给萧辞道歉,手足无措半天,才堪堪憋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其实……若是西大营的将士想学追踪箭法,我也愿意教的。” 她尽力让两方的关系融洽一点,这样都能帮萧辞减轻一点负担。 萧辞惊愕的垂眸看着她,嗓子有些迟钝:“你不怕有一日他们手里的箭对上千射队?” 顿了一下,穆安实诚的点头:“怕。” “那你还要教他们?” “深化矛盾的是那些将领,又不是他们”,穆安一字一句:“将士们始终是无辜的,他们决定不了自己的立场,就像你说的,西大营的老将还在的时候,这些将士们也同孤狼军谈笑风生,欢声笑语,他们是朋友。” 而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朋友”二字更重要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大梁的将士,他们手里的武器最终都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父母,妻儿,保护大梁百姓的,只有精益求精,以后在战场上才能求的一线生机,如此,我为什么要因为上位者的错误而敌视他们呢?”穆安反问。 半晌,萧辞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夫人说的甚是,是本王浅薄了。” “哪有?”穆安就事论事:“我相信你比我更加心怀天下,对于杨硕等人你大可冷言相向,可一旦对上西大营的将士,你还是会把他们同孤狼军一般对待。” 萧辞发现穆安总会替他说出所有沉闷的心里话,此生能得一知己,还与自己密不可分,他还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 回去的路上,穆安感觉身旁的气息有些重,突然就听到萧辞低喃:“穆安,本王真是爱惨了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有一股触电的酥麻从后背窜了上来一直戳进脊梁。 萧辞不善言辞她知道,甚至很多时候你都看不出来他有多喜欢你。 这样一个外边冷淡的人用最炽热的心包裹着她,穆安红了脸——西北大营的秋风有些冷意,大概是被风吹的。 接下来整整两日,西大营的将领三番五次的舔着脸来萧辞身边查探,统统被严宽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言辞极其一致:“王爷没空。” 对方明显不相信,不过萧辞是真的没空。 营帐里,穆安有些雀跃,萧辞的手指修的很好看,指甲干净,掌心干燥而温暖,大多数时候同冷淡的外表不同,掌心温度偏高,很多次都烫的穆安唯恐避之不及,可现在,她就想再次摸摸这双手。 她试探再三,还是主动握了上去,毫不知羞的盯着他看,直到萧辞的耳尖微红,她才憨憨一笑:“奚九行不行啊?万一大齐使臣不上当怎么办?那姓什么郑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姜雪都得给他面子,到底是什么人?” “郑宗林”,萧辞雕塑一样静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齐皇后身边的心腹,深的齐皇后宠信,富有国师之名,惯会捣鼓一些阴狠毒辣的手段,不好对付。” 一想起那人寒碜至极的面貌,阴气森森的神态,穆安大白天打了个冷颤,冷嗤一声:“齐皇后还真是会石头里挑珍珠,这种人一看就心思不纯,留在身边重用迟早会反噬自己。” 萧辞:“他知道九州录,齐皇后信一些不知名的邪教,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块九州录,重用于他情有可原。” 穆安应和一声道:“那就只能等着奚九的消息了。” 西北大营之外的官道上,路旁的茶棚随意简陋,一群装扮朴素的过路人要了几斤牛肉,一壶小酒,占了角落里最宽敞的桌子。 扯了一嘴没滋没味的肉干,最里面的人帽子遮住了半边脸,微微抬头,深邃的眸子围绕着茶棚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平静无人的官道上。 “将军,他们会不会绕路了?”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奚九低声:“别叫将军。” 旁边嘴瓢的小将士立刻闭嘴,点头。 他们这一桌正是奚九一行人,装扮成普通过路人的样子,在这守株待兔。 可是已经干等了近一个时辰,官道上始终没什么动静。 “大齐使臣今日离京,前往大齐这是必经之地啊?” “再等等”,奚九捏着粗糙的碗盏,眉头微皱:“一会都悠着点,别露馅。” 一桌人齐声:“是。” 约莫半柱香后,马蹄声由远及近。 奚九低头沉声:“来了。” 果然,众人回头去看,大齐使臣浩浩荡荡的停留在茶棚门口。 郑宗林狭长的双眼眯了眯,天生诡异“微笑”的唇角上翘的很不自然,他好似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精壮的奚九等人。 旁边的侍卫牵着马,仰头恭敬的征求他的意见:“大人,要在此地歇会吗?” 郑宗林收回落在奚九一行人身上的目光,翻身下马,阴侧侧道:“等会再继续赶路,让大家都下来歇会。” 他到门口坐下,茶棚的小二一个人脚下生风,吆喝一声:“来了,各位客官喝点热茶暖和暖和。” 一个大齐侍卫催促着上了几盘小菜,一行人拴好马过来坐下。 “大人,我们就这般回去了吗?” 郑宗林脸色难堪:“不然呢?” 使臣干笑一声,打量着郑宗林的神态,兀自小声道:“公主完全不把大人的话放在心上,一意孤行,我们不但无辜折了数人,就连之前根基渐稳的探子都被摄政王妃一锅端了,如今灰溜溜的回去,怕是会惹王后不悦。” 郑宗林拳头紧握,手指“咯咯”作响:“公主如此固执,必成大祸。” 一想到姜雪痴迷于萧辞,对于他的吩咐三言两语敷衍,自己还被囚在了九方居,致使他消息都传不进去,郑宗林就火冒三丈。 一个守在外面的侍卫匆匆跑进来:“大人,穆小姐嫌马车里闷的慌,想出来陪大人坐坐。” 郑宗林冷飕飕的抬眼:“去,将穆清清叫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1 瓮中捉鳖(1) 郑宗林这边话音方落,奚九就惊了一下,他身边的将士撑着眼睛,低声:“大齐使臣还带了女人?” ……而且,怎么和王妃同姓? 奚九没吭声,他功力比这些人高了一筹,耳力也好,方才听到郑宗林等人说起大齐密探的事情,万万没想到是被王妃一锅端的。 心下对穆安的敬仰又深了一层,陡然听到“穆”姓,他莫名觉得此人或许和王妃有点关系。 正说着,众人就看到简陋的茶棚外一女子身着大齐妻妾的衣饰提步进来——正是在京城杳无音讯的穆清清。 穆清清脸色微白,一路的舟车劳动让她近日虚弱的身子雪上加霜,看到面容丑陋的郑宗林,她打心底里一阵恶心,却还是笑脸相迎。 “大人,马车里实在闷得慌,人家难受”,穆清清身姿摇曳,细着声道。 郑宗林猥琐的目光在穆清清浑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脸色稍微缓和,粗暴的将人拽过去压在怀里,双手不安分的摸索了一遍,嘴角的笑愈发的上扬:“闷就下来陪我。” 感受到游走在敏感部位那双令人恶心的手,穆清清娇躯微怔,忍不住的战栗,她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喘息:“……大人,别这样。” 她能感受到茶棚里的目光一瞬间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无穷无尽的耻辱铺天盖地的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敏锐的感受到了穆清清的闪躲,郑宗林脸色一阴,粗糙的大掌稳稳的压在穆清清偏瘦的腰肢上,将她按在自己腿上,阴声:“怎么?你怕我,还是觉得恶心?” 从小因为丑陋怪异的长相,郑宗林的心里深深埋下了厌恶阴暗的种子,他对于女人的目光尤其的敏感。 还好穆清清平日里装的小心翼翼,否则早就横尸荒野了。 他一说完,穆清清抖的更厉害,连忙换上一副娇羞的表情,掌心搭在他胸口,推搡道:“清儿怎么会呢,只是这里人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郑宗林冷冷一笑:“你不过就是一个贱蹄子,还怕别人笑话不成?” 穆清清脸色一凉。 下一刻白皙的脖颈就给死死的擒住,她双手反抗,几乎喘不过气来:“……大……人?” 可是被人已极其屈辱的姿势压在身下,她力气太小,再加上近日饱受郑宗林的折磨,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反抗无效。 泪水决堤似的流下来,她支支吾吾,咿咿呀呀的求饶,郑宗林擒着她,当着其他大齐使臣的面在她身上变态似的摸索,刀子似的手掌甚至探进了她的裙子里,阴狠的笑从他嘴角溢了出来。 茶棚里寂静无声。 看到这一幕,奚九等人义愤填膺,一个孤狼军实在忍不住,暗骂一声:“畜牲!” 便要起身,被奚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坐下!稍安勿躁!” 他们今日任务艰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况且从未听王爷和王妃说过关于郑宗林怀里这个女人的事情,他看穆清清就不像什么好人,不能让将士们以身犯险。 半晌,眼看穆清清快要晕厥,郑宗林才意犹未尽的将手抽了出来,短短片刻,穆清清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遭,她浑身的肉刺骨的疼,脊梁骨冒着冷汗,快要一头栽倒。 大口喘气片刻,她睁开模糊不清的双眼,像水洼的蚯蚓,没一点点尊严,看到郑宗林她浑身得恐惧泛了上来,啜泣两声,她低声求饶:“大人……饶命。” 捏着她的头皮笑了一下,郑宗林猛然推开穆清清,道:“玩偶就应该听话,我让你如何你乖乖迎合便是,表现好了才能活下去。” 心口的恶心快要吐出来,穆清清强硬吞下去,换上我见犹怜的笑脸:“清儿遵命。” 漫无边际的恨意几乎包裹了她,一想到这几日的经历,她简直生不如死。 自从被青简从摄政王府打出去,她虚弱不堪伤痕累累,失去了姜雪这个靠山,她迷茫之际穆平带着债主找到了她。 穆平这个畜牲,居然要直接买了她,危难之际她被大齐侍卫所救。 当听说是姜雪吩咐救她离开时,穆清清以为自己还没走到绝路,为了报仇,她便被带到了驿站。 第一眼看到郑宗林她就恶心,可一听说姜雪都要听他吩咐,穆清清只要假意求好。 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地狱,郑宗林打量了她几眼,猥琐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只听郑宗林道:“你是摄政王妃的妹妹。” “是”,穆清清道:“回大人,我虽是穆安的妹妹,可却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郑宗林大笑几声:“不愧是穆家人,就是有几分姿色。” 穆清清当即打了个冷颤。 当夜,她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为了活命,更是为了报仇,她只能忍受。 可要她从今往后委身于郑宗林这种禽兽不如的变态,她就后怕不已。 穆清清瘫软在地上,气若游丝,不敢抬头去看郑宗林,郑宗林喂狗似的丢了块食物给她,穆清清捡起来含着泪就要吃下。 突然旁边一声暴喝,她只看到一桌子的大齐侍卫统统站了起来。 奚九一个眼色,孤狼军将士立刻满身匪气的摸出桌子下的大刀,杀气腾腾的过来,一个将士威武雄壮,胡茬生了一脸,目露凶光,径直踹翻大齐人的桌子。 大喝:“诸位从哪来,到哪去!” 郑宗林当即脸色一阴,他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堪堪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阁下什么意思?” “哈哈哈”,孤狼军将士笑了一声:“什么意思?弟兄们看几位穿的光鲜亮丽,想来包袱里带了不少好东西,留财者生,横者死!” 说罢他一刀劈下去,颠倒的桌子立刻裂开,茶棚里发出几声尖叫,小二比谁跑的都快,兔子一样没了踪影,不消片刻,其他人也纷纷落荒而逃。 就剩下两方人对峙。 见郑宗林不啃声,孤狼军喊了一声:“给我搜!” 他身后的将士立刻有人向外面的马匹而去,这个时候,郑宗林终于动了,他们一行人回大齐,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抢的。 他一个眼色,大齐侍卫闻风而动:“大胆!知道我们大人是谁吗?哪来的毛头小贼,找死!” 孤狼军:“爷爷就是这条道上的阎王,谁找死?” 两方人二话不说刀剑相向,明显是孤狼军更甚一筹,他们集体换了匪刀,一身的莽气仿佛天生而来,只见一个孤狼军一刀就将一个大齐侍卫劈成了两半,鲜血顿时喷洒了出来。 穆清清尖叫一声,狼狈的往后爬过去,她倚靠在门口,被一个撤出来的大齐侍卫提起来。 就算想要趁乱逃走也没机会,更何况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的她能逃到哪里去,跟着郑宗林还有一线让穆安偿命的机会。 郑宗林手腕一震,看着瞬间死了好几个的大齐侍卫,从始至终他发现角落里的奚九便未动过。 他高声:“阁下到底什么意思,若是想要钱财,我们多的是,给你们就是,如此行径,就不怕朝廷的围剿!” 他猜测这群人可能是山匪。 奚九缓缓放下手中酒壶,把萧辞的深不可测学了三分,站了起来,冷冷看着郑宗林:“好话只说一遍,你不听。” 郑宗林:“什么?” 就见奚九两步过来,直接一刀杀了欲近身的大齐侍卫,冷声:“现在,我们劫命。” 郑宗林暴怒:“简直找死!给我杀了他们!” 孤狼军同大齐侍卫战作一团,摇摇欲坠的茶棚愈发的破败不堪,最终在一声闷响中覆灭。 一个大齐侍卫从孤狼军的包围中冲出来,拉出郑宗林:“大人,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不敌,属下护送大人快撤!” “走!”郑宗林一咬牙,怒瞪了奚九一眼,带着幸存的几人就往出撤,看到外面的穆清清他一把将人提起来丢在马上,瞬间飞奔进了密林中。 “奶奶的龟孙,给老子跑了!!” “站住!!” “……行了,别演了”,一个孤狼军拉住气冲冲的影帝:“让他们先跑会。” 看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奚九微微向上推了推帽子,沉声:“追!” 孤狼军立刻正色,齐声:“是!” 刹那间换上土匪的杀气,一群人策马追了上去,他们分别从三个方向出发,将郑宗林等人逼进唯一的方向——西北大营。 郑宗林跑的气喘吁吁,听到四面八方的马蹄声,脸色一僵,他就不信今日会如此倒霉。 这里距离京城有将近一天的路程,就是真被土匪一窝端了,大梁皇帝一时半会也不会知道。 “大人,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 捏着瑟瑟发抖的穆清清,郑宗林阴声:“往西北方向撤。” 一步步看着大齐使臣逃奔的方向,身后,奚九等人汇合,“吁……”一声拽住缰绳。 孤狼军将士:“将军,现在怎么办?” 奚九看了一眼即将暗下来的天色,眉头一展:“让弟兄们在外围守着,看到大齐人,废话不说直接宰了,我们等着王爷同王妃瓮中捉鳖就是。” 将士们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磨拳擦肘四散而开。 夜色愈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2 瓮中捉鳖(2) “大人,他们没追上来,我们还要继续深入西北方向吗?” 郑宗林:“这群山匪来头不小,不能掉以轻心,继续。” “是”,看着前路越来越暗,大齐侍卫心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大人,要不我们回京请求大梁皇帝的帮助,公主也在京城,知道我们受此劫难,必然心忧。” 郑宗林整个人快和昏暗的夜色融为一体,他不悦冷斥:“大梁皇帝?哼!急功近利之徒,指望不了。” 至于姜雪——更不可能了。 一想到姜雪的厌恶之色,郑宗林就窝火。 不听吩咐,肆意妄为!怕是恨不得自己死了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郑宗林咬牙骂了几声,才渐渐向西北方向而去。 是夜,西北大营的巡防换了三波,北大营帅帐里,穆安一身香喷喷的坐在萧辞旁边,眼神不停的往一边瞄。 察觉到她不停的小动作,萧辞轻笑一声,合上手中的书信,垂眸:“怎么?困了?” “没”,穆安“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奚九传来消息,郑宗林等人已经接近西北大营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着。” 萧辞从旁边离开,一会拿了毛巾过来,亲手给穆安擦拭头顶的水珠:“夜里凉,别感冒了。” “唔。” 萧辞现在对于穆安的随身神秘空间愈发的好奇了,军营里洗澡并不方便,更何况是穆安一个女子。 他方才眼睁睁看着穆安原地消失好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洗漱完毕,头发湿漉漉的,手里随便拿了个材质上等的“毛巾”盖在头上。 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洗了澡。 毛巾入手细软,萧辞轻轻的帮穆安擦干头发,道:“郑宗林一时半会不会冒然闯进来,再等等。” 穆安点头:“既然要玩,我们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哦”,萧辞低眼看她:“夫人有何高见。” 这声“夫人”还真是百听不厌呢。 穆安眼角笑的飞起,睫毛扑闪扑闪,拽着萧辞坐下,神色奸猾,一思索一边飞快道:“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将大齐使臣的不臣之心公之于众,最重要的是让皇上相信,由我们动手揭露,还不如让西大营来,到时候只要王爷适时的出现,结果不言而喻。” 低低笑了一声,萧辞问:“夫人继续,本王洗耳恭听。” “不如就让杨硕来,这几日他不是往北大营跑的挺勤快的吗?我看他就是闲着没事做,不如我们帮他找点事?” 若是让此刻在西大营生闷气的杨硕听了这等从天而降的“好事”,定然是将穆安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他频繁在北大营受辱,为了什么? 听说孤狼千射已经日益成了气候,神奇的箭法出神入化,甚者可百米回旋,他如何不好奇,如何不想一探究竟? 两个老奸巨猾的人一拍即合,穆安在萧辞怀里笑的前仰后合,她就喜欢看萧辞无可奈何却又宠着她的样子。 摆手招了严宽和青简进来,低声嘱咐了他们几句,两人快速离开。 大齐使臣栽在西大营手里明显比萧辞手里更有说服力,萧景炎也更容易相信。如此一来,大齐使臣不轨的心思无处可遁,也该好好让多心多疑的小皇帝吃一堑了。 至于能不能长一智就看他的脑袋瓜灵不灵验喽。 奚九等人鬼魅一般隐藏在浓厚的夜色里,看似紧张兮兮连一只苍蝇都不曾放出包围圈,实则无聊的一匹。 “将军,我们要守到天亮吗?” 奚九:“郑宗林等人呢?” “距离西北大营不远处的一处天然山洞里”,小将士摸了摸鼻尖,继续道:“将军放心,山洞弟兄们提前查探过,只有一个出口,已经守着了。” 奚九一边想着速战速决,一边又只能在外围守着,若是被郑宗林发现他们孤狼军的身份,怕是会更加麻烦。 孤狼军将士之间悄无声息的传递着消息,突然一个小将士传声:“将军,严大人来了。” 严宽? 奚九抬眉:“你们继续守着。” 说罢,转身向传信的方向而去,在看到青简木讷的毫无感情的一张脸时,奚九承认,他额角跳了一下。 方才是谁错传消息! 奚九故作镇定:“深更半夜,密林蚊虫密布,姑娘来做什么?” “传王爷王妃的令”,青简睨了奚九一眼:“奚将军可有异议?” 奚九:“……” 他怎么觉得青简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冲。 青简不怕光明正大败在奚九手下,她不怕输,但是她不愿别人瞧不起! 奚九故意放水,众目睽睽之下认输,这对于青简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 眼看两人之间的摩擦已经暗中迸裂出了火花,严宽这才充好人的把两人隔开。 能看到威武将军奚九在女人面前吃瘪,也是严宽的一大乐趣,等他日回了九方居能好好吹道吹道。 严宽对着奚九一拱手:“奚将军,王爷问郑宗林等人到哪了?” 奚九快速瞥了冷冰冰的青简一眼,回神:“大齐侍卫中多人受伤,拖累了郑宗林的速度,他们在不远处的山洞里苟延残喘,相信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就有动静了。” “那就好”,严宽点头:“王爷让将军诱导郑宗林等人突袭西大营。” “西大营?”奚九微惊,不过怔愣片刻就明白了萧辞的意思,立刻吩咐了下去:“行,劳烦严大人告诉王爷,弟兄们这边没问题。” 奚九抬步就要转换阵地,突然听身后的青简道:“我同你一起去。” 奚九原地炸毛:“你去干什么?” 懒得同他掰扯,青简利索的越过奚九,大踏步而去。 奚九皱眉,一句“军法处置”差点脱口而出,可反应过来用词对象,又生生吞了回去,差点将自己活活憋死。 半晌,他还是埋头追上去,土匪窝里抢来的大刀往青简细皮嫩肉的小脸面前一横:“孤狼军办事,姑娘别跟着瞎蹦哒,回去!” 他这把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约莫成年男子一臂之长,刀身厚重弯曲,上面还沾着凝固了的血,兑着灰蒙蒙的月色青简看不太分明,却敏锐的闻到了血腥味,她微微蹙眉。 看了奚九一眼,青简用剑柄轻飘飘的推开横在面前的刀,十二分的不耐烦:“不会妨碍孤狼军行事,奚将军大可不必为难。” 奚九:“姑娘大可同严大人一起离开。” “王妃令有命令”,青简斟酌再三,还是忍下了心中的不满,道:“奚将军传回的消息,可确实看到郑宗林身边有位穆姓小姐?” 奚九点头:“是,那小姐同王妃有关?” “我知道了。” 果然是穆清清,起初听到奚九传回来的消息,穆安还一脸的不可置信,穆清清怎么会和郑宗林勾搭在一起,若真是如此,她可不能让穆清清跑了,特地派了青简过来。 青简应了一声,便明了了。 留下奚九在原地牛头不对马嘴的闷了半天,他郁闷:“你知道什么了?!” 旁边的孤狼军小将士好意提醒:“将军,人家姑娘像是不愿意同你说话,要不你就别多问了。” “滚!” 奚九冷声:“传令下去,等郑宗林等人一出来就动手,记住,别露面,务必将他们送进西大营。” “是”,孤狼军将士讪讪一笑。 突然,奚九不知道那根神经抽搐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西北大营地势复杂,王妃身边的人肯定不熟悉,派两个人盯着。” 孤狼军将士不明所以,愣了一下,试探的问:“是青简姑娘吗?” 得了奚九一记冷眼,将士瞬间生了飞毛腿,原地遁了。 心下暗暗腹诽:将军分明是怕青简姑娘出意外,让弟兄们护着,哪里是盯呢? 可这话再给他一个脑袋他也不敢当面问只能满心疑惑的吩咐下去。 —— 而此刻的大齐使臣们,龟缩在一处崎岖的山洞里,外面的大齐侍卫草草处理了伤口,守在洞口不远处,小心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可躁动的心却怎样都安不下去,从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哀嚎和求饶……更有难以言喻的“叫”声。 他们相视一眼,集体打了个寒战。 穆清清嗓子都快喊哑了,可嘴巴被破布堵着,她只能从嗓子里“呜呜哇哇”传出救命的声音来。 大齐使臣受了山匪的迫害,被迫躲进这个腌臜的山洞里,郑宗林无路可退,大发雷霆。 看到角落里瑟瑟发抖她,饿狼似的就扑上了,浑身戾气犹如刽子手,心理的扭曲再也掩盖不住。 她低声求饶,可郑宗林发疯一样一股脑所有分气都撒在了她身上,冰冷的山洞泥泞不堪,她就这样赤裸裸的任人欺辱。 衣裙破败,身下的刺痛快要麻木,郑宗林疯狂扭曲的脸逼近,对着她狂笑。 穆清清后悔了,她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从旁边摸过一块石头,想也不想的就朝郑宗林拍了过去。 郑宗林蒙了一下,头上的鲜血滴下来,他眸光愈发的阴狠,重重扇了身下的穆清清几巴掌,穆清清双颊迅速的红肿,嘴角裂开,鲜血滋了出来。 “贱人!你找死!” “不……要…”穆清清含糊不清的哀嚎几声,迎接她的是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多么希望这些痛苦都让穆安来承受,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3 瓮中捉鳖(3) 大齐侍卫听到里面的惨叫声渐渐歇了,不知道是不是穆清清被活生生折磨死了。 郑宗林心理变态,手段毒辣恶心人人皆知。 在大齐皇宫,有王后罩着,每月至少有五六具宫女的尸体被抬出去,一个个死状惨烈,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四肢健全者少有。 这么一想,穆清清算是活的久的了。 不如他们所愿,穆清清并没有死,浑身彻骨的痛反倒让她愈发的清醒,只是她已经没力气发出任何声音,双眼空洞无神,尸体一般的睁大,任由郑宗林这个畜牲玩弄。 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她鬼门关走了一遭。 “留你一命!”郑宗林整理好自己微乱的衣衫,将衣不蔽体的穆清清提起来,咬着她滴血的耳垂,阴阳怪气:“再有下次,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将摄政王妃抓来,让你亲眼看着她被折辱致死,岂不快活?” 穆清清浑浊的眼球恢复一丝清明,半张着嘴,血沫子流了出来,她用无声的唇语恶毒的诅咒:“我要……要穆安同我一样,生不如死!” 郑宗林安抚的亲吻她青紫充血的脸:“放心,她会比你更快活。” 穆清清“哇哇”笑了起来。 半晌,大齐侍卫才看到郑宗林从里面出来,地上半拖的还有不人不鬼的穆清清。 随手将穆清清扔到一个侍卫手里,郑宗林阴声:“带着她,滋味不错。” 那侍卫小心翼翼的拖着白花花的肉体,眼睛定在了框里,惊恐的点头。 穆清清已经感受不到比身体的痛苦更疼的情绪了,任由这里所有的人目光流连忘返,她闭下眼睛在心底埋下无比仇恨的种子,她发誓! 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死! —— 孤狼军之间消息飞快传递,郑宗林等人没察觉到一点动静。 “大人,他们应该撤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郑宗林借着月色环视一圈,心下十分不安,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屹立的高地:“那是什么地方?” 大齐侍卫摇头:“回大人,属下不知,要不趁着夜色,我们赶回大齐。” “回大齐!”郑宗林阴阴的低喃一声,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他不甘心。 正说着,一只利箭惊破了夜色长鸣而来,方才还板正的大齐侍卫仿佛被一箭穿心,钉在后面的树干上,郑宗林慌乱之下大喝:“撤!” 幸存的大齐侍卫立刻护送着郑宗林向高地撤去,背后的箭矢追了几支,他们清晰的听到了刀剑相撞以及紧迫而来的脚步声。 青简缓缓的收回弓箭,面容平静。 奚九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冷咳一声:“姑娘,你……”。 “磨磨唧唧,麻烦!”青简打断了他,斩钉截铁:“王爷王妃还的等着呢,奚将军辛苦。” 奚九:“……” 青简刚才没看清楚穆清清的身影,但心下已知八九不离十。 —— 萧辞出去后,穆安在营帐里踱来踱去,绕的八角眼都晕了。 “小姐,你坐下来歇会。” “不歇不歇”,穆安摆摆手:“穆清清为什么要跟着大齐人暗中离开?她是不要命了吗?” 八角:“二小姐是不是被强迫的?” 穆安笑了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若是有心改过,也不会走投无路,说到底还是偿她自己造的恶果。” 说穆清清不是自己作,是被强迫的,反正穆安是不信的。 正说着,萧辞抬步进来,一身的风霜气,北大营的秋夜已经寒了,他发尾结了一层密林中带出来的水汽,湿漉漉的泼了一层黑墨一般,他额前的碎发随意的拢上去,眉毛也湿了。 穆安仿佛看到了画中的谪仙,就是这般模样。 她一时色眯眯的看痴了,直到温热的呼吸渐进,她才佯装若无其事的拉回思绪,不自然的干巴巴扯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郑宗林落网了吗?” “还没”,萧辞受了冷风,声音有些低沉,手掌冰凉,他怕冷到穆安,就只拽着她的袖子,并未注意到穆安色眯眯的心理活动,他道:“不过也快了,带你去看戏。” “看戏?”穆安浑身的疲惫瞬间精神抖擞,她笑道:“去哪看?” 萧辞:“夜里闲庭。” 片刻后。 “夜里闲庭四个字,你只占了夜里是吗?”穆安挤眉弄眼,拨拉了一下挡住眼睛的树杈,整个人被拢在萧辞宽大的衣袍里,密不透风。 方才萧辞带着她悄无声息的避开北大营的将士,借着夜风,卓绝的轻功足下微点,不过短短片刻就到了这处十二分隐蔽的场所。 两人像是哪里来的偷窥狂,穆安缩了缩脖子,抵着萧辞温热的胸膛:“我们这样怎么那么像偷情呢?” 脑袋瓜被重重弹了一下,力道不小,落在额头却很温柔,穆安瘪嘴揉了揉:“嘿嘿,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打人呢?” “嘘,别闹”,萧辞把她捂的严实了一点,低声:“回去再教训你,来了。” 什么来了? 穆安没问出口,下一刻跟着萧辞半蹲看戏,只见慌不择路的大齐侍卫护着暴怒的郑宗林,一行人被鬼追一样,向着西北大营的方向狂奔。 再前进三百米,必然进去西北大营巡防的视野。 穆安聚精会神的睁着眼睛,在寥寥数人中,一眼看到了落魄不堪的穆清清,她跟着郑宗林,步伐踉跄,几乎是被强拖着前进,穆安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一头栽倒,可每每这个时候穆清清总能悬悬的跟上。 穆安打心底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萧辞也注意到了穆清清,问:“要不让人把穆清清给你带过来。” 犹豫了一下,穆安摇头:“不用麻烦,我让青简跟着了,不要让孤狼军插手穆清清的事,相信我自己能处理好。” 他们话音方落,就见奚九等人追了上来,孤狼军将士们手提屠龙大刀,模样凶残,追踪的脚步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存规律的紧追着郑宗林等人,不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奚九同青简并排而立,两人横眉怒目,彼此言语之间敌对着什么,氛围一点都不“和谐”,情急之下,青简还能抽空给了奚九一肘子,奚九弯腰闷哼一声,快速追上。 穆安汗颜,回头对萧辞道:“他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奚九有家室吗?” “……”萧辞疑惑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穆安轻笑一声:“你就当我乱点鸳鸯谱,觉得奚九同青简挺适合的,正好磨磨彼此的性子。” “他没有。” 萧辞无奈的摇头:“我们走,去同奚九汇合。” 奚九伙同孤狼军一直将郑宗林等人逼到了西大营附近。 郑宗林本能的觉得此地不对劲,乌云退开,他余光一瞥看到一抹刺眼的旗帜,当即心下一凉。 “停下!”他惊呼一声:“西北大营!” 身后的大齐侍卫瞬间止住了脚步,一个个惊慌之色溢于脸上。 “大人,西北大营?摄政王孤狼军之地,我们万万不能深入,后面快追上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前后一般凶险,郑宗林久久盯着西北大营的方向看了会,心下一横,他们如今穷途末路,就这样回去,他不免遭受王后的责难。 大齐密探统统毙命一事,还没有消息传回去,京城的九州录他始终未探出门路。 而西北大营是萧辞孤狼军之地,掌握京城军中机密,若是他们能悄无声息暗中潜入,给孤狼军来个突袭,想来定能让西北大营慌乱。 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郑宗林心下一横:“我们进去。” “大人”,旁边的大齐侍卫听闻孤狼军的名头,双腿都快抖成面条了,哪里还敢潜入,当即劝诫:“大人不可,我们人单力薄,若是遇到孤狼军,岂不是全军覆灭。” “这就怕了!”郑宗林阴沉沉的怒道:“谁要是敢临阵脱逃,死!” 大齐侍卫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硬着头皮互相看了一眼,拱手:“尽请大人吩咐。” 将气若游丝的穆清清提起来,郑宗林嫌弃的看了一眼,穆清清当即心下一凛:“……大人?” “本来挺喜欢你的,可现在你却成了一个累赘,那就不得不舍弃你了,啧啧~”,郑宗林阴狠的笑了一声,对旁边的大齐侍卫道:“不正好缺个探路的吗?带她去!” 穆清清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她浑身战栗:“我还有用,大人饶命,饶命!” 郑宗林哪里会听她的咿咿呀呀,垃圾一样将虚弱不堪的穆清清丢过去,大齐侍卫提着鸡仔一样挣扎的人,转身没入了无边的夜色里。 郑宗林低声嘱咐:“不要深入,杀几个巡守的开开荤,给摄政王一点惊心动魄的感觉。” 今夜的西大营防守异常的松懈,高地处巡逻的几人三两聚在一起,不在意外面的动静。 杨硕带着几个西大营的将士溜了一圈,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帐。 藏在暗处的大齐侍卫远远盯着,手心平白冒出了冷汗,准备行动。 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辞同奚九等人已经在后方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捕捉在眼底。 奚九道:“王爷,要不要末将助他们一臂之力。” 萧辞冷飕飕抬眼,低声:“提醒一下杨硕这个蠢货!” “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4 大齐之心(1) 奚九顿时来了精神,他早就看杨硕不顺眼了,整日里趾高气昂的。 得了萧辞的准令,奚九一挥手,招了两个人过来,几人打了一遍无声的手势,以鬼魅一般的速度向郑宗林等人身后悬过去。 郑宗林等人拿出弓弩,瞄好了西大营高低巡逻的将士,杨硕也正打算回帐。 突然,千钧一发之际,奚九轻喝一声,两个孤狼军先大齐侍卫一步朝杨硕射了两箭。 撤退之际,又顺手杀了一个大齐侍卫。 两方同时被打乱了手脚,箭矢堪堪插在杨硕脚边。 杨硕大惊,高呼一声:“有突袭!!” 短短片刻,西大营的灯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烧起了一片天。 郑宗林等人深知自己行踪暴露,大齐侍卫哆嗦道:“大人,被发现了。” “蠢货!”郑宗林眉头深深拧在一起,饶是他再不济,也明白自己一直被人盯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阴声:“我们被人算计了,一群废物!” “废物”们此刻已经无暇顾及算计他们的人是谁了,因为上方的杨硕经过“善意的提醒”,已经发现了他们,只见杨硕大喝一声,西大营的将士整装待发就飞奔下来。 不消片刻,就将郑宗林等人围住。 提着穆清清已经暗中突袭进巡逻高地边的大齐侍卫发现局势不妙,前路未明,后方却好似着火了,他慌乱之下,丢下穆清清,提起手中的刀剑准备杀人灭口,忽然手腕一阵剧痛,下一刻他就被人抹了脖子,死不瞑目。 穆清清浑身麻木的瘫在地上,好半晌都没反应,眼球最先起死回生,木讷的转了一圈,茫然片刻,机械般僵硬着抬头,看到青简脸色一变。 “你……你怎么在这?!” 青简利索的一脚踹开脚下瞪着眼睛的尸体,冷声:“我若不在这,躺下的尸体就该是你了。” 穆清清见到青简就跟见到鬼一样,她喃喃:“穆安在这,她在这……” 忽然她惊恐的抬眼:“你滚开!你滚!我不要跟你走,不要跟你走。” 她不能让穆安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怎么可以! 她宁愿死! 对了……说着穆清清一把摸过旁边的利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差点自裁在青简面前。 青简厌恶的皱眉,不屑一顾的将穆清清手中的利剑打掉,侧耳听了一下下面的动静,想必王爷已经动手了,小姐应该已经回大营了。 不再耽搁,青简提起穆清清就隐没在了密林中,捂着穆清清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而此刻这边,杨硕盯着郑宗林等人看了会,很快就看出了他们的身份,当即脸色大变,顾不上其他,大声:“所有活口,带回大营!” 大齐使臣并未离京,夜袭西北大营,到底居心何在! 杨硕赶紧回大营禀告,郑宗林等人毫无反抗之力,被一拥而上的西大营将士当场擒获。 西大营如今的守将名叫裴赫,是萧坤手下第一大将,军功累累,深的萧坤器重,得了大齐使臣突袭的消息,裴赫从床榻上爬起来,衣衫未整,整个人脸呈现铁青色。 想必受惊不小。 裴赫能安然的做西大营的守将,是他不曾想到的,若是方一上任西北大营就出了事,那皇上定罪下来,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 他心神俱凛,怒气冲冲的出去,和脚步慌乱的杨硕撞在了一起,杨硕深知自己惊动了太多人,言辞一正:“裴将,卑职失职……”。 岂料他话还未说完,小腿骨就被重重踹了一脚,杨硕倒吸一口凉气,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他差点跪到地上,眉头紧皱,表情万分痛苦。 裴赫一点都不想听这些废物说废话,当即暴怒:“敌人都进了西大营的巡防之地,你们才发现!去你娘的眼瞎了吗!一群饭桶,敌人呢?!” 杨硕喘息几口,碍于裴赫的身份,丝毫不敢怠慢,卑躬屈膝的垂首:“裴将恕罪,卑职失职,不过好在大齐敌人已经擒获,未对西大营造成什么危害,裴赫尽可宽心。” 瞪了他一眼,裴赫情绪稍微平复,这才抬眼去看前面的动静。 近几日北大营士气高昂,摄政王不知道用了什么练兵的法子,说是建了一只孤狼千射队,无可睥睨。 他多次派杨硕去查探,这个废物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寻到,如今还差点让大齐贼人乘虚而入,酿成大祸。 吐了一口浊气,裴赫不悦道:“大齐人呢?” 杨硕:“已经统统关进大牢了,裴将放心。” “还算聪明”,裴赫道:“让将士们盯紧了,这件事别惊动北大营,若是让摄政王知道了,我非重惩你们不可!” 裴赫嫉妒孤狼千射的名头,自己有未亲眼所见,心下焦急,早就递了密信给三王爷府上,想必这会三王爷已经知晓。 摄政王心怀不轨,私练精兵可是一个甚好的由头,若是皇上怀疑起来,看他北大营还怎么嚣张。 好不容易抓了一点摄政王萧辞的把柄,这个时候西大营出事……! 不妥!万万不妥! 谁料裴赫刚交代完,一阵冷笑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传来,奚九一身甲胄抬头挺胸的径直过来,瞥了一眼西大营的动静,忽略裴赫脸上压抑的阴霾,长驱直入。 “西大营遭遇突袭,贼人可抓住了?” 杨硕一惊,消息怎么会这么快!看奚九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贼人的具体身份,杨硕心口稍微松了一下,僵硬着脖子反驳:“奚将军来西大营做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已经处理好了,不劳烦奚将军操心。” 奚九冷哼:“你以为我爱管你们这破事?西北大营监顾守护京畿重地的艰巨责任,从来不容有半点差池,之前牢固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裴将一上任夜里就让人偷了袭,还是在眼皮子底下,说出去不免让人笑话!谁信?” 裴赫黑了脸:“奚九,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怕某些人立功心切,勾结贼人,自毁城墙。” “……”众人骇然,杨硕听了这话,吓得蹦了起来,几乎指着奚九的鼻子大骂:“一派无言!诬陷,纯属是诬陷!” 裴赫怔了一下,直接原地炸了,一股凉意从脚底飞快的窜上后心:“奚九,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平静的换了一下手中的剑,奚九心下了然,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他以审视的姿态盯着心虚的裴赫看了会,突然笑道:“你自然不怕我,我不过就是想看看突袭的贼人,裴将就这般遮遮掩掩,见不得人,不免让人多想,突袭者到底是何人!如何能轻而易举进了西大营的防地?既然裴将有苦难言,不如就请王爷来定夺。” 说罢,奚九回头叮嘱跟来的孤狼军将士:“去,请王爷来。” 一串操作行云流水,“演员”的表演也十分的到位,毫无破绽。 裴赫和杨硕当即就慌了,这贼人不是别人,是大齐使臣啊! 裴赫立刻解释:“不过就是几个误打误撞冲进来的匪人,何必兴师动众,惊扰了王爷?” 奚九:“不打扰,王爷同王妃夜里谈心,怕是不困,稍做整顿就来。” 裴赫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都什么时辰了,用不了多久都该醒了,难不成摄政王同王妃谈心谈了一整夜……还不困! 奚九他妈这是睁眼说瞎话呢? 不用他怀疑,奚九确实是睁眼说瞎话,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跑了一夜,他浑身的热汗,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哪里还会困,直接瞬间清醒。 萧辞来的比他们想象的还快,不过没奚九说的那般精神抖擞,看起来还是有些慵懒,草草梳了一个发,一身深色褐袍显得异常的冷肃,正眼都未瞧裴赫一眼,只道:“何事?” 奚九业务娴熟的接话:“回王爷,有人突袭西大营,杨硕发现太晚,差点酿成大错。” 一旁中枪的杨硕,他狠狠瞪了胡言乱语的奚九一眼,恨不得上去口撕他,可一对上萧辞的眸子,又悻悻蔫了。 裴赫还是毅然决然站在杨硕这边的,竭力为他辩解:“贼人已经擒获,怎么在奚将军嘴里就是大祸了?” “哦”,萧辞懒洋洋的掀起眼皮:“贼人抓住了?本王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裴赫差点一口咬掉自己死欠的舌头:“王爷,不过几个毛头小贼而已,不劳烦王爷尊眼。” 萧辞横跨一步,冷声:“废话少说,带路!” 毫无疑问,再多耽搁一刻,萧辞就怒了。 奚九率先喝令西大营的人带路,其实不带也行——他知道“小贼”关在哪里。 眼看着萧辞已经大步流星的过去,裴赫无计可施,怒瞪杨硕。 杨硕都快冤枉死了,他觉得自己今夜必然得丢半条命,貌似所有的错误都是因为他。 苦逼的杨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郑宗林从未如此怕过,他简直心如死灰,在看到萧辞的那一刹那,几乎是猛然后退一步。 萧辞并未过多的惊讶,或许是他本来就喜行不露于色的缘故,裴赫和杨硕压根没发现他与奚九微妙表情下的几分坦然。 萧辞沉声:“这就是你们说的毛头小贼?”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极重,压的裴赫喘不过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5 大齐之心(2) 裴赫一言不发,冷脸站在旁边。 杨硕已经心如死灰,硬着头皮附和:“是。” 萧辞冷笑:“本王倒是不知道大齐使臣什么时候成了毛头小贼了。” 郑宗林悲笑几声,他此刻已经黔驴技穷了,成为了萧辞案板上任由宰割的人肉,怒火中烧的感觉让他几乎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 萧辞玩弄的看了他几眼,忽然淡声:“本王听说大齐使臣昨日便已经回程了,却不曾想今日在西北大营观赏诸位狼狈的样子,如此看来,大齐不远万里来我大梁不单单是和亲这般简单了。” “奚九!”萧辞轻喝一声。 奚九立刻上前一步,就听萧辞道:“立刻传密诏回京,禀明皇上原委。” “王爷且慢!”裴赫彻底急了,拦住奚九,扭头对萧辞道:“王爷三思,如今西北大营并未损失,况且大齐使臣已经统统落网,若是惊扰了皇上,怕是会有碍两国友好,得不偿失啊!” “呵……。” 兀自压声,萧辞幽暗深邃的眸子几分寒意迸射:“冠冕堂皇,屁话!” 裴赫一张脸憋成了一个茄子:“卑职请王爷三思。” “你不提醒本王倒是差点忘了”,萧辞道:“奚九?西大营失职一事也给罗列清楚了,定然要让皇上一目了然。” 奚九心下发笑,点头:“是,末将这就去办!” 眼看着奚九的背影越来越远,杨硕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萧辞:“打开。” 知道他这是要夜审大齐使臣了,裴赫现在半个脑袋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他还未吱声,身后战战兢兢双手发抖的西大营将士已经听从吩咐将牢门打开。 随着门锁落地的声音,郑宗林几分无力的抬眼:“摄政王步步为营,是决心要与我大齐为敌了?” “垂死挣扎”,尊贵的坐下来,萧辞懒散的翘起了二郎腿,对于郑宗林的濒死之言,他只是淡淡掀了一下眼皮,并未放在心上,冷声道:“你错了,是本王该好好思量思量齐国君的用心了。” 郑宗林脸色一白,同萧辞手下耍花招,他压根就不是对手。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渐渐成型,他怀疑从离京那一刻起,他们就一步步落入了萧辞的陷阱里,什么狗屁他娘的土匪,仔细一想,也太过于匪夷所思。 看他一脸深沉,表情变换莫测,像是算计着什么,萧辞打断他:“你们借和亲之名来大梁到底有什么目的,一起招了,本王耐心有限。” 如此先发制人,不给大齐使臣一点喘息的机会,郑宗林心下的怀疑更甚,差点呼之欲出,他僵硬片刻,反问:“摄政王派人将我们引诱至此,却问我们是何居心,难道那守在官道旁杀人如麻的山匪不是摄政王的人吗?” 山匪? 裴赫皱眉怒喝:“西北大营京畿重地,哪里能让几个山匪进来,你不要信口胡言!” 他这样说着,眼神却一个劲的往萧辞身边瞄,显然是因为郑宗林的话对萧辞产生了三分怀疑。 西北大营周围是没有山匪的,定期清剿,怎么可能有凶残的山匪行凶杀人。 “确实是信口胡言”,萧辞接道:“裴将办事不力,西北大营之地有了山匪都不知道,一月之内清剿干净!” 裴赫:“……” 他差点气死! 郑宗林也没想到萧辞打死不认,三言两语将矛头指了回来。 轻笑一声,萧辞微微俯身,问:“难不成你偷袭西大营也是本王指使的?” 郑宗林咬牙切齿:“大梁摄政王果然厉害!不过还是希望王爷想想清楚,若是我们出了什么事,国君不会善罢甘休!” “容不得你说了算,这事你们不占理,本王偏要看看区区齐国君能奈我何。” 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的无良王爷义正言辞,狂妄到了极点。 一串谎话信手拈来,说的滴水不漏,不知道从何人嘴里学来的。 奚九快信一封,两个时辰之内就送到了萧景炎手上,萧景炎大惊。 紧急召萧辞回京商讨,萧辞悠哉悠哉的陪千射队练箭,穆安又对千射队精益求精,教了不少好东西,一群将士如获至宝,恨不得天天睡在校场。 石铿不负所望,在穆安离开之前,成为第一个将追踪箭法练的略有小成的人。 次日一早。 穆安一夜未眠,一点胃口没有,她随便吃了几口,抬头问青简:“穆清清醒了吗?” 青简:“醒了,不过疯疯癫癫,小姐还是不要去看的好,怕会脏了小姐的眼。” 放下水杯,穆安缓缓起身:“怕什么,她就是幻做牛头鬼蛇来要我的命,我也给她断了,去看看。” 昨夜穆清清被青简暗中提回来就已经气若游丝,穆安没想到她这么惨,感叹之余还没问出几句话,穆清清虚弱的身子终于不支,高烧不止,晕厥了过去。 现在方醒,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穆清清往后面缩了缩,她天生的大小姐,怎么能让穆安这个没爹没娘的杂种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绝对不能! 可被关的地方总共就这么大,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下一刻,一束强光刺了进来,穆安犹如从天堂而来的度化使者,一身霞光似的停在她面前。 看到那张白净无处不透露着尊贵的脸,穆清清疯了一样的如果扑过去,嘴里“呜呜呜”发出牲畜的叫声。 青简一脚将人踢开,穆安微微蹙眉,经过一夜的滞留,穆清清浑身的惨烈伤口现在看起来愈发的可怖。 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青紫一片,有些地方被蛮力划开,黑乎乎的鲜血凝结成块混着泥泞黏在上面,惨不忍睹? 穆安有些不忍去看,她平静下来,放缓语气:“何必呢?我给过你好好做人的机会,你为何一直看不到呢?不属于你的硬抢是抢不来的,不该争的别争,我不是什么好人,不会一次次给你机会,这是你的报应。” 虐待前主,害死了她;毒害祖母;同姜雪陷害她,欲将她逼上绝路……如此种种,穆安觉得自己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穆清清无地自容,她渐渐恢复神智,清明两分,痴痴的疯笑几声,踉跄着要起来,无果……瘫了下来。 仰头盯着穆安笑容扭曲:“大姐姐说是我的报应,咯咯咯……是,我的报应!那你的报应呢?我该叫你穆安安还是该叫你穆安呢,你到底是谁?” 静静的看着她。 穆清清越发的激动,厮声:“你为什么要占了我大姐姐的身子,夺走本来属于我的一切!!穆家的一切,父亲、母亲……本来好好的一个家,本来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你一来所有的都变了,凭什么你高高在上,我就要烂进泥里,怎么,看到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一定笑死了,你怎么不笑?怎么不笑啊?!” “穆清清!”穆安眸色一寒,咬牙切齿,俯身揪住穆清清的脖颈,压声:“你要我怎么笑?你当真以为我愿意看你这破样子吗?我愿意分心和你斗吗?你以为你什么东西,尊贵是自己活过来的,烂到泥里也是你自找的,别怨天尤人!” 她猛然甩开穆清清,嫌弃的擦了擦手:“郑宗林是什么东西,姜雪是什么东西,大齐?哼!你出身官家,自是轻贱,勾结外敌,这桩桩罪罪下来,那一条能留你活命?你说啊!” 冰冷的气息席卷过来,穆清清浑身陷入冰窖,她惊恐不定:“那你杀了我啊,穆安,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此半生,所有的痛苦都降临在你身上,摄政王终归离你而去,你爱而不得,得而不忠!我要你痛不欲生!” “哼!”穆安摇头,穆清清现在就是一条疯狗,留在她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她冷笑:“你放心,此生你必定难以如愿。” 从里面出来,穆安一股闷气郁结于心,她恨不得一刀给穆清清一个痛快。 青简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看着穆安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同冠穆姓,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姊妹同自己血海深仇。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如实道:“小姐,陆玉茹从衙门大牢跑了,小姐不打算逼问穆清清陆玉茹的去向?” “不问了”,穆安额角作痛:“她不会说的,白费口舌罢了,劳烦青云他们各方搜捕,一定要将陆玉茹抓回来。” 青简:“是。” 陆玉茹能以假死的方式从乱葬岗逃走,肯定有郑宗林暗中的帮助,穆清清付出了代价,以极其不堪的方式救出了陆玉茹,想必陆玉茹后半生也不会好过。 回到营帐的时候,萧辞已经在了,见穆安进来,萧辞放下手中的东西,给了奚九一个眼神,奚九转身退出去,对穆安一拱手:“见过王妃。” 穆安点头,走到萧辞身边,看了一下空荡荡的营帐,讶声:“我们要走吗?” “嗯”,萧辞点头:“回京。” “这么快!”穆安有些舍不得,千射队已经初露矛头,她还想着再多待一段时间,尽可能的多教他们一点,她喜欢同这将士呆在一起,突然要离开,不免有些落寞,她低声:“好,什么时候动身?” 萧辞宠溺的摸了摸她的秀发:“现在,东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6 回京喜事(1) 在营帐里磨叽了一会,一出门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头,穆安直接愣在原地。 奚九,石铿……带着千射队众将士,肃然而立,一排排黑色甲胄整齐划一,看到穆安出来,他们有一瞬间齐刷刷挺直了脊梁。 良久,穆安略微结巴的怔声:“你们……这是做什么?” 石铿憨憨的笑了一下,突然表情严肃,紧接着穆安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高喊。 “孤狼军多谢王爷王妃赐教,王爷王妃天作之合,矢志不渝!” 一群糙汉子想不出多余文绉绉的词,简简单单的祝福却长驱直入撞进了人心里。 穆安无措的捏着萧辞的手,突然就红了眼眶,她扯出一个孩子气的笑:“谢谢。” 知道她要走,而且再来一次怕是不易,孤狼军眼神不舍,情绪都很低落,他们一路护送王府车驾出了西北大营。 穆安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有一种将自己亲生儿子丢下的感觉,她对萧辞说,萧辞还笑话她。 气鼓鼓的给了他不痛不痒的一拳,穆安道:“他们有心了,之前你离开也这般送你吗?也太感动了。” 沉默片刻,萧辞泰然自若的往后靠了靠,诚实解释:“没有,托夫人之福,有幸见识一回。” 穆安:“……” 看萧辞从始至终波澜不惊,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还以为他知道呢?要不要脸? 装逼。 “那你就偷着乐”,冲他努嘴,笑道:“跟着我,能享的福气还多这呢。” 一路颠荡回京,倒是平顺,可王府的车驾一进城门,就被人拦了下来,谢良就地一跪,高声:“请王爷随卑职进宫。” 车厢里,穆安懒洋洋的睁开眼,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萧辞,轻声:“皇上这是急了?齐国君也不会这么快知道消息,他慌什么?” 萧辞缓缓挺了挺略显疲惫的身子,道:“他怕本王杀了大齐人,给不了齐国君一个交代。” 嗤了一声,芊芊素手挑开车帘,看了外面跪着的谢良一眼,正跪在马车中间,挡住了去路,过往的百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却不敢大声喧哗。 穆安还是从低言中听到“摄政王”三个字。 无非就是皇上亲自派人来请,摄政王都不为所动,实在架子大的跟呢。 将目光收回来,她微微不悦:“皇上倒是会挑明面上给你威风,这马车在这里多停一刻,明日你在百姓中间的流言就多一分,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气死了! 萧辞面不改色,任凭别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可看到穆安气鼓鼓的样子他就觉得可爱的紧,戳了戳她的脸颊,穆安一仰头他就不由自主的吻了过去,蜻蜓点水般在嘴角轻啄了一下。 穆安还保持着之前可爱的神态,措不及防被人占了便宜,她还是觉得萧景炎可憎,一想到这么多年萧辞受的所有该不该的委屈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义愤填膺道:“要我说,就该把大齐人统统杀了,他们大齐无礼在先,心怀不轨,怎么看都是我们占理,怕他作甚!” “夫人说的是”,萧辞用温和哄人的语气,轻言细语:“乖,别气了,都生了半天闷气了,对身体不好。” 穆安随口回绝:“我身体好着呢。” 萧辞眸光转了一下,晦暗不明的蒙上了一层笑意,他搭在穆安耳边,低声:“那就好,本王盼着早些回京,想、要、你、了。” “腾——”一下,一股热气直冲头顶,穆安微微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飞快的变成一个通红的西红柿,她支支吾吾半天,竟然无言以对,表情愤怒又羞涩,表情管理差点乱套。 最后只能闷闷的锤了他一拳,声音细的跟蚊子一样:“青天白日,你耍流氓!” 畅快的笑了一声,萧辞看着穆安,仿佛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他拿起一旁的披风给穆安系好:“你先回去,我随谢良进宫一趟,乖。” 说完就长腿一跨,利索干净的下了车,外面“叽叽喳喳”一会,谢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废话,萧辞假意的点头随着便进了宫。 留下穆安独自在车里想入非非良久。 不消片刻,严宽探进头来:“王妃,属下送你回去。” 穆安:“你不同你家主子进宫?” “不用,主子吩咐,让属下先送王妃回去。” “哦,那走。” 车厢里少了一个人,顿时有些空旷,大街上的杂闹好似都与她无关,静静的小憩片刻,等车帘再次被人拂起的时候,她抬眼一看,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严宽:“王妃,到了,先行回去休息。” “嗯”,轻点了点头,穆安跳下来,八角扶了她一下,王府门口有些冷清,穆安抬步进去,径直往九方居的方向去。 明月听风收到消息,匆匆赶了出来,对着穆安一礼:“王妃回来了。” 明月笑的像个傻子,迎着穆安就往里面走,碎碎念个没完没了:“奴婢们还担心王妃在西北大营会待不习惯,没想到王妃待了这么久……。” 想起西北大营的这段日子,穆安就忍不住的暖心,她笑了笑:“哪里有我待不住的地方,你们也太小瞧我了。” 明月“嘿嘿”一笑,主屋每日都有人打扫,和离开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屋子里暖烘烘的,穆安脱了披风,伸了个懒腰,她刚才进来时顺便往海潮阁的方向瞅了一眼,怎么静悄悄的。 她问:“最近府里有什么事吗?姜雪呢?一直在海潮阁关着?” 她怎么不太相信呢,就姜雪不饶人的跋扈性子,知道她和萧辞去“度蜜月”,还不得醋虫上脑,掀了整个王府。 今日她回来,怎么也该风风火火出来“迎接”一下,她都好端端落座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 “呃……”明月一愣,偷偷的看了听风一眼,听风硬邦邦的挺着身子站在旁边,沉默不语。 看她俩眉来眼去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穆安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变了脸,瞬间严肃:“说,又发生什么事了,姜雪人呢?” 明月暗戳戳对着听风叹了一口气,低声:“王妃,大齐公主确实不在府中。” “去哪了?” “进宫了”,明月道:“王爷王妃前脚刚走,大齐公主就将海潮阁砸了个天翻地覆,惊动了太妃,太妃看到公主被禁足,当即大怒,奴婢们无可奈何,太妃直接将公主带进了永和宫,不知道大齐公主对太妃说了些什么,太妃择日就带着她进了宫,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娘娘把太妃和公主留下了,至今还未回来。” 穆安皱眉:“皇后?” 皇后什么时候同姜雪交好了?她与皇后基本没打过交道,对于此人印象还挺好的,端庄大气,对她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坏心思。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还都是她疏忽了,能稳坐后位的人,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她不说话,明月听风也不敢说,屋子里有些诡异的寂静,就在她们以为王妃生气了。 突然穆安一拍手,大笑一声:“太好了,她们没在我还清闲了,爱回来不回来,不回来才好呢,省得我烦。” 明月听风:“……” 怎么和她俩提前预料的不太一样,她们都已经准备好措辞为王妃宽心了。 毕竟皇后认可姜雪对于王妃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安慰的话卡在嗓子里,明月试探道:“王妃,要不要奴婢让人将大齐公主唤回来?” 宫里瞬息万变,谁知道姜雪会在里面出什么幺蛾子。 穆安抬眼:“唤她回来做什么?给我添堵吗?” 明月被堵的哑口无言。 穆安一觉睡了个爽,晚膳时间才被八角唤醒,她迷迷糊糊起来刚一落座,就听到严宽的大嗓门,下一秒,萧辞就容颜冷峻的进来,在看到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瞅他的穆安时,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紧步进来。 那模样生生像个妻奴,身后还“嗒嗒”个没完没了的严宽一愣,后面的话他还要不要说,思量片刻,信心满满的闭了嘴。 曾几何时,他家主子雷打不动的公事公办,如今只要见了王妃一眼,天塌下来也得让他先顶一会。 他也只能揣摩着主子心思硬着头皮顶着。 扫了一眼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萧辞勾唇:“等我呢?” 穆安挑眉:“想得美,碰巧你回来了而已。” “嘴硬”,萧辞理所当然的坐下,率先尝了一口,热腾腾的饭菜一下肚,一下午的怒气都散了,他厚着脸皮夸赞:“还是属夫人最贴心呢。” 他这一进来脸翻的有点快,现在又有些讨好的“胡言乱语”,一点都不像他冷言冷语的风格,穆安盯着他眼球滴溜溜转了一圈,猛然一拍桌子,双臂环胸,佯装审讯,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这心虚呢?” “……”萧辞一边吃饭,一边实诚的摇头:“没有。” “没有——”,故意拉长了尾音,听起来调皮又可爱,无视萧辞眼中的精光,穆安酸溜溜的问道:“今日在宫里见到姜雪了,知道你回来她一定迫不及待了,怎么也没见着一起回来啊?” 萧辞:“对,见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7 回京喜事(2) 某些人回答的云淡风轻,穆安不乐意了,双手叉腰站了起来,还专门跑外面朝海潮阁的方向瞅了一眼,海潮阁的灯火亮的刺眼,里面还有人影走动。 她怒气冲冲进来,围着萧辞转了一圈,阴阳怪气:“怎么着,还亲自将人带回来了,你倒是心大呢?怪不得一回来就嬉皮笑脸,俗话说得好,不做不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分明就是心虚,人家愿意呆在宫里你让人家待着就是,进一趟宫,人就跟着回来了,生怕我看不见是?……啊?” 萧辞闷着头失笑。 穆安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直接让明月听风惊了,全权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一溜烟转身就跑了。 严宽在门外惊讶片刻,看了一眼忙进忙出在海潮阁搬东西的九方居侍卫,无奈的探了半个脑袋进去解释一下:“那个……王妃……”。 “你闭嘴!”穆安耳朵异常机敏,直接回头瞪了他一眼,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凶巴巴道:“我问你话了吗?怎么哪都有你,要不你和你家主子过得了,我退出行不行啊?” 严宽汗颜:“没有哇,王妃还是给属下留一条活路。” 他宁愿孤独终老! 萧辞终于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手指勾了勾穆安温热的手心,温声:“听话,坐下吃饭,本王亲自给夫人解释好不好?” 穆安瘪嘴:“谁要听你解释,不听不听我不听。” “真不听?” “不听!” “那好”,萧辞起身骤然将穆安拦腰抱起,腾出一只手掌风一过,半合的门紧紧关上,差点夹到严宽脑袋,他吓了一天,忽然后退数十米,在九方居门口站岗去了。 穆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吓了一大跳,眼看着要被扔到床榻上,她知道自己又玩大了,语气一软:“别别别……你干嘛你干嘛?!” 萧辞动作不减反快,嘴上瞬间没个正经:“书上说了,夫人要哄,本王决定好好哄哄你,等夫人舒坦了,再开口解释,效果会好很多,至于——”。 穆安一愣:“至于什么?” 萧辞故意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至于怎么个舒坦法,本王还未求证,待会夫人就知道了,本王现在想亲自求证一下。” 一股温热的气息扑进耳蜗,轻飘飘的长驱直入撞进了三个字,几乎是温热的嘴唇咬着耳垂徐徐道出来。 他一字一句说:“特别想。” 想的要疯了。 穆安骤然红了脸,心道:哪来的小黄书,教的什么狗屁玩意!! 在被塞进床角的一瞬间,穆安果断把脸踩在脚底下,放声求饶:“其实也不用这样,我很好哄的,你看我已经好了,不用哄不用哄。” 萧辞:“不行。” “行行行”,穆安没辙了,低声下气拉着萧辞的手荡秋千,软嚅嚅的道:“我错了我错啦还不行吗,饭菜都凉了先吃饭好不好?” 两指轻捏她的脸,萧辞笑着摇头,宠溺的俯身直接吻上去,直到穆安气息不稳,这才堪堪放开,耳鬓厮磨,一本正经的拒绝她方才的请求:“不饿,本王定让夫人吃个饱。” 羞红了耳尖,穆安哭哭凄凄的一个劲往后缩,被人重重捞在怀里,床帐轻动,散花似的铺盖下来,任由外桌上的饭菜渐渐冰凉,衣衫尽褪,穆安被吻的七荤八素,意乱情迷之际,她忍不住轻唤了一声:“……萧辞。” 得了一声温柔进骨子里的应和,深秋分明应该冷的,可两人却出了一身的热汗,夹杂着暧昧不清的气息,实在荒唐至极。 “夫人可饱了?” “……”穆安浑身无力的瞪了他一眼,被紧紧一拥,她整个人埋进一个温热的胸膛,两人不着寸缕,紧密不分,浑身的斑斑点点都在暗示别人她遭遇了什么。 原来永溺爱河真的会堕入云端。 湿漉漉的睁了睁眼睛,她疲惫着身子,一出声奶声奶气的厉害,低声:“我错了。” 略显粗糙的手掌轻轻在腹部划过,一阵触电的酥麻瞬间蔓延全身,她打了个颤,猛然一缩。 萧辞也哑的厉害:“夫人没错,本王喜欢的紧,还要吗?” 某人说完又俯身下来,硬朗的轮廓熠熠生辉。 穆安:“……要你妹!萧辞你有完没完了?!” 堂堂摄政王被人凶巴巴的瞪了还笑的像个傻子,一把将怀里的人拥起来,笑着吻了一下额头。 主屋的温泉天然而立,不管什么时候都仙气缭绕,穆安将自己整个人淹没在水里,只留下一束朝天的头发,像个天线宝宝一般在水里吐泡泡。 从头到脚都红成了一个茄子。 萧辞可能怕她淹死,死的太过于憋屈,二话不说将圆圆的脑袋伶起来,替她搓了搓头发,哑声:“为夫努力过了,夫人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穆安一噎,仰头看他:“我怎么知道,俗话说的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别急啊,或许是他现在不适合来呢?” “唔”,萧辞顿了一下:“或许是本王还不够努力,明日继续。” 穆安:“……你滚!” 正屋上方都飘荡着畅快的笑声,还有一句:“本王舍不得。” 等两人再次回到饭桌上时,饭菜都病了,穆安吃了一口放下筷子:“都怪你!” “怪我怪我”,萧辞唤了一声严宽,不出片刻,十香楼的满汉全席已经摆上了,色香味俱全。 穆安呆呆的看着:“……” 无话可说! 她不得不夸严宽一句,真是长了一双有眼力见的眼珠子,什么都能让他揣测到。 严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枪了,兴高采烈的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笑眯眯道:“主子王妃慢用,属下告退。” 乐呵呵的像个傻子。 本来说饿是假的,可吃了几口就发现越来越饿,两人光盘行动。 迟到的午膳方毕,明月就进来道:“主子,太妃说心慌的厉害,想要你过去陪她说说话。” 穆安一顿:“心慌?是不是病了,快先让医师去瞧瞧啊。” 明月:“王妃,太妃不让医师瞧,吵着闹着就让主子过去。” 还真是怪病,病的也是时候呢? 萧辞抬眼:“下午同本王从宫里回来不也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明月摇头,她可不敢妄加论断。 “让医师去瞧瞧,明日本王再去看。” “是。” 明月一走,穆安有些愕然:“你真不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出不了什么事,本王陪你出去走走”,拉着穆安,萧辞道。 一直走到了海潮阁门口,穆安迟迟不肯进去,已经脑补了好多场各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大戏,甚者她已经准备撸起袖子和姜雪大战一场了。 突然脑壳被人拍了一下,萧辞从台阶上下来,疑惑的看着她:“不进去?” 穆安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塞了什么棉花,还是天真的以为她和姜雪能握手相谈,一咬牙点头:“进!” 脚步都不太灵活了,穆安生怕人还没进去,迎面就飞过来一个花瓶之类的“暗器”,提高警惕小心翼翼的准备闪躲,样子稍微有些滑稽。 可房她大大方方把海潮阁楼上楼下每个角落都观光了个遍也没看到姜雪的身影,别说姜雪了,就是半个大齐人的身影都没。 零星进进出出几个九方居侍卫,个个都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友好的跟她打招呼。 “见过王妃。” “……好。” 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穆安才发现海潮阁几乎被搬空了,反正关于姜雪的东西她是一样都没看到,只剩下光秃秃的桌椅,她疑惑的睁大了眼睛:“人呢?” “姜雪没回来啊?” 萧辞无奈的摊摊手:“没有,还在宫里呢?” “那……那你之前一回来怎么不跟我解释?”穆安深深的感觉自己被算计了,身心皆受到了某无良王爷的摧残:“你耍我啊?” “没有,本王要解释,可是夫人自己不听的,所以——嗯。” 所以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夫人开心了。 天哪,怎么会有如此占便宜的人,吃摸干净还一脸无辜样,穆安仰天痛呼:夫君是个心机boy。 九方居的侍卫还是动作利索,被姜雪捣鼓的乱七八糟的海潮阁几个时辰之间恢复原样,跟简简单单的厢房没什么两样,里面的东西统统打包。 穆安:“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既然大齐公主打算在宫里久住便给她送进去。” 没道理啊,萧辞都回来了,姜雪怎么能乖乖呆在宫里,难不成转了性子? 不可能,穆安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凑过去套话:“你进宫同皇上说了什么?他难为你了吗?” 萧辞:“还好,既然大齐使臣能不顾性命偷袭西北大营,想来是对我大梁的军防图有盗窃的想法,本王身负重任,府中机密众多,想来放一个千方百计缠进府的大齐公主也不安全,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盗了机密,实在不妥。” “哈哈哈哈”,穆安一本正经的听完萧辞满嘴胡扯,笑的肚子都疼,她道:“皇上肯定信了。” “自然。” 要是他没信,也不会把姜雪留在宫里了,穆安越来越好奇结果如何? “所以呢?” 萧辞耐心回答:“皇后对大齐公主喜欢的紧,就留在宫中照看着,之前的赐婚也十分不妥,念在大齐如今不明的心思上,还是退了好,想必明日圣旨也该到了,夫人可满意?” 满意、满意的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8 穆清清被劫 萧景炎本就多疑,被萧辞沉声一压,姜雪就被囚禁在皇后身边了。 不但毁了之前的婚约,还一夜之间成了大梁掣肘大齐的人质,这个人质份量在齐国君心中可千万斤重呢。 九方居的女主人从始至终就只有她穆安一个! 这怎么能叫穆安不开心,她开心死了。 不出萧辞所料,次日一早,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萧辞与大齐公主姻亲一事,朕有待斟酌,特下令撤回诏曰,经此一事,大齐公主同摄政王府再无瓜葛,钦此——”。 颁旨的公公尖声,合上手中的圣旨,屁颠屁颠的放到严宽手上,和颜悦色:“王爷王妃,皇上说了,若是两位有空,多来宫里坐坐。” 穆安生怕萧辞脸色一凉,说一句:“没空。” 然而并没有,这人面无表情的让严宽“送客”。 讪讪的笑了两声,穆安心道,两者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严宽将圣旨拿回来,萧辞看都没看一眼,他甚至能想到萧景炎写这份旨意时怒火中烧的心情,确实难为他了。 分明一切都准备好了,朝中已经焕然一新,虽然不如萧辞掌大权时的澎湃景象,却也塞的满满当当,都是他的人了,假以时日,摄政王的根基就会被撼动。 谁知道这个时候插进来大齐的浑水,大齐使臣都落在了萧辞手里,相信不出半月消息一定会到达齐国君手中,若是齐国君不分青红皂白,拒不承认密探京城一事,索要大齐使臣。 而这个时候,这些人已经统统死在了萧辞手中! 结果太过于沉重,萧景炎不敢想象。 只能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假意求好,自从白沉香死后,整个后宫确实清净了许多,可萧景炎的心也清冷了许多,白沉香和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他心安的时候想去椒华宫,烦躁的时候想去椒华宫,所以这个月他已经漫无目的的去了数次椒华宫。 每次一到宫门口,内侍就小心翼翼的提醒他:“皇上,椒华宫已经被封了,皇上还要进去吗?” 他骤然清醒,是啊,椒华宫已经被封了,他亲自下令封的。 为什么呢?这里闹鬼啊。 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身居九五之尊的高位,他该大展拳脚,扬名立万成为一代人人称赞的明君的,到底是什么让他偏里了初衷。 他一直想不通,是因为他那只手遮天的皇叔吗? 萧景炎苦笑一声,想来是的。 与此同时,青简带着伤回了九方居,风尘仆仆的样子吓了穆安一跳,悠哉悠哉荡着的腿“蹭”一下放下来,拉住她看胳膊上鲜血淋漓的刀伤,幽声:“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了?” 情急之下,三下五除二解开青简的袖子,就为她检查伤口,左手小臂结结实实挨了一刀,伤口之深,可见森森白骨。 第一次因为一点小伤被人这般焦急的对待,青简有些不好意思,推阻道:“小姐宽心,一点小伤,不妨事。” “这还叫不妨事?”穆安语气忍不住有些凉,看青简冷白冷白的唇色就知道她有多疼,拉着她坐下,穆安也不顾忌,当着萧辞的面拿出纱布和消毒喷雾。 萧辞微微讶异的抬了一下上眼皮,随口又恢复平静。 一边替青简止血,一边为她消毒,看着能喷出雾的神奇东西,青简连麻木的刺痛都忘记了,伤口周围酥痒,她好奇道:“小姐用的什么东西?” 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青简没伤到筋骨,穆安吐了一口浊气,微微展颜:“我自己做的,用起来方便,杀菌消毒,可以防止伤口感染。” 青简:“小姐着实厉害。” 受到夸奖穆安也笑不出来,她为青简做了简单的包扎,沉下声来:“到底怎么回事?” 青简之所以没同她一起回来,是因为穆清清还在西北大营,奚九安排好一切,让青简悄无声息的将人带出来。 反观青简的样子,穆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辞出声:“西北大营出事了?” “嗯”,青简正了色,道:“穆清清被人救走了,他们人多势众,我没能拦住。” 穆安愕然:“能看出来路吗?” “不能。” 突然萧辞起身,唤了一声严宽,严宽大步进来,神色紧促,急声:“主子,不好了,郑宗林被人劫了。” 什么?! “郑宗林好好在西大营关着,如何能被人劫了”,萧辞微怒:“西大营的人都是死的吗?!” 严宽颔首:“是裴赫,暗中得了皇上的令要带着郑宗林等人回京述职,在回京途中被人劫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对方进退有度,刻意隐瞒身份,随行的将士没人看出来路。” “蠢货!” 西北大营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郑宗林不主动出去,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进大牢,裴赫是脑子进水了吗! 穆安惊讶过后,缓缓坐了回去:“看来郑宗林顺带将穆清清也劫走了,幸好青简功力深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青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也是险象环生,要是从前的她,肯定不顾一切都要将穆清清带到小姐面前。 可自从听了小姐的话,她知道了生命的可贵,只有自己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可能,若是她死了,小姐定会痛苦。 只是穆清清没能活生生带回来,还是她的失职,青简有些落寞。 沉默片刻,方才的怒容已经恢复平静,萧辞沉声:“裴赫人呢?” 严宽:“裴赫同杨硕一起被皇上召回了京城述职,差不多不到一个时辰就该进宫了。” “传本王令,西北大营内外事务全权交给奚九,让奚九加强防控,盯紧点!” “是,属下这就去。” 青简也跟着退了出去,提起奚九,这次她能死里逃生也多亏了他,方才这件事她并未对小姐说明。 奚九暗中派了孤狼军保护她,碰巧和劫持的人撞在一起,助了她一臂之力,否则她今日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见萧辞换了衣服,穆安帮他整理好衣襟,担忧道:“你又要进宫吗?” “去一趟,有点不放心”,萧辞叹了口气:“是我低估郑宗林的手段了,到底是他之前安排了人还是另有其人同他合谋,我一定要查清楚。” 穆安点头,低声:“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郑宗林定然是要回大齐的。” 瞳孔一缩,萧辞缓声:“对,你在家等我,别出去,九方居安全些。” 失笑一声:“放心,在京城还没有人敢随便动手,我能出什么事,放心我不出去,就在家等你,你在宫里处处小心,想来经过此事,皇上也不敢为难你,还得靠着你,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一时半会不用里外御敌了。” 穆安看的透彻,萧辞也省了解释,他心下魇足,眼尾都上扬了不少,唇角轻抿,抵在穆安额头落下一吻,才道:“夫人说的甚是,本王先去了。” 穆安摆手:“去,路上小心。” 他刚一走到门口,明月就急匆匆的进来,穆安及时给了她一个眼色,明月识相的闭嘴,对着萧辞一礼:“主子慢走。” 萧辞垂眸:“有事?” 明月扫了穆安一眼,飞快摇头:“没,奴婢来陪王妃。” 看着自家主子都走远了,明月才开口:“王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穆安昨夜在空间待了会,发现墙上的积分已经飞速上涨,多半是百草堂的功劳,空间里的感冒药帮助了京城内不少的孩子,这段时间怕已经供不应求,她还准备下午去百草堂一趟。 近一个月内恐怕会再度沉睡,系统空间也该升级了,害怕萧辞担心,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熟悉的晕眩感隐隐泛上来,穆安甩了甩脑袋,看了一眼明月,沉声:“太妃那边又来叫了?” “啊?”明月讶声:“王妃怎么知道?” 穆安:“看你皱眉瞪眼的表情就知道了,这次是什么病?心慌还是头痛?” “还是心慌,太妃说从昨夜心慌到今日,一夜未睡,今日连早膳都没吃”,明月佩服的看着自家王妃,不满的传话:“府中的医师瞧过了,太妃的病还是老样子,好好调理就是,太妃非要王爷亲自过去陪她,一大早已经派人传了三次了,现在正在永和宫闹呢。” 眉间拧在一起,不知为何,穆安心慌的“腾腾”直跳:“这点破事,就别叨扰你家主子了,他已经够烦了。” 明月屈膝:“奴知道了。” 永和宫果然还在闹,惠太妃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非要见萧辞一面,玉珍频频在穆安手里吃了痛楚,现在来九方居乖的跟个鹌鹑似的,“温声细语”的过来诉苦。 “王爷要是不在,求王妃过去一趟,太妃娘娘病了啊……。” 玉珍还在门口抹眼泪,就看到威风凛凛的穆安大步出来,她立刻后退行礼:“奴婢给王妃请安。” 王府的下人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连大齐公主都不是这孤女的对手,她们又算的了什么。 穆安懒洋洋的挑了挑眉,玉珍这个态度她还是喜欢的,抬声问:“太妃怎么了?病了一晚上了还没见好,王爷也不在,再说了就算王爷在他也不会看病,瞧一眼太妃就能好了不成?” 玉珍杵在门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49 安眠药 好半晌,玉珍才斗胆提了提声调:“以前是奴婢不对,得罪了王妃,可太妃是真的病了,心慌的早膳吐了个一干二净,整夜整夜没合眼,求王妃过去瞧瞧。” 穆安冷哼:“我瞧瞧?我过去不给太妃老人家添堵吗?” “不会的不会的”,玉珍差点给穆安跪下。 她从昨夜开始已经来来回回九方居跑了五六次了,连王爷的面都没见着,太妃已经大发雷霆了,再空手回去,恐怕少不了一顿板子,她低声下气:“求王妃替王爷过去瞧瞧。” 她实在受不了了。 不管玉珍是什么想法,穆安本来就是要亲自过去瞧瞧的,故意拖延时间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下马威而已。 别的不说,萧辞不在,惠太妃的身体可不能出岔子。 打了一个哈欠,穆安轻飘飘的凝声:“看来太妃是真的病了,罢了,我就去看看。” 玉珍连忙点头,悻悻的跟在穆安后面,点头哈腰,她算是彻底改了性子。 刚一到永和宫门口,穆安就听到嚎丧似的长音。 “噼里啪啦”一顿摔杯破盏,惠太妃带着哭腔:“……辞儿、辞儿啊——”。 穆安忍不住头疼,阴着脸扫了玉珍一眼:“太妃精气神不错啊?” 玉珍:“王妃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太妃真得憔悴了不少。” “哼!奇了怪了,一晚上不睡就能憔悴不少?”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头挺胸的进去,迎面过来一个什么玩意,她灵敏的躲了一下,那东西错身摔到地上,七零八碎。 惠太妃瞪眼一看是穆安,她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这大不敬的儿媳妇了,本就沧桑的眼皮强撑着往上提了提,法令纹下垂明显。 穆安仔细一瞧,还吓了一跳,没想到玉珍说的是真的,太妃还真是憔悴了不少。 她微微一礼:“给母妃请安。” 即使变成这个样子,惠太妃也不买穆安的帐,整顿了一下蜡黄的妆容,怒道:“你来做什么?本宫不想见到你!你滚!” 他的辞儿怎么会娶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粗蛮女子,实在是天有不公啊。 穆安面不改色,她又不是闲的来陪惠太妃唠嗑的,自顾自的坐下,看着上方发怒的人,镇定自若,冷飕飕的反将一军:“母妃不想见我,是想见大齐公主吗?” 惠太妃骤然抬眉,她这位儿媳妇生的花容月貌,眉间的英气透着一股杀伐凌厉之气,眼尾轻扬,由内而外的飒气自成一体,浅薄的唇色一抿,不怒自威,她一时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穆安顺着语气:“听说母妃病了,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瞧瞧。” 好半天,惠太妃才挤出一句话,眉间的法令纹皱在一起,她道:“不用你瞧,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 “我安什么心思母妃可能不知道,但母妃安什么心思我可一清二楚。” 惠太妃一惊,睁眼看着她! 穆安不徐不疾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目光直勾勾的朝惠太妃射过去,看的惠太妃心下发毛。 “母妃应该知道大齐公主因何被皇上退婚了?一群虎视眈眈的大齐人,朝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反观母妃却热心的紧,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把大齐公主引进王府,冠以高位,奉以权势,若是大齐公主怀了同大齐使臣一样的心思,那母妃也算是公主的一大助力了。” 惠太妃上牙磕着下牙紧紧打颤,每随着穆安多落一个字,她就心跳一下,慌忙之下连忙狡辩:“你胡说什么!” 缓缓竖起一根手指,穆安微微一笑:“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王爷前脚刚离府,母妃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大齐公主进了宫,这宫里要是丢点什么,母妃首当其责,皇上追究下来,该当其咎。” 脑子“嘭”一下炸了,惠太妃惊恐不定的看着穆安,都被她说中了,她如今害怕的就是这个。 大齐使臣狗胆包天,连西北大营都敢偷袭,听皇后说还在京城安了探子,而随后姜雪就进了京,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在宫里这几日,姜雪一睁眼就满宫乱窜,招惹了不少人,如今想来,处处透露着诡异。 被穆安三言两语一挑拨,她越发的害怕,姜雪来京城到底怀了什么目的? “哎呦”一声,惠太妃倒在椅子上,捂着心口,面色发白,嘴里碎碎的说着穆安不孝的话。 听了一耳朵,穆安出了一口长气,她大概猜到了惠太妃的心思,急着见萧辞就想亲口问问清楚这件事到底牵扯了她多少,没见到人,宫里的消息不知,才让她难寝难安。 她方才不过随口那么一诈,吓唬吓唬她罢了,惠太妃局势不明,顺理成章的被穆安恐吓到了。 玉珍看到惠太妃一脸痛苦,立刻奉了热茶上来,焦急道:“太妃莫急,莫急。” 惠太妃有失颜面,翻手就打掉了她手里的茶盏,玉珍惊呼一声,滚烫的热茶淋下来,她的手背立刻烫掉了一层皮,红肿起来,玉珍疼的眼泪嗒直掉。 “你要烫死本宫吗?”惠太妃冷斜了玉珍一眼:“尽是糟心事,这王府里就没一件能让本宫顺心的事,灾星一来,诸事不顺,本宫怕是也没几天活头了。” 玉珍磕头:“……太妃恕罪。” 所谓的“灾星”悠哉悠哉的拍了拍衣襟,温度降下来,她出来之前还多穿了一件内衫,还是觉得有些冷,九方居的主屋比别的地方都要暖和一点,在永和宫小坐了这么一会,就已经冷意泛上来了。 忽略惠太妃射过来不满的目光,她慢步上去,淡声:“我还是替母妃瞧瞧,毕竟还是身体要紧。” 惠太妃一脸防备的看着她,斥道:“谁知道你会对本宫做什么!” “母妃近来是不是心慌的越来越厉害了,看母妃的面色也差的厉害,听说母妃这失眠之症已经好几年了,头痛也愈发严重,若是再拖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一听说会垮掉,惠太妃就有些怕,别的不说,她还是惜命的紧的,王府的医师瞧过了都这般说,用尽了药材,也没什么效果。 “让辞儿来看本宫,多日未见,他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了?若不是担心他,本宫能落这一身隐疾吗?” 凑近惠太妃,借用系统医疗室的初步扫描,脑袋里“叮”一声,扫描结束,惠太妃基本的身体情况已经录入了医疗室,趁着医疗室迅速检索的空隙,穆安毫不留情道:“王爷心里有没有太妃,太妃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惠太妃一次次被戳中痛点,怒了一声:“大胆!没教养的东西,本宫是太妃,轮不到你揣摩。” 穆安冷嗤:“我没教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妃不用次次见了我都提醒,是个人听多了都会厌烦的,想必太妃也说烦了,下次换个新鲜的词语。我之所以还能对太妃和颜悦色,无非就是看在萧辞能安然长大的份上,这确实是承了太妃的庇护,至于母子亲情,在我这,太妃没有。” 不论如何,萧辞缺失的母爱,被抛弃的童年是无法弥补的,他能安然到如今,成为人人威慑的摄政王,靠的是自己的毅力,不是靠惠太妃才走到如今的。 惠太妃哑然,手指微微发抖。 穆安:“去,拿纸笔过来。” 没一会,有下人拿了纸笔过来,穆安当着惠太妃的面,按照医疗室的提示,写下一副药单,她涂涂抹抹,除了字体有些不堪入眼,其他还凑合,惠太妃瞥了一眼,立刻翻了目光,哆嗦着问:“你写的什么玩意?” 穆安:“药方,一会让人去百草堂抓来,母妃放心,百草堂的人看的懂,这药方比府里的医师强不少,对母妃有利无害,吃不吃随你。” 说完,她从袖子掏出方才研磨好的安眠药,分成几个小包,递了过去:“睡前冲一小包,母妃的失眠之症会好很多。” 利索的做完这一切,穆安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离开了。 惠太妃盯着她的背影,语无伦次,气的发抖:“她……她就是仗着辞儿喜欢,次次对本宫无礼!” 可惜这话没被穆安听到,她是仗着萧辞喜欢,仗着萧辞喜欢才对惠太妃伸以援手。 若非如此,惠太妃的生死还真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房嬷嬷看着手中的药方:“太妃,要不要奴婢去抓药来?” 惠太妃瞪了她一眼:“她说的话你也信,别是什么毒药,要毒害本宫。” “太妃莫不是忘了,王……王妃医术高超,来百草堂的好多怪症听说用了王妃配的药都好了。” 将信将疑,惠太妃顿了一下:“真的?” 房嬷嬷点头:“真的。” 看了桌上的药包一眼,惠太妃有点心动,她实在太累了,夜夜的睡不着,心下一横,冷声:“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 穆安给惠太妃用的安眠药剂量重了一些,保证一帖就能让她睡七八个小时,惠太妃用了药摆摆手让房嬷嬷亲自去百草堂抓药,自己便去睡觉了。 不成想,方一合眼,困意就袭了上来,一直到午夜十分才醒来,整个人精气神都高了,舒坦了不少,她好似从未这般舒服过。 “玉珍?” 玉珍一进来:“太妃醒了?奴这就上膳。” “对对对,醒了”,惠太妃十分满足,笑道:“别上膳,快去给本宫把穆安安抓的药煎一副端过来。” 玉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0 剖腹取子(1) 玉珍没想到惠太妃是这般请求,立刻去端药。 惠太妃下地走了两圈,整个人步伐都矫健了不少,她渐渐信了穆安医术高超的传闻,身子舒坦了,想起穆安那张可憎的脸都心平气和了不少。 九方居 浅眠了一会,穆安一睁眼看到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萧辞还没回来,轻手轻脚外间看了一眼,八角窝在一边睡着了。 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她心下焦急的很,忍不住喃喃:“怎么去了这么久。” 也没派人传信回来。 心下不安,穆安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神识一闪进了空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进了医疗室,整理了一大包药,都是准备供给百草堂的,拆掉包装,做好分类,功效还得她亲自写上……虽然因为自己字写的丑,拿到百草堂青云都要重新写一遍。 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写简体别人也不认识。 检查了一下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时不时的晕眩感还是存在,这恰恰说明空间快要升级了。 “这次升级会出现什么新的东西吗?” 系统“咯吱吱”响了两声,机械般的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穆安:“……” 冲了个热水澡强迫自己精神一点,她喝了杯咖啡,在外面的桌子上坐了会,拿出抽屉里的日记本,一字一句把最近的遭遇细心的写下来。 她怕自己遗忘了什么,来这里的每一天她都有小心翼翼的记录。 一直等到次日一早萧辞也没回来,随便洗漱过后穆安早早离开了系统空间。 早膳的时候,穆安想着派人进宫打听一下,到底什么事能让萧辞在宫里留一整天一整夜。 明月端了饺子进来,皮薄馅多,她多吃了两口,看到王妃吃的津津有味,明月也开心,道:“王妃觉得好吃就行,是九方居的小厨房做的。” 囫囵应了一声,突然穆安眼睛一亮:“厨房里馅还有吗?” 明月点头:“还剩了点,王妃是不是不够吃?” “没”,随便擦了擦嘴,穆安转身就往小厨房去,边走边道:“我亲自包点给你家主子送进去,一晚上了,想来也饿了。” 明月讶声:“王妃这是要进宫?” “对,我有点不放心,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王妃尽可宽心,主子进宫几日不回是常事”,明月欣慰的笑了笑:“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严宽会带消息回来的。” 说话的功夫,穆安已经干净利落的撸起袖子站在了小厨房,她面容沉了沉,低声:“今时不同往日,宫里不一定就是最安全的。” 亲手包了饺子,明月见王妃执意要进宫,便转身去备车。 王府的马车刚拐出两个巷口,就和脚步凌乱的青灵撞在一起,看到穆安坐在里面,青灵一喜,大喊一声:“小姐——!” 穆安:“慌慌张张,发生什么事了?” 青灵上气不接下气,纵身一跃就翻进了马车,急促道:“百草堂来了一个病人,医师们都没办法了,病人危在旦夕,我们没办法只能来找小姐。” “危在旦夕?”穆安睁眼:“什么病?” “是个孕妇,遭遇难产,家里没办法只能拖到百草堂来,已经晕厥两次了,刘医师说半个时辰内孩子要是在生不下来,一尸两命。” 穆安皱眉,捂了捂手中暖呼呼的饭桶,沉声吩咐驾车的听风:“去百草堂。” 百草堂门前围了一圈人,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到大堂里孕妇的家人嚎啕大哭,一个稳婆满手是血,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不行了,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家人们快点做决定,已经耽搁不起了。” 刘医师急了一头冷汗,被孕妇的丈夫紧紧拽住:“求求医师救救我的夫人和孩子,求求你了……”。 “没办法啊”,刘医师摸了一把冷汗:“夫人送来的时候已经差点力竭,羊水都快干了,再拖下去一个都保不住。” “不行啊……夫人孩子都不能有事啊!” 百草堂的医师们很少见到这般重情重义的丈夫,一般这个时候,家人肯定是义无反顾的保住孩子,可这中年男子与夫人恩爱至极,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个都舍弃不了,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围观的百姓都建议他保孩子,中年男子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医师们磕头。 就在难以抉择之际,刘医师眼睛一抬,就看到穆安快步过来,他一喜:“王妃?” “嗯”,穆安扫了痛哭流涕的中年男子一眼,平静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倒是对夫人深情。” 中年男子虽然不认识穆安,可刘医师一声“王妃”,他立马猜出了穆安的身份,站了起来:“求王妃救救我夫人和孩子。” 刘医师略显为难,好心道:“王妃,孕妇难产严重,怕是保不了了。” 穆安顿声:“保的了。” “什么?”刘医师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孕妇的样子他方才进去看过,已经不行了:“王妃可是说真的?” 随着脑袋里系统“叮叮”声的熄灭,穆安心底有了两三分把握,她震军心道:“先带我去看看孕妇情况,好做诊断。” 青灵立刻带着穆安上了二楼的厢房,几个稳婆忙进忙出,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血腥味刺鼻的很,里面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夫人,肚子非常大,而她半张着嘴,双眼无神,汗水湿了整个床榻,看起来已经不行了。 快步过去,穆安将手搭在孕妇肚子上。 “几个孩子?” 系统:“两个。” 怪不得难产,这夫人本就纤瘦,还怀了个双胞胎,能生下来才怪。 刘医师身为外男,不能进来,可现在病人危在旦夕,穆安也顾不了这么多,一边快速的用医疗室检查妇人的情况,一边冷冰冰道:“所有人都出去,刘医师留下。” 稳婆急忙道:“不行,你是谁?生过孩子吗,我们不留下你怎么让孩子生下来,绝对不行!” 冷冷扫了她一眼,穆安沉声:“我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稳婆口无遮拦:“哪来的丫头片子,耽误了生产可就是一尸两命。” 刘医师实在听不下去了,拉住旁边的稳婆就道:“大胆,这位是摄政王妃。” “哐当”一声,稳婆手里的盆吓得掉在了地上,发愣在原地。 她刚才居然敢骂摄政王妃,不是找死吗! 连忙跪在地上,长声:“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求王妃饶命。” 穆安没空跟她掰扯,语速飞快:“出去!” 医疗室忙的飞起,穆安已经初步有了诊断,就在这时,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建议剖腹产,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穆安脑子差点炸了,她原地愣了愣:“剖腹产?现在这个坏境,谁来剖?我都不会,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系统:“宿主可以利用积分将大脑主控权短时间内交给医疗室,医疗室会尽可能的完成操作。” 穆安:“尽可能是什么意思?” 系统:“手术过程的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孕妇可能是被方才落地的盆给吵醒了,虚弱的睁了睁眼睛,气若游丝看着穆安:“救孩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穆安心下一横,手术只能她来做,她安抚孕妇:“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和孩子一定都能活下来,请你一定坚持住。” 被人冠了一束希望的光,孕妇笑了一下:“……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给了穆安莫大的勇气,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更何况现在有医疗室的主导,她怕什么? 转身对刘医师道:“我有办法将大人和小孩都保下来,不过需要刘医师的帮助。” 死马当活马医,刘医师点头:“王妃尽可吩咐。” 吸了一口气,尽管刘医师已经做好准备,但当从穆安嘴里听到惊世骇俗的话时还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穆安严肃的解释:“相信我,剖腹产就是孕妇生不下来,我们可以将孩子取出来,再对孕妇的身体做缝合,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行了半生医的刘医师差点吓死了,双手都是哆嗦的:“这怎么行?剖开肚子孕妇还能活?” “能”,穆安坚定的点头,随后快速写了一个药方递过去:“按这个上面的抓药来,一定要快,熬成三碗,孕妇要喝,火候我只相信你。” 刘医师立刻身负重任,转身就去抓药。 等他一走,穆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需要的器材统统从医疗室搬出来,先简单的给孕妇输血。 麻醉也已经打上,孕妇沉沉的睡过去。 她强行定了定心:“开始。” 一瞬间神识仿佛被牵扯过去,穆安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个灵活,机械的动作。机械的行为,一切举止都十分的僵硬,容不得她多想,手术器材已经开始运作。 等刘医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孕妇的床边挂着一袋血,一滴滴的通过一个针头进入孕妇的血管里。 而王妃娘娘正在血淋淋的“剖腹”! 尽管害怕,但还是求学心切的过去,穆安一边手术一边还能分心给他介绍:“孕妇极度缺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输血装置,比生血丸更有效。” “是是是”,看着孕妇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刘医师连连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2 剖腹取子(2) 刘医师仿佛看到了神仙,短短片刻,已经从穆安的操作中看出了门道,他仔细一想,这种“起死回生”之术简直就是再世仙术。 完全忘了问王妃哪来的血袋,其实是医疗室储存的,刘医师已经完全沉醉到了穆安的手法中。 不过片刻,他已经看到了孩子,惊呼:“是两个,两个!” “是”,穆安一喜:“医疗室控制着她飞快的将孩子完好无损的取出来,整个过程她脊背一片湿凉,额头的冷汗一层层的涨出来。” 这种方式本就分外的浪费她的精力,穆安已经有点精神不济了。 随着两声啼哭,外面焦急等待的人瞬间9鸦雀无声。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是孩子?” “……孩子生出来了!” 紧接着就是伤口缝合,刘医师比较上道,已经飞快的接受了这种先进的医疗技术,援助穆安。 在体力明显不支的情况下,硬着头皮结束了最后的工作,穆安大汗淋漓,嗓子有些哑:“药呢?” 刘医师:“在这。” 说着赶紧将温热的药端上来,孕妇渐渐清醒,她艰难的睁开眼,看着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肚子,听着旁边婴儿的啼哭,对着穆安会心一笑。 穆安:“快将药给她灌下去,止血。” 由不得刘医师多想,他扶起虚弱的妇人,三两下喂了药。 看着妇人脸色渐渐好转,穆安“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刘医师吓了一跳:“王妃——!” “我没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随着身体控制的渐渐回笼,穆安感觉自己好像被活生生扒了一层皮,她扭头看了看旁边相拥在一起的婴儿,低声:“母子平安。” “嗳”,刘医师差点喜极而泣,这是他行医多年以来最伟大的一次经历,双手无处摆放,他激动的看着平平安安的两个孩子,对穆安的敬仰之情溢于面表。 原地无措的转了两圈之后,刘医师转身就要出去唤人,穆安快声:“刘医师!” “王妃放心,我知道该如何说,这种剖腹取子之术目前还不太有人能接受,不过我相信,此术将来定然流传于世。” 欣慰的点了点头,穆安起身看了看孩子,给孕妇灌下另一碗药,将医疗室的东西都收进去。 幸好方才刘医师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对于这些东西只是匆匆扫了几眼,怕都没看清楚,不然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一会,孩子的父亲拥进来,大步跑到床榻旁,痛哭出声:“夫人——”。 “……”穆安好心提醒:“放心,你夫人没事,别打扰她,让她休息。” 中年男子探了探妇人的呼吸,彻底放下心来,对着穆安就地一跪,“咚咚咚”三个响头已经着地。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草民来世做牛做马定当报答王妃的恩情。” 三个响头重重磕在了穆安的心上,她略显憔悴,叮嘱了几句便随着青灵离开。 不消片刻,聚集在百草堂门口的百姓都在传“王妃娘娘再世神医”,孕妇的龙凤胎平安降临,寓意美好。 算是累了点,但对于穆安来说都值得。 三楼的包厢里,青灵找了一身朴素的衣服进来:“小姐,快换上,别生病了。” 浑身黏哒哒的,稍微清理了一下,穆安爽快的换上,一看时间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她指了指事先准备好的药,对青灵道:“拿下去,功效我已经写好了,麻烦青云誊抄一边,老弱妇孺优先推荐。” 青灵眼睛一亮,看着旁边一大包的药,惊喜道:“小姐怎么知道百草堂的快效药完了,自存用了小姐的药丸,好多孩子的风寒都挺过去了,一开始百姓们看这药奇怪,什么冲着喝,直接吃的……都不敢用,青云费力的推荐才有胆大的拿自家孩子试了试,那孩子几天就好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药名声一下就出去了。” “百草堂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坊”,穆安说道:“自然要将最好的拿出来。” “嗯”,青灵点头,她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才道:“不过我们都按照小姐事先的吩咐,说药是百草堂研制的,没说是从小姐这拿的,除了刘医师和我们几个,别人都不知道,真的不说吗?” 这是穆安之前的考虑,在没有一万分把握之前,她是不会将自己的把柄暴露在世人面前,思量片刻,穆安沉声:“先别说。” 青灵:“好。” 青阁弟子尊重穆安的一切决定。 休息了一会,穆安好歹有了些活力,她唤了青云进来:“有一件事拜托你们。” 青云拱手:“小姐尽管吩咐就是,青阁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氛围瞬间有些冷肃,穆安轻笑一声:“用不着你们赴汤蹈火,天枢阁弟子遍布九州,我想让你们在各个通往大齐的路口、码头盯着郑宗林,还有穆清清陆玉茹,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青云一愣:“听青简说之前王爷已经派人出去了,王妃何必多此一举。” 穆安:“最近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不太放心,王府的人终究在明,郑宗林早有防备,你们在暗说不定还能攻他个措手不及。” “懂了”,青云拍着胸脯保证:“王妃放心,最迟七日之内定然有结果。” 百草堂门口的人不减反增,穆安方一出去就被团团围住,百姓围着她欢呼,有些人不曾了解孕妇难产之症,跟着乱喊,让穆安哭笑不得。 脑袋里“嗡”一声。 系统:“积分上涨,加三十。” “加三十。” “加三十。” “……” 百草堂药物大卖,救了不少人,之前耗费掉的积分瞬间涨了回来。 穆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距离空间升级又近了一步,这次不知道该昏睡多久,她还有好多事没做。 王府的马车飞奔而过,将喧闹的百姓挡在后面,向宫里的方向奔驰而去。 车厢里,早上的饺子已经冰凉,到天和门门口,被守卫拦了下来。 听风拿出王府的令牌,守卫见风使舵,草草检查,嬉皮笑脸的目送着穆安进去。 两边的宫墙依旧高的吓人,长长的甬道好似怎样都走不到尽头,过往的宫女一一对穆安行礼。 “见过王妃。” 没了白沉香挑衅,走在宫里都自在了不少,李德全远远看着穆安杀气腾腾的过来,眼睛一眯,回头朝里面争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瞥了一眼,迈着一如既往的小碎步连滚带爬的跑下来。 “哎呦呦,摄政王妃怎么得空来了,外面的人怎么办事的,也不知道通传一声。” 穆安皮笑肉不笑,她好似听到萧辞的声音了,哪怕只有瞬一闪,她都定心了不少,垂眸看着李德全:“李公公不必怪他们,是我不让通传的,我家王爷呢?” “王爷!呃——”,李德全被穆安幽深的眸光射的心下发凉,到嘴的回答堪堪吞了回去,连忙迎着穆安往偏殿走:“王爷在同皇上商讨,王妃这边请。” “是吗?都商讨了一天一夜了,多大的事啊?”穆安冷嗤。 李德全暗暗扇了自己一巴掌,对着穆安“嘿嘿”一笑,装傻充愣:“奴才也不知道啊。” 经过正殿的时候,穆安匆匆一瞥,看到了跪在最外面的杨硕,模样凄惨,她冷笑一声,幽幽进了偏殿等着。 命人上了最好的茶,李德全拐着步子就往太和殿去,此刻太和殿内,可谓十分热闹。 三王爷萧坤被人抬着,嘴角带着淡淡血迹,几个太医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萧景炎怒目圆睁,坐在上方,浑身阴冷之气外渗,看着场上最悠闲散漫的萧辞,怒拍桌子:“皇叔这是要朕杀了杨硕裴赫二人不成!” 萧辞捏了捏发酸的鼻梁,抬眼:“本王没说,皇上息怒。” 萧景炎被这无所谓的表情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咬牙道:“皇叔到底要将朕逼成什么样子!要不这皇位朕禅了,皇叔来坐!” 跪在地上双膝刺痛的裴赫一听,头冒冷汗,差点栽倒,脊梁弯成了一个弧线。 萧辞骤然冰冷,打量了萧景炎片刻,凝声下令:“裴赫杨硕久待边地,行为散乱,西北大营乃京畿重地,不可有丝毫闪失,裴赫杨硕两人难堪大任,还望皇上好好思量。” 萧坤激动的就要起来,暴怒:“裴赫军功累累,如何不能堪当大任!” 萧辞:“莽撞之徒罢了,还需历练。” 李德全畏畏缩缩,觉得再听下去又要打起来了,方才三王爷就想对摄政王动手,结果被摄政王打成了这副模样。 连忙道:“皇上,摄政王妃来了。” 萧景炎:“她来做什么?” 萧辞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轻飘飘丢下一句:“想来是寻本王的,该说的本王都说尽了,皇上好好思量。” 偏殿里,穆安百无聊赖,翻了翻已经焖掉的饺子,小脸皱成一团,任谁都能看到她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萧辞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紧绷的双肩稍微松缓,过去一把将皱眉瞪眼的人捞起来:“不是说了别出府吗,怎么跑宫里来了?” 穆安一惊,随意的将饭盒塞到身后,看着萧辞,一晚上时间胡茬都黑压压的了,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 她沉声:“怎么在宫里这么久?” 萧辞轻笑:“一不小心,被皇上囚起来了。” 穆安一怔! 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2 大殿纷争(1) 萧辞确实被萧景炎囚了一夜。 不知道他到底顾忌什么,又或者听信了谁的谗言。 一听说是被囚禁了,穆安就担心的原地蹦起来:“皇上为什么囚禁你?” 看她一脸慌张,萧辞勾了勾唇,道:“没事,皇上疑心重罢了。” 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萧辞微微侧了一下头,指了指穆安身后的饭盒:“带给我的?” 小脸一憋,穆安连忙推阻:“不能吃了,焖太久了。” 饺子是肉馅的,已经粘在一起了,好几个还破了皮,肉馅露了出来,闻起来还挺香的。 某人恬不知耻的邀功:“我亲手包的,本来好好的,路上有事耽搁了太久,就这样了。” “你包的?”明显萧辞有些讶异,毫不嫌弃的尝了一口,点头:“很好吃。” 穆安想阻拦都来不及,萧辞眉眼之间具是温柔,一口一口的吃掉。 大殿里水火不容,而这里的气氛温馨到了极点,令人艳羡。 “郑宗林有消息吗?” “还没”,放下碗筷,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袖口,萧辞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本王大意了。” 穆安:“这不怪你,早就料到郑宗林阴险狡诈,谁也没料到裴赫会把他带出西北大营,才让别人有机可乘,钻了空子。” 一说起这个,穆安就来气,为了擒郑宗林孤狼军费了不少心思,眼看一切水到渠成,被几个蠢货给害的前功尽弃。 正说着,内侍进来行礼:“王爷,皇上说王妃既然来了,就一同过去坐坐。” 微微愕然,穆安低声咕哝:“我过去做什么?” 她可不觉得现在的萧景炎还喜欢她。 奈何皇令不可违,过去坐坐又不会少块肉,穆安对着萧辞抿嘴一笑:“走,过去看看。” 没想到萧坤也在,穆安总觉得萧坤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说不上哪里怪,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规规矩矩一礼,高声:“参见皇上。” 又是好半天萧景炎才违心的招招手,示意穆安平身。 他阴鸷的目光盯着穆安打量许久:“王妃怎么进宫了?” “回皇上,亲手做了饺子,给王爷送进来,顺便看看太后”,穆安不卑不亢,精准的目光在萧景炎脸上扫过,四目相对,居然难分胜负。 最终还是穆安识相的率先错开目光,萧景炎心下微微震荡,自以为小胜一筹,语焉不详,意有所指的抬声:“说来朕也多日未见到太后了,听闻太后近来身体欠佳,朕也不好叨扰。” 穆安只是笑笑不说话,看到一个内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看唇形让穆安心下一凛,她好像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萧辞感受到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怎么?” 只是摇了摇头,瞳孔和嘴角淤青,一身戾气的萧坤对了一下,穆安应道:“没事。” 萧坤冷哼一声:“王妃吞吞吐吐,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大齐公主离府,受益最多的就是王妃了,不得不让人多想大齐使臣莫名其妙偷袭西北大营,这其中有没有王妃的手脚。” 萧辞黑了脸:“放肆!” “知道皇叔偏爱她,皇叔这位王妃厉害的很呢!” 萧坤虽然莽撞,但脑子还是够格的,什么都能让他随口一猜一个准,可是他猜到了又如何? 穆安不承认他还能上天不成,她冲萧坤高傲的一抬下巴,笑了一下:“皇侄怎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管不住那张嘴呢?这一身旧伤还没下去呢,别再添一身新的。” “……”萧坤眉头紧锁:“伶牙俐齿!” 穆安:“我就伶牙俐齿怎么了?总比你在这胡言乱语好。” “够了!”萧景炎无端的头疼,裴赫杨硕统统降职! 他好不容易安插进西北大营的两把手就这么毁了,方才听到的消息更让他心惊肉跳,闷声:“王妃知不知道京城忽然流传一桩异事。” “何事?” 萧景炎:“剖腹取子。” 果然,心神一荡,穆安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走漏风声,没想到这么快,看来京城已经流传开了。 他话音方落,萧辞蹙眉,看了一眼穆安,他就知晓了此事的真伪,抬声:“皇上有何疑问?” 忽然,萧景炎笑了两声:“朕并非医者,能有何疑问,不过是好奇罢了,想来太医们的疑问会比朕多些。” 无辜被点名的太医们还未从惊诧中缓过神来,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相比他们的紧张,穆安就比较坦然,她给了萧辞一个定心的眼神,做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她坦坦荡荡。 彬彬有礼的一拂手,道:“既然皇上对此事兴趣颇多,那就请各位太医有何疑问尽管提出来,我会为各位一一解答。” “敢问王妃”,一个太医神情严肃道:“剖腹取子是如何让妇人活下来的?” 穆安轻笑:“仵作尸检剖开人家还要给缝起来呢,死人行,活人为什么不行?”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这不废话么! “剖腹取子当真是王妃所为?” 穆安:“不然呢?还是你做的不成?” 太医再一愣,闷了脸:“王妃此术算得上是惊天之术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 “自学成才”,穆安笑的人畜无害,眯着眼睛说瞎话:“妇人难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一般情况下,必定非死即伤,之前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如何能让产妇和孩子都健康的活下来,今日也是碰巧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赌了一把,便赢了。” 太医誓不罢休,继续追问:“王妃用的是哪种生血丸?见效如此的快?” 穆安回答:“新鲜血液。” 她这看似什么都回答了又看似什么都没说的态度简直要让太医暴走,一个太医听完全程,双手哆嗦,对着萧景炎一行礼,高声:“皇上,王妃此法有悖常论,凶险残忍至极,不可取啊。” “哦”,萧景炎应了一声,假惺惺的替穆安解释:“王妃劳苦功高,坊间称妖称仙者个各占一半,朕倒是觉得是一桩仙术了。” 一阵噪杂刺激着穆安的耳膜,她觉得萧景炎纯粹是闲的,漫不经心的羽毛悄无声息的收敛起来,轻一皱眉,拍了拍手,回头对“张牙舞爪”批判她的太医淡声道:“各位说够了没?”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太医立刻鸦雀无声,全都直勾勾怀疑的看着她。 “不论仙术妖术,能治病救人的就是好医术,我能让难产的妇人存活下来,敢问几位能吗?” 没人作声。 穆安凶巴巴急切短促:“既然诸位不能,便不要将目光短浅之行说的太清新脱俗了,有时候虚心一些,目光放长远一些未免不是一件好事,选择了固步自封就不要拿自己的约束去批判别人,百草堂行医,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让病人活着,不惜一切代价!” 空旷的大殿里,传来沉沉的笑声,萧辞始终同穆安并排而立,一个钟林敏秀,一个天下无双,光是站在一起就惊艳了不少人。 “好一个不惜一切代价”,他瞥了一眼穆安,道:“我会陪着你的。” 本来紧张的心口被这猛然的一句话压坠了下去,一直畅通无阻的稳稳落回心房,穆安自觉的横跨一步,离萧辞更近了些,十指相扣,态度决然。 他们都坚定的相信彼此,选择彼此,相信只要在一起,便无可阻挡。 一波狗粮塞的别人并不舒服。 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萧坤,他盯着穆安肃立的背影良久,突然觉得刺眼至极。 曾几何时,被他一鞭甩到旁边的少女还是干瘦的小小一只,如今已为人妇,风韵不减反增。 他别过脸,冷哼一声,突然开口:“皇上,王妃会妖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随着皇叔在西北大营之地待了许久,对吗皇叔?” 萧辞重声:“废话少说!” “……”萧坤嘴角的伤口一扯一扯的疼,他一咬牙一跺脚:“听说皇叔在孤狼军中组了一支千射队,苦练多日,已见成效,这其中王妃的功劳巨大。” 含沙射影的提示让头昏脑胀的萧景炎骤然想起了此事,他默不作声,等着萧坤这个矛头继续说。 萧坤果然不负所望,三言两语就将分舵转到了萧辞身上。 “皇叔这算是私自练兵吗?”萧坤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提高了声调:“那还真是巧合,皇叔在北大营这边练兵,西大营就出了事,大齐使臣是诸朝臣亲眼看着离开的,走的也是正经官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进西大营了呢?想来裴赫杨硕被撤职,最高兴的人非皇叔莫属了?” 萧辞眼也不眨的回答:“确实。” 萧坤眼睛一亮,随着上方的人一起屏住呼吸。 结果就听到摄政王冷冰冰道:“本王也甚想知道大齐使臣为何无端去了西大营?还未审问个结果,就被两个蠢货给将人弄丢了,本王有什么办法?” “还有”,萧辞淡淡瞥了一眼萧景炎:“皇上匆匆召本王回京不是为了争吵?练兵一事每年都有,本王从未偏颇那方,想必皇上也心下清楚。至于王妃,她做了什么都是经过本王的授意,皇上不必费尽心思抓她的把柄来对付我。” 若是谁再拿“妖术”一事说道,就别怪他不客气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3 世子沐珣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疲惫,众人看的出来,摄政王的情绪已经在冰冷的边缘徘徊了。他本人就是一个沉睡的巨渊,一旦翻身呼啸起来,周围所有的声音必然戛然而止。 萧景炎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他深吸口气,知道自己整场谈判最败笔的地方就是用穆安来约束萧辞,这简直就是一种妄想。 毕竟人言可畏,只要穆安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点能刺痛到她,那这个点就是他这位皇叔最大的软肋。 他一边要想方设法的保住裴赫,一边还要萧辞心甘情愿的把仅仅能喘息的几个大齐使臣交出来,早就精疲力竭。 谁知道萧辞油盐不进罢了,穆安也了不得,所谓的“人言可畏”在她眼里就是“随便”两个字。 同皇叔一模一样,猖狂张扬,不可一世。 出了太和殿,穆安余气未消,听到身后紧促的步伐,她一回头,就看到萧坤气势汹汹的过来,长臂一横,拦住她。 “三王爷还有事?” 萧坤也不避讳萧辞,只道:“我同白素素一事是不是同你有关?” 穆安挑眉,心道:现在才知道傻逼。 她面不改色,问:“白素素同你说的?” 萧坤:“没有。” 忽然,穆安就笑了,不知道是笑白素素最后的仗义,还是笑萧坤的满路荆棘:“三王爷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吗?你应该庆幸大齐公主当时的一意孤行,否则现在有叛国之疑的就是你了,不是吗?” 重重的哼了一声,萧坤抿唇,扬长而去。 “要去看太后吗?” 穆安蔫蔫的摇头:“不去了,省的她老人家看到我难受,我又无能为力。” 路过御花园,听到几个宫女一边埋头走路一边低声埋怨。 “今日轮到谁伺候大齐公主了?运气这么不好。” “……不知道,皇后都没办法,毕竟是一国公主,还是齐国君的掌上明珠,谁敢动手。” “是啊,是啊…”。 几个宫女突然觉得旁边有人,一抬头就看到摄政王冷肃的脸,吓得七上八下的跪了一地。 “参见王爷。” 穆安从后面出来,几分好奇道:“你们方才说什么呢?大齐公主怎么了?” “王妃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乱说了。” “没让你们乱说,如实说来就是。” 姜雪几乎是稀里糊涂就被退婚了,她气急败坏的在皇后宫里大闹一场,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皇后一开始被她吓得心惊胆颤,好生安抚一通。 可自从郑宗林被劫走之后,姜雪情绪愈发的阴晴不定,身边的阿桃都被活活打死了。 穆安愕然:“阿桃死了!” 宫女连连点头。 招了招手让她们快些回去,穆安随意的往旁边的假山上一靠,忧心忡忡片刻:“你能压住齐国君吗?姜雪怎么办,留在宫里为质吗?” 好像一切比之前更乱了,她没一点头绪,晕眩感又突然上来,她猛然拽了萧辞一下,一个踉跄。 萧辞一把扶住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穆安有些呼吸不畅,她孩子气的扑进萧辞怀里,独属于他的味道扑鼻而来,贪婪的吸了几口,稍微心安。 “怎么了嘛”,萧辞的语气一瞬间柔的不像话,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穆安单薄的背部,眼睑下垂,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她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将深埋的头伸出来,穆安舌头打了一个弯:“什么?” “或许不用本王出手,齐国君都要斟酌再三了。” “什么意思?”穆安不太明白。 萧辞看着她,一字一句:“收到消息,大凉世子会提前来恭贺我朝,多半会一直留到这个年过完才走。” 触及到了穆安的知识盲区,她像个准备认真听讲的学生,吊儿郎当的脊背都瞬间挺直了不少,抬头问:“大凉世子?大凉怎么会来我朝恭贺,脑子坏掉了吗?” 不应该是我们每年屁颠屁颠的派使臣跋山涉水的到大凉去,好言好语说的口干舌燥,卑躬屈膝的再灰溜溜回来吗? “大凉今年是风不调还是雨不顺了?” 萧辞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她看,听闻,一笑了之,拉着她:“边走边说。” “知道皇上此次为何一点都不服软吗?”萧辞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穆安想了想,道:“防着你呗。” 宫墙两道的冷风穿过来,萧辞主动的帮穆安紧了紧披风,搂着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同记忆里大雪纷飞中进宫述职的穆南均夫妇高度重合,让他看穆安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时光逆转,曾经这般恩爱走过的是前朝的英雄,是他爱人的父母。 他萧辞,想要这般的过程,不要那般尸骨无存的结局。 一记冷风将他灌醒,顿了顿,他才道:“大凉的国书从长陵而来,直奔京城,若是你,你不怀疑吗?” “我得个乖乖——”,穆安咋舌:“大凉国君这是想从内部挑拨我们的关系,还是单纯的看上你了?国书从大凉直奔长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摄政王是土皇帝呢,这确实不怪皇上,要是我我也怀疑你。” 这么一想,穆安突然觉得萧景炎这皇帝做的真够憋屈的啊,气急败坏之下居然还能保持那么一点点理性的文明,对着萧辞一口一个“皇叔”,定力着实令人佩服。 这点也是萧辞想不通的,大凉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沉思片刻,在钻入马车之前,萧辞一本正经的回答:“本王倒是觉得大凉是单纯的看上我了。” 往上迈的步子一顿,穆安“噗嗤”一声,成功被逗笑了:“萧辞,你要不要脸啊?” “你倒是说说大凉看上你什么了?” “看上本王惊世之才。” “……还有呢?” “本王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夫人,想一同拐去大凉。” “哈哈哈”,穆安笑得眼泪在眶里打转:“妾身觉得夫君说的甚是有理。” “驾——!” 严宽一边驾车一边听里面的嬉闹,寻思着他家王妃还真是个活宝。 马车经过百草堂门口,噪杂不已,穆安掀开帘子偷偷看了一眼,指了指如长龙的队伍,扭头道:“我已经够低调了,可嘴长在别人身上,一传十十传百,剖腹取子一出,百草堂的病人更多了。” 萧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百草堂门口的男女老少席地而坐,分明是来求医的,可个个脸上却洋溢着笑容,高谈阔论,好像一轮到他们这病就会痊愈一般。 他从未在一家药铺门口看到过如此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得翘唇:“不说别人,本王也好奇的紧,剖腹取子究竟如何完成。” 白了他一眼,穆安嗔怒:“你分明知道我身怀异宝,剖腹取子只能算是一个小手术罢了,称不上厉害。” “知道夫人厉害,久仰久仰。” 穆安:“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的人突然扯出一个别具一格的笑脸,那笑脸几乎有些灼眼,烫的穆安心底“咯噔”一跳,很庆幸这不是在晚上,要不然某人非得吃了她不可。 她心烦意乱的扯开话题,嗯嗯呀呀半天,突然想起来问:“这次来的是大凉那个世子啊?” 安静了一瞬,随着车轱辘的响声,萧辞平静道:“珣世子。” “哦”,穆安甩了一下脑袋:“没听说过。” “你肯定没听说过,这次来的沐珣,并非大凉皇室中人,而是近三年之内突然崛起的镇国将军独子,大凉国君委以重用,特封的世子。” 猛然听到“沐”姓,对方也是个将军,穆安非但没觉得对方是大凉人,甚至还有一点亲切。 喃喃念叨了一遍“沐珣”,穆安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记忆深处好像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天真笑脸软软儒儒的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重复两个字。 那两个字就是——沐珣。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吓了穆安一跳,心口的跳动没来由的久久不能平复。 她怎么会认识大凉人,白日梦做多了。 穆安只知道大凉人生性高傲,大凉地大物博,百姓富庶,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反正她来这个世界还没见过正宗的大凉人,这第一次有缘相见的怕就是这位传说中的珣世子了。 沐姓在大凉也是尊贵的,世代承袭,是有爵位的贵族之姓,想来这位后起之秀沐珣也并非常人。 还打算多问一些宫里的事,严宽长吁一声,他们一看,马车已经幽幽的停在了王府门前。 穆安闭了声,率先下车,看到迎接的人“咦”了一声,笑道:“欧阳落?你怎么在这?” 欧阳落很是君子的后退一步,对穆安拱手还礼,可能因为身子欠佳的原因,他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披风里,仍旧风度翩翩。 “多日未见,王妃别来无恙啊。” 穆安还未开口,后方就似笑非笑的传来不悦的沉声。 “自然无恙”,萧辞跃身下来,睨了提前过冬的欧阳落一眼:“欧阳二公子不在温暖的窝里缩着,来王府做什么?” 自知各项技能都不是萧辞的对手,欧阳落识相的不跟他较劲,憨憨一笑,十分的好脾气,双手塞在披风里,凤眼轻扬,微微眯起来“嘿嘿”一笑,对着萧辞行了一个虚礼:“来王府当然是会友了,定然不是来看王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4 赤水码头(1) 穆安挺喜欢欧阳落的,不知道被他无形影响了还是怎么地,她突然也有些冷,自然而然的将冰凉的小手塞进萧辞宽大的袖子里,捻着他温热的肌肤。 飞速道:“难得一见,正好我还要感谢你照顾五香呢,我们进去说。” 她率先垮了一步发现没走动,回头一看,某人还杵在原地,立刻换上贱兮兮的表情,嬉皮笑脸的哄道:“人家冷嘛,进去说进去说,mua~”。 萧辞:“……欧阳二公子请!” 欧阳落觉得狗粮甚是好吃,看的津津有味,随口提点道:“王爷称欧阳公子就行,二公子从王爷嘴里出来,听着别扭。” 冷哼一声,萧辞自认为懒得搭理他。 九方居 看到欧阳落大摇大摆的进来,九方居侍卫如临大敌,一个个蓄势待发,欧阳落微微一笑,无奈的摊摊手,笑道:“大家别激动。” 明月听风:“……” 谁激动了? 大家只是好奇而已,看来摄政王府同欧阳氏族多年的“恩怨”要在王妃的撮合下渐渐一笔勾消了——虽然这只可能是一个美好的幻想,但这么多年长陵已经从欧阳氏族手里丢太多东西了,两家不打不相熟,现在江湖上一碰面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诡异情谊了,交手都敷衍至极,连一点点肌肤都没破就招手说“拜拜”。 实在是他们也累了。 “有事快说,说完赶紧走”,萧辞方一坐下就已经无情的开始下逐客令了。 欧阳落屁股上粘了胶水似的,厚着脸皮不为所动,主屋里暖和,他不紧不慢的脱了厚重的披风,这才看清他内里穿的一件银色雪纹的珍贵丝绸,不比王府里的料子差多少,奢侈至极:“王爷不必急着赶人,事情说完了我自然会走。今日冒昧前来,除了会友还真有一件事同王爷商量。” 萧辞闷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本王无事与欧阳二公子商量。” 与欧阳落相关的无非就是金钱上的事,萧辞自认为还没穷到同欧阳氏族搭上关系。 穆安屁颠屁颠的过来,见气氛略微尴尬,自动坐到两人中间将人隔开,扭头对欧阳落一拱手,郑重道:“五香多亏了欧阳记的照顾,还有成衣坊的生意,欧阳记慷慨相助,能够让成衣坊为世人所熟知,我感激不尽。” 欧阳落温文尔雅的回了一礼:“王妃谬赞,凤凰山一别,一直在江南养伤,未能亲自拜会王妃,算是欧阳于礼不周了。大哥还说他日有幸定然要与王妃这等洒脱之人把酒言欢,承王妃的恩情。” 说穆安洒脱倒是真的,畅怀一笑,她道:“日后有空定然亲自拜访大公子。” “欧阳氏一族随时恭候王妃大驾。” 两人相逢恨晚,就差面前上一壶小酒,再来一盘花生米了,心大的穆安没注意到旁边的醋坛子翻了,脸色越来越黑。 忽然,肩膀被拢了过去,穆安一惊,感觉到有人细心的为她整理了一下耳后的碎发,随后就听到萧辞沉声:“他日江南自有本王带你去,不劳烦别人。” 欧阳落挑衅的看了萧辞一眼,轻笑一声:“王爷事务繁忙,怕是一时半会择不出时间。” 萧辞冷冷的扫过去:“本王以前怎么没发现欧阳二公子这么爱管闲事呢?是欧阳记最近的货走的太顺畅了吗?” 欧阳落:“……” 暗中使绊子绝非君子所为,谁能想到堂堂摄政王对欧阳记一点都不君子。 醋味酸溜溜的飘过来,刺激的穆安一个激灵,她哭笑不得,摇了摇萧辞不自然下垂的胳膊,扯了一个笑脸:“好了,下次定然让你陪我去就是了,欧阳落不是有事找你吗,先听听看。” 闷哼一声,萧辞嗤笑:“没兴趣。” 插在中间的和事佬讪讪的笑了一声,左右逢源也找不准目标。 “唉”,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欧阳落几分笑意的起身一拱手,欲擒故纵道:“听说王爷兴师动众的搜捕大齐奸细,本来欧阳某人这里有一点郑宗林的消息,还想同王爷做个交易,不曾想王爷一点情都不领呢,既如此,便罢了。” 穆安几乎和萧辞同时抬眼,她诧异道:“当真?!” 欧阳落耸耸肩:“自然。” 说完他就抬起步子准备扫兴离去,还未到门口,身后轻飘飘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轻喝,萧辞目光探究的盯着欧阳落的背影看了会,淡声:“站住!” 踏出去的步子堪堪收回来,欧阳落颇有风范的转身,玩弄意味十足的拍了拍衣襟,微微一笑,试探着开口:“如何?王爷想同欧阳某人做这桩交易了?” 萧辞:“本王不开口,你以为这九方居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扫了一眼门外守着的听风,欧阳落不知道想起了那一年那一月的惨事,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悻悻的坐了回来,低声冷嘲热讽:“王爷还真是不得理也不饶人啊。” 威胁人还威胁的这般理直气壮,想来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了。 乍一听到郑宗林的消息穆安还有些难以置信,当即破口大骂:“这龟孙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音讯全无,要是让我逮到定然不放过他!” 她横眉竖目的愤愤不平问道:“你真的发现他的踪迹了?他在哪?” “王妃莫急,我今日是带着筹码来的”,看着萧辞冷峻的容颜,欧阳落强装镇定:“王爷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那欧阳落打死也不会说的。” 半晌,萧辞轻轻合眸:“说!”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欧阳落也爽快,直接拍板娓娓道来:“欧阳氏有一批镖十分重要,走的是一个江湖名头,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思前想后,还是王爷的长陵之地最为安全,特地想借贵宝地一用,还希望王爷让程将军高抬贵手,放欧阳氏一程。” 萧辞抬眼:“就这?” 欧阳落:“对于王爷来说小事一桩,只赚不亏。” “哼!”萧辞道:“回去告诉欧阳痕,没本事送的江湖镖就不要接,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楚,别那一天被人连锅端了。” “……”欧阳落凤眼一挑:“王爷说的是,可欧阳氏不敢接的镖,江湖上怕也没人敢接了,任务艰巨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两人唇枪舌战半天,穆安也没分出个胜负,她一门心思都在焦急的等待欧阳落怎么还不说重点,实在忍不了了,出声打断:“现在能说郑宗林到底在哪了?” 欧阳落:“赤水码头。” 穆安一脸茫然之际,萧辞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沉声:“确定是赤水码头?” “千真万确,欧阳记的人还在那边盯着”,欧阳落勾了一下唇角:“是非黑白欧阳记还是分的清的,这行人在乌七八糟的赤水都显得小心翼翼,谨慎到了极点,那边的人便多留意了一下正好歪打正着,怀疑是郑宗林等人。” 穆安:“同行中可有一女子?” 稍微思考了一下,欧阳落淡淡点头:“有一个。” 穆清清! “那就是了”,叹了一口气,穆安拳头紧了紧:“赤水码头是什么地方?” 她一问出来有一瞬间的寂静,片刻,萧辞凝声:“他们速度很快,暗中一定有人帮助,赤水距离此地已经绕过三州七郡,鱼龙混杂之地罢了。” “这么远?”穆安咂舌:“看来郑宗林的目的很明确,丝毫不想在大梁境内逗留,他想瞒天过海回大齐,在码头看来是准备走水路的。” “确实”,欧阳落看了一眼萧辞,插嘴:“所谓赤水,三不管的腌臜之地罢了,怕是谁也没想到郑宗林会这般狗急跳墙,王爷说呢?” 萧辞:“欧阳二公子做生意都能做到赤水码头去,想来也干净不了。” 这点欧阳落不可置否,赤水确实不是什么见的光的好地方,正经人谁在哪里做生意,可偏偏他就不是正经生意人了。 所谓“三不管”,朝廷不管,百姓不管,当朝摄政王也不管。 大家都默认为这是一个流氓之地,里面什么人都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在这里被拿在明面上谈,这些人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懒得问候,一般直接用暴力血腥解决问题。 偷渡严重时期,朝廷随便派几个人来走走过场,最终都是屁滚尿流的吓回去,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肮脏。 萧辞动作飞快,欧阳落说完他就唤了严宽进来,严宽快马加鞭已经调动了各处搜寻的暗卫。 穆安也同青简说了一声,毕竟跑江湖的事青云他们不比王府暗卫差多少,果然,一听赤水两个字,青简已经明了。 几方人马与此同时,齐声而动,向阴沟角落里的赤水码头汇聚而去。 得到了萧辞的准令,拿了王府的令牌,欧阳落心满意足就要告辞,穆安起身送客:“不管怎样,还是谢了。” “王妃不用客气”,欧阳落重新把自己严严实实包在里面,对她眨了眨眼睛:“王妃一定要来欧阳氏族做客啊?” 穆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于此事如此执着,只道:“好,有空一定去。” 萧辞起身:“听风,送客!”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5 赤水码头(2) 与此同时,鱼龙混杂的赤水码头一如既往的脏乱差,一辆载满货物的商船里,船主人在甲板上来来回回的走,脏话连篇的呦呵:“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滚一边去!” 甲板上乞讨的长毛少年被一脚踹到了船边。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海浪吞噬掉,他半个身子挂在外面,肮脏的脸上透露着惊恐不定的表情,嘴里“呜呜哇哇”喊叫些什么。 摇摇欲坠的撑在船体破败的边缘上,形形色色的人经过他身边表情猥琐,嬉笑着,甚至还过去逗一逗他,完全没有要伸出一把援手的意思。 少年拼死爬了上来,被经过的一个大汉揪着头皮提到角落里拳打脚踢。 整个过程没一点点人性可言。 少年遍体鳞伤,恐惧的眼神慌乱无措的闪躲着,突然他对准了对面的船舱,这种拉货的商船本就不大,里面的船舱也破旧,堪堪能住人。 船舱的窗口很小,刚好露出一个人一张脸,少年突然看到一张好看的脸,比起赤水码头来来往往的人算是干干净净,他伸出手“哇呜哇呜”两声。 那张脸瞬间变得惨白,缩了回去。 少年低下头,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张与众不同的脸。 穆清清惊魂未定,躲在船舱角落里,拍了拍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口,贝齿咬着下唇,止不住的打颤。 没有人能想象到在赤水码头短短几日,她看到了什么,这里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离开穆府就是她一生最凄惨的时刻,而到了这里,她才知道,之前哪些根本不算什么? 真正生活在底层苟且偷生的人是没有人性的,一个个都是畜牲,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人命算什么! 船外的甲板上还存留着昨夜长长的血迹,那是活生生的人被拖拽出来的痕迹。 现在多看一眼她就发抖,她太害怕了! 无助的抱着双臂,她想回去,想回京城——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还有母亲,母亲已经假死从大牢里逃出来了,若是母亲在,一定会去大齐寻她。 咬了咬牙,穆清清不敢再看外面,她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郑宗林和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在外面商量着什么,她听不太懂。 忽然船舱的门被暴力的敲响,穆清清惊呼一声,郑宗林两步进来,怒道:“叫什么叫!” 她含泪摇头。 方才还是用手敲门,现在已经能感觉到外面的人是在用脚踹了,见里面迟迟不开门,门口的两个大汉破口大骂:“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给大爷把门打开!信不信老子将你剁碎了喂鱼,快点!” 郑宗林一个眼神,里面的人方一将门打开,胸口就重重挨了一脚,被踹出去两米远。 大汉半露胸膛的进来,在对面几人脸上扫视一圈,原地啐了一口:“杂碎们!大白天躲里面干啥呢,一群大老爷们唧唧歪歪个什么,难不成藏了小娘子?” 躲在后面的穆清清浑身一凛,嘴唇都咬破了。 “哈哈哈,给我搜!” 大汉暴力的踹翻本就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整个船舱瞬间一目了然,穆清清被一双粗糙冰冷的大手揪着纤细的脖颈提出来,扔在地上。 耳边传来猥琐的笑声:“咯咯咯,真的有小娘子。” “啧啧啧……大地方来的,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比船上耷拉皮的好多了。” 穆清清不知道被几个人摸过一遍,她战栗着身子,乞求的看向郑宗林:“大……人,清儿是跟你出来的……”。 你不能如此无情! 或许是这些人的行为让郑宗林很不爽,他当真怒了一下,冷声:“上船给钱,几位什么意思?” 大汉听后,用看傻子的眼神侮辱了一遍郑宗林,嘲讽道:“上了船就得乖乖听话,你们都是船上的杂碎狗!知道反抗的下场是什么吗?” 大汉露出腥黄的牙齿,表情狰狞,指了指迎着黑夜即将翻腾的海浪,笑的猥琐至极:“砰——!” “老子都给你们扔下去!哈哈哈……”! 郑宗林脸色一白,他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一抹狠戾飞快的在眼底一闪而过,他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轻轻拦住他,低声:“大人,不可轻举妄动。” 他们现在回齐的每条路口基本都被摄政王萧辞的人堵死了,只要他们在何处露出一点点风声,定然会被王府的人发现。 到时候只能是死路一条,他们必须低调,尽量不要惹事。 郑宗林强忍着吐了一口浊气,穆清清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可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别人,他还是略有不甘心,闷哼一声:“拿钱来。” 后面立刻有人给他递了一沓银票,郑宗林不悦的塞过去:“借贵船一用,到地翻倍,大家各不相干,如何?” 大汉笑眯眯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一沓银票,犹豫片刻,盯着穆清清死看了会,好像用目光就能将她拆吞入腹一样。 最终嘴里胡乱骂了几句脏话转身离去。 人已经走了,穆清清仍旧心有余悸,她跪在郑宗林面前,卑微的乞求:“请大人一定不要放弃我,等到了大齐,清儿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郑宗林:“识相点,别出去!丢了命我可不会保你,贱人!” “大人,这些人迟迟不肯发船,此地不宜久留。” 怒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郑宗林道:“我难道不想尽快离开此地吗!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腌臜之人,一群臭虫!恶心的垃圾!迟早会死在这破船上!” 而现在他们还得在这破船上委曲求全,想想都恶心! 郑宗林:“明日之前,我们一定要离开此地!” 深夜,赤水码头仍然杂乱无章,各地的小丑都纷纷跳出来叫嚣。 货物基本已经搬运完,稍做休整就能出发,这艘船会悄无声息的像无数个偷渡者一样在漫漫长夜中,隐没在海天一色的漆黑里,很长一段时间了无踪迹。 等再次停留在岸边的时候,船上的人至少会少一半。 和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海浪声势浩大的翻滚着,将渺小的人声压没。 同样一艘商船里,外面看起来同赤水码头的“兄弟们”没什么两样,船舱里面却井井有条,整整齐齐。 一个略显的白净的小伙子扒拉着窗户看了会,回头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道:“哎,快看,对面的船准备走了,现在怎么办?” 管家一看就是老手,不紧不慢的唑了一口滚烫的热茶,去了去寒气,才噙着嚯嚯的牙口道:“急什么?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后了,公子只让我们盯着,又没让我们上去跟人打架,立秋啊,咋们是生意人,咋们公子更是正经生意人,生意人用钱说话,不用拳头。” “立秋”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又换名字了,这老管家也算是欧阳记的长老级别了,看起来平平无奇,黑道上的生意好多都过他的手。 厉害的紧——唯一的缺点就是想起什么就叫人家什么。 “立秋”似懂非懂的继续盯着:“公子让我们盯着一艘破船干什么?” 老管家:“让你盯着你就盯着,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公子说了会有人来。” “啊?”立秋哆嗦了一下发凉的双手,好奇道:“谁会来啊?老头?” “你个龟孙,我怎么知道!公子传令说去叫人了,这不一去没信了吗。” 立秋:“……” 他家公子挺靠谱的啊!要不然欧阳氏也不会这么快风生水起,二公子比起大公子也是不遑多让呢? 两人各有千秋。 立秋继续拉开瞄了一眼,就看到四面八方好些人混在人群里向他的船走来,立秋一惊:“不好了,有人抢船!” 老管家一个后仰,差点翻过去,原地爬起来,哆哆嗦嗦:“谁这么大胆!欧阳记的船都敢抢,眼瞎了不成!” 江湖上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立秋小声:“关键咋们这破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贴欧阳记三个大字啊,管家,我们现在走的是黑船,要被朝廷抓的。” 老管家:“……” 零星不多的老牙差点给一口咬掉。 对呀,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还以为他们和赤水这些杂碎一个德行呢。 正说着,船舱的门被人推开,陆续涌进来七八个威风凛凛的人。 为什么说“威风凛凛”呢,立秋发现这些人一进来就脊背板正,尽管在黑夜里仍旧目光炯炯有神,个个面容肃立,手中的破布包裹的利剑露出银白色的锋芒。 立秋原地打了个寒战,心道:乖乖!碰上专门打劫的了!但看起来又不像,不会是朝廷的! 正想着对方领头的一个大个明晃晃的亮出了王府令牌,沉声:“可是欧阳二公子的人?” 老管家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连连点头:“是。” 领头的是曾经九方居的暗卫,很少显露于人前,因此基本没人见过他的面貌,他大步过去,用剑柄挑开船舱窗口,朝火把乱飞的黑夜瞟了一眼,直接问:“你家公子让你们盯的船是那个?” 立秋结结巴巴的指了一下对面的船:“那个。” 暗卫垂眸,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你们任务完成了,欧阳二公子让你们回去。还有,王爷吩咐,黑船走黑货,大梁律法不是死的,自觉点,明日一早之前将货交了,人直接滚!”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留下老管家和立秋目瞪口呆! 老管家:“……” 这孙子刚才说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6 疯狂救人(1) 眼看着方才威风凛凛的几人瞬间变成泼皮无赖四散而去,目标差不多就是对面他们盯了好几天的商船。 立秋不明所以的问:“管家,那个王爷啊?公子不是不喜欢王爷吗?” 这些人好像是那个王府的? 老管家唾了一口唾沫:“还有那个王爷,摄政王!” “谁?摄……摄政王?!”立秋惊了,他一直听闻摄政王的“凶名”,却还从未见过真人。 我的个乖乖——王府的人都这么凶狠啊! 那摄政王萧辞岂不是更可怕! 见立秋还愣着,老管家给了他一巴掌,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立秋:“去哪啊?” “跑路啊!”老管家已经吩咐下去让商船快跑了,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立秋:“没听到方才那龟孙说啊,让我们把船和货都缴了,缴个屁!真等他们来了,跑都跑不了,快走,连夜走!” “哦”,立秋突然明白过来,讶异一声:“管家,方才那人只说缴船缴货,没抓我们,让我们滚,这是不是放过我们啦?” 一定是看在他们公子的面子上。 老管家:“……” 他下次见到公子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像摄政王萧辞这种过河拆桥的人不能深交,他们幸幸苦苦盯了几天几夜,人家一来就要缴船! 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海浪吞噬着商船不停的翻滚,暗卫们霎那间从四面八方而来,混迹在泼皮无赖的纵横身影里,借着黑夜的掩护,彼此之间飞快的交流过。 商船的情况他们已经了如指掌。 而此刻的郑宗林他们还不知道被人盯上了,幽暗的船舱里。 黑衣人盘点过随身携带的东西,低声:“大人,再过一个时辰船就开动了。” 郑宗林满身阴气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都机灵点,这船上的杂碎们可不是好东西,等离了岸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是,大人。” 转瞬的平静之后,郑宗林突然笑了一声,道:“等离了岸,这些阴沟里的杂碎也不用活着了。” 船舱里传来低低的笑声,穆清清龟缩在角落里,期盼着天明,她轻轻拨开船舱的窗户,又看到了白日里被殴打的那个少年,浑身湿透,好像从海里捞出来的水鬼,站在一个火把下面,所剩无几的衣服贴在身上,幽幽的看着她。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带着杀气而来好多人,水鬼少年好像也注意到了,一转身遁入了黑夜里。 穆清清惊呼一声,踉跄着从角落里起来,在郑宗林的厌恶神情下,惊慌不定:“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郑宗林现在没心情搭理穆清清,给了她两巴掌:“女人就是麻烦,滚!” 穆清清双颊灼热的疼,那股灼热夹杂着无尽的屈辱,比这赤水码头的冷风还要烈。 不知为何,她吞了一口唾沫,露出一个“同归于尽”诡异的笑,看了一眼门外。 郑宗林无端被她渗了一下,正要给她点教训,突然外面一阵杂乱,哄闹声起。 “怎么回事?”郑宗林隐隐不安。 “大人,我出去看看”,一个黑衣人自告奉勇,手刚搭上门栓,一柄利剑顺势而入,直接穿喉而过,黑衣人惊恐的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郑宗林大喊:“戒备!” 王府暗卫已经踹门进来,扫了一眼屋里总共十来个人,他冷哼一声:“还以为大齐有多厉害呢?原来躲在这?” 一看他们的路数,郑宗林基本已经猜到来路,阴声:“摄政王的人!” “废话!”暗卫并不打算给他们机会,率先攻了上去,没一会就和郑宗林带来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商船上的人凭借着老鼠的敏锐,对暗卫们的实力都感到害怕,个个落荒而逃,几个大汉嘴里还象征性的骂了几句浑话,嘴巴还未彻底闭上就被王府的人一剑横在脖子上,吓得屁滚尿流。 船舱炸裂,郑宗林惊愕之下大骂一声:“萧辞,我跟你没完!” “大人,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不敌。” 黑衣人掩护着郑宗林向岸上涌去,领头的暗卫冷哼一声,没什么动作,冷冷的朝岸上看了一眼。 郑宗林没想到是羊入虎口,他们还没上岸就被围住,无路可退。 暗卫:“王妃吩咐,那个女的要给她带回来。” “找!” 船舱翻遍了也没穆清清的身影,原来方才趁着船舱里的打斗,窗户突然被撬开,穆清清一眼就看到了水鬼少年,她别无选择,留下要么被乱剑砍死,要么被抓回去,受到穆安的羞辱。 当即毫不迟疑的跟着水鬼少年在混乱中跑入了甲板后面,不巧被早上搜船的大汉瞧见,暴喝一声:“站住!” 大汉横眉竖目,凶狠至极,穆清清早上被他的目光扫遍全身的恶心还没下去,尖叫一声,沿着商船跑去。 水鬼少年好像想保护她,穆清清拉着她慌乱中问:“我们这是去哪?” 水鬼少年思索了一会,步伐被打乱,有一瞬间的停顿,好似在脑袋里找了一遍求生路线,然后“咿咿呀呀”的指了远处的一处商船。 那艘船看起来比别的船都大一点,上面的人也井然有序。 “死不要命的,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大汉转眼已经追了上来。 此时此刻,整个商船已经乱作一团,每个人手里都有武器,见人就砍,血腥味扑鼻,沿着甲板流入水里,吸引来大量的鱼群,张开血盆大口,准备饱餐一顿。 穆清清脚底打滑,摔倒在地,眼看着大汉色眯眯的就要扑过来,水鬼少年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将人拉起来。 忽然,穆清清看到旁边一把利剑,她神色一凛,恶毒一闪而过,注视了一下远处的大船,对水鬼少年露出一个微笑。 少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穆清清狠狠一推同扑过来的大汉撞在一起,大汉暴怒,手中的刀劈砍下来,将水鬼少年砍的血肉模糊。 飞速捡起旁边的利剑,穆清清尖叫一声:“都给我去死——!!” 利剑刺入血肉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穆清清眼神阴毒,看着大汉不可置信的倒下,同他一起的还有自始至终都瞪着眼睛的少年,他嘴唇张张合合,好像在对穆清清说什么,穆清清冷冷一笑:“……傻子。” 迎着黑夜,借着身子的小巧,她战战兢兢向远处的大船跑去。 后面的暗卫追了上来,并没发现她的踪迹。 郑宗林已经被活捉,其他黑衣人无一活口。 随着第二日的太阳升起,赤水码头还是老样子,没人感叹昨夜的惊天杀戮,只觉得是一场闹剧,三天两头都发生,普遍至极。 九方居 穆安挣扎着从温暖的胸膛里起来,怒狠狠的瞪了一旁若无其事,嘴角噙笑的人一眼,没好气道:“混蛋!” “……”萧辞笑着将人压在身下:“夫人哪里痛,本王给你揉揉。” “揉个屁!”穆安往后一缩,她哪里都痛,浑身酸痛,气鼓鼓道:“谁要你揉了。” 早膳还没吃两口,严宽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来,吓了穆安一跳。 她抬头问:“你这么凶做什么?” 严宽一拱手,一脸疑问:“回主子,郑宗林抓到了,其他人无一活口。” 手指轻捻,像是已经料到了一般,萧辞点头:“尽快带回来。” “是。” 穆安眉头微皱:“穆清清呢?没同郑宗林在一起吗?” 严宽:“据欧阳公子的人说,应当是在一起的,一时大意,让她趁乱跑了。” “跑了?”穆安沉声:“赤水码头是什么好地方不成,她能跑哪里去,自找死路罢了。” 其实到现在,除了怜悯,穆安已经想不到什么词,或者应该用什么情绪去对待穆清清了。 一步步的自己走向死亡,怪不得别人。 一早上穆安情绪都不太高涨,最近除了偶尔的头晕,还莫名的疲乏,刚想小憩一会,萧辞就蹙着眉头进来。 穆安:“咋了?” 顾不上其他,萧辞拉住穆安的手腕,急声:“西北大营出事了,需要你尽快去一趟。” 一听是西北大营出事了,穆安直接惊坐起来,怪不得萧辞脸色这么难看,西北大营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太重要了。 什么也没带,直接就上了飞奔的马车。 上了马车穆安还是晕乎乎的,她担忧道:“出什么事了?” 萧辞脸沉的厉害,凝声:“中毒。” “什么?”穆安愕然:“谁不要命了,在西北大营投毒?是西大营还是北大营?” 北大营有她的情感,有她亲手组建的千射队。 这才一晃几日,她离开的时候分明都好好的。 “西大营较为严重”,萧辞并未亲眼所见,奚九快信入京,他只能挑着重要的说,嗓子微沉:“已经有约莫百人毒发,呕吐不止,北大营只有七人感染,情况稍微好一点。” 穆安:“百人!有死亡吗?” “暂时还没有。” 稍微送了一口气,穆安道:“奚九的信呢,我看看。” 草草看过之后,穆安还是无法判断是什么毒,硬声:“我进去研究一下,到了叫我。” 萧辞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坐的人原地消失,他伸在半空的手堪堪收回来,叹了口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7 疯狂救人(2) 一进空间,穆安就迫不及待的一头扎进了医疗室。 “所有能抑制毒素扩散的药都整理出来。” 系统“叮叮”两声,医疗室所有储存的药物都自觉排列。 拿着说明书看了一圈,她现在不知道将士们中的是哪一种毒,而且很大的可能医疗室并没有这种毒素的解药,需要重新配制,时间问题上她可以等,那些中毒的将士们不一定能等。 仔细的做足了功课,这一忙活就忘了时间。 萧辞好奇的在车厢里转了一圈,每个位置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穆安的一点点身影。 他试着唤了几声,没一点点反应,在医疗室里查资料的穆安完全性的忽视了外面的动静。 眼看快要到西北大营了,说“进去一会”的人还没出来,萧辞急了,他稍微提声:“穆安!” 还是没反应。 “……穆安!” 严宽被他家主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问道:“主子,出什么事了吗?” 车厢里万般无奈的萧辞扶了扶“突突”直跳的额角,沉声:“没事。” 就是你家王妃消失了。 马车驶进西北大营的那一刹那,穆安突然从空间里闪出来,撞进了萧辞怀里,看着怀里面容红润的佳人,萧辞一愣,忽然嗔怒:“还知道出来?” 眨了眨眼睛,盯着萧辞看了一会,穆安奇怪道:“你不是在对面坐着吗,坐我位置上干嘛?” 萧辞:“我唤过你,你没听到吗?” 顿了一下,穆安无奈摇头:“忙昏了头,可能没听见。” 看着她,萧辞张了张嘴,就在穆安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他微微低头,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眸色沉溺,什么都没说。 严宽在外面出声:“主子,到了。” 萧辞:“下去。” 奚九已经早早在外面等着,看到萧辞一来,立刻大步过来:“王爷,王妃。” 萧辞:“如何了?” “又有三人相继发病,症状和之前一样”,奚九眉头紧锁:“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一百三十人出现中毒症状,其中十人较为严重,末将不敢擅自做主,已经将这些人统统隔离。” 穆安插嘴:“水源、食物这些都查了吗?” “回王妃,已将让医师查过了,都没有什么问题。” 穆安皱眉,这么多人同时中毒,本就蹊跷,让人第一想到的就是食物水源中毒,如果这两者没什么问题,又有这么多人感染,就不一定是中毒了。 “将最为严重的十人隔离在一个营帐里,带我过去看,其他人奚九你一会派几个信得过的来我这里拿药,先稳定病情。” “是”,奚九道:“末将这就去办。” 萧辞知道她要从那个神秘空间里拿东西,直接带着她去了帅帐。 穆安当即不在迟疑,当着萧辞的面把之前准备好的药一股脑都掏了出来,乱七八糟扔了一地,周围都没下脚的地方,见她还在不断地往外掏,萧辞急了,一把拽住她:“你那……空间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很多”,穆安随口咕哝了一句:“这些都是要用的,我已经提前分好了,那么多人都生病了,我现在还没进一步了解情况,一会要是被牵绊住脚步,想要拿出来就不容易了。” 仔细一想,她说的有道理,只有真正见识过之后,才知道这异宝有多么厉害,穆安身怀异宝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缓缓松开手,穆安会心一笑,一边往外不断地掏东西一边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现在不是紧张时刻吗,再说了有你在身边我才什么都不怕,无所顾忌,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沉吟片刻,看着眼前又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药,萧辞沉声:“对。”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挡在穆安前面,仔细想想,现在没有人比穆安更重要了。 他问:“这些药都是做什么的?” 穆安:“都是一些增强抵抗力,延缓有毒物质在体内蔓延的药,能让他们多撑一会。” 正说着,奚九在门外道:“王妃,已经隔离好了。” “进来”,穆安大概将所有的药都分类了一下。 奚九一进来看到满地的药包吓了一跳,诧异都写在了脸上:“王爷?这是?” “这是我提前从百草堂带来的”,穆安直接道:“这里的药先给其他有症状的将士都发下去,另外,除了固定的照顾人员,禁止其他人接触。” 自从千射队在北大营日益壮大,现在已经略有小成,箭术突飞猛进,鲜有对手,北大营的将士早就将穆安当作神一样的对待,奚九现在对穆安更是莫名的信任。 听闻,奚九立刻去办。 等见到隔离在营帐的十名将士时,情况比穆安想象的还要惨烈,本来健壮的人个个脱水严重,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严重的几个已经昏厥,嘴角溢着白沫,浑身抽搐。 着实被吓了一跳,穆安挑了最严重的一个,简单检查过后,等待医疗室的结果。 萧辞早就将其他人都清理了出去,见此症状,眉头不展:“怎么回事?有结果吗?” “还没有”,穆安起身,摇了摇头:“不过依照我的观察,不像是中毒,却又和中毒相似,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说不上来。” 刚才趁着穆安检查的空隙,萧辞已经逐个一一摸过他们的脉象,脉象微弱,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他道:“我已经让军营里的医师去追查毒源了,暂时还没什么结果。” “西北大营共用一个水源吗?” 萧辞:“是。” “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西大营的情况严重一些,北大营只有寥寥几人患病”,穆安沉思:“问题一定是出在西大营这边。” 突然,系统“叮”一声,穆安赶紧用神识查看。 萧辞就看到穆安瞳孔骤然一缩,瞬间后退一步,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如何?” “情况有点不乐观”,穆安艰难的吞了一下口水,抿了抿唇,又后退一步,对着萧辞焦急道:“你先别过来。” 心底惴惴不安,萧辞仿佛已经从穆安的神态中猜到了什么,他压声:“会传染吗?” 咬牙一点头,穆安“嗯”了一声。 几乎是在她话音方落的瞬间,就被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萧辞压着隐隐的怒气,声音陡然沉的厉害,他问:“你要退到哪里去?” 穆安心底一慌,挣扎了一下:“你先出去,会传染的。” 萧辞:“我会你就不会吗?” 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愣了一下,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推开萧辞,立刻拿出两个口罩,二话不说给萧辞戴上,在萧辞惊愕的目光下,穆安斟酌词句道:“将士们中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毒粉,会通过伤口接触,还有口鼻呼吸传染,传染性大,病发大约在四日到七日之间,若是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期,我也没有办法了。”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难以掌控的情况,医疗室没有样品,解药的配制不知道要多久,穆安语速不由自主的加快。 萧辞就看到这人拿出一个长长的针头,有一个推动的管,里面装了液体,转身给十位意识不清的将士每人打了一针。 正在他好奇之际,穆安走了过来,通过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她抬眼:“手腕伸出来。” 萧辞听话的按照她的吩咐做,下一刻长长的针头就迅速的刺破皮肉,注射了进去,动作快而迅速,熟捻至极。 “这是什么?解药?” “不是”,穆安情绪低落:“只能防止被感染罢了。” 说着她拿出一袋医疗口罩,匆忙递到萧辞手里:“这些给所有接触过感染者的人,让他们一定要戴上,一个时辰之后,有序的来我这里检查。” 萧辞皱眉,这是要支开他:“我让奚九去做,我在这里陪你。” “不行!”穆安斩钉截铁,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她稍微缓和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是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搞不好还会受到牵连,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让大家不要乱,你先出去。” 这个时候让穆安一个人背负风险,萧辞说什么都是不行的,他假意同意,安抚过后,转身去了奚九营帐。 穆安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 系统“叮叮叮”响个没完。 “如何了?” 系统:“毒粉传播的可能性比较大,成分难以确定,解药配制可能需要时间。” 穆安:“能用的抗体给我,我先稳定他们的病情,列一个药方一起给我。” 医疗室速度飞快,十分钟后,药方同针剂就配了出来。 穆安依次给他们每人注射,焦急的在一边等待结果,约莫片刻,有人咳嗽几声,幽幽转醒。 穆安赶紧凑过去,关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将士愣了好半天,他口干舌燥,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穆安立刻端了水过去,亲自给他喂下。 将士颤抖着手,受宠若惊,以为自己快死了,糊涂了,嗓子润了一点,他颤颤巍巍道:“王……王妃?” 穆安:“还认识我,意识还算清醒,说明药物暂时有用。” 将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8 疯狂救人(3) 初步治疗的十位将士陆续有人醒了,萧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穆安在小心翼翼的为他们检查,将士们硬生生被王妃的亲力亲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一直到萧辞走到身后穆安都没有发现,她还在细心询问将士们的病情情况。 本来意识混沌的十人被如此亲力亲为的照顾,病症都好了许多,完全是被吓的。 一个将士看到萧辞进来,挣扎着起身就要见礼:“王……” 话还没出口,就被穆安急忙打断:“你别动,干什么你?” 一回头就看到萧辞凝视的目光,她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讪讪一笑:“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我知道”,萧辞沉声:“但是你需要我,这和帮不帮忙是两回事。” 口鼻被遮住,那双墨瞳好像镀上了一层柔光,经年不散的风尘好像都被吹走了,视线聚集在一处,变得澄澈而深邃。 穆安愣了一瞬,无奈的笑笑,她懂萧辞的意思。 他想陪着她,不论什么时候。 “还好,情况不是太差,毒性不是很强,现在只是时间问题,等解药配制出来,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西大营校场的一个角落里,搭建了巨大的帐,剩下的病人都被隔离在这。 穆安到的时候,场面比想象中的要井然有序的多,石铿正带着一队人逐一排查。 看到穆安眼睛一亮,快步过来:“见过王爷,王妃!” “嗯”,穆安点头:“辛苦了,现在怎么样?” 石铿如实道:“用了王妃的药,大家都好多了,只是好多人都突然呕吐不止,有人还吐了血。” “吐血了?”穆安聚神:“带我过去看看。” 吐血的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将士,脸色惨白,穆安注意到他十指都不由自主的痉挛、抽搐不止,即使这样,他仍然眼神坚定。 不查还好,一查穆安都吓了一跳:“你的症状分明是最严重的,为什么不说?” 小将士已经有些意识不清,支支吾吾:“先救他们比我要好的多,我不怕死的。” 穆安一怔,利用宽大的袖子遮掩直接给他注射了一剂猛药。 小将士只觉得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此刻五脏六腑搅碎般的疼,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额头的冷汗“扑簌簌”的往下掉。 看清穆安的脸,他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妃先去救别人,不用管我。” “废话少说!” 穆安扭头对石铿道:“单独腾出一个营帐,把他挪进去。” 双眼那么清澈的人,怎么会不拿生死当做一回事呢? 穆安愤愤不平:“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吗?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吗?” 看了她一眼,萧辞五味陈杂,对于方才的小将士来说,他不如其他人健壮有力,不能冲锋陷阵,所以他宁愿把活着的机会留给其他人。 抿了抿唇,萧辞忽然严肃道:“本王相信你,你可以救的了他们。” 穆安仰头看着他:“不论如何,我都会救他们的。” 短短一个时辰,传染就被控制住了,除了被隔离的这些人,再无一人感染。 孤狼军聚集在北校场,忧心忡忡,好不容易能再见王妃一次,却是在这般的情况下。 营帐里,穆安给小将士输上液,在他奇奇怪怪疑惑的眼神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将士对于王妃的治疗手法十分的好奇,早就听说摄政王妃是个传奇一样的人,名扬京城,第一眼只觉得好看。 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世上当真有这般好看的人。 尽管已经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小将士还是强忍着拉回思绪,口齿不清,含糊的凭借最后的意识回答穆安的问题:“我叫长安,自己取的,我想成为孤狼军,想跟着千射队练习箭术,想保护值得被保护的人……”。 最后是怎么昏睡过去的长安不记得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穆安抽了他的血进医疗室化验,一直在空间里待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出来。 一出来精神力的消耗差点让她瘫坐在地上。 萧辞心疼的不得了,将人拦腰抱起,直接带回了营帐,好在已经深夜,没什么人看到这流鼻血的一幕。 穆安累的不想说话,她静静的趴在萧辞的胸膛上,听他有力的心跳,每一下好像都在印证着什么,震在她的心上,隔着宽大的衣袍,将两颗沉默不语的心紧紧拴在一起。 “情况已经渐渐好转了,将士们都站起来了,你别倒下了”,萧辞低声:“本王心疼。” 将头缩进温暖的衣衫里,穆安有气无力的咕哝了一声:“心口疼啊,要不要妾身给王爷揉揉啊。” 萧辞:“要。” 穆安:“……” 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谦虚呢? 营帐里仅有的一张桌子上,简单的摆放着晚膳,穆安坐下的时候,都还冒着热气,她忙了一天,基本什么都没吃,空间里随便泡了一碗泡面,还草草吃了两三口。 一坐下,肚子就“咕咕”叫个不停。 萧辞主动替她夹菜,眼底的沉溺似水:“剩下的事情交给本王来做,今夜你就好好休息。” “嗯——”,穆安摇了摇头,灌了一口热汤:“那怎么行,解药还未配制出来,将士们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我怎么放心。” 萧辞佯装不悦,奔波了一天,穆安的黑眼圈都重了一层,他一侧的眉梢轻轻一动:“有本王亲自盯着你还不放心?” 穆安一噎,一本正经起来:“就是因为你看着我才更不放心,现在还只是初步了解,我们连毒源都没找到,要是你也被感染了,那我怎么办?” “怕什么?有你在!” 脱口而出的六个字直接给了穆安一记重击,她沉默了更长时间,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埋头低声:“萧辞,我该说你什么好啊。” 不过片刻光景,穆安脑海里已经过电影似的将眼前这个人所有对她的好都过了一遍。 分明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叱咤风云的人,在她面前却总是事无巨细,一丝不苟的提前安排好,所有有关自己的细节都小心翼翼的保存。 她的装傻充愣,嬉皮笑脸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她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表达万千的思绪。 话明明到了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都不用说,听话,好好睡一觉,别让本王担心”,萧辞忍不住想再一次抱抱面前的人。 在某人的坚决、执拗之下,穆安居然真的睡着了。 而整个西北大营仍旧灯火通明,奚九匆匆带着孤狼军穿梭在将士们中间。 萧辞一一查看过所有人中毒者的症状,比起白日里要好很多,他拧了拧眉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冷声:“查的如何了?” 奚九拿不定主意,只能如实禀报:“回王爷,末将怀疑此毒和郑宗林有关,凡是同郑宗林交过手的,最先出现中毒症状。” “严宽!”萧辞闷喝一声,问:“郑宗林现在到哪了?” 严宽立刻回答:“两日之内便会到达京城,要秘密送去王府吗?” “直接下令让沈德重来把人带走,顺便拟一份西北大营的折子,明日一早要出现在皇上的桌上!” “是”,严宽丝毫不敢怠慢,他知道这次主子真的生气了,不仅要公事公办,还要满朝文武亲眼看着,区区大齐,皇上怕,他摄政王不怕! 虽然只短短眯了几个小时,穆安醒来时却神清气爽,可能因为昨天真的太累了。 自从裴赫奉命接管西大营之后,西、北两营还未如此同心协力过,西大营出了变故,那边的孤狼军丝毫不埋怨的挑起了重任。 他们以前就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依然是。 草草进空间洗漱完毕,穆安继续一头扎进医疗室。 此刻的医疗室里,有些许的混乱,各种药剂摆放的随处都是。 一大半就是失败的,满屏密密麻麻的成分分析,看的穆安眼花缭乱,一个头两个大。 药方已经换了三次,每次距离完整的解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不过她并没有灰心丧气,相反越挫越勇。 拿着新鲜出炉的药方给了军营里的医师:“按照上面的剂量,快点给每个人服下去。” 医师看了一眼瞳孔一缩,对着穆安一拜,就差老泪纵横,连着气道:“高,实在是高,王妃再世之术,卑职佩服,佩服!” 十分不好意思的接受了这劈头盖脸的夸赞,穆安笑笑:“还得劳烦你了。” “王妃尽管吩咐,这次多亏了王妃及时赶到,将士们不仅没有憋屈的牺牲,还挽救了其他人”,想起毒发的第一场景,医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若不是王妃,后果不堪设想,恐怕整个西北大营都要沦陷,下毒之人真是阴狠至极,不容饶恕!” “自然”,穆安同仇敌忾:“等抓到下毒之人,王爷必定严惩!” 这分明就是想直接削弱京城的防护,西北大营一旦沦陷,京城就犹如被剥了壳的鸡蛋,谁都能随时上来咬一口,用心之毒,可想而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59 三度昏厥 一碗碗的药灌下去,轻症的基本已经可以起身走动了,穆安不知疲倦的穿梭在重症将士之间,多次从死神手里将他们抢回来。 终于,在第二日下午,医疗室大功告成,完整的解药总算配制出来。 当她兴冲冲的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时,沉寂了两日的西北大营骤然欢呼! “王妃万岁!!” 萧辞就在不远处看着穆安被人团团围住,将士们眼神中的希冀是如何都挡不住的。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仰,就在这拥挤的人群里,穆安一抬眼,两的视线撞在一起,很平静,没有想象中那种倏然而来的火花,像是绵长的一起走过了春夏秋冬,一切都融化在穆安开怀的笑里。 被七嘴八舌围绕起来,将士们由衷的夸赞让穆安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她不想邀功,她在庆幸,庆幸自己身怀空间,庆幸自己能拼尽全力去救他们。 远远的冲萧辞一招手,萧辞笑的回应了一下。 严宽紧步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就见萧辞脸色微变,快步离去。 穆安一直忙到下午,给每个将士都分发了解药,医疗室连天连夜的运转,对她的消耗很大,她感觉自己脑子都有些休顿了,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奚九推开门进来,拱手:“王妃。” 捏了捏发软的鼻梁,穆安招手示意他坐下:“大家情况都好点了吗?” 比毒粉蔓延更让人担忧的是将士们的恐惧,奚九亲眼看到了军营医师无能为力的样子。 说实话,那一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定军心的奚九几乎是慌乱的,草草写给萧辞的信都是快言快语——西北大营不能乱。 本来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可王妃一来毒粉蔓延就迅速控制住了,不过两日,就制出了解药,所有将士无一死亡。 如何能不让人肃然起敬,奚九不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看着穆安疲惫的样子,他有些坐立难安。 穆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奚九的回复,她微微挑眉,笑了一下。 奚九忽然就地立正,对她拱手一拜,诚恳道:“西北大营得幸王妃所救,日后若有差遣,奚九同孤狼军万死不辞!” “奚将军言重了”,穆安被他冒然的举动吓得原地崩了起来,脑子一短路,给对方回了一个礼:“我也不能为孤狼军做些什么,尽绵薄之力当然义不容辞,你们这样倒是搞的我不好意思了。” 奚九板正的面容稍微松动:“将士们都崇拜王妃,当知道王妃是穆将军后人,更是万分感慨,王妃不愧是将门之女。” 穆安:“这是自然,不论如何都不能给先辈丢脸啊。” “孤狼军中有些老人曾经是同穆将军上过战场的,想来对王妃的情谊更是深刻”,奚九幽幽叹了口气,颔首:“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是末将唐突了。” “没事”,穆安现在微微有些感同身受了,可能是身体与灵魂日益契合,对于原主疾疾无终的憾事愈发的感同身受。 她微微一笑:“说说外面的情况,我最后在做一遍检验,防止有什么遗漏,造成不好的后果。” “所有中毒的将士按照王妃的吩咐仍然在隔离观察,服用解药之后轻症已经无碍,严重的几人也都恢复正常,只要修养几日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穆安:“那就好,让医师多盯着点,一有什么异常快速来报。” “是,末将遵命。” 奚九刚准备退出去,就发现穆安有些不对劲,唇色渐渐发白,双腿有些战立不稳,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而她都没有伸手去擦,好像是全无感知一样。 瞳孔一缩,奚九不顾其他,扶着穆安到一旁坐下,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王妃!怎么回事?” “医师——!!” “别……喊”,穆安捂着胸口低低咳嗽几声,她眼前已经起了一层雾,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百名将士的极力救治让积分飞速疯长。 她脑子都快炸裂了,空间的提示音响个不停,除了“加分加分——还是加分!!” 她是踩了多少狗屎啊,才走这种运! 短暂的呼吸几下,眼前稍微有点清明,穆安紧紧拽着奚九,艰难的开口,断断续续道:“别声张……去把、你们王爷找来,我有话对他说……不用担心,老毛病了,睡几天就好了……” “是”,奚九何曾遇见过这种拿捏不定的状况,整个人游离在外,看着穆安紧促的眉头,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殊不知穆安还抽空和系统唠嗑了两句。 “这次升级我要睡多久?” 系统:“暂未可知!” 穆安:“空间会有什么新变化吗?” 系统:“……” “算了,问你也不知道,傻缺。” “傻缺”系统卡机了半天才从数万万词库中检索出来这个词语的真正意思,迷茫的原地打转。 穆安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脑髓都被搅成一团稀泥了。 奚九不敢丢下穆安一个人出去,在营帐外吩咐一个将士快去将王爷找来,他就静静陪在王妃身边。 几乎毫不犹豫的怀疑王妃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绝症,多次开口又被神智强制压了回去,只能干瞪眼。 萧辞今日本就略微心慌,听了奚九的消息快步而来,一眼就看到床榻边几乎“奄奄一息”的穆安。 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脚后跟直接窜上了肩胛骨,骨头缝里像是被针刺一样的酸胀,他几乎僵硬,哪怕这种场面已经见过两次,可仍旧能让他惊心动魄。 不过短暂的两个呼吸,他又恢复了临危不乱,高高在上的冰冷样,只是声音低沉的厉害:“奚九,出去!” 奚九不敢迟疑,礼也不行就跑了出去。 短短一会,穆安已经浑身冰凉,她真的想大声问一问苍天,这破坑人系统能不能换一个缓和一点的方式给她惊喜啊!! 这特麽哪里是惊喜!分明是惊吓! 奈何桥都懒得接收她这个频繁重生者了。 入手的冰凉差点让萧辞握不住,他哑声:“怎么又……”。 “别担心”,穆安甩了甩头,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空间要升级,身体承受不住,会昏睡一段时间,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你真的要吓死本王了”,萧辞忍不住唇角发抖,一句话都没说完,怀里的人就沉沉睡了过去,衣衫已经尽数湿透。 他喃喃:“放心,这次本王会陪着你的,不怕。” 穆安其实没说完,经过上次的幻境,她发现昏睡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坑爹的玩意是会要命的,指不定她就醒不来了,搁着跟她玩意志力游戏呢? 坚持下来就可以重见光明,拥抱太阳;坚持不下来就彻底玩玩……半生植物人体验卡! 简直悲催到家了。 北大营的将士们在校场认真训练,一个个翘首以盼希望王妃能来看他们一眼。 尤其是千射队,已经望眼欲穿了。 “王妃怎么还不来?” “好好训练!”石铿凶了一声:“不管王妃来不来,今日都加练!” 大家“嘿嘿”一笑,继续训练。 他们一直等到了晚上,都没等到王妃来检查。 奚九早早备了车,焦急的在门口等待,垂首:“王爷,王妃当真无碍,不要医师瞧瞧吗?” 萧辞眉头沉的厉害,率先将穆安安顿在加软好几层的车厢里,说:“王妃昏迷一事不要对外声张,这段时间你好好看着西北大营,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若是再出事,军法处置!” 奚九肃立:“是!” 王府的马车绕过所有人,迎着暗夜驶出了西北大营,一路向京城而去。 一路上穆安跟个死猪一样,任由萧辞怎么掰扯都没一点点动静,呼吸也轻薄的厉害。 严宽一边驾车一边问:“主子,要不要属下立刻派人搜寻大凉世子的踪迹?” 萧辞:“不用,本王倒要看看他玩什么把戏,传令下去,各城做好防守,严查进出之人。” 大凉世子沐珣,于三日前动身,消失在雁回境外,不知所踪。 给同行的使臣留下书信一封,美名其曰:“独赏大梁美景。” 孤身一人,销声匿迹! 大凉使臣内部哄乱,暗中找了两日连人影都没见,一行人被困在雁回哭爹喊娘。 萧辞沉吟片刻,道:“皇上怎么说?” 严宽:“皇上已经下令,让大凉使臣先一步入京,至于沐珣世子,也已经派人注意着,说是见到人,会迎进京。” “嗯”。 沐珣——萧辞轻捻着手指,至少他以前是从未听过此人名号,大凉沐氏,像是凭空崛起的一样,没一点点踪迹可寻。 初来大梁,不带一人,孤身入境,杳无音讯,这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么绝的事,大凉地大物博,非区区雁回能及,身为世子,什么没见过,能说出“赏美景”这种敷衍至极的话,想来也不是个无趣的人。 愈发的勾起了萧辞的好奇心,他这次倒要好好会会这个沐珣世子。 回了九方居,一连三日穆安都没醒来。 萧辞遵守诺言,陪了她三日。 郑宗林已经送入大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萧景炎乖顺了不少,看起来又了几分明君的样子,还不断问萧辞安。 看着案桌上的奏章,萧辞一概不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0 归属 太和殿 萧景炎正襟危坐,拍了拍桌面上的奏章,缓缓扫视一圈下方死瞪眼的一排排人头,半数都是新面孔,尽管已经看了这么多天,仍然有种别扭。 从他这个视角看下去,新旧两派分裂而立,尤为明显。 武清文挺着已经略微弯曲的脊背,将老臣的气质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怒自威,对于旁边初出茅庐的一群小子,尽是不屑一顾。 整个大殿沉寂的可怕,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一个个恨不得将头垂进脚底,谁也不知道皇上刚才看了哪里的奏章。 良久,萧景炎才轻咳一声:“郑宗林已经如实招供,大齐野心昭昭,诸位爱卿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干秋阳上前一步,他是萧景炎第一批提拔起来的新派,直属萧景炎的监察史,风头正盛,算是后起之秀里的领头羊,为人处世圆滑世故,短短两月就结交了不少权贵之人,明面上客客气气,保持分寸,私下拉帮结派不在少数。 他垂首行礼,看了右边的武清文等人一眼,才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大齐使臣虽有错在先,不容饶恕,可大齐公主自入京以来本本分分,并未生出异心,且现在还不是与大齐撕破脸皮的时候,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大齐使臣其罪当诛,但大齐公主可以以礼相待,即彰显了我大国风范,也能用大齐公主掣肘齐国君,两全其美,可保两方平安。” 这话说的中肯,萧景炎沉思片刻,这是目前最为保守的法子,可偏偏也是最窝囊的法子。 ——人家都明目张胆打到地盘上来了,你还畏首畏尾,和一言不合就兵镇四方的先帝相比,他还是差太多了,萧景炎自己心下无比清楚,可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屈服。 上一代人打的太凶,征战来连绵不休,现在的他,实在经不起一场战乱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奏?” 沈德重暗暗戳了武清文一肘子,低声:“武相就没什么要说的?” 胡子一翘,瞪了他一眼,武清文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好面子的老头闷哼一声:“回禀皇上,老臣有一个问题。” 他还没开口,萧景炎已经开始扶额,身为三朝重臣,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固执的老头怎么办了,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他抬手示意武清文有话直接说。 “斗胆请示皇上,摄政王已经与大齐公主取消了婚约,身为一国公主无缘无故长久逗留在宫内并非妥帖之法,皇上可有安排?” 每次都这么一针见血,萧景炎脸色微变:“婚约是朕亲赐,亦是朕亲退,民间有句古话,强扭的瓜不甜,摄政王虽接了旨,却一直将大齐公主奉为座上宾,从未有所逾矩,这件事是朕思虑欠周,对于大齐公主待朕与齐国君商议过后,另作定论。” “武相可还有什么异议?” 眼尾的法令纹耷拉下来,武清文貌似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满意,沉默片刻,他撩起朝服行跪拜大礼,文武百官皆俱。 萧景炎一愣,沉声:“武相这是何意?” 重重磕了一个头,武清文抬头看着高位之上面容仍旧可见稚嫩的年轻皇帝,高声:“老臣大胆,驳皇上的意,大齐根本无心与我朝承友谊之邦,齐国君每走一步都是算计,如今更是已经欺压到我们头上来了,皇上一忍再忍,换来的不过是齐国君的得寸进尺,既如此,不管大齐公主将来如何安排都是一大隐患。老臣建议防患于未然,大齐公主还是早日归齐为好。” 在场的都是精明人,稍微一做细想就懂了这武相的弦外之音,这是变着法说皇上年纪年纪尚幼,该柔不柔,该刚不刚,略微有点优柔寡断了。 上不及先帝励精图治,下不及摄政王雷厉风行……总而言之,就是一次次寒了老臣的心。 沈德重拱着双手,差点站不稳,心底暗暗给武老头上了一炷香,心道:他是活腻了不成,屡次触及皇帝逆鳞,若是换成别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果然,萧景炎闻之色变,他不得不怀疑迟早有一天被武清文气死,几乎是咬牙忍着帝王怒气:“左相这是觉得朕窝囊,被区区齐国君连连相逼,一而再再而三的防守,失了帝王风范不成?” 齐刷刷大殿上所有人自觉的跪下来,无声的请求皇上息怒。 半晌,武清文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视死如归的破罐子破摔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活腻了,一心求死呢。 萧景炎:“武相回话!” 武老头继续装死、沉默,默认了的样子。 沈德重手心被吓出了一层冷汗,毕竟四舍五入下来,武老头还是他推出去的,要是今日武清文血溅太和殿,他岂不是后半辈子都难以安眠。 见状,沈德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挪出去,快声:“皇上息怒,左相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过于忧心皇上,担心大齐公主常驻内宫会对我朝不利,毕竟大齐虎视眈眈已久,不得不防。” “哦”,萧景炎冷声:“沈大人这是在帮武相求情?” 沈德重一顿,高声:“万万不敢,皇上明鉴,武相一时言语欠妥,让皇上误会了,老臣之心,天地可鉴!” “朕倒是觉得,不知什么时候,武相的行事作风愈发的和皇叔相似了。” 众臣心下腹诽,这是怀疑一向刚正不阿的武相站队了? 搞了半天越描越黑,沈德重觉得今日他要陪武清文这个老不死的折在这了,都一把老骨头了,何必呢? 沈德重:“武相,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个时候装什么哑巴?” 武清文这会鼻子出气,好半天才道:“老臣之心,天地可鉴。” 沈德重:“……” 这不是他刚才的台词吗? “退朝!”萧景炎闷哼一声,大步离去。 大家不欢而散,沈德重最后扶了武清文一把,劫后余生道:“执拗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变通,皇上分明是在试探,如今局势不明,我们静观其变,天塌了不还有一个摄政王顶着,你非冲上去惹皇上生气,你……”。 “哼!”武清文双腿发酸,他踉跄了几下才站稳,不满道:“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有什么可怕的,皇上留着大齐公主本就后患无穷,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德重觉得武清文一定是更年期到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言论,连忙将人拖拽出去,低声:“这种话应该摄政王来说,至今为止,摄政王都没什么动静,定然早有思量。” 要是被萧辞知道这些个老臣的想法,恐怕又是一声冷笑。 早朝刚下,那边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尽数洞悉。 “沈行白呢?” 严宽道:“沈公子于半月前已经上无垠山了。” 萧辞轻笑:“沈德重愿意?” “自然不愿意,所以沈公子是离家出走的,留下书信一封,听说沈大人当晚气的吐血,差点将整个沈府都掀了。” 确实是沈德重干的出来的事。 严宽:“主子是觉得武相在大齐公主这件事上过于莽撞了?” 萧辞沉吟:“武清文有自己的判断,怪就怪他太过于固执,没想过皇上此刻会不会静心听他的谏言,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长此以往,怕会彻底和皇上离了心,以目前的朝局,没了武清文这把老骨头撑着萧辞还不放心。 “研磨!” 到案桌前坐定,沉思片刻,萧辞缓缓提笔,修书一封,低声:“暗中送去武清文府上,莫要被其他人察觉。” 严宽微愕:“主子这是想同武相交好?” 一个眼神扫过去,严宽屁颠屁颠的去送信。 与武清文彻底交好是不可能的,就武老头的守旧思想,绝对不会站到他这边来,他只是好意提醒罢了。 一切都是定数,萧辞相信,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运转。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回到床榻边,床榻上的人今日气色比昨天好了些许,起码苍白的面色稍微有了一丝红润。 萧辞低声:“懒虫,醒来了,还要睡多久啊?” 每次没有一点点回应的时候,萧辞都怕,他怕这人永远也醒不了,就这样在他面前永久的沉睡下去。 睫毛微卷,坚挺的鼻尖微微发红,尽管双眼紧闭,萧辞都能想象出这双澄澈的眼睛若是缓缓绽放,起初会是多么的楚楚可怜。 低头在柔软的唇角落下一吻,只属于萧辞一个人的灼烈,缱倦缠绵,烫在心尖上,热意久久不散。 殊不知外面平静如水,而深陷幻境的穆安神识一片动荡。 她回到了之前的世界,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她自然而然的醒来,下床洗漱,换好衣服,准备上班。 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已经做过千遍万遍,中间甚至没一点点停顿,大脑机械的运转,分明有一点点不适,可这一点隐隐的不适总会轻而易举被周围舒适安逸、又熟悉无比的环境压下去。 “唉”,幻境中的穆安甩甩头:“我今天怎么了?真是奇怪呢!” 是啊,奇怪死了。 自己的生活本就是这样的,不对吗? 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她笑了一下:“对,我就是属于这里,永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1 小魔女大闹九方居 幻境比想象中要可怕许多。 穆安每日清晨起来,都会对着镜子里那张脸说:“我属于这里,永远!” 每次话音一落,她好似感觉到镜子里棱角分明的脸诡异的笑了一下,定眼去看,又没什么不同。 一定是她太累了,想多了。 她就这样沉沦在幻境中,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一句话,同一个动作,同一件事。 看似过了好久好久,可是她连家门都没出去过,始终在一方天地里自欺欺人。 可怕的是,幻境中的穆安渐渐已经习以为常,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连一丝丝的不对都毫未察觉。 里面数月光景已过,九方居又过了三日。 八角照常为穆安擦拭过身体,眼泪巴巴的看着她家小姐,低声喃喃:“这次都六天了,小姐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爷怕小姐躺坏了身子,能用的药材都用尽了,小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啊?” 八角端着水盆一转身就看到萧辞进来,她屈膝行礼:“王爷。” “嗯”,微微点头,萧辞示意:“她怎么样了?” 八角瘪着嘴摇头:“还是昏迷不醒,任凭奴婢如何唤都没有反应。” “我知道了,你出去。” “是。” 萧辞脱下披风,熟稔的到榻边坐下,拿起一旁温热的毛巾,展开穆安紧握的拳头,仔仔细细为她擦拭。 忽然他笑了一下,声音清朗,像是对面有人同他相坐而谈,冷峻的眉峰稍软,眉尾折了下来,压在尽是温柔的眸子里,深邃又多情。 他不徐不疾温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一定会不假思索的问是什么?”他轻笑:“本王亲自告诉你。” “本王万里修书一封,齐国君今日已经回书到了京城,很难得,没想到这次他态度那么好,大齐使臣之罪统统认下,哼!” “不过大齐公主他倒是没做安排,只是让皇上同本王多加思量,此事全然与年幼的公主无关,先让公主在大梁待一段时间,以后另作打算!” 说完,萧辞微微俯身,换了穆安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继续道:“皇上甚是惊讶,夫人可知齐国君为何这么做?” 床榻之上的人静静听着,连头发丝都是静止的,一字一句听的认真,诚恳。 可这副乖巧的模样一点都不让人喜欢。 萧辞:“你快起来夸夸本王,齐国君还是惧了。” “呵,骗你的。齐国君怎会因为本王的三言两语就降服,此事本就因齐国君和齐王后两条心,一个为了大梁疆土,一个为了九州录,各自为政,最后吃瘪他们也得忍着。” “况且大凉世子沐珣亲自入梁,想必齐国君心下揣摩不定,一时间也不敢多加为难,等查清了沐珣的来意,怕会卷土重来。” 所以啊,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歇歇了,之前的事情都暂时放下,他好不容易能腾出一点时间陪着穆安走一走,结果这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起来,真是笨死了。 萧辞口干舌燥,最后帮穆安掖了掖被角,就听到外面杂乱的吵闹声。 他眉头一皱:“何事争吵!” 听风:“回主子,青阁的人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王妃。” “青阁?” 最近青简时常不在府中,每日回来一次匆匆陪穆安一会就紧张离开,萧辞只当穆安清醒时派了任务,至于青阁其他人,萧辞并未多交,哪个见了他不恭恭敬敬,怎会大闹九方居? 他起身,推开门,瞥了一眼争吵的方向,冷声:“青阁何人?” 听风立刻垂首:“自报是青阁青音,来找她们老大,一个……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主子息怒,奴这就将人赶了。” 小丫头片子确实厉害,被九方居侍卫拦在门外训了两句,当即就火冒三丈,拔剑砍人,凶的不得了。 听风一见到这种毛毛躁躁的小屁孩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在“青阁”二字上,定然好好教训她。 听风一拱手就要出去教训青音,萧辞好像突然想到青音是哪个了,毕竟穆安曾多次悉心教导。 他出声:“慢着!” 听风:“……主子可有吩咐?” “本王去看看”,萧辞一甩袖子,关上屋门,向嗓子极其大的九方居门口而去。 而此刻九方居门口,两个侍卫拿剑的手都在颤抖,最后一次好言相劝:“青音姑娘,王妃现在真的不能见你,你见了也不能亲自为你解决问题,这里是九方居,你先回呆着,等王妃能见你了我们立刻通报。” “不行!”青音柱着剑,一脸杀气,怒道:“我家老大怎么不能见我,你们将老大怎么了?九方居怎么了,摄政王怎么了,谁敢欺负我老大我跟他没完,让我进去!” 侍卫:“青音姑娘再如此行径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呦呵!”青音冷嗤一声:“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个不客气法,两个人打不过我一个小丫头还好意思说,信不信本姑娘宰了你!”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这个真的不能忍了! 再忍就不是男人! 分明是看在王妃和青简姑娘的面子上让着她,怎么就叫打不过了——虽然青音小小年纪,功力确实不俗。 可是主子下令吩咐了,王妃昏迷的事情全部封锁,除了九方居,就连王府的下人们都不知道,整整六日,消息没一点走漏出去! 他们心下清楚,王妃前两次昏厥,都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长此以往,必然会有人借此机会对主子和王妃不利。 至于萧辞,他更多的考量是怕有心之人会怀疑到神秘空间上,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有人掌握了太多九州录、神秘空间的信息,很有可能知道昏睡的缘故,他不能让穆安陷入这等险境。 说话间,青音已经毫不客气的和两个侍卫缠斗在一起,她出手依旧狠辣,两个侍卫大惊。 突然,身后传来冷冷一声警告:“住手!像什么样子!” 两个侍卫就跟鹌鹑一样两个呼吸间退了出去,利剑入鞘,速度快的没一点违和感。 青音只觉得利刃划过的空气陡然一轻,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长剑已经刺了出去。 萧辞眉头一锁,怒容乍现,脚底生风,单手轻飘飘的将这一剑接下,玩弄似的往后一推,青音就倒退数步,剑刃触地划出一条长痕,才堪堪稳住步子没跌倒。 青音一惊,自己全力一剑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挡了回来,对方实力到底有多厉害! 她眸子带着血气,长眯朝萧辞射过去,冰冷的戾气萦绕,让周围的人很不舒服。 明月低声:“……天呐!妥妥的一个小魔女。” 听风冷哼一声,看表情已经想将“小魔女”吊起来打了。 看到萧辞,青简虽然不服气,但知道打不过,她收了剑,快步过去:“我家老……小姐呢?” 最后一句“老大”她见风使舵的收了回去,毕竟听阁里的姐妹说,这个王爷不好惹,她现在单枪匹马,还没见到老大,不能折在这! 萧辞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觉得青音小小年纪杀气太重了,穆安对她的教导完全是对牛弹琴,浪费精力。 冷嗤一声:“何事大闹九方居?” 青音倔强的抬头仰视萧辞:“我要见我家小姐,有要事相报。” “她现在不能见你,有何事告知本王便可。” “小姐为什么不能见我?”青音暗自打量着萧辞,虽然她家老大厉害,但都不是她的对手,肯定更不是这个王爷的对手,莫不是…… 她当即一怒:“你是不是把我家小姐关起来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见她,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青音见萧辞不为所动,彻底慌了,一想到老夫人来前对她的叮嘱,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大大的眼睛狠狠瞪着萧辞,可是那股子凶狠劲不知为何软了不少,眼眶陡然见红彤彤的。 狠狠将手中的剑一扔,青音瘪着嘴差点哭出来,她带着哭腔大声:“有种你们就把姑奶奶也关起来!同小姐关在一起,没种你们就把她放了!” 萧辞:“……” 九方居众人:“……” 这一波三折来的有点快,此刻让人看了,还不得是他家主子带着一群人欺负一小屁孩! 传出去摄政王的名声还有吗? 萧辞额角忍不住的跳,他想把眼前这丫头提起来扔出去,斟酌再三,一咬牙:“听风,带她进来!” 说完躲瘟疫似的快步进去。 留下青音在后面惶恐不安,心道:这下完了,这没种的要把自己同老大关一起了,那还得了?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珠快速转了一圈,挤了一拍眼泪,青音想她现在跑还来不来的及,要是她也被关了,老夫人的要事怎么办? 动作永远比脑子快,青音一转身撒腿就要跑,被眼疾手快的听风一把逮了回来,拖在地上。 听风越看越来气,愤怒之下,不爽的踹了青音屁股两脚——不过她没敢用太大力。 青音挣扎不得,发现九方居好像各个都是高手,是她鲁莽了。 被提着一路到了正屋,青音跟着听风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穆安。 她愣了片刻,突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飘荡在九方居上空,久久不歇!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2 幻境之像 青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在穆安身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有一点方才拿剑的狠戾样子。 “你们这些坏人……你们将老大怎么了”,青音抹了一把鼻涕,哭道:“老大你醒醒,你醒醒啊……!” “闭嘴!”萧辞一把将眼泪鼻涕乱摸一通的青音丢到旁边,冷声:“你再吵,本王就打断你的腿!” 青音:“……” 她看了萧辞一眼,刚一张嘴,就被凶狠的眸子吓住了,怔在原地,低声啜泣,忍辱负重的样子可笑极了!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萧辞吐了一口浊气,道:“本王未曾将她如何!夫人因为某些原因昏迷不醒,过几日便会醒来,为了防止有人对她不利,本王封锁消息,不为人知。” “夫……夫人?”青音短路的脑袋转了半天才明白夫人指那个,惊讶的睁大眼睛:“小姐怎么了?为何会昏迷?” 萧辞:“不该问的别问!” “……”青音瘪嘴:“凶死了!” 等她好好练功,总有一天会让萧辞败在她的手下,老大她也可以亲自来保护。 就这么一会,萧辞已经开始不耐烦,他沉声:“有什么事,说。” “哦”,青音斟酌了一下,觉得现在别无办法,只道:“老夫人让小姐尽快回去,她们要一同赶去雁回,小姐的外祖母快死了。” “……”萧辞微微惊愕的看着她,不明白青音为何能张口就这般直接粗鲁! 等他反应过来老夫人是穆安的祖母,而雁回正是穆安母亲的故乡,那里有她所有的亲人。 神色一凛,他道:“说清楚一点,是陈老夫人让你来的?” 青音点点头:“不然呢?老夫人都急死了,可是现在小姐这个样子,怎么去呀,我回去说了老夫人岂不是更着急?” 垂眸思索了一会,看了床榻之上的穆安,萧辞盯着青音,沉声:“你先回去,别告诉老夫人,本王来想办法。” 青音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瞪着依然泛红的大眼睛戒备怀疑的看着他,眼中敌意分明。 萧辞:“听风,送她回去!” “……不用”,青音几乎是原地蹦起来,转身就跑,冲着萧辞大喊:“我自己有腿,我会回去,不用她送。” 谁知道听风安的什么心,会不会半路打她一顿,青音可没十分把握是听风的对手。 听风冷冷扫了青音一眼,转身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松开穆安的手,他神色严肃,起身道:“派府中最好的医师快马加鞭去雁回!一定要快!” “另外,让严宽备车,进宫!” 听风神色一凛,硬声:“是。” 王府的下人就看到萧辞满身凉意的从九方居出来,紧锁眉尖,像是有人在上面亲自描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阴霾重重的压了一层。 王府的下人自动避让,低头禁声,头也不敢抬一下。 玉珍回去告知惠太妃的时候,惠太妃担忧的从榻上翻起来:“你说辞儿离府了?他这几日不是一直同穆安安待在九方居吗?这么着急离府,还一脸怒容,你说是不是穆安安那个孤女惹辞儿生气了?” “这……”玉珍哪里敢评价,只低声:“奴婢不知。” 惠太妃冷哼一声,这几日她容光焕发,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自从每日服用穆安给的药,她头痛之症也渐渐好了,关键是自从用了那小包里的白色药粉,失眠之症也好了。 这段时间她想睡就睡,多年的困扰几乎是在一朝一夕之间被轻轻松松的解决。 现在想起这个儿媳妇,还是有点作用了。 不得不说,经此一事,惠太妃对穆安的态度好转了许多。 幽幽的躺回床榻,惠太妃笑了一声,道:“你去给本宫看看,那药还够不够了,不够就去请穆安安过来,再给本宫瞧瞧,本宫觉得这两天好多了。” “是,太妃”,玉珍悻悻退了出去。 自从惠太妃症状见好,脾气都温和了许多,玉珍庆幸,自己没把王妃娘娘得罪死。 —— 明月同八角一刻不离的守在穆安身边,方才知道了雁回的事情,八角又哭了,她忧心忡忡的守在旁边,双手合十,向老天祈愿。 “快点让我们小姐醒来。” 八角知道小姐一直挂心雁回的亲人,那里的每个人都很想念她,多年来,每每雁回来的书信,小姐都要枕在枕头下面好多天,恋恋不舍的看过一遍又一遍。 自从老爷夫人战死边疆之后,雁回就很少来信了,一年来不了一次,小姐每回都很落寞。 虽然她知道现在的小姐比起以前强大了太多,但对于雁回的心是不会变的。 八角一一遍遍的默念:“祈求老天快点让我们小姐醒过来。” 看到这一幕,明月有些感动,莫名的她眼眶也有些酸,戳了戳八角:“王妃以前从未去过雁回吗?” “没有”,八角摇摇头,苦笑一声:“以前哪里有机会啊,穆府的勾心斗角让小姐遍体鳞伤,连府门都没怎么出过,现在好了,有王爷陪着,本以为小姐第一次去雁回一定是开心美满的,谁知道……”。 天不遂人愿。 两人同时沉默,静静的守在床榻边。 对于外界的一切,穆安丝毫不知。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道第几万次她再一次站到了镜子前。 看着镜子里逐渐变的陌生的自己,在大脑的支配下,她第N次就要脱口而出:“穆安,你属于这里,永远——!” 可是一张口,她发现嗓子有些沙哑,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陌生,她颤抖着手摸了摸镜子,笑了一下,里面的人那么美,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一个人。 像极了一个记忆深处的人,一个她如何都想不起来的人。 甚至有点烫手,她猛然缩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摸的这个人和镜子里这个应该是不一样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里,就愈发的强烈。 对! 不一样! 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到底哪个才是她! 第N次的“你属于这里,永远”,深陷幻境里的穆安最终没有说出来。 她骤然倒退几步,扫视了一眼望到底的屋子一圈,她好像应该是很久很久都没来过这里了。 你看,化妆台上的灰尘都落了一层,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为什么呢? 头痛感剧烈的袭来,她恍惚之间想起方才在睡梦中好像有个小女孩爬在她床边痛哭,哭声很大,甚至有那么一点熟悉。 还有让她倍感亲切的一声冷喝。 她好想再多听一遍,就一遍! 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一遍!一遍就好,只要多听一遍她就可以…… 可以从这里出去吗? 头痛欲裂,一睁眼就对上镜子里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需要一面镜子,这个镜子有问题。 穆安突然疯了一样满屋子找镜子,掀翻了整个屋子,没有另一面镜子。 “为什么!” 后退几步,不知为何,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口悸动不止,嗓子沙哑,她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另一面镜子!” “给我镜子!” 突然,身后传来诡异的笑,她一回头,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笑,笑得花枝招展,笑得倾国倾城。 “可是……”穆安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我…分明…没笑啊…我没有啊?” “你是谁?” “我又是谁?” “还有——”,脑袋突然炸了一样,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哭出了声,她说:“萧——辞是谁?” “砰”一声,镜子炸裂伴随着那风华绝代的人,分崩离析,玻璃渣碎了一地。 一切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穆安不受控制的晕倒在床上,和无数个重复的幻境日夜一样,沉沉的睡过去。 守在外面的明月和八角已经为她换了三床被褥,三身衣物。 八角急哭了:“怎么又这样,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小姐为什么又汗流不止,王爷还不在,怎么办!” “别担心”,明月一边手忙脚乱的帮穆安盖好被子,一边宽慰她:“前两天这样不也没事吗?一会就过去了,相信王妃福泽恩厚,王妃救了那么多人,不止我们,孤狼军全体将士也会保佑王妃的,王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八角你别哭,我们等主子回来,主子一定会有办法的,别哭了。” —— 王府的马车从长街一路疾驰,停在了天和门前。 萧辞冷着脸跃下马车。 这次不用守门的侍卫提醒,严宽随手将武器扔过去,跟在萧辞后面,眼皮也懒得掀一下,脚步急促,杀气腾腾的大步过去。 守门的侍卫堪堪接住严宽隔远抛过来的剑,重剑撞在手上,手腕震的生疼,他闷哼一声。 赶紧拱手低头,一声“王爷”还没恭恭敬敬的喊出来,面前飘过两道虚影。 对方吝啬的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侍卫大声:“给王爷请安。” 见萧辞走远了,才敢直起身来。 心下琢磨,摄政王这是出什么事了,气势汹汹的,吓死他了。 萧辞抬眼看着熟悉的长甬道,两边高高的红墙,上次好像还有人挽着他的手同他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3 本王要离京 萧辞一路径直向太和殿去。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皇上看完折子应该正在小憩。 摄政王这个时候匆忙进宫所为何事,况且未经召,摄政王最近两个月压根懒得进宫。 众臣猜测万千,都在想是不是皇上的纵容,让摄政王越来越倨傲了,现在连朝都懒得上了。 以前起码一月七八次,现在一月见不到一次,可每逢宫里有个什么事,摄政王总是第一个知道的,还比任何人了解的都要清楚。 这怕已经是皇宫一大悬案了。 —— 姜雪正在御花园陪着皇后赏花,她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 心下思绪万千,她清楚,皇后明面上对她还有几分尊敬,心下不知道如何耻笑她呢。 如今她真的算孤身一人了,大齐使臣应该都死完了,阿桃也被她亲手打死了。 现在身边都是皇后安排的人,个个都是监视她的。 皇后笑眯眯的朝亭子外开的正艳的菊花看了一眼,笑道:“公主你瞧,本宫今日约你出来,也没想到能看到这般美景,相信公主见了心下也会欢喜几分。” “哼!”姜雪嫌弃的扫了一眼,不屑一顾,神情敷衍:“不过一园子破菊花罢了,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 皇后一向端庄有礼的眉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轻轻拍了拍姜雪的手,忍着心下的不满,好言道:“公主陪本宫在殿里憋闷太久了,本宫身子弱,倒是牵累公主了,今日好不容易天气暖和,该出来走走的,公主也该换换心情了。” 瞪了她一眼,姜雪揶揄:“皇后娘娘还知道憋闷着本公主了?我是大齐公主,什么尊贵荣华没享用过,皇后娘娘不用费尽心思每天尽给我一些破玩意。” 她站了起来,怒指了一圈周围的宫女,道:“也不用整天派这些奴才跟着我,知道本公主憋闷,就该多让我出去走走!皇宫就这么大,本公主还能丢了不成,亦或者还能跑了不成?” 饶是皇后脾气再好,姜雪这般蹬鼻子上脸,还是在很多宫女面前,她怎能忍得了,怒拍了一下桌面。 皇后沉声:“这里是大梁皇宫,不是大齐,本宫是后宫之主,公主远来是客,本宫不跟你计较!” 姜雪一愣:“你…凭什么指责我?” 皇后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缓缓坐了回去:“公主也别怪本宫,在宫里就要谨言慎行,就公主这般模样,迟早要吃亏的。” “那又如何?”姜雪黑了脸,想骂出来的话在她看到一向温和的皇后陡然严厉的那张脸时吞了回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方才发怒的皇后同母后有几分相似。 就因为这几分相似,姜雪难得忍了一会,抑郁不平的坐了回去。 她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皇后身边的内侍匆匆过来:“娘娘,摄政王进宫了,已经往太和殿去了。” “什么?萧辞哥哥进宫了?” 皇后还没来得及发话,姜雪就激动的站了起来,看着那内侍问:“你是说萧辞哥哥进宫了,对不对?” 看着喜悦之情溢在脸上的姜雪,皇后轻咳一声,皱眉:“公主自重!摄政王的名讳不可乱称。” 姜雪现在一心都在盼心心盼月亮,终于把萧辞盼进宫的欣喜上,哪里还听得进去皇后的话,她笑了一声,弯着眼睛,提起裙角就要往太和殿而去。 毕竟太和殿离御花园并不远,如果她跑过去,一定可以在萧辞哥哥进太和殿之前将他拦在殿外。 皇后一惊,大声喝止:“给本宫拦住她!” 几个宫女立刻追着姜雪涌上去:“公主,公主…你不能去啊?” “我看今日谁敢拦我!”姜雪回头,眼底闪过一抹戾色:“皇后娘娘安心赏你的花便是,省的看到本公主心烦意乱。”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太和殿而去。 几个宫女被姜雪喝住,一时间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回头看着皇后。 就见皇后娘娘盯着大齐公主远去的背影发呆,眼神里面莫名的悲凉,片刻,叹了口气。 皇后可能是累了,她无奈的苦笑一声,挥了挥手:“罢了,让她去,民间有句古话说的好,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该吃的苦还得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过来,本宫左右不了的。” “本宫累了,扶本宫回去,留两个在太和殿外等着公主,记得带她回来。” 皇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讨厌大齐公主至极,宫女们一致疑惑不解,毕竟大齐公主平时在宫中没少得罪娘娘。 以前她们只觉得娘娘脾气好,现在觉得娘娘是真的脾气好。 每每被大齐公主气个半死,可一回头又能温和下来。 令人匪夷所思。 姜雪一路不停歇的向太和殿跑去,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萧辞哥哥。 她想亲口问问:为什么要退婚? 一定是不得已的对不对? 她想回九方居,她可以忍受穆安同她一起在九方居,她甚至可以放下对穆安的仇恨,毕竟如今孤身在大梁的就她一个。 郑宗林已经死了,父皇母后天高地远,没有人能左右她的想法,她可以一心一意的和萧辞哥哥在一起的。 冷风灌进胸腔里,姜雪跑一会停一会,气喘吁吁,就怕追不上萧辞。 在看到那抹俊美无双的身影的时候,姜雪只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她开心的高声大喊:“萧辞哥哥!” 以萧辞的耳力怎么可能没听见,他当即皱了一下眉头,严宽在身后低声:“主子,是大齐公主。” 太和殿台阶就在眼前,萧辞头也不抬的继续向前。 姜雪费力的奔过来,差点同大惊失色的李德全一起跪在萧辞面前。 她认真的整理了一下妆发,偏冷的天她却跑出了一声冷汗。 “萧辞哥哥,你终于进宫来看我了。” 萧辞头疼,凝声对李德全道:“皇上呢?” 李德全早就被姜雪一声声的“萧辞哥哥”吓得肝胆俱裂,连忙道:“回王爷,皇上正在小憩,这会也该醒了。” 萧辞:“不用通报,本王自己进去就行。” “是,王爷请。” 姜雪见萧辞从头到尾都没搭理她,眼底埋上了一层摇摆不定的怀疑,她僵硬的笑了一下,插嘴:“萧辞哥哥,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李德全大汗淋漓,心道:公主是不是瞎呀,摄政王要是看你能看到太和殿来吗? 偏偏姜雪就觉得萧辞是来看她的,一把拽住萧辞胳膊,有点锲而不舍的问:“萧辞哥哥一定是来看我的。” 毫不温柔的甩开她的手,萧辞垂眸,冷声:“不是,还望公主自重。” “我是同萧辞哥哥成过婚的,为什么要自重”,姜雪拦在萧辞面前,站在台阶上,质问道:“萧辞哥哥为什么要同我退婚,我已经嫁给你了,退婚是不作数的,是不是皇上逼你的,你告诉我,我让父王同皇上再好好商量商量。” 被拦住了去路,前面横横的挡着一个人,还是个女子。 以萧辞的教养,是如何都不能直接踏过去的。 他后退两步,冷着脸解释:“公主想多了,本王自始至终都从未想过娶公主。” 姜雪摇头,不可置信:“怎么会?萧辞哥哥你别骗我,我是大齐公主,高高在上,娶了我,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权力、地位,多少人想娶我,萧辞哥哥也是对不对?” 姜雪一句比一句惊人,一句比一句大逆不道,李德全惜命,自觉的退了上去,远远瞧着,一概不听。 “本王无意公主”,萧辞转身就要从旁边过去。 姜雪震惊过后,追了上来,眼眶泛红。 “公主请回,本王有要事同皇上相商。” “我不”,姜雪哭道:“萧辞哥哥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喜欢我的,一定是的对不对。” “是不是我之前欺负穆安惹了你不高兴,我道歉,我不要平妻也行,你让我低穆安一等也行,什么都不要也行,不要退婚好不好?让我回九方居好不好,我再也不闹了。” 一丝不耐烦之色从萧辞下拉的眼尾蔓延开来,他瞥了泪眼滂沱的姜雪一眼,什么都没说,轻轻推开她大步上了台阶。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姜雪几乎瘫倒在地,她扭头:“……萧辞哥哥!” 严宽守在后面,沉声:“公主请回,主子不会同你说话的。” “为什么?”姜雪看着他:“我是大齐公主啊…他要什么我给什么,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是因为穆安吗?” 姜雪冷笑几声,还是因为她,因为她这个卑贱的孤女。 落到今天这部田地,都是因为她。 两个宫女快步过来将失魂落魄的姜雪扶了回去。 萧辞在大殿等了一会,萧景炎才一脸疲态的出来,或许是有几分惊讶,萧景炎道:“皇叔今日怎么得空进宫了?” 萧辞眉眼具刚:“本王今日来向皇上讨一封旨意。” “哦?”萧景炎更意外了? 他略微探究的看着这么多年,连容貌都未曾变过的皇叔,毕竟他都老了许多,可皇叔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压声:“什么旨意要皇叔这般郑重的来讨?莫不是又为了王妃?” 薄唇抿成一条线,萧辞正襟危坐:“是也不是。” 萧景炎心下不定:“何解?” 淡淡开口:“本王要离京。” “什么?”萧景炎直接从龙椅上惊坐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4 一护十年 半晌,萧辞薄唇轻抿,面无表情继续道:“本王要离京一段时间。” “皇叔当真心意已决?”萧景炎胸腔里的心跳快要破壳而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那股无名之火压下去,缓缓坐了回去,硬声:“皇叔这是觉得京城圈住你了吗?” 所以想走? 萧景炎脑袋里涌上无数种可能性,萧辞这一走,可能就不回来了。 尽管他千防万防,长陵还是皇叔的地盘,若是萧辞一到长陵,拥兵自重,那他该如何是好? 不由得脸上泛起了森森凉意。 顿了一会,萧辞不动声色的将萧景炎的反应看在眼里,他正色,沉声解释:“皇上想多了,本王这次离京,是为了陪夫人去一趟雁回,并非另有目的。” 萧景炎抬头:“雁回?王氏?” 雁回王氏,家主王泽明,驻守雁回边境四十載,是位劳苦功高的老将,如今年事已高。 穆南均之女王楚君便是王氏的千金,从小出生在将门之家,生的英姿飒爽。 萧辞这么一提醒,萧景炎才缓缓记起这层关系,毕竟自从穆南均战死以后,京城关于雁回的故事已经彻底闭幕。 他神色稍微缓了缓,道:“皇叔为何这个时候去雁回,大凉世子不日就要入京,指名道姓要见皇叔,若是皇叔不在,岂不是让大凉失了面子。” 萧辞:“无妨,本王也想见见大凉世子,不过听说世子不知所踪,至于何时入京也未可知,皇上何必担心。” “确实”,这点萧景炎不可否认,但是他打心底是不想萧辞离开京城的,天高皇帝远的,他始终不放心。 想了想,继续道:“可是雁回出了何事?” 看了萧景炎一眼,萧辞垂眸:“王氏老夫人垂危,本王带着王妃去探望,身为后辈,理所应当。” 萧景炎:“……” 他这位皇叔真是少言少语,一点多余的弯绕都不愿意同他多嘴舌。 心下明白,萧辞今日既然进宫,不管他这道圣旨下或者不下,人都是一定要走的。 他拦不住的,困在这九方之地这么多年的猛虎终于在这风平浪静的下午,以一个最温和的方式,最简单不过的理由,“强硬”的提出了“离京”二字。 半晌,萧景炎突然笑了一声,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萧辞身边,微微俯身,看着那张脸,笑道:“皇叔还记得第一次将朕护在羽翼下的场景吗?” 萧辞面无表情,他是一定要走的,不管为了什么。 “不记得。” 苦笑一声:“皇叔现在真是连一句谎话都懒得同朕说了,不知道当真是忘了,还是不想回忆。无妨,朕记得。”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他在学堂被太傅打了板子,打的非常重,一双手肿得不成样子,就因为年纪最小的他当众背错了一篇古文。 诸位皇子都看他的笑话,太傅知道他不得宠,重重的罚了他。 “哦”,萧景炎沉思,低头看着正襟危坐,墨发一丝不乱,忽然冰冷彻骨的人,不急不缓继续道:“那个时候,朕八岁。” 是啊,他八岁。 跪在热的滚烫的青石板一个午后,都没人同他说一句求情的话,一直到深夜,嗓子都背的沙哑了,因为太傅说晚上要来重新问他,若是再背错,以后就不用来学堂了。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而言,离开学堂意味着失去身为皇子的一切。 他怕了。 夜色刚至,他等来的不是太傅,是年少的皇叔。 “怎么回事?” 萧景炎当时觉得自己快要晕倒,可生生被这冷漠的声音吓醒了。 他一看是萧辞,脸色白的不成样子,谁不知道皇叔严厉,要是知道他犯了错肯定比太傅罚的还重,吓坏了的他支支吾吾不说。 萧辞蹲下来,同样冷声:“我问你,怎么回事?” “皇…皇叔…”,萧景炎结结巴巴,颤抖着瘦弱的身子:“我错了,我不该连最简单的诗文都背不过,请皇叔责罚。” “起来!” 这是萧辞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了好久八岁的萧景炎不仅没有等到责罚,却等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庇护。 萧辞陪着自己一直从深夜等到清晨,太傅刚一跨进学堂的大门就被一抹冷剑生生擦过脖颈断了发。 他记得很清楚,太傅直接跪倒在地。 而他被一只不大却很有安全感的手牵回了寝殿。 从哪以后,萧景炎没再去过学堂,拜萧辞为师,由皇叔亲授。 说到这,萧景炎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有表现出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异常平静,对着萧辞道:“皇叔,这一护,你便护了朕整整十年。” 握着椅子把手的十指微紧,指心甚至泛了白,萧辞觉得自己再多坐一会,可能会忍不住对萧景炎动手。 他利落的起身,一拂衣袖,同样平静:“本王护了十年,护成了你!” “是啊”,萧景炎步步紧逼,微微仰头死盯着他,眼中的烈火要烧出来,他问:“皇叔为什么不能再护现在的我十年?” 看萧景炎现在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萧辞忍着心下的怒火,转身:“本王累了,皇上到底要说什么?离京之事,本王心意已决,这次,不会再退让了。” 转身离开之前,萧辞回眸,丢下一句:“胆敢阻拦者,死!” 萧景炎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苦笑一声,陡然变了脸色,对着决然而去背影,阴狠的说:“皇叔莫不是忘了,朕手中还有父皇的遗诏,一月之后,朕希望在京城如愿见到皇叔。” 萧辞出殿的步子顿了一下。 这便是允了,若是他一月之后未回来,怕也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冷笑一声,萧辞想,他真的累了。 严宽在太和殿外守着,看着萧辞出来,快步上去:“主子。” “回府”,萧辞目不斜视:“即刻准备,离京!” 严宽一怔:“皇上答应了?” 他在外面忧心忡忡半天,生怕主子强行离京,那后果不堪设想,严宽觉得自己等一个答案嗓子都急得冒烟了。 一路上耳朵差点长在自家主子嘴上,直到上车前,才听到淡淡四个字:“一月时间。” 他的心一下子掉了回去,严宽觉得自家主子一定是故意的,耍他呢。 回到九方居已经是晚膳时间。 萧辞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穆安,榻上的人脸色比上午白了一分。 就这一分差点让萧辞脚步不稳:“又发作了?” “是”,八角眼睛肿肿的:“王爷,小姐这个样子怎么去雁回?” 吞了一口气,萧辞道:“本王说能,就能!” “八角!” 突然被这般严肃的叫了一声,八角僵着身子:“啊?” 萧辞:“将夫人的衣物整理出来,所有要用的东西带好,明日一早,随本王离京。” —— “离……离京!” 八角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听明月的咋呼。 明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仰头喃喃:“天呐,主子要离京,离京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了?”八角笑着看她:“这不是好事吗?我听到的时候表情和你一模一样,惊讶死了。” “惊讶个她奶奶的!分明是惊吓好不好!”明月一急,嘴里跑了几句,在八角奇奇怪怪的眼神下,转身跑了出来。 入夜,整个九方居都知道主子明日要离京。 好多人吓得没敢睡觉,目不转睛的盯着九方居上空,生怕有暗杀团来报道。 可他们睁着眼睛守了一眼,熬成了熊猫眼,也没一个人偷袭刺杀。 次日一早,王府门口浩浩荡荡停了数十辆马车,惠太妃一大早被这动静吓得跑了出来,急忙拦住门口的萧辞。 惊疑不定的一眼扫过门口的车群,半张着嘴:“辞儿?这…这是去哪啊?” 看了她一眼,萧辞轻声:“去一趟边境,时间久一点,母妃这段时间保重身体。” 惠太妃哪里要听什么保重身体,她急急忙忙道:“母妃问你去边境做什么?还这么大阵仗?穆安安呢?” 扫了一眼外面最奢侈的一辆马车,萧辞凝眸:“外面冷,本王让她在车上等着。” 惠太妃:“你带她去啊?” “嗯。” “不是”,惠太妃看着随行的一排排人从九方居出来,往外面走,急得说不出话来,隔应了半天才组织语言:“你带她干什么,若是皇上派你出去,你带着她岂不是累赘吗?” 萧辞:“母妃回宫歇着,府中其他的事情自有人打理,不劳母妃费心,本王先走了。” 说完不给惠太妃反应的时间,萧辞大步上了马车,马车里的软榻铺了好几层,车壁上的夜明珠同色彩斑斓的宝石交相辉映,奢侈至极。 而层层软榻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 睡颜平静,不哭不闹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涿一口。 萧辞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他忍不住勾了勾唇,低声:“本王答应过你,陪你去雁回,一起走。” “先去穆府。” 严宽:“是。” 一路过街,百姓指指点点,充满了莫大的好奇。 此刻,陈氏已经早早在穆府门口等着,当一看到王府长龙似的马车,她惊了惊。 青音瞪了一会眼睛,扭头瘪嘴:“有钱了不起啊!哼!” 陈氏笑了一声:“你这个丫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5 雁回之行(1) 马车缓缓停在穆府门前。 萧辞一探头,陈氏立刻行礼恭迎:“老身参见王爷。” “老夫人快快请起”,萧辞俯身:“让老夫人久等了。” 陈氏满是欣慰的看着他,哪里敢接受萧辞的“久等”,慈眉善目的笑了笑:“王爷言重了,倒是老身劳烦王爷不远千里陪着我和安儿去雁回那一方之地。” “本王陪着穆安,倒是无妨,心甘情愿。” 还有一句“求之不得”,萧辞觉得在陈氏面前说出来不合时宜,悄悄留在了心里。 有很长时间没见过萧辞了,孙女婿在她心里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摄政王,骤然从他嘴里听到柔言蜜语,陈氏愣了一下。 干笑一声,庆幸安儿寻得良人。 迟迟不见穆安下来,陈氏刻意问道:“王爷,安儿呢?怎么在车里不下来啊?” 萧辞抿唇,瞥了陈氏身后的青音一眼,青音翻了个白眼,对他吐了吐舌头。 那表情仿佛在无声的嘲笑:我没说,看你现在怎么办。 萧辞收回目光,他也没打算怎么办,直接温声道:“老夫人不用担心,晚辈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回头:“听风,扶老夫人上去。” “不用”,青音当即打断,挑衅道:“老夫人不用她扶,我来!” 说罢便扶着陈氏得意洋洋的径直走向奢华至极的马车,她心底惊叹一声,一脸雀跃。 “老夫人小心。” 等陈氏上去,青音狠狠瞪了旁边环胸抱剑的听风一眼。 听风冷冷的回了她一下,漠然的走开。 青音郁闷的跺了跺脚才跃上去。 陈氏以为穆安在马车里干啥,可一进去入眼就是安静昏睡的人,她足足僵了好几声长呼才回过神来。 八角害怕她有个什么好歹,连忙递了茶过去:“见过老夫人。” “安儿怎么了?”陈氏扑到穆安身边,皱纹横生的双手从头顶悬到胸口,不知道该放在她安儿哪里,她骤然就红了眼,低低唤了一声:“安儿……我的安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 紧紧抓着穆安的手,还算温热,陈氏悲哭出声,她泪眼纵横的看向八角:“安儿怎么了?” 八角也被感染,揉了揉眼睛:“老夫人放心,小姐过几日就会醒来。” “怎么会这样,为何又昏迷了”,陈氏打起精神,看着穆安的样子就心疼的紧,她垂声:“安儿小时候无病无灾,怎么如今常常昏迷不醒,是得了什么病啊?” 八角:“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有王爷精心照料,一定会转危为安,去雁回路途遥远,老夫人莫要哭伤了身子,相信小姐醒来也不愿意看到老夫人为她忧心。” 陈氏:“我怎么能不忧心,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安儿,她这个样子,如何去雁回。” “老夫人别担心啊”,青音安慰她:“外面那个王爷说了,小姐会在雁回途中醒来,醒来就没事了,况且这马车垫的这么舒服,是不会咯着小姐的。” 八角:“……” 是谁昨天大闹九方居,哭的要死要活来着? 瞧瞧今天,又说的什么话! 众人齐力安慰下,陈氏才稍微宽了心,她幽幽叹了口气,最后看了昏睡的穆安一眼,扭头低声:“青音,扶我下去。” 陈氏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对着守在车外的萧辞行礼,苍老着音:“多谢王爷对安儿的照顾,老身感激不尽。” 身为摄政王,能和安儿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本来是她最大的心愿。可看到萧辞一步步对穆安的所作所为,陈氏除了感激无以为报。 萧辞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了京,从京城至雁回,快马加鞭也要半月,更何况如今穆安昏迷不醒,耽搁了行程。 一路上萧辞走的很慢,他们只在途径的柳州城歇过一日,其他时间吃喝拉撒都在路上。 青音一开始还活蹦乱跳的,在那车上躺了三日之后,她就浑身疼痛,气蔫蔫的,一点兴致都没有。 陈氏看着她:“别陪着我了,你下去同别人走走。” “我不”,青音贴着陈氏,有气无力的晃了晃脑袋:“我要陪着老夫人。” 陈氏笑了笑。 穆安让百草堂按时为陈氏送药,青音兴冲冲的接下了这个大任。她无父无母,陈氏慈眉善目,将她当做孩子对待,青音咋咋呼呼的,很快就喜欢上自家老大这位祖母。 自从青音来了以后,陈氏也不孤单了,她很喜欢这个小丫头。 在陈氏面前,青音不由自主的收敛了锋芒,身上所有的血腥之气荡然无存,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调皮孩子。 懒洋洋趴在陈氏的腿上的青音正在打盹,突然听到一声特殊的哨声,她顿然睁大了眼睛,扬起眼尾一笑:“是青简姐姐。” 一咕噜从马车上跳下去,车队在宽敞的大路上激的尘土飞扬,青音从王府的侍卫中间挤出去,竖起耳朵辨别哨声的方向。 她屈起手指,长长的吹了一声,同样频率的哨声穿透力极强。 前面的听风回头看了一眼雀跃的青音,她道:“那疯丫头在做什么?” 严宽解释:“应当是青阁一种特殊的暗号,相互之间传递消息。江湖上几乎每个小门小派都有自己的特殊的暗号,阁里的人一听就知道在哪了。” 青音接连吹了三声,才慢悠悠的跟在车队旁边,不消片刻,一匹烈马从左侧的小路上奔腾而来,青简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看着青音,她冷了脸:“你不好好在百草堂待着,乱跑什么!” 青音瘪了瘪嘴:“我这不得跟着老大吗?青弦和青云哥哥他们最近都不在,我一个在百草堂伙计们都怕我,躲着我,我多无聊。” “你还知道他们怕你?”青简冷哼一声:“小姐教的你认真学了没?” 青音:“我学了……” 就是学不懂,她才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呢。 青简觉得自己多半也是对牛弹琴,不再理会她,问:“小姐呢,醒了吗?” “还没”,青音摇摇头,眼神冲最前面的马车抬了一下,提声道:“你们抓到那个穆清清了吗,青云哥哥他们呢?” 一边走一边道:“青云青灵他们先一步回百草堂了,那边不能没人盯着。” “穆清清呢?” 青简微微皱眉:“让她跑了。” “啥?跑了??”青音原地蹦起来。 得了青简一个白眼,将马绳塞进她手里,青简扭头:“我去看看小姐,你牵着。” 青音:“……” 温暖奢华的车厢里,幻境里的穆安突然惊了一下,她喃喃了一声“祖母”,意识游离在虚空之外。 半晌,恍恍惚惚中她骤然惊醒,汗水浸湿了被褥,她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掌心湿漉漉的,睁着眼睛瞪了会天花板,还是之前的场景。 她再一次闭上眼睛,睁开,闭上,再睁开……重复这个动作一直到眼睛酸涩,机械的翻身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脸。 莫名的笑了一下,穆安僵硬伸手指着恢复完好如初的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你啊?” 镜子里的倒影同她一样笑了一下,唇角微动,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 晕倒前的事情清清楚楚的还印在脑海里,她好像突然晓得了,因为某些原因她是被困在这里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任由她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一想头就痛,干脆不想了,大脑放空,好像就能感受到属于“外面”的动静。 青简进了车厢,对萧辞一拱手:“王爷,小姐可有动静?” 萧辞:“没有。” “已经十三日了”,叹了口气,青简张了张嘴,追寻穆清清无果的事情想来王爷也不关心,她颔首退了出去。 萧辞推开车窗扫了一眼途中萧瑟的景象,深秋万物开始凋落,虽然凄凉,却也有另一番感受,他对着昏睡的人笑了笑:“第一次离京这么远,你看看你,一点福气都没有,本王都代你看了,等你醒了讲给你听可好?” 幻境里的穆安放空的大脑隐隐约约听到了只言片语,突然间眼眶无端酸涩,抬手一摸,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难过啊? 萧辞一垂眸就看到穆安湿润的眼角,他瞳孔一缩,忍不住轻轻拭去,迫不及待握住穆安的手,小心翼翼的试探:“……穆安?” “你醒醒”,他将人扶起来,紧紧揽在怀里:“能听到吗?” ……听到了。 被困在幻境里的穆安从床上跃起来,她听到了,听到了“萧辞”的声音。 “萧辞,我在这!!” “我在这!!” 只感觉怀里的人瞬间体温上升,剧烈的抖动起来,萧辞低低喊了几声,手掌附在胸口,用内力帮她驱热。 他们不知道,这是一场彼此奔赴的交接。 瞥了一眼冷冰冰的镜子,穆安冷了脸,啐了一口:“去他娘的!” 手中抡起的椅子狠狠的甩过去,镜子再一次四分五裂,碎了一次。 穆安心下发狠,它拼一次,她砸一次。 就不信了! 喘息几声,目不斜视盯着面前碎了一地的残渣,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镜子没有再拼接起来。 空气凝固了几秒,一股强劲的吸力扭转了整个空间,穆安感觉自己被丢进了搅拌机里,狠狠的蹂躏了无数遍。 直至眼前一片黑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6 雁回之行(2) 萧辞抱着穆安不停的传输内力,他能感觉到穆安的心跳越来越快。 而穆安此刻只感觉被分成了八瓣,天旋地转中她七魂六魄都被分裂了。 神识在挣扎中缓缓清明,刹那间神魂归位的刺激感差点让她原地去世。 猛然喷了一口血,萧辞雪白的衣襟晕染一片,像云顶之上盛开的一朵玫瑰,娇艳魅人。 “穆安!”从陡然沙哑的嗓子里低喊一声,顾不上其它,萧辞吓了个半死,瞳孔黝黑的吓人,棱角凌厉:“醒醒!” 一股温热的气流源源不断的涌进穆安全身筋脉,畅通无阻的走了一遭,缓缓将神魂的动荡抚平。 昏迷多日,她终于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温热,令人眷恋。 缓缓睁开眼睛,嘴角的鲜血娇艳欲滴,衬托的小脸更加苍白,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她疲惫至极的动了动手指。 无声的动了动嘴唇,双眼还未彻底睁开,唇角就措不及防的搭上一层温热的软儒,怔愣中她被紧紧的圈入怀抱。 耳边回荡着萧辞炙热的呼吸,几乎要将她的耳垂烫晕,每一下都剧烈的扑在心上。 “你醒了,终于醒了,是本王不好,护不了你,护不好你。” 指尖微微颤抖,拖着酸胀满是不适应的身子,穆安艰难的动了一下,她骤然红了眼眶,窝在宽大的胸膛里,啜泣起来。 萧辞一惊,微微松手,惊魂未定的看着眼泪巴巴的人,心疼的厉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唤个医师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摇了摇头,穆安抬眼,泪水糊了一层,视线更模糊了,她更看不清面前的人了,一下子哭的更凶了。 她“恨”死这个破系统了,为什么一进去就会忘记萧辞,忘记这里的所有人,忘记所有的事情。 要是她醒不过来,岂不是一无所有。 她怕,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萧辞,哇……”,嚎了一声,穆安抽抽哒哒道:“吓死我了。” 不知道昏迷不醒之中,穆安到底经力了什么,萧辞只能轻声的哄她:“不怕了,本王在。” 良久,穆安的情绪才平静下来,她几嗓子马车外的人都听到了。 严宽和听风等人惧是一脸笑颜,近半个月,他们王妃终于醒了。 这半个月来,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生怕穆安有一个万一,生怕他们主子日渐消瘦的身子会扛不住。 好在,只要穆安能醒过来,好好休养两三日,身子也就缓和过来了。 止住眼泪,穆安镇定下来才注意到自己从刚才就是就紧紧攥着萧辞的手,攥的指甲都发了白,摊开萧辞的掌心一看,一排排深红的指甲印,被她掐破了皮,透着血丝。 穆安震惊,摇头:“你怎么不松开我?” “你让本王怎么舍得?”萧辞满头大汗,唇色比穆安还惨白几分,低低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本王永远不会松开你的手,以后别睡这么久了……受不了。” 他每一日都在煎熬,每一日都在不断的恐惧中寻求一点点期盼,同样一次次落空。 那种要命的感觉让萧辞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文不值,无能为力。 穆安知道自己吓到他了,不得不说,她都吓到自己了,伸手摸了摸棱角分明的轮廓,她低声:“以后别这样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会心疼你,就算我真的回不来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呀,替我活着。” 萧辞黑了脸:“本王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吭哧”硬笑了一声,穆安狠狠的点头:“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 “嗯,会的。” 幻境里的一切过于的错综复杂,穆安想了想没告诉萧辞,他已经够为自己担心了,何必让他承受太多。 萧辞多次追问,她都简短平静的糊弄过去。 等她回过神来,扫视一圈精心布置的马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推开车窗一看,两旁的道路上人迹罕至,北风卷过的尘土飞扬,转瞬随着没进不知名的树丛里,无影无踪。 她扭头:“我们离京了?去哪啊?” 外面凉,怕穆安吹着,萧辞伸手将她从窗户上扒拉下来,随口解释:“已经离京七日了,还有几日还到雁回了。” “哪里?雁回?!” 心中有小雀跃,还有一点喜不自胜,开心的是,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终于离开了禁锢的京城,甚至要横跨半个大梁,前往雁回。 可一想到外面随行的众人,穆安敏锐的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自上而下打量了萧辞几眼,她变了脸色,正经起来:“为什么要突然离京啊?皇上怎么会让你离开,是不是我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可爱极了,萧辞担心知道王老夫人病危的消息,她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住,温声:“离京之事是皇上允了的,你放心。先告诉本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体怎么样?” 穆安笑了一下:“只要能醒来,就不会有事的,放心。” 话虽如此,可穆安还是下意识的想用神识查探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刚一触碰到系统的边角,她头皮剧烈的刺痛了一下,逼迫她迅速收回神识。 系统“咯吱吱”响了一下,有点故障性的混乱,言辞都钝了不少。 “宿主身子虚弱,精神力消耗巨大,建议不要强硬探索空间。” 略微沮丧的垂下头,穆安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果然就是一只弱鸡,随便来个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推到。 四肢无力,她只想耍赖的摊在萧辞怀里,咕哝一声:“有点累。” “先别睡”,萧辞从一旁的食盒拿出点心,凑到怀里懒洋洋的小猫面前:“吃点东西,下一城我们歇息一天。” “严宽,去滇州城!” “是”,驾车的严宽应了一声,吩咐听风下去通传一下,改道滇州城。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走的都是最近的小道,绕开了进城的官道,这一路上基本没碰到什么人。 现在既然穆安已经醒了,萧辞哪里有不带她沿途观赏的道理。 囫囵吞枣一样随便吃了些点心,腹中沉甸甸的装了东西,穆安没什么胃口,她向车窗后望去,好像看见了穆府的马车。 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好奇道:“我好像看见祖母的马车了?” 萧辞点头:“后面跟的就是老夫人的车。” “……祖母?”穆安坐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你无缘无故怎么会去雁回,一定是祖母要去的,雁回是穆夫人的故乡,是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王老将军府的老夫人病重,临走前想见你最后一面。” 穆安讶然:“是王老夫人病重了,说来她也是我的外祖母,我该醒着的。” 萧辞:“放心,本王已经先一步派医师去了,昨日来信,王老夫人病情已经暂时无碍,一切还需你瞧过再做定论。” “我去看看祖母”。 说完穆安踉跄着就挪下了马车,下车的时候双腿发软差点一头栽下去,听风手疾眼快的扶住,见到她表情都暖和不少,欣喜道:“王妃醒了。” “早就醒了”,穆安冲他们一笑:“你们方才肯定都听到了,我去看看祖母。” 明月:“奴扶你过去。” 陈氏舟车劳顿,上了年纪的身子有些难以为继,幸好王府的人尽心照料,正闭着眼睛昏睡,耳畔就传来一声清脆的:“祖母。” 陈氏睁开眼睛,就看到穆安放大的小脸,消瘦了一大圈,她“哎”一声,迫不及待的起身,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团,眯着发花的眼睛:“安儿,你醒了,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在狭窄的车厢里挺了挺了身板,穆安道:“祖母看,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陈氏没好奇的拍了她一下:“你这个丫头,吓死祖母了,一身老骨头迟早散架了。” “胡说,有安儿在,才不会让祖母少一根头发呢,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就你嘴甜……”。 穆安到陈氏身边依偎着,看她眼袋都重了一层,出声安慰:“祖母不用担心,还有几日就到雁回了,说不定外祖母身体康健,正在等着你呢。” 抓着穆安的手,听到她这般讲,陈氏幽幽叹了口气:“谁知道呢,祖母有十年没见过你外祖一家了,你的哥哥姐姐们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你外祖母这次病重,不是想见我,是想见你啊,孩子?她想你了。” “嗯”,穆安点头:“我知道,只是……”。 顿了一下,穆安心里有些难过,她虽然不是真正的穆安安,但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保护这些家人,看着陈氏的眼睛,穆安努嘴:“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他们都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我没去过雁回,小时候外祖父一家来京城又相处甚少,怕生疏了。” 陈氏笑笑:“傻孩子,怎么会,去了你就知道了,他们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穆安心道:悲催了……她对于雁回王氏的了解浅薄,连人名都记得不清不楚,对号入座怕是更加难上加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7 滇州城(1) 滇州城,距离雁回最近的大城之一。 由于越来越接近北地极寒之地,天气明显比京城冷了许多,穆安被萧辞强迫的裹上了一层雪白的皮毛,上乘的雪狐完整褪下来的。 大冷天的生生能将穆安捂出一身痱子,她踌躇再三,天真无辜的看着萧辞:“我能换一件吗?” 萧辞微微一笑:“不能。” 穆安:“……” 好的,谁让她现在看起来就娇弱不堪,实际上也真的娇弱不堪呢。 滇州城的太守早就听说了摄政王亲巡的消息,低头哈腰的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看见王府的马车带着身后一伙人齐刷刷跪下来,高喊:“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进出城的百姓居住在这偏远之地,哪里听说过什么京城王爷,吓了一跳,跟着跪了一地,场面壮观无比。 偷偷看了一眼乌泱泱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穆安伸出去的脚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扭头看着身后面不改色的人:“王爷出行,当真是气派啊!” 萧辞给了严宽一个眼色,严宽翻身下马。 滇州城太守是一个“肉球”,胖的像个福娃娃,反正在京城严宽从未见过如此富态之人,他表情几经变化,冷脸过去:“王爷途径滇州,稍作休整,不会多加停留,太守让人放行便可,不用如此声势拥堵在城门口,快快退开。” “福娃娃”一趴下就好似粘在了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旁边的侍卫拽起来,一会功夫,累的气喘吁吁,堆着肉乎乎的笑脸,对严宽一拱手:“臣这就迎王爷进去,劳烦大人通传摄政王一声,府上已经备了招待宴,还请王爷移步。” 滇州城隐隐有一种八面环山之势,城内百姓穿着朴素,物资虽然算不上匮乏,竭取却也极其不方便,这里之所以能成为一座主城,主要还是盘踞在矿脉之上。 太守府建的差点比王府的都气派了。 穆安扶着陈氏看了看头顶高高悬起的金框牌匾,“啧啧”两声:“真不错。” 萧辞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抬步进去,院里的假山,奇石栩栩如生。 “福娃娃”一进门就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摄政王的脸色,一点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连忙自告奉勇的解释:“回王爷,这些都是微臣个人喜好,所以在府中多放置了一些,若是王爷觉得碍眼,臣这就让人挪开。” “……”萧辞冷声:“不用。” “是是是,王爷这边请……”。 重量级的身板追着萧辞的步伐有些急喘,穆安回头看了他两眼,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辞垂眸:“怎么?” “没什么”,穆安摇摇头道:“就是觉得这太守府气派的很,亭台楼阁,园径小幽,没想到府内和城外大不相同。” 几句话让“福娃娃”冷汗连连,天高皇帝远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手里多少都有点不干净,府邸修的气派了点本来觉得没什么,谁知道摄政王会突然造访。 萧辞打量的眼神让他心神皆俱,紧着步子将人迎进了大堂。 垂首:“王爷王妃请。” 面前的饭桌上可谓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穆安随着陈氏缓缓坐下,轻笑一声。 她注意到萧辞的脸色不太好,就知道这太守一时自作聪明,蠢到家了。 舟车劳顿,她胃口也不好,随便吃了几口就随青简去了客房。 “穆清清呢?跑了?” “是”,青简皱眉:“我们赶到的时候,被穆清清提前发觉,混着赤水码头的商船,不知道谁暗中帮了她一把。” “青云他们传信查清楚了,穆清清上的那一辆商船中途不做停留,会径直前往大齐边境,我们的人过不去。” “罢了”,穆安阖眼,叹了口气:“跑就跑了,既然去了大齐,就算活着,这辈子她也回不来了,她自己远的路,自己结束。” 戌时一刻,萧辞才回来,尽管他刻意收敛,可内里阴气沉沉的样子还是被穆安一眼瞧了出来。 她嬉皮笑脸的凑过去,在心绪沉闷的人嘴角轻啄一口,软着音:“怎么了嘛,胖太守都招了?” 萧辞眯起眼睛,一侧的眉头轻挑,微微惊讶的看着她:“夫人慧眼,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穆安:“那是,就那福娃娃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没点鬼谁信呢?” “哼”,萧辞闷声:“他心里鬼大着呢!” 基本每月,各州各郡奏上来的折子萧辞都会看,尤其是滇州城这般矿脉经济重地。 滇州的矿脉只占了大梁总脉的不到十分之一,常年由于恶劣的气候,悬崖峭壁的杂石之地,矿脉的开采率极低,消耗巨大,供不应求,这也是滇州不算富庶的原因。 萧辞曾经还惋惜滇州的地势之弊,可今日太守府一轮游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自从萧景炎登位,上下的整治都略有不足,尽管有萧辞的一意孤行,可是好多旨意下达终究没金灿灿的圣旨顶用。 冯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些年中饱私囊,真正下达给百姓的利益少的可怜。 不过被严宽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里里外外将自己倒了个干净。 穆安伸了个拦腰,冷笑:“如果冯敬当真这般胆小如鼠,想来也不会过于屠戮百姓,我今日看滇州城的街道虽然普通,却井然有序,百姓其乐融融,欣欣向荣呢。” “这便是本王没重罚他的原因之一”,萧辞道:“冯敬除了爱钱,任滇州太守多年,还算勤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在百姓中间很有声望,他倒是见风使舵的很。” “哦?”穆安眨眼:“怎么说?” 萧辞冷哼:“将自己从里到外翻个干净,还不忘把周边各城的龌龊事都一股脑给本王倒一遍。” 这事可谓是一点都不厚道了,穆安笑了笑,知道萧辞趁着此次出行定然有自己的思量,便不再多问。 入夜,冯敬爬在案桌上,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战战兢兢的把自己这些年私下查到的朝廷黑料一字不漏的给萧辞写了个遍。 等萧辞拿到手的时候也不免惊讶,他没想到冯敬知道的这般详尽。 就连去年治水朝廷拨下来的款到了各城,各城太守拿了多少,治水用了多少,条缕清晰,分文不漏。 冯敬跪在堂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叩首:“王爷恕罪,臣上有老下有小,愿意将功补过,从今往后兢兢业业,克忠职守,求王爷开恩。” 放下手中密密麻麻的案宗,阴着脸,扫了面前的胖子一眼,萧辞质声:“这份案宗除了本王,可还给过别人!” “啊!”冯敬猛然摇头,大声:“王爷明察,这是微臣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这种要命的东西哪里敢留着?都是微臣死死记在脑子里的,从未跟任何人泄露过,微臣用脑袋担保,绝对真实。” 萧辞:“本王还得奖赏你不成?看来冯太守平日里还是太闲了,脑子里装这么多东西,幸苦了!” 冯敬欲哭无泪,耷拉着嘴角:“这不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嘛,微臣惜命,没什么愿望,就想陪着家人在这滇州城安稳度日,不是想让她们过的好一点,这才把匀出来的钱用在府中了嘛,王爷放心,微臣这就统统还回去,官银一分不少的封起来。” 正说了,府中的管家急匆匆的冲撞进来,嘴里大喊:“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冯敬原地跪着转了一个圈,回头呵斥他:“大晚上的嚷嚷什么你,没看到王爷在这吗!给我闭嘴!” 管家看到上座的萧辞,吓得从门槛里跌进来,爬到地上,连连磕头:“王爷恕罪。” 萧辞太阳穴有些急躁,他撑了撑眼,不怒自威。 管家神色慌张,还在低声对一旁的冯敬打口语:“……老爷,真不好了……”。 冯敬心头一跳:“大声说,说清楚点,屁大点声音王爷听的见吗?” 论起见风使舵,溜须拍马冯敬自认为滇州城无人能及,毕竟他将自己养的体态肥圆的,都是各种长寿的药方用多了,这才一不小心遭受反噬,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只要今日能把摄政王这位阎王爷哄高兴了,伺候好了,让他灰头土脸的满滇州城光着屁股跑一圈他都无所谓。 “嘿嘿”一笑,冯敬抬头对萧辞道:“王爷,您看这……?” 萧辞沉声:“出什么事了?让他说!” “是”,管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声:“回王爷,东边的矿洞塌了,百来号工人被埋在里头,这夜里黑,我回来请示老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重重迎头一巴掌,冯敬不知道突然哪来的魄力,几乎“利索”的从地上弹起来,怒声:“请示你个头啊!赶紧救人啊!” 管家:“已经在救了,可是夜里黑,救人十分不易,害怕伤亡难以估计,现在消息还没传出来,若是明一早被百姓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慌乱。” 毕竟这些工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父母妻儿还等着他活生生的回去呢。 萧辞也冷了脸:“严宽!” “属下在。” “速速带人去东边矿山,先救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8 滇州城(2) 穆安知道矿山塌陷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萧辞昨夜离开之后一夜没回来,一问听风才知道他去矿山了。 在滇州城休整了一天,大家都缓和了不少,青音又恢复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一大早穆安就听见青简冰冷的声音,揪着青音的耳朵恨不得打她一顿。 八角笑了一声:“小姐知不知道,这段时间都是青音在陪着老夫人,老夫人很喜欢青音,知道他们一行人都是小姐收留的之后,就干脆让青音住在仁寿堂,小姐之前还担心出嫁之后老夫人孤单,现在好了,以青音恨不得天塌下来的样子,倒是给老夫人做伴了。” “是吗?”穆安惊讶:“那我还真得谢谢这个疯丫头了。” 她们正说着话,明月进来朝门外抬了抬下巴:“王妃,有位姨娘求见。” “姨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门口落落大方的倚靠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看起来三十多岁,大冷的天装扮中规中矩,头发简单的用一根素色的簪子挽着,看到穆安射过来的目光,艰难的行了一礼,微微一笑,低下头,显得有些害怕。 穆安:“人家挺着肚子呢,这么冷的天,别让人家外面站着了,先请进来。” “是”,明月答了一声,转身出去,微微颔首:“王妃请你进去。” “多谢姑娘”,女子礼貌的对明月点了点头,才拖着虚浮的步子缓缓进去,她每走一步好像都有些艰难,到穆安面前站定,看样子二话不说先准备行个大礼。 “明月。” 明月会意,急忙扶住已经屈膝准备跪下去的女子。 女子明显有些愕然,不解的看了穆安一眼,才道:“参见王妃娘娘,妾身身子这个样子,初次见王妃,本来应该行跪拜大礼的,多谢王妃体谅。” “赐座”,眼前的夫人看着柔柔弱弱的,相貌平平,可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憨厚,穆安温和的笑了一下,道:“看夫人这个肚子,有九个月了。” “王妃娘娘抬爱,这一声夫人妾身是万万不敢当的,王妃叫妾身莲蓉便好。” 莲蓉一对上穆安的目光,就眼神略微闪躲的垂下头,她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才敢过来,本以为要在门外等很久才能见王妃娘娘一面,没想到王妃长得这般貌美,同她见过其他貌美的女子却又不同,眉宇间的洒脱不亚于男子,双手忍不住攥紧,出了汗。 穆安打量了莲蓉几眼,她双手双脚都严重浮肿,看起来有几分气血不足。 便道:“夫人若是有话说,直言便好,不用拘束,我又不吃人,看夫人怀着孩子,衣着单薄可是万万不行的,这都要生了,若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莲蓉心下呼了一口气,颔首:“多谢娘娘提醒,妾身冒昧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穆安了然:“可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正是”,莲蓉抬头:“不瞒王妃,妾身之前曾有过两个孩子,可都怪妾身不争气,小心都没保住孩子,医师说了,妾身的身子怕是难以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不仅是意外之喜,更是妾身的命,老爷派了好多人天天守着,就怕一个万一,可妾身的身子自己心下清楚,此次生子怕是活不下来了。” “妾身的娘家遍寻名医,实在没办法了,打听到京城的百草堂是王妃娘娘所开,更知道王妃娘娘医术卓绝,可是京城路途遥远,妾身怀着孩子,怕是去不了”,说到痛处,莲蓉眼眶泛红,低声:“可是王妃来府中了,妾身昨夜想了一晚上,这是老天爷赏的命,不管怎样,一定要来求求王妃,妾身不想死,更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亲。” 干干笑了一声,穆安都不知道自己声名远扬到滇州城了,她宽声:“夫人不要担心,你都亲自寻来了,我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莲蓉一喜:“妾身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先让我看看情况。” 手一搭上圆滚滚的肚子,穆安清楚的感受到胎儿踢了她一下,忍不住展颜一笑:“他踢我了。” 莲蓉:“是,医师说是个男孩,闹腾的很。” 这次系统升级之后,穆安还没进去看过,她一边说话一边放神识进去查探一番,好在经过一天的修养,精神力总算恢复了不少,好歹能进去了,她匆匆扫了一圈,疑惑的是空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不在理会,将医疗室唤醒,扶手上去对莲蓉的身体查探一番,她笑道:“孩子很健康,你放心。” “谢谢王妃。” “至于你的身体,之前两次失子对你的伤害很大,你又天生体寒,想来医师也拿你的体寒之症没办法,我为你开两个药方,药与膳食相互配合,保你先暂时将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至于你的身体,将来慢慢调理一定可以恢复。” 短短片刻,医疗室已经迅速分析出莲蓉的情况,做了两副药方出来,穆安惊讶的发现,经过这次升级,医疗室的工作效率明显变快了,而且利用神识,她就能清楚的看清病人的身体情况,甚至连血脉纹路都一清二楚,医疗室诊断的精确程度,已经超越了科学的范畴。 拿着救命的两张药方,莲蓉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泪流满面,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姨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莲蓉笑出了声,扭头对身旁的丫鬟道:“你回去告诉爹娘,我得王妃娘娘所救,我想让父亲为王妃娘娘塑一尊菩萨像,放在祖父的寺庙里,娘娘值得受世人善意的功勋。” 穆安不知道自己的举手之劳,让莲蓉的母家为她塑了一尊菩萨身,受世人香火,积累功勋,替她抵挡灾难。 等莲蓉一走,穆安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将八角明月支使出去,她迫不及待的闪身进了空间,医疗室出现了很多精密仪器,就算是起死回生的大手术她以后也是手到擒来。 系统:“空间获得大幅度升级,宿主经历了幻境的考验,精神力提升,目前的空间可以带生命特征的物体进入。” 穆安:“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带别人进来了?” 天哪,她可以带萧辞进来了! 一想到萧辞惊讶的样子她就笑得合不拢嘴,哼着歌奔奔跳跳出去,余光一瞥,看到角落里黑漆漆的铁门突然变了颜色。 走近一看,穆安的步子顿在原地,这扇门怎么那么熟悉? 深吸了一口气,穆安用力一推,眼前一亮,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让她一瞬间能原地蹦起来的场景。 在门口足足愣了半天,穆安才不太情愿的进去,这里是一间卧室,和之前幻境里的一模一样,那面让她多看一眼就抓狂的镜子也是一模一样,站在镜子面前,这一次一切如常。 穆安:“我呆在这里,它不会又把我困住?” 系统:“空间里的一切都与宿主精神相连,这里没人能左右宿主,在空间里,你就是神。” “切,还神呢?你见过像我这么悲催的神吗?” 系统:“没见过。” 穆安:“……” 她为什么要在一个智能面前找不痛快? 听到外面八角在唤她,穆安立刻闪了出去,将门打开,她笑道:“怎么,他们回来了?” “没有”。八角道:“王爷送来消息,矿山那边出了一点事,恐怕要耽搁两日,雁回传来消息,王老夫人病情加重,让小姐速归。” 穆安皱眉:“两天时间怕外祖母耽搁不起,萧辞的意思是让我先行一步?” “是,这是王爷的意思。” 同陈氏商量过后,穆安整理好东西,萧辞还没回来,一个时辰后,听风回来:“王妃,主子他们随后快马加鞭会追上我们,让我们先行一步。” 离开的时候,穆安回头看了一眼,莲蓉挺着大肚子在门口送她,远远的冲她招手,萍水相逢罢了,能有这般心意,穆安知足了。 世间冷暖自有人情在。 从滇州城出发,快马加鞭都要走三日时间,更何况她们慢行,最快也要五日。 第三日,碰上一个好天气,穆安身体也好了不少,闷在马车里她差点憋死,要了一匹马,同青简带头走在最前面。 贪婪的吸了一口大自然的馈赠,穆安畅抒了一口气,侧头看到青简闷闷不乐,抬声:“你最近怎么了?不对劲啊?” 青简怔了一会,道:“青阁弟子最近收到消息,小姐猜是什么?” “什么?”穆安舔了一下略微干裂的唇,漫不经心:“别是你们那个一穷二白的变态阁主又给你们派变态的任务了?” “不是,不知为何,阁主现在将我们放在京城,有点撒手不管的意思,已经很久没对我们下命令了。” 穆安:“会不会是天枢阁最近没接到任务?” “不会”,青简摇头:“青云打听过,阁中其他弟子几乎每日都在外面奔波,只有青阁,都快闲得发慌了,好像是自从大家都进了百草堂,青阁就渐渐闲下来了,仔细想想,之前的一段时间好像都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那还真有一点不同寻常呢,穆安正想着就听青简继续道:“所以,我们怀疑是阁主有意让青阁安心待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 穆安:“……” 啥情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69 雁回王氏(1) 不得不说青简他们的猜测也太过于天方夜谭了,穆安吃惊过后笑道:“怎么可能,你们是觉得我会认识你们那个穷逼阁主?” 青简淡声:“这本来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可昨日,青阁弟子接到消息,从未现身的阁主要来京城。” 穆安张了张嘴:“你们不会觉得这和我有关?” 青简实诚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们怀疑很久了,青阁整日混迹于百草堂不仅没收到阁中任何警示,反而有种顺其自然的畅通。 除了怀疑阁主是为了小姐而来,青简她们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这个无中生有的原因让穆安有些哭笑不得,她连京城都未出去过,哪里认识什么天枢阁阁主,这个也太过于牵强,穆安大笑一声,拍了拍青简的肩膀,扬长而去。 不知道滇州城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穆安她们一行人到了边陲,都看到雁回的关卡了,萧辞还未追上来。 雁回说是小城,倒不如说是个小镇,城外的风沙漫天,穆安一下车被吹的差点睁不开眼睛。 城门口的王江崇远远看到穆安一行人,黝黑的脸上大大一笑,踹了旁边蹲在地上看蚂蚁排队的小子:“起来,你安安姐姐来了。” 王稙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去看,讶声:“真的假的?” 王江崇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臭小子,真的假的你自己不会看呐!” 王稙原地蹦了一圈,戳了戳旁边的王江崇,他突然有些紧张,不自信的问道:“爹,你说安安姐姐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不喜欢?” 王江崇:“只要你将你那鲁莽冲撞的性子收敛收敛,你安安姐姐肯定喜欢。” 王稙:“那就是喜欢了。” 说完一撒腿就朝远处的穆安飞奔过去,喊声惊天动地:“安安姐……!!!” 王江崇看他这个傻样子,气的原地跺脚,大骂一声:“臭小子,你给老子回来!” “安安姐——!” 穆安眯着眼睛,就看到一只大耗子不顾一切朝自己飞过来,五官由于兴奋过头被扯成了几部分,嘴里大喊着神马,还不等她好好观赏清楚,就被结结实实的扑到在地,被人狠狠扑到地上,吃了一口的沙土,简直是惊心动魄,同时这迎面而来的刺激直接让她彻底怀疑人生。 这一切太过于难以相信,谁会想到王妃娘娘一下车就被迎面而来的大耗子给摔到了地上,就连青简也愣在原地。 紧接着她们就看到慌慌张张的一个男人快步过来,一身深色衣衫,手里还紧握着一把剑,脸上带着怒意,二话不说将地上的大耗子揪着领子提起来,狠狠踹了两脚:“臭小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穆安吐了一口沙子,从地上快速爬起来,揉了揉裂成八瓣的屁股,好一会粗牙咧嘴,这才看清“大耗子”,因为大耗子再一次锲而不舍的她冲过来,狠狠抓着她的胳膊往后一躲,嘴里喊着:“安安姐,救命,我爹要打死我。” “……” 穆安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被活生生捏断了——人生怎么就这么戏剧话呢。 她出声:“你先给姐放开!” 她一声轻喝,王稙飞快松了手,低眼一看,穆安的手腕都被他捏红了。 王江崇看了一眼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轻声:“安安你没事?臭小子没轻没重的,一定捏疼你了?” 穆安以前一直无法想象一个中年男人低着头对自己轻言轻语的样子,不曾想,今日老天爷直接让她有幸见识一会,她直接惊掉了下巴,干巴巴一笑,抿嘴:“没事。” 王江崇看穆安俊俏的样子就想伸手捏捏,挺直脊背:“安安啊,我是舅父,老爷子让我来接你回家,稙儿刚才吓到你了?” “安安姐,我叫王稙,嘿嘿”,王稙盯着穆安傻笑:“安安姐你真好看。” “……”穆安屈膝:“安安见过舅舅。” 王江崇哈哈大笑:“舅舅好,舅舅好,一眨眼,我们安儿都长这么大了,对了,你祖母呢?” “在后面”,正说着一回头,陈氏她们缓缓而来。 王江崇立刻上去:“老夫人一路幸苦了。” 陈氏掀开帘子:“是江崇啊,还让你专门来接我们,麻烦了。” “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王江崇道:“外面风沙大,老夫人别下来了,我们回去再说。” 王老将军府不远,大概十分钟的路程,穆安直接走着,关键她也只能走着,王稙亲昵的拉着她的胳膊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穆安就不明白了,没她大的小子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从无数个自来熟的“安安姐”中,穆安轻而易举地知道了将军府的人员信息。 除了王老将军和夫人,他们膝下总共三个孩子,王江堇和王江崇,在就是她的母亲王楚君。 王氏没有娶小妾的风俗,老将军定下的规矩,所以府中关系简单,她有两个妗子,除了王稙,还有三个兄弟姐妹。 两个表哥王瓒、王灿,一个表妹王钰岚。 非常满意的拍了拍王稙的肩膀,穆安赞许道:“不错,姐以后就罩着你了。” “真的?”王稙眼睛一亮,笑道:“谢谢安安姐,那你可以先帮我打钰岚那个男人婆一顿吗,她整天就知道欺负我。” 穆安:“……” 她拒绝。 雁回小城内,高高的城墙将边陲的风沙都阻挡在了外面,城内片祥和,大家好像都彼此认识一般,亲切的同王江崇打招呼。 王稙对于因为好奇射过来的目光,统一以自豪的大声解释结束:“看什么看,这是我姐,京城来的。” 到将军府短短十几分钟路程,这句话王稙足足说了不下百遍,穆安觉得一张老脸都被他丢光了,毫不客气的拍了他一下:“你丢不丢人啊!” 王稙笑着回应:“不丢人。” 穆安低声:“……傻子。” 不过这傻子怎么这么可爱呢,几乎是一秒钟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偏远的小地方,这个环境恶劣的边陲之地,对方同她说话时眼睛里欢喜的光芒是充满热情的,是纯粹而真实的。 将军府的大门也很普通,历久尘霜的,很有时间的味道,王稙一进去就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爷爷,安安姐来了。” 王江崇迎着陈氏进去:“老夫人小心。” 王泽明带着一大家子风风火火的出来,穆安还没看清楚是几张脸,就被“抬”了进去。 “我就说,安安是京城养出来的女娃娃,怎么会和钰岚一样黑不溜秋的,肯定是个白白净净的美人坯子。” “天呐,这也太好看了,不愧是我们安安,快点让舅母好好瞧瞧。” “哎呀……我们安安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说什么呢,安安已经嫁人了好不好。” “……” 穆安在被好几双手扒拉来扒拉去的空隙中,抽空问了两句“舅母好”。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苍老的轻咳,方才热闹的大厅里骤然鸦雀无声。 穆安终于能喘一口气。 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威严不已,审视一样的打量着她,像是能洞悉人心,那是一双极具阅历的眸子,里面的沧桑重重的压下来,要是别人被这样的威严的一双眼睛审视,肯定慌的一批,可穆安不仅不为所动,还能大大方方的直视回去。 王泽明冷着脸,看着穆安。 穆安微微一笑,朗声:“安安见过外祖父。” 王泽明眼角为不可察的动了一下,始终紧绷了脸因为这一句话稍微松动。 王江崇上来,笑了笑:“爹,你对安儿这么凶做什么,别吓着孩子。” 穆安“嘿嘿”一笑,看着王泽明道:“没事,外祖父吓不着我。” 冷哼一声,王泽明沉声:“叫什么外祖父,同他们一样,叫爷爷!” 穆安嘴甜,立刻改口:“是,爷爷。” 紧绷了半天的神色稍微缓解,王泽明背过身去,眼角偷偷泛红。 将穆安一个人丢在京城的龙潭虎穴,多少个日夜王泽明都担忧的睡不着,通过王民传回来的几封信,之前的穆安人人都知道草包一个。 文不成武不就,这样懦弱无能的女子,孤身一人,在京城注定活不长久。 如何能嫁给摄政王? 虽然之前也略有听闻安儿变了一个人,王泽明也没太放在心上,今日一见,在他面前还能如此直率不惧,眼神清澈,和她娘如出一辙。 一身的英气哪里像京城弱不可堪的小姐,王泽明卡在嗓子口半辈子的心终于落地。 不愧是他的孙女!没失了她爹娘的面子,也不枉南均和楚君的在天之灵! 看着王泽明萧瑟的背影,穆安只觉得是个傲娇的老头,第一眼见到她分明就想伸手过来,在两个妗子的迫切下一脸不舍的收了回去,方才眼神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瞟,却又佯装严肃。 真是可爱极了。 这一大家子人都极其可爱,她笑了一声,旁边蠢蠢欲动半天的王江堇快步上来,眼冒金光的看着她,拘束半顿之后,决然的捏了一下穆安圆鼓鼓的脸蛋。 “哎呦,安儿长的真俊啊,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女娃。” 看到他捏穆安脸,王江崇急了:“放开安儿,让我捏一下快!” “我也要我也要……”。 穆安:“……” 脸都给你们捏肿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0 雁回王氏(2) 不过缓了一会,穆安被重新当作国宝围观起来。 王瓒推了王灿一下,抬下巴示意:“你过去将安安妹妹拉过来。” 眼睁睁看着被家里两个“母老虎”包围的漂亮妹妹,王灿吞了一口唾沫:“你为什么不去?要去一起去。” 王瓒:“那就……一起去?” 王灿重重点头。 两人磨拳擦踵就要加入“蹂躏”穆安的大军,刚往前走了两步,爪子还没伸过去,就被一巴掌重重打了回来。 邱珠玉瞪了两人一眼,骤然耷拉下脸:“你们两个做什么?杵这半天没事做吗?校场的兵练了吗?一边去!” “就是!”司蔓菁白了他们一眼,出声附和:“安安细皮嫩肉的,被你们两个毛手毛脚碰坏了怎么办?” 王瓒对着邱珠玉呲牙咧嘴一笑:“娘,我们就同安安妹妹说两句话,哪里会碰坏了呢?” 邱珠玉想也不想拒绝:“不行,滚!” 王瓒王灿:“……” 他俩一定不是亲生的,一定不是。 穆安实在被两位妗子的热情吓坏了,她大口呼了一口气,笑了笑:“舅母,我累了好多天了,要不先让我喝口水缓一口气?” 司蔓菁拍了一下额头,放开穆安,“哎呀”一声:“你看看舅母一见到你,高兴坏了,怎么将这件事忘记了?” 穆安:“舅母也太热情了。” 两人把穆安当宝贝一样扶到旁边坐下,王瓒颇有先见之明,立刻端了热茶过来,终于能近距离观赏一下安儿妹妹倾国倾城的容颜,王瓒激动的双手无处安放,眯着眼睛对着穆安傻笑,随后一拱手:“见过安安妹妹。” 穆安当即起身回了一揖:“安安见过表哥。” “哎”,王瓒应了一声,心满意足的退了回去,引了王灿一个白眼。 穆安这才有空慢慢的环视一圈大厅,她发现陈氏方才并未进来,这一屋子的人都两眼放光的盯着她看,除了傲娇的王泽明。 轻咳一声,穆安才缓缓出声:“外祖母身体可还好,也没见外祖母出来?” 话音一落,她就敏锐的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王泽明看了她一眼,脸上愁云密布,沉声:“晚些时候再让稙儿带你去看,你外祖母这个时候好不容易睡着,让她好好睡会。” “原来如此”,穆安扭头看到邱珠玉偷偷摸了一下眼泪,就连闹腾的王稙都乖乖低头看着脚面不说话,样子沉重的不得了,她坐直了身子,试探的问:“外祖母病的很重吗?爷爷,要不让我看看,说不定能有办法治好外祖母。” 王泽明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摆摆手:“别浪费力气了,你能不远万里赶回来见你外祖母最后一面,她已经很开心了,生死有命,别折腾她了。” 穆安张了张嘴,看着王泽明骤然弯了以下的脊背,最终什么都没说。 司蔓菁抓着她的袖子,低声解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安安你不知道,你外祖母的病半辈子了,能活到今日都是老天爷开眼了的,她年纪大了,这两年吃的苦太多了,大家都想让她完完整整的走。” 穆安垂眸,其实不管什么病,她一定都会又办法的,可看大家的神色,她现在说出来不免显得突兀,想了想她还是没说。 王泽明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冷脸:“听说摄政王同行,人呢?” 穆安莫名的觉得这句话让气氛更加凝固了。 王江堇和王江崇听到“摄政王”三个字骤然挺直了身板,突然严肃的不得了。 穆安凭借敏锐的直觉迅速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喜欢萧辞! 干巴巴笑了一声,穆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幸福一点,借此改变萧辞在他们心中不好的形象,她道:“我们途径滇州城,出了一点事情耽搁了,王爷随后就到。” 她尊称一声王爷本来是想显得郑重一点,自己还是知晓礼数的,可听在邱珠玉和司蔓菁耳朵里,就是她们安安过的一点都不好,连一声“夫君”都不敢称呼,立刻对穆安露出心疼的眼神,拉住她的手,安慰:“安安不怕,既然来了雁回,就不要着急回去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谁也横不到这里来,还有你两个舅舅,你两个表哥也都是武功高强之人,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穆安:“……”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怎么突然之间画风又变了,大家看她的眼神怎么都怪怪的? 这个疑问在脑子里跑了两圈,王泽明突然叹了一口气,冲穆安招招手:“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穆安心下一软,傲娇的老头子终于人忍不住了。 她莞尔一笑,过去道:“爷爷不觉得安安长大了吗?” 王泽明:“是,长大了,看你这个样子,爷爷也放心了。” 穆安傻笑。 突然,王泽明闷哼一声:“你个小兔崽子!好好的缩在京城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老不死的,要是我那一天死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见我最后一面了?” “小兔崽子”无辜的睁着眼睛半天,“扑哧”笑了一声:“爷爷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 “我不亲自请你,你能来吗?” “……”关键穆安之前也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这些人,怕自己这个披着羊皮的狼会露馅,会不讨他们欢心,现在看来,之前都是自己畏首畏尾想多了。 将军府的所有东西都带着边陲的独特,院子里的亭子也落了一层漆,从正厅出来,穆安心情五味杂陈,王稙突然从后面扑上来拽住穆安的胳膊,笑嘻嘻道:“安安姐,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啊。” 弹了他一下,穆安笑笑:“我就随便走走,舅母她们都急匆匆做什么去了?” 王稙:“她们去厨房准备晚饭了,你来了,她们不得把所有的美味都上一边。” “幸苦舅母了。” “不幸苦不幸苦”,王稙道:“她们平日里闲,就喜欢下厨房,做到饭可好吃了。” 突然,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王瓒和王灿快步上来,黝黑的皮肤显得他俩朴实许多,对她一拱手:“安安妹妹,方才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话,差点把我俩憋死了。” 穆安露齿一笑:“两位表哥不用多礼。” 王灿:“安安妹妹想出去转一圈吗?吃饭时间还早,你舟车劳顿肯定饿了,表哥带你去吃好东西。”、 他这么一说,穆安还真饿了,笑道:“好啊。” 王稙:“我也要去。” 王灿:“滚”! “我不管,我就要去……”。 穆安被小心的呵护在中间,雁回城冷了许多,嘴里冒出的白气都是冷冰冰的,街道两旁的酒楼茶馆却热闹至极,穆安像个行走的孔雀大剌剌走过,没一会怀里就被人丢了手绢,她愣了愣。 “这是做什么?” “安安妹妹别见怪”,王瓒显得成熟稳重许多,哈哈一笑,解释道:“这是雁回的习俗,年轻的小子见到好看的姑娘便会丢手绢之类的东西,表示赞许,她们自己瞎闹着玩,你别当真。” 没一会,穆安手里已经提了十几个手绢,什么样子的都有,她觉得很有意思:“大家真热情。” 王瓒:“那是自然,小地方的人,大家都寻求个安稳,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没什么坏心思,和京城这种诡计多端的阴谋漩涡不同,安安妹妹身处其中,又是孤身一人,定然要小心。” “多谢表哥,我知道。” 王灿戳了王瓒一下,不满道:“扫兴,你跟安安妹妹说这些做什么,说点开心的不好吗?” 步子停在一家酒楼前,王稙高兴道:“安安姐你有口福了,这里的烤全羊十分好吃。” 穆安嘴角抽了抽,看着酒楼熟悉的名字——十香楼! 心道这家酒楼不会是欧阳落开的? 果然一进去就看到大堂里一身狐裘,斜躺在软椅上指挥着伙计搬来搬去的欧阳落。 王瓒和王灿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公子哥,双双吸了一口气。 欧阳落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桃花眼自然的下垂,殷红的嘴唇似笑非笑,微微上扬,算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哥。 穆安轻笑着摇头,欧阳落头也不抬的开口:“今日小店关门,诸位明日再来。” “怎么,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了?”穆安环视一圈,见酒楼确实没什么人,笑了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欧阳落一惊,看到穆安意外之喜,笑了笑:“王妃娘娘怎么在这?” 穆安:“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在这呢,欧阳公子果然产业遍布天下。” “让王妃见笑了”,欧阳落挥手示意伙计们都停下,彬彬有礼的捋了捋袖子上的皮毛:“京城太吵了,换个安静的地方清净几天,谁曾想和王妃这么有缘。” 欧阳落一口一个王妃听的王家三兄弟膈应的慌,在他们眼里,安安还是全家的宝贝呢,至于什么摄政王,最好别让他们见到! 撇了欧阳落一眼,王瓒皮笑肉不笑:“安安,你同这位公子认识啊?” 穆安:“老朋友了。” “还老朋友”,王灿低声嘟囔:“这还没下雪呢,穿的跟个花狐貂似的。” “花狐貂”听罢,一笑置之,故意道:“王妃身后黑不溜秋的几位是?” 穆安:“……” 黑不溜秋?花狐貂? 大家初次见面,火药味怎么这么重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1 偶遇欧阳落 王瓒和王灿凭直觉,见欧阳落一副斯文败类样,肯定不怀好意,两人将穆安护在身后。 王稙一秒站队,抬头道:“安安姐,我们去城西的包子铺,那里的包子可好吃了。” 欧阳落:“包子哪有十香楼的烤全羊好吃,这道美味京城可是没有,王妃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尝尝,本公子请客。” 穆安看着他们小孩子一样,笑了笑,主动介绍:“第一次见面,大家不要这么沉重嘛,我的两位表哥,欧阳公子不介意多个朋友?” 欧阳落:“不介意。” “表哥也不介意?”穆安回头冲他俩莞尔一笑。 王瓒和王灿一秒钟心都化了,即使心下不满,也只好点头,两人眼神戒备的打量着欧阳落。 欧阳落把酒楼开成了连锁店,这一点穆安不得不佩服,他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经商天才。 二楼的包厢和京城如出一辙,基本没什么区别,在雁回这个地方,也算是个“五星级酒店”了,往惯往的位置一坐,穆安有种还在京城的错觉。 欧阳落脱下宽大的狐裘,慵懒的翘着二郎腿搭在椅子上,对着穆安勾唇一笑:“我总是和王妃这么有缘,不管哪里都能碰到,王妃这次好不容易离京,既然出来了,也别着急回去,大哥天天在家念叨你,不如随我去江南走一遭。” 穆安抬眼,还未张口,王灿就出声帮她拒绝。 冷言冷语:“不去,欧阳公子费心。” “害——”,尬笑一声,穆安无奈道:“劳烦欧阳大公子挂念这么久,出来的匆忙,怕是在雁回也待不了多久便要回京,以后有时间一定去。” 欧阳落笑了笑:“王妃每次都这般说,等你兑现承诺未免太遥遥无期了。” 穆安:“……” 不消片刻,香喷喷的烤全羊便上了桌,外酥里嫩,味道更是赞不绝口。 王家兄弟几个虽然对欧阳落这个人不可苟同,对烤全羊却是极度认可。 “嗡”的一声,穆安大脑里突然传出别样的声音,她怔了一下,神识飞快进去扫了一圈。 方才还没什么异常的地板上突然出现奶声奶气的一声“哇呜~”。 定睛一看,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跑出来一个小可爱,巴掌大小,幽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对着天花板“哇呜”,圆溜溜了一圈的鼻子到处嗅,模样可爱极了。 穆安也惊呆了! 这玩意什么时候进去的? 哪里来的? 王瓒只看到穆安突然垂头愣住了,他担忧的问:“安安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哦,没事”,穆安被强制性拉回神识,她笑了一下。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脑海里“哇呜”个不停的小可爱吸引过去。 浑身雪白,脖颈处有一圈极为耀眼的血红色,幽蓝色的眼睛,耳朵短小,一会耷拉下来一会竖起来,不过巴掌大小的玩意,四条小短腿藏在厚实的皮毛里,基本看不见。 穆安的少女心都被萌化了,要不是碍于场合,她一定进去看个清楚。 系统:“咦,出现未知生物,请宿主尽快清除。” 穆安:“它是什么?” “叮叮叮”系统刺耳的响了半天,机械的回了一句:“检索失败。”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叫喊声。 王稙满嘴油光的跑出去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对穆安道:“安姐姐,男人婆回来了。” “……”穆安朝门口看去,就看一个小麦色的女子气冲冲跑了进来,扎了两个辫子,杏眼圆溜溜的转了一圈,微挑的柳叶眉为她增添了几分柔情——虽然她看起来并不柔弱。 腰间环了一条通体赤红的蛇鞭,瞬间让她的柔情荡然无存。 女子进来先是瞪了王稙一眼,随后径直朝穆安射过来,不巧对上一双好看至极的凤眼,魅惑人心。 她一瞬间愣在原地,俏脸一红径直走到穆安身边,低声:“见过安安姐。” “是钰岚妹妹”,穆安拉开旁边的凳子:“方才在家里没见到你,稙儿同我说你去校场了?” “才没有呢?”钰岚正要提高嗓音,突然瞥到一旁的欧阳落,下意识的收敛了一下怒气:“臭小子骗你的,校场一群大老爷们我怎么会跟他们厮混在一起,我陪宣然嫂嫂出去买了点东西。” 此话一出,一旁的王灿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胡言乱语”的钰岚,笑道:“你什么时候……”。 “闭嘴!”王钰岚压声,踩了他一脚,眼神警示,扭头又和颜悦色的对穆安说:“安安姐,娘让我来唤你回去,祖母醒了,嚷嚷着要见你呢。” “外祖母醒了?” “嗯,醒了好一会了。” 匆匆同欧阳落告过别,穆安就往回赶,王钰岚看着欧阳落没跟穆安出来,讶异道:“安安姐,他不是你带来的啊?” 穆安挑眉:“谁呀?” 王钰岚红了脸,频频回头,瞬间支支吾吾。 穆安了然,轻笑一声:“哦——你说欧阳公子啊?我们是朋友,正巧在雁回碰上了而已。” “朋友啊”,王钰岚应了一声,她刚才怔住了,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哥,天天同校场的大老爷们混在一起。 欧阳落彬彬有礼,谈笑之间一举一动都像贵族出来的公子,一下子就吸引了王钰岚的注意。 她低笑一声,好奇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王稙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姐,你别打人家注意,虽然我也不喜欢他,但人家是正经的公子哥,才看不上你这个男人婆呢。” “臭小子!你找死!”王钰岚不由分说的揪起王稙的领子,将他丢在地上,腰间的软鞭蠢蠢欲动。 王稙惊呼一声,哭爹喊娘的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 穆安愕然,感叹一声,正是本性毕露啊。 王瓒笑道:“安安妹妹不用在意,他们两个性子顽劣,每日都这样,过几天你也就习惯了。” “我刚才听到宣然嫂嫂?大表哥你成家了?” “嗯”王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你还没见过你宣然嫂嫂,她很好相处的。” 穆安:“大表哥看准的人定然世间难求。” 王瓒耳尖都热了,对着穆安憨的笑了笑:“她很好。” 他们径直去了王老夫人的院子。 王老夫人躺在床上,堆了一脸的笑容,拉着陈氏的手说个不停。 陈氏看到她这个样子,不免难受:“我早该来看你的,病了也不让人来京城说一声。” 王氏低低咳嗽几声:“我一直不敢见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孩子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苦了你了。” “都过去了,这是他们的命,你很多年没见过安儿了?南均和楚君的孩子,长的很好,若是这两个不孝子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会欣慰的。” “安儿,她也是苦命的孩子……”,王氏垂下头心里发酸。 两人百感交集,安边城之战,让两个家族最引以为傲,最疼爱的孩子尸骨无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其实心里的痛一点都不少。 多少个午夜梦回,看到楚君小时候的东西,王氏都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留在雁回,她该去安边城看女儿最后一眼的。 五年过去了,亡人有了解脱,留下她们这些活着的人日日自责悲痛。 “祖母!” 穆安提着裙子跑进来,王氏眼睛一亮,看着神似女儿的穆安,心口一窒,声音都有些发抖:“是安儿……?” “是,外祖母”,穆安发现自己对慈祥的老人没一点抵抗力,径直过去,行了一礼,温声:“安安见过外祖母。” 这么片刻功夫,王氏已经泪流满面,她哽咽的想伸手去拉穆安:“都长这么大了,快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是我的安儿,是我的安儿啊。” 皱纹横生的双手略微粗糙,穆安能清楚的感受到王氏手心的老茧轻轻擦过自己细嫩的皮肤,带来的摩擦感。 肢体接触的空隙,穆安已经飞快的调动医疗室检查王氏的身体状况。 神识一探过王氏油尽灯枯的身体不由得心惊肉跳,好多身体机能已经渐渐老化,她现在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内里器官随时都能任性的罢工,停止运转。 宣告主人的灭亡,最主要的还是心脏,王氏患有心脏病。 “安儿”,王氏将穆安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抱她的女儿一样,泣不成声,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王氏突然笑了:“我的安儿长大了,外祖母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心口像是被人用尖锐的针刺了一下,酸涩泛了上来,她低声安慰:“谁说的,外祖母要长命百岁的,安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哪里有人真正能长命百岁,外祖母这一口气吊了整整五年,也该到头了。” 眼眶一红,穆安扶着王氏躺下。 “外祖母放心,安儿说道就一定做到。” “好”,王氏疲惫的挤出一个笑,她并未将穆安的话放在心上,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穆安静静爬在床边,王氏自始至终都紧紧攥着她的手。 这是将对王楚君的爱与思念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陈氏劳累多天,穆安让八角扶她下去休息,从医疗室调了营养针出来,给王氏打上,看着她沉沉睡过去穆安才离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2 我喜欢他,很喜欢 晚饭的时候,穆安当着众人的面严肃道:“爷爷,我能救外祖母。” 王泽明吃饭的筷子一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叹了口气:“爷爷知道你医术高超,可你外祖母的身体已经回天乏术。” “我可以”,穆安眼神坚定:“下午我已经检查过外祖母的身体,并非无药可救,请大家相信我。” 王江堇伸长了脖子,渴望至极的看着穆安,激动的问:“安儿,你说真的?” 穆安:“真的。” “若是安儿真的能治好娘,那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王江崇也激动不已,附和道。 本来平静的晚饭被穆安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打破,大家若有所思,毕竟五年来,府中各种名医就没断过,王氏的病在心脏上,人活一口气,就靠这颗心吊着,心脏生了病,哪里能医好。 沉静半天,王泽明重重放下筷子,脸色沉重:“既然如此,爷爷相信你,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两位舅舅说。” 穆安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爷爷。” 之后的时间大家都沉默的没提起这件事,但穆安能感觉到,大家都很相信她,对她寄予厚望。 雁回的夜来临的早一些,穆安住在王钰岚院子里。 出了大厅,挽着王钰岚的胳膊,正要回去,突然被温柔的叫住。 她回头见王瓒略微不好意思的牵着大家闺秀一般的李宣然过来。 站在舞刀弄枪的这一大家人里面,李宣然柔弱谦和的样子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她不会武,性子温和,对谁都是一张笑脸。 第一眼给人贤良淑德,明事理的落落大方样,穆安点头:“见过嫂嫂。” “不用客气”,李宣然自然而然的走到穆安身边,柔和道:“同路,我们边走边说。” “安儿妹妹当真有把握让祖母恢复康健?” 穆安轻笑:“怎么?嫂嫂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李宣然随手拢起碎发,莞尔一笑。 “嫂嫂也会医术,不用我说一定也清楚外祖母的身体情况,怕我用药会让外祖母本就难以为继的身体平白增加负担,不仅没用,还会让情况更加恶劣。” 李宣然眉尖微蹙,点了点头:“不瞒你说,我之前用了不少古方,也未能寻到心脉不通的救治之法,实在没办法了。” “嫂嫂身上的药味浓重,定是长年同药材打交道才有的”,穆安拍了拍她的手:“嫂嫂明日就知道了,祖母的心脉之症并非无药可救,我有办法的。” 李宣然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真的”,穆安随口道:“之前遇到过一位高人,我向他学习了不少常人不可为的行医之法,感触颇深。” 这位“高人”自然就是无所不能的医疗室了。 王氏的身体数据她已经做了采集,今晚回去加以分析,制定一套最稳妥的治疗之法。 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去做。 穆安在空间里找了一圈才在卧室的床底下将巴掌发现的小玩意揪出来,拇指大小的尾巴左右摇晃,对着满脸好奇的穆安好一阵呲牙咧嘴。 “哇呜~”。 “嘻”,轻笑一声,将小东西提出去,近距离看它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声音低的小猫一样,从嗓子低叫出来,带着眼睛里的水珠湿漉漉的转一圈,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脖子上烈焰的红色软毛因为害怕都竖了起来,受惊的样子在穆安眼里也可爱极了。 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不明生物。 “嗡”一声,系统锲而不舍的提醒她:“扫描到未知生物,建议宿主尽快清理,建议宿主尽快清理。” “不明生物,呵”,穆安指尖戳了戳眼前的小可爱,盯着它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呢?” “哇呜~哇呜~” “怎么你是不是饿了?” 从冰箱里拿了一块小面包,摊在手心里放在面前,小东西缩着腿,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嗅了嗅,犹豫再三才嗒嗒的尝了一口。 小家伙雀跃的跳了一下,埋头低低叫唤着。 穆安看着它吃完。 用系统检索了三遍,都没一点关于此类生物的记录。 她微微惊讶:“有不明生物入侵你就一点都没检索到吗?它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进来?这里没有我的允许,其他生物是进不来的。” 系统:“按理说应当如此,可若是系统从未记载的生物,可能排除在外?” “这不是纰漏吗?” 穆安琢磨了半天也没发现它是个什么东西,雪白的皮毛像个小狐狸。 见它吃完之后又要飞快的溜掉,穆安手疾眼快的逮回来,凶巴巴道:“吃了我的东西还想跑!你哪来的?” 小东西瞪着眼睛看着她。 穆安:“算了,跟你较劲干什么,既然来了,就先呆几天,若是打什么坏主意,分分钟扒了你的皮!听到了没?” “哇呜~”,小东西挣扎了一下,惊恐的看着穆安。 唇角勾了勾,穆安指着它:“先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狐。” 小狐四肢一接触到地面,迅速化成一道掠影消失。 穆安一愣,这玩意速度这么快的吗? 叹了口气,她已经做好了在医疗室熬一宿的准备,王氏的病还得慢慢来,她刚才粗略的看过治疗计划,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先得让王氏的身体恢复几天。 将这几日要用的药材整理出来,就听到外面“吱呀”一声。 穆安抬眼:“有人进来了?” 邱珠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咦”了一声,跑出去在院子里问:“安安呢?” 王钰岚跑出来,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知道啊,我明明没见安安姐出来啊,我以为她睡了。” “里面分明没人嘛”,邱珠玉道:“这孩子,大半夜跑哪去了,不好好待着,你快去找找。” 系统升级后外面的动静更加清楚,甚至十米以内的声音她都能捕捉到,从头听到尾的穆安扶额,只好等外面彻底安静了才闪出去。 在院子里和迎面进来的邱珠玉撞在一起,邱珠玉看到她,“哎呀”一声:“安安你刚才去哪了?” “睡不着,府里走了走,刚回来”,穆安笑道:“大舅母找我有事?” 邱珠玉脸色稍微变了变,挽着她的手,低声:“好孩子,我们进去说。” 神神秘秘的样子让穆安哭笑不得,她还见邱珠玉关上了门,这才坐下来,瞬间一脸愁容。 穆安疑惑:“大舅母有话不妨直言,在我面前不必有什么忌讳的。” “那大舅母就说了。” 邱珠玉看着穆安白净的小脸,重重叹了口气,眼眶湿润:“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还好,现在不都过来了吗?”穆安看到长辈在自己面前流泪就有点手足无措,连忙宽慰:“况且我现在不好好的吗,大舅母不必为我忧怀。” “哪里好好的!”邱珠玉突然大声:“两个没良心的东西,就这么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京城水深火热的牢笼里,孤苦伶仃,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嫁了人。” “那摄政王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嫁给他不比当今皇上的妃子难活。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把持朝政,这些官家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论,他终究不是个好相处的,因为一纸婚约就让你不得不进了王府,让我们怎么放心。” 穆安眼角轻轻的跳了跳。 邱珠玉说在了气头上,愤愤不平:“你不知道,得知你嫁入王府的消息,你爷爷好几日未眠,府上阴气沉沉的,大家都在为你担心。今天没当着面问你摄政王的事情,就是怕你不开心,安安啊,若是他当真对你不好,咱们想个办法,把你从王府接出来。” 穆安哭笑不得:“……不是,大舅母你们多想了。” 邱珠玉:“我们同你爷爷商量过了,这次专门让你过来,就是离开京城,等摄政王来了,咱们再同他说,我王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世世代代累积下来的功勋都是实实在在的,他摄政王也得给几分面子,你们和离。” “和……和离!”穆安惊了,这退路安排的也太妥帖了。 “安安你不用怕的”,邱珠玉以为吓到了穆安,有点慌。 穆安确实被吓到了,她连忙打断正要开口的邱珠玉:“不是的,大舅母,我和王爷是两情相悦,我是喜欢他的。” 邱珠玉瞬间瞪大了眼睛,眼角的皱纹紧绷,嘴唇半张目光怀疑的从穆安脸上扫过,她明显不相信,好半天才心中的问:“安儿,你不用勉强的,大舅母知道你苦。” “我不苦”,穆安握住邱珠玉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是真的喜欢王爷,王爷也是真心对我好,在京城,都是他护着我,这次来雁回,他也是背着抗旨的风险,他愿意为了我付出一切,我也是。” 邱珠玉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所以……” “所以是你们和爷爷多虑了,若是那一天他真的不要我了,我不会选择委曲求全的”,穆安笑道:“我是爹娘的孩子,我有他们的骨气。就像我愿意为了王爷拿起刀剑,若是王爷真当负了我,我绝不会多留,可是我知道,他不会,永远不会。” “大舅母,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我会永远站在他身后,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难,我们都会携手走下去,你们会祝福我的对吗?” 邱珠玉愣了好久,才哽咽的点头:“对,安儿长大了,是我们多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3 妹妹保卫战(1) 次日,李宣然惊讶的看着穆安的操作,她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定定的站在床边,看着一滴一滴输进祖母血脉中的神奇药水。 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李宣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看着忙进忙出的背影,奇声:“妹妹,这个挂……挂水真的不会有什么差池吗?” 穆安回眸一笑,耐心解释:“嫂嫂放心,这里面装的都是浓缩过的药液,比口服效果更直接,外祖母的身子现在挂水会更有效果。” 李宣然:“那这些药方,又都是什么原理?” 穆安拉着打下手的李宣然到一旁坐下,细心的为她分析每一样药材的作用,整张药方搭配在一起对于王氏病情的帮助。 听的李宣然目瞪口呆,她从小在医学世家长大,自以为对于药材的研究在同龄人里已经是遥遥领先,如今碰上安安妹妹,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让她引以为傲的医术在穆安面前突然有些一文不值。 她愧疚的微微一笑:“之前是我小瞧妹妹了,相信在妹妹的医治下,祖母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本来灰暗的病情突然间有了一丝曙光,哪怕这不是自己的功劳,可还是让李宣然惊喜不已,她感激的看着穆安。 “安安妹妹,谢谢你,相信爷爷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穆安不敢邀功,她道:“劳烦嫂嫂先不要告诉爷爷他们,我怕万一最后祖母病情没有好转,他们会失望。” 李宣然点头:“好,不过我相信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只要你要用的药材,我都能为你寻来。” “谢谢嫂嫂。” “家里有大片的药田,在乡下,妹妹若是感兴趣,有空可以随我去看看,哪里景色也是很好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一阵噪杂,王钰岚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看到床上的王氏,自觉的放轻了步子,焦急的指着外面,低声:“那谁……王爷来了!” 穆安一喜:“萧辞来了?” “对”,王钰岚喘了一口气,几分踌躇的看着穆安,小声:“可是,安安姐,王爷被我哥他们拦在外面了,好像要……打起来了。” 穆安:“……” 李宣然脸色一变,大概猜到了什么,她连忙道:“妹妹你先去看看,祖母这里有我盯着,你教的我都会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穆安心下一急,匆匆对她道谢,就跟着王钰岚跑了出去。 可等她们到了府门口,哪里还有王瓒王灿的影子,就连王稙那个臭小子都没在。 穆安:“人呢?” 王钰岚不知所谓的摇摇头,指着外面:“刚才他们怒气冲冲的在这来着?人呢?” 听风和明月快步过来,脸色倒还是平静,穆安一把拉住明月:“你家主子呢?” 明月往空旷的大街指了指,讪讪一笑:“王妃,主子被你的舅舅和哥哥们拦在门口不让进去,不知道几人说了什么气势汹汹的,最后就一同去校场了。” “校场?”穆安心下有些忐忑,她嘴角抽了抽:“去校场做什么?” 听风:“比试。” “……”穆安心道一声不好,以萧辞冷冰冰的样子,一上来就被人放在门口,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王瓒王灿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两人心里肯定是对萧辞存了气,若是打起来,萧辞下手重一点……将人伤到了! 怕是两位舅舅也会不高兴! 然后爷爷多半也会生气! 一想到这,穆安就急不可耐,好几天没见到萧辞,有点想他了,好不容易能见到人,她还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能把关系闹僵呢。 一听说要比试,王钰岚立刻一脸好奇,自荐道:“安安姐,校场我熟啊,我知道他们在哪打架,我带你去。” 穆安:“快点走。” “其实我也不是很熟,就是碰巧知道”,王钰岚不知想到了什么,生怕穆安误会,赶紧开口解释:“我平时都不去校场的,我和校场里的兄弟们其实不熟的。” 她这点欲盖弥彰的心思逃不过穆安的法眼,她笑了笑,催促着赶紧走。 刚跑了没两步,就被一声苍老的声喝住。 王泽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拳头搭在嘴边重重咳嗽一声,威严的目光朝穆安扫过来,最后停在王钰岚身上,不悦道:“女孩子家家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火急火燎的去哪!” 王钰岚嘴巴一瘪,她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老爷子了,悻悻的笑了笑,无辜的指了指旁边的穆安,低声:“爷爷,我们去校场。” 王泽明:“回去!” 王钰岚扭头对穆安吐了吐舌头,两条辫子甩了过去,咧嘴:“怎么办?” 穆安无奈的摊摊手,她哈哈的笑了一下,软声过去,撒娇似的晃了晃王泽明的胳膊:“爷爷,我们就去看看。” 王泽明眼角轻轻抽动,看到穆安这个样子心口软成一团,可还是故作威严,沉声:“没什么好看的,他们晚上就会回来了,你放心就是。” 穆安心道:我能放心吗? 这要是闹点矛盾出来,以萧辞的性子,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吗! 她低声:“我就去看看,我保证不添乱,我就在旁边站着,行吗?” 王泽明:“不行!” 穆安:“……” “随我到大厅来,我有话问你”,王泽明转身闷闷丢下一句:“钰岚你回去,乖乖在院子里待着。” 长出了一口气,王钰岚九十度低头:“是——爷爷。” 穆安回头对明月听风眨眨眼睛,让她们带上青简去校场看看。 明月瞬间明白她家王妃的意思,郑重的点头。 大厅里,王泽明将所有人都屏退,看着站着端正的穆安,神色稍微缓和:“爷爷听你大舅母说了,你和摄政王两情相悦?” “啊?”穆安怔愣了一下,抬头。 爷爷问这个做什么?她如何委婉又好意思的解释这个女儿家的心思。 沉默了一秒,在王泽明严肃的注视下,穆安觉得自己像个偷偷早恋被抓包的小丫头,她心虚什么? 轻轻点头,木讷的“嗯”了一声。 王泽明嘴角紧绷,脸色一变,有些微怒:“不骗爷爷?” 穆安发誓:“绝对没有。” 她无比真诚。 “好”,王泽明顿了一下,点头:“爷爷信你,他要是对你不好,管他是不是摄政王,既然来了爷爷让他出不了雁回的城门!” 穆安:“……好。” 她声音跟个蚊子似的,悄悄对自己说一样。关键是这强势保护有点令人胆颤心惊啊! 她感动的心惊肉跳。 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穆安试探的对王泽明低头:“爷爷,那么你看这校场?” 王泽明看了她一眼:“去。” “好嘞!” 穆安一喜转身溜的比兔子还快,王泽明在后面摇了摇头,低低笑了几声。 穆安一出门就碰到了鬼鬼祟祟的王钰岚,贼眉鼠眼的远远冲她招手:“安安姐,我在这。” 穆安:“爷爷不是让你回去吗?” “那哪行?”王钰岚骄傲的拍了拍胸脯:“本女侠怎么能听老头子的话,快走,不然被老头子出来逮到了,要罚我的。” 穆安失笑,同她一起鬼鬼祟祟的往校场跑,一边抬声问她:“怎么罚你?” 想到痛处,王钰岚差点痛哭流涕:“让我绣花!奶奶的,那玩意是人干的吗!指头都戳成筛子了,还怎么练鞭!” “是个英雄,我欣赏你”。 “谢谢安安姐,你放心哈”,王钰岚道:“以后我罩着你,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抽死他。” 穆安感觉自己在这个家,被主动的归纳到了弱者。 可笑?她需要别人保护吗? 瞥了眼神闪躲的王钰岚一眼,穆安挑眉:“有事就说!” “嘿嘿一笑”,王钰岚黏到穆安身上,漆黑的眼睛不怀好意,带着几分谄媚:“所以安安姐,欧阳公子喜欢什么东西啊,我去买了送给他。” 穆安:“……” 她好像还真不知道。 “女孩子要矜持,你怎么这么直接?”不得不说,王钰岚是穆安见过最豪放的女孩子了。 “那是你们京城千金小姐的规矩,雁回不一样喽”,王钰岚大大方方,整齐的牙齿一笑十分好看,不折不扣的小霸王一样,摸了摸腰间的软蛇鞭:“在雁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像男子会向路过的女子丢手绢一样,我觉得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若是喜欢,那一定要问个清楚的,我才不怕丢人呢?” 穆安:“谁告诉你的。” 王钰岚脱口而出:“还能有谁,校场的兄弟……”,她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补上最后一个字:“们”。 “哈哈哈”,穆安大笑一声:“姐挺你!” 此刻不大的校场里,热火朝天,一群同样黑不溜秋的糙汉子围成一圈,打量着中间一袭华贵的紫袍,墨发高束,眉眼惧冷的人。 萧辞还算客气的对王瓒一拱手:“表哥打算比剑?” 一声“表哥”让王瓒无端的打了个冷颤,他缩了一下脖子,昂首:“王爷客气,这一声表哥还是免了好,怕是我担当不起。” “哦”,冷笑一声,萧辞拂手:“本王说你担的起你就担的起,来,速战速决,夫人还在贵府等着呢,该急了。” 王瓒一噎,和摄政王对上,他也知道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可一想到安安妹妹的笑脸,就白白便宜了这么个“凶名远扬”的人他就不甘心。 大喝一声:“王爷,得罪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4 妹妹保卫战(2) 传说中的摄政王孤傲至极,王家众人本以为萧辞肯定很难对付,担心之余突然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一旁观战的王江崇摸了摸下巴,疑惑不解:“摄政王怎么这么客气?” 王江堇皱眉:“确实和传言略有不同。” 若是他一上来就冷言冷语还好,可在府门口被人当场拦下,他还能一一拱手见礼,虽然表情漠然,可言辞之间的礼数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大白天的,让王家几个兄弟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见王瓒一剑挑上来,萧辞眼皮微掀,剑未出鞘,剑柄挑过去,在王瓒眼里,对方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想空手接过他的全力一击。 突然间,劲风带着压迫感袭来,王瓒大惊失色,萧辞轻飘飘的掀翻了他的剑刃,只见剑柄在他手心漫不经心的走了一圈,莫大的力量压下来。 王瓒猛然后退几步,震惊过后,全力迎上去,萧辞错身一闪,微微躲开呼啸而来的剑意,怆然一声,剑刃出鞘半分,留下一道残影,在王瓒反应过来之际,冷冰冰的剑刃已经分毫不差的搭在脖颈上。 他额头渗出冷汗,咬牙:“我输了。” 萧辞缓缓收回剑,淡声:“是本王得罪了。” 王瓒:“不敢。” 他脸色不太好,可确实在萧辞手下连十招都没走过。 王江堇沉了脸,和王江崇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他们这里怕是没人是萧辞的对手,若是真想教训萧辞一顿,联起手来定然可以。 可是——那样子就不太好看了。 闷哼一声,王江堇快步过去,对着萧辞一拱手:“王爷功力深厚,是我们输了,但是,想要得到我王家的认可,单凭武力可是不行的,在安安这件事上,我们绝对不会退缩的。” 知道他们是怕自己欺负了穆安,所以千方百计的考验,萧辞轻笑:“舅舅多虑了,本王疼爱安安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王灿冷笑,低声嘟囔:“油嘴滑舌。” 萧辞轻轻瞥了他一眼,没作声,真诚的看着王家兄弟。 王江崇性子略微温和,思量再三,至少目前他没挑出什么毛病,能让堂堂摄政王尊称一声“舅舅”,已经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他连忙上去打圆场:“既如此,就请王爷移步了。” 萧辞点头:“好。” 方才萧辞的眼神让王灿十分不舒服,他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王江堇回头:“灿儿?” “爹!”王灿跑过来拦住萧辞:“王爷还未同我比过!” 安安妹妹多好的一个人啊,这两天他看到穆安就失落,这么好看的妹妹怎么就轻而易举的嫁人了,他可是多方面了解过萧辞此人的,连当今皇上都不放在眼里,能对安安妹妹有多好,一定是安安妹妹害怕他们担心,有什么苦都自己憋着了。 他抬头挺胸,剑往身前一横:“请王爷同我比过!” 萧辞眉尖轻挑,看着王灿眸中莫名的熊熊怒火,善意的提醒:“你不是本王的对手。” “你……”王灿脸色憋的通红,不满道:“没比过王爷怎么知道,我不服!” “你不服也得服。” 一点毛头小子,萧辞还不放在眼里,一副压根不乐意同王灿交手的样子。 王江堇黑了脸,微怒,呵斥王灿:“灿儿,退下!” 看着王江堇,王灿莫名一肚子怒火:“爹,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那不然呢!你还能打过人家不成!”王江堇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灿,王泽明只是让他们稍微刁难一下萧辞,看看此人的脾性,若是当真如传言一般,那就不能让安儿跟着他受苦。 怕安儿知道着急,这才特地把人带到校场来,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过于得寸进尺怕是会适得其反。 王灿一听,火气从脚底窜上来,他怎么就觉得萧辞目中无人呢? 王爷怎么了! 好好的京城不待,跑他们这穷乡僻壤干什么,娇生惯养的! 他只想见心心念念的安安妹妹,才不想见什么狗屁王爷呢! 王灿固执的挡在萧辞面前,余光一瞥,竟然看到眼前冷傲的人嘴角擒笑,他颇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肯定不是对着他笑的。 一回头就看到穆安提着裙子如沐春风的跑过来,笑得可开心了。 他眉角一皱,先萧辞一步跑过去,亲昵的拉住穆安,不满道:“安安妹妹你来校场做什么?” 穆安还保持着方才的笑脸:“我过来看看你们。” 说是看看他们,可王灿又不是瞎子,穆安一过来眼神就直冲冲的黏在了萧辞身上,都没瞥他。 他痛心疾首,悲叹一声:“安安妹妹你好绝情啊……”。 可穆安已经朝萧辞跑过去,哪里听得到他的话。 几日未见,萧辞连胡茬都懒得打理了,柔和的眸子让穆安特别特别想奔进他怀里,贪婪的感受一下想念的味道。 可是碍于长辈在这,她咧着嘴笑了一下,只是乖巧的站到某人身边,向王江堇和王江崇问好。 不得不说,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王江崇心底赞赏,脸上还是佯装沉重,道:“安儿你过来做什么?” 穆安:“爷爷让我过来的。” 王江崇明显不信,摇摇头:“先回去。” “好”,穆安点头,同萧辞走在后面,她抬头偷偷的对萧辞眨了眨眼,无声道:“我来迟啦,你没把表哥他们怎么样?” 萧辞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自然而然的拢过她的肩,低声:“夫人怎么就不关心你两个表哥有没有把本王怎么样?” 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穆安道:“你才不是吃亏的主呢,我还怕你欺负人家呢。” 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前面的王灿频频回头,表情悲痛,暗自捶胸顿足,扭头对王瓒道:“你看安安妹妹,我还未见她这副模样。” 眼带笑意,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本来豁达的人突然小鸟依人起来,小女孩气质尽显。 王瓒轻笑:“若不是亲眼所见,爹他们也不放心,如此看来,是爷爷多虑了,王爷同安安妹妹果真恩爱。” 王灿不说话了。 幸好是这样,不然他岂不是气死了? 一路回到王家,穆安戳了戳萧辞的手掌,挠了挠他:“晚上有惊喜给你。” 墨瞳流转,趁人不注意,萧辞低头在穆安耳边温声:“那种惊喜?” 穆安:“……啊呸!流氓。” 低低笑了几声,等他们进去,发现所有人都齐刷刷在大厅候着了,场面一时间有些严肃。 穆安悄悄闭了嘴,王家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萧辞,只看到他同穆安挽手进来,毫不避讳,身姿肃然,天人之相。 硬朗的轮廓秒杀天下男儿,同他们安安站在一起,登对至极。 让人产生一种幻觉,老天爷注定要让他们安安同摄政王这等男子在一起,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少了哪一个都不成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就吓了他们一跳! 邱珠玉清楚穆安的心思,对萧辞自然的少了几分敌意,她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细细打量着萧辞,从他一进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观察的一清二楚,生怕自己错过了哪一点细节。 能让她家安安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人,到底胜在哪里。 若是空有一身虚名,满腹谋算那是万万不行的。 王泽明看到萧辞骤然冷了脸,老练的起身,重声:“臣参见王爷。” 按理说是因该迎大礼的。 可穆南均和王楚君不清不楚的战死边疆,为国捐躯,皇室草草下了结论,封了英魂,未查明缘由!给他一个交代! 致使他对皇族之人确实没什么好感,况且他一把年纪了,安儿是他孙女,娶了他王泽明的孙女,就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老爷子! 谁来也是这么个理! 哪里有爷爷给孙子下跪的道理! 王泽明微微颔首:“王爷一路幸苦了。” “见过王老将军”,萧辞拱手:“老将军不必多礼,晚辈失敬。” 脸色稍微缓和,毕竟萧辞诚恳的态度没一点错,看了穆安一眼,王泽明出声让所有人都坐下,对萧辞道:“安儿年幼,若是给王爷添了麻烦,还请王爷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多多海涵。” 话听着委婉,从王泽明强硬的语气中表达出来可一点都不动听,隐隐有威胁的意思。 萧辞也不怒:“老将军言重,夫人甚好。” 穆安心下一甜,欣喜都表现在了脸上,看在王泽明眼里,放在心里。 晚饭过后,穆安带着萧辞去见过王氏,王氏对萧辞赞不绝口,觉得她托付了良人。 重新回到厅上,只剩王泽明和王江堇江崇三父子在。 王江崇在门口将两人拦下,笑嘻嘻对穆安温声:“安儿你先回去。” 穆安聪明,知道他们要支开她,单独同萧辞谈谈。 顿了一下,看了萧辞一眼,萧辞垂首,对她点头,穆安只好先行离开。 回头看到王江崇一脸沉重的将萧辞请了进去。 王泽明:“王爷请坐。” 萧辞到一旁落座:“老将军可是有事要问晚辈?” “嗯”,王泽明道:“老臣虽然远离京城,这几年也未踏足京城一步,未踏离雁回一步,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王爷此次离京定然不易。” 王江堇和王江崇不约而同看向萧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5 老将之心 对于如今的局势,王泽明还没老糊涂,他一清二楚。 这也是他不愿意让穆安跟着萧辞的原因之一,风险太大了。 萧辞正襟危坐,抬眼:“老将军是在担心什么?” “此次离京算不上不易,倒是皇上允了的,哪怕不允,晚辈也定然是要陪着安儿来一趟的。” “王爷有心了”,王泽明眼睛微眯,肃然:“就算是皇上允了,老臣可不相信皇上能放心的让王爷在雁回常驻,怕是不日就要回京了?” 萧辞:“半个月后。” “这么快!”王江堇皱眉:“那王爷就算现在赶回去,也不一定来得及?” 王江崇:“王爷可是另有打算?” 萧辞沉默,打算说有便有,说无也可无,到了雁回,他就没打算按时回去。 王泽明一眼洞悉了萧辞的心思,沉声:“老臣斗胆,想问一句,皇上的筹码是什么?”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尤其是王泽明这种眼睁睁看过半辈子大梁江山的老将,改朝换代从未停歇,朝局再怎么变化,来来去去就是“阴谋”、“权力”两个词,他看的透彻,知晓的也透彻! 萧辞没必要瞒着,他不徐不疾,面不改色:“皇上手里拿着萧文帝的遗诏。” 王泽明倏然站了起来,皱眉:“什么!” “先皇为何会给皇上留旨?”他惊疑不定,多个不详的念头从脑海里蹦出来,几乎让他难以相信,质声:“难道……先皇一早就钟意当今皇上?” 萧辞:“正是。” 王江堇和王江崇或许对这其中牵扯的关联不太清楚,可结合这几年的动静,稍微一想,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两人脸色铁青,惊颤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泽明被萧辞轻飘飘的两个字惊坐回去,心口狂跳,骤然难安,他突然意识到,如今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阴沉的看着萧辞,王泽明不再试探,直接道:“那王爷如今处境微妙,先皇早就为王爷定好了结局,皇上迟早要对王爷动手了,王爷打算如何?” “如老将军所想”,萧辞抿唇,紧绷着脸:“寻一个契机,退守长陵,护好想护之人,再从长计议。” “好一个从长计议!”王泽明毫不避讳,长驱直入:“王爷难道不考虑另一条路吗?” 萧辞微微抬眼:“哦?老将军不怕晚辈成为世人唾弃,不忠不义之徒?毕竟安儿可是晚辈的妻,之后的每一步,她都与晚辈共存!” 王江堇和王江崇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冷汗连连的看着老爷子。 就听他沉默片刻,忽然道:“王爷现在的名声难道就好了吗?哪怕你退守长陵,从长计议也免不了背信弃义四个字!到头来都是一样的结果,天下之大,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 “好”,萧辞唇角翘了翘,单单凭借王泽明刚刚这几句话,他就信了王家人,缓缓起身,对王泽明一拱手,萧辞开口:“老将军大义,本王佩服!” 从“晚辈”变成“本王”,就是王泽明做出决定的时候了,他起身:“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萧辞:“明年春上。” “春上”,王泽明看了一眼门外/阴沉沉的天,黑云压城城欲摧,他喃喃:“春上好啊,万物复苏,是该换个新气象,长陵压抑这么多年,也该焕然一新了,大梁也是。” “是啊,本王累了,皇上一意孤行,长此以往,大梁朝局必乱,奸臣当道,苦的还是百姓。” “王爷的铁血手腕这么多年从未变过,薄情帝王。老臣想知道,王爷当真对那个位置不存念想?” 萧辞释然:“没兴趣。” “哈哈哈”,王泽明大笑几声,抬声:“这雁回老臣守了一辈子,别的不敢说,就这北部疆土还是守的住的,他日王爷所有吩咐,尽管说便是。” 在死之前,能亲眼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梁盛世,王泽明死而无憾! 他承认,世人都俱摄政王的“残忍”,可同样都赞摄政王的为国为民,先帝崩逝,若是没有摄政王撑着,大梁江山早就倒了。 王泽明即使再不喜萧辞,也不得不承认,没了他,大梁不行!这片蔚海蓝天本来就是他撑起来的,既然如此,何不一撑到底,直达盛世。 他懂了萧辞的野心,萧辞从始至终就没想过安稳,内患为平,外忧左右夹击。 缩在京城王府的摄政王看似懒散,实则运筹帷幄,因为他知道,朝堂上最后的一批老臣一死,哪怕萧景炎初心不变的站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也会生了嫌隙。 这道嫌隙提前来了,甚至给了萧辞当头一棒,让他措不及防,可无碍大局,他从未把自己的宏伟愿望当做“野心”二字,他觉得这是应该做的。 萧景炎还是那个皇帝,只不过悉心的教导对于叛逆的孩子来说,太温和了。 既如此,便换一个狠一点的方式。 目送萧辞离去的背影,王泽明思绪万千,他眉头紧锁,幽幽叹了口气,低声:“穆家,王家,或许这便是我们的宿命。” 王江堇手心发凉,他缓了半天才从震颤中缓过神来,道:“爹,这是决定以王爷为首了?” 王泽明看了他一眼:“不管他是不是安儿的夫君,乱世一来,我王家都逃不过被迫站队的命,与其到时候被人逼入险境,不如早作打算,希望老夫没看错他。” 知道他说的是萧辞,两兄弟集体沉默。 穆安百无聊赖的在屋里踱来踱去,中间还去空间里喂了一趟小狐,她发现这小东西只要一饿就在空间里叫唤,明明胆子小的要命,却对于自己的肚子紧张的不得了。 今天还好一点,吃完还亲昵的舔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才灰溜溜跑掉。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穆安快步迎了出去。 萧辞低声同严宽说了两句什么,看到穆安摆摆手,严宽微微对穆安点头才转身离开。 “爷爷没为难你?” “你觉得老将军会为难本王?”萧辞轻笑,牵着穆安往里面走,道:“没有,老将军人很好,看的出来,疼爱你的。” “那是自然”,穆安颇为骄傲,这点她确实意外,王家的每个人都意外的对她好,无私的喜欢她。 努努嘴,穆安故意道:“我喜欢这里,都不想回去了。” 萧辞:“那就别回去了。” 悟出惊人,穆安抬眼瞧他,见萧辞的表情不像是说笑,她立刻反驳:“那可不行,不回去你怎么办?还有,一月之期也不远了,你是不是要回京城了?” 她都能想象出来,若是萧辞不按时回去,萧景炎能整出多大的幺蛾子。 宠溺的刮了刮穆安的小鼻子,近距离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萧辞心下一紧,以前觉得古人矫情,如今才知道,原来古人从不打诳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真的能让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不急”,薄唇微张,随意的吐出两个字,随手将一旁瞪眼的人儿揽过来,温香软玉入怀,简直能瞬间引走神魂。 穆安落入一个坚硬的胸膛,她被萧辞吓到了,他不回京做什么? 等着萧景炎发飙吗? 锤了温热的胸口一下,穆安没好气道:“混蛋,你不会背着我偷偷造反?那可不成?” 嘴角微勾,趁机在粉嫩的唇边啄了一下,萧辞挑眉:“本王就是造反了,夫人又能如何,嗯?” 尾音被故意拉长,整个深沉的嗓音都软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可描述的暧昧,两个人之间的温度立刻烧了起来,穆安耳尖莫名的烫了一下,对上深不可测的墨瞳,里面盛满了整个荒垠的宇宙一般,将她吸了进去。 嗓子一干,穆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她瞪眼,将侧着的身子转正,整个人挂在萧辞身上,鼻尖抵着轮廓坚硬的下巴,贝齿轻张,忍不住咬了一下,低声:“王八蛋,骗我是。” 萧辞:“本王哪敢,夫人饶命。” “求我也不行,谁要饶了你啊?你个大骗子,迟早要背着我偷偷造反”,穆安撒娇:“我不管,就是造反也要带着我,不然我就自己提着剑上阵杀敌!” “夫人好魄力”,萧辞轻笑,品着近在咫尺,魂牵梦绕的味道,差点失控,他狠狠的将怀里人吻了一通,发泄情欲。 穆安发现自己真是弱爆了。尽管两人已经熟悉彼此到一耳可明,可在撩与被撩这件事上,她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完全小白,除了一张空有“宏伟志愿”的大脑,丰富无比的想象力在实践面前每每溃不成军。 她咬咬牙,脸色绯红,气息不匀,凶巴巴道:“想我了?” 萧辞不假思索,低声“嗯”道:“想,特别想,本王从未这般思念过一个人。” 若是见不到你,怕会疯掉。 分明知道答案,可穆安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既然听到了,就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她咧嘴一笑:“我有个惊喜给你。” “哦”,萧辞不以为然,盯着穆安看了会,意有所指:“本王不觉得现在不惊喜,还要继续吗?夫人。” “……” 快速反应过来的穆安红成了一个茄子,她小鹿乱撞的飞快后缩:“继续你妹啊!旁边还有人呢,这里不是九方居。” 某人明显有些落寞,向上懒洋洋的掀了一下眼皮:“哦。” 穆安:“……” 耍流氓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6 无良王爷惊呆了 怒气冲冲拍了萧辞一巴掌,穆安道:“是另一个惊喜啦!”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属于我的小世界。” “空间?”萧辞睁眼,神情严肃。 穆安愣了一下,被他搞的突然自己都有些紧张,喝了口茶将浑身的燥热压下去,才徐徐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先等等。” 鉴于曾经自己五脏六腑差点被甩出身体的前车之鉴,穆安不敢贸然就把萧辞带进去——况且她也不知道如何把一个大活人带进空间。 万一中途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她会自责死的。 神识在系统内查探了一圈,一切如常。 穆安:“我可以把萧辞带进来吗?” 系统及时做出回应:“之前的宿主未曾实践过,暂未可知,不过按照目前的数据分析,一切程序正常,指标正常,宿主精神力超出正常范围,可承受多数活体生命的抗击,可以进行尝试。” 穆安:“系统会对外来侵入者进行排异吗?” 系统:“会。” 系统:“不过系统的排异是在宿主极端排斥的基础上,若是侵入者同宿主尽可能融合,不会出现上述问题。” 穆安:“那我开始了。” 系统:“一切正常,系统空间初次接受外来生命,开始。” “叮”一声,系统报告完毕,闭了嘴。 穆安捏了捏萧辞的虎口,谨慎道:“若是一会有什么不适反应,立刻告诉我。” 萧辞点头:“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了,你一会抓紧我,身体放松,相信我。” 穆安刚说完,萧辞稍微愣了一瞬,他再一次看向穆安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紧接着身体的失重感袭来,他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扯了起来,四肢都不是自己了,大脑思维也被强制性入侵,十分不舒服。 本能反应要把身体的主控权夺回来,可想到穆安之前的叮嘱,他完全放弃地炕,任由自己三魂七魄飘来飘去,短短一瞬,他好似经历了几个时辰的痛苦。 双脚着地的一瞬间他都是不清醒的,能感觉到有人焦急的唤他,渐渐的五感六识归位,他缓缓睁开眼睛,才看到面前的人。 穆安都要急哭了,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萧辞一进来就定在了原地,怎么都叫不醒,她快吓死了。 萧辞开口:“我没事。” 不知道小狐什么时候跑出来,也急呼呼的在穆安脚底打转,叫个不停,声音尖细,一下就引起了萧辞的注意,他手疾眼快的将小东西逮了回来,疑声:“这是什么?” 穆安:“我养的宠物,可爱。” 萧辞点头,这才突然间看清明亮的地板,他一愣仰头,看到明亮的耀眼神似夜明珠的东西。 环视一圈,他直接呆愣在原地,泰山面前不崩于色的脸瞬间垮了,这里亮如白昼…… 他一眼所看到的,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无法用任何一个词语来解释,说是“神地”也不为过。 穆安以为萧辞又定住了,一慌:“萧辞,醒醒!” 半晌,萧辞才回过神来,他道:“这里是……真是存在的?” 穆安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做好了打心理战的准备。 她讪讪一笑,点头:“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是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萧辞难以理解,若是这里亮如白昼的原因是头顶造型奇特的“夜明珠”,那这些与众不同的装扮,是造物主的神技吗? 门口的柜台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他轻轻走过,一股淡淡的酒香味扑来,柔软的座椅和床榻有何区别。 穆安指了指里面:“那里是医疗室,我存放药材的地方。” 精密的仪器罗列,自动化的屏幕上跳转着不同的分析资料,萧辞扫了几眼,震惊之余,寥寥看懂几个字。 同百草堂并无二样的药品罗列清楚,这里药品的容纳量让萧辞叹为观止。 他抖擞精神,触摸了一下自动化的的屏幕,息声:“所以,你在的那个时代如此不同。” 穆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仔细打量萧辞的表情,已经渐渐恢复正常。 卧室的镜子让他神魂一愣,盯着里面复制一样的自己,他已经有点麻木了,没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绪。 看着穆安亲手给他演示过“电”与“夜明珠”的区别,他承认,这个世界已经超越了他所知的一切范围,清澈的水自动存储,转为温热的洗漱功能…… 拉开角落里的冰箱,一股寒衣扑面而来,与屋子里的温度格格不入。 穆安担心的拉住萧辞,低声:“你没事?我怕你接受不了,怕你觉得我……”。 “有事”,萧辞轻轻关上冰箱,所有的寒气在一瞬间荡然无存,他面沉似水,垂眸:“这里的一切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尽管一时间有些东西我还无法理解,但是我认识到了它们的强大,这是这个时代无法创造的力量……本王担心你。” 心口一凛,穆安抬头:“你担心我什么,这个地方只要没有我的允许,别人是进不来的,没有人会知道的。” 萧辞:“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九州录的记载不会是空穴来风,答应我,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此处的存在。” “哎呀”,穆安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萧辞沉重的脸,给他扯了一个笑,道:“这话你对我说过无数遍了,我知晓的,你笑一下嘛,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环视一圈,萧辞吐了一口浊气,此刻他的大脑已经不运转了,处在控制与被控制的边缘,自小刻在骨子里的礼数也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他晃来晃去,最终身体主动的将“正襟危坐”弃之如敝履,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抬眼盯着墙上的挂钟最快的那条针走了一圈,疲惫感漫无边地的袭来,他捏了捏发酸的鼻梁,扭头对一旁眼巴巴娇可得人道:“现在我该说点什么呢?” “啊?”愣了一下,穆安瞪大着眼睛在萧辞面前晃了晃,她怀疑现代技术连萧辞都给现代化了,致使他飞速在“我”和“本王”之间切换,让她应接不暇。 “嘿嘿”一笑,穆安缓声:“不想说就不说嘛,我陪着你。” 脚底“哇呜~”一声,穆安低头,想要把爬来爬去的小东西抓起来,可是经过刚才在萧辞手底下惊险的“虎口逃生”,它本就小的胆子被吓散架了。 远远的瞅着萧辞,呲牙咧嘴,对上黝黑的瞳孔,又楚楚可怜的将爪子缩进去。 “你吓坏它了,它有点怕你。” “呵”,眉眼微微舒展,轻笑一声,萧辞道:“它是哪里来的?” 诚实的摇了摇头,穆安道:“这次系统升级以后它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我不知道它哪来的。” 不过这小东西看着就没什么杀伤力,留着也无妨。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温度有些高的缘故,萧辞人生中头一次意识混乱,他含糊不清的对着穆安说了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他茫然过后,重新清醒过来,在穆安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卫生间,没一会穆安就听到了流水声。 穆安笑了笑,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东西,准备两份简易的夜宵,半个小时过去了,萧辞才出来。 中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正在低头开红酒的穆安余光一瞥,眼珠子差点飞出去。 就见冲了澡的人墨发半干,湿漉漉的搭在肩上,胸膛半露,坚实的骨线能临摹出来,配上纯白的现代化背景,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微微扶额,低声暗骂一声“妖孽”,穆安耳尖不由自主的烧起来。 这人就跟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穆安的小动作被萧辞巧妙的尽收眼底,他低笑着过来,水流的冲击感让他骤然回神,仔细思索了一遍这个地方的种种。 他径直过来,凑在杯口闻了一下,嗓音低沉:“或许本王该郑重的发表一下意见。” 呼吸掠过耳膜,穆安端酒的手一顿,抬眼,星眸流转,三分不解的看着他。 从刚才,她就知道,萧辞已经彻底接受这里了。 悬着心好不容易落了地,又有几分要腾空飞起的愿望。 紧接着,她就听到某个郑重的人一本正经的夸赞:“虽未真正见识过属于你的世界,可这神秘空间却给本王画了一个清晰的蓝图,那是千万年甚至更远的时代,如你说的,人类就是造物主,就是神明的时代。” “所以,唔,方才本王想了想。” 穆安:“什么?” 萧辞:“得夫人青睐,仰后世之辉,乃本王之幸。” “唔”,穆安学着他的样子一脸沉思的点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开心道:“所以现在呢?你完全相信这里,完全相信我,你认可你的枕边人怀揣神技的仙女吗?” “夫人本来就是上天派给本王的馈赠,本王相信。” “耶——!” 原地跳了起来,穆安拥进萧辞怀里,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所有的未知都有人陪着她一起破解。 何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7 天降祥瑞 两人在空间里溺了一整夜,真正体会到了“新科技”的便利,某无良王爷赖在里面迟迟不愿离开。 临走之前还唉声叹气,让穆安啼笑皆非。 出去不久,严宽在门外唤了一声:“主子,滇州城来信。” 萧辞:“进来。” 将信送到萧辞手上,滇州的信,穆安插嘴:“冯敬的信?是城中又出什么事了吗?” 匆匆看过,萧辞随手放到一边:“祥瑞之兆。” “啥玩意?”穆安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滇州城出现祥瑞之兆了?你这刚走,未免也太巧了,不会是冯敬这个胖子骗你的?” 微微一笑,萧辞开口:“是本王让他做的。” 拿过旁边的信,穆安低头去看,这特莫哪里是信,密密麻麻三千字小作文都不止了。 整整八页,写这么多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仔细一看,前五页都是冯敬的马屁,将萧辞夸的天花乱坠,顺便贬低自己一无是处。 字里行间,全是唾沫星子,穆安咋舌,直接翻到后面,她终于知道方才为什么萧辞只匆匆瞥了几眼就丢下了。 后面言简意赅的说明了“祥瑞之兆”的布置,一切按照萧辞的意思办好,第一手消息已经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滇州百姓之间流言四起,纷纷诉说,一传十十传百都是关于这天降祥瑞的好事。 滇州城外的矿脉无端塌陷,数百名矿工被埋其中,经过营救,无一伤亡。 而正在塌陷的地方,挖出了龙骨。 你说巧不巧? “太巧了”,穆安一拍手:“皇上会信吗?” 萧辞耸耸肩:“不知道。” “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不过滇州城矿山塌陷,虽然凶险,确实无人重伤,百姓之间本就传了祥瑞的流言,本王推波助澜而已。” 穆安还是不太明白,沉思道:“我们途径滇州,停留一日,皇上定然是知道的,你前脚刚走,这祥瑞就降临了,就算并非有意安排,皇上都不一定相信,况且是你安排的,我不太明白,这般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 看了她一眼,萧辞解释:“第一,滇州矿山塌陷的消息是本王走后才传出来的,冯敬为了防止引起恐慌,手下的人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未曾走漏风声;第二,本王只同夫人在滇州待了一日,第二日便离开了,一早就到了雁回,这滇州矿山塌陷之事与本王何干,至于这祥瑞之兆,更与本王无关。” 穆安一愣,萧辞独自留在滇州的时候,他就已经避开了萧景炎的人,暗中行动,所以大家都自然而然的认为马车内同她一起离开的人是萧辞。 “你是想借滇州祥瑞之事,留在滇州一段时间?” “差不多”,萧辞声音平静,里面听不出一点计划性的障碍,他好像是在逐字条缕的给穆安解释,怕她听不懂一样,或者更多的是怕她想多了担心。 自以为很聪明的某人更倾向于后者。 “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所有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皇上定然会怀疑到本王头上,可他没有办法,百姓之间流言不止,这祥瑞就是他爱民如子的表现点,他一定会狠狠抓住这个机会。” “冯敬是个聪明人,他会在奉上京城的折子中隐晦的提起本王暂居雁回,朝廷千里派人赶往滇州怕是耽误了时间,自古以来,祥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看重的就是时间二字。” 穆安:“那又如何,皇上肯定会下令召你回京,另外派人前往,他怎么放心留你在外面。” 萧辞挑眉:“他当然不放心,可冯敬也不个蠢货。” 能被摄政王这般“高”的评价,不知道冯胖子听到了会是什么想法。 俗话说得好,见字如见人。 穆安觉得他一定会感激涕零。 趁着朝廷的人还没到,冯敬在“龙骨”上做点手脚,闹出点动静,这等关乎国民生计的天事,摄政王近在咫尺,万众瞩目,必然华丽登场。 等朝廷的人赶到花都谢了,哪里还有“祥瑞”一说,好生生的祥瑞被耽搁了,萧景炎无所谓,百姓也不乐意啊。 如此一来,一月之期怕是要延长了。 快笔写下一封密书,严宽接过,暗中派人送望滇州。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好戏开场了。 穆安笑道:“这算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萧辞:“自然。” “哎”,幽幽舒了一口长气,她用学者的口吻,徐徐叹气,可语调中的喜不自胜还是掉了出来:“人可与天斗,亦可与地都,唯不了与人斗,哈哈,皇上一定被气死了。” 这边的事情暂时解决,一心不可两用,穆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氏的病情上。 经过几日的治疗,王氏的情况好了许多,卧榻许久,竟然可以慢慢起来走动,趁着中午太阳悬空的一小会,还能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走。 阴沉了许久的王家都热闹起来。 就是穆安发现这几日两个舅舅都很奇怪,尤其是看萧辞的眼神,说是畏惧又多了点什么。 真是奇奇怪怪恍恍惚惚,穆安一时间想不通,路过大厅,就看到王泽明一脸沉重的同萧辞交谈,看到她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神同步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神瞟向她。 穆安:“……为什么看着我?” 萧辞:“本王同老将军谈些事情,你听了怕是无聊,累了一天,不妨先回去休息。” “我不累”,穆安总觉得这几人双双有事情瞒着她,一撩裙子,到旁边坐下:“爷爷继续说,我不打扰你们,随便听听。” 王泽明撑眼:“军中之事,你能听懂些什么,胡闹。” 穆安反驳:“军中之事怎么了,我如何就听不懂了,平日里同王爷谈论的还少嘛,爷爷可不要小瞧了我。” “哦?是吗”,笑了一声,摸着发白的胡须,王泽明看着穆安调皮的样子:“爷爷可不敢小瞧你,看你外祖母日见好转,爷爷高兴。” 提到王氏,穆安正好有一件事情要说,她抬声:“近日,我打算同宣然嫂嫂离开几天,去乡下的药田寻几位药材。” 王氏后续总不能在医疗室躲着,有几位年份久远的古药医疗室居然没有,正好李家药田有,穆安对李家药田感兴趣,决定亲自去一趟。 无形中转移了穆安的注意力,萧辞看了王泽明一眼,问穆安:“可要本王陪你去?” “不用,你不是不日要去滇州吗,免得皇上怀疑,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我和宣然嫂嫂去,也不远”,穆安道:“不用你陪着。” 萧辞沉默。 王泽明点头:“既如此,那你们便一路小心,可以让瓒儿和灿儿陪你们去。” “好。” 口头应下,穆安并未真的想去为了这点小事烦王瓒和王灿。 被她耽误了几日,两人最近忙的不可开交,都没怎么回过家。 日日在校场练兵,还要去周边巡防,一刻也不能松懈。 穆安离开后,王泽明收敛笑容,换上沉着冷静,道:“滇州王爷还去吗?” “不去。” 微微皱眉,王泽明觉得不妥:“王爷是打算直接暗中前往长陵?” “正是”,起身拱手,萧辞沉声:“滇州那边就看到老将军了,本王感激不尽。” 知晓萧辞定然做好了打算,自己多说无益,王泽明应声:“王爷尽管去,只要朝廷的人到不了滇州,那边的事情交给老臣便好,只是……”。 “老将军直说便好。” 王泽明:“王爷当真不告诉安儿去长陵一事?” 沉默片刻,萧辞点头:“此次长陵之行,去去便回,老夫人的病要紧,别让她分心了,下次本王亲自带她去便是。” 关于穆安的每一句话,萧辞都说的极为认真,王泽明看在眼里,暗自欣慰,虽然未来的路艰难,只要萧辞不离心,一心护着安儿,他便无忧了。 “王爷有心了。” —— 李宣然已经装好了包袱,她进来的时,穆安刚将检查仪器收进空间,王氏用了药,方才睡过去,她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轻手轻脚的进来,李宣然看着王氏渐渐红润的面色,开心斗写在脸上,低声:“辛苦妹妹了。” “嫂嫂说的哪里话,只要外祖母能好起来,我辛苦点又能算什么,倒是这几日辛苦嫂嫂了,跟我这就没停过。” 说来惭愧,李宣然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她温婉大方,说话柔声温语的,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 见她露齿一笑,小声:“是我自己不想歇下的,这几日跟着妹妹学到了不少,若是错过了这等医术,怕是要遗憾半生了。” 两人极其投缘,穆安回头帮王氏掖好被子,拉着李宣然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嫂嫂若是想学,尽管问我,我教你便是。” 眼睛一亮,李宣然骤然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可以吗?” 穆安:“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顿了一下,李宣然还是决意的摆手:“毕竟是你师傅亲传,没他老人家的允许,这等秘术是不可以轻易教给外人的,妹妹不避讳我,让我亲眼见过许多,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还敢为难。” 穆安:“……” 这所谓的“师傅”亲传当然是她胡乱编的啦,可又不能收回来,尴尬的笑了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8 情侣空间 李宣然坚决不能受穆安的传教,口口声声坏了规矩,让穆安为难,若是她师傅知道了,必然要发怒。 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虽然心下对穆安神秘的“起死回生”般医术向往无比,可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陷穆安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见她一直推拒,穆安深觉下次扯谎一定要打草稿,扯一个实际一点的。 什么偶遇高人,亲传神医之术,被迫成为唯一亲传弟子,从此身怀绝技…… 太扯淡了! 现在想来,她自己都能恶心吐了,可偏偏李宣然这个纯粹无比的小白兔,就相信了,还信的透彻! 捏住她的肩膀,穆安一脸悲痛,情绪瞬间低落。 李宣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她焦急道:“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 垂下眼睑,穆安落寞道:“其实嫂嫂不必介怀的,师傅当时收我做弟子时就说过,医术不必藏着掖着,悬壶济世的东西,拿出来才能济世不是?偷偷摸摸救人于水火虽然也无碍本意,可却违背了本心,惭愧啊。” 李宣然骤然倍受感触:“……安安妹妹?” “所以啊!”抖擞精神,穆安拍了拍李宣然:“嫂嫂也不是外人,是家人,我一不收嫂嫂金银,二不做嫂嫂师傅,只是教家人行医之术,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下次再见怕是遥遥无期。相信他知道了,也一定会十分欣慰,我用他的医术救了很多人,他怎么会责怪。” “嫂嫂你不用客气,也不用为我担心,师傅他人很好的,你就放心跟我学。” 听了这么多,李宣然终于点了点头,激动道:“好。” 穆安笑了笑,心道:真累啊。 一直以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这句话只会出现在渣男语录的撩妹小册子里,谁知道还会出现在家庭无私考虑中,她千不该万不该跟李宣然这样可爱的人扯谎。 罪孽感太深重了。 暗自懊恼了会,回到屋里,发现八角已经帮她把东西收拾好了。 “小姐打算明日动身吗?” “嗯”,穆安点头:“明日一早,你留在这里陪着祖母,青简陪我去就行。” 王钰岚笑容满面的进来,靠在门口:“安安姐,听说你要陪宣然嫂嫂去乡下药田?” “对。” “我也要去。”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穆安似笑非笑:“你去做什么?” “呃——”,王钰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快步跑进来亲切的挽着穆安的手,眼睛明亮:“你猜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碰到谁了?” 敷衍的将手臂抽出来,穆安勾唇:“谁?” 王钰岚:“欧阳公子啊。” “我还打听到他明日也要去李家药田,正好与我们同路,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的良缘,安安姐你说,我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穆安:“……” 看王钰岚势在必得的样子,穆安心底默默为欧阳落上了三炷香,祝他好运,千万不要落到钰岚手里。 入夜,王钰岚在屋子里对着穆安“嗷嗷”大叫,痛苦的揉了揉额角,穆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叫什么叫?” 大喇喇的微躺着,王钰岚舒服的出了一口长气,摸了摸顺滑的紧致的皮肤,含糊不清道:“安安姐,原来你们京城的小姐都用这个啊,怪不得一个个长的水灵灵的。” 将面膜的精华一股脑倒在王钰岚脸上,穆安摊摊手:“她们不用,你独得一份。” “真的假的”,沁凉感深入皮肤,王钰岚感觉风吹日晒下紧绷的皮肤水润了许多,她从未这般舒服过,睫毛湿漉漉的,她费力的睁开,对着穆安道:“那安安姐给我用的这叫什么?我都感觉自己脸光滑了。” 在水盆里洗了个手,穆安扭头看着因为敷了面膜表情僵硬,一张嘴却还是巴巴个不停的王钰岚:“我自己搞得,叫什么都行。” 王钰岚立刻对穆安佩服的五体投地,天真的相信了她,仰头看着屋顶,突然道:“安安姐你说欧阳公子是不是也喜欢像姐姐这样的女子,我这般粗鲁的怕是没有男子会喜欢的。” 一句话骤然让气氛有些惆怅,说实话,穆安到现在也没搞懂王钰岚这丫头到底是如何喜欢上欧阳落的,根据她的浅薄观察,大概可以用四个字总结——一见钟情。 她到一旁坐下,用仅有的爱情观同她胡乱掰扯:“世界之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如果我是个男儿,我就喜欢你这样洒脱豪爽的女子。” 王钰岚:“真的吗?” 穆安:“我还能骗你不成?” “也是哦”,王钰岚笑了一声:“我第一次见到欧阳公子的时候就愣住了,雁回城哪里有这么俊俏白净的公子哥,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摄人心魂一般,安安姐你也说了,欧阳公子行踪不定,说不定那一天就离开雁回再也不回来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后悔的,倒不如和雁回的大好男儿一样,赌一把。” 默默听完,穆安脑子里蹦出四个字,她惊讶的看着王钰岚:“你要追他?” “啥?追是什么意思?追着跑多累啊。” 穆安:“……我的意思是你打算追求欧阳落?” 被如此直白的表述出来,饶是王钰岚脸皮再厚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咕哝一声,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哑巴。 此刻面膜下的脸烧烧的。 毫不客气的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穆安咋舌:“姐挺你!” 对着努力追求自己爱情的王钰岚一顿操作,穆安略微疲惫的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丫头精力太旺盛了,她实在顶不住。 只是一推门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萧辞沉声:“都什么时辰了,还以为夫人今夜要同妹妹挤在一处,不回来了呢?” 穆安心想:她怎么觉得萧辞越来越黏她了。 轻轻推开他,穆安拽着萧辞的袖口,傻笑:“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怎么舍得不陪你。” 眼珠深沉的转了一下,萧辞低声:“夫人想如何陪?” 片刻之后,穆安十二分豪爽的开了两瓶啤酒,拉着萧辞在空间里吹瓶。 品尝过空间里奇奇怪怪味道的东西之后,萧辞现在基本处于免疫状态,他学着穆安的样子仰头饮下一杯,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尖。 客厅里的灯光被调成暖色,打在人身上,有种虚幻的重影,从萧辞这个角度看过去,穆安流畅的下颚线一览无余。 轻薄的嘴唇微张,在酒精的刺激下,脸颊透着两片红晕。 穆安平时酒量挺好的,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瓶啤酒下肚,头就有些重。 她倒在萧辞怀里,一袭白衫的俊俏王爷同现代空间的虚虚实实结合在一起,给她混账的脑袋上了一层重影,轻轻点了点萧辞的鼻尖,穆安喃喃:“为什么之前我没遇到你呢?要是我早点遇到你,说不定现在这些重负都不会有,我们可以做一对朝九晚五,无忧无虑的小夫妻,或许……” 她也就不会那么憋屈的死掉了。 静静挺着她嘴里的胡言乱语,萧辞直接用行动让穆安闭嘴。 柔软的唇覆下来,同唇角的酒味混合在一起,让本就不清醒的神经又中了一针麻醉,牙关措不及防被强势的错开,长驱直入的压迫感让穆安清醒几分,可此时的她甘愿沉伦。 清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穆安惊坐起来。 “卧槽!” 她怎么又被关进幻境里了? 顾不上穿鞋,她跳下床,发现房间门是开的,一眼看到外面忙进忙出的身影,穆安甩了甩脑袋,松了口气。 还好,这不是梦。 毫无疑问,一瓶啤酒让她断片了……断断续续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穆安快速将自己埋进被自己,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跳。 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被子被人用力掀开,萧辞顺手将穆安拦腰抱了起来,在她耳垂边吻了一下,低声:“起来洗漱,外面现在什么时辰了,本王该出去了。” 是啊?猛然一拍脑袋,穆安飞速洗漱完毕,看着洗漱台上的情侣牙刷,她愣是呆了好久。 自从体会到了这里的便捷,萧辞对外面越来越嫌弃。他接受能力超快,对穆安来说,不知道是好是坏,她也害怕,将萧辞的思想带的太过于先进,会对他不好。 两人从空间出去之后,外面也才刚刚亮。 呼呼的北风有些大,青简进来给屋子里添上了炭火,对穆安道:“小姐,方才李姑娘派人传话,她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随时都能出发。” “行,我知道了。” 穆安替萧辞打理了几件衣裳,特意将厚重的披风给他系上,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叮嘱:“雁回怕是要下雪了,路上注意身体,披风不要脱,别染了风寒。” 捂了捂穆安微凉的手,萧辞心底软成一片,他这次去长陵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怕是会有诸多麻烦,他不想让穆安为他担心,最后想了想,还是闭口未谈,只道:“你也是,乡下怕是比这里还冷,快去快回。” 穆安:“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滇州我不能陪你去,终究是不放心的,你行事定要千万小心。” “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79 惴惴不安 王家的马车同欧阳落的商队一起出了雁回城。 不出穆安所料,没了城墙的阻挡,雁回关外黄沙漫天,寒风呼啸而过,甚是冻人。 她同李宣然裹着厚厚的披风躲在马车里,偶尔探头出去看看外面萧条的风景。 李宣然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早知道这样就不带妹妹出来了,雁回的天气变化无常,妹妹怕是不习惯。” 对她微微一笑,穆安无所谓道:“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嫂嫂介怀什么,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我没那么娇气,嫂嫂放心。” 李宣然并未释怀,仍旧一脸歉意。 她们出来的时候,萧辞已经带着随行的几人策马从另一个方向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穆安才上的马车。 加上这变化无常的天气,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右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两下,穆安心口无端紧了紧,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穆安陡然间脸色有些难看,李宣然拉住她的手:“我就说了,妹妹肯定不习惯,还非要逞强,这到乡下的路途还远,妹妹身子不舒服可怎么办?” “我没事”,穆安声音有些低沉,眼皮跳的她心慌,抬手捏了捏这才道:“嫂嫂多虑,我没有身子不舒服,就是有点担心王爷。” 李宣然温柔的笑了笑:“妹妹不用担心,先不说王爷神通广大,这点风沙拦不住他,只要过了雁回关外,也就好了,到滇州也是一路顺畅,不会出什么事的,再说了那边还有爷爷照应着,你大可放心。” 穆安皱眉:“爷爷派人去滇州了?” 李宣然:“是啊,妹妹不知道吗?二叔昨日好像就带人离开了,听你表哥说,是担心王爷一个人在那边忙不开,他们过去好有个照应。” 王江崇昨日就已经带人早一步去了滇州,穆安心下思索,他们为什么不今日同萧辞一起走。 而且王江崇走的悄无声息,她一整日在府中都不知情,未免太有些不同寻常了。 “青简!” “小姐,怎么了?”青简拂帘进来。 穆安卡了一下,她只是觉得不太对劲,具体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僵了脸,略显苍白的问:“滇州可有什么动静?朝廷的人约几日能到?” 青简一顿:“滇州一切如常,就是祥瑞之兆在百姓之间流传的比较快,几乎整个滇州城将重心都集中在了东边的矿山,冯太守日日带人挖龙骨,想要将龙骨完整的刨出来。” “朝廷呢?” “朝廷的人最快也要十日之后才能赶到,王爷他们快马加鞭也就三日”,青简疑惑的看着穆安:“小姐是在担心什么?” 静了静心,穆安微微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如此看来,没什么问题。 马车缓缓离开雁回城,风沙果然小了许多,她们后面跟的是欧阳落的马车,听到外面有些动静,穆安探头出去看。 就见王钰岚不知为何在欧阳落的马车上,欧阳记的车夫被赶了下来,她肩挑重任,策马扬鞭的神情爷们的不得了。 李宣然看了一眼差点惊掉下巴,回头对穆安道:“钰岚胡闹。” “让她闹,你看她的样子,开心就好。” 方才在城门口匆匆瞥了一眼欧阳落,李宣然承认,确实生的风流倜傥,看钰岚的神色,她就猜到了一二分,还琢磨着挑个时间好好给她说教说教,谁知道一转眼人家就心甘情愿的跑去当车夫了。 李宣然坐立难安,苦涩道:“要是让爷爷知道,钰岚定又免不了一顿罚,她每次都是这样,受完罚该怎样还是怎样,谁都拿她没办法。” 穆安:“我倒是觉得钰岚这样的性子挺好的,不至于被人牵绊住,傻傻的,招人喜爱。” “可不是嘛,家里就她一个女娃,从小跟着哥哥们在校场长大,养成了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和校场里的将士们称兄道弟,没人将她当个姑娘看,我以为她不在意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盯着后面的马车,李宣然叹了口气。 欧阳落不知道出来同王钰岚说了什么,受了风,咳嗽了两声,立刻被王钰岚塞进了车厢,遮了个严严实实,一串操作干练至极,让青简都刮目相看三分。 李宣然:“你看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欧阳公子都被吓到了。欧阳公子同校场的将士们不同,钰岚这般鲁莽,怕是要吃亏。” 穆安垂眸,是她低估王钰岚的“汉子”魄力了,对于李宣然的话,她颇为赞同的点头:“感情这种事情,道听途说是不行的,得钰岚自己来,吃的亏多了她就知晓了,我们也不好过多干涉,让她自己揣摩着来。” 至于会不会吓到欧阳落,穆安果断的否决。 她可从不觉得欧阳落是个如表面一般“弱不禁风”还“彬彬有礼”的贵族公子哥,在凤凰山暗牢都能波澜不惊,重伤之下还能抽空同她谈笑风生的人,怎么会简单。 穆安选择了闭目养神,神识在空间里游荡,看着胆子渐大的小狐慵懒的窝在沙发上睡觉,缩成巴掌大小的一团。 感受到穆安神识的探测,它微微睁开眼睛,眸子幽暗的扫了一圈屋子,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睡过去。 这点小动作完全没被穆安注意到。 而后面的马车里,欧阳落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他一个男子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享受,让女子在外面驾车,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这点“过意不去”在一盏茶时间内十二分干净利落的“过去”了。 听着外面一刻不歇的嘴巴,他沉沉的皱眉,特别想找个东西把耳朵塞起来。 王钰岚完全没注意到里面人的情绪,她腰间的赤练软鞭眨眼的紧,更加衬托她的英姿飒爽,能这般近距离的同欧阳落说话,她心口加速,从上了马车就没停过。 速度快超过前面奔腾的马儿了。 “欧阳公子准备在雁回过年吗?要在这边待多久啊?” 轻咳一声,欧阳落应声:“待不久。” 他月底就打算回江南的,大哥担心他的身体,天天来信,再不回去,怕是会派人来找他。 “是吗”,王钰岚微微失落,她清喝一声,马车平稳的前进:“欧阳公子是第一次来雁回,之前没见过你,这里有很多地方都很美,同京城不一样,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的。” “关外的戈壁广阔无垠,同天际连接在一起,到了冬天,一下雪白的跟仙境一样,可美了。” “李家药田我也熟悉,欧阳公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不用客气的。” “……” 尽管马儿跑的不快,可对于欧阳落这种悠哉漫步的公子哥来说,还是颠了些,他拢着厚重的披风瞅了一眼车窗外,心道:真是萧条啊。 不知道真的到了冬天,会不会有王钰岚说的那般美,他是不太喜欢冬天的,每年的冬天都回江南,所以不怎么见到雪。 他一直觉得,雪有什么好看的呢,无病呻吟罢了。 默不做声,任由王钰岚孜孜不倦的外面说了半天。 好半天没得到里面的回应,王钰岚大大咧咧的性子压根也没觉得自己惹人烦了,她就是想把雁回的点点滴滴都告诉背后这个人,用校场兄弟们的话来说,她是个粗人,脑子里没装一点弯弯绕绕。 “欧阳公子?”她唤了一声,没得到回应,瘪了瘪嘴,将卸任的车夫重新招过来,拢了一下头发,心情雀跃的弓身进去。 欧阳落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她随便坐。 王钰岚突然间有些拘束,抿了抿唇:“欧阳公子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你睡着了,路上冷,容易着凉的。” 低头看了一下自个满身的皮毛,欧阳落嘴角抽了抽。 “欧阳公子你喜欢什么呀?” “……有喜欢的姑娘吗?” 问完这句话,王钰岚眼睛不眨的盯着欧阳落的脸。 喜欢的人? 欧阳落心口紧了紧,僵了短短一瞬,他的身边没有女子,何来喜欢的人一说,可要不假思索的说“没有”,又觉得心底缺了点什么。 王钰岚半天没得到回答,发光的眼神一暗,正欲开口,就被冷冷的打断。 欧阳落:“你很吵。” 王钰岚:“……” 很奇怪啊?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听话的乖乖闭了嘴,这要是随便那个兄弟同她这般讲话,腰间的软鞭早就飞出去了。 尴尬的笑了笑,王钰岚低声:“那我不说话了,我看着欧阳公子就行。” “……不用”,欧阳落一噎,眉眼轻抬。 突然间王钰岚眼神一变,大喝:“小心!” 她一把将车窗边的欧阳落拉过来,按在怀里,欧阳落一懵,耳边一声尖锐的嘶鸣,“哐——”一阵震颤不休,惊疑不定的抬起头,就见从车窗射进来一只利箭,钉在了马车上,若是方才他迟缓一步,脑浆就飞出来了。 沉声:“怎么回事?” “糟了!”不知什么时候王钰岚已经将软鞭捏在手里,表情凝重,道:“奶奶的,出门没看黄历,碰到关外沙匪了!” 欧阳落:“沙匪!” 一般这些人都是成群结队出现,怕是人多势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0 关外沙匪 箭矢划破长空冲刺而来的瞬间,青简和穆安都注意到了。 勒住缰绳,青简险之又险的夺过穿空而来的箭矢。 冷声:“小姐,不好!” 穆安透过车窗看过去,黄沙早就歇了,百米之外人头攒动,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就让人胆战心惊。 她缓缓收回目光,皱眉:“他们是谁?” 李宣然早就花容失色,心下一凉,惊声:“是关外沙匪,我们碰上他们了。” 关外沙匪? 怔愣片刻,穆安想起前几日同王稙说,雁回关外是有成群结队的沙匪,有些是大梁人,有些不是。 这些人烧杀抢掠,欺压百姓,反正没一个好东西。 近年来,随着雁回的强大,他们退居关外,神出鬼没,已经很少碰到了,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出关,就打了个正面。 穆安怀疑自己煞星入体了。 李宣然向外瞅了一眼,慌张道:“妹妹,他们快追上来了。” “青简!”穆安沉声:“加快速度!” “是。” 只见青简一扬马鞭,马车就飞了出去,后面的王钰岚拽开欧阳记的车夫,冷声:“我来!欧阳公子,坐稳了!” 说完她大喝一声,不留余地的带着马匹就追着穆安而去,欧阳落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辆车队,也跟了上来。 他今日出门,碰巧没带太多人,就去看几样珍贵药材而已。 这群沙匪的凶名他也是听过的,若是落到他们手里,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他道:“附近可有驻军?” 王钰岚驾车技术娴熟,马车跑出了孤狼的架势,差点将欧阳落甩了出去,不过此刻保命要紧,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听到欧阳落的话,王钰岚大声:“没有!” 后面尘土飞扬,能听到沙匪狂妄的大笑,快要追上来了。 欧阳落嗓子有些干,心道:完了! 他倒是没什么,可王妃等人都是女眷,万万不能遇险。 突然,王钰岚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抽声:“不一定,或许有驻军!” 欧阳落:“哪里?” “我哥,我哥他们近几日常在关在巡防,这边出了动静,若是幸运的话,他们可能会发现。” “……你觉得可能吗?”欧阳落咬牙:“关外这么大,我们顺着小路走,就算他们探查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也来不及了,更何况……”。 “驾——!”王钰岚不再多说,策马追上,同青简齐肩,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加快了速度。 青简骤然挺佩服这小丫头的,能有这等魄力,确实不俗。 李宣然也把希望寄托到了王瓒和王灿身上,同欧阳落一样,穆安一听就知道他俩肯定靠不住。 赶来收尸还差不多。 青简:“小姐,追上来了。” “别跑了”,穆安叹了口气:“已经追上来了。” 她话音方落的瞬间,马蹄声参差不齐,听不懂的当地方言粗俗至极的回荡几声,她们被团团围了起来。 李宣然挤在穆安身边,脸色惨白,紧了一口气:“是我牵连妹妹了,若是发生意外,妹妹千万不要顾我,让青简姑娘带着你逃出去。” 穆安:“嫂嫂说什么胡话,放心,他们人不多,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这个时候,见穆安还能波澜不惊,李宣然不知为何心突然就定了一下,她深知,爷爷可能又小瞧安安妹妹了。 “还想跑?”外面的人阴鸷的大笑几声,道:“倒要看看里面坐了什么美人,去,给老子逮下来!” 李宣然:“妹妹不要出去。” 穆安凝眉:“没事。” 王钰岚翻身下马,软鞭重重斥在地上,她皱眉:“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今日若是动了我们,明日关外定无你们毫存之地!识相的,就放我们离去。” “哈哈哈哈”,领头的是个长相粗犷的蛮子,裹着一身虎皮,他冷笑几声,暗暗打量王钰岚几眼,讽刺道:“小丫头片子,老子看你就是找死,不过看在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老子就将你虏回去,倒要看看,这关外那个不要命的敢来救你。” 盯着王钰岚的眼神愈发猥琐,王钰岚怒气上头,扫了一眼将她们围住的二十来人,穆安还在车上,她不能冲动惹事。 这关外的一切这里没人比她了解的更深,现在四面楚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一真的落入这些人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祈求的就是王瓒和王灿能发现这边的动静,及时赶来。 忍了忍,正要开口求和,就被一声清冷的笑声打断。 她惊愕的回头,就看到穆安一跃下了车,看到穆安那张无法言喻的惊人容颜,她当即心下一凛,让对面这群畜牲看到了! 她快步冲过去拦到穆安面前,低声:“安安姐,上去!” 王钰岚在穆安眼里一直是个大大咧咧,不知分寸的丫头,如今看到她决然的护在自己身前,无所畏惧的模样,她轻笑。 她这一笑,足足让对面的沙匪愣了半瞬,他们一个个眼球黏在穆安身上一般。 世上竟有这般美妙的人。 带头的蛮子吞了一口口水,垂涎穆安的美色,双眼中的令人恶心的欲望直勾勾射了过来:“啧啧啧,果真有美人,兄弟们,带回去!” “好——” 穆安冷眼扫了回去:“好大的口气,就不知道诸位今日有没有命享这个福了。” “安安姐!”王钰岚失声:“别惹怒他们。” 她这暴脾气都能忍住,她安安姐怎么? 穆安对上蛮子鹰隼的目光,她方才已经快速算计过,若是留下她和青简断后,让钰岚趁机带着李宣然和欧阳落离开还是有可能的。 对面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太好对付呢。 果然,蛮子压根没把穆安的话放在眼里,留连的目光停在穆安身上,吸溜一口,舔了舔粗糙的嘴唇,阴恻恻道:“你在拖延时间?” 欧阳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狐裘太过于厚重,他脱了下来,一袭单衣站到王钰岚身边,开口道:“拖延时间若是有用,恐怕你们早就动手了。” “哦,看来有个明白人”,蛮子嫌弃的看了欧阳落一眼:“啧啧,可惜再聪明也没用,我们不留男人,你还是得死。” 说着胯下的马儿跃了一下前蹄,凶悍的不得了,蛮子将马勒住,手中的刀“嗡嗡”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高高摘下欧阳落的脑袋。 欧阳落笑了一声,引的王钰岚侧目,分明千钧一发之际,她却被欧阳落迷住了。 欧阳落轻轻将她往后推了推,昂首抬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诸位若是要银子,我们有的是,何不做个交易?” “银子?”蛮子睁了睁眼:“可笑!一看你们就不是这雁回之地的人,正好老子送你们一程,死在这无边大地上,一点点腐朽,废话真多。” “巧了!”穆安看了青简一眼,冷声:“我也觉得你特莫废话太多!” 没人看到她和青简谁先出手的,听到一声刺耳的马鸣,溅了一身的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蛮子躲过了青简凭空刺过来的利剑,可他胯下的马儿就没这么幸运了,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前蹄,被拦膝砍断。 跪在地上,长叫不绝! 蛮子后跌几步,暴怒:“贱人!找死!” 没人注意到穆安从哪里摸出一把长剑,近身就同沙匪缠斗在一起,片刻就被牵绊住脚步。 青简堪堪拦住领头的蛮子。 王钰岚怔在原地,低声:“……安安姐这么厉害吗?” 眼看几个沙匪冲过来,她瞬间回神,赤练软鞭凌空过去,缠住一个沙匪的脖子就将人甩到了地上。就连王泽明都曾夸赞王钰岚苦练几年,鞭术可达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想而知,她一点也不弱。 李宣然躲在后面,手心冷汗连连,她不会功夫,上去只能帮倒忙,可躲在后面眼看穆安她们几个也撑不了多久。 欧阳记的几个人已经浑身是伤。 车夫过来:“公子,我带着和宣然姑娘先撤。” 欧阳落踹了他一脚:“撤什么撤,上去帮忙啊!” 车夫欲哭无泪,只能提剑冲上去,好在欧阳记的人都会功夫,虽然不及青简,好逮也能撑一会。 从穆安不顾一切同青简冲上去的那一刹那,欧阳落就无端的相信,穆安能对付这群人,毕竟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被三四个沙匪围住,穆安应付的十分困难,她夺过头顶削过来的刀,一脚踹开一个沙匪。 咬牙:“好了没!” 系统“叮”一声,示意好了。 不知道配了半天医疗室配出了个什么玩意,穆安来不及看,一摊手,毒粉就冲迎面而来的沙匪飞过去。 就见四五个沙匪步子一顿,刀落刀地上,表情扭曲,痛苦的捏住脖颈,没一会就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穆安:“……” 这么厉害! 一时间,近她身的沙匪皆惧,后退一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领头的蛮子大惊,神色一阴,爆喝一声,逼退青简,青简手臂中了一刀,瞬间血流不止,这蛮子的功力同她不相上下,她几次险些丧命在他刀下! 穆安收了剑,看到青简受伤,她皱眉:“我说过,谁死还不一定呢?” “安安姐”,王钰岚跑过来,同她和青简站在一起,将欧阳落和李宣然护在身后,扫了一眼死了一片的沙匪,她冷嘲热讽:“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别一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1 救命恩人 蛮子脸色一变:“没想到你们还真有些手段,几个娘门胆子不小,本想留你们一命,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死了再虏回去一样的。” 李宣然怒道:“无耻!” 王钰岚:“安安姐,好好教训他们!” 殊不知穆安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方才唯一调制的毒粉已经被她用完了! 系统:“仅有的药材只够配这么一点,谁让你不省着点。” 穆安:“……” 坑比玩意!她怎么知道? 为什么不早说。 其他的毒粉效果甚微,怕是没什么用。 沙匪戒备的盯着穆安的手,两方短暂的僵持了一下,蛮子最先注意到穆安没了毒粉,而且青简还受了伤。 穆安回头语速飞快的对王钰岚道:“带着宣然和欧阳落离开!” 王钰岚:“安安姐你方才的毒呢?” “没了。” “啥!”王钰岚几乎不敢相信。 穆安:“别废话,带他俩走!” 得了蛮子的令,沙匪已经冲上了,推了王钰岚一把,穆安首当其冲接下领头蛮子的刀。 青简只能眼睁睁看着穆安同蛮子交手,她被其他沙匪拦住,恨不得自己再强大一点冲过去,她都不是那蛮子的对手,更不用说穆安了。 确实,仅仅接了一刀,穆安手腕差点被震断,手中的剑更是差点掉到地上,她猛然后退一步,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蛮子:“就这点本事,受死!” 再接一刀穆安一点把握都没有,这蛮子个头高了她半个不止,站在面前她就跟个孩子似的,毫无还手之力! 王钰岚都已经把李宣然塞上了马车,听到欧阳落惊呼,她骤然回头,见蛮子的大刀已经快悬到穆安头顶。 “安安姐!” 王钰岚一瞬间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手中的软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挥了出去,天真的想要拦住穆安头顶的刀。 穆安魂魄都要飞出去了,她怕的不是头顶的刀,一边在心底暗骂准备不当的坑人系统,一边琢磨要不要掏出枪。 或者躲进系统闪一下再出来? 系统:“笨死了!快跑!” 穆安:“你闭嘴!现在倒人性化了,方才干什么吃的,就一份毒粉为什么不说?” 宿主即将要死翘翘了,系统直接被吓出了“人性化”,机械的提醒:“快跑!” 穆安:“……” 到底要不要用枪? 这次玩完了! 就在她手已经摸到冰冷的枪口瞬间,突然耳边一声剑鸣,以比王钰岚的软鞭快十倍的速度划破长空而来,在蛮子惊恐的眼神下,将他穿心而过。 蛮子倒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夺命仇人是谁。 穆安也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她悄无声息的把手中冷冰冰的枪收了回去。 余光一切,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将包围青简的沙匪一冲而散,抱团的沙匪瞬间溃不成军。 王钰岚跑了过来,嘴唇打颤:“安安姐,你没事,吓死我了。” “我……”。 穆安方一张嘴,眼前吓成筛子的王钰岚就提着鞭子冲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 凶的不得了。 穆安庆幸,她没少块肉,不然这丫头能疯了! 她这才集中精神去看“恩人”,一身黑色裘衣猎猎作响,剑法凌厉不输萧辞,穆安微惊,至今为止她还从未见到睥睨萧辞的人。 对方年纪不大,惊鸿一瞥,穆安捕捉到了一双澄澈却又无端阴狠的眸子。 剩下的几个沙匪死的死,逃的逃……废话!老大都被人一剑穿心了,他们不跑等死吗? 王钰岚怒气丝毫没得到缓解,一想到方才穆安头顶悬刀的一幕,她就出一身冷汗,策马就要追上去。 缰绳被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勒住。 “别追了!” “你……”吞了一下口水,王钰岚对上沉静似水的眸子,乖乖闭了嘴,翻身下马:“不追就不追!你凶什么凶?” 她低声嘟囔:“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姐的份上,我才不听你话呢。” 她安慰自己是这个原因,可莫名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听话。 她在王瓒王灿面前都没这种感觉。 穆安拉过青简,皱眉:“受伤了。” “无碍”,青简脸色惨白:“小姐你没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 “当真没事?”穆安抬眼就看到“恩人”耷拉着脸过来,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不俗的眉宇间阴气沉沉,他道:“可有受伤?” “恩人”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墨发高束,黑色的裘衣并不厚重,反而修身,显得他身姿挺拔,容颜不俗。 看着就知道器宇不凡,不是这关外之人。 只是过于凝重担忧的表情让穆安心口忽然一窒,她抿了抿唇,拱手:“多谢公子出手搭救,穆安感激不尽,敢问公子是?” 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黑衣公子手中的剑紧了紧,眸色从穆安脸上缓缓移开,压下心中的燥气,恢复平静,沉声:“我不是关外人,你们去哪?我送你们一程,这关外不安全,沙匪横行。” “看的出来”,穆安道:“公子穿着不俗,一手剑法更是出神入化,穆安佩服,若是公子不愿透露名姓,便罢了。” “至于之后的路,就不麻烦公子了,我们快到了。” 李宣然同欧阳落上来,对着黑衣公子一拜。 打量了黑衣公子一眼,李宣然莫名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愣了愣:“多谢公子救了妹妹。” “不用,路见不平也要拔刀相助,更何况……”。 李宣然:“更何况什么?” “没什么”,黑衣公子突然止了声,他看了穆安一眼:“我送你们一程。” 到了马车边,穆安还想着回绝,今天碰上一个无名英雄,还霸道的很! 就是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别人可能没注意到,可对眼神一向极其敏感的穆安,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她回头莞尔一笑:“多谢公子了,其实不用麻烦的。” “沐珣。” 穆安抬眼:“什么?” 黑衣公子顿了一下,又缓声重复了一遍:“沐珣。” “………” 静了片刻,僵硬着嘴角和欧阳落对视一眼,穆安惊讶的扭头:“大凉世子?” 沐珣严肃的点头:“王妃是觉得本世子不像?” 穆安:“王……王妃?世子认识我?” 冷哼一声,沐珣看来是很是不悦:“如何不识?方才一眼就瞧出来了,王妃好魄力,沙匪当前,泰然不惊。” “世子过奖”,穆安怎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膈应? 她没脑残失忆的话,应该是同大凉世子初次见面,怎么就感觉对方压着一肚子火呢? 她也没把人家咋地呀? 萧辞肯定不知道,不知所踪的大凉世子就这般巧妙的被自己撞上了,还救了自己一命。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马车重新踏上去乡下的征途,沐珣坐在穆安对面,盯着穆安看了一会,吐了口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眉宇间的戾气瞬间淡了不少。 甚至多了几分温和,穆安一眼就觉得,这应该才是他平日里随和的样子。 方才紧绷的那个不是他。 轻咳一声,穆安笑问:“世子还不打算进京?” 沐珣淡声:“不急。” “哦,世子不急,皇上可着急了。” 或许是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沐珣沉默了会,抬眼:“王妃这是去哪啊?也不多带几个人,看来传闻也不全然是真的。” 一句话穆安听的云里雾里,而且从沐珣嘴里蹦出来“王妃”两个字,她怎么听怎么怪。 微微皱眉:“世子说什么传闻?” “这般危险摄政王不亲自陪着也就算了,也没派个人一路护送,本世子好奇,王妃当真与摄政王恩爱?” 李宣然在旁边听了半天,她一直戒备着沐珣,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世子远道而来,怕是对王妃同王爷的事情也不了解,况且这是家事,就不劳世子费心了,前面就快要到了,有李家人接应,世子若是不嫌弃,可一同进去坐坐。” 沐珣喉间一紧,郁闷的抿了抿唇:“却之不恭。” 穆安往李宣然身边靠了靠,低声咬耳朵:“嫂嫂是不是也觉得他怪怪的?” 顿了一下,李宣然点头不语。 沐珣听到了,悄悄瞥了穆安一眼,目光柔和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安静擦拭手中的剑。 李家药田盘下了雁回关外最好的土地,传闻这里汇聚天地精华,所以药草才长那么好。 李家派人早早在镇口等着,看到李宣然,快步过来:“大小姐,等你们好久了,路上没出什么事?” 李宣然摇头:“还好,有惊无险,老伯,这是安妹妹。” 李家老伯当即一礼:“见过王妃。” “老伯不用客气,叫我安安就行了。” “不敢不敢”,李家老伯笑了笑:“我带你们进去。” 李宣然解释:“整个镇子都是李家的人,大家一起在这里经营药田,从雁回一来一回的麻烦,干脆都拖家带口住在了这里,平日也算安逸,有爷爷照应着,也没人敢欺负。” 镇子里人都很友好,这个季节,好多药材都收了,剩下的不多,却也是穆安这次来最需要的。 都是在药田里精心培育几十年的。 沐珣走在后面,将这些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欧阳落沉沉一笑:“看来世子很清闲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2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沐珣扫了欧阳落一眼:“敢问公子是?” “一介商人,王妃的朋友”,欧阳落耸耸肩,凤眼低垂:“自然比不上世子身份尊贵。” “哼!”沐珣面不改色:“阴阳怪气。” 欧阳落一噎,讪讪笑了一声,看着前面穆安同李宣然等人的身影,余光一瞥沐珣:“世子未免对王妃娘娘关心过甚了,据落某所知,世子同王妃娘娘是初次见面?” 沐珣眸色暗了暗,不动声色的扫了欧阳落一眼,心底微惊,面色紧绷,沉默半晌,忽然淡淡一笑,眉峰向上挑了挑:“公子未免管的太宽了。” 说罢,大步流星离去。 欧阳落站在原地,眉头皱了皱,唤来旁边的车夫,低声:“去查查,大凉世子近几日是否一直待在雁回。” 车夫疑惑不解:“公子,大凉世子爱待哪待哪,关我们什么事,雁回这么大,我们的人又少,也查不来嘛?” 欧阳落:“让你去你就去,查不清楚不会想办法!” “是是是”,车夫挠挠头,飞快的溜了。 殊不知沐珣也暗暗记下了欧阳落,一副奸商样,谁知道他怀的什么心思,沐珣冷哼一声,拢了拢衣袍,追着穆安的步子过去。 李宣然带着她们进了大厅,命人上了热茶,朝门外看了一眼,对着穆安低声:“妹妹之前可与大凉世子相识?” “不认识”,穆安果断摇头:“沐珣第一次来大梁,王爷也未曾见过他,我更不可能了。” 李宣然:“可我怎么觉得……”。 抬头看了她一眼,穆安到一旁坐下:“我知道嫂嫂想说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说他救了我,可毕竟身份有别,嫂嫂放心,我不会逾矩,大凉世子蓄意接近到底为何,我们且看看再说。” 见穆安一点就通,李宣然放下心,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出门在外,不得不防,但愿是我们多心了。” 尽管如此,穆安觉得沐珣对她的态度特别了些,可这种“接近”并不会让她觉得讨厌。 正说着,就看到沐珣负手进来,他好像同之前完全换了一个人,眉眼具是笑意,不凡的五官柔和下来,眼神有些大凉人特有的深邃,鼻梁精致。 穆安心下“啧啧”几声,除了剑法,就这副“祸国殃民”的皮相都可同萧辞一较高下。 沐珣昂首进来,清冷着声:“我方才一路进来,镇上药香浓郁,王妃是来这里求药的?” 穆安莞尔一笑,很随和道:“是,家中外祖母患病,拖不得了。” 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沐珣放在衣下的手指蜷缩,白了白,如沐春风道:“怪不得王妃着急赶路,所以王妃是会医术了?” “略懂皮毛。” 一旁的李宣然嘴角抽了抽,若是穆安算略懂皮毛的话,她算什么。 “王妃还真是多才多艺”,沐珣好似随口一说,可眼神却停留在穆安身上没下来,良久,才笑了一声:“王妃何时回京?可同我一道。” 穆安:“不急,世子可先行一步,相信朝廷的人已经在四处寻世子了,世子远道而来,耽搁这么久还在雁回,想来是大梁的景色不合胃口,不如早些进京的好。” 这话中就有打探的意思了。 大凉使臣入了雁回境内,大凉世子留下书信一封不知所踪,美名其曰领略大梁美景。 可这都半个多月了,人还在雁回,难不成领略了一番又回来了不成,穆安严重怀疑这段时间沐珣一直待在雁回,压根没离开过。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她低低笑了几声,同沐珣对视一眼,沐珣弯了弯眼角。 不知为何,从这小表情中穆安感受到了一丝“宠溺”,她打了个冷颤。 用过晚饭,老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客房,穆安住的那间还用上乘的炭火仔仔细细烤了个个角落,穆安一进去就暖烘烘的。 她唤了青简过来,一边为她换伤口的药一边嘟囔:“以后遇到危险别一股劲挡在我前面了,你受伤了我更心疼。” 青简手臂僵硬,一动就有些疼,不过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她道:“我没事的,小姐的安危更重要。” “你是不是傻啊,以后同我在一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大不了我俩就跑嘛”,穆安埋怨:“而且你放心,我秘密武器很多的,你要是安全了,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青简哪里理解的了穆安所说的“秘密武器”是哪种能瞬间消失的闪现功能,她只当小姐在安慰自己,心下百般不是滋味。 一想到同沙匪搏斗的凶险,她就心有余悸,沉声:“多亏了大凉世子。” “是,多亏他了。” 青简离开后,穆安在空间简单的洗了漱,脚面沉沉的,低头一看小狐眼泪巴巴的爬在自己脚踝处,短小的爪子紧紧扒着,“哇呜~哇呜~”。 穆安轻笑:“你怎么了,不是给你喂吃的了吗?那么多东西你还没吃饱啊?” 小狐水汪汪的蓝眼睛懵懂的眨了眨,大胆的蹭着穆安,低低叫唤着。 听在耳朵里莫名有几分凄凉,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 穆安忽然道:“你不会是担心我?” “哇呜。” “哈,还真是啊?” 想到这,就不得不同坑比系统掰扯一番了,在医疗室的实验台看了一下,毒粉的药材分析,不看还好,看了一眼熊熊的无名之火就从脚底一下子烧到了头发丝,五脏六腑一痛,穆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狠狠跺脚,爆粗口:“坑货!你到底用了多少珍稀药材!” 系统的反应有些迟缓,颇有自知之明的检索了一下宿主现在的心跳频率,好意提醒:“心率过快,注意身体。” 穆安:“……” 她留在医疗室最珍贵的药材,就变成一把毒粉,被她豪气的撒了个无影无踪,她肉疼,心更疼。 经历了一次宿主差点命丧黄泉的凶险,系统的“人性化”功能仿佛被一下子激发出来,“咯吱吱”响了几声:“生命诚可贵,不可轻易糟践。” 深吸了一口气,默念几遍“冷静、冷静”,穆安僵硬的动了动嘴角:“糟践你妹!!” 系统:“……保持文明,是中华的美德。” 空间重新恢复空荡荡,连同医疗室药材存放处最顶格里被标记清楚的珍稀药材。 穆安闪出了空间,抓了一把头发,心道:今天这一仗亏的实在有点多啊。 不知道萧辞到哪了,途中有没有歇身的地方,夜里天寒地冻的,冷不冷,饿不饿,会不会也同她一般倒霉,碰上强盗什么的,危不危险…… 思来想去,穆安睡意全无。 院子另一边,沐珣仰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隐在昏暗处,唤了一声。 立刻有暗卫无声的出现,木桩一样立在他身边,低声:“主子。” 将怀里的信取出来递过去,沐珣沉声:“速速送回大凉,送到将军和夫人手中,就说人我已经找到了,一切安好。” 暗卫:“是。” “另外,查到萧辞去哪了吗?” “回主子,大梁摄政王快马加鞭暗中前往长陵,三日后便会进入长陵。” “哦?”沐珣笑道:“民间传的沸沸扬扬,萧辞不是去滇州了吗?没想到去长陵了,好一招声东击西,怕是连萧景炎都不知道他这位皇叔暗中的动作。” 暗卫硬邦邦附和:“摄政王的行动,无人知晓。一旦等他进了长陵,我们的人就不能继续跟着了,长陵防守严密,怕会打草惊蛇。” “不用跟了,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信尽快送到将军和夫人手中,别让他们担心。” 一阵冷风吹过,方才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沐珣低低叹了口气,黑暗中嘴角勾了勾。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就看到一个随心所欲的身影在院子的亭子里走来走去。 他笑了一下,摇摇头快步过去:“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穆安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沐珣,淡声:“世子不也没睡吗?” 借着亭子里昏暗不明的灯光,穆安看不太清楚沐珣的眼神,但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应该包裹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睡不着”,沐珣温声:“出来走走,就碰到王妃了。” 穆安:“我也是。” 相顾无言,沉默片刻,感觉肩上一重,温暖的披风盖了下来,沐珣似乎毫无顾忌,十分坦然的帮穆安系上,诚恳的叮嘱:“夜里凉,出来也不知道加件衣服,生病了怎么办?” “……”穆安受宠若惊,寻思这样不太好? 这世子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得避嫌呢? 就算沐珣有点什么想法,她也应该主动退开的啊?可为何两人之间如此接近,她一点怪异的念头都没有,身体的本能也未闪避一下,就定定站在原地,乖乖的任由一个男子为自己系上了挡去风寒的披风。 穆安愕然,提醒自己后退一步,她屈膝一礼:“多谢世子厚爱。” 沐珣搭在穆安头顶的手僵了僵,缓缓收了回去,低笑:“不谢。” 笑容很温暖,能融化冰冷的心一般,穆安怔了一下,忽然问:“世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3 吃药草的小东西 “没有”。 顿了一下,这是沐珣笑着给穆安的回答。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穆安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沐珣的脸,一张她看的越久就越失去防备的脸。 下午还同李宣然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防着他,结果一碰面,“防备”两个字好像在沐珣身上一触就失效了,一点屁用都不顶。 想起两人平静的对话,穆安阖上眼睛,想找出一点不对劲的蛛丝马迹。 “听说王妃父母早逝,一个人在偌大的府邸,怕是吃了不少苦?” 她不知道沐珣为什么要打听她的生活,若是别人她肯定一个白眼了之,更不用说别人问什么她就傻呵呵说什么了。 可奇怪的是,穆安后知后觉她说了。 她无所谓道:“谁的成长还不吃苦呢,一点苦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很好不是吗?” 沐珣:“很好吗?” 穆安:“好。” 睡梦中,隐约回应着沐珣目送她回来前问的最后一句话。 “萧辞是个怎样的人?他对你好吗?” 穆安当时笑了笑,耸肩:“很好的人。” 对她最好的人了。 “世子见了就知道了。” —— 次日,穆安是被外面的“嘭嘭哐哐”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翻身起来:“青简?” “小姐”,青简立刻推门进来:“小姐醒了?”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居然还有太阳,穆安道:“什么时辰了,外面做什么呢,好吵?” “快中午了”,青简解释:“是李家老伯在趁着好天气在前边院子里晒药草,让人往出搬呢。” 穆安惊声:“中午了!” 她怎么会睡这么久?莫不是昨日太累了? “你怎么也不来叫醒我。” 这锅青简可不想背,她冲门外抬了抬下巴,道:“是大凉世子说昨夜同小姐秉烛夜谈,让我们别来打扰你,宣然姑娘便让你多睡会。” 穆安:“谁同他秉烛夜谈了?嫂嫂肯定误会了。” 正说着李宣然提着步子进来,随手将门带上,她面色微微忧重,看了青简一眼,顺手拿过旁边衣架上的外衫给穆安穿上,道:“妹妹还是离那个大凉世子远一些好,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妹妹身份尊贵,若是他别有用心让王爷误会,便不好了。” 快速穿戴好,穆安笑了笑,抓着李宣然的手:“嫂嫂是担心昨夜的事?我只是恰巧在院子里同世子碰上了,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 李宣然叹气,摇了摇头:“不是,妹妹可知道世子昨夜在妹妹门前守了好久才离去?” “……”骤然抬眼:“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李宣然不由得加重了声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又如何能相信,深夜在女子门前守两个时辰之久,这……如何辩解也说不过去啊?” 青简皱了皱眉,歉疚道:“我昨夜未守着小姐,是我的责任。” “同你有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穆安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垂头抿了几口,拉着李宣然缓缓坐下,轻声:“嫂嫂相信自己的直觉吗?” 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李宣然现在全全把沐珣拉入了防备的黑名单,一心想着沐珣接近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闻之漫不经心道:“什么直觉?” “自己的直觉,说出来嫂嫂可能觉得我可笑,可我真的就是这般相信,我相信世子不会害我。” 李宣然愕然,傻傻的看着穆安:“妹妹当真这般觉得,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是担心。” 沐珣的一系列行径确实容易引起误会,穆安现在的解释都有点苍白无力,她咧嘴笑了笑,最终什么都没说,好生安慰才把心绪不定的李宣然送走。 出门和欧阳落碰到一声,看样子他刚从外面回来,身边蹦蹦跳跳的跟着王钰岚,见到她就欢喜的不得了。 “安安姐。” “嗯”,微微点头,穆安问:“你们出去了?” 王钰岚:“我陪欧阳公子去镇上的药库看药材去了,安安姐你们不是要去药田吗?还不走?” “马上就去,老伯正在准备。” 王钰岚看起来心情很好,眼睛时不时的往欧阳落身上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良久,欧阳落终于有点难以忍受,他低声呵斥:“你怎么话那么多?” 王钰岚:“……” 话多吗?她怎么不觉得? 穆安“噗嗤”笑了一声,对上欧阳落探究的眼神,她摊摊手,同他并肩而立:“别用这种审视的眼神盯着我,有事就说。” 收回目光,眼尾轻轻垂下去,欧阳落思索再三,只道:“你对沐珣防着点。” “……”疑惑的看着他,穆安不解,怎么今日每个人都对自己这般说,拽着欧阳落一边往出走,一边低声道:“怎么,你觉得世子哪里不对吗?人家好歹也救了我们一命,怎么着也不能把恩人想的太坏?” 并非第一次与穆安靠的这般近,欧阳落咬了咬牙,盯着那双澄澈的眸子看了会,凤眼勾了勾:“这是两码事,好好的大凉世子,不去京城,跟着你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个穆安无可辩驳,她问:“那你说说沐珣哪里怪?” 冷哼一声,欧阳落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袖子,随口道:“看王妃的眼神就挺怪的。” 穆安:“……” 她再三追问,不知道是欧阳落不想说还是怎么,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敷衍至极。 细细回想了一下沐珣的眼神,喃喃:“怪吗?” 不是亲眼所见,穆安都无法想象李家的药田到底有多壮观,漫山遍野的药草肆意生长,地处天然山谷,这里的气候与外面都有些不同,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馈赠。 即使这个时候,好多药草仍旧生长的茂盛。 穆安一踏进药田就觉得神清气爽,贪婪的吸了一口,脑袋里“嗡嗡”几声,系统触电一样死机片刻。 没一会就“哇呜哇呜”个不停。 神识进去扫了一圈,穆安就看到小狐调皮的跳来跳去,桌子上的水杯打翻了一地,她蹙眉:“别闹!” 小狐感受到了穆安的神识,停在桌子上,收起锋芒毕露的爪子,仰着头,水汪汪的眼神中透漏着焦急:“哇呜~” 不消片刻,又在空间里蒙头乱撞起来,看的穆安心惊肉跳,生怕它把自己撞死了。 李家老伯还在一边介绍药田的分类,穆安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抽空呵斥了调皮的小家伙几声,效果甚微。 看着眼前一片片无垠的药田,穆安道:“你不会是想出来?” “哇呜哇呜~” 李宣然上来:“妹妹你怎么了?” 穆安摇头:“没事,我们过去,尽快将药材拿了,早些回去。” “哇呜哇呜~” 穆安这次来主要找三味药材,血腥子,风铃子和乌虫,都得是十年份以上的,存活性难,她需要医疗室直接提取药液精华带回去。 这三味药在李家药田也极其珍贵,被培育的很好。 跟着李宣然进去,穆安脑子快被小东西吵炸了,她蹙起眉尖,对李宣然道:“我去那边看看,嫂嫂不用跟着。” “好。” 找了个药草浓郁的角落,穆安偷偷将小狐放了出来,小东西方一大显身手,四条腿搭在空中拨拉,还没来得及飞窜出去,就被穆安拽住尾巴提到了手里。 “做什么你?跑丢了怎么办?” 幽蓝的眼睛闪闪发亮:“哇呜~” 斟酌片刻,穆安松开手,就见小狐飞快的窜进了药田里,它贪婪的爬在一株硕大的药草上,舔了舔嘴唇,“血盆大口”一下就咬了下去。 三两口就将一株十年份的虫草吃了个干干净净。 它圆溜溜的眼睛扫视一圈,四五株珍稀药草已经下肚。 在系统的检索提醒下,穆安惊恐的发展这玩意专门挑年份久的吃,一挑一个准。 穆安眼睛一瞪,不由分说的过去将吃的津津有味的小东西逮了回来,果断的扔回了空间,这般下去,没一个时辰恐怕这片药田就秃了。 李家要她赔她可赔不起,这里的那一样药材不是价值连城。 小东西吃的正起劲,脑袋一懵就被扔了进去,鼻尖嗅了一圈,浓郁的药香味被隔绝在外,让它痛不欲生。 不管它怎么闹,这次穆安说什么都不让它出来。 找到三味药,穆安将它们放进医疗室的培养皿里,又陆陆续续拿了些,才往出走。 山坡后面还有一片更大的药田,药香扑鼻而来,突然感觉空间里怎么不闹腾了,穆安神识进去一看。 惊讶的发现小东西正在对着角落里厚重的黑色铁门,巴掌大的身体费力的想要将门推开。 她笑了笑,这门本就打不开,除非系统升级才能有所变化,至今为止外面还是一片雾蒙蒙,依旧什么都没有,她一直以为外面是没有世界的。 这个空间被一片虚无的神识海包裹着。 准备不再理会,可突然间系统剧烈的“震动”一下,从历史长河中亘亘不歇的厚重声悠悠传来,遥远空灵…… 差点退出去的神识止住,穆安俯眼去看,发现黑漆漆的铁门居然裂出一条缝隙,隐隐有光透了进来。 她直接呆愣在原地,喉咙上下攒动:“不会……开、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4 生命土壤 顾不上其他,左右环视一圈没人注意到这边,穆安原地消失。 她冲了进去,伸手触摸,惊愕的发现被她当做杂物墙的铁门真的松动了。 一条手指粗细的缝隙打开,确实有光透了进来,暖烘烘的,像阳光。 小东西雪白的皮毛一瞬间变得通红,和脖颈处的烈焰融合在一起,小小的身体贴在上面,试图将整个铁门推开。 穆安当即不再迟疑,使出浑身的力气帮忙,可她双手一触碰,铁门就愈发的沉重一般,重如千斤,非但纹丝不动,隐隐还有重新关闭的架势。 她一慌,连忙退了两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静静看着小狐小小的身躯,大大的能量,一点点将厚重的铁门推开。 一束又一束的光射了进来,穆安看到了铁门外的场景。 她不可置信般的原地怔了许久,机械的揉了揉被强烈的光束刺的发酸的眼睛。 “哐——”伴随着最后一声绝响,曾经与整个系统空间完美契合的铁门彻底敞开,上面的铁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银白的光泽熠熠生辉。 这是一扇崭新的门,一扇她可以推开的门。 外面的光景并没有一闪而过,一瞬间穆安还以为她身处空间之外,有和煦的阳光,柔软的土地,芳香味扑鼻而来…… “哈”,穆安提着裙子跑出去,暖烘烘的光撒在身上,留下真是的倒影,脚底的土壤松动,踩在上面仿佛要将自己陷下去。 “……天呐,这是真的?” 眼前的一切告诉她是真的。 面前是一方不大的天地,一眼看得见头,尽头依旧迷雾重重,小狐全身的红色已经褪去,它欢快的在土地上撒泼打滚,摇着短小的尾巴想要冲进迷雾中。 结果撞在了无形的结界上,被弹飞了回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穆安紧张兮兮的跑过去,将迷迷糊糊的小东西捡起来揣到怀里。 伸手摸了摸迷雾,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像玻璃一样横在四周,将这一方天地围起来,她什么都看不到,也越不过去。 尽管如此,她已经很满足了。 系统的秘密太多了,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头顶真实散热的太阳让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空气中的清新惬意又美好。 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几百平方米的土地,拥有了蓝天。 系统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升级,“叮叮叮”混乱的响了半天,才适应新的精神网覆盖范围。 机械冷冰冰的发出了声:“嘟嘟……宿主意外获的生命土壤,生命天地。” 穆安冷静下来,蹲在地上仔细研究了一下脚底的土壤,这里的土质松软,物质饱含度高,与她所见的都不同。 “什么是生命土壤?” 系统:“等待检索。” “检索完毕”,系统继续道:“这里的植物可以快速生长,生长速率是空间外的十倍。” 穆安惊了,十倍?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种下一棵树一年,相当于外面的十年? 若是将外面的药材移植进来…… 突然,怀里的小狐欢快的叫了起来,好像是在迎合穆安。 穆安将它捞出来,盯着看了会,她很奇怪,这扇铁门她用过数种方法都无能为力,为什么小狐可以推开? 还有,方才一瞬间它浑身的皮毛充了血一般的艳烈! 哪怕再蠢,穆安也意识到小狐可能不是普通的动物,它身份成谜,出现在空间里本就是个未知。 “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或者你能感应到我的意思?” “如果是,你就点点头。” 小狐睁着眼睛,不知所谓的迷惑了会,四只小短腿蹬了两下,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穆安:“……点头又摇头是个什么意思?” “哇呜~” 系统:“它太小了,处于幼年时期,灵智未开,似懂非懂。” 想起它刚才对着药田两眼放光的样子,穆安笑道:“你是想要我在这里种满药材,对吗?” “哇呜~” 还没从拥有小天地的喜悦中缓过神来,穆安侧耳就听到外面的呼唤声,远远的从山坡另一边传过来。 李宣然:“安安妹妹?” 估摸着周围没什么人,穆安快速闪出来,爬上山坡,就看到李宣然采了好多珍稀药材,同王钰岚一起过啦。 她需要的三味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安安妹妹,你还需要什么吗?我让老伯去准备,这些都是十年份以上的,你先看看,能不能用。” 穆安扫了一眼,系统检测一遍,质量统统及格,她弯了弯唇角:“能,辛苦嫂嫂了。” 李宣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有什么辛苦的?对了,安安妹妹怎么跑这边来了,这里的药材大多稚嫩。” 环视整个山谷一圈,穆安看到好多平时都能用到的药,想到生命土壤的开挂功能,她就迫不及待的想移植一批进去。 “嫂嫂,我可以随便采这里的药材吗?” 李宣然:“当然可以,妹妹要什么尽管拿就是,我让老伯帮你。” “不用不用”,穆安连忙摆手,她是要移植进空间的,哪里能让人瞧见了,随手接过王钰岚手中的篓子,她看了一眼远处:“你们去帮老伯,这里药材种类太多,我想自己先找找,有需要的我自己采。” 王钰岚:“安安姐,我帮你。” “你又搞不清楚这里的药材,能帮我什么,别捣乱。” 王钰岚:“……” 她被安安姐嫌弃了? 避开所有人,穆安挑了好多初生的药草,随手丢进空间。 一个时辰之后,她提着一篓子装模作样的药草过去。 次日,她们匆匆告别了李家老伯,马车摇摇晃晃的踏上回雁回的路。 本想着同沐珣告别,谁知道穆安一上车就看到车窗边如沐春风的沐珣。 他今日换了一身青衫,不似黑色那般沉重,笑意吟吟的望着窗外,素带束腰。 “谪仙”这个词飞快的在穆安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吞了一下口水,扭头对青简嘱咐两句,弓身上去:“世子准备与我同行?” 沐珣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来时那般危险,这关外的沙匪不知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我正好要去雁回,便送你们一程,同路。” “那就多谢了。” 沐珣没作声,他眼睑微垂,思索片刻,星辰一般的黑眸化成了一盘沙,他静静的看着穆安。 徜徉在穆安记忆里的回音好像寻着无边的黑洞,抓到了一点线头,提醒着她是该想起一点什么,可这点线头太久远了,虚虚实实,微不足道的不够穆安闭上眼去静心思考,她不太敢直视沐珣的瞳孔,被人这般盯着,她有些不自在。 只好主动岔开话题,接下来几个时辰总不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度过? “世子这是打算进京了?” 顿了一下,沐珣点头:“再不进京恐怕皇上会怀疑本世子的用心了。” 对此,穆安不做评判。 沐珣总是忍不住去瞧穆安,他想知道这些年该是怎样的经历才让她长成了如今这副亭亭玉立的模样,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不了否认,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一想到这般欢喜的人已经嫁了人,他就微微失落。 这点情绪很好的被他掩盖过去,以至于在穆安眼里,就是突然间温文尔雅的大凉世子沉默片刻,随后正襟危坐,轻声慢语的问候:“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年前能回来吗?” 穆安心下一动,打了个激灵:“等王爷回来,我自然同王爷一起。” “摄政王”,沐珣忽然变了表情,紧绷着唇:“听说他去滇州了?” “是。” 眉宇间的不悦重了一层,沐珣心下腹诽,人分明是千里迢迢去了长陵,还口口声声去滇州,看着至今还被埋在鼓里的穆安,沐珣拳头紧了紧,咬牙:“滇州好,毕竟天降祥瑞嘛,百姓之福。” 萧辞虽然没去滇州,可却千方百计营造出了他尊身已在滇州的假象,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以为摄政王在滇州。 冯敬在太守府来来去去的踱步,上方坐着朝廷派来的人。 任直平升了官,天天鼻孔出气,同白史纪沆瀣一气许久,他待人自以为是,一点都不将冯敬放在眼里。 冯敬拱手:“任大人路上辛苦了。” 任直平黑了脸,不知是踩了什么狗屎,他一路上频频出事,马车就换了三辆,马匹无端身死,在官道旁的茶棚歇脚,还被一群不讲道理的百姓羞辱了一顿。 一来而去,他在路上整整耽搁了五日,而萧辞已经于八日前进了东边矿脉,至今还未出来。 他办事不利,回去定然要被皇上责怪,如此他怎能不气。 怒拍桌子,任直平皱眉:“冯大人准备一下,本官现在就要进矿,亲眼看看这龙骨祥瑞。” 若是在之前,冯敬完全可以不把任直平放在眼里,在他的地盘还如此嚣张,可现在再大的气他都得忍着。 一遍遍提醒自己:你是摄政王的人了。 而且摄政王现在压根不在滇州,人到底去哪了他也不知道,若是让任直平发现了,首先他吃不了兜着走。 只能祈祷:“王爷你快点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5 变脸的冯胖子 冯敬是个臭不要脸的胖子,翻脸如翻书,底线没有,他立刻卑躬屈膝,低头哈腰,万分诚恳小声的凑近任直平,恭恭敬敬的奉上茶。 脸上的肥肉堆成一团,看起来憨态可掬:“任大人从京城奔波数日而来,路途艰辛,人都憔悴了一圈,不妨先在府上歇息一两日,养足了精神再去东边矿脉看祥瑞如何?” 任直平瞪眼看着他,从他堪堪的表情中,冯敬颇有自知之明的读出了三个字——你放屁! 果然,任直平脸色难看,不满道:“冯太守不着急,皇上可急了,耽搁了皇上的祥瑞,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本官一切以皇事为重,冯太守不用说这些讨好的屁话来巴结,备车,本官要进矿!” 冯敬明晃晃堆着一脸的笑意,眼角的纹都能夹死一只虫子。 活灵活现的自我展示什么是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他暗自在心底粗俗的将任直平的祖宗十八代都友好的问候了一边。 ……老子现在是摄政王的人,看得上巴结你个芝麻小官。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将意欲离开的任直平拦住,冯敬依旧笑呵呵道:“本官是为了任大人着想,任大人来迟了一步,摄政王已经在矿脉待了好几日都未出来了。” 闷哼一声,任直平仰头:“那又如何?本官是皇上钦点而来,他摄政王还能将我拦在外面不成?大胆!” “还真不一定,大人也知道摄政王为人倨傲至极,手段又极其的狠辣,他既然接盘了这祥瑞之兆,又恰巧得了百姓的赞赏,正在兴头上,肯定怕大人来抢了功劳”,冯敬贼眉鼠眼的刻意诱导:“任大人不妨仔细想想?” 任直平本就是个见风使舵人云亦云的墙头草,在冯胖子三言两语的忽悠下,他还真回头想了想,想了一下萧辞杀人如麻的脾性,对比了一下他俩的身份,人家可是连皇上都要退让三分的摄政王。 天高皇帝远的,这不是京城,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怕是会被孤傲的摄政王拿捏在手里,多半也讨不到好处。 见任直平缓缓将步子收回来坐了回去,冯敬心下冷笑,嘴上却继续猛力追击,给任直平不稳的心绪火上浇油。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笑眯眯的解释:“咋们都知道摄政王不是个好对付的,他现在占尽先机,还不知道心下如何算计着将这祥瑞的功劳留在自己名下,好在皇上面前邀功,任大人这个时候风尘仆仆的过去,不是正往人家枪口上撞吗?万一摄政王不高兴,对大人做点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得不偿失啊。” 任直平打了个激灵,忽然变了一个脸色,看着冯敬:“那冯太守说本官该怎么办?” 冯敬高深莫测的摸了摸数不清层数的下巴,小眼睛一动,开始为任直平出谋划策:“大人不妨静观其变,先在府上快活几日,躲躲清闲?” 任直平:“什么意思?” “哎呀!”冯敬刻意压低声音:“大人你想啊,这龙骨被深深埋在矿脉之下,虽说坚硬,可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完完整整刨出来的来,要不然摄政王能在矿脉多日不出,肯定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若是龙骨缺点什么七零八碎,这好好的祥瑞不是被摄政王亲手毁了吗?”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百姓闹下来,这罪名也牵扯不到大人头上,如今情势不明,摄政王都不要本官亲自查看,我也不知道矿脉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人就这般莽撞的冲进去,不是正好让摄政王有了栽赃陷害的替罪羔羊?” 任直平心下一凛,寻思道:太对了。 在他眼里,萧辞就是冯敬口中那种不择手段,什么违心事都能干出来的狠人,他差一点就莽撞的成了背锅侠了。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任直平现在看冯敬,觉得此人越瞧越可爱,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是萧辞的敌人,既如此,他也应该和颜悦色。 任直平笑了笑,对着冯胖子一拱手:“本官多谢冯太守提点,如此,便在府上叨扰几日了。” 冯敬就是个颠倒黑白毫无底线的惜命鬼,他亲切的拉起任直平的双手,自来熟的开始忽悠:“任大人从京城来,可能瞧不上这小小的滇州城,可既然都来了,何不趁机好好领略领略小城的风韵,大人准备一番,我给大人寻了醉楼最妙的姑娘来,旦凭大人挑选,如何?” 在冯胖子声情并茂的勾引下,任直平被他说的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冯敬回头招了招手,吩咐:“去,将美人给大人带上来,酒菜都端上来,好好让大人享受一番。” 府中的下人立刻去办:“任大人,请随奴婢来。” 冯敬看着任直平一脸餍足,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他回头瞟了一眼歌舞升平的亭阁,冷笑一声,远远啐了一口,低骂:“摆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骂完他才舒心一笑,立刻挺直了脊背,像个肉球一般的移动进西边一处隐蔽的院子,径直推开门进去。 看了一眼案桌前写信的王江崇,拱手:“江二爷,任直平暂时留住了。” 滇州距离雁回也不远,王老将军膝下两子的名声远扬,王江堇脾性还算温和,王江崇不同,早些惩奸除恶,附近几个郡哪个山头有匪,只要他知道了,立刻带人围剿个港干干净净,甚者还能拉入军营,洗心革面。 知道的人都尊称他一声“江二爷”。 王江崇觉得自己已经好多年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现在年纪大了,跑不动了,一直蜗居在雁回,不曾想来了滇州,被冯敬一口一个“江二爷”,勾起了不少年少往事。 他停下笔抬头:“王爷说过,任直平不难对付,留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辛苦冯大人了。” 冯敬肉乎乎的苦笑一声,叹气:“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用不了两日任直平肯定发现不对领,江二爷,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王江崇:“王爷暂时不回来。” “什么?那……”,冯敬急了:“那矿脉的假龙骨怎么办,若是风声走漏出去,皇上不得砍了我?” 王江崇硬声:“有王爷挺着,冯大人不必自乱阵脚,我在滇州的事情同王爷不在滇州的事情一件都不能走漏出去,至于矿脉那边的龙骨,拖两天便可以挖出来了。” 冯敬:“任直平呢?” “给他找点事做,别让这位京城来的大人过的太清闲逍遥了。” 冯敬:“……” 看王江崇的神色,他有些替任直平接下来在滇州的日子担忧了。 果然,同摄政王攀亲带故的都是大尾巴狼,没一个手段温和的好人! 冯敬让人四面八方盯着任直平的动静,太守府的大门这几日定然不能让他踏出一步。 任直平被妖娆歌姬迷的七荤八素,傻不拉叽的完全相信了冯胖子的忽悠,安心等着矿脉那边出事,他好急忙向皇上禀告。 王江崇在院子里未曾出去过,他将矿脉那边的情况安排的明明白白,低唤一声,将军府的便衣进来。 “暗中将信送到雁回老将军手中。” “是。” —— 王泽明这几日夜不能寐,萧辞是否到了长陵,一点消息都未传回来,滇州那边他也忧心忡忡。 王江堇快步进来:“爹,江崇来信了。” 王泽明立刻站了起来:“快拿过来。” “爹不用担心”,王江堇双手将信递上去,随和道:“江崇那边一切安好,朝廷派来的也不是什么大能,任直平草包一个,不难对付,想来拖个几日等王爷回来不是什么难事。” 王泽明仔细阅过,松了一口气,缓缓坐回去,冷哼一声:“皇上就派了个任直平过来,看来王爷一离开,朝堂之上风云骤起,怕是又糟心了不少,竟然连堪当大任者都寻不出一个!” 王江堇:“爹可宽心。” “我如何宽心?王爷此行长陵所要筹备的事情非三两日能完成,他十几年未踏进长陵一步,还不知道里面如何?多少人愿意听他号令。” 若是其中有人在漫漫长夜中早就生了异心,知道摄政王已至长陵的消息,怕会传出去,到时候他们不反也得反了! 叹了口气,王泽明沉声:“对了,安儿那边怎么样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爹放心,安儿不知”,提起穆安,王江堇就笑逐颜开,他笑道:“她每日都在尽心的为娘诊治,娘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安儿说明日过后,娘便会彻底大好了,在这紧要关头,大家都将王爷的事情瞒的很好,她一点都不知道。” 王泽明:“那就好,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踌躇片刻,王江堇偷偷扫了几眼王泽明的脸色,见他并未动怒,这才低声:“……还有一件事。” “嗯?”王泽明抬了一下眼,示意他直说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扭扭捏捏了。 王江堇深吸一口气,咳嗽几声,徐徐道:“就是宣然说她们回去的途中,在关外碰到沙匪了,凶险至极,安儿差点遇险。” 果不其然,王江堇说了一半,王泽明就豁然弹了起来,暴声:“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6 曙光前曦(1) 王江堇欲哭无泪,快步上去扶住身强体壮的老爷子,帮他顺顺胸口,焦急道:“安儿这不没事嘛,爹你先冷静冷静,别动怒,我明日就带兵出关,将这群狗孙给剿了。” 王泽明哪里能冷静:“那群沙匪是什么畜牲!安儿她们遇到了怎么会没事,谁受伤了,伤哪里了?” 王江堇:“谁都没伤。” “去,将安儿给我叫过来。” “爹,你昨日不是亲眼见过安儿了吗?她哪里像有事的样子,活蹦乱跳的”,王江堇哭笑不得:“况且安儿现在同宣然给娘诊治呢,哪里能随便叫过来,你就别瞎操心了。” 王泽明在雁回待了一辈子,同关外的沙匪三天两头的打交道,知晓他们的手段,若是真的让安儿她们碰上了,凭借钰岚那两鞭子功夫,压根不可能逃脱。 这其中定然有他不知道的蹊跷,沉了沉心,王泽明审视般的眼神留在王江堇身上,不情愿的坐了回去,冷声:“话说一半什么意思,安儿她们怎么逃脱的?” “……”王江堇心道:老爷子你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 心下这样想着,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将钰岚那个巴巴嘴跟他陈述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的王泽明皱了皱眉头:“安儿真的会功夫?” “何止是会”,王江堇慎重道:“怕是比钰岚这个假小子还要厉害几分,按照钰岚的说法,灿儿都不一定是安儿的对手。” 王泽明震惊:“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安儿生活在京宅大院里,爹娘都不在身边,谁教她功夫。 “宣然不是说安儿曾拜过一位高人为师吗,说不定是那高人教的。” 王泽明:“又教医术又教功夫,你信吗?” 王江堇沉默了。 他们对穆安了解的不多,可这些年也断断续续联系着,从之前的信中就可以看出来,安儿性格内向,不爱与人打交道。 可初次到雁回的穆安完全颠覆了她们的认知,聪慧机敏,身怀异术。 “爹要不要将安儿唤过来,我们同她好好谈谈?” 白了他一眼,王泽明闷声:“方才不还说安儿再给你娘治病,脱不开身吗,现在又要将人唤过来,孰轻孰重你糊涂了。” 王江堇笨拙的挠挠头,四十多的男人在王泽明老爷子面前瞬间变成一个孩子,笑了笑:“爹说的是。” 斟酌片刻,打心底里说,现在的安儿才是王泽明心中的安儿,那个在浑浊诡谲的京城里哪怕孤身一人也能活下去的安儿。 他不知道南均和楚君离开这几年,穆府落魄,穆安长到如今经历了些什么,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些深宅大院里的龌龊事,王泽明不敢去细想,他心疼的厉害。 道:“先别问安儿,不管她这一身本事是谁教的,不管她变成何种心性,她都是我王家的孩子。我们该谢谢那暗中帮助她的人,否则,就没有今日的安儿了。” 有些事情,三言两语之间就能让人心酸至极。 王江堇认同王泽明的决定,从今以后,安儿就由他们所有人用心护着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王泽明额角跳了一下,看了一眼王江堇。 王江堇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安儿她们能从沙匪手中逃生,安然无恙的回来,多亏了一个人。” “谁?” “大凉世子,沐珣。” “沐珣?”王泽明觉得他今日一定要多长一层皱纹了,硬朗的身子骨短短片刻承受了太多次的震颤,脊梁处“咯吱吱”作响:“大凉世子人呢?” “沐珣将安儿她们送到雁回便孤身离开了,一路往京城方向而去。” 王泽明:“你对这个沐珣了解多少?” 王江堇摇摇头:“不了解,大凉沐氏将自己隐藏的很好,这个世子沐珣也是这两年才在大凉朝堂活跃起来,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大凉皇帝的亲信,可见手段不一般。” 在雁回关在碰到沐珣,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王泽明眼角的纹堆积在一起,他沉声叮嘱王江堇:“派几个高手留在安儿身边,护着她,别让她察觉到,别忘了,她现在是摄政王妃,指不定多少人想要将她牵扯进阴谋的漩涡里,借此来对付王爷。” 王江堇重重一点头。 有没有别人盯着自己穆安不知道,她只意识到沐珣对自己的往事了解的有些多了。 经过穆安这一阶段的治疗,王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胃口都一下子回到了四五年前。 挂完水看着王氏睡了,穆安才悄悄退出去。 李宣然整理了一下药渣,看到穆安出来,温声一笑:“结束了?” “嗯”,穆安走过去蹲下来帮她把药渣里有用的挑出来,道:“明日我要为外祖母做最后得治疗,明日一过祖母的心脉之症便可痊愈了。” 这一日,李宣然期待了好多年,措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她差点喜极而泣,顾不上手指的污泥,拉起穆安白净的手指,激动道:“我……我不知道跟妹妹说什么好了,祖母能痊愈,这件事情是整个王家不敢想象的,这段时间辛苦妹妹了。” “辛苦”二字从李宣然嘴里听到过太多次,穆安都有些郁闷了,她短暂的思索了一下,寻思着明日怎么委婉的把日日伴在身边打下手的李宣然支开。 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李宣然就自告奋勇的毛遂自荐:“明日,我依然给妹妹打下手,妹妹一个人多半忙不过来,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说。” “啊…这……”,穆安尴尬的嘴角僵在原地,理平撅起一角的袖口,杵在原地同李宣然大眼瞪小眼片刻。 李宣然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穆安的为难,她低低轻咳一声:“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心下一横,穆安只好在搬出传闻中的高人师傅挡一挡了。 她不算清秀的眉尖向下压了压,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继而几分失望的垂下眼睑,低声:“确实有一点不方便,这最后一步治疗,涉及到了师傅的秘术,师傅再三叮嘱,不能外传,虽然我知道嫂嫂不是外人,可未经师傅允许,我怕……” “原来是这样”,李宣然笑着打断了穆安为难的胡诌,十分温柔的宽慰:“既然如此,我定然是不能陪着妹妹的,妹妹不用为难,明日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妹妹唤我一声就是。” 穆安直眉楞眼的戳在原地半瞬,莞尔一笑:“谢谢嫂嫂体谅。” 回到单身一人的屋子里,穆安就一头扎进了空间,卧室柔软的床上还残存着仅剩清冷味,那是独属萧辞身上的味道。 她疲惫的直愣愣拍到床上,张开四肢,将所有的思念扑了个满怀。 小狐不知什么时候跳了上来,毛茸茸的蹭着她的手掌,开心的不成样子。 挼了它一巴掌,穆安揪着它脖颈喃喃:“你说萧辞那个大猪蹄子想不想我啊?这都整整十日了,他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是不是滇州出什么事情了,江崇舅舅也没回来,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萧景炎突然反悔了怎么办?” “哇呜~” “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分明忙的昏天暗地的,可只要一停下来,右眼皮就跳个没完没了,心底也十分不安,大脑稍微一放空就爱胡思乱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哎呀——”,幽怨的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吼了一声,穆安苦恼:“我到底怎么了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雀跃的“哇呜~”。 从李家药田回来之后,穆安将所有稚嫩的药草一股脑种在了外面的土壤里。 站在一方不大的天地下,清晨的阳光从远处的薄雾中拼命的挤出来,空间里的时间线和外面不太一样,每日好像都是这个样子,一束光从这一头射到另一头,如此反复。 雾气层层落下来,茂密生长的药草披上一层湿漉漉的水纱衫,生机勃勃。 一切都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 深夜,雁回的北风从头顶的树梢穿过,昏暗不明的灯光下,穆安在幽静的亭子里坐了会,莫名的就想到了沐珣。 过了雁回城门之后,沐珣貌似对这个小城有几分抗拒,他拒绝了穆安的邀请,决然的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匆匆留下一句:“我在京城等你。” 茫然片刻,穆安嘴唇张了又闭,最终只发出一个单音:“啊?” 不等她告别,沐珣留下洒脱的背影,转身就出了城门。 留下穆安在风中凌乱了半天,沐珣匆匆一瞥的眼眸让她心下一猝,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可短短两日的相处,穆安已经将沐珣这个人记在了心里。 哪怕她们身份有别,哪怕他是敌国世子。 次日一早,穆安在梦中惊醒,闪身进了空间随便洗漱,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 快步踏进医疗室:“准备的怎样了?” 系统:“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进行手术。” 是的,今日穆安要为王氏做一个手术,心脏手术,哪怕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风险都不小,可在医疗室信誓旦旦的保票下,穆安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让王氏恢复健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7 曙光前曦 同青简一同用过早饭,穆安匆匆到了王氏的院子,一进门就被数十双期待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慌,直戳戳的杵在原地。 她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傻愣愣的后退几步,环视整个院子一圈……没错啊? 王泽明站在最前面,笑吟吟的对穆安招招手:“安儿,过来。” “爷……爷”,穆安一脸懵逼,对上王泽明殷切的眼光,她不自在的过去,扫了一遍王家众人的脸,不解道:“爷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大早的她一进来就看到这么壮观的一幕,所有人组成一堵人肉墙,站在王氏门前,等着她。 王泽明:“听宣然说,今日你要为外祖母做最后的心脉治疗,爷爷想告诉你,不要怕,放手去做。” “对呀安安”,邱珠玉快步上来,郑重的拍了拍穆安的肩膀,温声:“别怕,我们都在外面陪着你,你外祖母病了半辈子,现在就要好了,大家都迫不及待过来瞧瞧。” 司蔓菁:“安安你有什么需要就同我们说,我们会一直在门外等着你的。” 李宣然:“我虽然不知道妹妹所说的手术是什么意思,但治疗过程一定很艰辛,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陪着你。” “……” 穆安哑口无言,感动变成千斤重的信念压在她的肩头,沉甸甸的,半晌,才口干舌燥的抿了抿嘴唇:“其实……大家不用这样的,谢谢你们。” 王泽明粗糙的大掌宠溺的拂过她的头顶,语重心长道:“傻孩子,说什么呢,能让你外祖母康复,你就是家里的大功臣了,不管结果如何,爷爷都相信你,不会怪你的。” 穆安抬眼,苦涩的笑了一下:“我一定会彻底把外祖母治好的。” 王钰岚吼了一声:“安安姐,我相信你。” “是啊”,王瓒同王灿一起过来,齐声笑道:“安安妹妹放手去做,哥哥们都信你。” 王稙:“安安姐加油!” “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穆安在心底默默发誓,扭头进了屋子。 王氏面色红润的半躺在床榻上,看到穆安进来就慈祥的笑出了声,可穆安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 “外面的动静外祖母都听到了”,王氏平静道:“这些日子外祖母身子好太多了,差点以为要熬不过去,见不到我的安儿最后一面了,谁曾想活到了现在,还越来越康健了。” 穆安故意瘪嘴:“我都说了,不会让外祖母有事的,还说什么胡话?” 王氏恋恋不舍的将穆安的轮廓映在脑海里,看到这张神似的脸,她就忍不住心酸。 穆安扶着王氏躺下,同以往一样给她用药,只是这次的药让王氏很快就昏睡过去,意识渐渐混沌,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这一睡,就睡了几个时辰之久。 穆安不太磨叽,直接将昏睡的王氏带进了医疗室,看着平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穆安喘息几口,擦了擦额头得冷汗。 和健壮的萧辞不一样,王氏身子虚弱,可能承受不了初次进去空间的撕扯,为此穆安做了很多准备,几乎将王氏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几乎瘫坐到医疗室的地上。 打了一剂葡萄糖才缓过来。 系统:“一切准备就绪,病人各项体标正常,可进行手术。” 这次的手术完全由穆安自己来做,她下了很大的功夫。 医疗室经过这一次的升级,智能完备,穆安只要完全听从它的指使便好。 休息了十分钟,穆安起身换上手术服,头顶的灯光映照的王氏脸色偏白。 她正欲开始,脚面一痒,见小狐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 穆安:“别闹,你先出去。” 没空搭理它,医疗室得第一步指示已经通过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直接传达到了她的精神网里。 这种操作其实和前两次的积分兑换,系统操控肉体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她不用累到虚脱。 全神贯注开始了手术操作,穆安没注意到的是,摇摇晃晃离开的小狐又偷偷跑了回来,它爬上一旁的操作台,借着仪器的掩护,躲到王氏后面,雪白的毛发再一次变得通红,幽蓝的眼睛更加深邃,凌厉了不少,它小巧的身体抵着昏迷不醒的王氏,一点点将身体里微弱的能量传给她,直到自己的毛发恢复正常。 这才有气无力的叫唤一声,虚弱的跑了出去。 手术过程比穆安想象的简单许多,不知为何,根据各种仪器的提示,她发现王氏衰弱的机体一点点的修复,各项身体指标都达到了手术中的最优。 心惊过后,她以为是医疗室的修复功能。 整整五个小时后,穆安才停止了动作。 系统紧接着就报出了结果:“心脉复苏,手术完成,病人一切正常。” 大大松了口气,看了一下表,怕外面的人等急了冲进来,穆安丝毫不敢迟疑,将王氏送了出去。 一出去她的精神力就在搬运过程中几乎耗尽,一阵头痛欲裂过后,她虚弱的整理了一下仪容,再一次检查过王氏生命体征正常,才转身打开门。 听到久违的开门声,外面的人齐刷刷抬起了头,王泽明两步踏过来,焦急的探头往里面看:“安儿,如何了?” 扯了一抹笑,在大家的注视下,穆安抬声:“爷爷放心,只要外祖母休养一段时间,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众人悬了几个时辰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好、好、”王泽明连道几声,坚挺的脊梁瞬间弯了不少,眼眶湿润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穆安心下百般不是滋味,低声:“爷爷进去瞧瞧。” 王氏还在昏睡中,还得几个时辰才能苏醒,穆安守在门外,亲眼看着王家的每个人热泪盈眶的一一瞧过,李宣然特意把了脉才出来。 她双眼通红,站在穆安面前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切尽在心中。 “嫂嫂这下可安心了”,穆安道:“他日我离开雁回,外祖母的身体就劳烦嫂嫂多多照料了。” 李宣然点头:“好。” 见穆安嘴唇隐隐发白,额头还滴着汗珠,说话有气无力,李宣然担忧道:“妹妹你没事?” 大概是太累了,穆安双腿隐隐发软,额角“突突”的阵痛,小腹也莫名的有些难受,胃里一阵阵的犯恶心,她忍了忍,摇头:“没事,可能是方才累着了,我回去休息一会便好。” 摸了摸穆安的额头,发凉刺骨,李宣然皱眉:“怎么会这样,我帮你瞧瞧。” “不用”,穆安将她拉到一边,低声:“我自己就是医师,还能不清楚身体的状况,就是累着了,嫂嫂别声张,免得爷爷她们担心。” 穆安一直挺着不舒服的身子熬到深夜,确定王氏没什么大碍,恢复良好之后才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 进门槛的时候,步子一软她差点摔倒,头晕目眩的恶心。 闪身进了空间,用了药才稍微好一点。 系统提醒她,精神力消耗太甚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躺在沙发上眯了会,穆安在外面的阵阵药香中醒来,听到小狐的叫唤,穆安在外面的药草堆里找到了它。 它懒洋洋的爬在地上,眼皮耷拉,看起来没一点精气神,气蔫蔫的。 看到她过来,抬了一下眼皮又重新闭上,穆安用食指挠了挠它的脑壳:“你又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虚弱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哇呜~” 叫声都低了不少。 正打算把它提起来送到医疗室检查一下,余光一瞥穆安就看到小狐周围的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一大片,像是被直接抽干了精华,所有的生机刹那间流失、枯死。 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穆安凝眉:“……这是?” 小狐感应到自己的生命力恢复了不少,它踉跄着爬起来,用脑袋蹭了蹭穆安的指尖,扭头舔了舔旁边已经枯黄的一大片药草,再抬眼心虚的看看穆安。 莫名的,对上它的眼睛,穆安好像能明白它的意思,愣了愣,她呆呆道:“你是说,这些都是是被你吸干的?” 搞了半天你不但对于年份久远的药草一挑一个准,你还吸人家精气啊! 系统及时解释:“它好像受伤了,需要天然药草的精华来恢复元气。” 穆安:“它怎么受伤的?” “嗡嗡嗡”,系统乱叫了半天,最后冷冰冰丢下一句:“暂未可知。” 穆安:“……” 她当即不再迟疑,带着小东西在医疗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看到数据显示它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刚要打算洗个澡养精蓄锐一番,突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穆安飞快闪出了空间。 青简肃然的站在门口,拳头紧握,指尖隐隐泛白,压声:“小姐开门!” 看了一眼时辰,已经过了子时了,青简这个时候急匆匆做什么? “何事?” 看到穆安终于打开了门,青简表情凝重,沉声:“小姐,京城出事了。” 穆安一愣:“京城能出什么事?谁出事了?” “是青云他们”,青简深吸一口气,平复暴怒的心情,才咬牙道:“青云同青灵下狱了,青弦和其它青阁弟子不知所踪,朝廷已经发出了通缉,杀无赦!” 心底“咯噔”一声,穆安冷声:“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8 青阁变故(1) 穆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青云他们在百草堂与世无争,如何会被朝廷通缉。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抖,外面已经深夜,整个将军府除了“呼呼”的风声,安静如斯。 穆安低下头,凝声:“进、进来说。” “小姐!”青简意识到穆安有些不对劲,立刻上前扶住穆安摇摇欲坠的身子:“小姐,你……”。 “我没事”,穆安低声:“别让其他人听见了,先进来。” “嗯”,青简点了点头,扶着穆安进去,回头将门关上,步伐沉重。 穆安:“到底怎么回事?” 重重锤了面前的桌子一拳,实木的桌面左右震动半瞬,青简眉宇间的冷气散了出来,她没有落座,僵硬的站在穆安面前,她刚刚才得到消息,这就说明最少三天前青云他们就出事了。 第一次有那种颓败的无力感漫无荒野的飘上来,青简被冷冷的当头一棒,她无能为力,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青简心不在焉,咬着发白的嘴唇低声:“青阁有自己的传讯暗语,我只收到了他们遇险的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不知道消息是谁拼死传给我的,联系不到了。” 若是在一年之前,青阁突然遭遇了此等险峻的危难,或许青简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她最多拼了命去将牢狱里的青云和青灵救出来,若是不能,那就一起死算了。 深仇大恨一概记在心里,所有的血债迟早有一日她会拿回来。 可自从遇见穆安之后,一切都变了,青阁的弟子不再是为了听话而听话,不再是任人摆布没有七情六欲的提线木偶,他们原来称之为“虚伪”的感情无形中飞快的升华。 百草堂是个悬壶济世的好地方,悬的是天下,济的是人心。 包括他们这群冷冰冰杀手的心,百草堂的日子成了他们珍惜的命,青阁不单单是一个组织,更是一个家,一个拥有感情的家。 她们都是家人。 现在青云青灵生死未卜,青弦不知所踪,青简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回去,她一定要搞清楚百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止是青简,穆安也把青阁的每个人当做朋友,尤其是青云他们,那一双双眸子早就刻在了她心里。 “失联”两个字突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无名刀,让她一个激灵,神魂皆惧。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穆安硬声:“别怕,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先搞清楚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简:“小姐,我要回去。” “不行!”穆安想都不想的拒绝,脱口而出:“你现在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若是对方本意就是冲着我而来,青云他们只是受了我的牵连,那一定对你很熟悉,你一出现,必然会身至险境,绝对不行!” 青简闭上眼睛,平心静气,重新睁开,眸子恢复惯往的清冷,她道:“若是对方本意是冲着青阁而来,我留在这,岂不是连累了小姐!” “哼!”穆安没有看她,像是在自顾自的嘲讽:“你们在京城,除了王府的人,没人知晓你们的身份,更不会有人怀疑到天枢阁头上来,青阁二字,更是无人可知,说是冲你们来,我不信的,终究是我连累你们了。” “青简,对不起。” “小姐!”青简一愣,说不出话来,她紧绷的神经骤然间同蜷缩的手指连接的一起,被一句话强行拉直掰扯,嘴唇张了张,她结结巴巴吐出一句话:“小姐千万不要说对不起,不管如何,青云他们对小姐始终心怀感激,是小姐给了这群黑暗见不得光的人一束温暖,受了小姐的恩惠,哪怕是为小姐拼了命也无妨的。” “所以呢?” 穆安盯着青简,久久红了眼眶,她哽咽道:“所以呢?青简?” “所以你在敲门之前在外面想了多久,你想好了什么样的退路呢?你去京城做什么?替我抗下所有,义无反顾的带着整个青阁去死吗?” 穆安呜咽出了声,看着青简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就知道,青简又一次不准备给自己留归途了。 青阁从跟定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心捧出来给她了。 一滴泪顺着青简的眼角流下,是温热的,她低声:“小姐,对不起。” 穆安:“太重了,青简你知道吗,你们给的太重了,我穆安何德何能,背负的起你们这么多条人命,与其被愧疚折磨着,还不如同你们一起抗,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她刚离开京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对她身边的人动手了,她得罪的人不少,一时也筛选不出来能压垮整个青阁的人背后有着怎样的势力。 青简杵在原地,紧的发白的手掌被冰冷的指尖穿透,穆安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一定还有办法的,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捏着杯盏的手一顿,青简直愣愣的抬头,低声:“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不会让穆安回去的,太危险了,青云等人的身手不弱,能被人端了,可想而知对方的强大。 穆安不悦,正要开口。 “哐当”一声,门几乎是被人一脚踹开,在北风习习,寂静无边的夜里十分的刺耳,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水面丢了一方炸弹,直接江河底的淤泥一起炸飞了出来。 穆安同青简不约而同的冷眼射过去。 就见青音短暂的愣了一瞬,眼泪刹那间嗒嗒的掉下来,张开嘴就嚎啕大哭,一边叫一边道:“不……不好了,青云哥哥他们出事了……”! 在她最高的一嗓子要嚎出来的瞬间,青简用脚关了门,死死捂住青音的嘴,难得没有出口训斥,任由青音咬了自己一口,死死睁大着眼睛,哭的不成样子。 半晌,青简才松开一排牙印的手,将哭哭啼啼的青音提到穆安身边坐下:“别哭了,我和小姐都知道了。” 穆安沉重的点了点头,她从来都不怎么会安慰人,青音一哭,她比青简还手足无措。 “啊?”青音满脸的泪痕,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道:“你们……知道了?我不管,我要回去,青弦姐姐重伤,青云哥哥和青灵也一定不好过,他们会死在牢里的,我要去救他们。” 穆安:“青弦重伤了?青音你能找到她们吗?” “不能的,传信的人话说一半就没了踪迹,不论我怎么吹哨子都没声响,他一定死了”,青音小脸吓得惨白:“到底怎么了,走之前还好好的,我要回去,小姐我要回去的。” 青简知晓青音的脾性,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就害怕这丫头心下一横转身就遁了,惊醒了府中的其他人不说,怕会自投罗网。 “要回去也是我回去,你陪着小姐”,青简道。 青音瞪眼:“凭什么!” 青简:“你回去送死吗?” “难道你不是吗!” 三人沉默良久,除了青音偶尔的鼻涕声,谁都没说话。 忽然,青简认真道:“我不是,我若是回去,一定不会轻举妄动,会保护好自己的,若是连我都死了,青云他们怎么办?青阁怎么办?” 将她俩结合在一起,穆安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语速飞快道:“这次的事情,肯定是冲我来的,我没出现,就说明青云和青灵还活着,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就那么几个人,我们一定会抓到幕后凶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就算我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也要十天,十天之内的变数太多了,需要京城有人帮我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青音渐渐冷静下来:“谁会帮我们?我们谁都不相信。” 穆安:“你们阁主呢?按照青简之前的推断,他应该已经在京城了,他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 “阁主?”青简抬眼:“是,阁主应该早就到了京城的,只是阁中没得到消息,若是阁主一开始就特意将我们留在了小姐身边,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青音插嘴:“谁见过阁主了,鬼知道真的假的?万一他不再京城呢?” “我们明日动身,一起回去!”穆安冷声。 青简和青音抬头看着她,穆安对她们笑了一下:“一切还未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不要逼自己做最坏的打算,至少王府的人还在,知道百草堂出事,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周旋等我和萧辞回去的,不要怕。” 是啊,九方居还有人留下了。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青音抽泣的稀里哗啦,被青简强制性拽了回去。 当屋子里只剩下穆安一个人,她突然觉得周围冰冷彻骨。 —— 次日一早,王氏便醒了,虽然刚做过手术,可她的恢复可称奇迹了,早饭的时候便已经能下床走动了,王家众人都惊了。 王泽明欣慰又难以置信的看着穆安,这等出神入化的医术,恐怕整个大梁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心下埋着沉沉的疑问,可看着大家喜极而泣的笑脸,兀自吞了下去。 “安儿,吃饭。” 穆安捏着筷子怔愣片刻,犹豫到底该如何开口。 “……爷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89 青阁变故(2) 若是此时说回去,王泽明肯定要问个所以然,京城的事情怕瞒不住,王家众人不知道青简的身份,她同江湖天枢阁牵扯在一起,福祸相依。 王家定然会忧心不已,放她一个人回去,他们肯定是不肯的。 穆安不想把他们牵扯进京城肮脏的漩涡里,既然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就该让她自己承受,她在乎的人因她伤了分毫都不是不许的。 她已经够愧疚的了,欠青阁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饭桌上众人都扭头发现穆安的情绪不对劲,王泽明脸色一变,咳嗽一声,方才还热闹哄哄的屋子立刻鸦雀无声。 王瓒看了穆安一眼:“安安妹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安儿”,王泽明放下碗筷,严肃板正的脸将眼角的皱纹拉的缓平,他抬声:“我的安儿什么时候变成支支吾吾的人了?” 邱珠玉轻笑一声,垂头:“若是女儿家的心事,等会用完饭同舅母说。” 心下暖了暖,穆安抬头将每个人的眸色都巡视一圈,里面或多或少的温暖同担忧并存,她瞳孔缩了缩,虹膜映着雁回的光辉,似乎想要尽力将属于这里所有的光都吸进去。 她好喜欢这个地方,好喜欢这个家。 王泽明再瞧不出穆安不对就说不过去了,他摆摆手,沉声:“吃饭,都凉了。” 老爷子下了令,谁还敢嬉笑说闹,一顿饭穆安食之乏味,青音同青简还未回来,她们尽力的去收集消息,看看还有穆有青阁的弟子千里带消息回来。 吃完饭,王泽明叫住了穆安:“安儿,爷爷带你去个地方。” 穆安:“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跟在王泽明后面走了没几步,看到路的尽头,穆安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祠堂。 王家祠堂,同之前她在穆府跪过的幽暗无人打理的祠堂不同,王家的祠堂即使在白昼里也是灯火通明,一尘不染。 有条宽阔的视野,王家的祖祖辈辈们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上方的牌位之下,亲眼目睹王家子子孙孙辈辈出尘。 穆安一眼就看到了右侧案桌上独自供奉的两个牌位。 穆南均,王楚君。 她一愣,惊讶的抬头探究的看向王泽明:“爷爷,这里怎么会有……爹娘的牌位?” 他们的牌位已经在穆府了。 问完穆安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些自古而来的习俗又哪里又有一个必然的定数,都是给人看的。 王泽明示意穆安跪下。 穆安当即不再迟疑,她结结实实的跪的端端正正,对着两个冷冰冰的排位磕头上香。 听到王泽明铿锵有力的声音颓丧下来,悲怆了不少,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将你爹娘的牌位放在这王家的祠堂里,安儿你知道吗,因为这是爷爷的心结,这是爷爷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心结。” 五年来,像快巨石一般卡在嗓子里,痛失爱女,王泽明表现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可他不是铁石心肠,他又怎会不难过。 “尸骨未寒”四个字他不敢深想,经历过战场的残酷,亲眼目睹过血腥的厮杀,他等的将士没有衣锦还乡,他不知道安边城那一战到底堆了多少皑皑白骨。 而他的孩子,是如何被铁骑践踏。 “见到你之后,爷爷就知道,你长大了,你长成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样子,也是你爹娘期盼的样子,或者是你本来的样子”,王泽明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身子纤瘦,脊背却挺的扳直的穆安:“摄政王心怀天下,你们是不能像平常夫妻那般日日相对,举案齐眉的,但爷爷希望你们可以白头偕老,一起走下去的,若是最终也不能,那也不用强求,安儿,爹娘定然是希望你幸福的。” “分离”两个字总是讨厌的很,冰的刺破指尖,连刚冒出头的血都能瞬间凝固。 王泽明说的不错,这段日子萧辞音讯全无,她一安静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她逼迫自己忙碌起来。 她似懂非懂的冲王泽明点头:“爷爷,我晓得的。” “爷爷知道你什么都懂,你的锋芒才刚刚显露,就连爷爷都要忌讳几分,你给了我们太大的惊喜,同样也给了时刻提防摄政王的人太大的惊喜,他日回了京城,记住爷爷的话,于诡谲多变中坚守心性,穆家的后人从来不会优柔寡断,进退两难!” ——优柔寡断? 穆安心道:她现在不就是嘛? 京城发生了那么大的是,她犹犹豫豫到底在期盼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等着萧辞回来吗? 倏然站了起来,穆安凝声:“爷爷,我要回京!” 王泽明微微意外,他硬朗的眉峰皱起:“所以刚才在饭桌上你支支吾吾就是在想这件事?为什么突然要回京?” 莫不是知道了萧辞暗中前往长陵的事情。 这个时候,王泽明也不打算瞒着穆安了,看她这几日人后没精气神的样子,王泽明就知道,她同萧辞这一生怕都要彼此纠缠了。 正要开口,就被穆安直挺挺的脆声打断,穆安道:“京城百草堂出事了,青阁弟子遭人陷害锒铛入狱,他们等不得了。” 王泽明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爷爷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冲我来的,我并非同你们以为那般安分”,穆安苦笑:“我事可多了,在京城得罪了不少人,走到现在,也搅和了不少事,若是王爷算这诡谲阴谋下的眼中钉,我独自也是要得一份的。” 王泽明愣在原地,从穆安平静的语气中她听出的只有心酸,小妮子是真的长大了,眼中的坚毅熠熠生辉。 沉吟片刻,王泽明低声:“不等王爷回来了吗?” 穆安摇头:“来不及了,他在滇州耽搁了这么久,定然是被重要的事情牵绊住了,不然不可能一封信都不回我,我先走一步,在京城等着他便好。” “好”,王泽明重重压向穆安的肩膀,分明一只大掌就能握住,却担的了所有不可担的事,他点头:“我让灿儿陪你去。” 穆安不假思索的拒绝:“不用的,表哥若是随我一同回京,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不仅你们会受到牵连,整个雁回也会大受牵连的。皇上疑心甚重,身边又尽是佞臣,会怀疑爷爷用心的。” “哼!”王泽明冷哼一声:“难不成为了这点朝不保夕的日子,爷爷就让你一个人去京城涉险?” 穆安:“爷爷放心,我不会是一个人的,想要我死的人多了,你孙女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不论如何,穆安都不能让王灿跟着她去,去了反倒不方便,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 京城有人在等着她,那就让她去。 回到外面,阴沉沉的雁回拨开云雾,阳光透着云层射下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她瞥到青简同青音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小路上飞快闪过,应该是去屋里寻她了。 穆安陪着王泽明回到主厅,正好碰到王灿和王稙。 先王泽明一步,穆安快速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信拿出来,递给王灿:“表哥,还得麻烦你托人将这份信送到王爷手上。” 王灿其实是不乐意的,他还是没那么喜欢萧辞,努努嘴,看在穆安的面子上,极不情愿的接过,埋怨道:“安安妹妹这么多年都没给我写过一封信,这才和某人几天不见啊,就天天写信,唉……好伤心。” 王稙嬉笑一声,亲切的挽过穆安:“安安姐,你别听他娘们似的埋怨,这么多年他不也没给你写过一封信吗?” 摸了摸他的脑壳,穆安笑了笑:“说的对。” 王灿:“……小兔崽子,你别逼我打你!” “哎呀”,王稙躲到穆安身后,调皮鬼的对王灿吐吐舌头:“哥,我好怕啊。” 王灿:“……”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自从王钰岚这几日成天不在府中之后,王稙这小兔崽子就飘了,小日子过的非常滋润,以前可是听到赤练软鞭声拔腿就跑的。 要说王钰岚发疯一样去哪了,那定然是去十香楼了,女儿家家的一点都不害臊,天天追着欧阳落跑,欧阳落在那,她就在那。 短短几日,整个雁回小镇都知道将军府的丫头看上了酒楼的贵公子,死缠烂打的追着人家。 王灿恨不得出门都挡着头,被人看到了就拉着问是真是假! 王灿痛呼:“没天理啊。” 穆安被他俩逗笑了,回头乖巧的看了一眼王泽明,对王灿道:“表哥不用羡慕,等我回去了,也日日给你写信,表哥有空也可写信到京城,我们将十几年欠缺的都补回来。” 王灿脸上洋溢了半拉的笑容一僵,巧妙的挑出了穆安这话中的关键词,他皱眉:“你要回去?” “对”,穆安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点头:“表哥,我要回京了。” “……”王灿瞬间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了起来:“可是王爷还没回来,你回去干什么?是不是家里你待不习惯了?” 王稙也不闹了,表情耷拉的站在一边:“安安姐,你别回去好不好?” 穆安突然有些张不开嘴,她摇头:“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你们在家等着我,好好守着雁回,下次来我要将雁回的山水一一走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0 百草风云(1) 时间飞逝,转眼已经十二月初了,穆安终于等到了雁回的第一场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雪来的这么迟。 王稙笑的难看:“大概是因为今年的雁回太干了。” 穆安应和:“是啊,不过幸好,来的迟了一些,还是来了。”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雪,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没有萧辞陪在身边,甚至没有他的消息;王家的人哭哭凄凄的对她道别。 仿佛这第一场雪就是为了给她践行,为了给她初次来到这个世界,初次的依依不舍践行。 邱珠玉泪流满面,拉着她不肯松手:“一定要走吗?” “舅母不用担心”,穆安忍着心下的酸道:“等我到了京城,一定会给大家回信的。” 一听说她要走的消息,邱珠玉忙到现在就没停过,生怕穆安路上饿着了,冻着了,生生将归途的穆安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粽子。 除了王泽明,其他人都不知道穆安要离开的内情,对于穆安的突然离开非常不舍。 司蔓菁挡在穆安旁边,不舍道:“为什么突然要走,这么急,都不等王爷回来吗?” 穆安:“不等了,已经托灿表哥给王爷送过信了,他会知道的。” 雁回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墙巍峨耸立,直挺挺的挡在面前,将穆安留在外面,王家庄的众人一个不少的站在面前,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陈氏向王泽明告别,低声:“将军保重,老身随着安儿回去了,能看到亲家母痊愈,也算是不虚此行。” 王泽明拱手一礼:“老夫人一路保重,千万保重身体。” “安儿,路上小心”,王泽明炯炯有神双眼停在穆安身上,此去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有万千的不舍说不出来,他的安儿已经长大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爷爷永远是你的依靠。” 穆安:“我知道了,爷爷。” 微微颔首,穆安后退一步,挨个行礼,端庄大方,对上李宣然湿润的眼角,穆安笑笑,无声点头:“再见。” 踏上回京的归途,穆安将陈氏扶上马车:“祖母,小心。” “哎。” 青音随后跟了上来,听到外面青简的一声低喝,一车一骑,简简单单的离开。 身后大雪纷飞,雁回更冷了,身为一个北方人,穆安一直觉得没有下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好像只要不下雪,冬天就不会来一样。 王江堇命人将马车里里外外裹上了厚衣,马车里面密不透分,丝毫的冷意都窜不出来。 青音归京心切,悄悄的缩在角落里,拉着陈氏的衣角,异常的沉默。 陈氏看了她一眼,将眸光转向穆安,这才问道:“安儿,你实话告诉祖母,是不是京城出什么事了?” 穆安愕然:“……祖母?”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的眼睛藏不住事情的”,陈氏不紧不慢的徐徐道来:“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你回去做,你不会这么匆匆的离开。” “祖母”,穆安旖旎一声,爬到陈氏腿上,耳后的头发被陈氏缓缓拢起,她突然变得很难过,好像这次离开雁回,就很难回去一样,她对这个地方产生的感情貌似与生俱来,她恬着小脸抬起头,看着陈氏慈祥的面孔,低声:“真是什么都瞒不住祖母,是的,我要回去救人。” 陈氏震惊片刻:“是青音的朋友出事了吗?” “他们不仅是青音的朋友,更是我的朋友,我知道,祖母会支持我的,对吗?” 陈氏叹气:“祖母相信你。” 这就够了! 穆安可以放手去做,就算没有萧辞,她也不算是孤军奋战的,支撑她的是所有的爱。 一路上雪越下越大,青简小心翼翼的驾驶着马车,为了安全起见,她们走的是正儿八经的官道,一路上疾行的人擦肩而过,个个都是一脸疲态。 其实有时候,能在途中不断的听到人声也是一种幸运,起码代表着归途有烟火气一些。 一路快到滇州的时候天才慢慢放晴,青简放缓了车速,扭头对一旁缩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靠在车辕处发呆的穆安道:“小姐,前方就是滇州城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穆安幽幽回神,喃喃:“这么快啊,到滇州了。” “是,到滇州了,王爷也在,小姐要不要进去休息两日。” 远远的能瞧见滇州的城门,没有雁回的耸立,却依旧很高,穆安复眼望去,失神片刻,心道:她让王灿送的信应该已经到了滇州,萧辞可能已经看过了,可是这一路上都没碰到王府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他真的很忙,脱不开身的。 青简盯着穆安愣神,便欲要调转马头向左侧的滇州而去,穆安连忙阻止:“不用,我们直接绕过滇州走,别进去了。” 青简沉声:“小姐还是进去看看。” “别看了”,穆安笑了笑:“我总不能什么都要靠萧辞,他连写信的时间都没有,我怎么什么牵连他,他若是瞧见我,定然是要陪我回去的,别拖累他了。” “况且青云他们也拖不得了,走。” “嗯”,青简落寞片刻,点头。 马车径直错过滇州,直直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滇州城墙之上,王江崇看到匆匆而来的府中暗卫,他认识,是王泽明身边的人。 暗卫对着王江崇一拱手:“小姐的马车错开了滇州,直接往京城方向去了。” 王江崇负手而立,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鼻尖被吹的通红,他瞧了一眼远方,心疼道:“苦了安儿丫头了,她就算来了滇州,也是见不到王爷的。” 可是没想到,穆安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独自离开。 “你继续在后面跟着,好好保护安儿”,王江崇沉声嘱咐:“若非必要,就不要现身了,这是安儿自己的选择,父亲既然相信他,我们也不用插手,护好她就行。” “是”,暗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已经陪在穆安身边好几日了,王江堇从府中千挑万选,将所有暗卫中武功最上乘的三人留给了小姐。 不过小姐身边的青简姑娘好像早就发现他们了,并未声张。 穆安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王泽明偷偷派人保护她。 这也是青简这一路放心不少的原因之一,她早就察觉到了身后跟着的三人,功力皆在她之上,有这三个人一路护着,就算京城出了什么意外,青简也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将小姐带回去。 绕过滇州用了半日,等真正出了滇州,看不到城墙的影子时,穆安才回头远远瞟了一眼。 随后她振作精神,将裘衣拢了拢:“从雁回离开之前,你同青音外出查探,要同我说什么来着?” 这几日碍于陈氏在,穆安一直没找机会问个清楚,青音整个人蔫蔫的,像快要枯萎的花朵,穆安都想将她提起来抖一抖,让她精神一点。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穆安半躺在宽敞的车辕处,正脸对着青简。 “驾——”! 马车缓缓行驶着,青简道:“在雁回联系不到青阁的人,不过出了雁回,得到了天枢阁其它弟子的消息。” “小姐和王爷离开后不久,百草堂就出现了一批怪症的病人,三个坐堂大夫用尽了上好的药材都无济于事。” 穆安:“然后呢?” “初次病重的十人是由曹奇送来的,病情传染性强,曹奇没办法,才送到了百草堂”,青简愤怒道:“后来陆续又送来几人,青云他们奋力救治,情况分明已经得到了好转,谁知道第二日所有的病人一夜之间全死了。” 穆安神经一绷,紧促道:“死了?” “是”,青简吞了一口浊气:“仵作查验过了,病人的病情分明已经好转,不日就要痊愈,可他们的胸口都插着一把剑,是百草堂青阁弟子的剑。” “这些人都是街头的百姓,不出一刻钟,整个百草堂便被百姓围了起来,死了这么多人,事情已经没办法平息了,曹奇带人来抓捕青云他们,刘医师等人出面解释,也被当做阻拦者一同下了狱,整个百草堂没有人幸免。” “不知道背后造谣生事者是谁,曹奇之后来了一队官兵,不是京都衙门的人,身份在曹奇之上,曹奇退而求其次,这些人不由分说的就要对青云等人动手,杀了一个平日里在百草堂跑腿的伙计。” “对方手段狠辣,处处不留活口,为了保住刘医师等人的性命,青云他们被迫动手,对方人多势众,曹奇受人压制,没法阻拦,而且当时所有的百姓都被隔离在巷子之外,没人亲眼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百草堂隐藏江湖杀手,虐杀百姓的流言四起,青弦拼死带着幸存的弟子逃生,青云和青灵断后,被人活捉。 穆安久久的没有说话,她阴沉的厉害,冷冷道:“恐怕能压制曹奇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官兵,可笑!” 青简眉头紧锁:“小姐,回了京城我们怎么办?” 穆安冷笑:“京城谁人不知道百草堂是我所开,谁人没受过百草堂的恩惠!我就不信了,人情当真如此凉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1 百草风云(2) 为什么只敢动百草堂的人,却不去王府问话,定然是对萧辞有所畏惧。 沉思片刻,穆安道:“砸了我的店,伤了我的人,必然要付出代价,不用躲着,就让所有人看看,真正的百草堂之主回来了,不管背后谋划的是谁,我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路上还得耽搁数日,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穆安可静心的好好筹划一番。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雁回九日,王灿的信才全须全尾的送到长陵。 长陵主城主府 程风衣袂飘飘的从外面进来,同院子里的严宽撞在一起。 严宽微微一笑,几年未见,这次暗中来到长陵,他们才发现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的,就比如程风,程氏一族的天才,自幼便聪慧过人,在军事上的造诣不遑多让! 一方面当着程氏一族的骄傲,一方面做着名扬长陵的花花公子,情史可以写千本诗集,身边换过了的姑娘犹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严宽本以为这次来长陵程风还是这个万年不变的尿性,谁知道初次见面他就大吃一惊。 程公子姓程,但不再是从前的花花公子了。 程风对着严宽一招手,敷衍之际的打了个招呼,严宽友好的点头:“程将。” “萧辞呢?” “书房呢。” 多日未修理的胡茬黑压压的生了一圈,让贵公子多了几分邋遢,依旧是从前的一袭白衫,清俊爽朗的容颜却变了不少,终究是眉间生了沧桑。 严宽叹气让开,看着程风一撩衣摆,放荡不羁的大步进去。 曾经用来哄姑娘的把戏,腰间七零八碎的小玩意一件不留,不知从什么时候换上了冷冰冰的剑刃,剑柄的常年经受摩挲,光泽都比其他地方重了一层。 大掌推开门,程风踏步进去,径直走到里面的案桌前,果不其然,萧辞在哪。 察觉到他进来,只是淡淡掀了一下眼皮。 “何事?” “来看看你死了没”,程风没好气的坐下:“三日未眠,你这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 萧辞:“无妨。” 叹了口气,程风道:“真是同你说不清楚,哎,你的信。” 程风随手将信扔了过去,不出意外还是府中小娇妻的,这段日子他就是个送信的,经由他手的信已经七八封了,每次某人都宝贝似的仔细读过,轻挑的嘴角藏都藏不住。 机械的送完信程风自觉的坐到一旁,等着某人将信看完再谈论接下来的事。 萧辞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是熟悉的字体,别扭又可爱,他知晓穆安的字体和这个时代不一样,但为了他能看懂,穆安已经掌握了这个时代的字体,就是写的歪歪扭扭。 疲倦的眉眼彻底柔软下来,萧辞轻笑一声,俯眼去看。 程风双手托腮,静静的盯着萧辞百年难遇的低笑,幽幽叹了口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萧辞会如此珍待一个人。 “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啧啧。” 突然,抬眼的程风看到方才还笑意吟吟的某人骤然严肃,瞳孔微缩,薄唇紧抿,起身:“明月听风!” 不出片刻,明月听风在门口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萧辞:“你们立刻回京!” 明月听风一愣? 程风站了起来,皱眉:“为何让她俩回京?京城出事了?” “嗯”,萧辞容颜冷峻,快速吩咐:“你俩快马加鞭,先回去,记住,护好王妃。” 不敢多问,明月听分一拱手,转身就离开。 萧辞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回眸对上程风:“议事厅还有多少人反对?” 程风正色:“刘广堂一人,这老家伙趁着你不在,在长陵作威作福,本公子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处处对他忍让,谁知道这老家伙得寸进尺,这次你回来的消息我特意瞒着他,谁知道隔日他就知道了。” 长陵是萧辞的封地,奈何萧辞被困在京城多年,长陵以程家父子为主形成议事厅的大权制,七成的权力都掌握在程风手中。 刘广堂就是议事厅的元老之一,早些年对长陵兢兢业业,这几年老糊涂了,想着过安稳日子,只要萧辞在京城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屁滚尿流。 得知萧辞潜回长陵的消息,老家伙吓得连夜从府中跑出来,被程风安排的人给架了回去。 要么怎么说姜还老的辣呢,到底是身怀功勋的元老,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萧辞接下来的计划,对着程风好一会痛哭流涕:“……王爷这是要反啊!!” 程风给了老家伙一个白眼:“刘老是不是糊涂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他平日里放荡不羁,在这群元老面前却将架子端的稳稳的。 严宽不知道程风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彻底收敛心性,后院的花花草草清理的干干净净。 只有程风自己知道,想要在这群长陵议事厅元老面前独揽大权,替萧辞抗下京城之外的所有压力,由不得他自己,他若是不强硬起来,被这群人拿捏住把柄…… 想到这,程风轻咳一声:“不过你放心,刘广堂一个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我派人将他看起来了,先让他冷静几天,你不用多想。” 程风办事,萧辞一百个放心,他平稳心绪,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嗓子有些干,声音低沉:“其他人呢?” “害”,程风一笑:“当然是誓死追随了,其实你也知道,如今哪怕议事厅所有的人都不同意,有程家顶着,同朝廷分庭抗礼,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辞眼神深邃,点头:“他们为长陵尽忠了一辈子,晚年想过几年安稳的日子,本王却还要将他们卷进来,是本王对不住他们了,护好他们。” 微微惊讶过后,程风失笑:“这群老家伙一直觉得你不好,从年少轻狂到如今的肆意妄为,若是知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们,还不知道感动成什么样子呢。” 自动忽略程风的马屁,萧辞犹豫片刻之后沉声:“既如此,一切都准备妥当,好好安抚他们,长陵从现在开始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密切监视周围各郡的动向,一刻都不能松懈,暗中封城,所有探子都放进来,秘密解决。” 说完萧辞整了整三日未换的衣襟,表情肃然,道:“去议事厅看看。” 程风挠了挠后脑勺,瞥了一眼桌面上的信,快步追上去,低声:“怎么,王妃不是在雁回吗,怎么回京了?是不是知道你不在滇州的事情,生气了。” 睨了他一眼,萧辞随口敷衍:“少拿你哪些烂情事同别人比较。” 这话可谓是说的十二分含蓄了,程风愣是一时间没反应过了,懵逼了半瞬才明白这巧妙的暗喻。 ——我家娘子心胸坦荡,何来小肚鸡肠一说。 青天白日的吃了一嘴狗粮,还被生生噎了一下,颇有自知之明的避开这个问题,程风舔着脸继续追问:“既然王妃没生气,那为何孤身一人回京?” 萧辞:“知道天枢阁吗?” “自然。” “青阁弟子是安儿的朋友,他们出事了。” 心下一动,程风愈发的对穆安此人感兴趣了,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一手玩转朝堂,一手搅动江湖天枢。 由衷的赞叹一句:“了不起。” 得了萧辞一个满意的眼神。 剩下的话程风没再多问,据他几日的观察,某人不吃不睡数日,以修仙飞升的魄力在短短几日将长陵的所有事情一手揽下,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王妃那边就出事了。 程风心下清楚,用不了两日,萧辞就要回京了。 议事厅三位长老都横眉竖眼的坐在下方,唉声叹气。 看到萧辞进来,都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刘广堂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瞬间就耷拉了脸,一副活不到明日的样子,颤颤巍巍的低头拄着拐杖上前两步:“王爷,当真心意已决?” 萧辞颔首:“刘老年事已高,从明日开始,就不要为长陵的事物劳心了,退居府中,安养天年便好。” 刘广堂倏然变了脸色,哆嗦着嘴唇:“王爷这是觉得老臣不顶用了?老臣为长陵尽忠一辈子,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如今王爷长大了,独断专横,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反!王爷可否想过长陵今后会被世人冠上奸臣、犯上作乱的名声,你让长陵的百姓怎么办,老臣死后,如何向世世代代驻守长陵的先辈交代?” 程风快步上去,眉头紧锁,冷冷看着刘广堂。 萧辞横臂拦下他,抬眼看向垂垂老矣的刘广堂,平静凝声:“刘老觉得本王一退再退,皇上就会放过长陵了吗?长陵的百姓会永远衣食无忧吗?” 刘广堂撑眉垂眼,不假思索的摇头。 扶住他的肩膀,萧辞微微颔首,拿掉上位者的身份,以平视的态度,一字一句对他道:“本王让刘老退居,并非另有他意,若是连一个长陵本王都护不住,何谈护这天下?长陵和朝廷注定有一战,无可避免,本王不愿做任人宰割的羔羊,相信诸位长老也是不愿的,不论什么时候长陵的百姓本王还是护的住的。” 刘广堂后退一步,红了眼眶,泣声:“老臣晓得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2 思妻心切 不为别的,只要萧辞能护住长陵的百姓,刘广堂就甘愿退步,他兀自懊恼了会,对着萧辞一拱手:“老臣先退了。” 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洞中,他们看到的只有萧辞的坚毅和决心,这个时候,所有的反抗都是无效的。 刘广堂一走,议事厅寂静片刻,贾苍松和韩智朗声:“誓死追随王爷。” 程风:“誓死追随王爷。” “好”,萧辞径直走到长陵的兵防图前,指着四处布兵点:“长陵地势险要,不论是攻还是守都占尽了优势,况且我们兵力雄厚,诸位何不同本王放手一搏。” “旦凭王爷吩咐!” 萧辞:“程风!” “在!” “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三个月之内长陵要成为一座固城”,萧辞沉声:“京城的守军会及时赶来,这是一场割据战,谁若懈怠,军法处置!” “是”,程风硬声:“程风领命。” —— 来长陵这几日,萧辞一刻都没歇过,哪怕有程风多年来顶着,长陵内部不至于乌烟瘴气,却也各成一派,想要将他们重新整合在一起,萧辞的手段不得不强硬起来。 当然,除了议事厅的元老和程家众人,百姓并不知晓摄政王亲临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萧辞口传,程风代为下令。 程风郁闷的拢着双臂,叹息道:“惹人烦的事都让我做了,你倒好,偷偷落了个好名声。” 萧辞随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怎么,不乐意了?” “岂敢”,轻笑一声,仰头看了阴沉沉的长陵上空一眼,程风侧头:“什么时候走?” “今夜。” “这么快,还真是一刻都不愿多留啊?” 回到书房,将亲手批改的折子都递给程风,萧辞言简意赅:“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今夜我便会前往滇州,那边也拖不住了。” 给了他一拳,程风信誓旦旦:“有我在,你就放心,就是天塌了长陵也给你顶着,只是此去滇州耽搁几日,京城那边要不要派人先回去帮衬着。” 桌子上还放着一沓穆安送来的信,萧辞一封封整理,揣进怀里,像是留着什么珍爱的贵重物品一般,听闻程风的话,摇头:“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愣了一瞬,程风低笑:“若是我没猜错,王妃信中一定道明了事情的缘由,是她不让你回去?你就这般相信她?” 萧辞不假思索:“我信她。” 程风悄悄的闭了嘴,不出一个时辰,几匹快马绕出长陵,一路向滇州而去。 程风负手立在城墙之上,看着骑行的人渐行渐远,寒风吹起他的衣角,持剑的公子一脸漠然。 滇州太守府 满脸的肥肉都遮不住冯胖子的不耐烦,他怒然将手中的书卷摔过去,狠狠丢在下人身上,原地转圈又跺脚:“说,又怎么了?” “大人,任直平说什么也不听,执意要往东边矿山而去。” “姓任的,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冯敬一边碎碎念的骂任直平,一边迈着螺旋碎步往亭阁而去,喃喃道:“完了完了,王爷再不回来,本官就瞒不住了。” 任直平虽然毫无建树,蠢了点,但也不算是无药可救,这不,逍遥快活了三四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东矿一点风响都没传出来,萧辞天天下令,可就是不见人。 任直平急了,闹着就要去同萧辞一争高下,被冯敬死皮赖脸的求下。 这已经是第三次,给脸不要脸了还! 冯敬一进去立刻换上能用折叠的肥肉夹死一只蚊子的笑脸,弓着头:“哎呦,任大人,这又是怎么了,若是哪里不合胃口,本官立刻让人给大人换上新的。” 他这娴熟的翻脸速度直接让快步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吓了一跳,眼皮恨不得粘在眼球上,什么都没看到。 ……太丢人了! 冯敬一旦进入了“不要脸”的角色里,那声情并茂的表演天赋谁都拦不住,无人可匹敌,只见他笑眯眯的扫了一眼退了一圈的歌姬,扭头就用圆鼓鼓的大掌亲手抚平任直平胸口的褶皱。 “任大人切勿动怒,都是些粗人,哪里惹了大人生气,训斥两句便是,何必同她们计较”,说着便将任直平推到一旁的软椅上:“消消气,消消气。” “别跟我来这套!”任直平毫不客气的推开冯敬不安分的手,怒气冲冲:“冯大人莫不是将我当猴耍?” 冯敬装傻充愣:“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耍大人?” 任直平急了:“摄政王在矿脉待四五日也就算了,这都快待半个月了,龙骨还没挖出来,当初是谁向本官保证,矿脉一定会出事情,够摄政王喝一壶的,现在呢,人家好端端的,我怎么办?” 冯敬心道: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 两人各怀心事,生怕任直平一个拦不住就去了矿脉,哪来的什么挖不出来的龙骨,他暗中找了数十名工匠,连夜赶着雕,还没雕出来呢! “听说任大人最近身子不舒服,是水土不服之症”,冯敬嬉皮笑脸:“愈发的严重了,矿脉不干净,大人去了岂不是伤害自己的身体,要不然这样。” 任直平:“那样?” “再等两日,大人好好调养身体,本官私下让人去矿脉打听打听,查探一下摄政王的踪迹,谁知道他这半个月来搞什么鬼,我们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再去矿脉一探究竟,如何?” 萧景炎心下不安,千里而来的密诏看的冯敬心下发慌,每次都随意糊弄过去,顶着欺君的风险在太守府快活。 冷哼一声,任直平不满的瞪了冯胖子一眼,执意道:“后日一早,本官必然要进矿!” 冯胖子低眉顺眼:“好好好,本官这就去安排,任大人千万保重身体啊。” 心下咬牙切齿的将任直平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冯敬匆匆的去找王江崇,一进门就耷拉下脸:“江二爷还是下手清了,要本官看,就该让姓任的在床上躺个几天几夜,省得他胡乱蹦跶。” 王江崇貌似认真思考了一下他这句话,觉得十分有道理,点头,转而对旁边的侍卫道:“那就再给朝廷来的大人加一剂猛药。” 冯敬:“……” 丫的太狠了! 任直平这几日身体不适,就是王江崇搞的鬼,给他用了不少药,谁知道这孙子居然异常的耐抗,这般难受还每日坚持饮酒作乐。 叹了口气,冯敬一拍手,难为情道:“江二爷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矿脉那边你安排的一丝不露,自然放心,可是这王爷始终不在,久而久之,必定人心惶惶啊。” 淡淡瞥了他一眼,王江崇不紧不慢:“龙骨雕的怎么样了?” 冯敬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脑袋都快爆炸了:“多亏江二爷找的高手,今晚便能竣工。” “去瞧过了吗,可有不妥。” “妥!妥的很”,冯敬稍微激动:“简直是鬼斧神工,栩栩如生,一点都不看出来作假的痕迹,相信必能瞒过世人的双眼。” “那便好”,王江崇动了动眉眼:“不妄我们费心费力,竣工之后,连夜便可埋进矿山了。” “嗯。” 漫不经心的应完之后,冯敬才反应过来,他眯着眼睛抬头:“不是明晚才将龙骨放入矿山吗,怎么提前了?” 他惊喜道:“王爷回来了?” 冯胖子自带喜剧效果,整个人抖动起来十分的滑稽,哪怕王江崇日日与他相对,有时候过于丰富的神态体现在他脸上也会让人绷不住,握着拳头在唇边咳嗽一声,将心下的笑意压下去。 王江崇道:“王爷明日一早便会直接进入矿山,冯大人可安心了。” 积压了多日的惴惴不安莫名其妙的平复下来,冯敬笑的花枝乱颤,连连点头:“安心安心,本官这就去催促他们,连夜将龙骨放进去,等着王爷明日亲自检验。” “嗯。” 萧辞比王江崇预想的快了不少,他满意的笑了笑,低声:“王爷是真心在乎安儿丫头的。” 不知不觉中,王家众人已经默许了萧辞的存在,认可了这位权势滔天,却因穆安与他们牵扯在一起的摄政王。 萧辞一路快马加鞭,一刻都没歇息过,深夜便进了滇州境内,冯敬是个细心的,接应的人多日等待。 “王爷。” “嗯”,萧辞翻身下马:“矿脉情况如何?” 接应的侍卫拱手禀告:“江二爷封锁了消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百姓只知道王爷在矿脉亲力亲为了半月,至今还未出来。” 萧辞:“龙骨呢?” “大人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正在途中,王爷现在要过去?” 望了一眼无边的夜色,黑色完美的将滇州城包裹在一处,街道旁呼呼的冷风肆意而过,扯动了角落里的旗番。 萧辞翻身上马,低喝一声:“走!” 他得速战速决,提前回京,穆安的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回来,萧辞嘴上应和,心下终究是不放心的。 在接应者的带领下,融着无边的黑夜,萧辞带着寥寥几人在天未亮就进去了东边矿脉。 龙骨已经安置妥当,长埋地下的斑斑点点都如真的一般。 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安静的躺在泥泞中。 冷笑一声,萧辞道:“果真是祥瑞之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3 再回京城 清晨第一缕阳光铺洒下来,天边漫是金辉,镀在人身上,带来了初冬的安宁与祥和。 可是穆安清楚,这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比呼啸而过的冷冽寒风还要凶猛几分……可怕。 奔波数日,再向前踏一步就是巍峨的京城,青简勒住马绳,衣角被一阵凉风吹过翻起,她回头,一脸沉重:“小姐,我们回来了。” 身旁的人流络绎不绝,擦家而过,忙着自己的人生,没人久久盯着伫立半天的穆安看。 最多心里道一句:好美的娘子。 鼻尖冻的通红,复眼望去,京城的街道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家都换上了御寒的冬衣,喜笑颜开……年关将至。 良久,穆安于无声中拢了拢额前的碎发,轻笑一声,所有的寒意这一刻在她面前统统戛然而止,被倾国倾城的容颜迷乱。 她徐徐道:“我回来了。” 马车向城内而去,守城的将士眉来眼去,好像认得了摄政王妃,低语半天上前:“站住,做什么的?” 青简扫了他一眼,拿出怀里的王府令牌在他面前一晃:“看清楚了?” 那将士一变脸,后退一步,大声:“多有得罪,放行!” 穆安就这般大摇大摆的回了京城,马车缓缓向东平巷而去,街上上人熙攘攘,穆安眉眼低垂素手掀开车帘向外面看去。 陈氏看出穆安心绪不佳,拉过她的手,低声嘱咐:“祖母不管你做什么,都要护好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的,祖母放心”,穆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孙女也不是好对付的,祖母不必忧心,区区一个京城,困不住王爷,同样也困不住我。” 她势必要同萧辞并肩齐驱的,她不要成为萧辞的累赘,她们要一起搅/弄这天下风云,且让所有心怀恶意的人都睁大他们的狗眼看看,若是连她的招都接不住,还妄想凌驾于萧辞之上? 做梦! 给自己吃了一剂定心丸,穆安正襟危坐:“青简,先送祖母回穆府。” “是。” 路过成衣坊门口,穆安朝外面看过去,成衣坊的生意竟没受到丝毫影响,依旧人山人海,她隐隐看到杜尧忙来忙去的身影。 青简抬了一下头,惊讶的发现对面茶楼居然开着,二楼的窗户半掩,让人瞧不清里面。 “小姐,沈公子好像回来了。” “沈行白?”穆安愕然,立刻到另一边去看,果然看到二楼的窗户开了一般,恰巧是之前她常去的那个包厢,一双手缓缓将门窗关上。 仅仅是一双手,好像是故意从隐秘中露了出来,确认穆安一定看到了才缓缓收了进去。 心下惊诧,穆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真的是沈行白回来了? 他不是去无垠山吗?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怕是都不会回来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京城? 一万个念头蹦现在脑海里? 沈行白突然归来是不是意味着天机重启了? 星辰线之变后,南宫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来找过她,因此这几个月星辰线的变化图穆安一概不知。 她让青简去查过,天机阁的人行踪不定,没有丝毫音讯。 如今她正束手无策……方才到底是不是沈行白?他回来了? 沉思了一路,穆安没注意到经过的一处豪华酒楼里,对着街道的二楼窗口,也有人轻轻合上了半开的窗户。 白素素盯着缓行的马车许久,才扶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缓缓坐了会,她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一下,红润的脸颊埋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忧色。 看着萧坤将窗户关上,不温不热的随口叮嘱她:“别着凉了。” “谢谢王爷”,白素素及时回神,挺着肚子为萧坤斟茶,她一瞬间变得温柔无比,痴痴的盯着萧坤,一边浅尝面前摆放的满满当当的糕点,一边试探道:“王爷今日来这,就是为了等她回来?” 萧坤神色微僵:“碰巧而已。” 白素素低下头,放下手中的糕点,胡乱的应了一声,她其实没什么胃口。 肚子已经四个月了,不知为何,四个月的肚子却显怀的厉害,像别人六七个月似的,她日日难眠。 府中医师猜测她可能怀了双生子,那就是两个孩子,不管是对于她和萧坤谁而言就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可好景不长,她怎么觉得萧坤并非如表现的那般欣喜。 说实话,自从嫁给萧坤,她是从未后悔过的,萧坤同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知道羡煞了京城多上求而不得的姑娘,可以说是待她极好了。 她时常问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已经够了,等孩子生下来,不管萧坤要做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后,这京城的水,凭什么穆安能搅,她白素素不能? 余光瞥向窗外,至于今日是不是碰巧她也不想深究了,只知道——穆安回来了。 白素素轻声道:“王爷觉得摄政王妃这次孤身回来能扳回一局吗?” 冷哼一声,萧坤满眼不屑:“就凭她,未免太稚嫩了些,皇叔不在,她孤身回来,无疑是自投罗网罢了,且等着看好戏。” 虽然萧坤嘴上这般说,情绪也冷静的厉害,不知为何,听在白素素耳朵里就觉得违心的很。 安慰自己,可能是怀了孩子,心事太重,寝食难安身体不好。 抿了抿唇,白素素静心,眉眼柔和,尖俏俏的下巴抬起,对上萧坤,微微一笑:“妾身倒是觉得她不是个好对付的,同王爷正好相反,这场戏一定比王爷想象的还要精彩,不如让妾身陪着王爷拭目以待!” 萧坤顿了一下,脸色微沉:“你身子不方便,好好待在府中就是,京城的水别想着掺合,本王还不至于让你陪着瞧这局中局。” 愣了一下,白素素不解的看向萧坤,吞了口唾沫,动了动略微发干的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艰难的起身福礼:“妾身听王爷的。” 看她这个样子,萧坤心口无端的紧了一下,梗塞感让他无所适从,摆了摆手,传人过来,冷飕飕道:“送王妃回去,好生照料。” “是。” 白素素起身告辞,脱口而出的话被她生生吞了下去,一步三回头,瞧着萧辞重新立在窗边,沉重向下看去的背影,心尖被针刺了一下。 方才萧坤突然的严厉吓到她了,平时虽然也表情板正,可对于她总是能缓和不少的,这是第一次,她从萧坤的眉宇之间捕捉到了戾气,不是冲着别人,是冲她而来的戾气。 白素素顿着步子回了王府。 这世上哪有太多的碰巧,今日萧坤带她来,分明就是蓄意,他是知晓穆安今日要回京的。 倏然变了脸色,白素素低声:“穆安,你回来了,真好。” 旁边的婢女被她阴测测却又带着浓重忧愁的神色吓了一跳。 萧坤盯着方才马车驶过的街道许久,勾了勾唇角:“皇叔,且等你回来看着心爱的人苦受磨难,侄儿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喜欢这个女人!” 这个一手鸿峭让他久久不忘的女人,能将鸿峭抚进他心里,触动心弦的女人,除了前朝丽妃,没有人了。 而鸿峭本就该是丽妃才抚得了的。 萧坤的拳头紧了紧,闷哼一声。 经过百草堂门口,青音不由分说就要冲下去,被穆安一手逮了回来:“干什么去?” 青音红了眼眶:“我要下去看看!” 穆安额头青筋乍现,她按住青音,沉声:“没什么可看的,你进不去的。” 青简只是稍微顿了一下,驾着车直接往巷子里而去。 百草堂已经被官府封了,冷冰冰的封条格外刺眼,门框上还隐隐残留血迹。 青音红着眼咬牙:“别让我抓到他们!否则让他们血债血偿!” 穆安:“会的。” 马车过了东平巷,缓缓停在王府门前。 留在九方居的侍卫快步迎上来,颔首弓身:“参见王妃,王妃千岁。” 青简扶着穆安下来,对着侍卫一点头:“府中可安好?” 侍卫立刻道:“太妃娘娘得知百草堂的事情,心绪不佳。曹大人来府上一次,太妃拒不见客,曹大人并未为难,草草问了属下几句无关紧要的事便离开了,其他一切安好。” 一边往九方居走穆安一边道:“青云他们如何了?狱中可进去过?” 侍卫脸色难堪,摇头:“有人吩咐过,九方居的人统统进不去。” 那就是青云他们的情况到现在都不清楚,穆安皱眉,就听到身后一声喊叫。 玉珍一跑着上来,屈膝行礼:“王妃回来了,太妃请王妃过去。” “一路奔波,我累了”,穆安想也不想的拒绝:“明日再去拜见母妃。” “啊?”玉珍半张着嘴,愣了愣:“可是……太妃知晓王妃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宫里等着了,太妃最近身体不好,百草堂的事情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太妃无法出门,寝食难安,这件事毕竟与王妃关系不浅,还是劳烦王妃过去瞧一眼。” 穆安抬眼:“口齿伶俐了不少?” 玉珍恍然,大惊失色:“王妃别怪奴婢,奴婢也是为了太妃娘娘。” 挑了挑眉,低声嘱咐了那侍卫几句,穆安道:“既如此,便去看看母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4 背后小人(1) 永和宫 惠太妃靠在软榻上,捏着阵阵刺痛的额头。 余光不悦的盯着门口,听到穆安的声音她坐了起来。 “回来了?” “见过母妃”,穆安提步进来,连日的奔波让她神色憔悴,眼圈都重了一层,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带着途中的风尘,她行了一礼:“听说母妃病了?儿媳给母妃瞧瞧。” 因为百草堂的事,惠太妃本来憋了一肚子的气,想着见到穆安就要撒出来。 可乍然见到她消瘦的模样,惠太妃的气憋在了肚子里,冷着脸摆手:“别站着了,坐下。” 不得不说,穆安都惊到了——太妃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笑了笑她转身坐下,就听惠太妃道:“王爷呢,没同你一起回来?” “王爷在滇州耽搁几日,我先回来了。” 惠太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敢回来。” 今日惠太妃的情绪远远超出了穆安的预料,还思索着她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能和自己这般“好言好语”。 “啧啧”两声,穆安翘了翘唇角:“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倒是蓄意陷害的人,我回来了,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口出狂言”,惠太妃揉了揉额头,虽然态度不算好,语气却比以往软和了不少,讽刺一声,道:“好好的药堂,偏偏同什么江湖杀手牵扯在一起,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若是皇上追究下来,你岂不是害了辞儿?” 穆安起身:“母妃放心,事情我会处理好,不会牵扯到王爷的。” 她信誓旦旦,铿锵有力,清澈明媚的眸子激的惠太妃说不出话来,半晌,懊恼的瞪了她一眼。 穆安的发尾也乱了,碎发披散下来,实在不成体统。 “行了,叫你来就是想看看,一声不响的去了雁回,一月多没回来,看不见你,本宫也省了不少心烦”,惠太妃看了穆安一眼,道:“不用瞧了,本宫死不了,你明日再来替本宫好好诊断。” 出了永和宫,八角都惊讶了,回头看了一眼,低声:“小姐,奴婢夜怎么觉得太妃变了?” “是吗?”穆安展眉。 八角:“是,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就是不太一样了,奴婢还以为小姐定然会同太妃大闹一场呢?” 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穆安一侧的眉头轻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礼数?若是太妃不触碰我的底线,她做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耳进右耳出罢了,过于计较没意思。” 八角似懂非懂。 到了九方居门口,八角似乎听到穆安说了一句:“是啊,人都会变的。” 等她再竖耳去听的时候,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而她家小姐已经快步进去了。 九方居还是老样子,连细微的角落都不曾变化过,穆安回了正屋,稍微洗漱了一番。 肚子饿的“咕咕”叫,八角立刻去备了午膳。 穆安饥肠辘辘,三两下横扫空盘,留守的侍卫被唤了进来,柱子一样立在旁边。 敲了一下桌面,穆安沉声:“将百草堂的事情细细道来,什么都不要放过。” 侍卫拱手:“等属下们知道消息,曹奇已经带着人去了百草堂,同青云他们争论起来,青弦姑娘趁乱同属下说她们是冤枉的,青阁不想把王府牵扯进来,青弦姑娘让我们不要动手。” “还没等属下问个清楚,禁卫军就来了,所有百姓和无关人等一瞬间被清理出去,属下不好露面,在青弦姑娘的掩护下,退了出去。” “等一下!”穆安凝眉:“你是说禁卫军来了?” “是。” 穆安:“不对,青阁传来的消息不是禁卫军。” 侍卫愣了一下,解释:“属下看的一清二楚,领头的给曹大人看了禁卫军的秘令,曹大人才退了出去。” 意识到此事的错综复杂,穆安垂眸:“除了你,还有谁看到禁卫军的秘令了?” “属下不知”,侍卫摇头道:“禁卫军的秘令一般不会轻易示人,就是普通人见了也不一定认得,若不是属下凑巧看到,禁卫军的装扮倒是和衙门的官兵没什么两样?” 既然是禁卫军,那定然有宫里的人做主,为何要乔装打扮? 是怕被人发现吗? 侍卫一件不落的将所知道的来龙去脉同穆安解释了一遍,这里面扑朔迷离的点太多了,穆安脑子一片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参与了陷害这件事。 萧景炎、萧坤、还是姜雪? 或者还有其他人? 青简进来:“小姐,南宫姑娘求见。” 对侍卫摆了摆手,穆安嘱咐:“仔细查探一下狱中的消息,不要轻举妄动,你先下去。” 侍卫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青简将南宫带了进来,南宫睁着大眼微笑,一身水蓝色的厚衣衬的她皮肤雪白,让人多瞧一眼都会欢喜不少。 对穆安一拂礼,南宫大眼睛水光流窜:“公子让我代为问候,王妃安好。” 穆安摊摊手:“不好。” “噗嗤”笑了一声,南宫没想到穆安会是这般直接的回答,笑嘻嘻的凑近她站定:“公子数日前回来了,王妃若是有空可以来茶楼一聚。” 吐了一口浊气,穆安实诚的摇头:“你家公子倒是清闲的很,他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有空了?火烧眉毛了,风起云涌,我若是还有时间同他茶楼会谈,怕是要我命的人都不相信。” 南宫:“公子回来的急,不清闲的,公子这次让我来除了邀请王妃,还让我把之前三个月的星辰线变化规律给王妃送过来。” 南宫从怀里掏出三张绘的密密麻麻的图纸,穆安接过,看了一眼就放到了桌上。 “本来每月要给王妃送一次的,后来阁中出了一点事情,南宫离开的匆忙,想着一两个月的变化王妃也无法下定论,便耽搁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怪你做什么”,穆安道:“你说的对,不将所有的星辰线变化收集完全,我也瞧不出个所以然,辛苦你了。” 南宫始终笑意欠欠,慢悠悠道:“谢谢王妃,既如此,我就回去回话了。” 穆安:“慢走。” 南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对穆安补充道:“公子这几日都在茶楼等着王妃大驾光临,还有一件事,公子这次回京无人知晓,沈府也是不知道的,还请王妃保密。” 她走后,穆安随手将图纸丢进空间里,现在实在没时间去想九州录的事情。 沈行白是暗中回来的,倒是让她颇为惊讶。 青简立在一旁:“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如何揪出这背后之人?” “这些重症百姓的尸体是不是都已经下葬了?” “是”,这才是让青简懊恼的地方:“尸体放了三日,在曹奇的令下就已经下葬了,我们现在没了证据,就是想要查出点什么,恐怕……” 冷嗤一声,穆安凉飕飕道:“只要是人为的,就算隐藏的再好也会有破绽,你先想办法联系青弦她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尽管“死”这个字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残忍至极,青简只是脸色稍微变了变,闷声应下。 青弦受了重伤,本就凶多吉少,手中的利剑“嗡嗡”响了一声。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青云和青灵救出来,那就是要亲自进狱中瞧一瞧。 穆安稍作休息,便命人备车:“去京城衙门,见见曹奇。” 曹奇一定是知道点什么的,虽然总共没见过几次,可穆安对曹奇此人的印象还不错,秉公职守,对萧辞也是恭恭敬敬,不刻意巴结讨好,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同仇敌忾,是个难得正直清廉的人。 穆安没想到在王府门口见到了穆兰兰。 这位她几乎快要忘记的一个妹妹,关键是最近太忙了。 穆兰兰像是在外面特意等着穆安,她犹犹豫豫的在门口踱来踱去,就是不进来,穿着朴素,小脸冻的通红,不仔细看穆安都差点没认出来。 本就身娇体弱的姑娘愈发的羸弱,风一吹便要倒下一般。 穆兰兰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找穆安,措不及防就和出门的穆安打了个照面。 她拢着小手,直接僵在原地,怔愣片刻才红着鼻尖跑过来,低声:“大姐姐。” 可能是受了风寒,她嗓子略微沙哑,嘴里像是含了一颗糖,压着舌根口齿不清。 “三妹妹在这等我?”穆安捏了一下她瘦弱的肩膀,微微皱眉:“穿的这般单薄,不受凉才怪,外面冷,有什么事不能进来说?” 穆兰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知道大姐姐今日回来,定然不愿意见人的,我怕打扰了大姐姐会惹姐姐不高兴,想着在外面等会。” 什么怪想法? 穆安怎么觉得这丫头越来越怕了她,她又不吃人,一段时间不见,生疏了不少。 扭头对八角道:“进去拿一件厚披风出来,给三妹妹披上,身子本来就弱,别一病不起了。” 穆兰兰感激不已:“大姐姐,其实不用的。” 穆安:“哪里不用了,妹妹有事就说。” “哦,对”,穆兰兰倏然变了脸色,凑近穆安,别扭的小声:“大姐姐,我有一样东西给你,可能会帮到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5 背后小人(2) 不等穆安问清楚穆兰兰这般谨慎要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就见她鬼鬼祟祟从手中的包袱里层层裹裹的剥来一团腐肉。 不错,就是一团腐肉,不知道放了几日,哪怕是冰冷的冬日也能闻见臭味。 穆兰兰稍微恶心,捧在手里都害怕,她匆匆给穆安看了一眼,飞快的重新包裹起来,连手中的包袱一起嫌弃的塞进青简手里。 看了两眼,穆安就知道这不是什么腐肉,而是人肉。 她惊讶的看着瑟瑟发斗的穆兰兰,沉声:“你从哪拿来的?” 穆兰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就是被送进百草堂的那些病人身上,他们被杀害的那日我也在围观的百姓中,亲眼见到了他们的死状。” “这些人除了胸口插的一把剑,身上应该还有多处的伤口,有的皮肉是被生生刮掉的,不知道是不是打斗过程中被人刺伤。” “衙门刚将尸体搬出来,就来了一对差不多的官兵,他们将围观的百姓统统赶出去,我不小心撞到了一具尸体,吓了一跳,他身上触目惊心的破了一块,可能是官兵不小心弄下来的,我就偷偷……捡回来了。” 穆安:“……” 这都可以? 她突然有点佩服穆兰兰了,接过八角手中的披风,给瘦弱的穆兰兰披上,穆安道:“我正好要去衙门,上车,边走边说。” “好,多谢大姐姐”,穿上厚重的披风,一瞬间暖和了不少,穆兰兰都觉得自己掌心热了起来,她暗自搓了搓,上了马车。 这次见面,她愈发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同大姐姐之间的差距,现在的大姐姐已经完全摆脱从前那个人的影子了。 “为什么会想着留这种东西给我?”穆安非常想知道穆兰兰是如何想的,那些病人的尸体已经安葬了,她自然不能去刨人家坟? 有了这人体组织,经过医疗室的精密分析,起码她能进一步了解那些病人的病情,对自己而言,可谓是帮助巨大,穆安真的得感谢穆兰兰了。 接收到穆安感激的眸色,穆兰兰突然觉得做对了事情,她笑了一下:“我知道大姐姐医术高超,也不知道这东西对大姐姐是否有用,当时也是脑袋一懵就藏起来了,后来想起来,也是惧怕不已。” 穆安:“害怕你还藏,不怕被官兵发现?”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穆兰兰稍微顿了一下,解释:“但我知道青云公子他们一定是冤枉的。” 她话音一落,连外面的青简都回头看了她一眼,穆安奇声:“你同青云他们认识?” 穆兰兰:“认识,不瞒大姐姐,我身子不好,去百草堂瞧过一次,用了百草堂的药,体虚之症好了很多,一来一去,便去的多了。” “青云公子他们知我同大姐姐的关系,对我也是多加关照,一来二去,大家就渐渐熟悉了起来”,说到这,穆兰兰抬头,十分愤懑:“生病的百姓送到百草堂的时候,分明已经不太行了,我那几日在,人手不够,偶尔会过来帮忙,亲眼看着他们日日好起来,青云公子他们处处照料,对待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青灵姑娘宅心仁厚,他们不可能杀人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一茬巧妙的穿插,让穆安无形中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欣慰的看着穆兰兰,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道:“是有误会,误会可大了。” 不过她一定会将人救出来的。 赞同穆安的话,穆兰兰重重点了点头,嘴唇发白:“不知道青云公子和青灵姑娘在牢狱之中怎么样了,青云公子受伤了,我去的时候,他脸色憔悴,浑身的伤口血淋淋的,青灵姑娘还好一些,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恐怕凶多吉少。” 忍不住打断了她,穆安急声:“你见过青云和青灵?” 穆兰兰:“见过,刚开始我如果刑部大牢一次,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塞了些钱,他们就让我进去了。” “后来我再去就不让进了,大姐姐,我很担心他们。” 穆安又何止不担心。 京城衙门 曹奇一早就知道穆安要来的消息,王府的马车还未停留在衙门门前,曹奇就肃然的提步过来。 “臣参见王妃。” “曹大人多礼”,穆安回礼:“想必曹大人也知道我的来意,我就不寒暄了,直接切入正题。” 曹奇迎着穆安:“王妃,里面请。” “劳烦曹大人了。” 随着曹奇落座,穆安毫不犹豫道:“百草堂出事那日,听闻曹大人是先别人一步,亲自赶到现场,百草堂的病人也是曹大人亲自送到百草堂医治的,我想问问曹大人,京城的病人为何会由曹大人亲自护送,为何要送到百草堂?” 曹奇看着穆安,想了一下:“王妃可能不知道,第一个发病的病人是在衙门堂审的过程中晕倒的,当时庭审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因此受到了牵连,寻了医师来看,断定为传染性极强的疫病,不出一日,就接二连三有百姓患病,此事臣脱不了干系。” “百草堂名声在外,臣不得已才将患病的百姓送到百草堂,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曹奇悔不当初,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件事有人故意从中作梗,目的就是为了将萧辞与穆安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穆安:“大人是说第一个病人是在庭审过程中发病的?” “是。” “敢问大人当时公开审理的是什么案子?为何会有那么多百姓聚集?” 曹奇微愣,不知道穆安为什么要问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上澄澈的眸子,他心神一怔,总觉得对面坐的不是王妃,而是摄政王。 那股由内而外迸裂的清冷如出一辙,他丝毫不敢懈怠,道:“是百姓之间的乌糟事,说出来都怕污了王妃的耳朵。” 穆安静神:“无妨,大人直说便是。” “西街的御糕阁想必王妃知道,阁中的老板娘被丈夫捉奸在床,奸夫是隔壁珠宝阁的,被人当众抓包,两人生怕事情流传出去,于是便生了杀心,丈夫奋力逃脱,来衙门报案。” 略微尴尬的叹了口气,曹奇继续道:“老板娘同丈夫的口述始终不一,口口声声喊冤,称自己从未有过害人之心,通奸一事更是冤枉至极,遭人陷害。” 穆安算是听懂了,太狗血了,她轻咳一声:“所以最先被感染的是谁?” “是御糕阁老板娘的丈夫”,曹奇道:“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案子也草草了结,王妃还有什么想问的,臣言无不尽。” “确实还有一件事”,穆安道:“我想知道大人是如何最先得到百草堂出事的消息,而匆匆带人过去的,是否有人提前通知大人?” 闻之,曹奇脸色瞬间凝重:“王妃猜的没错,确实有人事先通知我,一早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现一封无名信,信中道明了百草堂所有病人一夜之间被杀之事,臣虽然心下疑惑,却还是急忙赶了过去,谁知道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说着,曹奇将那封密信从怀里掏出来,递给穆安:“王妃请看。” 穆安双手接过,旦凭借凌乱的字体瞧出对方是故意为之,信中寥寥数字——百草堂染疫者必死,百草堂中人无一逃脱。 看的穆安心惊肉颤,她眉头微蹙,低声:“想必大人心下清楚,此次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知晓大人清正廉洁,同王爷略有交情,若是此案由大人办理,我也是放心的,可如今有人拿着禁卫军的密令压了大人一头,可就不好办了。” 曹奇骤然抬眼,惊讶的看着穆安,压声:“王妃怎知对方是禁卫军。” “大人别问我如何知道,只说是不是了?” 沉默半瞬,曹奇僵硬的点了点头:“臣多言一句,王妃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论稳妥些。” “怕是等王爷回来,青云青灵也没命了”,穆安冷笑:“背后之人算准了这个时候王爷是回不来的,他要的就是这个目的。” 曹奇:“那王妃打算怎么办?” 临走之前,穆安恳切道:“劳烦大人多多替我照拂那些无辜牵连的百姓,金银方面大人直接派人到王府来取就是,我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还百草堂一个公道。” 穆安胸襟坦坦荡荡,曹奇佩服,当即点头应下。 刑部大牢有人盯着,王府的人是如何都进不去的,穆安刚从京城衙门出来,转过一条街,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向刑部的方向而去。 眼睛眯了眯,待看清楚,穆安当即喝声:“青简,将她给我抓回来!” 顺着穆安的指尖看过去,青简一脸怒气,从人群之中穿差而过,几个呼吸间就抓住了青音的辫子。 等青音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不及了,她骤然回头,眼底浓重的阴霾在看到青简冷峻的眉目时一闪而过,对峙片刻,青简二话不说将青音提了回来,直冲冲的塞进了马车。 青音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埋怨道:“这么凶做什么?” 穆安的声音在耳边凉飕飕的响起:“你这身装扮是要去哪?” 青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6 花开不败 就见青音破破烂烂的一身,活脱脱的招摇过市,可能她自己还觉得极其朴素。 听见穆安的声音,青音懵了一下,倏然爬起来,回头呆呆的盯着穆安看了会,苦笑的招了招手,贱兮兮道:“老大,你……我。” “行了,废话少说!”穆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回去再说。” 一路上青音捏着手指,指尖飞快的从食指窜到拇指,来来去去,偷偷抬头看一眼穆安的神色,拍拍胸口,自顾自的解释:“老大,我没想去干什么,我就是太担心青云哥哥和青灵姐姐了,想着能不能混进去看看他们,我不会去劫狱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呵”,穆安十分客气的动了动嘴角:“刑部大牢是你说混的进去就能进去的,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现在京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青音不说话了。 ——她知道错了。 知晓她性子冲,穆安也没多同她计较,地平线灰蒙蒙的下滑,冷冷的,孤寂的很。 这么多天没进空间瞧一眼,穆安进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院子里的药田飞速的拔高,一茬接着一茬,生机勃勃,药材通了灵性一样,枝叶摇曳。 “小狐”,她轻唤了一声。 欢快的叫声从药圃里冲了出来,短小的四肢跟不上身体的律动,摔了一跤,穆安哭笑不得。 她发现小东西好像长大了,之前巴掌大小,现在她一只手都握不住了,雪白的皮毛锃亮,脖颈的血色愈发的浓重,不过整体看起来还是憨憨的。 将飞奔过来的小东西接住,穆安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子:“你到底偷吃了多少药草,长这么快。” 系统跟个老妈子似的,“卡卡”半天,就在穆安以为它卡机又要作妖时,乱叫半天的系统终于出声。 颇为人性化的发出了一个提示音:“这几日系统对小狐的行踪轨迹,日常习惯进行了密切的追踪关注,对小狐的特性有了进一步分析。” 进空间本来就是放松脑子的,穆安现在整个人都混乱的很,白日里她表现的沉稳冷静,可只有自己知道这次的翻身仗一点都不好打,她一时连幕后的真正牵扯者都定不下来。 轻抚着小狐柔软的皮毛,穆安挪到沙发上坐下,给自己泡了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随手拿起早上扔在桌面的图纸,将之前绘了一半的地图拿出来。 “分析出什么了,说说。” 系统:“根据系统的分析,小狐可能并非凡兽,具有通灵之智,以药草为生,越是吸收天地精华的药草对它成长的帮助越大,之前宿主帮助病人做心脉手术的时候,小狐曾将自己的能量传递给病人,这种能量让病人的肌体恢复能力瞬间达到最佳,借用你们人类的一个成语——起死回生。” 手中的地图突然不香了。 穆安顿了一下,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幻听,她难以置信的将怀里的小东西提起来,指着它道:“所以上次外祖母奇迹般的恢复速度,都是拜你所赐?” “哇呜~”小狐低低叫唤了一声,灵巧的鼻尖蹭了蹭穆安的指尖,幽蓝的眼睛深了一层,眯起来,小表情骄傲又自豪。 好像在说:“是我是我就是我。” 穆安:“……” 系统:“但是根据观察,它这种消耗自身能量救助他人的优势也是有弊的,若是能量消耗之后,不能及时得到补充,便会进入休眠状态。” 怪不得上一次穆安觉得小狐突然间变得气蔫蔫的,原来是用了自己的能量来帮助她救治外祖母。 如果不然,手术效果肯定没这么好。 短短片刻,穆安看小东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小狐似懂非懂的听了他们的对话,在穆安怀里撒泼,感激的看着它,穆安爽快的拍拍胸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从今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必然就有你一口吃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哇呜~” 穆安突然很期待小狐灵智全开后的样子了,她绝对想不到,现在宠萌的小东西日后会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巨兽。 白日里穆兰兰带来的那块腐肉已经在医疗室的干预下,做了全面的分析。 这些人根本不是患了什么传染的疫病,而是中了毒,一种名叫“花开未败”的毒,这种毒极其残忍,一开始只是让人发烧发热,慢慢的身体的机能被一点点的破坏,随后毒性就开始从内里渗入皮肤,这个时候毒性已经开始大幅度的扩散,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皮肤会渐渐溃烂,身体像娇艳的画一样血淋淋的展开,脱落一层,再生一层,直到中毒者被吞噬成一副骨架子。 这整个过程会持续很久,犹如永开不败的花。 第一次看到这么残忍的毒是在九方居的一本毒物记载上,穆安还吁吁冷嘲热讽了一番,从未想过有一日真的会有人恶毒到把这种毒用在无辜的百姓身上。 怪不得穆安一开始没想到这,恐怕下毒者也没想到这种本该无解的毒在百草堂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解决,短短两日就已经遏制住了毒性,中毒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 眼看计划不成,这才狗急跳墙,一手拙劣的栽赃嫁祸,一下子将声名鹊起的百草堂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口碑低劣的害人作坊。 睁眼看着医疗室成影的屏幕上飞快的计算分析,将“花开不败”三下五除二就拆分成了千疮百孔的筛子,一个漏洞百出的残次品……继而对残次品的成分进一步加强,一串操作下来,不过花费了短短十分钟,十分钟之后真正的“花开不败”已经静静的躺在了医疗室的数据库里。 不论是药性还是毒性就强了残次品千万倍,只要一滴,就一滴便可将一个活人完美的彻底腐蚀,一具可称艺术品的骨架就会完备的呈现在你的面前。 多么的神奇、美妙……是不是该好好赞叹一句。 可穆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眼底的血色一闪而过,沉默半晌,才缓缓抬起头,冷声:“我要一份真正的花开不败。” “哇偶”,系统友好的提示:“这种毒品的危险系数已经超过了当前人类世界的承受范围,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友好的提醒你不要随身携带这么危险的东西。” “迟早会用上的”,穆安垂眸从医疗室走了出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系统:“还是要友好的提示,此花开不败非彼花开不败。” 一撩眼皮,穆安浑身的煞气冷的厉害,对于系统锲而不舍的提醒,她同样不厌其烦的回答:“自然。” 之前的“花开不败”在医疗室的火眼晶晶下,太小儿科了,算得上什么狗屁! 她这次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姜雪了! 没错,“花开不败”是大齐才独有的秘毒,也只有摄政王府的书里才有记载。 据她所知,大梁境内是不会出现这种剧毒之物的,更不用说京城了。 都到如今这一步了,姜雪仍旧是一点记性都没有,她又何必手软。 空间里一晚上都静得厉害,就连活泼好动的小狐都感受了穆安压抑在胸腔内随时都会爆发的冷气,乖巧的爬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将南宫送过来的星辰线的变化规律整好,同九州录的纹路绘制在一起,立刻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一个想法在穆安的脑海里呼之欲出,只有将两者完完全全结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地图。 浅眠了一两三个小时,穆安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为惠太妃诊脉。 开了两个药方递到玉珍手里,她面无表情的离开永和宫。 惠太妃:“什么臭脾气,这才回来一天,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太妃息怒”,玉珍埋头解释:“毕竟百草堂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还没回来,奴婢听说王妃昨日奔波了一日,还是未将百草堂的事情平息,王妃肯定心情不好,太妃别同她一般见识。” “本宫懒得同她一般见识”,惠太妃盯着两张药方双眼发光:“快去按照方子,给本宫将药抓回来,只要别牵扯到王府,她穆安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本宫累了。” 玉珍:“奴婢这就去。” 匆匆离开永和宫,穆安收到青简的消息,青云青灵今日一早被判了死刑,三日后执行,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穆安:“去刑部。” “小姐!”青简疾步过来:“小姐不能去,若是小姐今日去了刑部替青云他们说理,定然会被幕后之人抓住把柄。” 冷嗤一声,穆安步子不反快:“我的把柄他们抓的还少吗?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逼我正面担上百草堂的污渍,怕什么!” 青简默默跟上,冷静片刻,备了车带着穆安径直向刑部而去。 一路上京城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百草堂杀手择日问斩,人人得而诛之,侥幸逃脱的也贴上了通缉,看在穆安眼里,满大街的“赏金猎人”闻到了金钱的铜臭味,伺机而动,准备将不知所处的青弦她们一网打尽。 ……讽刺至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7 薄情寡义 所有人好像都失忆了,百草堂曾经有几个凶巴巴的姑娘,一遍遍的叮嘱听不懂药方的人该如何服药,不厌其烦的用通俗易懂的方法奋力救治他们,如今树倒猢狲散。 在这紧要的关头,金钱的驱使下,寻着恶臭味而来的全然忘记了曾经的救命之恩。 穆安真真切切将“薄情”这两个字看到了极点。 南宫端了一壶热茶进来:“公子,王妃去刑部了。” “她还真是快”,玉骨扇存毫不展的放在桌上,沈行白凝视着窗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扇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自怨自艾:“幸好老头子不知道我回来了,不然我夹在中间,岂不为难?” 吊儿郎当还是没一点正经的样子,沉闷了许久的茶楼这两日又开始营业,虽然几乎没什么人,可南宫就是觉得死气沉沉的茶楼又活了过来。 “嘻嘻”一笑,南宫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公子当真不回府中去看看?毕竟上次擅自离开老爷气的不轻,还有小姐也很担心公子呢?” “嘁——”,沈行白换了姿势,翘着二郎腿,轻巧的茶盏在手指尖玩转:“只要沈行怡不闯祸,我不在,老头子也静心,我回去才给他添堵呢。” 南宫:“老爷是很喜欢公子的,他不过是担心公子,想要公子有个好的前程罢了。” “……前程”,沈行白低低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摆了摆手:“我不要什么前程。” 功名利禄,他统统不在乎。 兀自叹气,沈行白继续道:“既然穆安都去找老头子了,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边,明的不行,咋们就来暗的。” 南宫眼睛一亮:“公子,怎么来?” “过来”,给南宫招了招手,沈行白俯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南宫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犹豫片刻,才极不情愿的点头。 “听明白了吗?” “哦……是公子。” 沈行白:“快去。” —— 不出穆安所料,一到刑部门口,侍卫远远瞧见王府的马车,就惊慌失措的将她拦下。 苦瘪道:“王妃请回,大人不会见王妃的。” 穆安凉凉看了周围一眼,侧身:“你们大人倒是算的准,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都亲自来了,沈大人就赏脸见见。” “……这”,侍卫憨憨一笑:“王妃?不好?” “哪里不好了?” 她话音方落,青简一把冷冰冰的剑就横在那侍卫面前,厉声:“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碍于穆安的身份,侍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大眼瞪小眼,“眉目传情”片刻,一个侍卫挑起大任,转身进入通报。 穆安双手环胸,定眼看着他,听到身后的躁动,她一回头就被人扔了一身菜叶子,臭鸡蛋…… 雪白无暇的裘衣粘上惹人厌恶的垃圾,那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漫上心头。 青简将隔空抛过来的“暗器”都挡了回去,回头看到穆安惨兮兮的样子一愣,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块石头,气到梗塞,她艰难的开口:“小、姐。” “没事”,好整以暇的将胸前的菜叶子拍掉,穆安平静的扫了一眼所谓正义的行凶者:“扔够了吗?” 被她幽深的眸光一一扫过,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众人立刻鸦雀无声,那眼神就像一方寒潭,平静的毫无波澜,可冰冷的寒气却肆意翻涌,一瞬间直击众人的骨髓,让他们动弹不得。 刑部的侍卫大惊失色,吞了一口唾沫,立刻去疏散怨气上天的民众。 看到这一幕,穆安高声:“让他们听着!” 侍卫不解的看向她……王妃莫不是吃错药了? 站在这里让人家羞辱不成? 臭鸡蛋不知道是那个正义者扔的,穆安严重怀疑这玩意是从他祖宗辈一代代传下来的文物……臭气熏天,无可匹敌。 她微不可查的皱皱眉头,轻轻推开青简,上前一步,审视众人:“你们可知我是谁?” 人群中沉寂片刻,有人冷吸气,也有人低声啜泣,还有小声嘀咕污言秽语的……穆安一概充耳不闻,抬声冷硬的又问了一遍:“方才不是大义凛然的很吗,怎么!连本王妃的名号都不知道?” “……自然之道,摄政王妃”。 好半天,终于有个胆稍微大的“吱”了一声,有人出声,人群里冲进耗子一样断断续续的附和着。 “王妃又如何?王妃的命是命,穷苦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是……是啊,百草堂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难道就不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吗?” “王妃娘娘夜里能安眠吗?” “……” 有那么一刹那,穆安从面前这些气焰越来越高,胳膊伸的越来越长,指尖甩的越来越快的人身上看到了一种潜质——做键盘侠的潜质。 不让他们亲自体会一下新科技,真是可惜了。 可惜归可惜,鉴于他们的愚昧无知,人云亦云,穆安还是决定先同情他们。 恶言恶语面前,高高在上的王妃好像只是必然的掀了掀眼皮,面不改色。 “今日在你们这里我不是摄政王妃”,穆安突然寒道:“我就是百草堂的主子,你们心存恶意不就是因为百草堂是我开的吗?我不解释,也懒的解释。” 见这个时候,王妃脾气还是这么好,就开始有人得寸进尺的打断她:“所以王妃是承认利用百草堂豢养无情杀手的事情了?王妃豢养这些杀手的时候,可有想过,总有一日会牵连到自己?” “对啊……” 穆安:“在你们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冷酷无情的杀手?” “不然呢?” 酸涩的笑了一声,穆安几乎用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住他们,冷声:“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多少孩子受过他们的恩惠?又有多少人在百草堂死皮赖脸的不走,就为了等那一剂速效药,曾经救助过你们的,你们非旦不施以感激,寻着一点点空气中的血腥,转头就要将他们逼上绝路,非要置于死地不可?你们说,如此相比,谁才是杀手!” “若真的如你们口口相传的那般冷酷无情,为何还会在百草堂日日为了你们的小疾小病劳心,你们只当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何曾认真瞧过他们每一个人,薄情寡义四个字,足可见人心!” “我知道百草堂出事,染病者无辜身死,你们一定要讨个公道,可这公道就一定是在他们身上吗?”穆安愈发的激动,她一想到青弦等人至今生死未知,她就恨不得将所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唾弃她们的所有人就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嗓音愈发的冰冷,摄入人心:“摸着你们的良心,事发至今,偌大的京城可有人替百草堂说过一句话!没有!” “我当初为什么要开百草堂?我想悬壶济世,想让所有人有病可医,所以?是我错了,是百草堂所有辛苦忙碌的人错了吗?” 久久没人应声,低低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愈发的惹人心烦。 穆安也不想听这些人无病呻吟,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果断道:“我相信青云他们是无辜的,若是你们实在要恨,就将所有的过错就归咎于我,我会还大家一个公道,为无辜丧命的人申冤。” “小姐”,青简懵的说不出话来,她愣了愣,生怕这些人再暴动起来,伤害到穆安,将人拉到身后,低声:“小姐,你没事?”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短短片刻,臭鸡蛋都已经凝固了,穆安觉得自己嗅觉失灵,她一脸漠然的站在原地:“没有人一定需要被谁理解,你们如何想我又能左右什么?他们不需要你们的肯定,因为你们不值得,而他们值得更好的。” 青阁的每一个人都是最好的,他们冰冷的僵硬的外表下,藏着一刻温暖的心,一刻只要稍微有人想捂一下,就会立刻暖起来的心。 眼前这一场闹剧分明就是有人蓄意挑拨,不然这些人怎么会端端距离在一处,速度快的跟商量好似的。 不管背后挑唆者是谁,方才这些话都是穆安要说的,她要光明正大的为青阁正名! 污糟的事就让她抗下,只有这样,那些在深夜辗转反侧的罪恶感才不会将她压垮! 人群里有人低声说了什么,是道歉的话?还是自我怀疑的话? 穆安已经没心情去听了,沈德重终于姗姗来迟,不知道沈行白是否见过眼前这般沧桑的老头子。 两鬓的花白快要掩盖黑色,他被穆安的落魄吓了一个趔趄。 很少同穆安打交道,沈德重对于摄政王妃的印象还停留在传说中。 “老臣见过王妃。” “沈大人不必多礼”,穆安随手将脏兮兮的裘衣脱下,冷风从袖子里灌进来,让她一个激灵,神智瞬间清醒,对沈德重恭恭敬敬一礼,她道:“我来探监。” 沈德重:“……” 随着他往里走,穆安面无表情:“对于沈大人来说也有难度不成?” 沈德重摇头:“老臣知道王妃要看的是何人,可是上面下了令,没有三王爷的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穆安凝声:“萧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8 银面世子 刑部大厅,沈德重左右为难:“没有三王爷的令,老臣也是不能放王妃进去的。” 穆安:“我竟不知道,三王爷的手都伸这么长了吗?” “咳……王妃”,沈德重压着脊梁,可能是沈行白的突然离开,杳无音讯对他的打击有点大,长吁短叹:“你与摄政王离京一月之久,三王爷都快只手遮天了,如今朝堂之上愈发的乌烟瘴气,有近半数的新臣都站在他身边。” “沈大人都说是新臣了,蹦跶不了几天”,穆安岔开话题,她不想过多的想起萧坤这个人,堵心的紧,清冷道:“我是不能进入,沈大人自然畅通无阻,我想知道青云他们的情况。” 沈德重:“这个王妃放心,青云公子和青灵姑娘无碍,有人暗中给他们送过药,目前并无性命之忧,至于百草堂其他狱中的人,老臣已经将卷宗呈了上去,牵扯不多,关几日寻个机会便能放了。” 听到青云青灵无碍,穆安陡然松了一口气,她道:“沈大人可知道暗中给他们送药的人是谁?” 沈德重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摇头:“惭愧。” 青简上前一步,将事先准备好的药送上去。 穆安:“我也不为难沈大人,这是我为青云他们准备的,劳烦大人务必送进去。” 她准备的都是医疗室的奇药,有了这些药,青云他们一定会无碍的,穆安也能放心不少。 沈德重似懂非懂,他毫不吝啬的提醒穆安:“王妃可知道,三日之后,青云和青灵就要问斩了?” 意思就是你现在准备这些上好的药也没什么用处了。 穆安嗤笑一声:“知道,沈大人只管帮我将药送进去就行,剩下的我会解决,这份情算是我欠沈大人的。” 沈德重拱手:“不敢。” “说不定下次见到沈大公子,我还能给大人逮回来呢。” “……” 一听这话,沈老头瞬间变了一个人,横眉竖眼,让人不得不相信,此刻沈行白若在面前,能被老头子生生打断一条腿。 “小兔崽子,王妃若是有幸见到这个不成器的,一定要给老臣逮回来,看我不打死他!” 穆安:“……” 远在茶楼的沈行白打了个喷嚏,一股莫名的冷战从脊梁骨戳了上来,他摸了摸鼻尖,低声:“青天白日的,谁骂我?” 穆安走后,沈老头如丧考妣的沉痛一会,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把不成器的儿子数落了七八遍,这才驱散一点压在心底的担忧,沉沉的摇了摇头,跌坐回去。 看着很不是滋味,也就沈行白这个没良心的能对这些充耳不闻。 —— 太和殿内,谢良已经一五一十的将刑部门口发生的闹剧禀告给了萧景炎。 萧景炎黑了脸:“是谁让那群百姓去刑部门口大闹的?摄政王妃可有伤着?” 谢良噎了噎,硬着头皮:“回皇上,摄政王妃一切安好。” “传令下去,今后谁也不能再谈论百草堂这件事,莫要牵扯到皇叔和王妃身上”,萧景炎字正腔圆:“至于那些杀手,统统问斩,在逃的尽快缉拿归案,好给无辜的百姓一个交代。” 站了这么一会,谢良出了一额头的冷汗,他表里不一的点头:“是。” 自始至终,都没人瞧一眼坐在下方的银面男子,雪银色遮住他的眉眼,让他那双眼睛愈发的深不可测,硬朗的下颚能勾勒出来,削峰的下巴耸立,不苟言笑。 深藏青色的厚衫衬的身姿挺拔,就见他幽幽的坐在下方,有意无意的品了几口茶,紧绷的嘴角便让人觉得此茶定索然无味。 萧景炎换了脸色,低低一笑:“让世子见笑了。” 沐珣顿了半晌,才佯装幽幽回过神来,茫然的抬头,一串动作优雅细腻,在萧景炎眼里,这从进京就一直银具遮面的大凉世子,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虽然偶尔见他提剑,但剑柄都没握过,想来是个知文不武的草包。 那把冷剑恐怕也是个明晃晃的摆设。 “摆设”的主人貌似认真的看了萧景炎一眼,彬彬有礼:“皇上方才叫我?” “是”,萧景炎的戒备消除不少,沉痛叹气:“世子一来,京城就出了这等颇有牵扯的糟心事,实在让朕为难。” “哦?”沐珣想了想,从他的愣神中展现出他好似终于想起来京城的“糟心”事具体指什么,这才不徐不疾的跟着附和:“皇上龙体为重,本世子就是略微好奇,听说这出事的百草堂是摄政王妃所开?如今出了事,岂不是要牵连到摄政王府?” 萧景炎:“世子所说不错,可百草堂出事之时,皇叔和王妃并不在京城,这才酿成大错,都是一些江湖人惹的麻烦,皇叔如今远在滇州,自然不能让他分心。” 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沐珣笑着点头:“本世子还听说摄政王妃回来了,正在为此事奔波,也是个颇有担当的女子了。” 为了营造自己同萧辞叔侄情深,共创大梁社稷的假象,萧景炎这两日差点把自己生生掰成个精神分裂者,在沐珣面前有多和蔼可亲,在背后就有多狠辣。 听到沐珣的毫不吝啬的赞扬,萧景炎附和:“能让皇叔倾心的人本就不差。” 沐珣:“确实,大梁摄政王名声远扬,本世子也甚是敬佩,想来这摄政王妃确为世间最难得的女子。” 萧景炎:“……” 好个屁!两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将他的神色一览眼底,沐珣银面下的脸色不由自主的阴了阴,深藏不露的将大尾巴敛起来,纯粹的问道:“皇上这是审也不审就相信摄政王同王妃不成?毕竟听说死了不少无辜的百姓,这案子牵扯颇多,总该有个幕后之人?若不是摄政王同王妃,也必然另有其人。” 心口梗塞,萧景炎实在不觉得这大凉世子是个极其不通情理的人,总是能一语中的的让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含糊其辞道:“案件还在审理过程中,朕会让刑部严查此案。” 沐珣耸耸肩:“本世子听说那刑部大牢的杀手不日就要问斩了?” “……”萧景炎从沐珣平静的语气中捕捉到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由的沉了沉声调:“世子初来京城,对京城的消息还真是了如指掌。” “人尽皆知,本世子恰巧听说了而已。” 气氛略微凝固,四目相对,说不出的敌意隐隐蔓延,萧景炎微愣,从温文尔雅的大凉世子身上感受到一丝冷意,他安慰自己,大概是错觉。 说曹操曹操到,李德全急匆匆进来报:“皇上,摄政王妃进宫了。” 萧景炎额头“突突”跳了两下:“去哪了?” “好像……是往太和殿来了。” 还不等萧景炎开口,沐珣就站了起来,开怀一笑:“巧了,本世子正想一赌摄政王妃的尊容,方才还同皇上称赞这等世间仅有的奇女子,这就来了。” 友好的给了萧景炎一个征求的眼神,沐珣道:“皇上可否让本世子开开眼?” 咬了咬牙,萧景炎即使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拂了沐珣的脸色,如今朝中谁没见过大凉世子带来的壕礼,数不尽的无价之宝被当做随手的小玩意拱手就带来了大梁,美名其曰一点微薄之礼,不成尽意。 由此可见大凉的富庶远不及表面。 僵硬的点了点头,沐珣心满意足的坐回去,眸光定定的停留在外面,等着那一抹倩影闯进来。 穆安本就机敏,一进殿就感受到了沐珣灼热的眸光,她瞥过头,看到同之前在雁回气质截然不同的人,愣了愣,面无表情的将停顿一秒的目光收回去,径直到大殿前行礼:“见过皇上。” 萧景炎:“赐座。” 好巧不巧,穆安到沐珣身边落座,两人不动声色的互相打量片刻,沐珣清声:“百闻不如一见,摄政王妃果真天人之姿,倾国之容。” 穆安:“……” 装逼! 见沐珣这般卖力表演,她也不甘落后,好奇的目光射向萧景炎。 萧景炎适时的解释:“王妃面前这位,便是大凉世子。” “哦”,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穆安起身行礼:“见过世子,世子也和传闻中甚不相同,久仰。” 两人各怀心事的互相吹捧两句,沐珣心花怒放,两日的憋气都散了不少,对着穆安笑了笑:“王妃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穆安愣神,垂声:“这次进宫,是亲自向皇上请罪的,百草堂一案兹事体大,身为百草堂之主,我难辞其咎,听闻此事惊动了皇上,惹怒了百姓,实在无颜袖手旁观,愿意一力承担,还请皇上准许。” “……” 沐珣脸色微变,不解的看着穆安,见过极力将事情撇开的,没见过傻乎乎往自己身上揽的——这傻丫头脑袋里装的什么? 自投罗网吗? 显然正中萧景炎下怀,他心下觉得穆安一腔孤勇,实在愚蠢,可脸上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都没有,担忧道:“此事朕已经命了刑部去查,皇叔不在,王妃还是不要掺合了好,朕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穆安执意:“多谢皇上,可是我要的是天下人都相信百草堂的无辜,我要为百草堂正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199 五日之期 萧景炎沉默片刻,冷声:“王妃如何为一群无情的杀手正名?” 袖子下的指尖白了白,穆安抬声:“今日进宫,就想请求皇上宽限十日,十日之内我一定还百草堂一个公道。” “哪有让王妃操劳的份”,萧景炎不悦:“皇叔回来,该怪朕了。” 心下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穆安觉得下一个奥斯卡应该也有萧景炎这个“白莲花”一份,她道:“皇上多虑,若是此案不结,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也难以安抚,不免失了人心,对于王爷来说更是不妥,皇上若是将此事交给我,我一定揪出幕后之人,在所有人面前自证清白。” 碍于旁边有个聚精会神的沐珣,萧景炎打量着穆安,有些难以掌控,他不知道穆安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将这件事翻转过来,毕竟他不能。 顿了片刻,略微为难,萧景炎沉声:“十日怕是不妥,王妃也知晓此事兹事体大,临近年关,各朝纷纷来贺,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穆安当断则断,斩钉截铁:“那就五日。” “……”萧景炎差点咬断舌头,沉声:“好,只是五日后若是结果还如现在一般,王妃又当如何?” “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旦凭皇上处置”,穆安掷地有声,直接将萧景炎堵的哑口无言。 出了太和殿,穆安伸了个懒腰,脑袋和脖颈的连接处发出一声轻响,她顺势扭头,上上下下瞥了一眼惹人眼球的沐珣:“世子怎么来了京城还遮面了?是怕这大梁盛京的姑娘觊觎你的容颜不成?” 沐珣温和下来,笑道:“正是如此。” 穆安哭笑不得,不过这样的沐珣愈发的耀眼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耀眼的人。 仔细一看,银色面具的纹路浑然天成,精雕细琢,将他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尽显,想起这人一手睥睨萧辞的剑法,穆安咋舌,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成为敌人了。 不过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和沐珣成为敌人。 看她心情好了一点,沐珣正色,陪着她一起往外走,凝声:“你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让皇上准许你全权追查百草堂百姓被杀一事?” 挑了挑眉,穆安顿了一下,点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的眼。” “昨日就听说你回京了,被一点小事牵绊,没能来见你”,沐珣一本正经:“不曾想今日就在宫里碰到你了。” 他越是正经,穆安越觉得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不掺合任何男女之情,可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干巴巴笑了一声,穆安道:“世子在宫里可还住的习惯?” 沐珣:“不习惯,本想住在驿站的,可皇上不同意,就留在宫里了。” 所谓明人不说暗话,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是萧景炎防着沐珣呢,将人放在宫在他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世子身份尊贵,谁也不能禁锢你,对你而言,住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京城还不是世子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 “也是”,沐珣轻轻替穆安拂去肩膀上的落叶,自然而然的没一点生疏,随口道:“皇上给了五日时间,你当真有把握将牢狱中的人救出来?还能为百草堂正名?” 低低叹了口气,京城也很冷,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她平静道:“我会的,不管怎样,青云他们不能出事,现在起码争取到了五日时间,这五日他们是安全的。” 沐珣没吭声,也不过是比三日处斩多了两日的活头罢了。 他神色沉了沉,朝暗处瞥了一眼,抬头发现穆安走的不是出宫的路,讶声:“你不出宫?” 径直向皇后的宫里而去,穆安眉眼冷了冷:“去见一个老朋友。” 这位老朋友自然就是姜雪了。 自从上次被萧辞绝情的冷言相向后,姜雪一度颓废,不吃不喝数日,憔悴的不成样子,最后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才拿出威严强迫她好好活着。 大梦初醒,姜雪才意识到从始至终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不断的骗自己,萧辞总有一日会爱上她,后来,心灰意冷之下,她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只要穆安还活着,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代替她在萧辞心中的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穆安死了! 仇恨的种子一夜之间在姜雪的心头发芽,她没了靠山,孤身一人在这阴谋横生的皇宫里,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她开始好好吃饭,开始对皇后客客气气……开始借着家书给父王和母后写信,让他们快点同萧景炎商量,将自己放出去。 可是所有的信一去不回,一点点回信都没有。 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另一条路,另一条不用自己动手也能让穆安名声尽毁的路。 姜雪满面春风的听着婢女说刑部门口穆安被百姓欺辱的事,尖声一笑,阴阳怪气吓了旁边的婢女一跳。 好多话姜雪都只是听在了耳朵里,自己装在心里,并不会对身边任何一个人说,毕竟这里没她的人,都是皇后身边的。 她心道:要是阿桃那个蠢货还活着就好了,早知道那丫头这般命薄,当初就下手轻一点了,没用! 扭曲的脸色瘆人,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姜雪立刻板着脸坐了回去。 皇后被人扶着进来,先是看了姜雪一眼,随后对屋里的宫女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独独留下她和姜雪在屋子里。 姜雪看见这张对自己总是老好人的脸就生气,她骤然气不打一处来:“娘娘怎么来了,时不时往本公主这屋里跑,怎么?是皇后娘娘宫里没人吗?” 姜雪觉得自己已经渐渐摸清了皇后的脾气,这位皇后人如其名,淑贤二字,在她身上一一尽显。 这么一位人人称道的皇后,在姜雪眼里就是一个没脾气的草包,任她多过分都没什么过分的表情,一副“皆是为了你好”的悲情样,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 到旁边坐下,许淑贤像个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偶,自动屏蔽了姜雪的不满,道:“近日天气冷了,见公主依旧穿的单薄,本宫不放心,送了几件厚衣过来。” 姜雪瞥了一眼,嫌弃道:“不要。” “本宫已经带来了,公主平日里出门还是穿上为好,免得染了风寒。” “本公主说了不要!”姜雪冷飕飕的抬眼:“皇后娘娘明知我的身份,别一天拿着对我有多好的样子,我是大齐公主,还是同娘娘划清界限的好。” 许淑贤已经习惯了姜雪的脾气,连关忧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固执道:“公主年纪尚幼,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好多事情都是不懂,如今既然在本宫宫里,得了本宫的照拂,那本宫自然拿你将孩子对待,哪有母亲不为自己的孩子好的。” “噗嗤——”,姜雪忍不住笑出声,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许淑贤看了会,竟然发现这脑子有病的皇后异常的认真,她冷笑:“皇后娘娘拿我一个异国公主当孩子?娘娘莫不是吃错药了,本公主身份尊贵,有父王母后疼爱,哪里需要皇后娘娘这个外人怜悯。” 脸色一僵,许淑贤硬声:“起码在这大梁皇宫,公主是无人疼爱的,除了本宫。” 姜雪怒了:“皇后娘娘没事就回去,本公主要休息了!” 她姜雪何时需要被人这般可怜! 简直可笑至极! 对于这明目张胆的逐客令。许淑贤不为所动,突然换了一副表情,低声:“听说公主最近同三王爷走得近,在宫里见过几次?” 心下一凛,瞪了许淑贤一眼,姜雪漠然:“哪又如何?” “公主同三王爷说了什么?” “本公主为什么要告诉你?”姜雪咄咄逼人:“这宫里本公主还是自由的,碰上了三王爷随便聊几句都不行了?三王爷为人爽快,本公主之前当面拒过他,如今过意不去,同他交好还不行了?” 许淑贤一噎,抿了抿嘴唇:“本宫好意相劝,公主还是少惹事生非的好,安安静静在本宫这里待着,三王爷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怕是公主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怒然一拍桌子,姜雪站了起来:“皇后娘娘真把本公主当这大梁的贱婢了!未免管的太宽了!” “本宫是为了你好”几个字再一次差点脱口而出,不知想到了什么,许淑贤将舌尖的话绕了一圈吞了下去,叹了口气,意味不明的眸色在姜雪嚣张跋扈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压声道:“公主若是可以在本宫这里安心待着,你想要的都会随即而来,不必去同三王爷一般的人打交道。” 什么叫“随即而来”,还没等姜雪想明白,就听到一个宫女在门外禀告:“娘娘,摄政王妃来了。” 许淑贤和姜雪不约而同的抬起来,容颜忐忑。 姜雪忍不住指甲嵌进了皮肉里,咬牙:“她来做什么!正好,让本公主好好羞辱羞辱她!看她如今还怎么嚣张!” 及时将盛气凌人的姜雪拦下,许淑贤不悦道:“公主还是待在里面好,摄政王妃此次来怕是心有不甘,不会对公主和颜悦色的,本宫去见见就行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0 寻仇姜雪 姜雪觉得这大梁皇后实在可笑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病呢。 推开许淑贤,姜雪趾高气昂:“区区一个穆安安,本公主还不放在眼里,皇后娘娘不用过于担心,再说了本公主如何,确实与皇后娘娘无关,皇后还是顾着些自己。” 这穆安不来就算了,今日既然来了,就是自取其辱的,她好心安排了这么一场大戏,给了她一个即将身败名裂的大戏,怎能不好好当面嘲讽一番。 看着姜雪迫不及待的推门出去,许淑贤脸色凉了凉,低低摇头,叹了口气,不敢耽搁,快步跟了出去。 只看到姜雪风风火火的背影。 穆安刚要一只脚跨进正厅,手腕就被人拽住,使劲扒拉了一下,她措不及防差点摔倒,回头一看。 姜雪嫌弃的拍了拍手,高高仰着下巴:“这不是摄政王妃吗,怎么还有脸进宫来?” “摄政王妃”几个字,几乎是从姜雪牙缝里蹦出来的,穆安好奇的想知道,她的牙根有没有被自己咬断,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穆安幽深的瞳孔一冷,几乎要将姜雪这表里不一的模样给印进去。 姜雪被她这凉飕飕的表情盯的无端发慌,秀眉紧蹙:“你什么态度!竟敢这样看本公主,怎么,多日不见,现在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了……你” “啪——”一声脆生生的惊响,夹杂着冬日里的寒气震裂了铁门一般,瞬间,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凝固了。 随后而来的许淑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瞳孔一缩,步子僵在原地。 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姜雪足足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捂着发热的左脸,怒目圆睁,尖声:“穆安安!你个贱人!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着姜雪心里憋了许久的恨意在这一刻发了出来,再也藏不住,她直接扑上去,对着穆安那张始终冷冰冰却又让人移不开的脸,尖锐的指甲就刺了过去。 “狐狸精,勾引萧辞哥哥,本公主今日毁了你这张脸!” 可是她连穆安的身都近不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发疯的泼妇,穆安一手嵌住她的手腕,逼近姜雪的耳边,冷声:“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给无辜的百姓下毒?” 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巴掌,姜雪哪里能忍,她一想到萧辞的绝情的容颜,就将这一切的不爱都归咎在穆安这个贱人身上,哪里听清楚穆安方才问了什么,猩红的抬眼,姜雪怒道:“本公主要让你身败名裂!” 周身的戾气一重,穆安重重推了姜雪一把,她从台阶上直直摔下去,许淑贤几乎是慌不择乱的上来,堪堪将姜雪接住,两人一起踉跄几步。 姜雪早就被怒火和嫉妒的仇恨冲昏了头脑,推开许淑贤,扭曲的表情撕裂的对着纹丝不动的穆安。 许淑贤低喝一声:“公主自重!” 这句话无疑是最戳姜雪心窝子的,她想也不想就要回头怼回去。 岂料向来忍气吞声的皇后娘娘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几乎是言辞厉色的抬高了声:“这里是大梁皇宫,本宫是后宫之主!公主最多算个客人,还是掂清楚自己的身份的好!给摄政王妃赔罪!” 姜雪:“……你” 许淑贤:“赔罪!” 第一次见皇后发这么大脾气,穆安也有几分惊诧,她冷哼一声,将阴气沉沉的眸色缓缓从姜雪身上移开,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微微颔首,清冷着声:“见过皇后娘娘。” 许淑贤攒着不安的双手,指尖冻的通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的冷汗莫名的往出冒,她缓了缓脸色,不经意的将姜雪拦在身后,对穆安道:“王妃怎么来本宫这里了?还真是稀客呢。” 说着便有宫女要将穆安迎进去。 穆安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丝毫要踏足里面的欲望,她周正的眉眼将虹膜吸附着,里面的平静搅动着难以压抑的风暴,似乎要将什么东西吞噬掉。 许淑贤愈发的惴惴不安,冷汗已经蔓延到了脊背,她甚至开始惧怕穆安的那双眼,那双让人看不穿的眼。 她的这些神态穆安并没有注意,沉了一下,她道:“同公主也算旧人了,这不,路过便进来瞧瞧,叨扰皇后了。” “无妨”,许淑贤及时拉回神智:“公主在本宫这里一切安好,王妃若是想同公主叙旧,不如进去说。” “不必!”穆安极其敷衍,她也不在乎许淑贤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假意看不出来,她和姜雪所谓的“旧”现在只剩你死我活了。 哪里还需要进去坐下来好好谈谈? 坐下来好好对着她的尸体谈谈,穆安倒是十分的有兴趣。 她冷笑一声,对着许淑贤一拱手:“借皇后娘娘贵地一用,我确实有点事情想好好同大齐公主谈谈。” 姜雪被许淑贤示意的两个宫女按住,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穆安越过许淑贤径直过来,对两个宫女招了招手,不等两个宫女反应过来,就将自己拽着衣领提了出去。 穆安本就身材高挑,之前瘦弱不堪,又常年挺不直脊背,这才看起来弱小。 现在恢复过来,骨气由内而外,她其实比姜雪高了半个头,又是怀有身手的人,姜雪这种娇滴滴的公主在她手下就跟小绵羊一样,若是她可以不顾一切,恐怕姜雪活不过几个呼吸。 捏着姜雪纤细雪白的脖颈,穆安只是稍微将她提离了其他人的听力范围,也不过三四步远,她咬着牙在姜雪耳边又问了一次:“所以,百草堂的人都是你害的!” 姜雪猛然睁大了眼睛,被人扼住咽喉的姿势很不舒服,就像命脉被人抓在了手里,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来还有些惊慌,可目睹了穆安那气急败坏,悔不当初,内疚、恨意的表情,她就无比的畅快。 突然大笑几声,姜雪也不怕穆安知道,就是她做的,她就是要让穆安一无所有:“是我又能如何?你有什么证据吗?穆安安,你凭什么跟我争!你拿什么来跟我争,你看到了,就算我一无所有,一样可以将你狠狠的踩在脚底,让你成为那个人人唾弃的卑贱之人。” “萧辞哥哥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他会看清你的真面目!他会重新选择我!” “做梦!”穆安突然收紧了五指,姜雪挣扎了两下,脸色通红。 旁边的宫女愣了一下,不知道上不上去,关键是她们也极其的讨厌姜雪,如今看她在摄政王妃手里面可怜的像个虫子一样,一个个心下嗤笑——活该! 许淑贤垂头咬了咬嘴唇,紧紧攥着双手,差一点就要喝住穆安,可不知为何,她忍住了,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 定了两个呼吸,才慌里慌张的佯装要冲过去,惊慌道:“王妃手下留情,她是大齐公主,万万不能在本宫这里出事啊!” 说着就指使着其他人过去将两人分开。 趁着几个呼吸的功夫,穆安对姜雪道:“你会后悔的!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找死,那便如你所愿!” 宫女已经冲了上来,穆安优雅的将人松开,除了那骇人的神色,行云流水的动作都是优美的。 仿佛刚才要杀人的不是她。 姜雪脸色铁青,沙哑着嗓子吼道:“摄政王妃!不过就是一个笑话,本公主倒要看看谁先后悔,总有一日,你会求我的!” 勾了勾唇角,穆安若无其事的对许淑贤一拱手,转身洒脱的离开。 盯着穆安单薄的背影,许淑贤趁机看了完好无损的姜雪一眼,悬着的心口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去。 一万个念头在脑子里蹦现! 她今日来做什么? 兴师问罪? 问什么罪?问谁的罪? 还是她发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 许淑贤越想越心慌,她恨铁不成钢的过去,拍了拍姜雪的背,替她顺了顺气,一如既往的被姜雪推开。 “皇后娘娘方才是故意看本公主笑话吗?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果然,这大梁皇宫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理会她,许淑贤道:“摄政王妃方才问你什么了?” 姜雪抬眼:“皇后娘娘不如去寻个太医仔细瞧瞧!” 出了丑,姜雪哪里还愿意待着,她能感觉到左边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转身就要大步离开,确被许淑贤拦住。 许淑贤一个眼神屏避了其他人,固执的追问:“本宫问你,方才摄政王妃说了什么?” “……”姜雪愣了:你有病! “还有”,许淑贤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迅速整理仪容,道:“本宫曾叮嘱公主,不要同三王爷来往,公主可否告诉本宫,同三王爷说了什么?摄政王妃今日来,是不是为了追查京城百草堂一事?公主插手了没有!” 姜雪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许淑贤就是一疯子! “本公主的事还不用件件都同皇后娘娘交代!”姜雪矢口否认:“日日待在娘娘这破宫里,外面发生什么事本公主如何知晓?至于穆安安这个贱人发什么疯,娘娘自己长了眼睛,不会看啊!” 许淑贤凝眉,用不怒不淡的声音道:“公主最好对本宫客气点。” “哼!”姜雪瞪了她一眼,扬长而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1 御糕阁老板娘 姜雪走后,许淑贤再三回忆方才的场景,确定自己没什么纰漏,穆安也没注意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只要姜雪还是大齐公主,穆安无论无何都不能在她面前对姜雪做什么,那一巴掌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不过,换个人让姜雪长长记性也不错。 “好好照顾公主,记得给她添衣裳。” 被嘱咐的婢女一脸的忧愁,小声嘀咕道:“娘娘,这大齐公主目中无人,对娘娘更是……娘娘为何还要处处为她着想?” 许淑贤绷着下脸,低声:“皇上将她放在本宫这里,本宫定然不能让皇上失望。” 婢女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心道:她们娘娘脾气也太好了,对任何人都能宽心以待。 自从贵妃娘娘死后,皇上来这后宫的次数明显少了,来娘娘这里也不多,每次还都心情不好,龙颜不悦,可娘娘多年来对皇上掏心掏肺……真是孽缘。 许淑贤哪里知道她们想什么,捏了捏镇痛的额头,转身进了屋。 穆安从皇后宫里出来,淡淡回头瞥了一眼,冷笑。 这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有时候太仁慈不一定是好的,该断则断嘛! 想来这几日宫里会更加热闹,低头弹了弹指甲,穆安快步向宫外走去。 沐珣在高墙处等着,对身边的宫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开,抬步向穆安走去。 “世子怎么还在这?” “在等你”,沐珣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哪怕是隔着银面穆安都能感受他对着自己柔和下来的轮廓。 笑了笑,穆安自然而然随着他往高墙外走,肩并肩,这一切好像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突然,穆安低笑一声:“世子要待在盛京过年吗?” 微微点头,沐珣余光从穆安头顶扫过,这高墙内的两道身影,有一刹那同历史重合。 他沉默片刻,收回目光道:“此次来的匆忙,可能要在大梁盛京待很久。” 穆安:“等这段风波过去,我再好好款待世子。” “好”,沐珣笑道:“求之不得,我一定等着哦。” 穆安:“……” 一定是她想多了,这大凉世子怎么多副面孔呢? 之前在大殿之上对萧景炎可不是这个样子,雁回关外杀伐凌厉一点都不温柔。 可是她莫名的就偏向这个“外人”,不管沐珣做什么,她都选择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宫里离开,青简已经备好马车在宫外等着,同沐珣摆手。 青简调头之前远远扫了一眼沐珣,那银色的面具她隐隐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穆安:“有青弦她们的消息吗?” “小姐不要过于担心”,青简心口不一的宽慰,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穆安说:“青音已经集结附近阁中的其他弟子,暗中联系青弦她们,若是她们之中还有人活着,不出三日,定然会有消息。” 就目前而言,三日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 真的会有消息吗? 或者说,一定会是好消息吗? 马车摇摇晃晃,穆安突然头晕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只当是自己最近饮食不规律,胃口也不好。 扶着额头,她徐徐道:“有了青弦她们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青简:“是。” 行至长街,小眯了一会的穆安掀开帘子往外面瞟了一眼,看到一队萧坤府上的侍卫过去,她眸色暗了暗,心道:凭借姜雪一个人定然不能将百草堂拖至如此险境,这背后肯定有人合谋。 显然青简也想到了,她回头:“小姐,要我去三王爷府上探探吗?” “太危险了”,穆安摇头:“况且萧坤敢明目张胆的带着禁卫军,就说明有人授意,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萧坤怕是最近太闲了,穆安收回目光,淡声:“去西街,御糕阁。” 西街御糕阁 往常人山人海的店铺如今大门紧闭,门口的红色灯笼不知道被什么刺破,红纸窸窸窣窣的掉着,任由寒风撕扯。 门可罗雀,荒凉之至。 同旁边的几家店铺形成鲜明的对比,穆安穿着不俗,一下车就引起了行人的注意,见她想也不想的就往御糕阁而去,立刻有个妇人上来拦住了她,晦气的往对面看了一眼。 低声:“小姐是要去那买糕点吗?” 穆安看了她一眼,还未做声,这好心的大婶就开始倒豆子,先是张牙舞抓的给穆安乱比划一通,随后嫌弃道:“姑娘别去了,那铺子出事了,现在哪有人还来吃糕点啊,看姑娘生的白白净净,别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晦气,快些回去。” “……”穆安愣了愣,知道人言可畏,在这个时代,恐怕这御糕阁的老板娘死了丈夫,又冠上了不贞的名声,怕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叹了口气,穆安动了动嘴角:“我是来这里寻人的,大婶可知道这铺子的老板娘可还在?” “寻人?”妇人不解的看着穆安,怔了一下,态度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穆安的眼神不免多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穆安几眼,可能觉得这姑娘身份不俗,也不说难听的话。 后退一步,妇人拢了拢袖子,敷衍的点头:“被丈夫当场抓住在别的男人床上,她还哪来的脸出来,还想着杀人灭口,这等歹毒的心肠……啧啧,就是街坊邻居们也是不同意的,怕是龟缩在里面那个角落里悔肠子呢。” “肠子悔青了又能怎么样,丈夫死喽。” “多谢”,穆微微福礼,充耳不闻,她示意青简过去敲门。 青简敲了半天并未有人回应,皱眉:“小姐,不开。” 穆安:“那没办法,我有事问她,你尽量下脚轻一点。” 青简:“……” 她家小姐真是暴力啊! 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青简卯足了劲,踹了两脚门就开了,这门还挺结实,基本没什么问题,穆安随后/进去还好心的给她关上。 里面三间屋子,后面附带一个小院子,她们进去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看到了披头散发,惊慌失措的老板娘,以前从未亲自来买过糕点,不知道这老板娘生了一副好皮囊,风韵犹存。 老板娘手里紧紧握着一根棍子,面色憔悴,惊恐的死瞪着进来的两人,尖声:“滚出去——!!滚啊!” 穆安同青简对视一眼,她拳头在嘴边咳了一声,道:“你不必过于激动,我们不会对你怎样,我想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走。”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问什么!?你们问什么?”老板娘哭哭凄凄就将手中的棍子轮过来,使出浑身的力气,一点都不留余地。 穆安快速闪身躲开,她看这老板娘可能受了刺激,情绪不太对劲。 青简一剑就挑开了她手中木棍,三两下将老板娘按住:“别动!” 凶巴巴的样子十分的骇人,穆安赶紧过去:“别别别,将她放开。” 青简一松手,老板娘往后一缩,戒备的看着穆安,表情沉痛万分,好像世界都要毁灭了一般,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直直就跌坐在了地上。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老板娘痛苦的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我不敢出去,没有人相信我,她们都觉得我是个荡妇!我恨她们,恨这里所有人!” 穆安听出了不对劲,她细心的递了手帕过去,急促道:“你先起来,我们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你方才说你是冤枉的,对吗?” “冤枉”二字,成功吸引了老板娘的注意,她仓皇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曾无数遍说过自己是无辜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喃喃开口:“你是谁?” 穆安:“摄政王妃。” “王……王妃”,老板娘浑身一个激灵,惊恐过后,突然跪到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哭喊道:“参见王妃娘娘,参见王妃娘娘,还请王妃娘娘做主,为我申冤,求王妃娘娘开恩。” “你先起来”,穆安淡淡道:“我有事问你。” 青简给老板娘倒了杯茶,让她先润润干裂的嘴唇,这几日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青黑的眼窝都能放一个鸡蛋了。 看她渐渐平缓下来,穆安这才开口:“与你一同被抓获的男子是谁?现在人在何处?” 老板娘摇头,啜泣:“不知道,我同他不过几面之缘,事情发生后,丈夫在衙门大堂病发,就这样死了,那个人也找不到了。” 微微惊讶,事情同穆安了解的有些出入,敏锐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听说他是隔壁铺子的?” “不是!”老板娘嘶声力竭:“他哪里是开铺子的,就是将旁边的铺子盘下来,同我说过几句话,担心他人生地不熟,我尽量帮衬着,谁知道他竟然陷害于我!” 那日,老板娘的丈夫出街,旁边的男子就过来买糕点,说糕点怎么坏了,老板娘见街上没什么人,生怕坏了东西卖出去,便自己尝了,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同那男子睡在了一处,正好丈夫赶来,慌乱之下她就要解释,谁知道那男子见行迹败露,就要杀人灭口,她强行阻拦,这才没酿成大错。 说到这,老板娘悲痛欲绝,抬头看了穆安一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2 神秘夫人 穆安:“后来呢?” “后来我夫君正在气头上,他可能觉得我背叛了他,怒火冲天就去报官了”,老板娘已经泣不成声:“我的解释他一点都听不进去,请王妃娘娘明察,我真的是被那男子陷害的,我同丈夫琴瑟和鸣,多年来恩爱如初,怎么舍得他死,我怎会背叛他!” “这些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王妃若是不信,可以出去问问,我实在冤枉啊……” 青简默默转身出去,独留穆安和老板娘待在里面,注意到青简的动静,老板娘无动于衷,抹了抹眼泪:“王妃,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只要能为我申冤,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安:“你丈夫是何时患病的,之前可有什么症状?” 老板娘骤然忍住了眼泪,眼眶发红的沉吟良久,思考了会摇头:“没有。” “确定?” “嗯,夫君向来身体康健,从未出现过什么大病,怎么会无端染了疫病,他平日里常常与我待在一处,为何我会安然无恙?” 想到这,老板娘隐晦的看了穆安一眼,试探道:“我知道百草堂是王妃所开,夫君的死也让我很痛心,但是我相信王妃,百草堂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随便伤害百姓,求王妃主持公道。” 后面老板娘一直哭哭啼啼,眼睛都肿了,穆安多问无益,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从西街出来,穆安问青简:“如何?” “我去打听过了,虽然大家对于这个老板娘都嗤之以鼻,可此前老板娘与丈夫确实是一对人人艳羡的鸳鸯”,青简顿了一下:“小姐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穆安抿唇,反问:“你觉得呢?” “老板娘一会疯疯癫癫,口齿不清,一会又牙口利索,小姐当真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穆安纵身上了马车,扭头对青简道:“若是真如她所说遭人陷害,才落入这般田地,那也只能奋力活着,毕竟,这是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的时代,她一时悲痛欲绝,心灰意冷也是情有可原。” 青简不再做声,回头看了一眼,驾车离去。 坐在车里,穆安揉了揉额角,合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新的线索。 她一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局,给一批无辜的百姓下“花开不败”这等剧毒,然后顺理成章的栽赃给百草堂。 可是百草堂凭借她留下的新型药控制住了毒素蔓延,对方狗急跳墙才大开杀戒。 可是为什么会偏偏这么巧,会将御糕阁扯进来,御糕阁老板娘的丈夫同百草堂素无瓜葛,为什么要从他下手? 一个个不解潮水一般涌上来,沉甸甸压在穆安心上,她紧闭着双眼,蹙着眉尖,眉宇的褶皱无论如何都舒展不开一般。 还有四日,就算不能揪出幕后黑手,也一定要将青云他们撇开。 王府的马车离开后,御糕阁老板娘丝毫不敢耽搁,生怕别人冲进来对她进行言语侮辱,飞快的将门关上。 天崩地裂间缓缓的从门框处滑落,弱小无助的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几行清泪顺着脸颊跌落,她低声呜咽:“……夫君,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骤然间一抹狠戾从她雾蒙蒙的眼底一闪而过,擦干眼泪,起身透过窗子朝外面的人来人往的街道看了一眼,瞅着天色,等着黑夜的降临。 她一直等到深夜,才听到院子的墙角里一声树枝被轻轻踩断的脆声,老板娘神色一喜,连忙起身出去。 就听到外面的黑夜里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唤道:“赵莹?” “来了”,老板娘提着裙子出去,之前凌乱的长发已经被她高高盘起,整个人干净利落了不少,她出去对外面的黑衣男子行了一礼,道:“赵莹见过大人。” 黑衣男子确定这里没其他人之后,才将脸上的面罩拉下来,吐了一口浊气,若是有街坊邻居见了,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眼前这夜访的黑衣人就是所谓的“奸夫”。 “夫人让我来问问今日摄政王妃来同你说了什么?” 赵莹面无表情:“劳烦大人让夫人放心,赵莹知道轻重,一切按照夫人的嘱托,摄政王妃只当我是个受苦被害的可怜人,定然不会多想。” “那就好”,黑衣男子伸手摸过赵莹近日憔悴的肌肤,下拉着嘴角:“你要知道,夫人这次兵行险招,风险极大,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是夫人身份暴露,我们都得死!” 赵莹被黑衣男子眼底的阴色激的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懂神色的后退一步,恭敬的颔首:“是,我知道了,就是死,也不会让夫人承担任何风险。” 黑衣男子阴测测的笑了厉声,阴阳怪气的厉声:“知道就好。夫人说了,不要在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待久了,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奴婢的身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当初将你放行,就是为了培养一颗棋子,工具就该有工具的自觉。” “是”,赵莹面上乖顺,心下早就惊涛骇浪,她宽大衣袖下的指甲不知为何嵌进了手心里,刺痛感逼迫她清醒,她就是一颗棋子,从始至终就是。 黑衣人丢下一句:“不管摄政王妃问什么,你不知道就对了,没有人会对你的身份起疑,你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一阵寒风吹过,寒意从赵莹脚底蹿到了头顶,她呆呆的在院子里驻足良久。 今日虽然对穆安说了假话,可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她同丈夫很恩爱,他们一见如故,日久生情,一起在这西街闹市开了御糕阁,独一无二的味道名扬京城。 这不,连摄政王妃都情有独钟,隔三差五就让王府的下人来买。 可为了夫人的计划,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夫君,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以为夫人不会这么做,会将解药给她,会留下丈夫的性命……可是,她错了。 她没有办法,她不得不认清楚她的身份,她就是一个婢女,一颗棋子。 赵莹悲哭几声,嗓子都沙哑了,才神情恍惚的离开院子。 —— 这个时候,九方居依旧灯火通明,自从穆安回来,九方居的灯火就从未歇过。 哪怕萧辞不在,这里的每个人依旧尽心尽力的照顾穆安,生怕她有点不开心。 被这么多人小心翼翼的宠着,又是何其幸运。 正屋里,穆安拿出九州录的地图对比着,星辰线的线路已经基本绘制完成,同九州录的纹路结合在一起,一副若隐若现的群山环距图跃然纸上,磅礴之气令人精神一震。 其中大凉天堑最为瞩目。 穆安抬眼,一个人的屋子空荡荡的,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失神片刻,听到外面几声噪杂,隐约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回来了!” 恍惚之间,身体的反应永远快了大脑一步,等冷风灌入脖颈的时候,穆安已经站在九方居院子里。 八角听到动静跑出来:“小姐,你怎么了?” 将神游的神智拉回来,穆安回头看着她,急促道:“我听到谁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啊?”八角一愣,飞快的朝门外看了一眼,疑惑道:“小姐,好像不是王爷。” “……不是啊”,穆安微微落寞,紧了紧衣袖,朝着外面走去。 一瞬间她还以为萧辞回来了,等他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一离开就这么久,连一封信都不知道回,她都担心死了。 今日还在街上听到滇州祥瑞的传闻,半个多月过去了,非旦没有平静,还愈演愈烈了。 不过九方居门口确实热闹了,穆安一出去,就看到明月听风风尘仆仆的进来,见到她露出久违的笑容,齐声:“明月听风见过王妃。” “你们怎么回来了?”穆安忍不住笑道:“是萧辞让你们回来的?” “是”,明月道:“王爷收到王妃的信了,知晓京城出事,心下担忧,便让我和听风快马加鞭回来,不曾想还是慢了王妃一步。” 听风偷偷拉了明月一下,明月愕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穆安轻声:“我途径滇州,早知道就等你们一会了,你们快马加鞭怎么还在我后面回来,是中途出什么事耽搁了吗?” 明月:“……” 完了! 长陵距离京城可一点都不近,她俩不眠不休都慢了。 一时嘴快……说漏了! 明月当即愣在原地,生怕穆安洞察人心的眼睛看出点什么,听风适时的咳嗽一声,立刻插嘴道:“王妃恕罪,确实途中出了点事,我和明月耽搁了,本该同王妃一起回来的。” 探究的盯着她俩看了会,见两人脸不红心不跳,穆安试探道:“当真?” 明月听风齐声:“嗯。” 穆安:“……” “王爷有话带给王妃”,明月道:“王爷过两日便会回来,王妃不用担心,我和听风定然同王妃一起替百草堂讨回公道。” “你俩先去休息,明日再说。” 两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拱手离开,明月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低声:“王妃不会察觉到什么了?” 听风摇头:“不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3 报复,开始了(1) 八角:“小姐听到了吗,王爷过两日就回来了。” “那不还得两日吗?”穆安笑了笑,瞥了一眼明月听风匆匆离去的背影:“青简回来了吗?” 八角摇头:“还未,小姐要不先休息。” 穆安摆摆手:“我不困,你先去休息,我再等一会,她没回来我睡不着。” 说是睡不着,可穆安真的太困了,尤其是最近,她待在空间里没一会就开始打盹,差一点就自我安逸,不得不出来在外面吹吹风。 药田里的药草郁郁葱葱,随便拿出来一颗都足矣成为珍宝,空间的净化功能让药草的生长没一点点杂质,吸收天地精华所成,药效足足被激发了数十倍。 青简深夜回来看到的就是穆安倚靠在床边浅眠的场景,她向前的步子骤然一顿,杵在原地半天,良久才蹑手蹑脚的过去,拿起旁边的毯子给穆安轻轻盖上。 竖耳听到窗户外的动静,青简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出去。 听风不安的站在门口,对青简招了招手:“王妃睡了?” “嗯”,青简点头:“你们路上辛苦了。” “还好”,听风表情微微软和,同她冷硬的身体十分不符。 奔波多日,骤然清闲下来,所有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释放出来,听风觉得自己连头发丝都是疲惫不堪的,软塌塌油乎乎的盖在头上,脊梁都有些挺不直,可同明月在屋里待了会,尽管身心俱疲,可大脑却分外清醒。 京城这两日的事情她们一概不知,听风这才出来寻青简,干巴巴的扯了个笑,听风尽量放低声音:“百草堂的事情如何了?青弦她们找到了吗?” “我们去另一边说”,青简回头将门关上,穆安这几日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实在心疼的紧。 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的睡过去,穆安做了一个梦,神识在空间里飘荡,慵懒的现代化沙发上,清一色的白衫墨发,从左向右,依次是萧辞,沈行白,还有沐珣……最后一抹身影她撑大了眼眶也看不清。 心下估摸:这谁呀? 怎么自带马赛克效果? 就在她要三下五除二伸手去撕掉那层马赛克,刚刚感觉自己瞧到了一点点苗头,手腕就被有力的抓住了,捏的她骨头生疼,抬眼——是萧辞! 又不是他。 面前的萧辞冷的像块冰一样,漠然的表情直接将她怔在原地,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等穆安余光撇过去的时候,其他人瞬间灰飞烟灭,只有手腕刺骨的疼提醒她,萧辞还在。 “萧……辞?” “萧辞!”穆安惊醒过来,出了一头的冷汗,她心惊肉跳的喘了几口气,嗓子干涩不已,睫毛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浓密的水珠,将她的视线隔绝在内,缓缓躺回去,随意的抬手擦了擦。 她这才注意到身上的毯子,窗外隐约有了晨曦之色,白沉沉的光滴滴点点的洒下来。 穆安喃喃:“怎么就这样睡着了?青简回来了没?” 东方鱼肚渐白,等穆安出去的时候明月听风已经在门外守着了,两人拉着浓重的黑眼圈齐齐行礼:“王妃早。” “……”穆安愣了一秒:“早,你俩昨晚没休息吗?” 明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睡不着。” “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穆安无奈:“要是我真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瞒着你们的,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听风:“我们已经知道了,若是我们早点回来……”。 “哎呀”,快声打断她们,穆安道:“你们能尽快赶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现在好了,青简可以放手去查寻青弦她们的踪迹,有了你俩,我行事也方便很多。” 正说着,青简就迎风进来:“小姐!” 眉尖微挑,穆安好整以暇的同她们一起进去,连忙问:“怎么样了?” 明月听风洗耳恭听,青简道:“昨夜,太医院并未有所动静,所有太医都未得到传召入宫。” “没有啊?”穆安低低笑了一声,冷嗤道:“看来是我小瞧姜雪了,她既然手中有花开不败,定然是有解药的。” 青简点头:“现在怎么办?” 穆安凝神,她昨夜等的就是姜雪毒发的消息,她说话,这次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大齐不是盛产“花开不败”此类剧毒吗,姜雪身为高高在上的大齐公主,怕是日日把玩,却从未有幸亲身体会过,既然如此,她不防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同姜雪接触的顺瞬间,她就悄无声息的将花开不败撒在了她身上,毒发确实慢了点,可这毒性可不是姜雪手中的“花开不败”能够睥睨的。 明月一愣一愣的,从两人的对话中回过味来,惊了一身的冷汗:“王妃,若是大齐公主向皇上告发,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怕是会对王妃不利,毕竟姜雪还是大齐公主,是不能死在大梁皇宫的。” 微微抬眼,穆安似笑非笑:“怎么,怕了?” 听风:“怕什么!” “对,不怕”,明月笑了一下:“对无辜的百姓下手,确实该死,可让她死有一万种方法,不用王妃亲自动手的。” 她们一脸真诚,穆安沉默一会,眼神一片清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事情还是亲自来比较好。” “……可是!” “没有可是”,穆安淡声:“禁卫军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才去百草堂抓人,这分明就是受了指示,能调动禁卫军的大梁皇宫屈指可数,我想让姜雪死,自然有人害怕姜雪死,再说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那日众目睽睽之下,谁又曾亲眼见到我对姜雪用毒了?” “没有人!” 她们现在只需要再等等,再等等……总有有人来求她,乖乖的把青云他们放了。 神色一冷,穆安抬声:“尽快找到青弦她们。” 青简一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 穆安万万没想到,此刻宫内一片平静,萧景炎这边没收到任何姜雪中毒的消息。 各位嫔妃大清早打扮的花枝招展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谁知道皇后娘娘今日病了,听说还病的不轻,闭门谢客。 许淑贤听着宫女的禀告,一脸沉重的点头,眉宇间的阴色藏都藏不住,她冷着脸摆手:“都出去!” “是”,宫女们低着头,不知所云,垂首退了出去。 身边的老嬷嬷从里面出来,担忧道:“娘娘,公主方才睡了,娘娘为何不告知皇上,公主的病看起来不简单,一夜之间就如此严重,隐瞒下去,怕是不妥?” 轻轻抚摸着修长的指甲,许淑贤突然异常的平静,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端庄的皮相下仿佛填充着另一张脸,她淡淡看了旁边的嬷嬷一眼,敛声:“嬷嬷,你服侍本宫多久了?” 老嬷嬷佝偻着身子,不解,顿了一下:“回娘娘,从府中就跟着娘娘了,如今快十年了。” “十年了”,低喃一声,许淑贤苦笑:“嬷嬷可曾见过本宫对何人如此上心?” 嬷嬷:“皇上,娘娘对皇上是十分上心的。” “可是他对本宫不上心,相敬如宾好,举案齐眉也好,可都不是本宫想要的,以前贵妃在的时候,嬷嬷可曾见过皇上的笑颜,我见过,贵妃肆意的躺在皇上怀中,那股子毫无忌惮的劲,是本宫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攥紧了手指,许淑贤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本宫不曾有过的,以前想着,可能是自己的问题,本宫该一点点,慢慢的适应这里,毕竟长在这里了,可是后来……本宫才发现,有些根是种在骨子里的,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消不掉的。” 听许淑贤说了这么多,老嬷嬷有些懵,她逐字逐句回味了许久,都没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斗胆道:“可是,这同大齐公主有什么关系,老奴知道,娘娘心善,觉得大齐公主年幼,对她百般照拂,百般忍让,这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如今骤然患病,就算娘娘再如何竭心照顾,也不能让公主恢复,若是让大齐公主在娘娘宫里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受苦的不还是娘娘吗?” 沉默半晌,许淑贤才弱弱的应了一句:“你先替我去看看公主,让我想想。” 老嬷嬷有些匪夷所思,她看着许淑贤长大,自认为还是了解这位端庄皇后的,可是自从大齐公主来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心下一万个担忧,可是见许淑贤一脸决然,又不敢出声再次反驳,只能悄声的退了出去。 许淑贤一个人发愣许久。 “有些根是种在骨子里的,本宫没办法……没办法狠下心来的。” 一想到姜雪白嫩的肌肤一夜之间多处开始溃烂,甚至脸上都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血缝,许淑贤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她不敢想象姜雪就算没死,也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这次好像又错了,她该防着穆安的! 姜雪从痛苦的睡梦中醒来,浑身的锥心刺骨的同差点让她疯掉,一想到昨晚短短几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她就骤然清醒,惊恐的挣扎就要起来。 “啊——!”尖叫一声,姜雪被两个守在旁边的宫女狠狠按了回去! “快速禀告娘娘!”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4 报复,开始了(2) 许淑贤几乎是脚不停歇的跑过来,厉声:“所有人都出去,若是有一点风声传到外面,乱棍打死!” 所有的宫女都为之一震,被骤然间性情大变的皇后娘娘吓了一跳,匆匆退了出去。 许淑贤慌慌张张的进去,厉声叮嘱那两个宫女:“将公主给我按牢了,别让她挣脱!” 此刻姜雪眼冒血气,她浑身被人用刀子刮一般的生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数万只蚂蚁在爬,一口一口吞噬她的血肉,吸她的血…… “你对本公主做了什么!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许淑贤被姜雪的样子吓了一跳,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扑上去,她愣在原地,看着姜雪血眼腥红。 半晌,才好意的提醒她:“你最好忍着,别动,你越是挣扎,身上的皮肉烂的越厉害,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丑陋不堪的样子吗?” 姜雪回想之前突然浑身刺痛,照镜子的一刹那眼底滋出来的血,她就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脸,尖声:“放开我——我的脸!我的脸……”。 “本宫是为了公主好,公主若是还想活命就乖乖躺着!”许淑贤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看着不忍直视的人,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佯装无情道:“你若忍不住碰了这张脸,它就毁了!公主可想清楚了!” “不!我不要!” 姜雪惶恐的停止了挣扎,双目空洞的盯着许淑贤:“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变成怪物,娘娘救我!” “你们两个出去!” “是”,两个宫女瑟瑟发抖,又试探又小心翼翼的放开姜雪,见她真的没有挣扎,才惴惴不安的离开。 这时,许淑贤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姜雪,她现在的皮肤就跟未孵化完全的鸡蛋一样,一触即破,皮肉里面的组织失去了一层薄膜都阻挡,就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拥而出。 她不敢碰! 姜雪太痛苦了,她呜咽着,嗓子也开始疼痛,她叫不出来,撕裂感让她几经昏迷。 人的潜能都是在生死边缘激发出来的,她从未这般疼过,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 “再忍忍,本宫来想办法,一定会救你的”,许淑贤倒吸一口凉气,宽慰道。 姜雪听在耳朵里,觉得这皇后娘娘就是故意报复自己,被磨砂过一般的嗓子发出粗糙难听的声音:“怎么救我?去找皇上,皇上一定答应过……父皇,他不会让我死的,皇后娘娘……快去找皇上!” “不行!”许淑贤想也不想的就拒绝。 换来姜雪不可置信的目光,她瞳孔开始涣散。 许淑贤当即不敢迟疑,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递到开始腐烂的姜雪面前,冷声:“吃下去!” 睡前吃过这个药,能帮她缓解不少痛苦,姜雪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她艰难的张嘴吞下。 可是这次的效果微乎其微,好半天姜雪感觉自己身体都是粘哒哒的,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子腐臭……她要疯了! “怎么……会!” “没用?”许淑贤也急了,接连给姜雪喂了三颗,才堪堪有了一点效果,起码正在飞速破裂的皮肤停下了。 短短片刻,两人已经是满头大汗! 姜雪强迫自己清醒,她挣扎着坐起来,垂眼看看自己被凌迟一般的双手,手纹已经模糊,之前的葱葱玉手如今骨头削立,肉眼可见,她惊恐的感受身体的变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是穆安,是她,是这个贱人,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许淑贤到她身边坐下,任由她发疯一会,才垂声:“住口!”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皇上?”姜雪厉声质问:“我是大齐公主,谁敢害我!” 穆安就敢,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于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给姜雪好生生上了一课,姜雪一发病许淑贤就知道了,可是她没有证据,她也不能说! 见许淑贤无动于衷,姜雪麻木着身体,扑棱着就要下床,冲出去,她要亲自去向萧景炎讨个公道,她不能死在这,更不能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不能!! 许淑贤手疾眼快的将人拦住,压低声音:“公主最好别去?先看看自己中的是何毒?” 双方僵持了几个呼吸,姜雪嗓子痛的厉害,她无声的反抗,将所有的愤懑都通过微小的表情表现出来,许淑贤面不改色。 姜雪:“娘娘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许淑贤:“公主难道不知道,自己所中之毒叫花开不败吗?” “什……么?”姜雪愣住了,她摇头:“不是,怎么可能是花开不败?” 转念一想,若是花开不败,她是有解药的,大齐盛产的所有剧毒她都是有解药的,连忙推搡着许淑贤:“娘娘快去给我父皇去信,这个毒是有解药的,只要服用了解药,我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许淑贤纹丝不动,叹了口气:“此花开不败非彼花开不败,本宫方才给公主服用的就是花开不败的解药,效果公主已经自己体会过了,可觉得能恢复如初?”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姜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中花开不败? 花开不败是大齐才有的,穆安哪里来的?许淑贤怎么会有花开不败的解药? “况且,就算本宫现在给大齐去信,一来一回,公主觉得自己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许淑贤咬着牙,道:“相信公主是了解花开不败的,更是知道此药的效果,可公主才短短几个时辰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见此毒是被人改良过的,已经不是大齐的花开不败所能睥睨的。” 姜雪回过神:“你怎么知道?” 许淑贤愣了一下,随口道:“本宫道听途说罢了,不过八几不离十。” 这个时候,是谁能将花开不败的毒性扭转,已经显而易见了,就是穆安! 姜雪恨不得杀了她! 她越是激动,毒发的越快,这个时候仇恨也掩盖不了她的害怕,她该怎么办? “娘娘……”,姜雪哭哭凄凄:“你一定能救我的是不是?你之前对我那么好,一定不忍心看我死的,你救救我!” 心下一股酸涩,姜雪何时用这种表情同自己说过话,许淑贤将眼眶里不易察觉的泪憋回去,低声:“公主相信本宫?” 姜雪点头,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好,本宫会让公主恢复如初的,这几日,公主一定安心在殿中呆着,中毒的消息不能传到皇上耳朵里,懂了吗?” 懂个屁,姜雪一点都不懂! 可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她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装懂。 许淑贤好生将姜雪宽慰了一番,才快步离去,她命人将屋子里所有的镜子都搬了出去,千万不能让姜雪看见她自己丑陋的样子。 但凡是见过姜雪面目的宫女,都被她下了死令,一点风声都不能走出去。 回了寝殿,许淑贤唤了一声:“曾鸣!” 见曾鸣的男子闪身出来,能如此悄无声息,还在宫内隐藏多年,想来身手不低。 “花开不败是摄政王妃下的,你快去,去刑部大牢,将关着的两人杀掉一个,逼摄政王妃将解药交出来!还有外面也要吩咐一声,让她见机行事,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是”,曾鸣站在屏风后面,露出一个影子,倏然不见。 许淑贤见过真正的花开不败,她没想到穆安这么厉害,是她之前目光短浅,小瞧此人了,绝对不能任由她成长下去,长此以往,必成大患。 收拾一番,许淑贤上了妆,让自己看起来面色红润一点,这才缓缓出了宫,往太和殿而去。 太和殿内,萧景炎正在看滇州的折子,“龙骨”已经被萧辞完完整整的挖出来了,正在快马运回京城,一路上,百姓人人称赞,万人空巷,迎接摄政王。 而萧辞也一点都不含糊,毫不遮掩,大大方方的把龙骨给世人看,引发万人膜拜…… 萧景炎稳稳的坐在这九五至尊之位上,不曾想象到那一城城跪拜的场景是何其壮观,他铁青着脸,狠狠摔了手中的折子,怒道:“好一个摄政王,好一个世人膜拜!!皇叔真是好大的架子!真是好生风光,比朕这个皇帝还要盛了不成!” 谢良垂首站在下面,浑身紧绷,心下寻思着:这摄政王的风头从未下去过,哪里有不盛的时候。 可是他只能想想,也不敢说,看着萧景炎发完脾气,这才虚心道:“皇上,可否要臣带人去将龙骨迎回来,如此一来,由京城护卫军押着龙骨进京,总比摄政王出风头来的好。” 萧景炎一肚子窝火,最近三天两头的同沐珣谈天谈地,他硬生生把自己掰成了七八个人,沐珣看着温和,可从这世子嘴里他连一点大凉的苗头,目的都探不出来。 冷声:“就按你说的办。” “是”,谢良松了一口气。 李德全快步进来,感受到殿内冷沉沉的气压,小心的不能再小心,抬声:“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谢良颇有眼色:“臣告退!” 萧景炎一想,自己好像确实很久未见许淑贤了,对谢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道:“皇后来做什么?” 李德全:“娘娘说,有要事同皇上商量。” “她能有什么要事?”萧景炎冷嗤:“罢了,让她进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5 搜城,藏匿(1) “皇后娘娘,皇上传你进去。” “嗯”,许淑贤在的太和殿门口整理了一番仪容,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 李德全低声:“听闻娘娘今日病了,身子可好些了,如此,还来看望皇上,奴都感动了。” 看了他一眼,许淑贤顿时又恢复了那个人人心里挑不出错的皇后,那个一切适格的皇后,淡声:“本宫无碍,劳烦公公挂心了。” “哎呦——”,李德全几乎弯下身子:“皇后娘娘言重了,哪里是奴才挂心,是皇上挂心娘娘,皇上已经等着了,娘娘快进去。” 萧景炎不动声色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玺,看到许淑贤进来,也只是敷衍的淡淡瞥了一眼。 许淑贤几分柔软的心在这一幕瞬间凉了下来,李德全都知道她病了,好歹问候一二,可萧景炎不知道,或者说压根忘了关心。 什么“皇上挂念”,怕也是假的。 款款上前,许淑贤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来了就坐”,萧景炎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正眼扫过来,一点夫妻之间的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皇后有什么要事同朕商量,说来听听。” 许淑贤:“臣妾亲手做了羹汤,皇上劳累了一早上,要不先暖暖身子,再听臣妾慢慢道来。” 说着许淑贤殷勤的将食盒里的羹汤盛上去,浓郁的香味扑鼻,萧景炎本想出口拒绝,可闻到这股子香味,胃口不诚实的想喝,难得对许淑贤笑了一下。 许淑贤眼底的阴霾略微扫开,她静静在一旁伺候着萧景炎喝完,才徐徐道:“百草堂的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眉头微凝,萧景炎顿了一下:“通缉令不是已经发下去了吗,朕要哪些个杀手偿命,也好给百姓一个交代。” “那……”,许淑贤放低语气,支吾一会,眼底细微的从萧景炎脸上扫过一圈,见他没什么过分的情绪波动,才试探道:“臣妾多嘴,想知道这件事牵扯了摄政王和王妃,皇上确实难以抉择,上次臣妾同皇上说过,摄政王气焰太盛,臣妾看在眼里,不免有几分生气,这才斗胆想通过百草堂一事,在背后给摄政王妃使使绊子,皇上当时是默许了的。” 萧景炎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许淑贤隐晦的提起,她能不能暗中插手,给穆安一点教训,也好借此灭灭萧辞的风头。 他当时随耳听了,没放在心里,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再说了她深知许淑贤端庄温和,大家风范,多半也不能将穆安怎样,便随口应了,想着不用自己出手,让她们闹一闹…… 可是最近百草堂也没什么风声,穆安竭力查案,这五日之期眼看就要过去两日了,也没个什么进展。 萧景炎心下一动,抬眼:“你不说,朕倒是忘了,怎么,皇后可是对摄政王妃做了什么?” 许淑贤乖巧的摇头:“臣妾倒是不曾做什么,只是摄政王妃昨日臣妾宫里闹了一场,这算是大不敬了,臣妾一时气不过,就同她顶嘴几句,摄政王妃心直口快,一时间说漏了嘴,臣妾越琢磨越觉得不对,皇上之前将杀手的事情同摄政王妃撇开,可臣妾觉得这杀手还真就是摄政王同王妃豢养的,朗朗乾坤之下,在京城就敢如此肆意妄为,想来这样的杀手不知道还有多少呢,臣妾惶恐,还请皇上这次不要姑息。” 萧景炎沉声:“皇后什么意思?” “皇上恕罪”,许淑贤立马跪在地上,柔声细语:“臣妾只是担心,寝食难安。如今摄政王妃回来了,摄政王也是回京再即,这些外逃的杀手一定会想尽办法回到京城,回到百草堂,若是这样的杀手真的不止一批,那总有一日,必成大患,皇上应当趁机全城搜捕,将这群人揪出来,严刑逼供,知晓他们的幕后之人,甚者他的到底有多少人。” 萧景炎隐晦的看了几分慌乱的许淑贤几眼,近距离看,她姣好的妆容下,掩盖着憔悴的面色,便更是相信她的话。 看来,许淑贤确实日日忧心,这才不得已说了出来。 字字珠玑,萧景炎之前不曾多想,被她这么一提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确实!若是这群杀人人数不定,还能安然无恙的隐藏在京城,那到底怀有什么目的! “这个时候,皇上不能再心慈手软了”,许淑贤适当的循循诱导:“摄政王妃现在焦急的就是要将牢里的杀手救出去,等摄政王回来,恐怕……” “行了!”萧景炎突然厉声打断,他眉头紧锁,几分不悦:“朕还想的清楚,皇后退下!此事皇后不必忧心,安心照顾大齐公主便是。” “是”,许淑贤垂下的脸色凉了凉,这才起身出去,她就知道萧景炎生性多疑,虽然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可那也仅仅是听进去而已。 不过现在,她能左右的也只有这点了,尽人事听天命当然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她要另作安排。 萧景炎将谢良叫了进来。 谢良方才在太和殿门口见过皇后娘娘,心下略微猜测,一进来看到眉宇沉重的萧景炎,他忍不住心下“咯噔”一声。 “皇上。” “谢良啊”,萧景炎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用商量似的语气同他道:“你给朕说说,皇叔会不会养一批杀手在京城?他养杀手做什么?” “……”谢良当时膝盖一软,差点给萧景炎跪下,这摄政王马上就要回来了,现在皇上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要知道,宫里每天还有个沐珣四处蹦跶呢,这大凉世子可看起来一点都不省油。 谢良沉吟片刻,哆哆嗦嗦开口:“皇上会不会是多虑了?” 萧景炎冷笑:“这些年,朕那件事情是多虑了?朕对于皇叔的猜不透还少吗?” 这…… 谢良保持沉默,同萧景炎对视片刻,他脑袋一懵:“皇上若是实在放不下心,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臣带禁卫军搜查一圈,临近年关,京城杂人不免太多,为了百姓安全,是该好好上下肃清一番,再者,通缉令还在城内贴着呢,百姓日日看着,心下也慌。” 大殿之上沉寂片刻,萧景炎垂着眼睑,像是对谢良的话思考了一番,骤然一拍桌子,当即下令:“允了!京城是该好好肃清一番,朕就将此时交付于你,在摄政王回京之前,上上下下必要焕然一新!” 谢良浑身一震,朗声:“臣遵旨!” 谢良速度极快,下午许淑贤在寝殿就收到了消息,她若无其事的捻着手指,低声自言自语:“都别怪本宫……”。 九方居 穆安命令八角准备了一些东西,就要出府,同迎面而来的听风撞在了一起。 听风行色匆匆,急忙将穆安拦住:“王妃,大事不好了!” “怎么?”穆安今日穿了一身低调的素衫,却仍旧显得盛气凌人,她紧绷着脸:“快说!” 听风:“皇上下令,命谢良全城搜捕,如今满城都是禁卫军。” 神色一凛,穆安沉声:“这是在打着旗号搜寻青弦她们的踪迹!” 听风点头:“王妃,现在怎么办?青简她们现在何处?” 今早,奔波三日不眠不休的青音终于在天枢阁其他各方弟子的帮助下,抓到了青弦她们出逃的一点点蛛丝马迹。 青简得知,立刻带人去寻,方才传来消息,青阁弟子已经找到了,只是损失惨重,重伤者颇多,穆安手忙脚乱就要过去。 现在王府周围定然都是眼线,也不知道是何人派来的,若是将青阁弟子暗中迎进来,八成会被发现,穆安不能拿她们的生命冒险。 本想在京城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先将她们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谁知道这个时候,萧景炎会突发奇想,脑袋被门夹了不成!让禁卫军全城搜查! 让穆安不得不怀疑,百草堂的幕后主使之一就是萧景炎,堂堂帝王,用这种腌臜手段,实在让人不齿。 咬了咬牙,穆安冷声:“先去通知青简她们,不要轻举妄动,我来想办法!” “是”,听风不再迟疑,转身离开。 八角已经急的团团转了,眼泪都快吓出来,慌张道:“小姐,要是禁卫军查过去,青弦她们会不会……” “明月!”穆安唤了一声:“去找沈行白,让他借我一些人。” “八角,随我出府!” 王府的马车不徐不疾,在众目睽睽之下,悠哉悠哉的驶出了东平巷,王妃娘娘十分惬意,先是去成衣坊小坐了会,随后还去了琳琅阁,满面春风。 从琳琅阁出来,正好在门口碰到谢良,穆安主动喊了一声:“谢统领!” 谢良猛然回头,看到嘴角噙笑的穆安,不知怎地,青天白日打了个冷颤,他抬步过去,昂首:“见过王妃。” “谢统领不必多礼”,穆安向他身后淡淡扫了一眼,似笑非笑:“谢统领这般声势浩大,是要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不成?” “不敢,承蒙皇上器重,查城的一点小事自然事无巨细,一丝不苟,做到最好”,谢良面无表情,反问:“王妃娘娘这是去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6 搜城,藏匿(2) 轻笑一声,穆安左右摊手:“我还能去哪,自然是奋力查案,在五日之期到临之前给百草堂正名。” 谢良一噎,没想到穆安能这般直白,毫不含糊,毕竟看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去查案的。 象征性的拱手,谢良道:“王妃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没有”,穆安斩钉截铁。 谢良:“……” “既然谢统领奉命查城,那还烦请统领查的仔细一些,有什么线索着人告诉我一声,说不定还真能抓到一些什么人呢?” “自然”,谢良对上穆安那双无比澄澈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就无端的心下发慌,他一点都不想同穆安多交流,随口糊弄几句,就紧步离开。 留下穆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才一敛神色:“我们去西街。” 东南西北四处都有禁卫军的踪迹,越深入西街穆安神色越沉,八角探出头看了几眼,捂着心口小声道:“小姐,外面好多人,我们去找青简她们怕是不妥。” “我知道”,穆安凝眉。 可是青弦伤重,还有青阁其他弟子都危在旦夕,她若是此刻袖手旁边,怕是会害了她们性命。 九方居的车夫在外面问道:“王妃,方才禁卫军已经追查过去了,我们怕是已经迟了一步!” “怎么会!”穆安一惊,转身掀开车帘朝马车前进的方向看过去,那是青阁弟子藏匿的方向,因为西街偏远,以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谁知道谢良为人十分谨慎,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禁卫军手持兵器,已经向巷子里涌了进去,穆安陡然心凉了半截,她一慌,压声:“跟上去!” “王妃,危险。” “我是摄政王妃,禁卫军不能将我如何”,穆安焦灼道:“不能让青弦他们落到禁卫军手里,大不了同他们鱼死网破,这条巷子里人少……”。 她可是身怀空间的人,到非常时刻,留住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 车夫是九方居的侍卫,明白过来王妃娘娘的意思,好一番心惊肉跳,摇摆不定之际,还是本着王妃安全最重要的底线,出声阻止:“属下一人前往便可,王妃同八角姑娘先行离开!” “不行”,穆安二话不说出了车厢,冷声:“要去一起去!” 车夫拗不过,只能小心护着穆安,驾车前去,心中祈祷青简他们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马车缓缓跟上了禁卫军的队伍,为首的禁卫军下令严密搜查,看样子即将搜查到巷子的尽头了。 穆安给了车夫一个眼色,带着八角下了车,径直往里面走去,她估计了一下,这一队禁卫军只有十二个人。 刚一下车就被拦住。 “干什么的!站住!” 八角吓了一跳,穆安泰然自若,一记冷眼扫过去:“放肆!” 将她们拦住的两个禁卫军一愣,大喝:“禁卫军办事,闲杂人等退避!刀剑无眼,别伤了性命!” “是吗”,穆安寒声:“本王妃倒是第一次亲眼见禁卫军的架子!还真是大的很哪!” 王妃? 为首的禁卫军过来,上下打量了穆安一眼,倏然头皮一麻,瞪了旁边两人一眼,拱手上前:“见过王妃!” 穆安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袖口:“还算有点眼色,诸位这是做什么?如此声势,也没见抓到一个半个贼人?” 在谢良手下办事,为首的禁卫军也不是个傻子,形容肃然:“王妃来这做什么?” “恰巧路过,看到诸位大人,一时好奇便进来瞧瞧,怎么?不行?” “自然”。 为首的禁卫军回头:“这条巷子查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只有最后两户未查,右边一户门户紧闭,推不开。” “给我仔细查,推不开就撞开!”扭头看了穆安一眼,禁卫军冷笑:“皇上说了,抓到贼人重重有赏!” “是——”。 踹门声从耳边传来,穆安心口直跳,因为他们踹的就是青简她们藏匿之地的小院,八角双腿发软,手中的冷汗出了一层,抓着穆安的袖子不知如何是好,嗫嚅道:“小、小姐?” 突然,穆安当着几个禁卫军的面,快步就要过去,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小门已经被掀飞,激起巷子里一片尘土飞扬。 “哐当”一声,仿佛下一刻青简她们就会不顾一切冲出来,同门口的禁卫军刀剑相向,甚至……穆安的耳边已经响起了兵戈之声。 心下只有一个念头:马有失蹄,她失算了! 宽大的袖子下甚至已经摸到了枪支的边缘,冰冷刺骨…… 突然,身后一声清脆脆的喊叫,直接将所有人的神志都拉了回来。 “大姐姐!!” “大姐姐!”穆兰兰衣着单薄,脸颊冻的通红,可却满面笑容,提着裙子,在禁卫军的冷肃下,飞快的跑过来,二话不说就亲昵的挽上穆安的胳膊,笑道:“大姐姐,真的是你?” 穆安:“……你。” “我就知道”,穆兰兰不给穆安开口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笑呵呵的咧着嘴:“我就知道大姐姐是不放心我的,大姐姐就是嘴硬,嘴上不愿意理我,还是想我了是不是,到西街来找我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听到这边动静,我一时好奇跑过来瞧一眼,就见不到大姐姐了。” 穆兰兰挽在穆安手臂处的手指微微发抖,穆安了然,轻轻按了上去,垂眸:“这不是见到了吗?” “那大姐姐同我去家里坐坐,爹娘都想见见大姐姐的”,穆兰兰有几分为难,低声:“求你了,大姐姐。” 正好这个时候,破门而入的禁卫军已经搜查出来了,上前禀告:“回大人,里面是一座废宅,无人。” 穆安不动声色的看了穆兰兰一眼,穆兰兰虽然心下惶恐不安,可是她知道,经过此事,日后她若是有求,大姐姐一定会应下的。 她佯装好奇的往禁卫军身后看了一眼,指着乱糟糟的尽头道:“各位大人来这里搜什么,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了,里面一直是空的,听说荒废很久了,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的。” 为首的禁卫军一直提防着穆安,他打心底里觉得摄政王妃突然出现在这不对劲,可却又没什么证据,他问:“王妃,这位姑娘是?” 穆安笑道:“家中妹妹,让大人见笑了。” 禁卫军拱手:“不敢。” 穆兰兰焦急的拽着穆安的袖子不放,故意道:“大姐姐,你就同我回家坐坐,爹爹和娘亲真的是许久没见过大姐姐了,甚是想念,你都到家门口了,分明就是来看我的,我知道的。” “好”,穆安叹了口气,拍了拍穆兰兰的额头:“真拿你没办法,我随你去看看三叔和三婶,确实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实在对不住。” 穆兰兰一脸欣喜,连连点头。 禁卫军就要准备从这条巷子撤离了,穆安回头淡淡瞥了一眼,睫毛掩盖住深不可测的瞳孔,她带着穆兰兰上了马车。 一上车穆兰兰就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得,穆安立刻拿起旁边厚重的披风给她盖上。 车夫已经将马车驶出了巷子里,穆安低声:“多谢三妹妹,今日之情,我会永远记得。” 穆兰兰咳嗽几声,咳的脸色通红,她暖了一会,才道:“大姐姐不用说谢的,我只是碰巧看到了青简她们,伸手帮了一把而已,大姐姐同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着马车进入了西街的另一条巷子,同方才禁卫军搜查的巷子不过两墙之隔,穆安惊愕:“三妹妹是如何让青简他们躲过搜查的。” 穆兰兰略微尴尬,脸色一变:“不是我,是娘亲让青简她们在暗室中藏了起来,爹爹还未回来,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爹爹回来,怕是……不愿的。” 虽然穆顺已经离开了穆府,如今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不至于入不敷出,可到底没有在穆府的日子快活,他对于穆安到底还是心存不满的。 这些穆兰兰都心下清楚,林素雁都是穆兰兰好话说尽,求了好久才点头答应让青简她们躲一会的。 看着穆兰兰委屈的样子,穆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之前在穆府的时候,她同穆兰兰交往也不算深,想着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如今身边的穆府三房就是平头百姓,同“王府”两个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这次回京,穆兰兰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了,这让穆安心下感触颇深,她知道,穆兰兰是个聪明人,远比表面柔弱的样子要心思重的多。 可只要这心思不用在害人的身上,穆安是喜欢的,她顿了一会,拉起穆兰兰的手,将腰间的一枚玉解了下来:“三妹妹日后有事直接到王府寻人便可,有了这块玉,不管我在不在,九方居定会有人助你一臂之力的。” 穆兰兰颤颤巍巍,如获至宝,连连点头,不禁红了眼眶:“谢谢大姐姐。” 说巧不巧,穆安刚踏进院子里,就同外出回来的穆顺撞了个正着。 穆顺猛然还没认出穆安来,足足愣了半天,才倏然变了脸色,瞪了旁边的穆兰兰一眼,冷哼一声:“竟不知王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穆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7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1) 穆安当即心下绕了一百八十个弯,最直最长的一道就是:穆顺应该不会看自己不爽,转头就把禁卫军喊进来? 想到这,穆安尽量态度温和一点,还对穆顺露齿一笑,像曾经那个天真傻愣愣的穆府大小姐。 “许久不见三叔,别来无恙。” 穆顺:“……” 青天白日的,他活生生像见了鬼了! 穆安现在有多风生水起,他就有多憋屈……当然,比起二房还是好了许多。 听说穆平现在已经快疯了,右腿都被要债的人打断了,连京城腌臜角落里的乞丐都不如。 两人毕竟还是兄弟,他自然将这一切的因果都归咎到了穆安身上。 穆顺冷着脸,甩袖进去:“王妃娘娘来这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不成?” 穆安:“三叔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毕竟是晚辈,得空来拜访三叔是应该的。” 晚辈? 穆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心道:独占穆府的时候怎么没一点晚辈的姿态? 前前后后扫了穆安周身一圈,穆顺真心觉得穆安就是来耍他的,当即差点竖发三尺,紧握着拳头怒拍了一下桌子,闷哼一声。 穆兰兰乖巧的立到穆顺身边,昔日的小姐虽然依旧体弱,可这么一看,也是亭亭玉立,模样出挑。 “爹,大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别生气了。” “吃里扒外!”穆顺恨铁不成钢的推了她一下,穆兰兰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步子,就听到穆顺毫不留情的当面呵斥:“人家现在是摄政王妃,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哪里还会把你放在眼里,一天天尽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攀的上人家吗!” “二房的下场你不是没看在眼里,小心引火上身。” 字字诛心,穆兰兰憋红了脸,瞬间眼眶就雾蒙蒙了起来,她垂头咬着嘴唇,没想到穆顺这么偏心,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眼泪“嗒”一下落下来,攥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丢人的很。 横了横心,她低声反驳:“二小姐同二夫人那是罪有应得,是她们自找的,本就该死。” 穆顺回头:“你闭嘴!” “……” 穆安本来还准备装一会小绵羊,同穆顺好好谈判一番,毕竟三房同她说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而且看在穆兰兰的面子上,她还是愿意恭敬的唤一声“三叔三婶”的。 谁知道刚进门就碰到怒气冲天的穆顺,她现在毫不怀疑,一看到青简她们,她这位不沾亲不带故的“三叔”就长了翅膀,扑棱棱飞出去,十二分殷勤的将禁卫军召过来。 皮笑肉不笑的一展颜,穆安回头低声叮嘱了身兼车夫的侍卫:“去,将门堵上。” 侍卫点头,转身就快步出去。 穆安这才缓缓到一旁坐下,“友好”的对穆顺笑了一下:“三叔方才的话可是一点都不中听呢?反正我很不喜欢,我同三妹妹交好,怎么?碍着三叔的眼了,不论如何,三妹妹还叫我一声大姐姐,那便谈不上攀不攀了,三妹妹若是有求,我还是应的了的。” 穆兰兰感激的看了穆安一眼,心下更是坚定,不论如何,一定要同大姐姐交好的,哪怕日后出现变故,她也相信,没什么能让摄政王同王妃屈服。 穆顺瞪着眼睛,一噎。 就听到穆安继续道:“既然三叔一开口这么呛人,咱就开门见山,我今日来也不是拜访三叔的,想必外面的阵仗三叔已经看到了,借宝地一用,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行不行三叔说了也不算。” 穆顺想起方才一路走来见到禁卫军的场景,“嚯”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目光向穆兰兰射过去,穆兰兰低着头后退的远远的,害怕殃及到自己。 脑袋“嗡嗡”作响,穆顺一下就明白了,他咬牙怒声:“你这是要让我们为你陪葬不成!” “嘘——”,穆安无奈的摊摊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死不要脸的笑了笑:“什么陪葬不陪葬的,三叔怎么诅咒自己呢?” 穆顺:“……” 忒不要脸了! 亏的他曾经还同情穆安是个孤女,让林素雁多照应着点,早知道就该任由她自己死在那破院子里。 可现在反悔也来不及的,穆安大喇喇的让九方居的侍卫挡了门,而听到动静的青简也冷脸出来,在门口等着,只要穆顺敢乱叫,就直接打晕。 “青弦如何了?” 穆安不想同穆顺过多的掰扯,让人看着他,同青简进了南边屋子的密室,密室不大,十几个人窝在里面,血腥味刺鼻。 一进去穆安就胃里翻滚了一下,她皱皱眉,听青简道:“青弦昏迷多日,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也有较为严重的,可都扛着。” 林素雁给青弦喂了点粥水,回头就看到许久未见的穆安,那容颜一下就让人挪不开眼,林素雁差点就认不出来。 穆安心底的戾气消散一点,提步过去,轻声:“多谢三婶大义。” 经历了生活的苦,林素雁反倒将本来就温和的性子磨的更平了,她如今看到穆安,也没什么怨气,微微一笑:“没事,我要是不帮你,兰儿就要自己冲出了,就算为了她,我也只能……”。 “不管怎样,这次还是要谢谢三婶了。” 穆安行了一礼,她从青阁的弟子眼中看到了希冀,蹲下替青弦把了脉,系统飞快的扫描一遍,她已经迅速知道了青弦的状况。 真的很糟糕。 怕是再多拖一会就再也醒不来了。 “三婶先出去,我替他们看看。” 穆安独自到外面整理了一下,进来的时候已经拿了一捧的药,她挨个给每个青阁弟子都做了伤口处理,活着的也只有眼前这些人了。 青简将人送了出去,穆兰兰准备了清粥。 “小姐,青弦她……” “她不会有事的”,穆安深吸口气:“青简你先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 青简犹豫了一下,点头。 穆安看着暗室的门关上,就离了将青弦带进了空间,放到医疗台上,各种病危的仪器都上了身。 系统:“病人情况不稳定,建议留在医疗室观察。” 足足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才把青弦两只脚都跨进鬼门关的腿给拽了回来,可若是此刻把她运出去,恐怕又是个回光返照。 穆安筋疲力尽,看着面色惨白,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青弦,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用了最好的药草。 最后,冒着瞒不下去的风险独自出了空间。 青简一直守在门外,看着穆安出来,她探头进去没看到青弦的身影,愣了一瞬,不确定的就要冲进去。 穆安疲惫不堪的吐了一口浊气,压声:“青简?” “小……小姐”,青简冷冰冰的表情破裂,她知道小姐有秘密,但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一个人瞬间消失。 好半晌,青简瞪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她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小姐,青、青弦呢?” “她没事”,穆安抬头,严肃的看着她:“帮我保密,行吗?” 僵持片刻,青简僵硬的点头:“是。” 穆安知道,青简不会说的。 青阁弟子吃了点东西,稍微恢复了体力,齐刷刷对着穆安一拱手:“见过小姐。” 穆安垂首:“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 “小姐不用自责,青阁弟子出生入死,何曾过过逍遥日子,死而无憾。” “……对!” “……” 穆安想,她可能终生都无法释怀。 还好,没人主动问起青弦的事,穆安不用扯谎。 穆顺被车夫按在椅子上,脸色铁青:“穆安安,你还要怎样,要是被禁卫军发现了,我们都得死!” 扫了他一眼,穆安淡声:“三叔不用担心,我们一个时辰后就走,不会给三叔添麻烦。” 穆兰兰一急:“大姐姐,外面都是禁卫军,会被发现的。” “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穆安皱眉:“迟早会被发现的,还会牵连你们。” 林素雁在一旁没吭声,想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穆安也没打算为难他们,顿了会,她道:“三叔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你出去大肆宣扬杀手在你这里也没用,最后倒霉的还是你,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想个两全其美的万全之策。” 冷哼一声,别过脸,穆顺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你们快些走。” 穆安:“我们也想快些走,这不走不出去嘛。” 穆顺:“那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真当外面那些禁卫军是死的吗?” “……” 当然没。 “青音呢?”穆安回头:“方才让溜出去找听风,回来了吗?” “还没”,青简摇头:“小姐放心,青音面生,不容易被认出来,想来快回来了。” 穆安之前让听风去找沈行白,听风怕是找不到这里。 “大姐姐”,穆兰兰回头看了面色不悦的穆顺一眼,低声:“你们这么多人,就算出去了,也是没有地方藏身的,大姐姐可想好了?” 穆安当然没想好,若是能将这些人悄无声息的送进王府自然是好的,可问题是现在王府周围都是探子,这条路直接被堵死了。 愣了愣神,扫了一眼原地踱来踱去的穆顺,穆安眼睛微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8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2) 穆顺被光明正大的威胁,还不能反抗,心里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可回头想想,又觉得穆安好像没什么错,内心倒斗,差点把自己倒成一个筛子。 穆安一看过来,他就浑身一个激灵,不满道:“现在还能如何?禁卫军每隔三个时辰就会过来一趟,你们尽快离开,别的我不管,穆安安,既然我已经离开穆府,你这声三叔早就当不起了,别想把我们牵扯进来。” “三叔最近生意怎么样?”穆安突然扯开话题,环视偌大的小院一圈:“看起来不错,想来三叔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穆顺知道穆安奸猾,一点都不领情,别开脸:“别打岔,谋生的那点本事自然无法同摄政王和王妃相比。” “那是自然”,穆安恬不知耻的拍了拍胸口。 一口老血差点将穆顺噎死,他就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人。 穆安心下一转,捏着旁边的茶杯,指尖轻轻的拨拉了一圈,笑面虎似的抛出了橄榄枝:“我知道三叔在京城内或多或少都有生意,劳烦三叔,也不求将青简她们送出城,只要能光明正大的避过街内的禁卫军就行。” 穆顺仿佛被人当头一棒,他怀疑穆安莫不是个傻子,他大喇喇的藏这么多人,若是被禁卫军发现了,还不得落个牢底坐穿的下场? 愤愤不平的瞪着穆安,他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她道:“你非要成个祸害不成?这是打算将我也逼上绝路吗?” 穆安:“三叔非要将我想的这么坏吗?我知道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三叔的生意是不错的,和官家有着联系,如今穆府落寞,也没人同三叔走生意,若是此次三叔能助青简她们化险为夷,我发誓,以后京城的皇家生意定然有三叔一席之地!” “况且欧阳记也有我的人,三叔日后想要拉拢江湖人士,我也会退居一步,这对于如今的三叔来说,有利无弊。” 她话音一落,穆兰兰同林素雁一起惊讶的抬起了头,林素雁甚至低低问了句:“当真?” “三婶不相信我?”穆安轻笑。 这是给穆府三房画了一个大大的馅饼,哪怕是穆南均在世的时候,穆顺都未同欧阳记搭上关系,如今更是想都不敢想。 穆顺死盯着穆安明眸看了良久,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处处受人排挤,生意难做,眼看着穆兰兰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来求亲的虽然不在少数,却没有穆兰兰看上眼的。 穆安:“三叔考虑的如何了?” “你说真的?”穆顺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低了低头:“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我愿意帮忙。” “好!”穆安爽快的一拍手:“三叔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 正说着,穆南跑了出来,穆顺倒是从未亏待过这个小儿子,三岁的步伐已经很稳健了,胖乎乎的,穿的像个福娃娃。 画儿在后面追过来,慌里慌张:“公子?” 看到穆安,画儿一愣,连孩子都忘了,惊声:“大小姐!” 穆兰兰当即呵斥:“画儿,是王妃娘娘。” “是,画儿知错了,王妃恕罪”,画儿至今还记得穆安整治穆清清的狠戾,就要跪在地上赔罪。 穆安头疼:“没事,你看好孩子。” 而这会功夫,不懂世事的穆南已经钻进了穆兰兰的怀里,他平时就粘穆兰兰黏的紧,这会见了这么多人,黑乎乎的睁着眼睛,不哭不闹,算是乖巧。 穆安心下一软,孩子她还是很喜欢的。 林素雁唤了一声,将穆南抱怀里,隐晦的看了穆安一眼。 顿了一下,穆安扭头对穆兰兰道:“改日我让人找个好一点的先生过来,总比你一天教孩子教的好。” 穆兰兰一喜,立刻起身福礼:“多谢大姐姐。” 虽说穆顺和林素雁大多时候偏心,可她还是喜欢这个弟弟的,若是还在穆府,不管怎么说,一切东西都是最好的。 现在穆南连启蒙的先生都没有,她一直担心着,现在全都解决了。 而且,若是穆顺能同皇家,欧阳记搭上关系,她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磨练自己,日后也不至于被人挑来挑去,至少她可以选一个不愁吃穿,甚至喜欢的公子嫁了。 穆兰兰所有的欢喜都体现在了脸上,若是没人,她肯定都要激动哭了。 正说着,青音回来了,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南宫。 听风黑着脸站在后面:“王妃。” “……” 穆安看着人畜无害的南宫,其实是不愿意相信沈行白这么抠,好歹叫她一声“三嫂”,紧要关头连几个高手都不愿意借给她? 等萧辞回来,她一定要好好告一状! 咳嗽一声,穆安挑眉:“南宫,就你一个?” “对呀”,南宫乐呵呵的笑了笑,垂首:“见过王妃,我家公子说了,他现在一时半会调离不到人,不过公子很有先见之明,早就吩咐南宫暗中回了一趟沈府。” 穆安:“回沈府做什么?” “公子说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南宫从怀里拿出一张黑令,二话不说塞进穆安手里:“公子让我偷的。” 看了一眼沉甸甸的令牌,穆安已经预料到这两日沈老头如何痛苦了……怕是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寝食难安了! 真特麽是个坑爹玩意啊! 沈行白让南宫沈老头的尚书令偷了出来,有了它,刑部大牢基本就能畅通无阻了。 “啧啧”,穆安悄咪咪的将令牌收起来,咋舌:“你家公子真是大方!” 南宫:“那是自然,哦……对了,我来之前,公子叮嘱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穆安:“……” 这个地方自然就是刑部大牢。 一个时辰之后,四五个人押着一车车的新鲜蔬菜被拦在了刑部大牢门口不远处的正街上。 谢良身板端正,紧步过来,他搜查了一天,别说杀手了,连个偷鸡摸狗的贼人都没抓到,正好憋了一肚子的气,看到一伙人大摇大摆满大街吆喝,明目张胆至极,眉头皱了皱,喝道:“干什么的!” 穆顺稍微弯着身子,看了身边的几人一眼,一扭头稍微显得又几分局促,连忙迎上去,弓腰:“大人,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大人为何将我们拦下?” 谢良挥手示意:“搜!” “是,统领!” 禁卫军转头立刻去搜,吩咐道:“都搜仔细点,后面那些车都装了什么,桶里都是什么,仔细搜!” “哎呦!”穆顺心下发慌,一口牙差点被哆嗦的舌尖给顶碎了,暗自把穆安骂了一顿,连忙道:“大人小心点,都是新鲜蔬菜,烂了就不能送进去了。” 谢良:“都是蔬菜?蔬菜还要用桶装?” “哦,大人是说后面那两车酒吗?”穆顺笑了笑,悻悻对谢良道:“那是酒,都是一起送到刑部的,里面的大人们还等着呢。” 禁卫军飞快的搜了一遍,上前道:“统领,什么都没有。” 穆顺疑惑:“当然什么都没有,我已经给刑部送了三年东西了,基本上每日都来,大家都认识了,牢里的犯人每天还要吃东西不是。” 谢良自上而下打量了穆顺一眼,他身边就带了六七个押送的人,一个个面色蜡黄,佝偻着脊背,低头在一旁站着。 握着刀柄在半人高的酒桶外面敲了敲,是实心的,谢良用另一只手推了推,装的满满当当。 他冷着脸:“放行。” “是,麻烦大人了”,穆顺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才从后街一路绕了进去。 后门的小吏检查了一下通行证就让他们进入了。 一到后院厨房的无人处,天色微暗,已经过了饭点,几乎没什么人。 穆顺让装扮成下人的青阁弟子飞快的将东西搬下来。 半人高的酒桶动了动,青阁弟子立刻将桶搬来,里面悉悉索索出来一半人,多少都带着伤,一身的酒味。 这种桶是特制的,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需要将上面严丝合缝的酒搬出来,才能看到下面狭小的空间。 青简从最后一个桶里出来,低声:“大家都没事?” “没事。” 穆顺左右环顾一圈:“半个时辰该来人了,你们麻利点,剩下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带着剩下的三四个人,穆顺逃命似的就要溜。 青简一拱手,诚恳道:“多谢。” 闷哼一声,穆顺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按照之前说好的,等南宫的信号。 青简将离开之前穆安塞的药都一个个分配好,低声叮嘱:“小姐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在里面先呆几天,刑部大牢没人认得你们,你们在里面好好养伤,找机会和青云青灵联系,一切小心。” “是”,一个青阁弟子犹豫了一下,担忧道:“青简姐,青弦呢?她没事?怎么没同我们一起出来?小姐……也救不了她吗?” 一瞬间青阁弟子的情绪落寞起来,要不是为了一路护着他们,青弦也不会重伤,到现在昏迷不醒,他们知道……青弦怕是很难挺过去了。 青简愣了一下,想到凭空消失的青弦,她头皮微微发麻,随即打消所有念头,低声:“她不会有事的,伤的那么重,小姐将她留在暗室了,等风声过去,我们再想办法把她接出来。” “真的?” 青简点头:“真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09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3) 青简相信穆安。 又待了半柱香,她侧耳,听到青音的哨声断断续续传来,与此同时,有零零散散的脚步声正在慢慢接近她们躲藏的地方。 “嘘——”青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中锋利的剑刃出了半寸,随时都能无情的挥出去。 冷汗从脊背漫了出来,汗毛一层层的竖起来。 突然,脚步声停下。 听到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出来,我们是沈大公子的人。” 青阁的弟子之间相互打眼色。 就听到外面的人不正经的笑了一声,随后道:“诸位是天枢阁的弟子,我们是天机阁的,出来,三十年前还是一家呢。” 青简率先出来,看了对面吊儿郎当穿着一身刑部大牢狱卒衣服的男子,缓缓收了剑,挑眉:“天机阁的人怎么在刑部?” “在下阜昌,见过青简姑娘”,阜昌笑了一下道:“公子一早就将我们几人留在刑部,贴身保护沈大人,今日之事,南宫姑娘已经提前通知过我们了,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青简姑娘放心。” 沈行白真是暗戳戳办大事,哪里都有他的人。 天机阁同天枢阁多年不曾来往,可以说是彼此相看两厌了,阜昌双手环胸,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来,把衣服给各位换上,押进去。” 青简眯眼,看了一下天色,转身退到一边。 阜昌笑嘻嘻的盯着她,故意问:“青简姑娘没意见?” “哼!”心道便宜天机阁这群人了,白白占了天枢阁的便宜,青简闷声在一旁冷脸看着。 没一会,青阁弟子改头换面,一身囚服,模样凄惨至极,阜昌颇为满意的点头,手中的钝剑换了个姿势,对着一旁的青简伸手:“姑娘,沈大人的令牌呢?” 淡淡瞥了他一眼,青简随手扔过去:“照顾好他们,我在这里等着,还望快点。” “好嘞”,阜昌打了个响指,瞅了一下时辰:“带走。” 青简隐在角落里,她还要等阜昌安排好一切后将令牌还回去,还要尽快回去给穆安禀告。 “打开”,阜昌拿出沈德重的令牌在看守的狱卒面前一晃而过,对面立刻点头哈腰,笑呵呵道:“大人,今日怎么进来这么多人?” 阜昌趾高气昂,斜了他一眼:“大人的令,不该问的别问,好好看你的门。” “是是是。” 等青阁的弟子完全被押进去,门口的狱卒才扭头啐了一口:“什么玩意,不就是仗着在沈大人面前有几分脸吗?就春风得意,整天高高在上,再厉害还不是个狱卒。” 阜昌当然没听到,他挺直身板,走在前面,令行禁止,在刑部大牢里威风的不得了,带着青阁的弟子大喇喇的从青云青灵的牢门前走过,还故意踹了门框两脚,抬声:“看什么看!小心将你们的狗眼挖出来!” 青云和青灵用了穆安送进来的药,伤势已经大好,听到这,两人从两边不约而同的抬头,怒瞪了过去,不巧和青阁其他弟子打了个照面。 两人同时一愣,神色一凛,青灵甚至不作思考的跃了起来,扒到牢门前,双眼充血! 脑袋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青弦呢? 其他人怎么被抓进来了? 这牢狱里人多眼杂,阜昌本想给青阁众人制造机会,让他们相视一笑,谁知道青灵这么大反应,直接给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个呼吸,阜昌喝了一声,过去伸手推了青灵一把,不怀好意的凶巴巴道:“看什么看,就说你呢,退回去!” “……”青灵垂眼扫了一下阜昌爪子伸过来的地方,忍住了想给他当场折断的冲动,余光不经意的从后面的青阁弟子脸上扫过,发现他们都一脸惊愕,而不是害怕。 青灵不动声色的将怒气收敛起来,谁料紧紧攥住牢门的手却被摸了一下。 几乎在一瞬间,她浑身的煞气就散了出来,向阜昌瞪了过去,脸上冷冰冰写着三个字——你找死! 阜昌:“……” 天枢阁的女人都这么凶吗? 他咳嗽一声,回头瞥了其他狱卒一眼,表情更加肆无忌惮,向前一步,冲青灵做了一个下流的表情,故意挑衅:“姑娘别生气,反正你也快死了,都要被砍头了,也活不了几天了,想开点嘛。” 青灵咬牙:“滚!” “嘻嘻,姑娘被关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去哪?”阜昌眨眼:“姑娘若是临死之前有什么请求不妨告诉我?” 说着阜昌趁机把头伸过去,他生怕青灵给他拧下来。 好在青灵现在还清醒,心下虽然很有这个想法,但是没这个冲动,她狠狠擦了擦刚才背阜昌趁机揩油的手,脏话还没出口。 就听到阜昌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青灵姑娘好啊,我叫阜昌,王妃让带你同伴进来躲躲,以后我会多多关照你的。” 王妃? 是小姐,青灵心下一喜,可冷漠的表情没一点显露,她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们的,这么说,其他人应该也没事了。 压在心头多日的忐忑骤然下降,青灵温和的绷脸,对着阜昌冷笑:“滚!” 阜昌:“……” 是他表演的不够投入吗?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 青灵转身坐了回去,给了旁边牢房的青云一个眼色。 阜昌悻悻的拉下脸,怒声:“都给我押进去,大人说了,好好看着,没他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恐怕谁也想不到,满城通缉的杀手,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都悄无声息的藏进了刑部大牢。 这个犯人众多,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亲自将青阁弟子安排妥当,阜昌才转身离开。 拿了令牌,青简吝啬的连一个表情都没留,瞬间没了身影,留下阜昌在原地吹了半天冷风,将青简的表情同青灵的脸组合在一起,独自幽怨:“下次一定要告诉公子,天枢阁果然都是不识好歹之徒,凶死了。” 穆安好巧不巧的在回府的途中又同谢良打了个正面,她心情不错的对谢良笑了笑,搞了谢良一头雾水,悠哉悠哉的回了府。 一回九方居她就命令听风腾了一件屋子,眼睁睁的放着九方居众人的面将青弦从马车里面抬下来。 从西街离开前,她就谎称要为青弦诊治,任何人不得靠近马车,这回谁也不知道青弦是凭空变出来的。 青阁那么多人,她若是都悄无声息的放进空间,不禁自己的精神力会崩溃,恐怕轻而易举就被人发现了,但是,一个青弦她还是可以博一把。 好在,除了青简无人怀疑。 将昏迷的青弦安顿好已经到了半夜。 明月匆匆进来:“王妃,传来消息,主子他们已经到了柳州,一路上百姓拖延,恐怕三日后才能回来。” “要回来了”,穆安心口跳了一下,喃喃:“终于要回来了。” 她是有多想念萧辞啊,这几日总是无端的心里发慌。 “是啊”,明月也高兴:“虽然迟了两日,饭好歹是要回来了,有主子在,看谁还敢随意诬陷。” 笑了笑,穆安收敛神色:“现在青阁其他人已经安全了,我们没了后顾之忧,也不用再有所顾忌了,宫里怎么样,可有风声传出来?” 明月摇头:“没有。” 穆安短暂的蹙了一下眉尖:“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姜雪肯定毒发了,说不定都快死了,就算她有花开不败的解药,也拖延不了几时,为何宫中至今没一点风声? 难不成是萧晟渊将消息封锁,要眼睁睁看着姜雪死? 不像他的胆子啊? 这会不应该已经闹的满宫风雨了吗? “……” 穆安猜的没错,本来是该满宫风雨的,可关键在于这件事萧晟渊到现在都不知情,“满宫”风雨短暂的被“宁静祥和”压制,似一处天然屏障般的将所有的风声挡在了许淑贤宫中。 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最近心绪不佳,时常发脾气,更可怕的就是大齐公主的病情,全身开始腐烂,面目全非。 许淑贤快要崩溃了,柔和的眉目几乎扭曲,死死瞪了面前的黑衣男子一眼:“废物!” 曾鸣当即跪地:“娘娘饶命。” “可看清了对方是什么人?” “没有”,曾鸣抬头看了许淑贤一眼,快速的垂下脑袋,压声:“得了娘娘吩咐我便去了刑部,岂料还未接近大牢就被两个高手拦住,差点……丧命!” 许淑贤震惊:“是刑部大牢的人?” 曾鸣犹豫了会,斟酌不定:“好像不是,我同他们交手,他们招术虽然狠辣,可貌似也有顾忌,对刑部大牢一点也不熟悉。” 秀眉微皱,许淑贤倏然变了脸色:“你暴露身份了?” 曾鸣一怔,手心出了一层冷汗,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刑部被人袭击的过程,胆颤心惊之后连连摇头:“不可能,娘娘宽心,我还未见到关在大牢里的杀手,应该没有暴露。” “娘娘现在怎么办?公主的毒?” 许淑贤:“本宫能解,但是需要时间,公主等不了那么久!” “摄政王妃手里一定有解药”,曾鸣拱手:“娘娘,公主耽搁不起了。” —————————————————————————————————— 作者有话说:文内(萧景炎)改名(萧晟渊),前面的章节中也会陆续修改过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0 夜里惊魂 将其他人都避退,许淑贤缓缓行至姜雪榻前:“本宫知道你很痛苦,但再痛苦你也给我忍着,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即使不用照镜子,姜雪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怖,她的脸毁了,她的一切都毁了。 双目空洞,呆滞片刻,僵硬的转了转脖子,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若是此刻,她还能有一点点力气,一定会爬起来对着许淑贤那张虚伪至极的脸咆哮。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姜雪沙哑道:“你骗我?若是我死了,娘娘也不会好过的,你一定会为我陪葬。” 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被毒害的消息一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本宫不会让你死的”,许淑贤眼尾轻轻颤动,想伸手摸摸姜雪的脸,可看到姜雪眼底的阴霾,狠狠顿了一下收回去,顿声:“公主为何还不相信,本宫是真心待你的,本宫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让你有事的。” 熏香与腐臭味混合在一起,无形中挑人神经的刺激让姜雪浑身打了一个颤,她猛然挣扎一下,怒目圆睁,张开溃烂的手拍掉旁边的水盏,愤怒的瞪向许淑贤:“都这个时候了,娘娘不用在本公主这假惺惺,你就是想看着我死,将我囚禁在这,我一定要告诉皇上!” 姜雪拖着撕裂般剧痛的身子,她现在一点都不相信许淑贤,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却将她困呀这一眼到头的屋子里,日日忍受剧毒之痛。 她出不去,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许淑贤皱眉,她知道到姜雪服药的时候了,冷声:“端进来。” 老嬷嬷小心翼翼,蹒跚着脚步,颤颤巍巍端着苦涩的汤药进来,她不敢去看大齐公主现在的样子,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多次规劝,皇后娘娘就是不将此事告诉皇上。 眼看着大齐公主快不行了,老嬷嬷整日都提心吊胆。 姜雪惊恐的往后缩了缩,摇头嘶声:“我不喝!滚——!” 老嬷嬷受了惊吓,手中的药碗差点端不稳。 “放下”,许淑贤开口:“你出去。” 老嬷嬷点头:“是。” 亲自端起旁边的药碗,许淑贤放在鼻尖嗅了嗅,确保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扭头对姜雪道:“不管本宫现在说什么公主都是不信的,公主一心想着让皇上为你主持公道,可公主可曾想过,皇上如何为你主持公道?公主所中之毒,大齐独有,如何会出现在宫内?我们无凭无据,如何让皇上相信这毒是摄政王妃所下?” 姜雪听不进去,充耳不闻。 许淑貌似也没想同她谈明白,谈透彻,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本宫之前就交代过,让公主不要同三王爷来往,可公主呢?暗中同三王爷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公主若是想让皇上彻查,想要文武百官都知晓公主的用心,尽管闹,大不了本宫给你陪葬。” “我不!”姜雪恨之入骨,她睁眼:“我是大齐公主,父皇的掌上明珠,我不死的!” “是,你不会死的,本宫也不会让你死的”,许淑贤瞬间变得柔声细语,分外瘆人,她低头:“所以,把药喝了,这药是能保住公主的面容的,本宫已经再尽力同摄政王妃周旋了,不出两日,便能拿到解药,到时候公主再做长远打算,岂不是更好?” 姜雪:“我的脸?” 许淑贤:“公主的脸没事。” 当然,许淑贤是骗姜雪的,穆安下的花开不败实在过于厉害,能拖到今日,已经是她用尽了浑身解数,怎么会没事,可相对于浑身一触即破的脆弱肌肤已经是好的了。 姜雪将信将疑,她不敢去碰自己的脸,害怕轻轻一碰,指尖就卷下一块皮肉,心下千思百转,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好生哄着姜雪把药喝了,许淑贤冷脸出去,曾鸣已经守在门口,他闻到了屋子里刺鼻的味道,垂首:“娘娘,现在怎么办?” 许淑贤:“明日日落之前,必须拿到解药!剩下的账,咋们慢慢算。” “是。” “另外,若是出现变故,不要扯到本宫身上,绝对不能让皇上对本宫生了异心。” 黑夜,悄然而至 姜雪忍痛睁开眼睛,许淑贤应该不知道她同萧坤联合,陷害百草堂的事,本来一切都天衣无缝,谁知道萧坤会一夜之间将百草堂的病人都杀了,所有的不测都是从穆安回来开始的。 她紧咬牙口,已经深夜,守着她的宫女已经昏昏欲睡,因为身中剧毒的缘故,她这个时候该昏死过去的,可今夜她不能睡。 许淑贤就是一个疯子,她情绪不定,现在回想起那张曾经对自己笑意温柔的脸她就浑身的鸡皮疙瘩。 姜雪明白,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她算过时间,再过半柱香,皇后宫门口会有禁卫军夜里巡防经过,她要见萧晟渊。 步履蹒跚绕过守在屋里的宫女,姜雪灭了灯,外衫都没穿就要跑出去,不知道许淑贤心里打的什么注意,没在她身边安排太多人,怕是担心自己中毒的事情泄露出去,这倒是给了姜雪逃跑的机会。 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夜里的寒风刺骨的疼,姜雪手心化脓,她推不开门。 就在这时,她已经听到了禁卫军经过的脚步声,姜雪扯开嗓子叫了一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渗人。 与此同时,守在外间的宫女被门口的冷风灌清醒,一睁眼就看到屋门大开。 愣了一瞬,她惊叫一声:“公主不见了……快去禀告娘娘,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许淑贤已经上了榻,得了消息,风风火火就冲了出来,脸色铁青:“快去找!” 姜雪费力终于快要将门推开,她重重拍着门板,听到外面的禁卫军远远喝了一声:“什么人!” 她挣扎着起身,就要出去了! 只要让禁卫军发现自己,她就能见到大梁皇上,父皇母后一定会来救自己的,她还没成为摄政王妃,她不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还要找穆安复仇! 一束希望的光透了进来,姜雪看得见还没摸上,身后就一声大喝:“快!将公主带回去!快点!” “是,娘娘。” 姜雪回头就看到许淑贤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是一副害怕自己跑了的样子。 她“咿咿呀呀”摇头,就要直接冲撞出去,可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瓷娃娃,稍微一碰就会头破血流,哪里禁得住推搡。 还没迈出腿就被几个宫女抬了起来,喉咙里一股血腥味漫了上来…… “放开我!你个疯子!你放开我,我要告诉皇上!” 许淑贤冷了脸,听到剧烈的敲门声,她凝眉:“将公主的嘴给本宫堵上,带回去!” “呜呜呜……救命——救命——” “开门!”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慌里慌张的宫女跑上来:“娘娘,这……”。 “慌什么?”许淑贤瞪了她一眼:“去把门打开,谁要是乱说话,乱棍打死!” “是”,宫女实在被吓到了,方才那个恐怖样子的是大齐公主,娘娘为什么要那么对大齐公主? 在她们眼里,皇后娘娘一直宅心仁厚,从未因她们是奴婢,就随意打骂过。 宫门被打开,谢良快步进来,看到简单披了一件外衣的许淑贤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大不敬,连忙垂首:“臣见过皇后娘娘。” 许淑贤表情微微撕裂,可黑夜给了她完美的掩饰,捏着嗓子轻咳一声,她不解道:“谢统领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本宫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谢良:“方才经过皇后娘娘宫门,听到里面不同寻常,担心娘娘安危,这才莽撞。” “不同寻常?”许淑贤左右瞧了瞧,拢了拢披风:“谢统领说的是什么不同寻常,本宫休息一下的好好的,听到外面噪杂的很,敲门声都传到寝殿里去了,这才出来看看,本宫这里并未不同寻常。” “娘娘可曾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谢良肯定自己没有幻听,有什么东西在叫,可又不像正常人的声音,他搜城一事连个贼人敢的影子都没瞧见,惹了萧晟渊大怒,受了罚,这才在深夜巡逻。 他生硬道:“皇后娘娘若是准许,可让臣在宫中搜寻一圈,确保娘娘安危。” 许淑贤身后的宫女立刻喝道:“大胆!皇后娘娘的宫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搜查的!” 谢良自认为功力不差,他确定方才皇后宫门后有东西,他上前一步,拱手:“娘娘见谅,臣这就去请示皇上。” 微微皱眉,许淑贤心下一惊,若是得了萧晟渊准许,就不单单是随便查查这么简单了,这几日为了姜雪的毒,她配制了不少毒虫,这等秘术,万万不能被察觉。 谢良:“还请皇后娘娘移步稍后。” “不用了!”许淑贤急忙开口,突然换上端庄的表情,笑了笑:“深更半夜的,皇上政务繁忙了一整天,这会好不容易歇下了,谢统领就不必惊扰了,若是要查,就随便查查,毕竟本宫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谢良惊讶:“不请示皇上,怕是不妥。” 拍了拍胸口,许淑贤心有余悸:“没什么不妥的,方才听谢统领这么说,本宫也是害怕,说不定是什么野猫进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1 鱼儿咬勾(1) 谢良沉吟片刻,点头:“仔仔细细搜查。” 许淑贤眸色晦暗,被宫女扶着缓缓向寝殿而去,低声:“别让禁卫军接近公主的寝宫。” 查了一圈,并无不妥。 谢良疑惑,难道真是自己幻听了? 前面就是姜雪的居所,禁卫军正要进去,被宫女拦住,哆哆嗦嗦道:“回统领,这是大齐公主的住所。” 谢良:“公主安睡了?” “睡……睡了”,宫女不敢抬头:“娘娘叮嘱,让奴婢们夜里不要惊扰公主,谢统领也知道,大齐公主脾气不好,经常大发雷霆,奴婢们都害怕,怕是惊扰了公主,会牵连到统领。” 顿了顿,谢良也算知晓一点这位大齐公主骄纵跋扈的脾性,天不怕地不怕,难缠的很,方才搜寻下来,宫中一切如常,可能真的是一只野猫。 为了不惹麻烦,谢良转身:“无事,走。” 被这么一打岔,许淑贤睡意全无,坐在桌前,低声:“谢良走了?” “回娘娘,已经离开了。” 有惊无险,松了一口气,许淑贤冷声:“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盯着公主,一个时辰服药一次,不可间断。” 给她五日时间,她就能解了姜雪的毒,甚至让她恢复七七八八,可是现在摄政王就要回来了,变数太多,姜雪也等不了五日了。 穆安的毒太厉害了,许淑贤快要撑不住了。 次日一早,穆安还未出门,王府门口就喧闹嚣天,听风浑身霜气的进来:“王妃,门口有人闹事。” “谁呀?这么大胆。” 穆安沉声,这几日能在王府门口闹事的,无非就是无辜受难的百姓家属,她只能受着,尽力的赔偿,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 听风:“好像是御糕阁老板娘。” “她来做什么?” 今日一早,京城上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出门的时候,青石板上薄薄的铺了一层,路有些滑。 穆安将手缩进袖子里,此刻的王府门口已经人头攒动,混乱不堪。 几个侍卫铁墙一般守在门口,纹丝不动。 穆安快步过去,冷声:“怎么回事?” 就见赵莹大冷天跪在王府门口,雪水浸湿了她的膝盖,虽然穿了棉衣,依旧冻的双颊通红,手指都是青紫的,看到穆安出来,立刻往前挪了挪,眼神萎缩,大声:“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要为我做主啊!” 穆安皱眉,扭头吩咐听风:“将她给我拉起来!” 听风冷着脸,抬手就要将跪在地上的赵莹拉起来,赵莹挣扎再三,膝盖处跟粘了五零二一样,竟然让她多次在听风的手下挣脱,倔强的跪在雪地中,凄惨至极。 听风:“起来!” 赵莹装作没听到,她定了定心,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王妃娘娘说话不曾算数,今日求娘娘给我一个公道,否则我就不活了。” 身后的人群阵阵唏嘘,看热闹不嫌事大。 仔细打量赵莹片刻,穆安一直觉得她是个可怜人?现在看来,倒是不一定了。 “你在威胁我?”清冷的声音同这冬日里的阳光一般薄凉,朱唇亲启,穆安让听风退开,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赵莹,道:“大清早就来王府门口喧哗,这可不像那日的你。” 赵莹心口发冰,身子微微颤抖:“王妃娘娘恕罪,实在是我没有办法,西街已经容不下我了,没有人相信我,御糕阁已经被砸了,娘娘答应过我会为我正名,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穆安:“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没有证据,要本王妃满大街去吼,来证明你的清白吗?你当真连两日都等不了?” 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闹,就不得不让穆安怀疑了。 冷冷扫了赵莹一眼,赵莹悲痛出声,突然瘫坐回去,双眼充泪,悲戚道:“王妃说的对,我等不了了,我真的等不了了……” 还没说完,赵莹就连滚带爬的到穆安脚边,发髻凌乱,一个劲的磕头,实实在在的声音同冰冻的青石砖碰撞在一起,别样的刺激耳膜。 “求王妃救救我,救救我……” 画风变换有些快,穆安隐约怀疑赵莹是受人指使前来闹事的,不曾想赵莹下一句话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穆安愣在原地,瞳孔一缩,听赵莹痛哭流涕道:“不瞒王妃,我染了同夫君一样的疫病,我会死的,我不能等了,更不能带着污名去地下,无颜面见夫君啊。” 她话音一落,身边围着的百姓自动推避三尺,齐齐遮住口鼻,惊恐又好奇。 穆安都忍不住想把这无言的一幕拍下来。 不过理智让她面不改色,喝了一声:“所有人不要聚在一起,都退开!” 零零散散有人动了动,可还是伸长脖子看热闹。 穆安低头就要去检验赵莹所说的真伪,被听风拦住,听风担忧道:“王妃,小心?” “放心,伤不了我”,穆安心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疫病,而是毒。 “我看看。” 赵莹听话的撸起袖子,可怖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就见她宽大袖子下的双臂已经开始腐烂,像被人用薄刃一点点的刮掉一层,筋脉清晰可见,几乎要裂开。 这种疼痛,想来是不轻的。 听风:“这么严重!” 那之前百草堂是如何将病情控制住的? 或者说,他们是如何解毒的? 穆安也惊了一跳,她一眼就看出来赵莹中的根本就不是原来的“花开不败”,而是她改良过的! “求王妃娘娘救救我”,赵莹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我相信,王妃娘娘神医之名,一定有办法的,只要王妃娘娘当着百姓的面救了我,就可以让大家相信百草堂是无辜的,他们能控制住疫病的,他们不会杀人的。” 这听在其他人耳朵里,便是十分有道理了,这简直就是为百草堂洗刷名声的最好时机。 连听风都微微动摇。 穆安冷笑一声:“那我还真该谢谢你了。” 赵莹:“……我不太明白王妃的意思。” 也不需要她明白,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就见王妃娘娘不徐不疾的蹲下,亲自给身患疫病的赵莹把脉,检查……随后低声吩咐身边的婢女去拿了药箱出来。” 借着药箱的掩饰,穆安在袖子里捣鼓一会,拿出了解药,给赵莹服下。 在看到解药的那一刹那,赵莹双眼一亮,毫不迟疑的吞下。 她连连道:“谢谢王妃娘娘救命之恩。” “嗯”,穆安起身拍了拍裙摆处的雪,她双手冰冷,和此刻的心情一样:“既如此,你就在王府住着,这么多人亲眼瞧见本王妃出手医治,自然要等你完全好了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用的”,赵莹一慌:“王妃折煞我了,王府岂是我这等粗鄙之人能进去的,我在外面就可以了,王妃可以随时派人送药,我相信王妃的医术。” 穆安笑了一下:“不,我不相信。” 她回头踏步进去,冷声:“带进来!” 既然鱼儿要自己上钩,她哪里有放回去的道理,不管赵莹无不无辜,她要逮的,只是这身后之人罢了。 果然,还未日落,青简兴冲冲的回来,难得展颜:“小姐,青云青灵出来了。” 穆安一喜:“他们没事?” 青简摇头:“小姐放心,一切安好,其他人也被放出来了,我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带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养伤。” “那便好”,没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声,就说明青云青灵是偷偷放出来的,就是明目张胆给她看的,穆安冷嗤一声:“看来皇上终于开始害怕了,怕是遍寻名医,都拿姜雪的毒没办法了。” 不然搞得穆安都开始怀疑自己了,莫不是下错了毒?或者姜雪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抗毒能力,活的久呢。 “不知道是谁暗中下的令”,青简悬了多日的心缓缓降了下来,低声:“这几日宫里分消息封锁的太好,我什么都查不到,青云也不知道是谁将他们放了。” 穆安:“谁还能有这么大权力呢?不用想都知道,只是……” 青简:“小姐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嗯”,穆安点头:“既然已经束手无策,为何要拖到今日才把青云他们放了?这实在不太像萧晟渊的行事作风,他就不怕姜雪撑不下去,死了?” “……” 青简沉思了会,没有答案,只道:“小姐对皇上了解本就不深,之前有王爷在,怕是表露在小姐面前的七分都是假的,小姐不必过于纠结,如今青阁已经脱离险境,小姐该宽心才是。” “宽心是不行的,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呢”,一捋额头,穆安抬眼:“王爷他们到哪了?” “到襄州城了。” 那一路上确实走的有些慢了,穆安叹了口气,心道,这样也好,等萧辞回来,京城这边的事情她就差不多结束了,也不用将他再牵扯进来,临近年关,别出事最好。 消息是有些慢的,萧辞他们已经离开襄州了,雪白的马背上,结了霜的雪花片片落在肃然而立的人身上,一触就化了,连一片水渍都没留下。 严宽:“外面冷,主子要不进车里休息。” 萧辞可能是懒得理越来越老妈子,碎碎念的严宽,也可能在出神想事情,反正就是没吭声。 留下严宽看着雪白裘衣飒飒作响的主子干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2 鱼儿咬勾(2) 萧辞并未觉得冷,只是有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有一个呼吸挡住了视线,仅仅那么一瞬,他就回过神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一勒缰绳,沉声道:“都安排妥当了吗?” “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严宽道:“长陵那边传来消息,程将军已经在做准备,滇州有江二爷善后,冯敬是个识时务的,掩护的很好。” “主子可要先行进京?” 睨了他一眼,萧辞挑眉:“本王为何要先一步进京?” 严宽一噎:“……” 属下这不是看你思虑王妃思虑的甚,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惨兮兮的,想让你早点回去同王妃相聚吗? 可是严宽琢磨不透萧辞的心思,讪讪笑了笑。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顿响,两人齐刷刷回头去看,严宽立刻喝了一声:“停!” 就见任直平从马车上跌下来,脸色蜡黄,像是被虐待过一样,将死不死的抬手,虚弱道:“王爷,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微臣不行了……呕……!!” 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一路上这种场景严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招手:“将任大人抬上去,我们加快赶路。” 任直平将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他瘫在地上,任由两个粗鲁不堪的侍卫左右擒起来,眼看就要扔进车厢,他垂死挣扎:“求王爷回京一定要替微臣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啊,微臣感激不尽。” 萧辞:“赶路。” “王爷啊——”任直平还在身后叫唤,随着一声闷响,他被毫不怜惜的扔了进去。 严宽憋着笑,策马上去,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他家主子的肩头,为他整个人染上了一层晕色,静若谪仙。 “主子,江二爷还真是下手一点都不含糊。” 萧辞:“嗯。” 意识到自家主子兴致不高,对这些琐碎的事都不感兴趣,严宽悄悄闭了嘴。 要说任直平也是惨,好不容易意识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想着去矿山同萧辞争功。 最终却连太守府的大门都没走出去,王江崇随意点拨了手下几句,任直平整整三日没下来床,“重病”一场,可谓是十分凄惨。 耽搁来耽搁去他连龙骨的面都没见到,仔细一想,千里迢迢负了皇命来到滇州,却在太守府逍遥快活一月,任直平浑身的毛孔都炸了! 见萧辞第一面,就被冷嘲热讽了一遭。 脑袋悬在刀口的任直平生怕萧辞一回京就在萧晟渊面前告自己一状,那他万死不足惜……想着想着,这一路上,任大人愈发的病重了。 官道上一路没什么人,行了一刻钟,雪已经厚厚铺了一层,马车缓缓行过,压出深深的车辙,严宽跟在萧辞后面,见主子没有要避避风雪的意思。 望着回京的方向,感受胸膛里的片刻温热,只有萧辞自己知道,“归心似箭”是何种千卷回肠,折磨人的感情往往细水长流,正如此刻,他特别特别思念一个人,思之入骨。 龙骨跟在车队后面,里三层外三层的让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萧辞懒得去瞧一眼,反正是假的,他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做给萧晟渊看的罢了。 从他离京到现在,身边从未少过监视的人,一个个不怕死般的前仆后继,想从他身上抓一点把柄。 废物几个,如何能成事,愈发的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笑话。 这边不徐不急,远在九方居的穆安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八角当即“哎呀”一声:“小姐是不是早上受风了?” 摸了摸发痒的鼻尖,穆安放下手中的信件,摇头:“没事,怕是有人在想我。” “扑哧”一声,八角笑出了声,利索的位穆安换上一杯热茶,故意打趣:“那一定是王爷在想小姐了。” 穆安没皮没脸:“我想也是。” 她相信,所有的爱都是双向的,她日日思念萧辞的同时,萧辞一定也是想着自己的,再等等,她们就能相见了。 青简从青弦休养的屋里出来,顾不上其他:“小姐,青弦醒了。” 穆安当即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青弦一度以为自己这次挺不过去了,她已经摸到了阎王殿的门槛,昏迷多日,神识一度变得虚无,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这两日才断断续续有了一点点意识,她听到了冰冷的碰撞声,更是闻到了奇奇怪怪的味道,感觉一直有东西在她身上游走,一点点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她醒了。 身为杀手,对于死亡有着天生直观的感受,青弦睁大着眼睛,始终无法相信自己还活着,青简同她说了半天话都不见回应,这才去寻了穆安过来。 她们一进来就看到青弦表情木讷的坐了起来,就要下床,身体僵硬不堪,结结实实就要一头栽下去,青简一慌,过去将人揽怀里:“青弦!” 穆安近距离利用系统给青弦做了简单检查。 系统:“生命体征逐渐恢复正常。” 松了一口气,示意青简将青弦扶上去,穆安摸了摸她的额头,语重心长:“青弦,你醒醒,你没事了。” 浑浊的瞳孔紧了紧,青弦微微动了一下。 青简道:“你昏迷的时间太长,是小姐将你……救了回来,青云她们也没事了,现在都很安全,大家都很担心你。” “没……没事了”,青弦感觉有人往嗓子里塞了一把稻草,涩的说不出话来,她迷茫的抬头,盯着穆安发呆良久,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小姐,你回来了?” 穆安心下酸涩,环臂拥抱上去:“是,我回来了。” 青弦:“对不起,是我们没守好百草堂,小姐,百草堂没有了,有人要陷害我们,我一定要将这些人揪出来,抽筋扒皮。” 想到不能左右的生死场景,青弦就恨之入骨,情绪激动起来,低头咳的停不下来,穆安赶紧帮她顺气,轻声宽慰:“放心,百草堂会回来的,幕后之人也不会好过的,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你好好养伤。” 咬了咬嘴唇,青弦固执的摇头:“小姐尽管吩咐。” 穆安哭笑不得:“你都这个样子了,我吩咐你还能做什么,养好身体才是要事。” 青弦含泪点头。 “好好照顾她。” 出来后,雪还是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青简神色凝重:“小姐,青弦无事了,接下来我们要等着吗?” 穆安低着头:“赵莹那边怎么样?” “不吃不喝,闹着要小姐放她出去”,青简皱眉:“我觉得她不对劲。” “她自然不对劲,走,我去看看她的毒。” 能将医疗室独得一份的毒转移到赵莹身上,还能让这死了丈夫,清白受辱的老板娘心甘情愿来她这装腔作势的到底是什么人,穆安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赵莹虽然被囚禁,可穆安并没有为难她,屋子里烤的暖烘烘的,东西一应俱全,在这里,比她时刻不能安稳的御糕阁要舒适很多,可此刻毒发的痛苦将所有的美好生生的践踏,赵莹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她本来中毒不深,可这毒哪里又是一般的毒。 从怀里掏出穆安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喂给自己的解药,赵莹咬咬牙,重新藏了起来,就只有这么一颗,她要想办法送出去,绝对不能吃。 看着肉眼可见血肉模糊的小臂,赵莹眼不见心不烦,她踉跄着起身,还没站稳,门就被大力的推开,她愣在原地,看到进来的冷漠面孔,“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怕是破了一层。 穆安猛然就受了这跪拜大礼,眼睛都未眨一下,扫视屋子一圈,面无表情的坐下。 赵莹几乎是爬过去,恨不得跪舔的样子:“王妃就让我回去,我身份卑贱,不应该待在这里啊。” 穆安勾了勾唇角:“是王府不够舒服吗,你这么急做什么,是要出去见什么人还是……” 穆安意有所指,赵莹一个激灵,啜泣:“不、不是。”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演技很拙劣。” 赵莹:“我听不懂王妃什么意思。” “听不懂?”轻笑一声,穆安道:“从你跪在王府门口那一刻,就应该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王府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是你不想看到血腥,就不用等到晚上了,现在把知道的都说了。” “说了,我便饶你一命。” 惊愕的看着穆安,赵莹不知道说的几分真假,只是摇头:“王妃到底再说什么,我丈夫死了,我背着污名,不得已之下来求见王妃妃出手相救,已经是感激不尽,怎么会……和什么螳螂、黄雀有关。” 穆安:“那你身上的毒是哪来的?” 赵莹心慌慌的跳:“不知道,可能是昨日整理夫君遗物,不小心沾上了。” 青简抬眼,冷剑已经悬在了赵莹脖颈上,冷声:“你不是说自己染了疫病吗,怎么知道是毒?” 赵莹吓得说不出话来,眼底的慌张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暴露在外,她知道自己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穆安起身,雪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冷眼相对:“我知道,你和你丈夫是相爱的,可是现在他死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替他报仇吗?” 想,赵莹做梦都想。 她茫然的抬头,温热的泪水湿了脸庞,哑声:“王妃,我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3 被囚宫内(1) 穆安温声细语的叮嘱赵莹安心在王府养伤,只要她听话,就一定不会死的,她还会帮助她证明清白,赵莹自然是感激不尽。 明月:“小姐穿厚一点,外面冷。” 亲眼看着穆安加了衣服,明月还在一旁嘟囔:“王妃称病不去就好了,主子还没回来,皇上给王妃下什么旨意,总归是让人心下不安的。” 萧晟渊召穆安进宫,穆安又怎能不去,她笑道:“就是你家主子没在,皇上才要见我。” 明月听风脸一白,齐声:“我们陪王妃去。” 这穆安倒是没反对,青简身份特殊,还是在宫门口等她比较稳妥。 难得惠太妃还派玉珍过来问候了句。 “太妃叮嘱王妃小心些。” 惠太妃可能是被穆安的药吃错了脑子,身体越来越好,脾气也越来越好,惊掉了九方居众人的下巴,这和谐的一幕没让他们主子瞧见真是可惜。 冬日的太阳不冷不热,机械般的运转,就要下山了,通往宫里的路上,大家各扫门前雪,听到车轱辘声,也是淡淡抬头看一眼,感叹一句——是摄政王府的马车,里面坐的肯定是摄政王妃了。 青简:“小姐信赵莹的话?” 沉吟片刻,穆安淡声:“信也不信,宫里走一遭就知道了。” 赵莹确实是识时务的,穆安从她仅存的理智中看出了失去爱人的悲伤,那是真真切切的,压抑不住的悲伤,她应当是和丈夫极其相爱的,所以“报仇”对她而言,是比自己的清白还重要的。 按照赵莹所说,穆安渐渐在心里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阴谋脉络。 姜雪是借了萧坤的手对百草堂行凶的,赵莹身上的毒也是萧坤下的,为了给姜雪解毒,他必须拿到穆安手里的解药。派人追杀青阁弟子的也是他,同姜雪里应外合欲置自己于死地还是他。 这一切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萧坤有权有势,深得萧晟渊的依仗,调动几个禁卫军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下存着最后的疑惑,穆安进了宫,她要在这里解密,将风起云涌的京城假象下,那暂时的风平浪静拨回正轨。 明月听风被拦在了太和殿外,听风拽住穆安,凝声:“王妃小心。” 穆安:“这里还是皇宫,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 况且,她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单单凭借这一点,萧晟渊就不能将她如何。 只是穆安没想到许淑贤也在,她进去的时候许淑贤正跪在大殿之上,眼眶泛红。 到底是皇后,萧晟渊怎么也该给几分面子,顿了顿,沉声:“退下。” “臣妾告退”,许淑贤端庄大方的起身,行了一礼,才退了出去,在经过穆安身边时垂手擦了擦眼泪,扯出一抹笑容:“摄政王妃来了。” “嗯”,穆安微微屈膝:“见过皇后娘娘。” “王妃来了。” “见过皇上,不是皇上召我进宫的吗?” 萧晟渊一噎,心里的怒火差点就压制不住,冷声:“朕若是没记错,明日就是五日之期了,百草堂的事情王妃处理的怎么样了?” 穆安轻笑:“多谢皇上挂念,一切都好,刑部已经查清了百草堂的人是无辜的,已经将人放了出来。” 脸色微变,萧晟渊眸色深沉的盯着穆安,想到刚才许淑贤的话,他就恨不得将穆安关进大牢。 许淑贤其实很少来太和殿,无非就是送点羹汤,萧晟渊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这次许淑贤一进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大殿之上,请求废后。 萧晟渊一个激灵,当即就暴了:“皇后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许淑贤不卑不亢:“臣妾未能照顾好大齐公主,差点酿成大错,实属失职,请求皇上重罚。” 现在听到姜雪的事,萧晟渊就有心无力,齐国君迟迟不表态,这是摆明了要姜雪在大梁得一个尊贵的身份,不自然的皱起眉头,就听许淑贤的自悔。 一番话萧晟渊也是听明白了,却吓得不轻。 姜雪仗着自己的身份,目中无人,自从上次被萧辞拒绝过后就性情大变,常常三四日都不出门,宫女也不敢去打扰,许淑贤在她面前屡次失态,便懒得管了。 因此姜雪三日未离开寝殿,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说到这,许淑贤脸色一白,双肩发抖,道:“昨夜臣妾宫里有动静,惊扰了谢统领,进来查看了一番,并无不妥,臣妾也未多想,奈何心下不放心,这才不得去看看公主,这一看,臣妾实在无颜来见皇上。” “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敢隐瞒,大齐公主身重剧毒,害怕臣妾知晓,将自己锁在了寝殿,臣妾今日发现,已经毒入骨髓,危在旦夕。” 而这毒,姜雪亲口承认是穆安所下,为的就是给那群杀手报仇。 许淑贤更是将萧坤牵扯了进来:“皇上,这其中三王爷也是插了手的,显然摄政王妃是知道大齐公主的险恶用心的,若是再任由她查下去,怕是会查到三王爷头上,到时候皇上该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如何向京城百姓交代?” 一气之下,萧晟渊差点怒火攻心,被活活气死在原地,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牵扯了姜雪和萧坤,萧坤现在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不能出事。 姜雪这个蠢货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大梁,更何况是大梁皇宫。 他只能一道密令放了大牢里的杀手,阻止穆安继续查下去,想到这,萧晟渊瞥向穆安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王妃可知道朕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心下冷笑,穆安开始装傻充楞,先是茫然片刻,随后低头沉思:“皇上不是为了询问百草堂的事?” “……”萧晟渊:“不是。” 穆安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若是其他事情,皇上可等王爷回来一同商讨。” 这是明晃晃的暗示萧晟渊,萧辞马上就要回来了,在这宫里,想对她做什么还得三思而后行。 萧晟渊又怎么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当即黑了脸,冷声:“朕要王妃救治大齐公主,若是公主不能恢复,王妃也不用着急回去了,就在皇后宫里安心住下,皇叔回来了,朕自会向他解释。” 穆安一愣,这是要软禁她了? 掀了掀眼皮,穆安隐隐不悦:“百草堂的事情还未了结,我留在宫里怕是多有不便,若是大齐公主染的是什么小病,我现在就去为她诊治。” “不可!”萧晟渊硬声:“大齐公主身份尊贵,朕不能让她出事,需要王妃在身边亲自照料才行。” 胳膊拧不过大腿,穆安想过来之后萧晟渊定会大发雷霆质问她,她就抵死不承认,谁知道萧晟渊会直接用扣押这简单粗暴的一招。 也不曾想到这是许淑贤的主意。 “谢良,带王妃去公主寝殿。” “是”,谢良对穆安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妃随臣来。” 穆安:“不用劳烦谢统领。我认得路。” 说完便不动声色大步退了出去,听风明月立刻迎上来:“王妃。” 穆安低声:“我被皇上扣在宫里了,你们两个尽快回去,照应着外面,万事小心。” 明月听风神色一紧,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见谢良大踏步过来:“王妃请。” 穆安漠然道:“即是皇上吩咐,我自然是要留在宫里的,我身边的人就没必要留着了?” 谢良硬邦邦说:“公主病重,王妃身边少不了帮手,皇上说了,既然王妃带了人来,便一起留下照应,也好向摄政王交代。” 心一沉,穆安扫了他一眼,拽着明月听风转身离去。 听风紧咬牙关,知道她们这是中计了,以为青云青灵脱险便无事了,谁知道正是因为她们放松警惕,才一起被留在了宫里。 明月一边走一边低声:“王妃,我心里不安。” 穆安比她更不安,可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往好处想:“青简还在外面,由她照应着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家主子不是快要回来了吗,就在宫里呆两天而已。” 她这心不在焉的宽慰,让两人更担心了。 正是因为主子要回来了,皇上怎么敢将王妃扣留在宫里,这不合常理。 —— 许淑贤温声叮嘱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姜雪:“本宫求了皇上召摄政王妃进宫亲自为公主解毒,公主就是心下有千百个不愿也得忍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公主应该是清楚的。” 姜雪不清楚,一听到穆安的名字她就发疯一般:“皇后娘娘求那个贱人来干什么,看本公主笑话,还是让她杀了我,你好一了百了?” “本宫求她来救你!”许淑贤悲声:“现在除了她没人能救得了公主。” 姜雪:“就是她给我下的毒,让她救我?皇后是傻子吗?你就是想让我死!” 深吸一口气,许淑贤绷紧了脸,孜孜不倦:“皇上命她治好公主,若是公主不能恢复如初,她定然逃不了,公主怕什么,难道情况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 不会了,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事情了,姜雪觉得自己快死了。 死死瞪了许淑贤一眼,姜雪厉声:“我一定要她偿命!” 还有所有带给她无尽痛苦,将她逼到今天这步田地的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4 被囚宫内(2) 随着穆安等人踏进贤淑宫,身后沉闷的落锁声震了震,明月回头跑了过去,拍着巍然不动的大门,冷声喊道:“把门打开,你们凭什么把王妃锁里面,打开!!” 半天无人应答,只听到谢良渐行渐远的脚步。 穆安蹙眉:“别喊了明月。” 明月冷着脸:“王妃,他们……皇、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穆安无奈的摊摊手,尽量缓和气氛,自己安慰自己:“静观其变呗。” 正说着,皇后的身边的宫女就朝她们过来,对着穆安一福礼:“王妃,皇后娘娘让你过去。” 一不小心碰到了许淑贤在太和殿不那么美好的样子,穆安怎么都不觉得高贵的皇后娘娘现在是愿意见自己的。 不过,有些疑惑想来还得由许淑贤亲自解答。 穆安道:“带路。” 宫女回头看了一眼从外面锁上的宫门,抽了一口气,不安害怕都表现在了脸上,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娘娘一出去皇上就把摄政王妃关进来了。 这几日因为大齐公主的事,贤淑宫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可又只字不敢提,宫女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 穆安机警的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随口道:“听说大齐公主病了,病的如何了?” 宫女脖颈一凉,往里面缩了缩,一字一句按照娘娘事前的叮嘱回复,声音细小:“奴婢不知道,娘娘说很严重,让我们不要乱说话,惹了大齐公主不高兴,皇上……皇上会怪罪的。” “哦”,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穆垂眸:“是吗?你们就没见过公主的模样?” “没、没有”,宫女被鬼追一样走的飞快。 听风在旁边道:“王妃,她见过。” 穆安点头:“你看看把人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说没见过姜雪的模样你信吗?” 明月听风齐刷刷摇头——鬼才信。 “……” 安顿好了姜雪,许淑贤早早就等着穆安了,她焦急的在门口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看到穆安的身影,不顾身边老嬷嬷的手扶就容颜冷峻的过来:“本宫就在等着王妃了。” 说着自然的拉起穆安的手轻轻拍了拍,对身边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没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见许淑贤这副为难样,穆安更加好奇她要说什么,便随着她一同进去。 一进去穆安就直接道:“皇后在等我?” “是”,许淑贤犹豫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叹气道:“王妃可知道大齐公主病成什么样了?” 穆安挑眉:“皇后说来听听。” “本宫也是第一次见,不免受了惊,让王妃见笑了,知道王妃医术高超,看到你来,本宫也就放心了。” “我是来了,可是皇上为何要将贤淑宫从外面锁上呢?”穆安不解:“皇后觉得皇上这是何意?” 许淑贤一惊,问旁边的宫女:“皇上当真把贤淑宫锁了?” 宫女应声:“回娘娘,锁上了。” “怎么会这样?” 穆安:“皇后也不知道?” “本宫不知”,许淑贤愣了片刻,抬眼:“想来皇上也是希望王妃妙手回春,将大齐公主救回来的。” 默默翻了个白眼,穆安心道:那还真是谢谢萧晟渊的好意了。 若是前面有悬崖,她巴不得亲手送姜雪下地狱,这送了一半,却被人用枪抵着脑袋逼她拉回来。 这岂不是故意让人恼火?穆安现在的心情比吃了一斤的臭豆腐还要臭。 她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许淑贤将穆安的细微表情就记在心里,沉思了会,突然道:“本宫心怀内疚,若是对大齐公主上点心,也不至于让王妃这个时候陪本宫在这里受罪。” 穆安:“何解?” “皇上将大齐公主托付给本宫,本宫就该照顾好她的,不该让她同三王爷过多的接触,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公主闭门不出多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她不讨人喜欢,可身份放在那,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也担待不起。” 微微动了一下眼皮,许淑贤的话同赵莹是对上的,那就说明姜雪确实是同萧坤里应外合的。 既然有意试探,穆安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对着许淑贤笑了笑:“皇后不必自责,毕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敢问娘娘是什么时候发现公主病了的。” 许淑贤毫不犹豫:“今日早上,发现公主重病,本宫立刻去禀了皇上,不然也不会皇上劳烦王妃亲自进宫了。” 说今日早上才发现,穆安心下是不信的,可又从许淑贤身上挑不出什么错来。 难不成她医疗室的“花开不败”是自己长了翅膀,从姜雪身上飞到跨了四分之一的京城到西街的赵莹身上去的。 目前看来,许淑贤是不知道太多的,穆安摇头:“皇后这两日就没让人去照顾公主?” 苦涩的笑了笑,许淑贤低声:“想来王妃比本宫更了解大齐公主的为人,她身边留了两个三王爷的人,自然用不到本宫帮衬的份,本宫身居高位多年,从未与人闹心,这大齐公主还是第一个,实在无奈。” 穆安:“皇后出身名门,端庄高雅,与大齐公主合不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那性子是不过脑子的。” “……” 一句话直接将交流堵死,许淑贤承认,她接不下去了。 神色黯了黯,一抬头又换上温和的表情:“王妃现在要去看看公主吗?本宫觉得这病拖不得了。” 穆安自在的动了动手腕:“不着急,明日有空再瞧,有皇后着人照顾着,想来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我放心。” 一听这话,许淑贤后牙根差点咬断,她绷紧的脸皮一僵,生怕再多坐一会就“端庄”不了了,沉声:“王妃累了一天了,送王妃去歇着。” 穆安一走,许淑贤表情就扭曲了起来,老嬷嬷不明所以的进来:“娘娘,一天没用膳了,稍微吃点。” “这么多事本宫哪来的胃口。” 叹了口气,老嬷嬷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心劝慰:“若是娘娘早点请明了皇上,也不会被大齐公主带来这么多麻烦了,看着娘娘憔悴,老奴心疼。” 许淑贤不打算向老嬷嬷解释,累了一天,费尽心思八面玲珑,才没让萧晟渊同穆安怀疑到她身上,接下来行事,更加不便。 想了想,捏着太阳穴,许淑贤道:“本宫让你安排两个面生的宫女去伺候公主,如何了?” 老嬷嬷:“娘娘放心,都安排妥当了,她们只知道自己是三王爷府上的,从公主进贤淑宫就伺候着了。” “那便好,要信得过的人。” “信的过。” 老嬷嬷没再多说,她虽然陪许淑贤最久,却也是个奴才,不该问的她什么都不问,那两个宫女的家人已经都在她们手上,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的很。 要是以前,老嬷嬷是万万不相信许淑贤会这么残忍……或许人都是会变的,在这红墙绿瓦的深宫里,乐善好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倒是希望娘娘狠辣一点。 看老嬷嬷呆在了那里,愁眉不展,许淑贤觉得不是滋味,靠着椅背:“你退下,记得去瞧瞧摄政王妃,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送过去,不用向本宫禀告,晚膳也一并送过去。” “老奴知道了。” “娘娘”,老嬷嬷一走,曾鸣就闪身出来,凉声:“摄政王妃若是迟迟不肯为公主医治该怎么办?” 许淑贤眉头沉了下来:“本宫不怕她不治,就怕她暗中动手脚,派两个人暗中盯着。” “那属下要不要去一趟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防守严密,你想办法将人引出来,暗中注意皇上同三王爷那边的动静,不要出手,以免被发现。” 曾鸣反应过来一惊:“娘娘是觉得皇上会对王府动手?” 许淑贤:“不是王府,是那群本就该死的杀手。” “这些人若是死了,摄政王妃绝不会善罢甘休”,曾鸣道:“皇上总不能一直将摄政王妃留在宫里。” 冷哼一声,许淑贤换了个姿势,仰头:“她摄政王妃再怎么嚣张,也是个王妃,皇上才是这大梁之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死几个杀手又能如何?” 许淑贤总算知道了,萧晟渊是个能忍的,分明已经对摄政王府恨之入骨,却还能和颜悦色的给足面子。 若是可以选择,她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哪怕是永远守着贤淑宫,做一个不争不抢的端庄皇后。 她是愿意的。 晚膳穆安同明月听风都食之乏味,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三人也不过是匆匆吃了几口。 明月不禁道:“皇后娘娘也是可怜,无端被姜雪牵连。” “再怎么可怜也比我们现在的处境要好”,听风“啪”一声将筷子拍到桌面上,寒着脸:“这般堂而皇之的将王妃困在这,怕不是单单为了给姜雪治病,我害怕外面有什么变故。” 沉默了一下,穆安重新拿起碗筷:“吃饭,填饱肚子才能有精力,会有办法的。” 明月欲哭无泪:“王妃,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她们现在消息传不出去,王府的人同青阁弟子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自保。 穆安抿唇没吭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5 潜回留信 用了膳,奉命的老嬷嬷将所有的东西都给穆安配置齐全,笑呵呵道:“娘娘让王妃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亲自为大齐公主诊治。” 穆安:“知道了。” 她一离开,穆安瞧了一眼时辰,晚上八点多了,天色已经很黑了。 关上门,穆安沉声叮嘱:“明月听风,从现在开始你俩就在门外守着,没我的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来,你们也不许进来。” 明月听风一头雾水:“王妃,你这是要在里面做什么?” 穆安随口道:“你们别管了,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清楚了吗?” 两人相视一眼,齐刷刷点头:“是!” 一进去穆安就闪进空间,她要出宫。 小狐好几日没见到穆安,无聊的在空间团团转,它自己能够把药草打理的很好,穆安一进去就扑鼻的清香,在这里,总是能够将外面所有的杂乱都隔绝。 将爬在脚面上的小狐提起来,穆安发现它长大了一圈,瞳色也更加深沉。 “别闹。” 借着空间的掩护,穆安很快就溜出了贤淑宫,期间有惊无险的出来三次,都和巡逻的禁卫军擦肩而过。 宫外,等到天黑也没见穆安她们出来,青简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进宫被天和门前的侍卫拦下来。 斟酌片刻,毫不犹豫的策马回了府。 深夜,穆安出了宫,换了身朴素至极的衣服,遮了面,东平巷距离皇宫可不近,她若是跑回去,怕会累个半死。 无奈之下,牵走了路边的一匹马,夜里的京城很安静,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冬日里的荒凉好像在一瞬间都涌了出来。 穆安不敢耽搁:“驾——!” 马蹄声阵阵入心,东平巷肯定有人盯着,穆安不敢贸然进去,在外面拴好马,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闪进了空间,摸索到王府的围墙外,正要进去,突然听到衣角作响。 她当即将神识收了回来:“旁边有人?” 这么晚了,谁会在王府外面隐藏鬼鬼祟祟,今晚她不在,青简肯定对九方居的人有安排,可到底是群龙无首,松懈了许多。 侧耳听了一会,还打算静观其变,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来回动了动,就要贸然闯进王府。 等人进去了,穆安才闪身出来,瞟了一眼身边的高墙,暗中给方才的贼人竖了个拇指,摇头:“自寻死路。” 半柱香内,穆安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九方居正屋,她暗中在九方居转了一圈,青简不在。 跟在她身边这么久,青简比常人对危险的感知要敏锐很多。 应该是去通知青云他们了。 方才进来的贼人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穆安丝毫不担心,既然进了九方居,那就不是轻易能出去的,萧辞留下的寥寥数人可不是废物。 她定下心来,快速写了一封信,留在桌上。 想了想,拿出事先准备了很久却没机会给青阁弟子的电棍,放在床底的箱子里,青简曾经见过她使用,也曾好奇的问过,她当时做了简单的解释,青简一脸的不可置信。 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穆安至今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拿出来,可是如今青阁弟子几乎都负伤,若是有人想要他们的命,轻而易举。 顾不了那么多了。 将需要交代的事情罗列清楚,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穆安起身伸了个拦腰,正欲离开就听到外面几声大喝:“什么人!” 青弦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听到动静毫不犹豫提起床边的剑就出来:“什么人,出来!” 九方居的侍卫齐齐现身:“青弦姑娘!” “小姐不在,九方居不能出事”,青弦冷声:“抓住他!” 穆安本想多呆一会,她大概能猜到冒险而来的是什么人。 今日宫内一行,她确定了姜雪和萧坤的勾当,既然要为姜雪解毒,千方百计将赵莹放了进来,那赵莹手中的唯一一颗解药就是最安全的。 可他不知道,穆安看了一眼赵莹的情况就知道赵莹没吃“解药”,她不过吓唬几句,因对夫君爱的深切,为了活命,赵莹早就吃了所谓的解药。 方才她经过赵莹门口,就知道里面没人。 要不怎么说青简聪明,早就将赵莹这个突破口转移了。 再不回去,怕贤淑宫再出什么变故,心里给青简点了个赞,心有余而力不足,穆安只能匆匆离开。 任由九方居闹。 好巧不巧,她吸了一肚子的冷风,千辛万苦回到贤淑宫的时候,刚一现身,就听到门口的动静。 “王妃娘娘,你快出来,救救大齐公主啊……”。 明月抱剑站在一旁,死不让路,冷声:“王妃睡了,明日再瞧也不迟。” 听风浑身的冷气比这寒夜里的霜还要冻人,两人硬生生将门口的距离拉开数丈。 许淑贤憔悴的站在一边,袖子下十指紧攥,她在冷风中站了一柱香,外面这么大动静,里面的人硬是一声都没吭。 咬咬牙,许淑贤上前一步,忍着心平气和道:“本宫亲自来请,王妃都无动于衷吗?” 明月瞥了一眼听风,动了动嘴唇:“王妃呢?” 听风哪里知道,她们确定王妃在里面,可是为什么默不作声? 哪怕不愿,出来直接拒绝也好,装哑巴可一点都不像她们王妃的作风。 两人心下有疑,恨不得立马冲进去一看究竟,别是出了什么事,可没有穆安的吩咐,她们不能私自进去,只能同贤淑宫的人僵持不下。 眼看许淑贤脸色越来越白,就要动怒,明月连忙道:“皇后娘娘请回,王妃近日实在太累了,怕是醒不过来。” 许淑贤:“这么大动静都听不到,怕是真的累了,既如此,本宫就回去了。” 明月:“娘娘慢走。” 刚一转身,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许淑贤顿了一下,表情变幻莫测,旁边扶着她的宫女被捏的胳膊骨头都疼,只能咬牙忍着……皇后娘娘生气了。 好半晌,许淑贤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就看到穆安睡眼惺忪的杵在门口,冷着脸,十分不悦。 看到她愣了一下,才换上一副实在不怎么明媚的笑脸,余光四下翻动,清声:“深更半夜的,皇后怎么亲自来了,这是做什么?” 明月听风一瞬间齐刷刷站到穆安身后,明月小声提醒:“王妃,姜雪犯病了。” 穆安:“……” 真是通俗易懂,她喜欢。 意味深长的展了颜,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哈欠,穆安堪堪福礼:“不好意思,刚才没听到皇后来了,娘娘勿怪。” 许淑贤绷紧了脸:“王妃劳累,是本宫不该贸然叨扰,可是……大齐公主危在旦夕,本宫实在放不下心,这才请王妃出手。” “是吗?”穆安笑了一下:“是何症状?” 许淑贤:“王妃去看看就知道了,本宫未细看,一时半会描述不清楚,怕误了王妃的诊断。” 随意拢了一下被吹过来的碎发,穆安人畜无害:“皇后恕罪,去瞧瞧就免了。” “为何?”许淑贤突然心下不安。 就听穆安直接道:“我不去。” “……” 许淑贤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表情没有破绽,只是心中的冷意怎么都压制不住,她杵在原地,半天没敢出声。 “其实皇后不用大半夜来叨扰我的,我说了明日再瞧就是明日再瞧”,穆安大声:“行医也有行医的规矩,在我这,我的话就是规矩,不能随意破的,大齐公主既然能撑这么久,也不在乎这几个时辰,娘娘放心,就是她当真死了,我也能救回来。” 许淑贤抬头,丢下一句“本宫知道了,王妃好梦”,便落荒而逃,她怕自己再多留一刻,就忍不住想要穆安的命。 姜雪为何能撑这么久,她用尽了天下所有的秘药,是药三分毒! 耳边一清净,穆安也清醒了,她对明月听风招招手:“别在外面了,进来,早点休息。” 明月大眼瞪小眼片刻,赶紧追上去:“王妃当真不去瞧瞧,毕竟皇后都亲自来了,若是姜雪一命呜呼,王妃岂不是摊上麻烦了?” “爱死不死”,穆安冷笑:“我本来就是要取她性命,她死了岂不是更好,我现在麻烦还少吗?” 明月沉默。 王妃霸气! 听风没这么乐观,她一直皱着眉头:“王妃现在不救也得救了,皇上怕是不会让王妃轻而易举的离宫。” 拉着她俩坐下,穆安不急不躁的给她俩倒了杯暖身茶,点头:“这个我也知道,可现在能让她痛苦一会是一会吗?有些人总是不长记性,活该。” “你家王妃的神医之名不是白得的,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有一万种办法,不就是让姜雪看起来恢复如初吗?小菜一碟。” 这么一调侃,三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尤其是明月,对穆安的敬仰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佩服的五体投地。 果然,能同她家主子并肩而立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们应该相信青简,不就是两日时光吗? 硬着头皮也得撑过去,撑过去,主子就回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6 神奇暗器 青简没敢在青阁弟子藏身之处多留,她藏在京城的黑夜中,回九方居的途中发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三王爷府的。 下午时分,她在宫门口看到了萧坤的马车,萧坤是在他们之后才进宫的,行色匆忙,并未发现马车里的她。 想来是皇上召他进宫,青简没来由的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同青云探讨一番,便快步回来。 不曾想九方居灯火通明。 青弦脸色苍白,看到青简回来,气冲冲的过来:“青云他们没事?” “没事,地方很隐蔽,一时半会不会轻易暴露”,青简扶住她进屋:“你怎么了?” 她瞥了一眼,发现九方居好像有打斗的痕迹,皱眉:“有人来过?” 青弦坐下:“一个人,身手不弱,十分敏锐,被发现以后不作停留,直接就要逃走,同九方居的侍卫对了几招,很明显早有准备,毫不恋战,拼了命也要逃出去。” “逃了?” “嗯。” 能从九方居逃出去,看来真是一个高手。 青简沉眸:“一个人?看来小姐猜的不错,是冲着赵莹来的。” 幸好赵莹已经被她转移了,有青阁弟子看着,省了不少节外生枝。 青弦心情沉重,若不是有伤在身,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闯入者逃离,她顿声:“差一点就能将闯入者抓住了,抓住他,就能帮小姐揪出幕后主使。” 就差一点。 黑衣人在九方居侍卫的围攻下已经精疲力竭,受了伤,分明就要落网,谁知道听到动静的惠太妃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 听青弦嘟囔完,青简一愣:“太妃没事?” “没事”,青弦摇头:“破了点皮,吓得魂飞魄散,已经让人抬回去了,有九方居的医师守着,应当无碍。”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顿了顿,青弦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她们在宫里不会出什么事?你回来的途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动,青云青灵当真就如此脱险了?” “还是小心一点好”,青简神色凝重:“我回来的途中,看到了三王爷府中的人。” 青弦冷声:“萧坤!” “我们曾经夜闯过三王爷府,应该不会认错,这些人流窜在大街小巷,像暗夜里的狼,稍有不慎,就会给我们致命一击,小姐不在,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一股不安顺着青弦的汗毛横冲直撞扑上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定然是一个局,她们要赌,赌对了就皆大欢喜,可若是错了……那就是青阁的性命。 青弦不想坐以待毙,蓦然起身:“我不能待在这了,青云他们可能有危险!萧坤拿的是皇令,偌大的京城无处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她虚弱的身子,还没出门就被青简拦了回来。 青弦回头疑惑的看着她:“青简,你别劝我,我不能留在这。” 紧紧握着青弦的手腕,青简沉默片刻,缓缓松手,盯着青弦就欲离开的背影,她骤然道:“我不拦你,若是小姐在,她一定会亲自拦你的,青云他们是有危险,那你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去了不过是送死罢了。” “……青弦,我知道你固执,何止是你,青阁的每一个人都固执,可是这种固执不一定每个时候都是对的,同小姐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你还不懂吗?” 青弦迈出去的步子灌了铅一样,千斤重,双膝微微发软,她几乎要站立不定,莫名的心里发酸。 半晌,感觉身后一热,青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小姐,相信我,小姐一日没出宫,我们就不能离开京城。” 青弦怔在原地,发白的手指捏着旁边的门框,木屑刺进了指尖都毫无感觉。 良久,她凝声:“我知道了。” 路过正屋门口,余光一瞥,见正屋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缝,青简疑惑,她走之前分明是将门关上的。 轻轻推开门进去,哪怕穆安不在,屋子里还是习惯性的每个角落低低的亮着一盏灯,映照的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一眼扫过去,没有其他人来过的足迹,青简在原地站了会,顺着门窗一簇寒风溜了进来,吹动着桌面上的烛火,带着轻微纸张翻动的声音。 青简回头,定睛一看,隐约看到桌面的信纸,她神色一凛,快步过去,一把将薄薄的纸张掀了起来,虽然烛火很暗,可青简一眼就看清了那蹩脚的字迹。 几乎抑制不住嘴角的微笑,除了她家小姐,没人写出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字”。 片刻,整个正屋都亮了起来,青简这才静下心来认真去看穆安交代的事情。 里面清楚的告知了萧晟渊同萧坤接下来可能的动作。 “小姐无事”,青简捏着信纸低喃。 顺着最后,她看到穆安留给她的东西。 进了里间,将床底的盒子拉出来,心怀激动的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罗列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棍子”。 这一幕,瞬间就将青简的思绪拉回到了某个同样的深夜,少女一身劲衣,笑里藏刀的将大齐密探折于白嫩纤细的手下,从始至终睫毛都未颤动。 那种骨子里的漠然让人不由得避退三尺。 青简清楚的记得,当时穆安手里拿了一种“暗器”。 “棍子”入手冰凉,堪比一把短刀的重量,青简琢磨片刻,寻着若有若无的记忆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滋啦——”一声,青简手腕差点震掉。 惊愕之余,就发现脚底一条常常的裂痕。 青简彻底惊了! 蹲到脚掌麻木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何种“暗器”,只知道这种暗器威力巨大,若是同敌人近搏,对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而此刻京城的各个角落里,依然乐此不疲的“溜达”着一群人。 他们遍寻无果,最终在百草堂对面汇合。 “找到了吗?” “没有。” “……废物!”其中一人压声:“王爷有令,明日日落之前,百草堂杀手一个不留!” “是!” 几声低语过后,一个个黑影四散而去。 三王爷府 白素素肚子大的厉害,已经很难入眠了,身边的婢女担忧道:“王妃,要不奴婢叫府中医师过来看看。” “看了又能顶什么用”,白素素脸部微微浮肿,皱眉:“十月怀胎,谁都不是个容易的,王爷呢?睡了吗?” 婢女小声:“还没有。” “扶我起来,我去陪陪王爷。” 自从上次萧坤莫名其妙对白素素甩了脸色之后,白素素沉闷的好几日,每日看着萧坤进进出出,不是同朝中的武将夜谈就是被萧晟渊留在宫中。 好几日都不得歇,她心疼的不得了,便什么气都消了。 是自己一厢情愿嫁给他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萧坤伏在案桌上,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还抽空做了个梦。 梦里的丽妃依旧是不争不抢的老样子,最钟爱的除了他,便是自己的琴,这日得了古琴鸿峭,更是喜不自胜,手指都被琴弦割破了还不自知…… 一晃青素淡雅的中年妇女变成了眉眼娇俏的少女,穆安那张倾国的容颜出现了,她笑得澄澈,接过鸿峭,琴技不输丽妃分毫。 琴音像入了魔一般充斥着萧坤的耳膜,挥之不去。 “王妃!” 白素素挪动的步子僵在了门口,或许是夜里太静了,里面沉重的梦呓轻飘飘的进了耳朵。 婢女笑了:“王妃你瞧,王爷睡了都想着王妃的。” 白素素沉声:“你出去。” 她独自提着蹒跚的步子进去,入眼就是伏在案桌前以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浅眠的萧坤。 一声“王妃”好像让他想起了多么不愉快的事,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看起来凶极了。 连身旁的婢女都听到了,还以为是在梦里叫她,可直觉告诉白素素,萧坤梦里的一定不是她。 这人对自己冷起来也不过是不搭理的直言直语,表情漠然,冷讽几句。 何时有过这般咬牙切齿却又恨的不深的梦呓。 苦笑一声,白素素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萧坤本就睡得不沉,白素素靠近的温度在冰冷的晚上有点烫人,他骤然清醒。 警觉的露出戒备的狠戾神色。 白素素微惊,拿着披风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后退一小步,福礼:“王爷若是累了,就去床榻上睡,夜里冷,别着凉了。” 看她挺着肚子,面色憔悴,萧坤舒缓了神色,挺直身子,捏了捏不舒的鼻梁,道:“本王不累,你去歇着。” “臣妾睡不着,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萧坤心下烦闷,却也不想同白素素争吵,主动扶着白素素坐下:“你可知道皇上为何召本王进宫?” 白素素:“大概知道,皇上召王爷进宫无非就是摄政王妃的事,听说皇上下午也召摄政王妃进宫了,人现在还留在宫里,没出来呢。” “摄政王妃”几个字白素素咬的有点重,萧坤想起方才的“噩梦”,脸色凉了凉,冷声:“皇叔不在,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简直是胆大妄为,单给大齐公主下毒这一条就够治她罪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7 沐珣出宫 听罢,白素素嗤笑一声:“你们都觉得摄政王妃是一个女人,可偏偏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分明知道就是她欲置大齐公主于死地,却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不能随意定罪。 萧坤心肌梗塞,他淡淡瞥了白素素一眼:“不过是仗着有几分本事,狂妄罢了。” 自从有了孩子,白素素高傲的性子都磨平了不少,她学会了审时度势,看人脸色,最重要的是学会了忍气吞声。 意识到萧坤不想提起穆安,白素素便不再多言,犹豫片刻,问道:“臣妾之前便说过,王爷若是同大齐公主牵扯在一起,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今日进宫,皇上定然是怪罪王爷了。” 冷哼一声,萧坤一身火气,怒道:“这姜雪也是个没脑子的废物!进了摄政王府还能被退回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到临头了还想拉本王垫背,真不知道齐国君让她来京城做什么?” “姜雪伤的很重吗?”白素素不禁问道。 萧坤:“半死不活。” 之所以同姜雪结交,萧坤看上的就是她那股子对穆安恨之入骨的劲,那股子为了“报仇”不顾一切的蠢样。 可是姜雪的蠢远远超出了萧坤的预料,他一个粗人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曾想还未有所行动,京城就出现了一批中毒的百姓,暗中让府中医师一验,琢磨出这毒大概来自大齐。 萧坤当时差点一口血水喷出来!可木已成舟,只能在外配合姜雪将此事栽赃给百草堂,再名正言顺的断了百草堂的路子。 事情总是不会按着他的想法走,最关键的时候,总是有一盆凉水要断了萧坤的路! 姜雪是个蠢货不顶用,大齐的毒药也一样菜!眼看着轻而易举就被百草堂几个无名无姓的庸医给解了,所有的筹划就要功亏一篑,萧坤怒字当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以绝后患,被朝中的老顽固们寻着蛛丝马迹,查出这些百姓身上的名堂,一夜之间将人杀了。 当然,青云等人身手不凡再一次给了萧坤“惊喜”,顺着这天赐的好事,栽赃嫁祸愈发的顺风顺水,远在雁回的穆安独自回京。 “只要拿住她的破绽,我的好皇叔还不得乖乖认输。” 白素素低着头,心想此事没这么容易,摸了摸肚子:“王爷这次是要将穆安留在百草堂的人一网打尽吗?” 萧坤阴恻恻的抬眼:“这不是本王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这群人本就该死!就算他们藏的再深,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就是不知道摄政王妃看到亲近的人变成了一颗颗头颅,会作何感想,怕是很精彩呢。” 白素素打了个冷颤:“那臣妾就祝王爷此战大捷。” 次日一早,萧坤也没收到捷报,回来的人虽未掘地三尺,却也没抓到人。 萧坤大怒,骂了一声:“废物!还不赶紧去找!这些人肯定还在京城,加派人手,一个也不要放过!” 侍卫哆哆嗦嗦退下,奔波一夜,连一片鬼魂都没瞧见,更不用说杀手了。 萧坤含着怒气进了宫,在宫门口碰到了沐珣。 他冷脸过去:“世子要出宫?” 暗自白了他一眼,沐珣笑得一丝不苟:“原来是三王爷,本世子今日得空,出去走走。” “世子带这么几个人怕是不安全”,萧坤看到这种文绉绉的人就不喜的紧,阴阳怪气的讽刺:“京城最近人多眼杂,世子别在这受了伤,传回大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沐珣笑呵呵的怼回去:“三王爷这种莽夫走在街上都安全,本世子有什么可怕的。” “……”萧坤抿唇:“世子暗讽本王?” 沐珣摇头:“非也非也,本世子只是觉得三王爷欠揍罢了。” “区区世子,敢对本王不敬!”萧坤铁青着脸,不讲理的拳头就要冲沐珣抡过去,好在被身边的侍卫及时拦住。 低声解释:“……王爷不可。” 沐珣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襟,一副受惊的模样,后退一步:“王爷可知道什么叫区区世子?在大凉铁骑眼里,三王爷的虾兵蟹将堪当蝼蚁二字。” 说罢,冷笑一声,带着身后的随从大摇大摆的离去。 萧坤怒火中烧,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暴喝一声:“滚——!” “王爷息怒。” 远处的沐珣不动声色的回头瞥了一眼,勾了勾唇角,他若是没查错,这三王爷萧坤可是处处同穆安作对呢。 旁边的大凉侍卫兴冲冲的回头瞪了一眼,道:“世子,我们去哪?” 沐珣:“随便走走,摄政王妃在宫里?” “是。” 侍卫不懂世子天天将摄政王妃挂在嘴边做什么,莫不是瞧上人家了? 被人一念叨,穆安就打喷嚏,直冲冲对着姜雪的脸,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原地揉了揉鼻尖。 姜雪被两个宫女左右制住,动弹不得,没人敢细眼瞧她,此刻的她就像从油锅里捞出来,还要过一遍水,仿佛下一刻都会烂成汤。 除了那张脸还能隐约瞧出皮相。 腥红的双眼失去了温度,姜雪以十分诡异的角度斜盯着穆安,毫不作声。 许淑贤微微遮着口鼻,胆战心惊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姜雪,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心怀异事。 对着姜雪装模作样一番,穆安勾唇冷冷道:“将死之人,想来公主一定有很多话要同我说?” 姜雪还未有所动作,就被按了回去,嘴角的血沫带着异味流出来,她瞳孔快要撑爆眼眶,“呜呜哇哇”的叫喊。 穆安嫌弃的错开头,笑了一下:“我忘了,公主现在开不了口呢。” 从昨日开始,姜雪就彻底无法说话了,她的嗓子烂了,一张嘴就会有脓水流出来,实在是惨极了。 常人若是变成她这副模样,早就自暴自弃,一死了之了,能坚持到现在,还将腐烂的恨意表现的这么明显,穆安还是有几分佩服她的。 许淑贤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暗暗忍下翻涌不止的恶心,平心静气:“王妃,公主如何了?王妃可有法子让公主恢复如初?” 擦了擦手,穆安随口道:“皇上下令,我自然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恢复就要看公主识不识抬举了。” “只要王妃尽力,那公主这边自然言听计从。” “是吗?”轻叹一声:“我可不觉得公主会对我言听计从。” 不过那又如何,现在姜雪的命是掌控在她手里的。 快速将医疗室里的速效药调出来,穆安还贴心的往里面加了一点东西,懒洋洋的扔到一边:“用药过程可能不是很愉快,还望公主多多担待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用,等死也行。” 姜雪:“……” 她牢牢的记下了。 穆安离开之后,许淑贤随便找了个借口多留了一会,她拿起旁边从未见过的药,取出一点装进随身的瓶子里,百般垂怜的看着姜雪,凝眉:“公主再忍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痛苦的闭上眼,姜雪甚至觉得自己现在连眼皮都是透明的,上面薄薄的盖了一层一触即破的血膜,她不敢流泪,泪水会刺痛肌肤。加快她的腐烂。 看她这个样子,许淑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留下两个宫女给姜雪用药,沉默片刻,冷脸离开。 明月听风第一次亲眼目睹姜雪的模样,残忍程度堪比王府十大酷刑,她俩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 “王妃方才给大齐公主的药是毒药吗?” 步子微动,屈起食指敲了明月仰的老高的脑壳一下,穆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调侃道:“脑袋瓜装什么?是救命的药。” 分明是不轻不重的一下,明月却好像被敲蒙了,傻呵呵的睁大了眼睛,低声:“王妃真的要救大齐公主啊?不是说……” “不是说什么?”穆安接道:“直接杀了她,药是好药,就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享用了。” “你俩也准备准备,养足精神,不会闲着的。” 明月听风不解,疑惑的“啊”了一声,穆安笑而不语。 既然要玩,就玩场大的,她也不是敢欺负的。 轻快的打了个响指,穆安关上门闪进空间,打理打理药草,等着外面的好戏上场。 —— 白日里京城会活过来,不似黑夜里那般的冷寂,一处无人的小院里,青音扯着嗓门揪着别人的耳朵愤愤不平。 连篇的江湖混话豆子似的往出倒,还没骂完,措不及防屁股就被重重踹了一脚,身子向前栽去。 “嘭——”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青灵弯腰拽着衣领将她提起来,怒道:“你一天能不能安分点!” “……能能能”,青音弱弱的将脑袋一缩,立马像个鹌鹑似的低头认错:“青灵姐姐我错了,别拽我领子,勒死了。” 青灵:“小姐不在,没人收拾的了你了还!去将碗刷了,厨房恢复原样,我们尽快撤离。” 经历过这次磨难,青音听话了许多,她格外珍惜同青阁在一起的日子,听到“撤离”两字就从头到脚的升起不安。 也不蹦哒了,僵尸似的定在原地,竖起的领子也顾不上捋平,直愣愣的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又、又怎么了?为什么要撤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8 天枢阁主 不过片刻,所有的青阁弟子都集结完毕,青音紧攥着手,怒拍桌子:“我不走!我要等小姐回来。” 青灵:“这是小姐的计划,你听不听?” “我……”,青音倔强的摇摇头:“我听,但是我们走了小姐怎么办?” “傻子”,青云从后面出来,剑柄戳了青音一下,笑道:“谁跟你说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青音一时没反应过来,梗了一下,青云任重道远的按住她的双肩,形容严肃:“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城。” 青灵:“青简送来了出城文书还有暗器,我发给大家。” “还有暗器?”青音抖擞精神:“我瞧瞧。” —— 入了长街,沐珣就下了车,银纹遮面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笑呵呵的左右回礼,妥妥的花公子,这一幕若是让穆安瞧见,定然要好生瞠目结舌。 或许雁回关外的片刻惊鸿只是她的幻像。 “世子,我们是不是太招摇了?” 沐珣:“本世子不向来招摇吗?” 随从笑着点头,确实如此。 横空出世,剑挑大凉数百高手,满腹才华,身姿卓绝,容颜更是无可睥睨,一夜之间,声名远扬。 被凉帝亲召入宫,一月之内,深得凉帝青睐,亲赐世子之名,同皇子平起平坐,甚者,隐隐有压诸位皇子一头的征兆,还没人敢站出来腹诽一言半语。 天人之材,谁敢说个“不”字,他的现世本身就压过了“招摇”二字。 在大凉姑娘心中,沐珣世子就是人间仅有的神,大概同眼前这纷扰繁复的盛京摄政王在情窦初开的姑娘心中是一样的。 同样是年少成才,同样没有对手,因此世子才自行请缨前往盛京,为的就是同大梁摄政王一较高下。 这么一想,跟在沐珣身后的随从都嚣张了不少,一行人走出了“寻仇”的气势。 沐珣始终笑意欠欠,往东而去,在东平巷溜了一圈,大喇喇的盯着王府门口看了会,才意味不明的离开。 随后挤出一个微笑:“好可惜,本世子好不容易得空,摄政王府居然无人,还想着进去做客呢。” “世子,听闻摄政王就要回来了,世子大可日后再来?” “萧辞要回来了?”沐珣沉眸片刻,回神:“他摄政王回来了又如何,多大的面子,本世子上赶着交好。” 沐珣一边散步离开,一边随意的摆手:“不见不见。” 只有真正进过东平巷的人才知道这里是多么的错综复杂,沐珣一时半会被堵在了里面,带着随从绕圈子,一来二去的尽然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等他重新出现在大街上时,看起来心情颇为不佳。 扶了扶英容之上的银面,一撩衣袍垂头上了马车,直接往宫里的方向而去。 此刻成衣坊对面的茶楼中,南宫最近带着人搜到了不少的小道消息,兴势冲冲的对沈行白解释,完了还畅快的一拍平坦的胸脯,笑道:“公子,其实南宫觉得就算没有天机阵,天机阁也不用暂闭,江湖消息,四面而通,天机阁这么多年的积攒也不全然无用,一样可以正常运行。” 沈行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方才开始就心不在焉,他漫不经心的捏着扇骨,闻言,打趣:“你很闲?” 南宫“嘿嘿”一笑:“不闲啊?” “冬日里这么冷,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待着不好吗?非要在外面跑来跑去,暗查一些事不关己的消息,再倒手卖出去,累的慌不?” 单纯的摇了摇头,南宫圆鼓鼓嘟嘴:“这本来就是天机阁的任务,只要公子一声令下,天机阁弟子四面而动,哪怕没有天机阵,也足以在江湖武林稳稳占据一席之地。” 功名利禄在沈行白眼里就同大街上的萝卜青菜一个样,他轻笑一声,不想去打击南宫的兴头。 摊上他这么一个阁主,也是天机阁时来不运转,倒了八辈子霉。 在这点上,沈行白还是颇为骄傲的。 南宫吐了吐舌头,她知道自己说的容易,做起来受苦受累的还是在外奔波的弟子,毕竟现在招收新弟子可一点都不容易,用她家公子的话来说—— “根正苗红”四个字,不是对了“邪门歪道”就是顺了“阴险狡诈”,能经过层层筛选,入了阁主眼的,寥寥无几。 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别那一天被人家一锅端了,统统死翘翘,到时候抱着牌位哭都来不及。 不经意往窗子外面瞄了一眼,南宫“豁哟”一声,跑过去扒在窗子上半天,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回头提醒:“公子,来人了。” 看了他傻呵呵的模样一眼,沈行白苦笑:“本公子开的是茶楼,不是太和殿,来个人不是很正常吗,一惊一乍,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南宫立刻正色:“公子放心,都办妥了。” 可是一双眼睛还是迫不及待的往窗外扫了一眼,刚才惊绝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她干巴巴的吞了口水,不罢休的继续解释:“公子,真的来人了。” 沈行白:“……” 南宫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是个勉强见过大世面的人,到底什么人能一眼让她“失魂”。 不由的回头去看,还未见人,就闻了声,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不经通报,门都不敲就爷爷一样的阔步进来,门口的珠帘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叮当当”十分的悦耳。 可来人的面孔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茶楼的伙计连忙进来,低头解释:“公子,这位爷不让小的通报,径直就上来了,拦不住啊。” 手中的玉骨扇突然有些咯手,莫名的蹭的沈行白骨节疼,他太阳穴不知名的跳了三下,催促着他缓缓起身,同面前分明寒日里,却一袭素白衫,不觉冷意的笑面公子四目相对。 两个呼吸之间,沈行白不得不承认,他败下阵来,对方的眸色浅而深邃,一汪深泉,虽无敌意,却也谈不上“友好”二字。 片刻,他君子分度的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才不会让别人瞧出来眼神对招,他倏然溃败。 不要脸皮的挥挥手,淡声:“远来是客,你先出去。” “哎”,伙计忙不迭的退出去,离开之前还不忘三次回头看了与冬日格格不入的公子两眼,寻思道:京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仙人? 没人知道。 “仙人”比较客气,不请自坐之前还客客气气的腾出一只手关上了包厢的门。 沈行白脸皮被一双无形的铁手扯了一下,僵的他以为是被灌进来的冷风冻住了,低声:“南宫,你也退下。” “是,公子”,南宫走之前还恋恋不舍的将眼珠子多放了会,那眉眼兴奋的样,就差扑上去垂涎了。 不堪入目的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沈行白陷入了沉重的自我怀疑,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南宫是个轻而易举能被美色折服的丫头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风流倜傥? 两人谁也没作声,安静之下相互打量,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就算丢了面子,也要死皮赖脸撑起来的,沈行白将手边凉了的茶推过去:“公子走错地方了?” 说完他就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般牵强的开口,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沈行白只好拿捏片刻,从萧辞众多冷漠至极的表情中,眨眼间快速挑出一个高深莫测的,模仿起来,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岂料,人家根本不吃这套,只见对面的白衫公子嫌弃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凉茶,食指微屈,轻轻推到一边,冷笑一声:“阁主的待客之道着实让人惊叹三分,怪不得天机阁早早就栽了,真实可惜。” 笑容骤然收敛,沈行白抬眼:“敢问阁下是?” 一枚材质特殊的冷玉被人漫不经心的随手丢到自己面前,沈行白未经手,看了那熟悉又陌生的玉一眼,嘴角直接僵住。 定在原地,舌尖抵着牙根不知所谓的走了一圈,才轻哼一声,将甩过来的玉以同样的方法丢了回去,斜眉竖眼,十分不走心的拱了拱手:“本公子当是谁呢?久仰——天枢阁主!” 时光倒退到三十年前,两人在破败的茶楼一朝会晤,是要感动到痛哭流涕,两眼过后,惺惺相惜之情如那滔滔江水,装满心房,最后以天地为证,紧握双手——拜把子的。 可能是相见的过于突然,或者是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恶心人的“拜把子”场景,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沈主客气,今日前来不是同你喝茶的,当然,沈主这茶本公子也没胃口,共饮就免了”,白衫公子缓缓道:“想在沈主这里得一桩旧事。” 沈行白深觉自己被侮辱了,悠哉悠哉的拉回一臂之外的茶水,一口饮下,故意让对方急了,眼角拉出了细纹,这才见好就收的笑了一声:“阁主神通广大,什么消息不能自己得,要千里迢迢到本公子这来,我凭什么告诉你?” “天机阵都成废铁了,沈主还能悠哉悠哉的喝茶,想来也是废物,是本公子叨扰了,高估沈主,日后再见。” 还没等沈行白反应过来,眼前人已经要出门了。 他当即大喝:“你给老子站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19 夺命山谷 沈行白怒了,左右环视一圈,也没什么趁手的武器,只好提着玉骨扇横眉竖眼的过去,将人拦在门口:“专门来给本公子找不痛快的是?还天枢阁主呢,自己穷的丁儿啷当响,让手下弟子们受罪,谁知道你这些年龟缩在哪个角落里可怜,怎么?那里的世道不安稳了,将阁主给炸了出来,不如坐下同本公子说说?” “强词夺理”,白衫公子皮笑肉不笑,冷道:“沈主平时嘴上也不把门吗?” 沈行白:“……”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噼里啪啦”一顿响,等南宫惊慌失措的跑上来,入眼一片狼藉。 公子收藏的上好茶盏被惨无人道的分尸,东西南北的缺胳膊少腿,包厢里仅存的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两个人正襟危坐……就是头发丝有点冒火。 另外南宫忍痛发现,自家公子嘴角红了一片,像是被人抡了一拳。 南宫害羞的皱眉,冲一旁完好无损的人嗲声:“你、你怎么打人呢?” 凶的软软萌萌,毫无气势。 沈行白:“……” 脸都给他丢尽了!! 今日过后,天枢天机两家又增加了一条传闻,新代阁主相见,激动的难以自已,以一场肉搏结束。 结局是天机阁主破了相,天枢阁主衣角未乱,仙人之姿尽显。 幼稚过后,沈行白暗暗将此人拉入了天机黑名单,有机会一定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一一罗列! “名字。” “雨沐,霂巽。” “哼”,沈行白阴阳怪气,嘴角抽抽的疼,闷声:“本公子事务繁忙,还要精心照看破铜烂铁的天机,霂主有屁就放。” “……”霂阁拿出一封信,推了过去,指着道:“劳烦沈主帮我查信上的线索,三日后我来此处取。” 沈行懒得得看,关键他不想当着姓霂的面看,随手揣怀里,不乐意道:“霂主住哪?本公子差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拿。” 南宫心猿意马的守在门外,看到霂巽出来,露齿一笑:“公子慢走。” 霂巽点头:“多谢。” 南宫差点高兴的飞起来,听到沈行白的暴喝才一个健步飞进去:“公子吩咐。” 沈行白挡着脸,凶道:“天枢阁主进京为何不报!” 南宫:“……这,半月之前确实查到风声,天枢阁主来京,几日前我也在京城查了,人好像是进来了,可公子也知道,此人身份隐秘,没查到在哪落脚,更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所以就没和公子说。” 一瞬间,沈行白想捏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在南宫好奇的目光下,他冷声:“别愣着,穆安不是有动作吗?你要是太闲,就去帮一把!免得三哥回来又找我麻烦。” 南宫:“……” 她不想去啊!! 青阁已经倾巢而动,这会都出城了,她哪里追的上? 可又不敢违背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灰溜溜的滚了。 青云一等人是趁着午间城门换防,行人杂乱的时候混出城的,有惊无险,出了城门,青简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他们不做停留,直接往反方向而去,并且走的都是偏道。 风声呼啸着耳骨旁刮过,撕裂一样的敲击着耳膜,青灵吹了声口哨,后面的青阁弟子四散而去,缓缓拉开了距离,青音背着剑追上来,气鼓鼓的回头看了一眼,大声:“青云哥哥,再过半刻钟若是鱼儿不上钩,我就去将他们逮过来。” 青云:“不用半刻钟,不远处有一条山谷,易守难攻,是截胡的好地方。” “你是说一直有人跟着我们,打算在山谷动手?” 不应该啊?青音聚精会神的扫视一圈,寻着徐徐的寒风,腮帮子微微发僵硬,也没探查到一点动静,回头一看,青云已经策马向山谷方向而去。 疑神片刻,青音不作停留,快追上去。 山谷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陡峭许多,随意在“谷”和“崖”之间切换,从开始到尽头也不过是百米的距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论何时都能让人心魂一震,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穿堂风被生生隔断,沿着上空的气流被分裂,白日里就有种鬼哭狼嚎的刺激感,若是夜里,妥妥的奈何阴间大道。 行至中央,青云率先勒住了马,轻轻抬手,随后跟来的青阁弟子用只有彼此看懂的暗语短暂的交流。 青灵:“小心上面有人伏击,大家不要聚在一处,散开。” 望了一眼不知通往何处的密林,青音疑声:“现在怎么办,我们就傻傻的在这等着?” 分明出城的时候还故意留了破绽,没想到追击的人这么磨叽,一群废物! 青音嗤笑:“上次栽到这群蠢货手里,这次他们若是敢露面,脑浆给他打出来!” 一旁的青灵忐忑不安的摸了摸腰间被他们一行人做过特殊处理,看起来就同那个角落里尘封的烧火棍并无二样的暗器,忍着心下的瘙痒难耐,卯足了精神巡视一圈,吐了一口霜气。 压声:“别贫了,对方人肯定比我们多,谁死还不一定呢,小姐给的暗器学会怎么用了吗?” 咬文嚼字青音不行,歪魔邪道她可是样样精通,扯出一个与她稚嫩的面容不相符的阴笑:“万无一失。” 青灵叹了口气:“那就好。” 正说着,青云脚下一动:“来了!” “戒备!”青灵喊了一声。 霎那间四面八方冲出来拿了一晚上“耗子”的黑衣人。 不知道是萧坤府上的便衣侍卫还是暗卫高手。 反正迎面而来的杀气丝毫不弱,人头攒动,零散的青阁弟子像是羊儿进了狼群,危在旦夕。 双方连僵持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奔波一路,一打照面,刀剑相撞声在山谷里回绝,久久不歇。 王府的侍卫先是一喜,随后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有诈,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不仅不逃命,还吃饱了似的往剑口上撞。 ……诡异至极。 青音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左鬓差点被削去一半,发丝从眼前裂开,垂了下来,寡不敌众,不知道哪个龟孙剑柄从腰间抵过,一刹那肋骨间的神经像断了弦的风筝,差点离家出走,自由飞翔。 一呼一吸之间疼得钻心,她不由自主的弯了一下腰,将涌上喉咙的血腥气咽下去,一抬眼就对上青灵焦急万分的神色。 不由得低骂几句脏话,一咬牙,提剑冲了上去。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如此精力,对方明显不乐意的皱了皱眉,想着给青音一个痛快,省的浪费时间。 可关键时刻,青阁弟子几乎同时收了剑,不知道从那摸出来一根“烧火棍。” 追过来的杀手一脸懵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愣了会…… 方压下去血腥味很快就被寒风吹散,另一波还未来得及升起来,真正的鬼哭狼嚎就炸裂了整条山谷。 一柱香后,受伤的青阁弟子东倒西歪,相互搀扶,个个脸色惨白,精疲力竭,可却没一点痛苦相。 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懵懂无知,定定的捏着手中烧火棍,下巴差点掉地上。 青音随意的抹了一把不知道哪里的血,感觉不到疼痛,目光呆滞,僵硬的动了动嘴唇:“我得个乖乖……发生了什么?” 青云摇了摇头。 ——不知道。 青简说了小姐的暗器十分厉害,尤其是近身,可没说过这么厉害,让对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要能拼死触一下,就是剑搭脖子上都能将小命夺回来。 青灵腰间的伤口重新裂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弯腰摸了一把黑衣人的脖颈,沉声:“还活着,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就晕了?”青音忍着五脏六腑的抽搐,过去踹了地上的了“尸体”两脚:“真晕了,也太不禁打了。” 她只想高喊一声:老大威武!! 从现在开始,手中的棍子哪里是暗器,就是仙器啊! 不止她这般想,几乎所有有幸得到仙器一枚的幸运儿都这般想,手中的冷剑一瞬间就不香了。 青云缓过神来,无奈的摇摇头,瞬间正色:“清扫干净,不留活口!天黑之前,我们要找机会混进城去。” “是!” 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南宫才气喘吁吁的带着东拼西凑召集的十来个天机弟子赶过来。 南宫本来就是过来撑场子的,也没打算加入战斗,天机阁弟子不会为了天枢阁拼命的,最多好心的帮忙“收尸”。 可看着面前虽然大大小小满身是伤的“活人”,两方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青云好像随时都能保持绅士风度,他挺了挺身板,好奇道:“是叫南宫姑娘?我没记错?” 南宫大大的眼睛扑闪了一下,笑得不怀好意,点头:“是我。” “你们这是?”青云摊摊手,意有所指:“同黑衣人一伙的?” “噗嗤”一声,南宫笑了:“自然不是,是我家公子派我过来,若是赶的上,还能记下各位的遗言,最后再帮忙入殓,他日两阁江湖想见,也好有个交代。” 青音憋红了脸,双手环胸,等着南宫:“就你们那三脚猫功夫,幸好来迟了,早来一步谁给谁收尸还不一定呢!” 南宫笑眯眯:“公子说了,同不讲理的人也要好好讲理的,我在好好同你们解释。” 青阁众人:“……” 天机阁莫不是盛产傻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0 一局死棋 南宫蹦蹦跳跳的回了茶楼。 “公子,果然有人誓不罢休,欲将青阁一网打尽。” 眉头微锁,沈行白苦丧着脸:“救了几个?” “一个没救”,南宫随即叹气:“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完了。” 沈行白:“……” 这么残忍的吗? 若是穆安他日问起来,会不会怪自己见死不救?然后不停的给萧辞吹耳边风,那他岂不是完了。 短暂的悲痛过后,沈行白虔诚的垂下头,郁闷却又不安的盯着空荡荡的桌面发呆,自言自语:“不怪你,也不怪别人,王妃若是问起来,如实说就好了,天机阁弟子之前被派遣之后,能聚集在一起也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你能找人在最后关头赶过去已经尽力了,这就是青阁的命。” “……”南宫摸不着头脑,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斟酌片刻,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误导了沈行白,让他胡言乱语,挠了挠下巴,天真的解释:“不是啊公子,我去的时候是已经打完了,可青阁弟子除了受伤以外,没人死啊?” “哦对,最后还同我带去的天机弟子打了一架,近身肉搏,本来双方旗鼓相当,可是他们都受伤了我们略胜一筹”,南宫咧嘴:“弟子们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一架很是解气呢,还把一个略微伤重的打晕了。” 沈行白:“你再说一遍?” 奶奶的,见鬼了! 凭借青阁那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可能从追击的高手底下逃出来?还将对方一锅端? 这种不可能就是在不为人知的理由下变成了可能。 萧坤等了一日都没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侍卫进来报:“王爷,宫里来人了。” “请进来。” 谢良威风凛凛的进来,对萧坤一拱手:“皇上派臣来问问,三王爷事情办的如何了,摄政王妃久困在贤淑宫怕是会心生怀疑,让三王爷速战速决,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这本就是一件不容出错的事,对于萧坤来说,轻而易举。 半天没等到萧坤的回应,谢良看了一眼,不解:“敢问三王爷,是出了什么变故?” 萧坤:“皇上还说什么了?” “皇上一直是相信三王爷的,这次的事皇上不想同三王爷追究太多,等三王爷收尾干净,便算过去了。” 脸色一边,萧坤沉声:“谢统领回去告诉皇上,本王明日亲自在殿上请罪!” 谢良:“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送客!” 谢良不敢相信自己是被赶出来的,他驻足片刻,盯着恢宏大气的三王爷府沉眸良久,心底不爽。 朝中舔着脸巴结他的不在少数,说是风光无限也不为过,特意奉命到萧坤府上走一遭,岂料萧晟渊吩咐的事情没问明白,直接被王府一个下三滥的侍卫哄了出来! “到底无法同摄政王比肩,莽夫就是莽夫”,谢良冷哼一声,黑着脸回宫。 太和殿 沐珣悠哉悠哉的拉着萧晟渊下棋,步步为营,棋局如战场,黑子所经之处,片甲不留,白子丢盔弃甲,身后分明有一条退路,可硬是缠斗其中,丝毫不退,不消片刻,就被黑子逼入险境,乖乖受死。 萧晟渊额角出了一层冷汗,多半是被气的,他重重丢下手中的白子,对上面前如沐春风的人,实在笑不出来,冷声:“世子棋艺高超。” 沐珣开开心心的往后一仰,盯着已经被黑棋全然占据的棋盘,银色纹面未全然掩盖的嘴角不自主的向上勾了勾,全当萧晟渊是在夸他,笑了一声:“皇上谬赞,愧不敢当。” 萧晟渊不想同他说话,一个时辰的棋局,他连对方一个子都未吃掉,脸都丢光了! 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又不好撂脸子,只能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生硬的转移话题:“听说世子今日出去了,在城内走了一遭?” “是”,沐珣轻笑:“来盛京这么久,还未领略过盛京的风光,昨日得空,出去走了走。” 萧晟渊:“世子觉得盛京如何?” 沉吟片刻,沐珣坦然:“自然是好的,之前就听说盛京是一个令人留恋的好地方,确实如此。” 气氛微微凝固,萧晟渊看了一眼时辰,心下如坐针毡,正欲委婉的开口下逐客令,就听到谢良在外求见。 他就坡下驴,顿声:“盛京还有很多好地方,改日朕派人好好带世子游历一番,朕还有公务处理,就不陪世子了。” 沐珣爽快的笑了一声,缓缓起身,温文尔雅:“既如此,本世子先行告退。” 出去的时候同谢良擦肩而过,沐珣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几眼,阔步而去。 谢良也只是颔首示意,他还未与大凉世子交涉过,只晓得此人每天无所事事,宫里各处都有他的身影,今日出宫,还在街上莫名其妙留下一段“银面公子”佳话。 回过神来,谢良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向萧晟渊解释自己办事不力,三王爷派出去的高手刹羽未归的闹心事,立在旁边,沉默。 萧晟渊似乎猜到了不好的结局,他抬手将眼前一片乌黑的棋局打乱,眼不见心不烦的问:“百草堂那群杀手抓住了吗?” 谢良心惊胆颤,如实摇头:“回皇上,没有。” “让他们跑了?”萧晟渊皱眉:“三王爷呢?一天一夜到底将人揪出来了没有!” “皇上息怒,具体情况臣也不知道”,谢良跪地:“三王爷不曾向臣透露半分,只道明日亲自向皇上请罪。” “请罪?!”萧晟渊怒不可遏,将手边的棋瓮朝谢良扔过去,白色棋子四处迸溅,怒道:“明日摄政王就回来了!他来请什么罪!还有什么用!” “王府那么多人,连几个不知名的杀手都抓不住,废物!” “这是等着摄政王明日回来,向他请罪吗?” “去,给朕将萧坤叫过来!” “皇上”,谢良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个时候,三王爷府怕是已经闭门了。” 萧晟渊:“由他了不成!朕是天子,他就是死了也得给朕抬过来!” 连滚带爬的起身,谢良忙不迭的就去。 贤淑宫 穆安给姜雪诊治完出来,受许淑贤热情相邀,用了晚膳。 不过一日光景,不知道穆安用了什么手段,姜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身体上惨不忍睹的血口都已经结了痂,皮肤也能看出之前的本色,许淑贤一边暗暗心惊,一边蓄意观察,看着穆安离开,她紧步去看姜雪。 还不忘回头叮嘱:“记得把公主用过的药渣给本宫拿过来,不要让摄政王妃发现。” 身后的宫女应了一声。 许淑贤现在就是一只受了惊的鹌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错过点什么,被人钻了空子。 本来她有一条更稳妥的路,可昨夜派出去的人丢了半条命才逃回来,连棋子的面都没见到,她一时间差点折损两名大将,想想都腮帮子疼。 回到屋里,听风随手将门关上,到穆安旁边,低声:“王妃,我方才听到在贤淑宫口奉命送菜进来的一个宫女嚼舌根,说皇上不知为何发怒,让谢良这个时候去请三王爷进宫。” 喝茶的手一顿,穆安挑眉:“现在?” 听风点头:“听的没错,就是现在。” “现在什么时辰了?” 明月:“快亥时了。” 沉思片刻,穆安突然释然的笑了一下,不缓不慢的重新拿起杯盏,徐徐饮尽,看起来有半身轻的畅快。 明月听风一脸懵,萧晟渊这个时候召萧坤进宫,定然不是闲来无事请进来喝茶畅聊的,一定是宫外出什么变故了。 两人心下不安,会不会是青简她们被抓住了。 明月听风不敢深思,心下惶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说出来怕是让王妃更担心了,一时间两人生生把自己憋成了茄子,一口闷气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梗的直冒烟,烧的五脏六腑都疼。 穆安一抬头就被面前两尊“憋佛”铁青的黑脸给吓了一跳。 她“哦豁”一声,拍了拍胸口,起身探了探明月听风的额头,嘀咕:“没生病啊?你们俩耷拉着脸做什么?今日已经坚持过去了,开心点嘛。” 明月强行扯出一个苦笑:“王妃,笑不出来。” 听风一脸肃然,实在装也装不出来。 “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好事就要开心!来……”,穆安伸出两根指头弯了弯,对着明月的嘴角拉上去,比划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悻悻松了手,叹气:“明日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明月愁眉苦脸:“王妃就一点都不担心青简她们?” “本来是担心的,现在不担心了。” 听风:“为何?” “呵——”,轻笑一声,穆安道:“因为萧坤进宫了,你们也不想想,皇上这个时候火急火燎的召他进宫做什么?若是我没猜错,他们肯定是想对青阁动手,若是青阁遇险了,皇上这会吃得饱睡得香,何必让萧坤大晚上跑一趟,还大发雷霆。” 冲她俩眨了眨眼睛。 明月抬头:“所以,三王爷没抓到青简她们?” 穆安点头。 何止是没抓到,恐怕还折了不少人,连青阁的尾巴都没摸到。 这也算是她给出的第一个警告,想动她的人,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门都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1 夜宫刺客(1) 好不容易有一个好消息,穆安终于能合会眼,她在空间里简单的洗漱一番,将医疗室里的药草打理干净。 关灯睡觉! “娘娘,王妃屋里的灯灭了,怕是睡了”,宫女低声同妆台前的许淑贤回报。 摸着发簪的手一顿,许淑贤愕然:“今日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她倒是睡得着。” “大齐公主已经好起来了,娘娘今夜也能睡个好觉。” “本宫哪里睡得着”,许淑贤沉声:“你去,多守着公主,一有情况立刻来报。” 宫女应声:“是。” 角落里放着收回来的所有药渣,姜雪的每一副药许淑贤就仔细检查过,奇怪的是穆安用的每副药都不同,里面的药材也是,饶是许淑贤翻遍了医书,也不知道这些药混合在一起会对身体有什么弊处。 可单独来看,都是上好的药。 都知道摄政王明日就要回来了,许淑贤不允许姜雪再出一点岔子,这次放穆安离开,再将人“请”进来,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想着,许淑贤还是忍不住去瞧了姜雪,姜雪已经睡了,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坐在她身边,许淑贤低声喃喃:“既然你千里迢迢来了大梁,到了本宫身边,本宫拼死也会护着你的。” “你这脾气,总归是要吃亏的。” “……” 难得姜雪这般安静,许淑贤不知不觉守着她就趴在榻边睡着了。 今夜的贤淑宫异常的“祥和”,短暂的好梦。 这边的太和殿确实怒气逼人,萧坤料到萧晟渊深夜召见所为何事,本想推脱一二,岂料谢良这次是有备而来,直接咬死口传圣喻,他只能冷气连连的赶过来。 还未解释,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脸色难堪,森森然的站在下方,等着萧晟渊气消了才出声:“这次是本王办事不利,皇上尽管责罚。” 萧晟渊:“罚你有什么用!亏了朕费尽心思将摄政王妃拖在宫里,你连外面几个籍籍无名的杀手都解决不了,还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皇上放心,没人知道是我府中的人”,萧坤阴沉着气:“就算侥幸让他们逃了,肯定非死即伤,剩下区区几人,我总会寻个机会将他们解决了!” 来来回回踱步半天,萧晟渊心下愈发的烦躁,额头急出了一层薄汗,他随手一抹,焦急道:“朕还是不放心,必须将这群人揪出来!不绝后患,朕寝食难安。” 漆黑的瞳孔微动,萧坤垂眸,眼尾沉了沉:“其实要将这群人揪出来也不难。” 蓦然抬眼,萧晟渊不满的看着萧坤,事情办的这么垃圾还在这说风凉话,龙颜不悦:“你有什么办法?” “皇上不是也怀疑这些人是皇叔同王妃豢养在京城的杀手吗?皇叔虽然还未回京,可……”,萧坤阴恻恻一笑:“摄政王妃可在宫里呢,在皇上手上,再怎么厉害,到底是一介女流,离了皇叔,便什么都不是!皇上何不一不做二不休,严刑逼供,就不相信她能守口如瓶!” “就算如此,一口牙打碎了吞肚子里也要将她的嘴给撬开,在这宫里,想要一个人说真话还不是轻而易举。” 萧晟渊步子也不踱了,停在原地,双腿陡然间僵硬无比,他心口跳的飞快,他们彼此清楚,穆安在萧辞心中的地位,别说动一根手指,就是动她一根头发……后果都不堪设想! 更何况! 严刑逼供! 萧晟渊不敢细思,脊背出了一层冷汗,目光扫向萧坤,斩钉截铁:“不成!皇叔的这位好王妃阴险狡诈,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让她开口的,你没抓到那批杀手,没有把柄在手里,她更是无所畏惧!况且,皇叔明日可就回来了!” 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心上人的。 萧坤狠声:“正是因为皇叔明日就回来了,今夜便是最后的机会,从摄政王妃口中套出杀手所在,皇叔大逆不道之心便昭然若揭,他日,皇上便顺理成章的有了拿捏的把柄。” 萧晟渊摇头:“不成!” “过了今夜,就没机会了”,萧坤就地一跪,沉声:“皇上三思,此事皇上只需要装作不知道,摄政王妃夜出,宫中进了刺客,王妃遇险,下落不明。” 说到这,萧坤眼睛微亮,不甘的狠戾之色一闪而过,咬牙:“说不定皇上还能同王妃好好磨磨,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的消息。” 神色一紧,萧晟渊对上萧坤笃定的神色,他微微有些心动。 谁都知道大梁摄政王的破绽,可却从未有人胆大包天的去利用这个破绽,若不试试,怎么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萧辞的弱点。 一股凉意蔓延了整个太和殿,所过之处,一发不可收拾,风过随流,席卷了整个皇宫。 而这股透着阴谋与邪气的风,一直吹到了“祥和”的贤淑宫。 剧烈的砸门声,禁卫军不安的喊叫声打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寂静,毫无征兆,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惊醒。 明月听风敏锐的提剑出来,相视一眼,不敢走远,侧耳听着门口的动静,若隐若现。 宫女脚步慌乱,在门口瞟了一眼,一口气跑到许淑贤的寝殿:“娘娘,娘娘不好了!” 发现寝殿空空如也,才想起来娘娘在大齐公主那,整个贤淑宫都噪杂了起来。 许淑贤一早就被惊醒了,她猛然睁眼,动了动发酸的脖颈,先是目光柔和的看了床榻上沉睡的姜雪一眼,继而冷冰冰的回头:“怎么回事!” 她疾步出去:“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摇头:“娘娘恕罪,奴不知啊,外面都是禁卫军,喊着让把门打开……” “既然是禁卫军,你们把门打开就是”,许淑贤微怒:“慌里慌张做什么?” “娘娘,奴听说宫里进刺客了,担心……担心娘娘安危。” “本宫去瞧瞧”,许淑贤忍了忍,往贤淑宫门口而去。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明月听风自然也清楚的听到了“抓刺客”。 “怎么回事?”明月皱眉:“宫里哪来的刺客?谁大半夜搁这放屁呢!” “不知道”,听风也是不太信的,可还是得小心,她道:“若是真的,能进宫里的刺客必然武功高强,我们进去陪着王妃,别出事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穆安已经睡眼朦胧的在床榻边坐着了,眉头紧锁,表情十分不爽! 确实,穆安现在很不爽,好不容易睡着了,这么多天的疲惫随着短暂的深眠不可抑制的涌上来,恨不得让她睡个昏天暗地…… 外面一吵她就醒来了,伴着一肚子的恼火气醒来的,揉了揉眼睛,略微沙哑着声:“吵什么吵,进刺客了?” 明月:“……王妃你、怎么知道??” 穆安:“……” 随口乱说。 “好像是禁卫军在宫里追捕”,听风惊愕过后,出声解释:“听到动静说是进刺客了,王妃不要出去,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穆安也清醒了,她机械的被明月拉着穿上衣物,咋舌:“真有刺客?这刺客胆子不小啊,月黑风高取人性命,就不知道要的是谁的命了。” 明月一噎,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宫里,三缄其口,小心隔墙有耳,乖巧的没有吭声,在那瞪眼睛。 不过稍微过了一下脑子,穆安虽然没察觉出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可就是觉得蹊跷,她朝外面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开口:“说不定还是取我命的,我们确实该小心点。” 听风:“王妃又乱说。” 冲她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听外面这动静不小,贤淑宫的门分明是打开的,听震耳欲聋的噪音还以为是被千军万马给踏开的,穆安也坐不住, 她沉眸:“我们也出去看看,抓刺客抓到贤淑宫也不用这般毛燥,不知道的还以为刺客就在贤淑宫里,怕人家跑了呢。” 听风象征性的拦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顿声:“王妃还是待在屋里,外面不安全。” “没事,待屋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看样子皇后娘娘亲自过去了,我也不好装作不知道。” 想来也是,明月寻思,不就是去贤淑宫门口看一眼,能出什么事。 可是三人刚踏出门槛,大批的禁卫军就冲了进来,一股脑进了贤淑宫各个角落,搜查的可谓十分仔细。 “……”穆安:“刺客什么来头啊?” 明月听风齐刷刷的摇头。 许淑贤跟在谢良后面,看着一窝蜂的禁卫军,心底打了个颤,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嘴唇微白,忧声:“本宫这里没什么刺客,今夜一直很安稳,谢统领可看清楚了那刺客的模样,向什么方向去了,尽快寻着追过去才要紧!” 谢良:“皇后娘娘放心,臣一定会保护娘娘安危,摄政王妃在哪里?” “王妃?”许淑贤不解,她现在心下焦急万分,巴不得禁卫军快点离开,就怕他们搜出点什么,也顾不上什么穆安了,随手一指:“摄政王妃已经安睡了,就在前面。” “这么大动静,王妃怕是也睡不安稳”,谢良急匆匆就大步径直朝穆安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2 夜宫刺客(2) 看着谢良径直朝她过来,穆安心头“咯噔”一声,顺势拢了一下披风,看了明月听风一眼,嘀咕:“看看,抓刺客抓到我这来了。” 听风满怀戒备的看着谢良。 “臣见过王妃”,谢良神情肃穆,大踏步过来,象征性的拱手,禁卫军紧随其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穆安的。 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双手轻环,穆安沉了色:“听说宫里进刺客了,谢统领可定要将此人抓到啊。” “自然,臣的份内之事,只是现在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请王妃亲自走一趟。” “什么事?”穆安问。 “外面现在乱糟糟的,王妃出去怕是不安全”,许淑贤忧心忧神,连忙道:“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是让王妃待在本宫这里,等刺客落网,谢统领再寻王妃不迟。” “此事不能再拖了,万分紧急”,谢良斩钉截铁,越过听风,在众人毫无征兆下一把拉住穆安的手腕,硬声:“还请王妃务必跟臣走一趟!” 说着拽着穆安就要在禁卫军的护送下离开。 听风当即厉声:“做什么!放开王妃!” 立刻有两个禁卫军左右戒备将明月听风拦下来,让两人不得前进一步,这里毕竟是皇宫,明月听风不可能随随便便动手,两人火气上脸,冷气凛凛。 突然,穆安轻笑一声,谢良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手腕一僵,轻微的刺痛连着神经打了个结,仅仅短短一瞬,他松了力。 好整以暇的推开谢良,将方才被捏的生疼的手腕抽出来,穆安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所过之处,皆是将她围住的禁卫军,活生生断了她的路。 眉头微蹙,她不着痕迹的将心下的不爽收敛起来,抬头:“谢统领是觉得我是刺客不成,兴师动众不去外面抓捕,这是带我去哪?” “若是想要请我出宫,也不急在这一时,毕竟我是应了皇上的,大齐公主未恢复之前,私自出宫可是抗旨呢!” 谢良抿了抿嘴,当即一拱手,沉声:“王妃恕罪,还请王妃同臣走一趟,事态紧急,不容耽搁。” “哦”,向前一步,缓缓逼近他,穆安似笑非笑:“什么事?谢统领不防先说来听听。” 踌躇片刻,谢良俯身,压声在穆安耳边低语一句:“太和殿遇袭,皇上受伤了,还请王妃速去,此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方才是臣唐突了。” 穆安:“皇上受伤了?” “是。”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穆安却又说不上来,谢良骤然间态度诚恳,轻声慢语,可眉宇间的焦急却又万分逼真,穆安回头看了对峙的明月听风一眼,正欲开口,就被谢良精准的打断。 “兹事体大,现在除了王妃,还未有人知晓,还望王妃以大局为重,独自一人同臣去一趟。” 顿了一下,冰冷的夜风足以将一个人敲打到极致清醒的状态,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穆安拿捏轻重缓急,虽然她也不喜欢萧晟渊,可他确确实实不能出事。 点了点头,她道:“走。” 明月喊了一声:“王妃!” “明月,你同听风在贤淑宫等我回来。” 许淑贤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眼看着禁卫军准备撤离才悄悄定下心,就差一点,整个贤淑宫就要被翻查一遍了,她低低吐了口气,这才做出忧心忡忡的样子跟出去。 禁卫军一离开,贤淑宫的大门沉沉的再次关上,听风隔着宫门重重踹了两脚,怒声:“打开!” “听风”,明月拦住她:“我们等着王妃回来。” “刺客没抓到,带走王妃,必有蹊跷。” 这其中的蹊跷穆安一时半会也想不通,出了贤淑宫才发现,谢良所说不假,大批的禁卫军掌着火把四处追寻,空气中隐隐飘着淡淡的血腥味,穆安十分敏感。 “谢统领可知道刺客的来路,为何深夜闯宫,到底是为何而来。” 谢良走在穆安身边,垂头淡淡从穆安平静的脸上扫过,闻声道:“回王妃,臣不知。” “可有看到刺客的身影,是男是女?来了几个人?” “男的”,谢良斟酌词句:“夜里太黑,刺客皆黑衣蒙面,未看清人数。” “太和殿外高手如云,刺客是如何闯进殿中还刺伤皇上的?” 穆安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脚步一顿,不肯在向前半步,方才他们走的飞快,这会已经远离后宫,却未接近前殿,高墙红瓦,在冷风的敲打下有几分瘆人。 她后退一步,冷声:“听闻三王爷深夜入宫,必然是在太和殿陪着皇上的,以三王爷的身手,拖一时半会轻而易举,为何还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受伤?” 这是逼着她相信太和殿外的高手都是废物不成? 谢良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神色凉了凉,硬着头皮道:“三王爷之前已经出宫了,皇上是在太和殿外遇袭的,当时身边无人。” “王妃不要耽搁了,快随我走。” 身后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穆安回头也没看清楚是哪个不要命的禁卫军,她四周都有人,况且是当着谢良的面,穆安只要静观其变。 心下有疑,不过片刻光景就要到太和殿了,她倒要看看萧晟渊是否受伤。 这样想着,也不由自主的紧了步子,还不忘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倏然,不知道后面谁大喊一声:“抓刺客!” 穆安一激灵,立刻进入防备状态。 “统领,刺客在那!”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面的殿宇顶立着几道身影,飞檐走壁,双方一打照面,毫不客气,对着穆安一行人几记冷箭划破长空呼啸而来! 耳边已经听到了利箭的身影。 谢良大喝一声:“保护王妃!” 禁卫军团团将穆安护在身后,剑刃同箭矢相撞,穆安暗暗观察,现场确实凶险至极,但是还不至于因此丢了命。 忽然,谢良猛然将穆安往后一拉,猛然护在身下,手中的利剑飞快的绕了一个弯,险而又险的将迎后而来的箭矢打掉。 “王妃小心,身后还有人。” 不知是不是对方隐藏的太好了,凭借穆安的敏锐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方才要不是谢良拉她,她恐怕要中箭了。 当即快声:“谢统领小心,我们被包围了,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 “是江湖杀手”,谢良小心翼翼的护着穆安,低声:“此地不宜久留,王妃先走,对方武功高强,又隐在黑夜里,禁卫军一时半会被拖住了步子,援兵正在赶来,王妃先去太和殿。” “来人,护送王妃去太和殿,誓死保卫王妃安危!” “是”,几个禁卫军立刻退后:“王妃跟我们走!” 两方旗鼓相当,可刺客占据了高地,用了箭攻,穆安神色一冷,转身就走,几个人飞快往太和殿方向而去。 心有余悸过后,穆安更加疑惑了,方才谢良确确实实救了她。 而且她亲眼看到禁卫军为了护她丧命,宫里进刺客是正常的事,俗话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湖之大,想要萧晟渊命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之人,她不该过分揣摩的。 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穆安向太和殿冲过去,对方这般厉害,当时还是萧晟渊一个人,万一伤重,就这般委屈的死翘翘了,等萧辞回来,怕是会天下大乱! 后果不堪设想…… 穆安跑的气喘吁吁,已经瞧见太和殿的千阶台了,突然旁边的禁卫军冲她喊了一声:“王妃小心!” 穆安随手从空间里摸出一把短刀,身边几人皆没瞧见,她错身躲开一箭,身后一个禁卫军手臂直接被射穿,嘶吼一声……她大惊。 瞬间从空中跃下几人,将她们团团围住,二话不说同禁卫军缠斗在一起,穆安也被牵绊住脚步。 一交手,穆安骤然发现对方好像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厉害! 尽管如此,身后两个禁卫军还是对她寸步不离,感激之情还未溢于言表,脖颈一痛,穆安懵了一下,眼前毫无征兆的开始模糊,她费力的想要睁眼,却被重重的补了一臂,当即昏迷过去。 ……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昏迷都没反应过来刺客是如何近身,偷袭她的,或者——偷袭她的另有其人! 风声一动,将血腥味吹散。 沐珣冷气凛凛的冲出来,到了穆安出事的地点,还是来迟了一步,他揪起手臂重伤的禁卫军,厉声:“摄政王妃呢!” “世子”,那禁卫军痛呼一声:“摄政王妃被刺客掳走了。” 禁卫军不知道大凉世子为何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眼底的阴霾哪怕在漆黑的夜里都骇人的厉害。 沐珣阴声:“刺客往那个方向去了?” “那边”,禁卫军随手一指,他们也不知道宫里哪来的刺客,巡逻巡的好好的,突然间就被利箭划破了寂静。 沐珣想也不想就要踏空追上去,被飞速赶来的随从制止,低声:“世子慎重,这是大梁皇宫,不可!” “况且摄政王妃同世子素无瓜葛,世子当以大局为重。” 沐珣冷声:“传本世子令,即刻出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3 穆安被劫 现在的沐珣丝毫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他得知宫里进了刺客,本来打算隔岸观火,身边人立刻传来消息,穆安被禁卫军带离了贤淑宫。 一股子莫名的不安从心底飞窜,他想也不想就冲了出来! 终究是来迟了一步,他没能救回穆安,那个在雁回关外冷静沉着,不畏生死,大气凛然对着自己歪头一笑的小丫头。 他知道,也无数次告诉自己,穆安是摄政王妃,已为人妇,可那又如何,一看到那张娇俏的脸,那活灵活现的模样,他就心下欢喜的不得了,他忍不住想要偷偷护着心里的小丫头。 在诡谲莫测的大梁,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银纹遮面,无所事事,不碰刀剑……种种都是为了隐藏自己,可是萧晟渊对自己的疑心从未消除过。 压着心下破壳而出的怒气,他顾不上被人识穿的风险,就要提剑追上去。 身边的随从咬咬牙,弓身:“世子三思,若是世子非要救摄政王妃,属下不阻拦,只求世子出了宫在无人之处再碰剑,属下替世子掌着。” “世子三思”,耳边齐刷刷响起随从的恳求:“不许世子掌剑也是将军的命令,世子应当以大局为重。” 缓缓收回手,沐珣转身大步往宫外而去,冷声:“出宫!” 身后的随从齐刷刷松了口气,他们深深知晓世子的脾性,虽桀骜不驯,却向来是听将军同夫人的话的,只要拿出将军夫人,定然能让这批孤狼的心软三分。 果不其然。 差一点,世子就在大梁宫内将自己的身手暴露。 实在搞不懂世子为何对摄政王妃如此上心,随从心下越来越慌,愈发觉得自家世子瞧上大梁摄政王妃! 这是要同大梁摄政王抢女人,想想都能打个冷颤! 太恐怖了……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谢良匆匆去太和殿禀告。 “皇上,沐珣世子追出去了。” 萧晟渊正襟危坐,衣衫整齐,面色红润,连头发丝都未少一根,淡淡抬眼,几分疑惑:“沐珣?向何处去了?” “看样子,是追着摄政王妃而去”,谢良战战兢兢:“皇上放心,他定然寻不到一点我们的踪迹。” 萧坤阔步上来,听罢,冷哼一声:“殊不知这摄政王妃同大凉世子关系匪浅,竟然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追着刺客而去。” 萧晟渊黑了脸:“去查查,摄政王妃同大凉世子之前的交集。” “大凉世子初来盛京,同摄政王妃能有什么交集,想来也是查不出什么”,萧坤蓄意挑拨:“皇上该担心皇叔是否同大凉世子颇有交集才对。” 冷冷扫了他一眼,萧晟渊不满,招手让谢良下去,这才徐徐道:“不管大凉世子同皇叔有无交集,现在最重要的是摄政王妃的事,让人盯着沐珣,别坏了事。” “他能坏什么事!王妃现在已经在我府上了,想知道什么还不容易,我就不信,她嘴有多硬。” 萧晟渊:“谨慎点,皇叔明日就回来了,莫要让他发现端倪,否则你和朕都吃不了兜着走!” 经过这么久,萧晟渊还是打心底里畏惧萧辞的,今夜出了这样的事,为了不引起怀疑,还平白搭上了几个禁卫军的性命。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萧晟渊突然有几分悔意,怎么就一时上脑,听信了萧坤的话,绑了穆安? 洞察到萧晟渊的慌张,萧坤定神:“皇上放心,就算最后出事了,一切罪责也由我一人担着,不会让皇叔怀疑到皇上身上,况且此事除了谢良,无人知晓,谢良忠心耿耿,定然万无一失。” “你以为皇叔是好糊弄的”,萧晟渊白了他一眼。 “等从摄政王妃嘴里套出皇叔蓄意谋反,豢养杀手,勾结大凉的证据,我们也无需瞒着他了”,萧坤义正言辞:“滔天之罪,就算是撕破脸皮又如何,本王不怕他!” “你呀……”,萧晟渊幽幽叹了口气,紧了紧手指,指甲微微泛白,沉声:“事已至此,朕知道没有回头路了,时间不多,一定要在皇叔怀疑之前从摄政王妃嘴里套出证据来!” 到时候铁证如山,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萧辞困在京城,用穆安的命,逼他束手就擒。 萧坤笑了一声,暗中出了宫。 “三王爷”,天和门前的侍卫行礼:“王爷慢走。” “可曾见到大凉世子?” “回王爷,见到了”,侍卫脸色难堪,愤愤不平:“宫门已闭,哪能随意打开,大凉世子手无密令,却执意要出宫,我们阻拦不得,只能任凭他闯了出去。” 唇角下拉,萧坤阴恻恻的看了一眼风过无痕的大街,冷飕飕道:“区区一个赐名世子,就敢如此猖狂,当真是不把大梁放在眼里!” 侍卫悄悄闭了嘴,看着三王爷的脸色一阴再阴,最后听他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本王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宫,清楚了吗?” “是。”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当掂量掂量,宫中今夜闹了刺客,皇上受惊,你们宫门是如何守的,让刺客进来了都未发觉,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侍卫被他一声喝的双腿发抖,连忙求饶:“三王爷施恩。” 萧坤:“嘴巴牢一点,本王自然会为你们求情。” “多谢三王爷。” 收回目光,萧坤快马回府,至于沐珣,他爱去哪去哪,在萧坤眼里,就是凉帝随便派过来的一个废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凭他身边几个随从,能掀起什么风浪。 今夜大捷,萧坤畅快的笑了一声,狂妄的笑声惊动了夜里躲在角落取暖的猫,毛发倒竖,撒起后腿就向北边奔过去。 此刻的北城门紧闭,巡逻的守军双眼疲惫,目光潦草的扫过,等着不到两个时辰之后的天明。 突然间,马蹄声由远及近,昏昏欲睡,差点栽倒的守卫一惊,慌里慌张的爬在围墙上,向远处瞅去,寻思道:没人啊,听错了? 正要退回去,脚下的城门就被重重的拍响,传来刺耳的一声回荡。 “开门!” “什、什么人?”守卫不爽,大声:“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脚底下是什么地方,滚滚滚。” 扰了大爷们的清净,不给你放冷箭就不错了。 下面喊门的严宽一愣,没想到这北城们的小守卫这么嚣张,回头一定把他脑袋拧下来,抬声:“摄政王回京,还不把门打开!” “……谁?” 旁边的守卫呆滞了半天,才心惊胆颤的开口:“是、是摄政王回来了!!” “王王…王爷啊”,还未有人吩咐,下面的守卫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城门打开,一瞬间,个个精神抖擞,比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还清醒,稀里哗啦自觉的跪了一地,齐声:“参见王爷。” 萧辞冷若冰霜,目光如炬,城门一开,未吭一声就策马冲了进去,响亮的马蹄声久久不歇。 严宽随后才缓缓进来,面无表情扫视一圈:“方才谁胆大包天,当着王爷的面放肆?” 口出狂言的守卫哆哆嗦嗦,哪怕是跪着,双腿都软成了面条,差点吓尿,一个劲磕头:“小的知错,实在不知道是王爷提前回京,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严宽嫌弃的看了一眼,冷声:“跪到明日这个时候,王爷心善,给你长长教训。” “是是是,多谢王爷开恩。” 众人集体哆嗦,摄政王心善,简直是胡说八道。 严宽不敢耽搁,快马追了上去,按照计划,本应该是明日午时进京的。 今日午时,京城的消息才珊珊来迟,得知王妃被皇上召进宫内,严宽记得,,当时主子的气息就变了。 他不敢多言,只知道主子沉默片刻,便嘱咐任直平后行,一路不眠不休,策马回京。 萧辞太思念穆安了,他不怕穆安在宫里受了为难,以她的性子,自然受不了欺负。 可被困宫内,她一定担心坏了外面的事情。 隐忍了一路,思念向潮水一样涌出来,萧辞一刻也不想多留,他要亲自将心尖上的人接回来。 本就一路冲着皇宫而去,严宽已经追上来,突然间,他看到前方人影闪动,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什么的,道:“主子,看前面。” 萧辞看到了,他察觉到四周都有人在到处窜,跟猴子似的,大晚上,能如此明目张胆在天子脚下搜查,漫无目的,莫不是傻子。 勒住缰绳,萧辞喝了一声:“做什么的?” 等消息的大凉随从远远瞥了一眼萧辞,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一惊,低声:“快去叫世子。” “世子?”严宽小声:“主子,早就听说大凉世子进京了,这莫不是就是他的人?这世子……” 萧辞冷着脸,不知为何,越靠近京城他心下越是不安,若是以前,肯定是要好好会会这个大凉世子的,可今日,他居然没一点心情,眉头不禁皱了皱,回头叮嘱严宽:“你先回府,探探府中的情况,本王一人进宫。” “是”,严宽调转马头,正好同沐珣擦肩而过。 沐珣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听到回报:萧辞回来了,他怒气冲冲的就赶了回来。 四目相对,霎那间敌意四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4 萧辞回京 萧辞纹丝不动,没想到这沐珣竟是银纹遮面,可那一身的尊贵之气尽显,对上他也无所畏惧,低笑一声:“沐珣世子?” “摄政王萧辞”,沐珣冷嗤:“摄政王还真是惬意逍遥,还以为不打算回京了呢。” 这是沐珣第一次见萧辞,不免直勾勾的盯着瞧了会,幸好天色未亮,遮掩了他目光中不少的探究。 总得来说,一副皮相还是有模有样的,就是为人未免太孤傲了些,周身冷冰冰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近人情的货色,脾气肯定也不好,这种人如何长久相处,更何况是过日子。 沐珣越看越不满意,一想到穆安现在还生死不明,就分外生气,冷哼一声:“久仰大名!” 不满之气,任凭谁都能听出来,萧辞不解,为何沐珣对自己带有敌意,他也不打算笑脸相迎,随口敷衍:“本王要事在身,他日再拜会世子。” “什么要事比王妃的命还重要?”沐珣寒了声:“王爷深夜回京,就一点都不担心王妃如何了?” 后背一凛,萧辞瞳孔一沉:“她怎么了?” 穆安人不应该此刻在宫里吗?萧辞正要赶去见她。 看了萧辞这副表情,沐珣更加为穆安不值,咬牙,只想出剑好好教训此人。 刺客熟悉京城,等他追出来,早就没了人影。 沐珣不语,萧辞冷声:“本王问你,王妃如何了!” “回王爷”,沐珣身边的随从实在看不下去,主动道:“王爷方回京,可能不知道,今夜宫里遇了刺客,王妃被刺客掳走了,现在还未有何音讯,我家世子担心不已,就差将京城翻过来了……” 他话还未说完,眼前就飘过一道残影,哪里还有摄政王的影子。 随从:“……” “世子,看来人家摄政王很是关心王妃呢”,随从乐呵呵道:“听说王妃遇险,竟如此焦急。” 沐珣:“多嘴,自行领罚!” “不是啊世子,属下说的是实话”,随从表现的分外诚恳,道:“既然摄政王已经回来了,那世子也不必亲自操劳去找什么摄政王妃了,我们先回去。” 随从生怕自家世子对摄政王妃不眠不休,那可该如何是好,现在摄政王回来了,他明里暗里的提醒:人家正主回来了,咋就歇息。 没找到人,沐珣如何能心安,他同在宫里,居然能大意到如此地步! 得知刺客进宫那一刹那,他就应该去护着穆安些的,沐珣后悔不已。 这副愧疚难当,却又隐忍的表情看在随从眼里,就是他家世子担心王妃至极,再联想方才的无名火,看来,世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同大梁摄政王一争高下,横刀夺爱了。 随从心底“咯噔”一声:“世子,我们也回宫,如此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对京城不熟悉,肯定是找不到人的,不如回宫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沐珣也知道他这样无济于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对着黑夜,沉声:“动员一切力量,尽力搜寻摄政王妃下落,务必将人找到!” 话音落地:“回宫。” 随从知道世子身边有暗卫,那是来保护他的安危的,可这个时候,世子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把所有的暗卫都派出去……真爱啊! 一连经历了太多打击,先是大凉世子沐珣,随后是三王爷,继而是摄政王!天和门的守卫已经自我麻木了,今夜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比寒霜还要冷呢? 看着沐珣进宫,守卫无动于衷,机械的将门打开,恭敬的放行,他已经无所谓了,觉得今夜这宫门闭或不闭别无两样。 萧晟渊正要入睡,李德全就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尖声:“皇上,摄政王先行回京了。” “……你说什么!?”萧晟渊一个不稳,差点从床榻上掉下来,立刻起身:“人呢?” 李德全:“哎呦皇上,已经进宫了,往皇上寝殿来了,要不奴才去拒了摄政王,让王爷先回去?” “快去,吩咐谢良请个太医候着,朕身子不适”,萧晟渊不知萧辞会提前回京,还直直往他寝殿来,必然是知晓了穆安被劫持的事,他定神:“请皇叔进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 李德全匆匆出去,见萧辞已经过来,大概有近两个月没见过摄政王了,出去一遭,人好像更冰冷了,一身的风霜气都压不住他的漠然。 俊美无双的容颜染了风尘仆仆的沧桑,一身重裘威风凛凛,上阵杀敌般的气势。 李德全无端恐惧,快步上去:“奴才恭迎王爷,王爷怎么提前回京了?也不着人通报一声,也好让皇上心安。” 萧辞:“皇上呢?” “回王爷,王爷刚回来恐怕不知道,今夜宫里出事了,进了刺客,皇上被劫持,差点受伤”,李德全快言快语:“太医瞧了,皇上刚歇下。” 听罢,萧辞面无表情,随手将身上厚重的裘衣扔给李德全,眉头紧蹙,抬步进去。 萧晟渊受了惊一般从床榻之上翻身起来,唇色微白,一个激灵道:“皇叔回来了?” “回来了”,萧辞冷眼过去,不打算同萧晟渊兜圈子,凉声:“王妃遇险,皇上可派人追查了?” “听皇叔这语气是在怪朕了?两月未见,皇叔携功回京,未经传召便火气冲冲的进宫,这是在质问朕吗!” 萧晟渊坐了起来:“朕知道,皇叔同朕生了嫌隙,可是宫里进了江湖刺客,奔着朕的性命而来,朕又何尝不怕,王妃遇险,实属意外,朕已经派谢良连夜搜寻,定会将王妃救回来。” “此事当真与皇上无关?”萧辞严声厉词。 萧晟渊大惊,凝眉:“皇叔!” “皇上好生歇着,本王先行告退”,萧辞没从萧晟渊的眉眼之间瞧出蛛丝马迹,愤而离开。 急匆匆带着太医而来的谢良同萧辞撞在一起,谢良不敢正视萧辞,朗声:“见过王爷。” 萧辞:“抓到刺客了吗?可有王妃踪迹?” “还、还没有”,谢良结结巴巴:“王爷恕罪,刺客来路不明,臣失策!” “确实失策”,萧辞浑身一冷,一颗心仿佛置入冰窖:“刺客闯入之时,王妃身在何处,为何会被掳走?” 谢良深吸一口气,解释:“皇上受难昏迷,太医束手无策,臣这才不得已请身在贤淑宫的王妃救治,不料刺客回旋,致使王妃遇险,臣罪该万死,定会全力搜捕,救回王妃,到时任凭王爷处置。” 萧辞:“若王妃受伤,你们也不必活着了!” 谢良一个激灵跪到地上,慌声:“王爷饶命!”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等谢良再次抬眼,哪里还有摄政王的影子。 宫中已经恢复了祥和,刺客来也不明,去也不明,还掳走了一个摄政王妃,可是响亮的打了众人的脸。 明月听风等了近两个时辰,天色微亮,外面噪杂之声已经熄了,仍未见穆安回来。 明月焦急的走来走去,低声:“不行,我们要出去,必须见到王妃,谁知道谢良带王妃去了何处!” “走!”听风拿起旁边的剑骤然起身。 屋外被许淑贤的宫女守着,见到她俩杀气腾腾的出来,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皇后娘娘有令,让两位姑娘在这等着,不要闹事。” 说着不自量力的要去将两人拦下。 听风冷冷扫了一眼,顿声:“滚开!” 贤淑宫大门紧闭,只是经过刺客一事,外面守着的人已经换了,美名其曰守护皇后安全。 许淑贤急匆匆出来,她也是一夜未睡,贤淑宫差点被翻了个底朝天,她差点就要引起皇上怀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哪里还有睡意。 “等等”,她焦急道:“本宫知道你们担心摄政王妃,可既然是谢统领请王妃离开,定然是有要事,会保护王妃安危的。” “这不,外面已经没什么动静,说不定刺客已经落网了。” 明月:“皇后娘娘也担心刺客凶狠,王妃至今还未回来,我们连出去瞧一眼都不能吗?若是王妃出了事,主一怪罪下来,这责任该谁担,又有谁能担的起?” 许淑贤一噎。 听风冲外面冷声:“将门打开!” 这次外面竟毫不犹豫,不过片刻就将沉重的宫门打开,几个禁卫军脸色难堪:“皇后娘娘。” 许淑贤连忙道:“外面怎么样了,刺客抓到了吗?怎么没动静了?” “回娘娘,刺客还在逃窜,我们奉命守护贤淑宫安全,还望娘娘委屈呆在宫里,莫要出来。” “啊?”许淑贤惊了惊:“刺客还未抓到?这可怎么办?” 明月听闻,脸色一黑,哪怕她再温和的性子也沉不住气了,不想听她们叽叽歪歪,直接道:“我家王妃呢?随谢良去了何处?” “放肆!竟敢直呼统领名号!” 听风一剑横过去:“废话少说,王妃人呢!” 禁卫军一愣,知道摄政王府的人不好惹,殊不知连几个婢女都如此蛮横,可冷剑横在面前,只能直言:“摄政王妃被刺客掳走了,下落不明!” “嘭——”一声闷响,方才回话的禁卫军已经倒在一丈开外,听风剑指众人,语气冰凉:“你说什么?” 禁卫军敢怒不敢言。 明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戾色:“此事我家主子回来自有定夺!” “出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5 受刑重伤 穆安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她昏昏沉沉的醒来,入眼是一件不大的暗牢,四面无光。 厚重的牢门外有人低声说这些什么,她头晕乎乎的,听不太清楚,稍微一动脖颈就酸痛的厉害,咬咬牙才让眼前渐渐清明起来。 低喘几口,费力的看了一眼空间里的时间,已经上午八点多了,辰时了,她昏迷了三个时辰之久,这三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明月听风等不到她回去还不知道会如何冲动,还有宫里进了刺客,她是被人从后面袭击了。 踉跄着起身,这个地方不算干净,隐隐有些潮湿,被扔在地上,浑身的衣服都是潮的,穆安灰头土脸一起来就打了个冷颤。 她悄无声息往前挪了两步,聚精会神,好歹能听清楚外面说了什么。 “里面那女的醒了没?” “没醒呢,我们只需要将人看着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管,别惹事。” “来头不小,那敢惹事啊,好好看着。” “知道本姑娘来头不小还敢关?”穆安低声嘟囔一句,捏了捏胀痛的脖颈,仔细打量眼前的四方之地,右侧墙壁上的烛火亮着,不至于啥也看不清。 若是这个时候她躲进空间逃出去……恐怕没人会发现她的踪迹。可是这么一来,必然引来怀疑,她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她的地方铜墙铁壁,是不可能逃出去的,若是她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恐怕都会给她冠一个“妖女”的名头。 一次两次她可以糊弄过去,次数多了,就没人相信了。 兀自叹了口气,乖乖的缩回角落里,从空间里整了点吃的补充精力,倒是悠哉。 她记得,萧辞今日午时就要回来了,回来见不到自己一定很生气。 低低笑了一声,若是不出意外,这个时候青简她们应该也有所行动了。 既如此,就让她来会会这批“刺客”。 突然,外面传来回话声,穆安立刻打起精神,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盘膝坐在角落里,等着一眼瞧清楚来者是何方神圣! “哐当”几声,牢房的铁锁被打开,接连进来三个蒙面人,为首的露出一双鹰隼似的眼,直勾勾的朝穆安射过来,穆安一眼就看清楚他左侧眉峰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呵!醒了!”刀疤男声音厚重:“既然醒来,就把尊贵的王妃请过来。”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两个蒙面人凶巴巴的上来,抬手就要将角落里的穆安提起来。 巧妙的闪开,穆安冷声:“不用,我自己来。” “王妃好气魄。” “你们知道本王妃的身份,还敢将我绑过来,胆子也不小”,穆安冷嗤:“你们是什么人?入宫的刺客?” 看他们的身形,和宫里那批来去如风的刺客并不相符,穆安只是开口试探。 可对方却奇怪的愣了一下才道:“我们是什么人王妃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并非什么仁慈之人,王妃若是乖乖听话,能少吃点苦头。” 什么都没套出来,穆安有些气馁,固执道:“谁派你们来的?江湖门派还是朝廷?为了什么?” “废话少说”,为首的蒙面男子不知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往牢房外看了一眼,厉声:“按住她!” 单单三个人,穆安还未放在眼里,从始至终她都极其冷静,两个正欲出手的蒙面人被她过度的冷静怔了一下,才狠狠的将她擒住,其中一人抬脚在她膝盖弯一用力,穆安差点跪下去,闷哼一声,咬了咬嘴唇。 抬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王妃就不要固执了,只需要乖乖告诉我们百草堂的杀手从何处来?这样的杀手京城还有多少?” 近距离看,这般冷漠的容颜在烛火下愈发的妖艳三分,蒙面男子忍不住“啧啧”两声,情不自禁抬手在穆青流畅的脸颊处摸了一下。 穆安倏然变了脸,抿着唇角:“你找死?”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了一句:“正事要紧。” 蒙面男子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垂涎的目光猥琐的停留在穆安脸上,阴声:“给王妃半盏茶的时间考虑,回答刚才的问题,否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可不能保证了。” “知道王妃计谋过人,可在这个地方,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别白费力气了。” “说!” 膝盖骨又挨了一下,到底是女子,她疼得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半跪下来,双肩被擒,十分被动。 这里人压根没打算对她留手,分明知晓她的身份,还如此狂妄自大,要么就是不怕死,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撑着。 穆安:“你们是朝廷的人?” 蒙面男子缓缓蹲下来,以平视的姿态看着穆安,隐在阴影里的眸子阴险狡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批杀手在哪?” “他们无事,还好的很”,穆安冷笑:“朝廷的人,堂而皇之在宫里掳人,我该不该好好猜猜这幕后主使的身份。” 还是她太天真了,不过被谢良护了一下,就信了这场“意外”,殊不知这场戏就是为自己所盘算。 萧辞今日就回来了,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要给他冠上新的罪名了。 笑了一声,穆安忍着肩胛骨一下一下的刺痛,寒声:“京城没有杀手,想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做梦!” 四目相对,冷漠同阴狠僵持片刻,蒙面男子微微仰头,捏住穆安的下巴突然措不及防的给了她一巴掌:“别给脸不要脸!摄政王妃又怎么了,进了这里,照样死路一条!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脑袋“嗡嗡”作响,穆安承认,她懵了一瞬,左脸火烧一样的热了起来,嘴里淡淡的多了一股子血腥味,她舌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角,往地上啐了一口。 “很好,就刚才这一巴掌,我会要了你的命!” 蒙面男子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主子还在外面等着,他不能拖延太久,冷哼一声:“笑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上刑!” 牢房门重新被打开,有人抬了血迹斑斑的刑具上来,蒙面男子颇有兴致的挑选了一样,拿在穆安面前晃了晃:“王妃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怕是要费了。” 挣扎了一下,可身后的两个人将她死死制住,容不得她动弹,眨眼双手就被套上了枷锁。 都说十指连心,锥心的痛从骨骼深处不可抑制的蔓延,不过两个呼吸,她就额头冒了汗,冷眼看着对面不耐烦的蒙面男子,咬牙:“是皇上,还是萧坤!” “王妃还是招了!” “做梦!” 不由分说就要她的命,她发誓,一定会让这些人十倍奉还。 手指破了皮,已经快没了知觉,不知什么时候,双腿也受了伤,她颇为狼狈的瘫在地上:“抓了我,无非就是想逼王爷就范,怎么,你们就这点伎俩?可笑至极!” 蒙面男子换了刑具,哪怕到现在,他都对穆安极其的不放心,擒住穆安的两个人像粘在穆安身上一样,手指都不敢挪动,死死地压制着她。 穆安实在没力气同两个大男人反抗。 平白受了难,以为还要新一轮的体验,突然有人进来不知道低声耳语了什么。 蒙面男子眉头一皱,斥声:“将人看牢了。” 随后便转身出去,这是一处十分隐秘的暗牢,旁边还有一模一样的好多隔间,穆安被关在最里面一间,甬道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恐怕还没跑两步就会被抓回来。 对于胆想越狱者来说就是痴心妄想。 萧坤阴气沉沉的坐在外面,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他心一沉再沉,不知为何,十分的烦躁郁闷! 萧辞先一步回来了,京城外现在算是摄政王府的人,相信他这位多疑的皇叔很快就会搜到他这里来。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让穆安吃够苦头。 可一想到这苦头会让时而冷傲,时而阴险的少女面目全非,他的心就像被一把无名火烧一样,烦躁的不得了。 刀疤男拉下蒙面,低声:“王爷。” 萧坤被唤回神识,正色:“如何了,招了吗?” “嘴太硬,不招。” “上刑了吗?” “王爷,上了,若是再上,手指怕是要废了。” “废了?”萧坤冷笑:“废了好,继续,直到她招为止!本王就要亲眼瞧瞧,咄咄逼人的皇婶跪地求饶的样子。” 刀疤男顿了一下:“王爷,若是人死了,怕是摄政王那边……”。 萧坤:“死了埋了就是!没有证据,皇叔又能如何,不过本王倒觉得皇婶不会这般容易死,半个时辰之内本王要看到摄政王妃的亲手认罪书!” “是,王爷。” 刀疤男匆匆进去,不过片刻,萧坤一口茶还未饮尽,就看到人跑了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认罪了?” “不……不好了,王爷”,刀疤男难以置信的吞了口唾沫:“王爷,人不见了!” “什么!”萧坤倏然起身,他一直守在门口,穆安肯定没出来,厉声:“进去找!” 从旁边拿过蒙面,萧坤快步进去。 这处暗牢是他亲自着人打造,整个京城独一无二,人一旦进去了,轻而易举不可能出来,穆安肯定还被困在某处。 他猜的没错,穆安确实还在里面,不过不是被困住,而是自愿待在里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6 暗牢之危 十指受伤严重,刀疤男离开后,穆安趁机诓骗两个蒙面人松了手,当即毫不犹豫的送他们下了地狱,闪进空间,对双手做了诊断治疗。 幸好骨头只是微伤,如果不然,她这双手怕是废了。 消毒上药哪怕有医疗室的帮助,穆安依旧疼出了一头的冷汗。 小狐狸急得团团转,在穆安脚边跑来跑去,衔了药田里治疗外伤的药:“哇呜~”。 “我没事”,靠着医疗台缓了会,穆安看着被自己包的粽子一样的双手,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外面没什么动静。 她闪身出去,寻着幽暗的甬道往出走,脑子里飞快的将这一切串联起来,若宫里的刺客是有意安排,那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背后之人会是萧晟渊还是萧坤。 ……或者两人合谋? 这甬道确实错综复杂,穆安眼睛都绕花了还没绕出去,却和之前的刀疤男绕在一起。 “王妃要去哪里啊?”刀疤男二话不说喝令搜寻的人过来,将穆安团团围住。 一道身影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虽然没作声,可穆安还是看出了他的身影。 “三王爷,别来无恙。” 角落里的萧坤微怔,随后将蒙面扯掉,缓步上来:“本王是该说王妃聪明呢还是蠢呢?” “随便”,穆安挑眉:“皇婶自认为比皇侄还是聪慧几分的。” “毕竟能在皇宫里动手,也是皇婶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时候还想着占便宜,也只有穆安了。 “什么意思?”萧坤向前一步,事情败露,他从未打算把萧晟渊牵扯进来,哪怕穆安在他眼中是一个将死之人,他也不容自己有丝毫差错,冷声:“本王将王妃从刺客手中救了下来,王妃这是要恩将仇报不成?” “哼!”穆安微微皱眉:“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也不要对彼此演戏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当真以为抓了我就能陷害王爷,未免也太天真了。” “废话少说”,萧坤一招手,其他人退到外面,他才道:“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王妃恐怕不知道,皇叔昨夜就回来了,如今正大肆搜城,民怨四起,本王何不趁热打铁。” 萧辞回来了! 穆安心下一喜,眼底的欣色熠熠生辉,迫不及待的情绪溢于言表,对于萧坤而言,简直刺眼至极,他骤然有些生气:“皇叔回来了你就这么高兴!” 穆安:“我夫君回来了我为何不能高兴,皇侄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怎么脱身。” 既然萧辞回来了,那不过片刻就能寻到这里来,她所怀疑的萧辞肯定也能想到。 骤然,萧坤一把拽住穆安的手臂,看着她包裹的双手,心下冷笑不已,不知道这女人哪来的闲工夫,还有空包扎。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认罪书,萧坤展开,厉声:“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你在上面认罪,皇叔他又能如何?” 甬道狭窄,穆安避无可避,她严重怀疑萧坤的脑子是瓦特的,还是同边关的畜牲待的久了,思想也顿化了,任凭手腕被捏的生疼,她凝声:“单单凭借一张纸,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想定大梁摄政王的罪,是三王爷太天真,还是皇上天真!” “错漏百出的计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三王爷来说又能得到什么?” 萧坤愤怒:“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呢?你现在是本王的阶下囚!” 萧坤不是傻子,萧辞的提前回来打乱了他同萧晟渊的全盘计划,没有时间让她同穆安周旋,他只能暴露身份! 可是,如果穆安死了,这一切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眼底的杀气一闪而过,萧坤缓缓抽出腰间的剑:“是王妃太天真了,只要你一日不出现,京城的杀手就担心一日,总有一日他们会露出马脚,只需要一点点莫须有的风声,到时候皇叔他百口莫辩,天子脚下豢养杀手,杀害无辜百姓,本王便可名正言顺的取了皇叔的项上人头。” “你放心,我会将你们合葬。” 穆安神色一凛,萧坤起了杀心,他说的没错,只要她死了,杳无音讯,青阁定然会倾巢而动,到时候众口铄金,萧辞必然会陷入不仁不义之地! 眼看萧坤一剑劈了过来,穆安仓皇险而又险的躲开,厉声:“萧坤!你疯了!”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萧坤已经暴露,他不可能让穆安活着出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冷剑已经搭在了穆安的脖颈上,他瞥了一眼:“皇婶,下辈子投个好胎。” 冰冷的触感让穆安有些不真实,她觉得萧坤疯了,手再一次摸到了枪的感觉,再快的剑也快不过子弹。 若是今日一定要死一个人,那肯定不是她! 千钧一发之际,刀疤男短促道:“王爷,摄政王带人冲进来了!” 手缓缓收了回来,穆安趁着萧坤怔愣的瞬间,小臂一挡,破了一条血痕,从萧坤的剑下逃了出来,一个扫堂腿过去,刀疤男一个不甚绊倒在地,她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跑。 萧坤:“抓住她!” 赤手空拳同蒙面人缠斗起来,双手受了伤,到底不方便,穆安三两下就被制住,她冷汗连连,心下叹气:终究还是自己太弱了。 萧坤冷脸追上来:“王妃不用担心,皇叔是找不到这里的。” “不”,穆安发丝凌乱,仰头:“他可以的!萧坤,收手,你们处处想置萧辞于死地,无非是因为他功高盖主,可是他是萧辞,他是那个心系天下的萧辞,他永远不会背叛大梁,永远不会。” “为什么那么多人怕他,惧他,却不肯相信他?” 在这凶险万分的乌云下,第一次听到这般天真的话,萧坤感到可悲又可笑,自古以来,没有人会在无上的权利面前不动心。 之所以整日装着一副正人君子的肮脏模样,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罢了,蠢蠢欲动半生,隐藏尽所有的杀机,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王权利禄,百官臣服,子民供奉才是最后的目的,要的不仅仅是权利,还有青史留名。 穆安的话显得过于无知,萧坤几分怜悯的看着她。 岂料,穆安淡淡抬眼,薄唇微张:“既如此,我就只能预祝三王爷保重了。” 萧坤:“什么?” 身后的蒙面人突然浑身痉挛,毫无预兆倒了一地。 萧坤心口一紧,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穆安推开身后的人,随手提起一把剑冷冰冰的朝萧坤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追杀青云他们的是你的人,同姜雪合谋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的也是你,青阁弟子多少人在你的手下丧生,害他们一次两次不成,你还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萧坤,就算我不杀你,也有人巴不得你死!” 不过片刻,萧坤浑身的力气就飞速流失,他艰难道:“倒是本王忘了,你是神医,用毒也是天下一绝。” 这话听着有夸人的意思,穆安欣然接受:“是啊,蓄意接近一个用毒高手,怎么三王爷也有失策的时候,忘了姜雪的下场了吗?我从来不是一个仁慈之人。” “我也不是”,萧坤扔了剑。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未睡,饮了酒的缘故,哪怕今早喝了茶,他依旧不太清醒。 他不是个仁慈之人,死在他手的人命千百条,若是方才他有心取穆安性命,恐怕眼前这英气横生的少女已经死了数遍了。 只有自己知道,一曲鸿峭竟入了心,让他一度下不去手。 苦笑一声,萧坤道:“就算皇叔将整个王府翻过来,也找不到这里的,王妃会用毒,碰巧本王这暗牢里也藏了毒,不过一盏茶时间毒气就会扩散。” “皇叔回来的还真是及时,既然落到他手里也是个死,不如就拉着你为本王陪葬。” 穆安惊了一下,用神识一查,果然有毒,致命剧毒,不知道萧坤从哪里得来的,医疗室现在配解药已经来不及了。 她收敛神色,顿声:“我不会死的。” 她有空间,可以逃出去,就当着萧坤的面,当然,她也可以先杀了萧坤。 说罢,她神识在空间里溜了一圈,以为万无一失。 突然,脑袋“叮”一声,莫名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检测到不明现象,空间外出现迸裂现象,即将进入休眠状态。” 穆安:“……” 坑比玩意! 等她闪身的时候,已经进不去了。 萧坤能感觉到穆安对他用的不是取人性命的毒药,只让他伤了筋脉,只看到穆安愣在原地。 “同本王死在一起,虽有不甘,却也不亏”,最后关头,萧坤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想仔仔细细看清楚穆安的模样,看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鸿峭这种绝世古琴。 穆安还没从坑比系统突然的故障中缓过来,就意识到她会中毒! 而萧坤突然站了起来,阴狠狠的对着她就扑了过来! 穆安大惊,一剑挑过去,从他的有肩膀划过:“你做什么!” 要死了都还不消停! 慌里慌张从裙角割下一条护住口鼻,穆安步步后退,萧坤碰到筋脉的刺痛,提起剑就朝穆安刺过来,两剑在甬道里擦出火花。 萧坤完全失了路数,他像一条疯狗,拽住穆安的头发就将她往后拖。 穆安手中的剑太重,她十指受伤,堪堪握住就被萧坤挑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7 霸气宠妻 萧坤拖着穆安,费力的将她摔在墙上,穆安不知道自己碰到了哪里,腹部突然绞痛了一下,她一弓身,一口气差点踹不上来。 心下飞过一万只草泥马…… 生死一线居然还要同一个傻逼在这夺命!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毒气近在咫尺,穆安紧闭口鼻,愤怒之下瞪了萧坤一眼,仓皇之下侧身躲开蹦出火花的剑,不用回头她都知道身后的墙壁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这次可真的是穷途末路了,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也破了一条干裂的口子,说话都有些漏风,实在是滑稽又无奈。 任凭谁被接二连三的扣在墙上身心都不会舒爽,顺着墙壁滑下来,穆安艰难的骂了一句:“萧坤,你妈、的!” “这个时候了王妃就别嘴硬了!”萧坤浑身上下都冲着一股子鱼死网破的劲,他捏住穆安的喉咙,将人提起来,看着穆安那张脸渐渐变得惨白。 眉目如画,俏挺的鼻梁红彤彤的惹人怜爱,这副容颜下恐惧的表情,深深的印在了萧坤脑海里,挥之不去。 生死一线,穆安寻思着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刨了这孙子的祖坟! 就算没刨,等她这次出去也给撬了! 视线模糊一瞬,死死瞪着勾眼笑的萧坤,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毒气已经蔓延过来,方才打斗过程中,遮住口鼻的布也被萧坤粗暴的撕扯下来。 倏然之间,传来震耳欲聋的剧响,萧坤一愣,穆安趁机奋力踹了他一脚,深中要害,萧坤倒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王爷——!” 白素素冲了进来,直奔萧坤,仓皇扫了一眼地上的穆安,挡在萧坤面前,神色凝重:“王爷,你如何了?” 萧坤怔了一下,推开白素素,看着随后而来的萧辞,那阴兀的瞳色满是戾气。 他冷嗤道:“皇叔回来了!” “滚!”一脚过去,萧坤被疾风狠狠甩到墙壁上,一口闷血从嘴角溢出来,半死不活。 萧辞焦急的将穆安揽进怀里,还在失神的穆安猛然吸/允到熟悉的味道,感受到那铿锵有力的心跳,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喃喃:“你回来了?” “是,本王回来了”,萧辞心紧的厉害:“对不起,是本在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他想好好看看穆安的脸,担心她有没有事,哪里受了伤,疼不疼。 可是怀中的人紧紧抱着自己不松手,怎么拉都拉不开,穆安太舍不得放手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脑袋深深的埋进温暖的怀里,她嘟囔:“别动,让我好好抱抱。” 萧辞宠溺的安抚她:“本王不动。” 良久,穆安才将萧辞松开,她好一番呲牙咧嘴,深吸一口气……萧辞瘦了,胡茬也没时间打理,骨削似的硌人,硬朗的轮廓染了一层沧桑,看了就让人心疼。 “我想你了,你怎么才回来!” 突然,萧辞十分难堪的动了动嘴角,眼前的人嗓门还能这么大,他道:“哪里痛了?这么危险为什么不藏起来?” 知道他指的是空间的事,穆安吐吐舌头没做解释,扶着萧辞起来,浑身都疼:“回去再同你解释。” 白素素当即跪在萧辞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摄政王饶命,这……这都是误会,臣妾愿意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三王爷没有要害摄政王妃的意思,万万没有啊!” 看萧坤这个样子,白素素慌了,她脸色惨白,方才因为剧烈的动作,圆鼓鼓的肚子绞痛,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今日之事,说不清楚的,萧辞怪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穆安冷声:“肚子这么大还是顾好自己。” “穆安!”白素素咬牙:“我求你了,贵妃娘娘死在你手上,我没告诉任何人,债债相抵,是她自作孽欠你的!可是我不欠你了,求你了……”。 看了萧辞一眼,穆安低声:“我不舒服。” 萧辞当机立断,将穆安拦腰抱起,回头沉声:“将他带走!” 萧坤被萧辞那一脚伤了心脉,凭借最后一点顽强的意识撑着,听闻也不做反抗,只对白素素道:“与你无关,滚!” 说完被王府的侍卫强行带走! “王爷——”白素素仿佛置身冰窖,僵硬在原地,冷汗不停的掉。 暗牢的门一打开,毒气就散了,想来是设置了机关,穆安白了萧辞一眼,心下思绪万千,低声:“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 外面那么多眼睛齐刷刷的扫过来,饶是穆安脸皮再厚都有些顶不住。 萧辞:“不放。” 他怎么舍得放手。 低低笑了一声,穆安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 “这次是你不放的”,她笑道:“那你可要抱紧了,我不下来了。” “好。” 严宽早早的备了马车,看到这浓情蜜意的一幕,难为情的别过脸。 “主子,谢良来了。” 弓身将穆安放进车厢,仔细替她擦去脸颊上的灰尘,萧辞软了语气:“在车厢里等我,本王陪你回九方居。” 张了张嘴,穆安最终什么也没说,把玩着萧辞的手指,闻言轻轻点头。 谢良几乎是毫不停歇的赶过来,直愣愣杵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满头大汗。 严宽看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将人在旁边晾着。 穆安恋恋不舍的拽了萧辞半天才把人松开:“别生气,我没事,回头再找他们算账,你今日刚回来,动怒不好。” 萧辞没应声,在她嘴角轻啄了一口退了出去。 留下穆安意犹未尽的红了脸,飞快的用神识探了一下,坑比系统还在休眠中。 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谢良今日本该风风光光的去城外将“祥瑞”迎回来,盛京街道本该是万人空巷的。 结果他连龙骨的面都没见到,追在萧辞后面丢了三魂七魄,期间他暗中布置了三次扰乱视线的刺客线索,也没拖住萧辞一时半刻,整个京城差点被掀了个底朝天。 最后还是武清文力担大任,带着一队守军出城接洽。 萧坤方才半死不活的被押了出去,他还未开口过问,就被九方居的侍卫一剑挡了回来。 “王爷,皇上在太和殿等着呢。” 冷冷瞥了谢良一眼,萧辞手指轻捻,脚底下踩的是大梁三王爷府的青砖,入眼望去,府中怪石嶙峋,恢宏大气,几朝以来,最金碧辉煌的王爷府莫过于此了。 一步错步步错,可惜了。 “回去告诉皇上,本王择日亲自去见他”,萧辞冷声:“今日没空!” 谢良:“王爷恕罪,这是抗旨不遵,皇上口谕,传王爷觐见。” “谢统领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谢良大惊:“臣不敢。” 萧辞:“滚!” 严宽一伸手,冷言冷语:“王爷公务繁忙,今日怕是没空进宫了,劳烦谢统领回皇上一声,请。” “……”谢良还能如何,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踌躇片刻,灰头土脸的离开,连为萧坤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心下已经翻江倒海,自今日起,朝堂之上怕是风云更烈了,三王爷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穆安竖耳倾听,万幸萧辞没直接“杀”进宫去,暗自松了口气,换上柔和的表情,搓了搓手正襟危坐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严宽高声:“回府。” 萧辞垂头进来,穆安将旁边的位置留出来,没皮没脸的冲他笑了一下:“我们回家。” 随手拿起披风给穆安披上,萧辞久久没有说话,他只想像现在这样,紧紧的拢着怀里的人。 “若是本王再迟来一步……”。 “哎呀,你憋坏我了”,穆安调皮的咕哝一声,飞快的将眼底的雾掩盖过去,探出小脸:“我本来能逃走的,是我自己大意了。” “本王看看你的手”。 萧辞不由分说就去拉,穆安瑟缩一下,血浸湿了纱布已经快干了,她其实不怎么感觉到疼,没躲过去,只好给萧辞看。 “我自己包的,好看?” 眼底的阴霾重了一层,萧辞嘴唇微微颤抖,哑声:“他该死!” 穆安一个激灵,她就害怕萧辞一怒之下杀了萧坤,那可就真正真正的背上不仁不义,残暴无道,屠戮血亲的污名了。 “没、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就是看起来严重一些,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此事牵扯颇多,没查清楚之前千万不能冲动,答应我。” 穆安:“萧辞,你答应我!不论做什么决定都一定要告诉我。” “好”,萧辞点头,现在穆安说什么他都顺着:“本王答应你就是。” “那就好”,咧嘴笑了一下,穆安咳嗽一声,朝车窗外瞄了一眼,大街上人很多,她这才想起来龙骨的事,回头:“你提前回来了,龙骨怎么办?” 萧辞:“武清文去接了。” 这种事情,武老头怕是心甘情愿的很,年纪大了,就信这些莫须有的好征兆。 穆安没见过龙骨,一时间也有些好奇,萧辞敏锐的发现她心里的小端倪,轻声:“想看?” “不想”,随意的摇了摇头,穆安懒得凑热闹,之所以想看,单单因为这龙骨是自家夫君的杰作。 突然,萧辞喊了一声:“严宽!” “主子,何事?” “带人去将龙骨迎回王府,择日再送进宫。” 穆安:“……” 严宽:“……主子,这不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8 吃豆腐还是吃豆腐 堂堂摄政王发话了,哪里还有什么妥不妥的,哄媳妇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嘴角干巴巴的刺痛了一下,穆安同萧辞大眼瞪小眼片刻,故意道:“夫君,这不妥?” 萧晟渊知道了,还不得气的从龙椅上跳下来! “没什么不妥的”,萧辞微微眯眼,一本正经:“瞧了若是喜欢,就留在府中日日观赏。” 霸气啊! 穆安吞了口唾沫:“若是哪日不喜欢了呢?” “砸了就是。” 马车里传来轻快的笑声,不远处的街角里,沐珣双手环胸,露出的一双瞳孔深邃,幽幽的盯着两人同乘的车辆,失了魂一样的冷静。 旁边的随从小心翼翼的试探:“世子,摄政王妃安然无恙,我们回去。” 沐珣:“回去?去哪?” “当然是回宫里啊,世子,我们找了摄政王妃这么久也没找到人,人家摄政王一回来就找到了,王妃也不知道世子的好,世子这……又是何苦呢?” 随从兀自叹气,寻思着这大梁的治安确实不怎么好,堂堂王妃在宫里都能被掳了去。 盯着马车没入了街头,沐珣冷哼一声,唤了追查的暗卫出来,低声:“萧辞从哪把人救出来的?” “世子,是三王爷府中。” “萧坤!”沐珣一顿,凝了凝眉,沉色:“有多少人知道?” “摄政王顾全大局,王府的侍卫铜墙铁壁,搜查过程守的很严实,没人知道人是从三王爷府上救出来的。” 上了马车,沐珣微怒:“现在没人知道,不代表明日早朝仍旧没人知道!三王爷萧坤,简直该死!” 随从打了个冷颤:“世子别生气,不管怎么说是大梁内部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无关。” 淡淡扫了那随从一眼,身边立刻鸦雀无声,沐珣将银面摘下来。攥在手里,捏的指尖发白,到了天和门门口,才重新系上,摇身一变又是哪个看不出脾气的大凉世子。 像是在外面兜了一圈,倦了便悠哉悠哉的回来,与方才的冰冷阴沉判若两人,任谁也瞧不出半点破绽。 回了九方居,八角一看到穆安的样子就哭哭啼啼的扑上来,穆安太阳穴一跳,挑声:“打住啊,眼泪给我憋回去,不准哭!” 八角:“哇——” 哭的更凶了,结结巴巴:“小姐,奴婢担心死你了,你手怎么了,衣服也破了,头发也乱了,怎么会这样……” “……唉”,穆安好生安抚她:“你别哭了,你一哭我更难受了。” 八角随便将眼泪一抹:“小姐你那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请医师过来。” “不用了,王爷随后就来,你先帮我梳洗一番”,挥了挥自己一双爪子,穆安表示她现在只能做一个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八角一边嗒眼泪,一边手脚利索的给穆安从头换到角。 萧辞回府,亲自去了暗牢,萧坤被关在里面,并未向萧晟渊禀告,直接带来了王府暗牢,好在严宽害怕他死了,先一步请了医师过来。 “主子,三王爷中毒不深,属下已经解了,只是受了内伤,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才致使昏迷,若是强行施针可将人唤醒,主子可要三王爷即刻回话?” 萧坤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任人拿捏的一天,他意识不清,没看到此刻居高临下的皇叔高深莫测的脸。 想杀了萧坤这个蠢货是真的,恨他鲁莽无脑也是真的! 萧辞没想到自己的一再忍让,给了某些人愈发得寸进尺的机会。 眉眼一动,他沉声:“好好盯着,别死了!” 医师点头:“是,主子。” 这是要他尽心尽力救治了意思了,方才还听严宽说三王爷的内伤是自家主子一气之下伤的。 一回到屋里,萧辞收敛怒气,看着一身清爽,乌发低束的穆安,喉咙里涩涩的,抿了抿唇:“八角,你退下。” 恍然抬起头,八角猛然见到萧辞,茫然的点头,应了一声,几乎是瞬间放下手中的碗筷,没来得及瞧穆安一眼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愣了一秒,吸溜完还耷拉在嘴角的面条,穆安呛了一下,咳嗽的满面通红,方才大快朵颐的美味佳肴差点给她咳出来,双手假肢似的垂在一旁,瞪了瞪眼睛。 一双温厚的大掌及时的覆了上来,像一股不徐不疾的春风,不轻不重的帮她拍了拍脊背,递上温水:“慢点。” 将猛然泛上来的恶心压下去,穆安没好气道:“八角正忙着呢,我还没吃饱,你让她出去谁给我喂饭?” 瞥了一眼面前的碗筷,不知道八角这丫头又怎么了,看到萧辞紧张的手都抖了,碗筷堪堪的扔在一边,可见她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恐惧”。 萧辞轻笑一声,自然而然的拿起手帕替穆安擦了擦嘴,低声:“本王喂你。” 料到了会是这般的回答,穆安心下微暖,朝远处的豆腐抬了抬一巴:“我要吃豆腐。” 别说要豆腐,就是要月亮要星星萧辞都给她摘下来,轻轻夹了一块豆腐凑过去:“小心烫。” “已经放了半天了,早就不烫了。” 失去双手的生活真是平平无奇中透着无可匹敌的艰难,吃一口豆腐都能掉半块,粘在嘴角十分的不舒服,穆安抬眼:“帮我擦一下。” 看她双眸澄澈,萧辞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能现场凹出一个窝来,把所有深藏的爱意都灌进去,他顿了一下,缓缓凑过去。 温热的呼吸灼烈又挠人,穆安突然僵住了,舔了一下嘴唇:“你干嘛?” “嘴角有豆腐,本王帮你擦。” 穆安刚想说擦嘴用得着靠这么近吗? 嘴唇一软,滚烫的舌尖顺着三魂七魄流了个满怀,旖旎又灼人,对上漆黑深不见底的眸子,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老夫老妻了,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只因为一个吻。 无名火迅速在狭窄的胸腔里烧了起来,大脑停止运转。 最后不知道豆腐擦干净了没,反正不重要了,自己的豆腐都被人措不及防的吃抹干净了,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萧辞轻轻拢着穆安的脸颊,小心翼翼的抵了一下鼻尖,压声:“还想吃那个?” 穆安:“……饱了。” 都这样了,她还吃个屁! 不着痕迹的推了他一下,耳尖红红的,垂眼叹了口气,偷偷笑了笑,嘴角裂了一半,脸蛋就被捏了一下。 萧辞:“本王错了,下次遇到危险一定要躲进空间,不要怕麻烦,剩下的交给我来解决,知道了吗?” 茫然的应了一声,穆安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不是啊,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保命要紧。” 盯着她粽子似的双手,萧辞道:“那还搞成这个样子?” “这不能怪我,空间休眠了,我进不去。” 一听到空间休眠,萧辞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立刻紧张的看向穆安,他非常怕,怕穆安会昏迷过去,醒不过来。 “不是,这次不会昏迷”,穆安匆忙解释:“好像是出什么故障了,就突然休眠了,之前从未遇到过,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现在的空间和之前不一样了,有天空,有太阳,我还在哪里种了一片药田,里面的药草随便拿出来就是稀世之宝,意不意外。” “真的没事?” 穆安无奈的笑道:“不信你摸摸,这次真的没事。” 就差站起来原地跳个激光舞了,萧辞沉眉确定她没事才缓了神色:“留你一个人京城危险难测,以后都不会了。” 穆安不知道萧辞去了长陵,甚至已经筹划好了后路,想来是因为在滇州耽搁到现在,不禁道:“滇州都安顿好了吗?” “放心,都好了。” 正在萧辞犹豫是否要将退守长陵的事情告诉穆安,严宽就在门外大声:“主子,武相来了,带着龙骨。” 微微错愕,穆安调皮的一歪头,轻快的笑出声:“刚回来就惹事了,武老头肯定恨不得指着鼻子骂你了。” “你乖乖待着,本王去看看,将龙骨给你留下”,萧辞万分宠溺,一点都不担心武清文的大嗓门。 随着严宽出去,传说中的龙骨已经正正当当的停在王府大院,宛若一条沉睡的巨龙,而这巨龙前,站着吹胡子瞪眼的武老头! 武清文胡子翘了老高,让自己带来的人死死围着龙骨,老远看着萧辞大步过来,老头忍了半天才将准备破口大骂的,微微颤抖的手指收回去。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文武百官已经在太和殿等着了,王爷将龙骨私自扣押这……这!” 哆嗦了半天武老头也没想出一个比“谋反”这个词寓意稍轻的训斥,站在冷风中大口喘气。 萧辞本就不愿同武清文为难,眼皮微抬,还算和颜悦色的对他一拱手:“劳烦左相亲自送龙骨到本王府上了,只是今日文武百官怕是无幸见此祥瑞,左相去宫里回一声,就说本王扣下了。” 武清文:“王爷这是拿老臣当猫耍吗!” 幸幸苦苦奔波一早上才将龙骨运送回京,眼看就要进宫了,却被摄政王一句话扣了!他这张老脸往哪放! 萧辞:“本王敬重左相,只是如今朝堂过于乌烟瘴气,这龙骨纯粹,别被某些人的眼睛脏了,本王明日会在殿上亲自向皇上解释。” “严宽,送左相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29 真相大白 围观的百姓只看到龙骨被送进了东平巷,翘首以盼半天,也没见出来,纷纷交头接耳。 “这祥瑞怎么送摄政王府了?” “不是说皇上在宫里等着吗?” “嘘……快别说了,摄政王怎么想的哪里是我们平头百姓敢议论的。” “就是就是,摄政王这次离京回来,肯定是有大事要发生的。” “……” 具体是什么大事,自然也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知道的,没亲眼看着龙骨进宫进献给皇上,虽然微微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太和殿 萧晟渊整个人都是抖的,他就知道,想要对付萧辞一定要有万无一失的筹划,单单灵机一动的挑衅肯定会惨败收场。 听着下方的文武百官聒噪不已,他怒然一拍御桌:“说够了吗!” 下方骤然鸦雀无声,众人不知道皇上今日怎么了,龙颜不悦。 沈德重已经被眼前这群臭虫搅和的没兴趣上朝了,沉着脸站在一旁,旁边的议论左耳进右耳出。 萧晟渊:“去看看,左相怎么还未回来。” 李德全“唉”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跑出去:“去看看左相到哪了?” 半盏茶时间,李德全就得了消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胆战心惊的到萧晟渊身旁,小声:“皇上,左相已经到宫里了,马上就上殿。” 神色微缓,萧晟渊紧声:“龙骨呢?” “龙、龙骨…怕是……”,抬头看了一眼萧晟渊,李德全实在是不敢说,双腿都在哆嗦。 “支支吾吾做什么!朕问龙骨呢?” 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被李德全怪异的举动吸引过去,沈德重咳嗽一声:“出了什么事,李公公如实告诉皇上就是。” 在一旁哆嗦个什么劲! “啪嗒”跪在地上,李德全很不飞将头埋进去,战栗道:“皇上,龙骨半路被摄政王扣下了,这会已经在摄政王府了。” 整整齐齐的跪地声,放眼望去,几乎在一刹那间惜命的大臣自觉的跪了一地,留下同沈德重站一起的几个老臣一脸懵逼,显得格格不入,愣了会,才慢悠悠的跪下。 可是他们等了半天,帝王的愤怒并没有降临。 萧晟渊差点就吼出了声,可是一想到萧坤的处境,他就咬牙忍了下去,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现在的他是玩不过皇叔的,良久,才重重道:“龙骨从一开始就是皇叔奉命督办,如今贸然就送进宫来却有不妥,皇叔一向办事周到,自然有他的思量,众卿退下,择日等皇叔亲自进宫,此事再论。” 众臣:“……” 皇上居然不生气? 摄政王都已经嚣张到昭告天下,将象征帝王国运的祥瑞搬回自己家了,皇上居然还能坐的住! 实在是心胸宽旷。 沈德重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别人退了出去,他嗅到了事情的不对,可看朝堂之上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甩了甩袖子,黑着脸回了府。 更为奇怪的是,听闻昨夜宫里遇了刺客,摄政王妃被袭,不知所踪,朝上居然没一个人提起,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 皇上不提,大家好像都自觉的忽略了这件事,殊不知被掳的主正胆大包天的坐在龙骨上荡腿,惊的九方居众人生怕自家王妃掉下来。 这龙骨实在是过于逼真,摸上去连骨头脉络都清晰看见,深埋地底的年久沧桑,靠近它,似乎隐隐听到自远古而来的龙吟,怆然涕下! 大赞一声:“好!” 穆安跳了下来,被接了个满怀,她兴奋的在萧辞眼角触了一下,引的某人一僵,这才心满意足的蹦下来。 “确实是个好东西,砸了怪可惜的,留着。” 萧辞清了清嗓子:“夫人喜欢就留着。” 惊掉了下巴的九方居众人一窝蜂一样迅速散开,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明月听风像两个机器人一样站在后方,对于穆安此次遇险,她俩始终耿耿于怀,主动像萧辞请罪,却被穆安三言两语的免了处罚。 明月看了听风一眼,斗胆道:“主子,将龙骨留在王府皇上怕是会动怒,这次百草堂遭受诬陷就同三王爷有关,青阁弟子更是差点丧命在他手下,反正属下不信此事同皇上无关。” “谢良当时执意不让我同听风跟着王妃,若是我俩强行跟着,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属下愿意自行领罚。” 萧辞回头:“王妃替你俩求情不代表本王不罚你们,明月听风!” “属下在!” “今日起贴身保护王妃,没本王的命令,不得退离!” “是!” 穆安震了三震,捏着萧辞的虎口,笑道:“搞这么严肃做什么?是我不让明月听风跟着的,不怪她们。” 拉着她往里面走,萧辞沉声:“百草堂的事情还未解决,你歇着,本王来。” 话落,穆安果断了摇了摇头。 萧辞以为她是不愿意自己插手,故意皱眉:“怕本王给你添麻烦?” “才不是呢”,穆安冲他眨了眨眼睛:“不用你出手,今日就做个了结,明日一早,盛京的第一缕阳光照下,百草堂就要重新开门了,浴火便是重生了。” “哦?”萧辞颇为趣味。 他得到的消息可是百草堂现在还受着冤屈呢,青阁虽然脱险了,死了的百姓还没讨回公道,私下对于百草堂的议论也是颇为不满。 “夫人又做了什么?本王洗耳恭听。” “唔”,穆安咕哝一声,她想,也只有这个人能漫不经心的放下所有重要的事情,陪自己在这一口一个“夫人”,自豪的勾了勾唇角,她将事情的始末徐徐道来。 与此同时,百草堂门前拥挤了一大批人,青音看着门上的封条越看越不爽,趁着青灵不注意,两剑就给挑了。 等青云看到,已经来不及了,他抬手到一半又默默垂了下去,任由青音将百草堂打开,里面的尘土骤然飞扬,还保留着搜查时毁的一塌糊涂的样子。 刘医师被请了出来,平白无故经历了这次牢狱之灾,他清楚的意识到了同穆安共事的危险,可他也是个有良心的人,更何况穆安身怀旷世医术,他甘愿为她效力。 青阁将所有无辜惨死者得家人都请了过来,青灵看着攒动的人头,高声:“不管大家信不信,百草堂是冤枉的,这里没有无情的杀手,只有跑腿抓药的伙计,今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日!” 她回头:“刘医师,你向大家解释一下。” 刘医师撸了撸袖子,从第一个患者送来的时候,便是他亲手治疗,他知道用了王妃留下的那些神药才将“疫病”止住。 一字不落的将事情的经过向啜泣的家属解释一遍,刘医师道:“百草堂悬壶济世,只会救他们,绝不对伤害他们的。” 立刻有人反驳:“可是人都死了,是死在百草堂,他们身上插着剑。” “身上插着剑就一定是百草堂的人杀的吗?”青音不满的剁脚,她一生气,就杀性毕露,被青弦一把拽了回去。 “你闭嘴!” 青音:“……我。” “大家稍安勿躁”,青云绅士的将推搡的人拉开,让出进入百草堂的通道,站在百草堂门前,拿出一封信:“这是衙门曹大人事发之前收到的一封信,当时就有人知道病人会死,曹大人匆忙赶来,也没将人救回来,我们很遗憾。” 信飞快的传递,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信自然就要问:“谁知道信是不是你们伪造的,一封信就想洗清杀人的污名,休想!” 就在这时,突然弱弱的出现一个女声,寻着声音去看,有人认出来是西街御糕阁老板娘赵莹。 赵莹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苦笑一声:“我能证明这信是真的,百草堂也是清白的,人不是他们杀的。” 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赵莹痛苦的抽搐一下:“大家都知道,第一个染上疫病的是我丈夫,此后才接连有人感染,可是你们不知道,那根本不是疫病,是毒。” 人群躁动起来。 “毒?哪来的毒?” “是什么人这么狠心,给我们这些百姓下毒啊……”。 “是我”,赵莹不敢回想,她痛苦的蜷缩在起来,被青灵从后面撑着,受着千夫所指的目光:“是我亲手给丈夫下的毒,可是我是被逼的,我没有办法。” 青云:“赵莹,说清楚,谁给你的毒。” 沉默半天,赵莹心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要为夫君复仇,可是……她不能背叛,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背叛害更多无辜的人。 狠下心,赵莹流干了眼泪,嘶吼道:“是三王爷府,那封信也是三王爷的人送到衙门的,逼我给夫君下毒,感染了更多的人,借此诬陷百草堂,可是他们没想到,百草堂医术高超,能解此毒,便痛下杀手!” “是三王爷,就是他!他想害摄政王妃,才这般伤害无辜。” “我以为会有人给我解药,可是等来的却是夫君的死讯”,赵莹悲痛欲绝,猛然推开青灵,转身就往百草堂的台阶上撞过去,凄声:“我是罪人!夫君,莹儿来陪你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想到赵莹会寻死,青云要拦已经来不及了,血溅三尺! 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惶恐,难以置信…… 这一切真的是三王爷萧坤所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0 萧坤认罪 青简眉头紧锁的进了九方居,明月同她打招呼她只是淡淡点头。 提步进去,刚好看到小姐同王爷说的口干舌燥的画面,她突然有些舍不得打断。 顿了顿,直到穆安看见她这才过去,拱手:“见过王爷。” 萧辞:“嗯。” “怎么样了?”穆安迫不及待问道:“赵莹把该说的都说了吗?有人当众杀她灭口吗?” 青简:“赵莹都说了,没人杀她灭口,可是她死了。” 轻轻皱眉,穆安低声:“自裁了?” “是”,青简看了她一眼:“小姐怎么知道?” 穆安没应声,她猜的,因为她看的出来,赵莹是深爱她夫君的,况且她给的并非真正的解药,非食用者感受不到其的药性,赵莹应该发现了自己的毒没有解。 也没等到救自己的人来,她便知道自己是一颗废子了。 穆安在赌,若是赵莹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她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背叛要么死! 很显然,她选择了地狱。 稍微一思索,萧辞就明白了,沉声:“赵莹背后有人指使,这个人是谁?” 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萧坤。 沉吟片刻,穆安道:“可能她只是萧坤随意挑选的棋子,正好她被人诬陷清白,案子在曹奇手下审,借曹奇之手,将人顺理成章的送到百草堂,可是赵莹口口声声她是被诬陷的,她没有通奸。” 青简:“可能是赵莹说了假话,小姐,她不可信。” “我知道”,穆安有些落寞:“她说的话不能全信,可这件事我信她,她是清白的。” “通奸之人不是杳无音讯吗?”青简解释:“或许只是那人蓄意为之,东窗事发这才仓皇逃离。” 现在也只有这个解释勉强说的过去,穆安长舒了口气:“替她证明清白,将她的尸身好好安葬。” 青简应声,退了出去。 “还有一种可能”,穆安道:“赵莹混淆视线,栽赃给萧坤了。” 萧辞:“谈不上栽赃,此事本就同他脱不了关系,牵扯无辜百姓身死,罪该万死!” 悻悻垂下眼睑,绷紧了脸,穆安才迟迟缓声道:“没有同你商量,我私自做了决定,这次是不打算给萧坤留后路的,不管怎样,他伤害了我在乎的人,这笔账定然要他十倍奉还的。” “青简他们将赵莹提出来,现在人也死了,闹得满城风雨,对于你,对于皇上,都是不利的,毕竟……萧坤是当朝三王爷。” 身为百姓信仰的皇族中人,却肆意戕害百姓性命,必然引起民声哀怨! 这会,怕是消息已经传进宫里了。 垂下头,沉默片刻,自上而下看下去,少女蒲扇似的睫毛浓密而灵动,可是萧辞就是知道,此刻那微闪的眼皮下藏着一双刚毅的眸子。 “本王不怪你”,萧辞不禁伸手轻抚那扑闪的睫毛,正色道:“怎么舍得怪你的,剩下的你不用担心,好好在府中养伤,本王来解决。” 微微一笑,穆安仰头:“好。” 入夜,萧坤就醒了,比医师预料的早了几个时辰,暗牢的侍卫不敢耽搁,当即禀了萧辞。 亲眼看着萧坤在侍卫的控制下,被强行灌下一碗粥,萧辞墨发低垂,俯眼看着他,冷而静,无形的压力显得整个暗牢一片死寂。 半晌,他平静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回京。” 萧坤艰难的坐起来,胸腔里被人塞了针一样戳着疼,他忍着闷哼几声,到了这步田地,他突然莫名的冷静,听闻,揶揄道:“是啊,本王若是当初不回来,何苦受皇叔的气。” 何苦处处受制于人,何苦敛去本该驰骋沙场的豪气,同一群文武老头兜圈子,到头来失了面子失了权,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知道皇叔想要问什么”,萧坤神色阴鸷:“从初回京城我就看你那阴险狡诈的王妃不顺眼,现在还是,我不喜欢她,就跟讨厌你,恨不得你去死一样,所以你不在,正是除了她的最好时机。” “差一点,她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说到这,萧坤艰难的笑了一下,唇色发白,阴阳怪气的盯着面容冷淡却又压着怒气的萧辞,扬声:“我很好奇,看到心爱的人死的这般惨,皇叔会不会痛,会不会怕,会不会痛不欲生的寻了死呢?” 萧辞:“本王会杀了你!” “那这次呢?”萧坤得寸进尺:“你的好王妃没死,皇叔会杀了我吗?” 萧辞没吭声,眉尖蹙了一下,沉声:“百草堂的无辜之人是你杀的?诬陷青云等人,让他们落狱,意欲赶尽杀绝!” 微微撑眼,萧坤沉默。 “同大齐公主联手,给无辜之人下毒的也是你,赵莹也是你指使的,是吗?” 牙关一紧,萧辞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是恨!厌恶!亦或者恶心,指尖发紧,顿声:“萧坤!本王问是不是你!” 机械似的盯着在怒火边缘徘徊的好皇叔看了会,萧坤貌似还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萧辞刚才的众多问题,他是同姜雪联手了,赵什么莹是谁他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姜雪那个蠢货的人。 他本来另有行动的,谁知道姜雪那个蠢货早一步给一批百姓下了毒,听说此毒还是大齐独有! “呵呵呵……” 想到这,萧坤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被莫名的嫉妒冲昏了头脑,会信了姜雪的话。 暗牢里回荡着低低的笑声,门口的严宽打了个冷颤。 胸口一痛,萧坤将猛然攻心的血气吞下去,反正那批中毒的百姓是他杀的,说起来方才萧辞问的这些,条条状状……都同他脱不了干系,轻闭了一下眼,低声:“皇叔说的没错,是我干的又如何?皇叔想替低贱的人讨回公道吗?” “会!”萧辞离开之前,冷冷的扫了萧坤最后一眼:“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好自为之。” 注视着萧辞漠然的背影,,萧坤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狼狈的栽倒在地上,费力的抬声:“诸此种种!都是本王一人所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其他人无关!与任何人无关,从未告知他人,皇叔若是念最后一点情分,就勿牵连别人!有种就亲手杀了我!!” 走出暗牢的步子一顿,萧辞踉跄了一下,严宽手疾眼快的扶了一把,惊声:“主子!” “无事”,萧辞咬牙,缓缓挺直脊背:“看着点,别让他轻易死了!” 严宽颔首:“是!” 不用他说,萧坤一吐血,守在旁边的医师就飞快过去,焦急道:“三王爷先把药喝了。” “滚!” 萧坤失手打翻药盏,胡乱抹去嘴角的血腥:“本王还死不了。” 医师:“这是主子的吩咐,王爷还是乖乖顺着好。” 冷笑一声,萧坤靠着墙躺了回去。 他不知道外面如何了! 方才说那么多,当初不想回京是真的,若是重来一次,他才不想回来呢。 边疆的阔土才是他的天下,手握重兵,肆意妄为的才是他! 在诡谲莫测的京城拉帮结派,好不容易稳固的势力,就这样因为一个女人——毁了。 “穆、安!” 百草堂前洗刷冤屈的消息瞬间便满城风雨,无辜受难的百姓去三王爷府门口闹,请求三王爷出门给个说法! 群情激愤,三王府的门都被砸烂了,众人也没见可恶至极的三王爷露面,倒是出来神色憔悴,挺着大肚子的三王妃,整个人摇摇欲坠,哪怕是这般可怜样,失亲者得悲痛与愤怒也不会有所减少。 白素素有心无力,忍着腹部阵阵抽痛,有一瞬间,她想将眼前这群碍眼的人统统杀了! 可她不能,还被人推搡在地,惊的三王府的婢女叫声连天,最后还是白史纪及时带人赶来,肃清门庭。 有人看到三王妃跌倒在地,可没人关心她生死如何。 因为此夜,半个京城都灯火通明,无人安睡。 萧晟渊一怒之下将所有觐见的朝臣挡在殿外,不予理会,深夜在龙榻之上盘膝两个时辰,一动未动。 贤淑宫 听了风声的许淑贤连去看姜雪的心情都没有了,屏退所有服侍的人,对着跪在地上的曾鸣狠狠一巴掌。 “还好没出事,否则你我都得死!” “娘娘息怒”,曾鸣垂首,仔细看去,他同样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脊梁微微发抖,压声:“今后属下一定谨慎行事,绝不给娘娘添麻烦,请娘娘再给我一次机会。” 许淑贤脸色难堪,缓缓坐了回去,紧攥手指:“是你还有用,本宫才留你一命,若有下次,不用回来了。” “是,谢娘娘。” “娘娘安心便是,赵莹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永久的被尘封,没人知道夜闯摄政王府的是属下。” 许淑贤:“你还有脸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死在摄政王府!” 上次谢良带人搜查贤淑宫,重伤的曾鸣就躲在宫中养伤,若是再多耽搁一会,就被查出来了。 到时候她还如何自处,许淑贤不敢深思,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出一身的冷汗。 良久,她才压下心中的恐惧,扶着额头,垂眼:“你退下,本宫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1 细数三罪 东方鱼肚渐白,天和门前队如长龙,奇怪的是,文武百官第一次如此整齐的汇聚一处,可却安静的害怕,没有交头接耳,没有议论纷纷,木头一样伫立在刺骨的寒风中。 个个垂头盯着脚面发呆,等着宫门大开的那一刹那,茫然的进去。 这短短的清晨,对于所有人而言,无疑是痛苦煎熬的。 突然一声马疾尖锐的刺破耳膜,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是谁吞了一口唾沫,低低的说了一声:“好像是……摄政王。” 一石激起千层浪,萧辞人还未到,就已经吓尿了一批人,尤其是萧坤同党,腿软的跟面条一样,在马车上一抹深色衣角露出来的一刹那,他们像战场上被一刀拦膝砍断腿的马,结结实实的跪在冻的僵硬的青砖上…… 伴随着沉重的磕头声:“见过王爷——”。 严宽“吁”一声,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听话的烈马还扑腾着往前走了两步,从眼前开始,一条通天大道直通天和门。 他寻思着这阵仗似乎等着他策马冲进去一样,怔了一下,连忙拱手:“主子,到了。” 萧辞拂袖下来,阔然径直往宫里而去,从始至终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漠然的看着前方,任由长龙似的文武百官自觉的跪在两旁,埋头大气不敢喘。 守门的侍卫掐着时间准备开门,可看到萧辞头皮发麻,连忙招呼着人将宫门提前打开,目送冷若冰霜的摄政王身姿萧然的进了宫。 直到高墙相隔的甬道尽头彻底没了人影,膝盖刺痛的文武百官才悉悉索索的陆续起身。 沈德重好心的扶了一下一把年纪的武清文,在他耳边低声:“一会进去,你可悠着点,今日这早朝轮不到你我说话。” 天寒地冻,武老头跪了半天,腿脚发麻,本来站着都哆嗦,他好像今年骤然间就老了,所有的精气神迅速的萎靡下去,到底是年纪大了,到了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听了沈德重好心的提醒,武清文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窝囊!” “害”,沈德重也不生气,苦笑一声,搀扶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用相对平缓的语气道:“这不是窝囊,是没有办法了,若是两三年前,谁敢让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如此受气,现在不一样了,新臣当道,保住官帽都艰难,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清文啊,我知道你倔,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就消停点。” “这次,皇上就是想保三王爷,也不行了”,沈德重孜孜不倦的小声唠叨:“没看到摄政王刚才那气势,怕是要见血腥的。” 朝朝换代代,代代更朝朝。 今年也是格外的不太平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局的风向突然就变了,原来以为是皇上成熟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窝老鼠在锅里闹着玩罢了。 太和殿上,以萧辞为首,众臣等了近一柱香时间,也不见皇上出来。 李德全尖声:“辛苦王爷,辛苦各位大臣了,皇上昨夜染了风寒,烧了一晚上,现在正晕着呢,太医正在诊断,怕是一时半会难以召见了。” 小心翼翼的弓下身姿,李德全卑微的征求萧辞的意见:“王爷,你瞧这、要不……?” “本王等着!” 试探的话没说出口,李德全感觉自己的脖颈凉了一下,吓得他抬手就想确认一下脑颅还在不在,本来想得摄政王一个准,今日就先这样,皇上龙体要紧。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冷冰冰的打断。 看了一眼下方表情变幻莫测的众朝臣,李德全悄悄的退了下去。 他倒是没说谎话,萧晟渊确实染了风寒,一夜之间龙颜憔悴不堪,嘴角都干裂了,红血丝布满发白的眼眶。 “哎呦,太医”,李德全道:“皇上如何了?” “臣用了药,皇上龙体要紧,需得好好静养。” 脑海里飘过殿上瘆人的场景,李德全心道:这哪里静养的了? 缓缓移动眼睛,萧晟渊动了动嘴唇:“摄政王和文武百官了到殿上了。” “回皇上,等了半天了。” “哦”,茫然片刻,萧晟渊本来想翘一下唇角的,可是面部好像被禁锢了,僵硬的完全动不了,他微微失声:“可瞧清楚了,皇叔……还高兴吗?” “……” 浑身一个激灵,李德全欲哭无泪,结结巴巴:“皇、皇上,摄政王还、还是老样子。” “是你没替朕瞧清楚还是就如往常一般?” “应该是奴没瞧清楚。” 萧晟渊:“那就是不敢细瞧了?你们都怕他。” 短短片刻,李德全出了一头冷汗,看着萧晟渊疲惫不堪的起身。 “为朕更衣!” 又过了一柱香,众臣都以为皇上今日龙体有恙,怕是不能来了,可看前方巍然耸立,双肩平直,站了两柱香头发丝都未动一下的摄政王,所有的疑问都生生吞了下去。 这谁敢开口啊? 不找死吗? 终于第三柱香燃了一半,随着几声低低的咳嗽,终于把皇上盼来了。 鲜艳的龙袍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已经足够的威严。 腿都站僵了的众臣齐刷刷跪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晟渊突然觉得每日都听这话有些倦了,他抬眼看下去,众臣都跪,唯有一道身影,鹤立鸡群! 萧辞只是微微颔首,拱手。 良久,才从头顶传来一声:“平身。” “众卿久等了,朕偶感风寒,实在不适”,目光死死停留在萧辞身上,萧晟渊道:“皇叔可将龙骨送进宫了?” 掀了一下眼皮,露出冷淡的眸子,萧辞沉声:“皇上龙体抱恙,本王长话短说,今日进宫不为龙骨之事,是因为萧坤的事,昨夜已经人尽皆知了,想来皇上应已做好打算。” 空气陡然凝固,众人屏气凝神,侧耳竖听。 萧晟渊淡淡笑了一声:“事情皇叔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三王爷亲手所为不成?” 众臣一听,皇上这是舔着脸要袒护三王爷了? 岂料摄政王从来不是个一忍再忍的主,冷声:“查清楚了,同百姓怨声载道的恶事如出一辙,统统是萧坤所为,皇上还有哪里不清楚,本王可再解释一遍。” 萧晟渊一噎,心底凉透了:“既然查清楚了,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皇叔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民愤不平,难以治国,这是将萧晟渊推到了为君的制高点,稍有不慎,他就会狠狠摔下来,摔和粉身碎骨。 淡淡看了萧晟渊一眼,从他灰蒙蒙的眼中,蓦然多了一层少年的调皮气,好像他只要稍微一歪头,嬉皮笑脸的轻唤一声“皇叔”,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可愣了半天,等萧晟渊身板又挺了挺,萧辞回神:“本王想知道皇上是如何决定的?” 萧晟渊不假思索,耍赖似的:“朕还未想好,所以才想听听皇叔的意见,要不文武百官的意见也行。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躲在后面不吭声,都哑巴了吗!” 无辜遭殃的众臣激灵一下,将头埋的更低。 手指骨节轻轻作响,萧辞面上冷静的瘆人,只道:“昨夜宫里遇了刺客,本王王妃被劫持,险些丧命!人是本王亲自从萧坤府中暗牢救出来的,迟去一步,便晚了,这是一罪!” 话音方落,不知晓内情的朝臣眼珠子快惊下来,彼此看了一眼,彼此惶恐。 武清文骤然抬头:“王爷说王妃宫中遇险,不是落入江湖杀手手中,是……是在三王爷府上?” “正是!” “此话当真?” “左相质疑本王不成?”萧辞重新将目光对准萧晟渊:“听闻皇上昨夜差点受制于这批刺客,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便是谋逆之罪,这是萧坤二罪!” 萧晟渊仿佛被喝住了,身子微微前倾,看似要惊坐起来,可半个身子却又悬着。半晌,才后知后觉的跌坐回去,艰难的开口:“皇叔刚才说的、刺客是出自萧坤府上,王妃是萧坤所劫,还欲伤了她性命?是……是、真的吗?” 萧辞瞳孔一凉,皱眉:“皇上还不知道?” 萧晟渊果断的摇头:“朕不知道!皇弟……萧坤就是边疆待久了,性子不平,怎么会让刺客进宫!更不会伤了朕,更何况是做出掳走皇叔王妃这种事!朕不信!” “不信?” 萧辞飞快的收敛一身的戾气,瞬间威严的吓人,反问:“萧坤亲口承认,皇上若是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人带上了,皇上亲口问个清楚,他这是意欲何为?” “朕怎么会相信”,萧晟渊悲痛道:“怎么会这样?” 同萧坤对立的朝臣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皇上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三王爷蒙在鼓里! 三王爷简直是野心昭昭,罪无可恕。 萧晟渊扮演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悲痛者,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落在众臣眼里,就是猛然得知血亲的背叛,痛不欲生。 萧辞将这一切尽收眼低,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竟然有几分心如刀绞的痛。 分明已经是千锤百炼过后的铁石心肠,为何还会连一点情绪都忍不住!戳心一样的愤怒! 武清文惊愕过后,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王爷既然证据确凿,就不要逼皇上了,皇上怕是骤然接受不了此等变故。” 萧辞冷声:“不止两条,萧坤三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2 他该死 在殿上,萧辞缓缓开口:“戕害无辜百姓,残忍至极,愧对先祖,此乃萧坤三罪!” 细数下来,哪一条伶出来都不轻。 萧晟渊不知道萧辞怎么想,反正他绝对不能承认掳走穆安的事经他授意,不管萧辞信不信! 咬碎了牙他都得抵死不认! 脊背里的冷汗湿答答的,萧晟渊抬头阴声:“所以,皇叔觉得萧坤该如何?” 萧辞:“他该死!” 摄政王一句“他该死”让整个朝堂陷入死寂。 众臣并非没有想到这个结果,而是没想到摄政王会言简意赅到如此不留余地。 下朝之后,萧晟渊跌坐在龙椅上,久久回不过神来,几乎汗流浃背。 出了太和殿,萧辞周身三尺之内无人敢近,看到他都纷纷低头,脚底生风一样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复眼望去,太和殿的千阶台空荡荡的,沉甸甸的双肩压的萧辞有些重,他非常想朝面前的台阶前冲上去,对着里面的人劈头盖脸的骂一顿,若是还不能解气,打一顿也是好的。 可是他不能,好像也不愿了,十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 候在一旁的严宽看着自家主子头发丝都蒙起了一层厚厚的霜气,颇有点把自己愣在原地冻成冰雕的意思,这才犹豫的出声:“主子,走吗?” 萧辞淡淡开口:“嗯。” 天和门口,王府的马车猛然被拦住,严宽微惊,冷了脸:“白大人?何意?” 白史纪一夜之间差点急白头,又惊又怕,靠山都倒了,他那里还敢嚣张,像被人踩住尾巴的耗子,气蔫蔫的行了一个打礼,颤着音:“臣想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严宽:“白大人请回,王爷没空!” “……” 白史纪小心翼翼往后面的马车里瞄了一眼,再次诚恳道:“求王爷给臣一次机会。” 冷篾的看了他一眼,严宽若是没记错,眼前这人可是一度想要王妃性命的,留他到现在已经是主子仁慈了。 尽管心下恨意再深,白史纪还是厚着脸皮跪在马车前面,一副视死如归的赖皮样。 叩首:“请王爷给臣一次机会。” 萧辞冷脸下来,眼皮未掀:“说!” “谢王爷”,白史纪牙根发疼:“求王爷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饶三王爷一命,臣以后唯王爷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哼!白大人倒是会审时度势!” “臣不敢,只是臣之女毕竟为三王妃,又怀有身孕,即将诞下麟儿”,白史纪道:“这是皇室的血脉,王爷善者仁心,不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家破人亡啊!” 萧辞漠然:“与本王何干?” 白史纪不可置信:“王爷就一点情分都不念吗?” “本王需要念谁的情分?”冷笑一声,萧辞忍不住嘲讽:“别以为你们暗地里那些龌龊事本王不知道,白大人也太高看自己了,胆敢拦本王车驾,若是大人岳婿情深,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白史纪:“王爷,白府是无辜的!三王爷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臣完全不知情,王爷累及无辜就不怕……” 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白史纪心下发狠,却一点都不敢露于表面,重声:“王爷恕罪。” 一抹不耐烦的阴色闪过,在萧辞眼里,白史纪此人拙劣至极!他确实怕萧坤死了自己没了靠山,但更怕萧坤的死累及他的前途。 可悲可笑。 顺着他刚才堪堪咽下去的话,萧辞沉声:“本王怕什么?天谴吗!白大人若是想早点死,本王成全你!” 眼前一冷,等白史纪哆嗦着抬起头时,只看到冷冽的衣摆,头顶轻飘飘传来严宽的嘲讽:“至于什么马首是瞻,哼!王爷身边不需废物,白大人好自为之!” “你——”白史纪憋红了老脸,又怕马车飞踏过来真的伤到自己,识相的悻悻退开!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驾,他神色僵硬,他确实审时度势,之前在萧坤同萧辞之间摇摆不定,奈何从始至终萧辞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误打误撞的白素素一朝被赐三王妃!引以为傲的贵妃身死宫中,白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不如往日,他只能紧紧的抓住萧坤这颗救命稻草! 谁料! 萧坤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白史纪咬牙:萧坤不能就这样死了!绝对不能! 回去的路上,严宽作死的问:“主子是真的想要三王爷死吗?” 没回头,隔着厚重的车帘,严宽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紧迫敢,他悄悄闭了嘴。 路过百草堂的时候,发现封条已经撤了,门前看似被重新清扫过,头顶还应时的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也不知道谁这么土味,总的来说,很是敞亮! 从今日起,百草堂重获新生了。 青云他们打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反正已经同宫里的某些人干上了,派来的暗卫他们也杀了,这会尸体恐怕都被狼叼走了,满城通缉见过他们的人也不少。 到头来,他们借助百草堂隐藏的“杀手”身份已经坐实了,坊间各种传闻应有尽有,还有写书先生不辞辛苦的为他们这群见不得光的人编纂了传奇“人生”。 青灵不知道从哪弄到一本,看的时候差点被唾沫呛死! 无所谓了,所有的敌人来一个杀一个! 应了小姐的话:何惧! “主子,有人来了?” 萧辞扫了一眼王府门口的马车,沉默不语,他进宫了谁会来王府拜见。 这个时候好像还真没什么人。 快步进了九方居,他问:“谁来了?” 听风正好过来,随口应道:“主子,是大凉世子。” 沐珣? 蓦然想起回京之夜同沐珣不算愉快的匆匆碰面,还有他身边随从的一句“为了王妃,世子差点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了”,莫名的,萧辞就不喜。 沐珣此人,只闻其名,未知其人,本来还抱着交个朋友的心态,可一观他毫不遮掩的目的,萧辞倒也不介意这世上又多一个敌人。 匆匆向正厅走去,还未踏进门槛,远远就听到里面轻快的笑声。 门口的明月小脸跟吃了一百个茄子一样,怎么看怎么心虚,一抬眼看到大步而来的萧辞,吓得明月当场站成了一颗树,里面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听着开心的很。 “主子这么早就回啦了?”明月没话找话,眼神闪躲:“皇上没为难主子,要不要先回正屋换身衣裳?毕竟从外面回来霜气重,贴身不好。” 萧辞:“……你很闲?” 明月:“没、没。” 不理会她,寻着里面的笑声,萧辞皱眉大踏步进去,里面两人不约而同的朝他看过来,同时止住了笑。 一切是那么坦然又那么迅速。 穆安嘴角一勾,不由分说就提着裙子迎上来,倒也不客气,亲昵的挽上他的手,用脸蹭了蹭:“回来了,手怎么这么凉?” 萧辞莫名的想说一句:心也有点凉。 对上满是爱意的眸子,他骤然软了一下,平声:“不是让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吗,手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了”,穆安笨拙的拉着他过,主动介绍:“这位是沐珣世子。” 熟悉的口吻让萧辞醋意上头,他冷冷的看了沐珣一眼:“见过。” “啊?”穆安欣喜:“你们见过了?” “不算见过,不熟”,沐珣将银面轻轻推了推,深邃的眼眸径直对着萧辞,用尊贵世子的口吻:“王爷说呢?” 抽回不悦的目光,萧辞对穆安点头:“确实不熟。” 一来一去两人打哑迷似的,搞得穆安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灵敏的嗅觉告诉她……这两人不对劲! “世子何时来的,也不差人告诉本王一声?” 沐珣皮笑肉不笑:“王爷诸事繁忙,本世子不便打扰,而且今日是专门来看望王妃的,与王爷无关,择日再亲自拜会王爷。” 从进来,萧辞就注意到沐珣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穆安身上,登徒子一般,心下一冷,实在没兴趣同此人交流,面无表情的冷声送客:“夫人一切安好,世子看完了,可以走了。” 沐珣敛了嘴角的笑容,沉沉的盯着萧辞,审视的将他从头打量到脚,似要看出一朵花来,还是十分不满意的花。 看着也闹心的紧,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起身同穆安告别,沐珣轻声细语:“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冲他一点头,穆安笑了笑:“谢世子挂念。” “应该的。” 沐珣说完也跟着笑了,不是装的,那种诚心诚意的笑,哪怕是银面挡着,也盖不了他独一无二的气质。 萧辞:“……” 他更郁闷了!怎么看沐珣怎么不爽! “严宽,送世子出去!” 最后瞥了一眼萧辞,沐珣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穆安往门口走了两步,看着要送出去,脖子伸了老长还没瞅着人走远,纤细的腰肢就被强劲有力的揽住,随后整个人以光速被拢了回去,抵进了一个暖烘烘的胸膛。 她转了个身,舔着小脸,用哄人的语气问道:“怎么啦不开心,皇上给你气受了?” 不用说那都是肯定的,萧晟渊肯定快气死了,怎么可能有好脸色给萧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3 夫人尽可尽兴 一想到萧辞处境艰难还受了气,穆安就心疼的不得了,当即装模作样扒开衣衫就要给吹吹,嘴里还不忘嘟囔:“回来了就不要生气了,妾身给夫君揉揉,有什么事可以同我商量嘛,就算天塌下来我也陪你顶着。” “再说了,这天不还没塌吗。” 被纱布裹起来的手实在不方便,穆安刚一皱眉,就被抱了起来。 萧辞:“别闹,小心伤了手。” 瘪瘪嘴,穆安撒娇:“没闹,不是夫君心里堵,妾身给你吹吹嘛。” 少女娇俏的神情活灵活现,兀自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怀里的人放下来,顺着沐珣离开的方向萧辞眼尾向上挑了挑,抿唇道:“皇上不会将我怎样的,这次本王不会轻易放过萧坤的。” 穆安眨眼:“其实你是更愿意萧坤活下去的,是吗?” 沉默片刻,避开这个问题,萧辞看了一眼方才沐珣用过的茶盏,意味深长沉下眸:“何时同沐珣相识的?同他在一起很开心,嗯?” 愣了一下,穆安突然笑了,她对着冷峻的脸打量片刻:“王爷这是吃醋了?” 萧辞:“……没有。” “还嘴硬,你分明就是吃醋了。” 穆安笑得前仰后合:“沐珣为人不错,相熟之后你就发现了,虽然彼此立场不同,但这个朋友可交。” 冷哼一声,萧辞道:“何以见得,本王不觉得。” “我同他在雁回关外认识的,碰上几个沙匪,他出手帮了一把。” 听严宽说沐珣自从进了京城,就一直是银纹遮面,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更是不碰刀剑。 微微皱眉,他诧异道:“沐珣在雁回关外同沙匪动手了?” 穆安点头:“嗯,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京城的沐珣确实同那日初见大不相同,他的身手恐怕不在你之下。” 至于为什么隐藏,穆安既然拿沐珣当了朋友,便不会多问。 “身手不在本王之下那就是真的有意思了,择日本王亲自会会他。” 萧辞能想到的沐珣肯定也能想到,他堂而皇之的进了九方居,分明清楚穆安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他刻意在盛京隐藏的身手的事情会被自己得知,却仍旧无所顾忌。 单凭这一点,就说明沐珣压根不担心萧辞不会仓皇的就将他当做敌人。 低低看了穆安一眼,萧辞想:说不定沐珣是相信穆安,不是他。 晚膳过后,宫里来人请了萧辞三次,次次都无功而返,那人怕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青简心情颇好,将百草堂重新开业的进程一五一十的给穆安汇报,不过一下午,百草堂就人满为患……虽然很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可青云他们依旧将人安置的井井有条。 穆安满意的点头:“这段时间你们多辛苦了,让其他弟兄好好养伤。” “他们闲不住的,那点伤两三日就好的差不多了”,青简撑眼:“对了小姐,今日得知消息阁主已经进京数日了。” “这段时间青阁消息闭塞,一时间没缓过了,真是大忌。” 穆安惊讶:“天枢阁主进京了,可曾召集你们?” 青简摇头:“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有些不对劲,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姐。” “说来听听。” “青云青灵在刑部大牢时,曾经有杀手潜进刑部。” “冲青云青灵来的?”穆安英眉微蹙:“能查出来身份吗?” 青简:“没留下任何讯息,是沈公子安排在刑部的人说的,等他们带人赶到的时候,杀手已经重伤逃了,与此同时撤离的还有一路人马,不是刑部的人,沈公子的意思是不是小姐的人。” 这就有意思了。 穆安:“还真是沈行白高看我了,我哪里有此等高手,倘若这杀手就是奔着青云青灵的性命而来,功夫必然不弱,可连大牢的门都没摸到就差点被结果在外面!有人暗中帮你们。” “我倒是觉得这是在帮小姐”,青简低声:“会不会是阁主?” “有可能”,穆安越来越想见见传说中的天枢阁主了,她笑道:“此事暂且不论,若是天枢阁主召集你们,可否引荐与我想见一面。” “小姐放心,若是见到阁主,青简定然为小姐引荐。” 只是天枢阁重新成立以来,阁主从未现世,这次虽然人在京城,可京城的阁中弟子四方打听,每个客栈角落都寻过,连个人影都没有。 青简顿了一下颇为尴尬补充道:“……若是我能有幸见到阁主的话。” 青简离开后,穆安去书房寻萧辞,正欲推开门,就听到厚重低沉的嗓音,微微不悦。 “皇上何时派人去长陵的。” 严宽:“主子前脚离开长陵,皇上就派人去了,不过都被程将军稀里糊涂安了个罪名给解决了,程将军觉得小事没必要让主子分心,便自己做主了。” “嗯,给程风去信,让他万事小心,深冬了临近年关,周边各郡小心提防。” “属下领命!” 严宽挺身离开,一推开门就看到旁边悠哉悠哉环胸轻笑的穆安,脊背一僵硬,愣愣拱手,严宽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王、王妃?” “王妃你在这多久了?” 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拍拍手随意道:“没多久,刚来,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家主子这会有空?” 严宽欲哭无泪,这分明就是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吭声:“主子有空,王妃请。” 看着穆安进去,严宽心道:完了,主子偷偷去长陵压根不在滇州的事瞒不住了。 在里面萧辞就听到穆安的声音,等他抬眼,某人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进来了,笑里藏刀的冲他翘了翘嘴角。 萧辞:“……” 眼角浮现一点忍俊不禁的笑意,萧辞耸肩,似乎漫不经心:“唔,刚才听见什么了?” 到案桌前站定,顿了一下,穆安干脆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垂眼注视着心虚的萧辞:“好啊王爷,嘴上说着这样那样,其实根本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嗯?”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漫不经心样,萧辞挑逗似的耸了一下眉骨:“夫人觉得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骗子!” 佯装发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两人静静的相对片刻,萧辞这个人只要是办着严肃的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重高级的紧绷感,衣袍捋的一丝不苟,平无褶痕。 就比如现在,穆安突然就有一种打破这种肃然齐整的想法,鬼事神差下,她胆大包天的弯了弯腰,用被纱布包裹的不太灵活的食指重重一勾。 紧在萧辞腰间的带子骤然散开,连带着胸前的衣衫都垮了一下。 萧辞突然愣了一下,穆安很快的回过神来,对上某人意味不明的却又玩弄味十足的黑眸,她突然怂了。 飞快的缩回手,从桌子上跳下来,呆笑一声,穆安道:“谁让你骗我的,白担心你了,活该。” “哦”,萧辞决定哄着来,既然不小心被穆安提前知道了长陵的事,他只好迂回柔和的将人哄舒服了,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束带……有些碍眼。 他干脆抽掉,任凭衣襟彻底垮下来,有点凉,笑着抬头:“所以,这是夫人的惩罚?” 胸膛半露,穆安立刻色令智昏,舌尖打结“你你你”了半天,脆弱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她好想冲上去摸一把。 “……” 这种恬不知耻的想法一冒出头,就被她狠狠的掐住,哼了一声别过头:“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别以为色诱我就会放过你!” 萧辞坦荡:“本王未曾求夫人高抬贵手,夫人尽可尽兴,请继续。” 说完还自然而然的垂下双臂,一副任由穆安“蹂躏”的强势模样。 轻咬了一下舌尖,穆安低喃:“……真是要命。” “瞧夫人这模样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点水?”萧辞笑嘻嘻的拿起茶盏递给他。 将溃不成军攻势下仅有的神志拉回来,穆安顺手结过,一口灌了下去,茶盏坚硬却不滚烫,上面有萧辞的味道,复杂的感受变的更加混乱,她开始胡言乱语:“算了,我又不是来质问你的,既然你不想说我就装作没听到好了,反正迟早你也要告诉我的,我先偷偷给你……” “唔——”! 下一刻唇/片一软,她所有的胡言乱语就被强制性盖了下去,萧辞的气息滚烫而真挚,隔着一方尖锐的桌角,洪流沿着暧昧的气流来往回旋。 萧辞入眼看到的只有那不知为何蒙了一层水雾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他用力加深了这个吻,心下想着:人应该是哄高兴了的,没生气就好。 穆安一度以为自己心快要从不安稳的胸腔里跳出来,电光火石之间还未找到一个令其平静的办法,门口就急而促的传来一声:“王爷。” “……” 鬼一样的寂静片刻,穆安推开萧辞,还未有所动作脑袋就被轻轻的按在怀里。 萧辞面无表情的冷眼过去:“何事?” 严宽觉得自己应该现在就去死! 他看到了什么? 自家主子衣衫不整……这! 萧辞:“哑巴了?” “主、主子”,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严宽明显带了悔腔:“太妃派人来寻你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4 系统苏醒 惠太妃好像是彻底转了性子,萧辞回京她不哭不闹,萧辞一天没来看望她,她忍着……第二天她实在忍不住了,这才派人来叫。 再忍就又一天过去了! 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又不是聋子,现在穆安既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儿子总该来看看自己? 穆安俏红了脸:“你回来还没去母妃那,两个月没见你应该担心死了,是该去看看。” 萧辞:“你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让严宽带我去一趟暗牢,我想去见见萧坤。” 摄政王府的暗牢环境算是好的,反正同穆安之前在萧坤府上待的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严宽缓缓将暗牢的门打开:“王妃,要属下陪你进去吗?” “不用”,穆安沉声:“你在外面守着。” “王妃小心。” 严宽明显不放心,对他笑了一下穆安倏而冷脸进去。 伤了筋脉,萧坤气血不足,这之间消瘦了一大圈,骨形削立,被昏暗的光一打,笼罩一层厚重的阴影,像黑暗里疲惫的恶狼。 穆安进去的时候他阴气沉沉的靠在角落里,零散的头发罩住了眸子,头也未抬,讥讽一声:“皇叔不用每夜都来,若是已经定了罪,派人来吱一声就行,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会牢牢记着皇叔的情。” 眸子一凛,穆安冷声:“皇侄这一番话还真是令人感动呢。” 角落里的萧坤猛然抬头,愕然:“穆安!” “没错,是我。” 抬头打开牢门,穆安无所畏惧,大摇大摆的进去,懒洋洋的靠在一旁,隔着两米对上萧坤满身的阴郁,挑眉:“上次没能杀了我,很遗憾?皇侄你说,一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很奇妙,不过一日光景,你就成为阶下囚,而我是你需要仰视的人?听起来蛮可笑的。” “可是你没办法,现实就是你会死,会家破人亡,甚者会遗臭万年,而我……不会!” “哼!”萧坤有些激动,他捂着阵阵翻痛的心口站起来,分明高了穆安一个头,被囚在一眼可尽的暗牢里,莫名的有种低人一等的羞耻感,让他十分不舒服,咬牙:“你一个人进来就不怕再死一次?” 穆安:“难道就凭借你现在这副囚徒模样?想要我的命,未免异想天开了些。”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萧坤一抖一抖的咳嗽几声,就咳出了血。 眼底的怜悯同讥讽凌乱的混合在一起,穆安飞快的调整情绪,骨子里的三分漠然全数散尽,开门见山道:“那日你说将我从江湖杀手手中救下来,再关进府中暗牢这种狗屁不通的话就别说出来丢人了,脑子有坑才敢大肆宣扬的将我掳走!这种事我还是相信你这个蠢货干的出来的,不过当真是你一个人所为?” 被明里暗里的嘲讽一通,萧坤一张脸实在挂不住,若是此刻手里有把剑他一定刺过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怒道:“同皇叔待久了,还真是越来越像了,一样该死。” “我想问什么皇侄不清楚吗?这件事若是没有萧晟渊授意你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在宫里动手?” 她直呼萧晟渊名字,没一点犹豫,听的萧坤脚底一颤。 他暗暗发狠,冷声:“本王一人所为,同皇上无关!” “呵”,突然,穆安笑了,她一笑十分的好看,整个暗牢都忍不住亮了几分,只是笑声里里的寒意却那么彻骨:“若当真无关,你就不会这样了,这么拙劣愚蠢的演技就不要班门弄斧了,萧坤!你猜萧晟渊会舍弃一切换你一命吗?” “你敢赌吗?你猜他愿意吗?” “我真想杀了你!”萧坤表情扭曲,一副要将穆安扒皮入腹的模样:“休想在我这挑拨离间!总有一日,皇上会一统天下,你同皇叔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穆安淡淡应了一声,从始至终她都很冷静。 越是这样,越深不可测。 萧晟渊同萧坤的恨意来的莫名其妙,他们统统背皇权蒙蔽了双眼,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不相信萧辞。 千方百计的要萧辞的命,可是哪怕这样,萧辞也没对他们恨之入骨。 “你皇叔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穆安徐徐道:“要是我,你现在已经死了!” 萧坤以为穆安有病!才会说出萧辞“温柔”这样的话,冷嗤一声,厌恶至极。 “所以萧晟渊准许你杀了我吗?” “皇上不知情。” “死鸭子嘴硬”,穆安皱眉:“罢了,你不说大不了我亲自去问萧晟渊好了,拿你的命问他,看他求不求我。” “……”萧坤:“你这个疯子!” “对,我就是个疯子,可你们偏偏要惹这个疯子!” “活着不一定比死痛苦,你想看着我同萧辞死无葬身之地,下辈子!” 终于,萧坤嘴里满是腥甜,他愤怒的要扼住穆安的喉咙,不过被穆安轻轻侧身便躲开了,还顺便在他伤口上踹了一脚,萧坤闷哼一声,一抬眼一抹衣角已经出了暗牢。 落锁声重重一响,他低低嘶吼一声:“若是本王不死,定然要亲手取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命!” 听到里面的动静,严宽心下担忧不已,可又不敢贸然进去,怕惹了穆安不高兴。 九方居常常有人私下议论,王妃同主子冷起来简直如出一辙。 “王妃,没事?” “没事,萧辞回来了吗?” 严宽摇头:“怕是要在太妃那多留一会了。” “嗯”,穆安叹了口气:“没什么事,随口问问,你别跟着,我自己走回去。” 萧辞在她心里就是温柔的,仁慈的,那怕再恨,问恨得留有余地,对萧晟渊,也是对萧坤! 或许不到最后,他永远都一个人真诚的担着“皇叔”这个角色,担着无穷无尽的明枪暗箭,数不尽的尖刀利刃。 八角端了热水进来:“小姐,奴婢帮你换药。” 低头一看,刚才去暗牢不知道蹭到哪里了,纱布透了血,八角又开始大惊小怪的担忧。 “没事,换药。” 坑比系统休眠后,她就只能用王府里的药,效果到底比空间里的特效药慢了不少,手指微微发炎,现在还没好。 纱布一拆开,像是活生生从十指上撕下一层皮,倒吸了一口凉气,穆安呲牙:“快点,上好了包起来。” 八角手指发颤,看着穆安双手依旧血肉模糊的样子,眼眶一红,瘪着嘴角快要忍不住,难受道:“小姐分明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王爷。” 穆安:“告诉他做什么,平白让他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八角:“怎么会?” “还有!”穆安瞪着她:“你也别说,真的过两天就好了。” 等休眠的破系统打开了,她保证能让血肉模糊的手指恢复如初。 至于这几天,她只能忍着了。 正说着突然脑子凌乱的“嗡嗡”几声,随后是刺耳的“叮”鸣,差点当场把穆安给震成脑残。 八角堪堪将纱布裹上就看到自家小姐呲牙咧嘴表情奇特的僵硬在原处。 小丫头吓得手指一抖,低声:“是不是奴婢糙手糙脚的,弄疼小姐了?” 机械的转动了一下脖子,等着脑残的震荡缓缓过去,穆安才出声:“不是,包好了你先出去,我自己待会。” 八角将信将疑的一步三回头,确定穆安真的没事才转身离开。 她一走穆安就飞快利用神识查探。 系统:“休眠解除。” 好家伙!遇到危险跑的比兔子还快! 生气归生气,神识还是诚实的进了系统,几天没进来,穆安确实有几分想念。 客厅桌子上上次未喝完的咖啡还放着,好像还能喝,她拿起来抿了一口惊讶的发现空间的保鲜能力还是非常奈斯的。 “哇呜~”一声,小狐脚底抹了三层有似的飞奔过来,直愣愣的扒到穆安腿上。 低头将他拎起来:“长大了不少嘛。” 不仅如此,那原本幽兰色的瞳色又深了不少,隐隐萦绕着一层黑,看起来凶狠不少。 轻轻拍了一巴掌,小东西还是只会“哇呜哇呜~”。 笑了一下,穆安问:“这次为什么会休眠?” 系统:“暂未可知。” “……废物。” 系统:“根据后世用词,请文明用语。” 在整个屋子里转了一圈,穆安仔细的把每个角落都巡视一遍,抽了抽嘴角,咋舌:“你还真是个人性化的破系统。” 这时,小狐扒着穆安的裤脚把她往出拉拽。 穆安惊讶道:“难不成外面有变化?” 她飞快的跑出去,入眼就是生机勃勃的药田,不禁愕然,这哪里是药草,简直就是仙草好不好? 吸收天地精华而成的万年神草也不过如此。 “哇呜~” 顺着小狐的脚步看过去,灰蒙蒙的结界貌似大了一圈,脚步丈量,确实是大了一圈,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再种一圈药草。 还没欣喜完毕,就看到脚底有个土堆,堆的十分敷衍,上面还有小狐的爪印。 穆安:“……你堆的?” “哇呜~” 她还没说啥就见小狐一头扎了进去,用那短小精悍的四肢拼命的挖了起来,滑稽又可爱。 为了减少它的辛苦,穆安果断转头回屋里拿了一个小铁铲,三下五除二就将土堆铲平,这才发现里面似乎有东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5 神秘剑匣 “什么东西?” 兴奋与好奇同时上头,穆安一把将突然碍眼的小狐提到旁边,拿着铲子就挖了起来。 是一个盒子,古朴的龙纹跃然表面,只是浅薄的露了一角,却足矣让人惊叹,透过这坚硬厚重的一角,穆安仿佛听见了来自远古的龙吟,沉重压抑。 小狐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气蔫蔫的,方才调皮的兴致全无,灰溜溜的躲在一边,睁着无辜澄澈的双眼一动不动,安分的爬在地上,似乎有几分恐惧。 没注意到它这些小动作,穆安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龙爪,神魂一震! 要不是她还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定怀疑这即将露出真面目的宝藏外面有结界,谁碰谁死! 她方才差点被弹出去。 可现实告诉她,她好像自己吓自己了。 整个盒子都刨了出来,经过细心的擦拭,惊叹的穆安下巴差点戳在胸口上,若是萧辞雕刻的假龙骨足够让世人惊叹,那眼前两臂之长不知材料的盒子所刻的,完全可以说上面卧着一条真龙。 真正的驰骋天下的龙。 每一条龙须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语言无法表达它的的壮观。 愣了半天穆安才缓缓的回神,喃喃:“这里面不会装着一把剑?” 她在九方居见过萧辞的剑匣,差不多就是如此大小。 盒子很重,反正穆安用尽力气也拿不起来,腰肢酸胀,想了想只能放弃。 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神秘玩意如何打开,同瑟瑟发抖的小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 打不开! 萧辞从永和宫回来,严宽仔细观察发现主子面色尚可,快步上去:“主子,王妃已经回去了。” “萧坤如何了?” “啊这……医师方才匆匆换了药,好像是王妃把人给打了,吐了血。” 步子微微一顿,萧辞道:“王妃没事?” 严宽拨浪鼓似的摇头:“没事。” 连王爷都敢打,还趁人家病下黑手,这么狠的王妃怎么会有事,简直凶残的不得了。 “让医师盯着萧坤”,萧辞凝声:“别死了。” “是。” “还有去将萧坤府上所有暗卫查一遍,那日闯府劫持太妃的是什么人!” 严宽一愣,他们是一回来就知道有杀手夜闯九方居,因为太妃突然打岔这才让人跑了,可是能从九方居活着出去的杀手还真是命大。 不免问道:“主子,这该如何查?” “九方居那日有人同他交手了,自然有破绽”,萧辞道:“从武功招式入手,仔细查。” “主子为何不直接问三王爷?” 瞥了他一眼,萧辞:“你今天废话很多?” 严宽立刻站定:“回主子,属下现在就去办!” 脚底瞬间生风,转眼就没了身影。 萧辞问过萧坤,只要是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都一口认下,破罐破摔,到底有几分真话不得而知。 虽然萧坤承认这一切都是他所为,可永和宫去了一趟,经惠太妃一顿无厘头的哭诉,他挑拣重点,隐隐觉得遗漏了些什么,哪里不太对劲,心下略有不安。 惠太妃说那杀手劫持她时身上有股檀香味。 萧辞知道惠太妃钟爱檀香,常年同此香打交道,之前还私自在九方居到处放,他因此才不太喜欢此香,可也慢慢习惯了这个味道。 京城用檀香的地方数不尽数,惠太妃肯定不会闻错,那一个杀手身上怎么会有檀香味。 巧合的是,他正好也知道萧坤各种乖毛病一大堆,其中一项就是不喜欢这种宁静致远的香,翠香楼那种浓烈刺鼻的倒是情有独钟。 深思片刻,抬眼已是九方居 “王妃呢?” 明月:“王妃进屋里没出来。” 明月悻悻在后面跟了几步,踌躇半天才蹑蹑道:“还有一件事。” 萧辞停下,看着她:“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说!” 明月立刻抖擞精神:“主子,今日京中议论纷纷,对主子颇为不利。” “说什么了?” “说主子私自将龙骨据为己有,未曾向皇上进献,说主子禁止真龙天子亲观龙骨,是瞧上了这龙骨之上的祥瑞之气,妄想……”,明月小声:“妄想以龙骨祥瑞对抗真龙。” 萧辞静静听完,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就大步朝正屋的方向去。 明月气冲冲道:“主子,要不要属下追查下去,查清楚这谣言来自何处!将这不要命的造谣者处理了?” “无妨”,萧辞不以为意:“本王从来不缺恶名,多一条又何妨。” “属下知道了”,明月心里不是滋味,转头就去找听风吐槽。 萧辞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连床榻都为动过,既然人没出去就一定在空间里了。 他无奈摇头,将衣衫换下,缓缓到桌边屈着食指敲了敲桌面。 “出来了。” 在空间里满头大汗的穆安快速进医疗室给手指上了一层药,刚打完最后一个结,就敏锐的听到外面的轻唤。 低低笑了一声飞快的闪了出去,技术这方面可谓是拿捏的准准的,刚巧落在萧辞怀里。 几乎在她出来的一瞬间,耳边空气一动萧辞就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双臂,稳稳的将人接住。 “空间系统打开了。” “我知道”,萧辞笑了一下,轻溺的刮了一下穆安挺俏的鼻尖:“有变化?” “有”,穆安点了点头,等萧辞轻微的晕眩过后再次睁开眼时,两人已经站在明亮的空间地板上了。 尽管已经渐渐熟悉这里的新科技,可每次进来萧辞都会不动声色的惊讶片刻。 温暖的光透进来,他是初次见到药田,震惊之余,感叹一声:“这完全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有土地,有天空,有阳光…… 怕是写成话本都不会有人信,可偏偏就是真实存在的。 穆安:“我刚才发现一个剑匣,可是打不开,你来看看。” 黑漆漆的匣子还放在原来那个地方,只是经过穆安的一番擦拭,上面的纹路颇有摄人心魂的神韵。 只是看了一眼萧辞就莫名的感觉灵魂轻微的颤了一下,他快速移开目光:“确实是剑匣,哪来的?” “不知道”,穆安顺着蹲下去轻轻抚摸着剑匣,摇头:“我刚才从这砸出来的,用尽办法就是打不开,可能是这次系统无端休眠后的产物。” 萧辞:“我试试。” 不出所料,被栩栩如生的巨龙压着的剑匣确实很重,触手冰凉刺骨,同凌冽的刺骨寒风不同,这种刺骨是直击灵魂身处的战栗,像一股神奇的水流湍急的冲破奇经八脉,迫切的寻找一个归处。 萧辞震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覆手上去,尝试着用最笨拙的方法将匣子打开。 用上了内力剑匣依旧纹丝不动,他微怔:“用剑试试能不能劈开?” 犹豫了一下,刚才穆安用斧头也没劈开,想来用剑应该也伤害不了这剑匣,可以一试。 不消片刻,穆安闪身出去将萧辞的剑拿了回来。 剑刃出鞘,萧辞回头:“你退开,我试试。” 冰冷的剑刃瞬间凝了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剑匣劈过去,卷起的飓风带着凌厉驰骋,这一刻,穆安屏住了呼吸。 怆然一声,幽幽的龙吟同飓风相抗! 萧辞虎口一震,惊愕过后大退三步,无形中的危险顺着剑风加倍的朝他刺了过来。 “萧辞!小心!”,穆安心紧紧的悬在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萧辞提剑去挡,将内力发挥到极致,经脉一震短而促的刺痛,一股铺天的压力禁锢让他僵硬了两个呼吸,最后还是被震了出去。 穆安大惊! “萧辞——!” 她手足无措的跑过去,萧辞半跪在地上,几分脱力,低声:“无碍。” “受伤了”,穆安连忙去检查萧辞的伤势,后悔不已,瘪嘴:“都怪我,分明知道空间里的东西都不简单,还让你冒险。” 唇角微微发抖,萧辞胸口涌上一股腥甜,他用力压了下去,不曾想仅仅一剑就让他受了内伤! 如此剑气,怕是称得上“神兵”二字了。 “我们不开了,管它里面装着什么,我先给你用药。” 说着,穆安就将萧辞扶起来,只是他刚一起身,拄在地上的剑突然尖锐的断成了三截。 穆安:“……断了?” “断了”,萧辞凝声,眉头微皱:“这把剑是上乘的玄铁所造,整个大梁都挑不出第二把,跟了本王半生,不曾想就这般废了。” 低咳几声,幽深的眸子射过去,那剑匣里的东西,他愈发的好奇了。 “去看看剑匣。” 穆安一把拉住萧辞,看他唇色发白,担忧道:“要不还是不看了,我怕……”。 微微一笑,萧辞忍着胸腔里的翻江倒海,温声:“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伤了,岂能甘心。” 执拗不过萧辞,穆安又放心不下,两人走进挨了一剑依旧完好如初的剑匣,别说打开了,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穆安不悦,她怀疑这是系统专门坑她的! 还愣着,就见萧辞已经俯身下去,修长的手指刚搭在剑匣上,喉咙一甜,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鲜红刺眼的滴到了剑匣上。 穆安:“别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6 昆仑之剑 穆安有时候觉得萧辞是固执的,分明受了伤,眼前黑不溜秋的剑匣十分的危险,可他就是不听劝。 萧辞道:“一点轻伤,不碍事。” “都吐血了还轻伤”,穆安黑了脸:“都怪我。” “怪你做什么,笨蛋。”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萧辞方才滴在剑匣上的血顺着剑匣密密麻麻的纹路一点点的渗透进去。 萧辞拉着穆安到一旁,轻声:“最后一次,打不开就算了。” 穆安无奈,只能点头应下:“最后一次,我不允许你冒险了。” 笑了一声,萧辞转身去打开剑匣,本来打算使劲浑身解数,谁知道手底一轻,还没用力剑匣就开了。 他一愣,沉音:“开了!” 穆安不可置信的低头去看,剑匣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把通体赤红的剑,说是剑却又不是,因为此剑无刃。 可那冰冷的煞气透着剑骨散了出来,身处温暖的空间里,穆安还是禁不住脊背发寒。 后退一步,她道:“无刃就算了,还这么邪气,不会是什么邪剑?” “看着不像”。 不知为何,萧辞所看到的和穆安眼里的剑是不一样的,那冰冷的煞气在他眼里就是恢宏的剑灵。 自古以来,正邪难分,人如是,更何况一把剑呢? 穆安凝神片刻,同系统交流:“知道此剑的来历吗?” 系统:“不知道。” 穆安:“那这剑怎么看起来邪乎乎的?” 系统机械的响了一下:“空间内本就灵气纯净,此剑不知道在这沉睡了几千年,日日受灵气的滋养,邪一点也正常。” 冷嗤一声,穆安一回头就看到萧辞的手已经不安分的伸了过去,一想到他可能会受伤,她就猛然先一步握住了那邪乎乎的赤红剑柄。 入手灼热,同冰冷的剑匣截然不同,除此之外……就是重了点。 眼看萧辞的手僵在半空,穆安使了全身的力,最后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此剑果然邪乎,同剑匣粘在一起一般,拿不动啊?” 萧辞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在穆安手背轻轻弹了一下:“我来。” 穆安悻悻的松开,只见萧辞轻而易举就将剑拿了起来。 “……你你、你怎么不重?” 见鬼了,她刚才分明就是拿不动吗? 萧辞站了起来,剑骨一翻,看到背后刻的两个小字,入剑三分,笔法凌厉。 “昆仑。” “什么?”还在震惊外的穆安垂眸去看:“果然是昆仑,是此剑的名字吗?” 萧辞:“大概是。” 疑惑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什么,齐声:“是血。” “对”,穆安眼睛一亮:“是血,剑是封着的,因为你的血才能打开,所以我拿不动,这是认主?” 系统空间的存在本就是无法解释的,出现这么一把讲不通的剑也是情有可原。 萧辞缓缓将剑放回去,沉声:“认不认主我不知道,但是此剑不能带出去,先放在这里。” 知道他担心什么,穆安没再反驳,焦急的带他到医疗室做了全面诊断,确定只是轻微伤了气血,休养几日就会恢复,这才安心的把人带出来。 次日,天还未亮宫里的人就急不可耐的守在王府门口,这是打算耗死在这。 感觉身边一空,穆安睡眼朦胧的起身,床榻之上已经不见萧辞的身影。 她唤了一声,八角跑进来:“时间还早,外面比昨日更冷了,小姐多睡会。” “萧辞呢?” 八角摇头:“一个时辰前王爷就起了,好像是宫里来人了,奴婢也不清楚。” 一听说宫里来人了,穆安瞬间清醒,匆匆穿好衣裳,一出门果然八角所说不假,冷的刺骨。 她回头:“拿披风来。” 天色还是暗沉沉的,书房亮着,隐隐能看到窗户边走动的人影。 明月“哎呦”一声,快步跑过来:“王妃怎么起了?主子还特意交代不让我们吵到你,让你多睡会。” 穆安轻笑:“一个人,睡不住。” 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明月笑的像个傻子,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主子在里面呢,过会就来看王妃了,看这天象,今日怕是要下大雪了,城里的路都被冻上了,王妃快进去。” “宫里来人了?这个时候会是什么急事?” 明月:“宫里这两日来的人还少吗?王府的门都快被看穿了,不管来谁都被听风二话不说轰了出去,今日早上,就前前后后来了三波人。” “这么多?”穆安惊讶:“这次谁来了?你家主子见了?” 不满的摊摊手,明月低声:“是谢良,我现在看他就不顺眼,刚才在门口还差点同听风打起来,结果被严宽拦下了。” “王妃,那日在贤淑宫要不是谢良,你怎么会出事!鬼才相信他满嘴的谎话!” 明月越想越气,都怪严宽爱管闲事,要不然她们今天非打的谢良他爹都不认识。 气鼓鼓的模样将穆安逗乐了,她晦暗不明的冲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附在明月耳边说了什么,明月眼睛一亮,笑嘻嘻的转身就跑了。 八角十分好奇:“小姐,明月姐姐怎么那么开心?” “你家小姐我睚眦必报,跳梁小丑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安排一场好戏的道理。” 似懂非懂的迷茫片刻,八角疑惑:“小姐,什么好戏?” 拍了拍她的肩,穆安挑眉:“待会你就知道了。” 书房里,谢良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拿出以死明志的决心:“求王爷今日无论如何都进宫一趟,皇上有要事相商量。” 萧辞淡淡抬眼,把玩着一截断剑:“没空。” “……”谢良差点咬断舌头:“皇上知道王爷事物繁忙,可什么事让王爷连进宫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一个警告的冰冷眼神过去,谢良知道自己多嘴了,脖颈一凉:“王爷恕罪,皇上务必请王爷在早朝之前进宫一见。” “王妃在宫里受了惊,本王脱不开身,你回去告诉皇上,什么时候王妃高兴了,本王再进宫。” 萧辞沉声:“听懂了吗?” 谢良:“懂……了。” 他懂了这就是摄政王故意刁难! 皇上已经两日未合眼了,几乎将文武百官挨个召见了一遍,谢良不解皇上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眼看今日又在摄政王府碰壁,回宫怕是无法交代,谢良深感有心无力,一直认为穆安被掳,除了皇上和三王爷,他是唯一的知情者,每时每刻都在心惊胆颤,生怕落到萧辞手里。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方一离开王府,一条巷子还未走到头,就被听风再次拦下。 他皱眉:“听风姑娘这是何意?” 听风懒得同他废话,回头瞥了一眼,明月双手环剑笑面虎似的出来:“呦,这不是谢统领吗?刚才看你急着去见主子,便放了你一马,可不代表就放过你了!” 眼看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谢良急着回宫禀告,闻言黑了脸:“王爷知道自己的奴才擅作主张,忤逆皇命吗?要是误了皇上的事,你们两个担当的起吗?” 幽幽的清冷从身后传来,穆安缓步上来,浑身透着懒劲,半醒的双眸灰蒙蒙的,毫无情绪,优雅的拉了拉袖口,抬声:“奉了本王妃的命便不是擅作主张了,至于误不误皇上的事,就要看谢统领识不识相了?” 一看到穆安,谢良就心虚,稳住心神,微微颔首:“见过王妃。” “不客气。” “王妃为何在府外将臣拦住?” 故作惊讶,穆安道:“因为觉得谢统领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左右逢源,让人十分不喜欢,所以打算给你一点教训呢。” 谢良:“……” 穆安越是阴阳怪气,他越是怕,一拱手丝毫不敢耽搁,转身就要离开,结果被明月听风双双拦住。 穆安步步紧逼,陡然间寒了声:“本来念着谢统领挡剑的相救之情,结果到头来发现这是一个陷阱,为此我还差点丧命,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呢?” 谢良一慌:“臣不明白王妃什么意思,当时情况危急,臣不敢多想,只想一心保护王妃安危,慌乱之下为王妃挡箭是应该的。” 穆安:“那我应该谢谢你了?” “王妃言重,只要王妃安康,臣不敢居功。”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到位,一番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感动的穆安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痛哭流涕。 她冷冷的笑问:“所以我在宫里被三王爷府的杀手劫持,谢统领是完全不知情喽?还是说谢统领奉了皇上的命,皇上难道也不知情?” 冷汗簌簌下来,只是刚冒出头就被寒风冻成霜气,谢良从头冷到脚,生怕说错话,只能失口否认:“王妃说的是,臣同皇上一样,并不知情,也未曾想到三王爷同王妃仇怨如此之深,竟痛下杀手!” 心下冷笑,穆安寻思:萧坤可不是这么说的! 人家可是冒着危险将自己从江湖杀手手中救出来了呢。 见穆安轻轻点头,谢良松了一口气,以为穆安相信了,方一低头,就见穆安已经行至身前,趁他行礼道别之际,一根银针神不知鬼不觉的刺入了身体。 谢良浑身一僵,像被人卸了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王、妃?” “唔”,穆安笑嘻嘻的朝明月听风抬抬下巴,漫不经心退到一边,薄唇亲启:“给我打!” 谢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7 摄政王到 严宽欲哭无泪的推开门进去:“主子。” 拿起一旁的断剑,萧辞道:“送去重锻一把。” 严宽愣了半天才看清楚是之前那一把,愕然:“主子的剑怎么断了?” 要知道这可是兵器榜上名列前茅的上乘之剑,也没见主子用剑,好端端的怎么断了? “愣着做什么?”不由分说将断剑扔过去,萧辞道:“速去安排,一会要进宫。” “啊?”严宽慌忙拿稳断剑:“主子真要进宫?” “嗯。” “可是谢良已经先一步进宫回禀了,怕是皇上以为主子不愿意进宫呢。” 萧辞是不愿意进宫的,可拖了整整两天了,他的耐心耗尽了,想来萧晟渊也是,若是继续僵持下去,怕更会适得其反。 之所以拖着,他心中是有盘算的。 瞥了严宽一眼,就见严宽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回来。 萧辞:“还有事?” “确还有一件事,忘了告知主子”,严宽道:“方才王妃带着明月听风出去了。” 微微挑眉,看了一下天色,萧辞以为穆安还睡着,这会出去做什么?他问:“去哪了?” 严宽:“王妃带着明月听风把谢良拦在巷子里,打的不轻。” 萧辞:“……” 低低笑了一声,招手示意严宽出去,换了一身深色的外衫,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才转身出去。 明月听风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笑逐颜开。 两人送穆安回了正屋,明月忍不住道:“真是太解气了!早就想教训他了,之前碍着主子不敢过分为难,还是王妃好。” 穆安喝了口姜汤暖暖身子,笑道:“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 听风也跟着勾了勾唇角,方才谢良被穆安封了气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听风一脚踹出去数丈,爬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那模样还真是惨极了。 三人正笑着,门口低咳一声,萧辞负手进来。 明月听风立刻身姿端正,收敛笑容,齐声:“主子。” “没什么事做吗?” 明月:“有,属下现在就去。” 说完一把拉着听风两人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穆安憋着笑鼓了一会脸,看萧辞面不改色,可能觉得自娱自乐不但傻还很没意思,抿了抿嘴:“皇上又叫你进宫啊?这次这么紧急,多半是坐不住了,你还不去吗?” 萧辞:“你猜。” “夫君的心思,妾身哪里猜的准”,穆安一边说话一边顺其自然的将手搭过去,检查萧辞的伤势,努嘴:“伤还没好,怕是这几日都不能动武了,衣服多穿点,别染了风寒,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 她一碎碎念的婆婆妈妈就让萧辞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日子就应该这么平淡下去。 轻轻拉起穆安的手,萧辞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随后道:“手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医疗室每天都进行治疗,很快就好了,保证细皮嫩肉的,和之前一模一样。” 萧辞:“就是不细皮嫩肉了,本王也是喜欢的。” 顿了一下,扒着萧辞看了会,穆安突然道:“王爷是如何把哄女孩子的情话说的这么平淡的?” 真是脸不红心不跳,无意之中总是措不及防的撩拨心弦,不是一般人还真是受不住。 萧辞不解的想了一下,眼角卷气一层淡淡的笑纹,抿唇:“看到夫人,情不自禁,便无师自通。” 收回目光,离萧辞尽量远一些,穆安揉了揉眼睛,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半晌,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赞赏道:“夫君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自学小天才。” 总是能不经意间讨她欢心。 但是穆安不知道,曾经吝啬的一个词都不愿意多说的人,能把讨人欢心的话说的出口成章,是下了功夫的。 能讨到她关心,哪怕身至寒风中,冷漠的心都能瞬间化成一摊软水,凹一个窝,将所有的爱意都藏进去,只要穆安欢喜,萧辞就是欢喜的。 久违的惬意短暂的存在片刻,萧辞俯身轻之又轻的给了一个颇为慵懒的清晨吻,短促的呆滞一下,沉声:“待会准备进宫了。” 稍微愣了一下,之前萧辞让她猜的时候,穆安就有几分猜到了,虽然不太明白萧辞究竟要做什么,但是她不怕没有退路,自己就是他的退路。 严宽在门外唤了一声:“主子,车备好了。” 穆安起身,拿起床榻边的裘衣给萧辞披上,软了语气:“不管怎样,不求退,也不求激进,凡事多为自己着想,我不要紧的,反正无论如何也会跟着你。” “本王知道了”,萧辞恋恋不舍,他听懂了穆安的意思,不要同萧晟渊正面对抗,不要在这个时候自断迂回的余地,他笑了一下:“最后一次了,去向皇上讨一样东西,很快回来。” 穆安不免有些紧张:“若是皇上不给呢?” 萧辞:“他不会的。” “那龙骨呢?要带上吗?” “不用,你喜欢就先留着。” “好啊。” 破晓时分外面又冷了几个度,天空果然如预料中那般零零散散的飘起了大瓣的雪花,目送着萧辞同严宽离开,屋子里空荡荡起来,稀里糊涂的醒了个大早,吹了巷子里的冷风,自认为还做了一件十分解气的事。 闹腾半天,已经没半点睡回笼觉得想法。 干脆眼睛一闭,将自己关进空间,研究最近医疗室开发的新药品,自从莫名其妙来了这个世界,她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杀手逼成了个半吊子“神医”。 好像什么病都不懂,却什么疑难杂症都能瞧出来一点点。 文武百官陆续来了个早,都早早在太和殿候着。 后殿里,萧晟渊面色憔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身子弯下来,怎么看都像个无助的孩子。 谢良候在一旁,样子比萧晟渊还凄数倍,鼻青脸肿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他浑身的筋骨抽抽的疼,疼得快要麻木,寻思肯定哪出骨头断了。 无端受了这等奇耻大辱,还是摄政王妃亲自下的令,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同三王爷忌惮摄政王,最后却对这王妃莫名的恨之入骨。 ……看来,到底是有原因的。 良久,萧晟渊吐了一口浊气,再次抬眼,恢复了半分清明,他向来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因为亲眼目睹过太多薄凉残忍的事,他变得表里不一,可遇到无能为力的事,还是怪自己年幼了些,不能像先皇一般,把权势滔天的皇叔牢牢抓在手里。 “皇叔当真还是不来?” 谢良垂首:“要不臣再去王府请一次。” “还去干什么?”带着怒意扫了谢良一眼,萧晟渊冷声:“难道等着朕低声下气去求他吗!更衣,上朝!” “是,皇上。” 谢良飞快退了出去,只能忍着下朝了再去瞧瞧伤势,李德全连忙给萧晟渊更衣。 到了殿上,基本所有人都来了,谢良尽量低着头从后面一路径直上去,周边大臣友好的同他打招呼他都不敢抬头,十分的冷漠。 到了前面,武清文刚怼了沈德重一眼,抬头就看到谢良面目全非的样子,老家伙胡子一翘,难得好心的劝慰一句:“昨夜宫里进刺客了?谢统领怎么伤的这么重?” 谢良当场一怔! 他真想把武清文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老头嘴给缝上,他这一嗓门,火辣辣的目光瞬间聚焦,谢良想死的心都有了。 扭过脸一拱手:“武相多虑,宫中一切安好。” 沈德重:“那谢统领这是被人打了不成?谁这般胆大包天,能将谢统领打成这副模样?” 谢良:“……没有。” 武清文突然分外的不正常,冷哼一声还欲问个究竟,被沈德重眯着眼拉了一下:“你就别多管闲事了,留点力气,今日早朝怕是会多耽搁一会。” 想到今日可能发生的事情,武清文老脸一板,皱纹堆在一起,甩了甩袖子,站到一旁不吭声了。 沈德重不着痕迹的扫了谢良一眼,今早碰巧看到谢良往东平巷而去,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这个样子了,谁打的可想而知。 他现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只要不波及到沈府,枯燥的朝堂多点乐趣他还是乐于见成的。 自从沈行白这不孝子一声不吭离开后,整个沈府都冷清了太多,他暴怒过后,一夜之间好像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方准备叹口气,就被李德全尖锐的一嗓子给吓的憋了回去。 “皇上到——!” 众人行过礼抬眼萧晟渊端坐在上方,没在朝堂之上看到想见的人,他眉头皱了皱,抬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鸦雀无声片刻,干秋阳左右一看,几分得意的上前一步:“臣有奏。” 萧晟渊:“何事有奏?” “回皇上”,干秋阳振振有词:“对于三王爷一案,如今京城谣言四起,一些人听风就是雨,故意夸大事实,刻意侮辱三王爷的名声,一时间民怨四起,难以平定,臣以为此事不可一拖再拖,应尽快查清事实,平熄民愤,也好有个交代。” 武清文插嘴:“证据确凿,如何深查给个交代!干秋阳你倒是说说!” 萧晟渊黑了脸,给了干秋阳一个眼色,干秋阳正要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殿外就传来响亮的一声:“摄政王到——!” 众人皆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8 生死之论 看着萧辞进来的那一刹那,萧晟渊不知道是喜还是悲,意想不到的是萧辞来了,悲的也是萧辞来了。 他的这位意欲只手遮天,叱咤风云的皇叔来了。 大殿之上,骤然肃静。 谢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低声下气以三顾茅庐之姿,都没把摄政王请出来,可是人家一声不响就来了。 这是将他耍了不成! 没人注意到谢良青红交接的脸,萧晟渊示意干秋阳退下,扯了扯僵硬的脸:“皇叔来了。” 萧辞径直到最前面站定,目不斜视,肩头的霜雪未消,平白拒人千里:“皇上同各位大臣继续,本王听着呢。” 萧晟渊一噎:“皇叔可听清方才朕同众臣议论什么?” “没听清,重新开始。”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若是放在以前武清文肯定好一番吹胡子瞪眼,今日他只是不怎么高兴的看了萧辞一眼,难得没开口,自己闷哼一声,像一根弯了的柱子,立在一边。 整个朝堂,竟然没一人高声训斥一句摄政王“不成体统”。 萧晟渊眉头一凝,突然有些颓丧,茫然一瞬,道:“干秋阳你继续说。” 一抬眼就是摄政王严峻的侧脸,干秋阳顿了顿,心下狠狠的发了一层毛,斟酌半天才挑句捡字的委婉说清:“回皇上、王爷,短短两日,三王爷府门都快被那群无知的百姓给拆了,实在有损皇家颜面,长久拖下去怕是对皇上同王爷更为不利,臣启奏对三王爷之事昭告天下,说明事情原委,别平白让三王爷背了污名。” 萧辞:“干大人这是另有证据证明三王爷清白了?” 干秋阳一愣:“……没有。” “那就是胡言乱语了”,萧辞淡声:“是在欺瞒本王还是欺瞒皇上?” “噗通”一声,干秋阳大惊失色,跪在地上:“王爷明察,臣都是为了皇上同王爷着想。” 低头盯着他看了会,萧辞轻拂衣袖:“本王用不着别人瞎操心,干大人还是免了!”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后面安排好的众臣请奏还没开始呢,可不能就这样僵了,萧晟渊连忙插嘴:“干秋阳办事不精,皇叔何必同他为难,也是一番好心,毕竟萧坤此事在京城引起了很大的骚动,还是尽快平熄的好。” “确实”,萧辞抬眼:“本王也是这般觉得,皇上可有所定论?” 萧晟渊踌躇:“朕想听听皇叔的意见?” “依本王看,证据确凿,游街斩首就是,有什么不比亲眼看着仇人上行刑台更能怒火平息的,皇上觉得呢?” ……屁话! 萧晟渊胸口一闷,直接想拿起手边的玉玺朝萧辞脑袋扔下去! 萧坤是他这世上唯一可信赖的血亲,他怎么下的去手!若是萧坤死了,这天下难不成真的要他同好皇叔平起平坐! 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萧晟渊差点吐血,他凝神半天,才腾出一口气:“萧坤确实该死,可皇叔未免有些不念旧情了。” 这话一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萧坤同萧辞哪来的旧情。 果然,萧辞未吭声,一脸漠然,像是就此下了论断。 突然,武清文沉默片刻,看着上方的萧晟渊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高声:“摄政王说的没错,如此一来确实平息名愤,对无辜惨死之人也有了交代,可是对于皇室而言,确实极为不妥。” 干秋阳眼尾一撑,也不管武清文是哪个阵营的了,赶紧抱大腿,连连点头:“左相所言极是。” 不屑的瞪了他一眼,武清文继续道:“我朝皇室本就血脉稀薄,若是三王爷就此殒命,老臣九泉之下也无法同先帝交代。” 干秋阳:“是是是……。” 萧晟渊偷偷看了我要面无表情的萧辞,神色微缓:“诸位大臣觉得呢?” 白史纪:“皇上恕罪,臣知道不可多言,可如今三王妃即将诞下皇室血脉,着实不能同血腥相伴,不吉利啊。” 他一说完回头给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竟然有一半的朝臣相继跪下,齐声:“臣等附议,求对三王爷另行处罚,留皇室血脉,皇上三思。” 声音高昂,听在耳朵里十分的悦耳,萧晟渊甚是满意,端正放在双腿处的拳头松,一掌心的凉汗,他佯装深思片刻,才幽幽道:“朕知道萧坤此次却犯下大罪,可念在三王妃有喜,怎么说也不能现在就将人斩了,怕是对三王妃腹中的孩子不利。” 众臣附和。 沈德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抬头就听道萧辞冷哼一声:“孩子还没生下来,哪来的不吉利,皇上什么时候也如此偏信鬼神之事?” 萧晟渊唇色一白,萧辞这是当着众臣的面打他的脸,只咬牙道:“朕知道皇叔对摄政王妃险些受难之事耿耿于怀,可摄政王妃如今安然无恙在府中休养,朕是天子,兹事体大涉及皇室,自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辞平静道:“是吗?” 他这意欲只手遮天的态度就是明晃晃的在激愤。 白史纪当即忍无可忍,大声:“王爷这就是公报私仇!人人都知道王爷宠爱王妃,如今为了王妃,偏要亲手杀了皇侄不可吗?” “先帝命王爷监国,王爷就该好好护着小辈,如此残虐行道,将来有何颜面同先帝交代!” “白大人这是诅咒本王死了?”萧辞瞳孔幽深,让人不寒而栗,凝语:“先帝让本王护的忠君爱民之人,不是离经叛道的畜牲!” 白史纪:“……王爷这是强词夺理!三王爷常年征战在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疆域动荡,三王爷是有功之人,怎么到了王爷嘴里就是畜牲这等污秽不堪的词!还有天理了不成?” 萧辞:“白大人这是拼了命也要给萧坤辩驳了?要是实在舍不得女婿,就该好好提醒这些,不是等他将死了才来同本王掰扯,没用的。” 就地一跪,白史纪生怕萧辞三言两语把自己牵扯进去,慌忙之下明志:“皇上明鉴,臣绝无刻意袒护三王爷之心,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摄政王颠倒黑白,欲要将臣也拉下水,这是恨不得除臣而后快,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 眼看白史纪越说越离谱,快要将萧辞扒开给文武百官解析一遍,这是胡言乱语不要命了! 他不怕死,萧晟渊还怕呢! 本来觉得白史纪这一插嘴正好给萧坤多求了一线生机,可这生机也不能把他扯进去? 众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块砚台迎空而下,“哐当”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分崩离析。 与此同时,白史纪惨叫一声,满脸是血的爬在地上,哆哆嗦嗦:“臣失言,皇上恕罪!” 萧晟渊怒然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朕看你是昏了头了!皇叔之心,天地可鉴,用得着你来评头论足,随口污蔑!当真是活腻了!” “皇上饶命……”,白史纪眼前一片模糊,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臣一时……性急,冒犯了摄政王,臣领罚。” 萧晟渊:“来人,给朕抬出去,看着就心烦。” 白史纪彻底晕过去之前能感觉到自己被拖了出去,一把老骨头差点给他拽散了,心里对萧辞的恨意飞快的增长,自从白素素当上了三王妃,他就同萧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而他也就被迫有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萧辞。 这一场闹剧以殿上的一滩血结束,看白史纪半死不活的样子,萧晟渊又有点后悔刚才扔的有点狠,别给打死了。 他缓缓跌坐回去,沉声:“皇叔勿怪,白大人也是一心为了女儿着想。” 不理会他的左右逢源,萧辞回头淡淡的扫了一圈遍地跪着的朝臣,道:“无妨,诸位大臣继续。” 都这样了,谁还敢继续啊! 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塞进腰带里,鹌鹑似的不吭声,哪里还敢为萧坤求情。 萧晟渊一看,都是一群废物! 在萧辞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关键时刻还得他自己来,心里像是堵了一块铁,塞得的晕厥,僵硬着身子咳嗽一声,忽然看到武清文蠢蠢欲动。 灰暗的心当即升起一抹希冀,好在武老头不负所望。 “臣以为,还是留三王爷一命,年关之际,各朝来访,若是因三王爷一个人动荡了朝局,怕是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沈德重点头,这确实是实话,大梁突然死了个王爷,传出去怎样都不稳妥,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萧坤这墙压根就是破的,连顶都让人给掀了。 他弓身:“臣同意,可以先将三王爷关起来,来年再定罪不迟。” 感受到一束冷飕飕的目光顺着头顶飞下来,沈德重识相的闭了嘴,退了回去。 萧晟渊飞快的收回目光,他要的不是萧坤定罪,要的是人活着!还要自由! “好了,朕明白诸位的意思,萧坤身为皇族中人,朕身为兄长,哪有亲手弑弟的道理,为了我大梁社稷,他也不能死。” 萧辞动了动唇,以锲而不舍分毫不退之姿:“皇上这是要放了萧坤了?” 萧晟渊心力交瘁,低唤了一声:“皇……叔,也该为朕想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39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眼看摄政王步步紧逼,势要三王爷的性命。 众臣惊惧之下,跪的比方才跪萧晟渊的还要多。 “求摄政王开恩,以大局为重,饶三王爷一命,臣等跪首。”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忍着发颤的十指,萧晟渊嫉妒的面目可憎。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 文武百官嗓子都喊哑了,良久才听到摄政王极为不愿的吐出八个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句话就此定了音。 众臣骤然松了一口气,干秋阳率头想要问个清楚此事到底如何个盖棺定法,萧辞没说。 散朝之后,待整个大殿就剩萧晟渊同萧辞两人。 萧晟渊喉咙发涩,众臣相逼,终究是留了萧坤一命。 可是他知道,皇叔绝对不是轻易退让之人。 “皇叔,要坐下吗?” 尽量平复心情……其实也不是尽量,因为萧晟渊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缓声:“以前皇叔上朝都是要朕赐座的。” 萧辞的中枢神经貌似被轻轻锥了一下,他沉了沉眸:“以后都不用了。” 萧晟渊长长叹了一口气,从上面一步一步下来,直到同萧辞一步之遥,他总是不愿意同皇叔离得太近,总是矮了人家半个头,这样,连齐肩都做不到。 突然,萧辞心中生起几分嫌恶,他害怕这厌恶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越来越深,冷声:“本王同皇上讨一样东西,换萧坤的命。” 脸色一白,眼尾卷起的纹路瞬间展平,萧晟渊张了张嘴,双腿有些软,他干巴巴的苦笑一声:“皇叔……要什么?” 萧辞:“先皇遗召!” 之前萧晟渊已经用其中一封威胁过萧辞了,现在在他手里还有一封一遗召,不拿回来,始终是萧辞的心头大患。 他等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封总有一日会置他于险境的东西。 萧晟渊原地愣了半天,他该想到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没有办法的。 众人不知道散朝之后摄政王在太和殿逗留半个时辰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最终会如何处置三王爷。 —— 九方居 穆安方从百草堂回来,外面大雪纷飞,一早上的时间,已经落下了厚厚的一层,尽管这样,百草堂一开门就人满为患。 入了冬,染了风寒的小孩老人太多了,有些半个月都不见好,无奈只能来百草堂,简简单单两副药下去,便已经大好了。 拍了拍肩头的雪,穆安跺跺脚进去,随口道:“什么时辰了,早朝该下了,你家主子怎么还没回来?” 明月:“是下早朝了,其他人都陆续回府了,就主子还没从宫里出来,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顿了一下,穆安点头:“那就再等等,等萧辞回来再一同用午膳。” “没关系,主子说了王妃不用等他”,明月笑了笑:“主子才舍不得王妃为了等他挨饿呢,王妃先用。” “我不饿,随便拿些糕点上来垫垫,等他回来。” 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听风命令一群人将雪扫开,把要走的路清扫出来,怕穆安出来的时候摔倒。 一抬头就看到青简进来,她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青简:“小姐呢?” 听风指了一下里面:“刚进去,怎么了?” “没事”,青简快步进去:“小姐。” 穆安一口将手中的糕点吞掉,抬眼:“怎么了?” “我方才替青云去送药,在街上碰见大凉世子了。” “沐珣?”笑了一下,穆安道:“这么冷的天,他不在宫里待着,在大街上溜达什么呢?真是太闲了。” 青简不知如何开口,抓耳挠腮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大凉世子认识我,知道我是小姐身边人,便将我拦下,细细打听小姐的日常爱好,平时喜欢吃些什么,穿些什么……诸如此类,问了很多。” “噗——”,明月差点一口枣糕噎死,呛了半天直接咳了出来,小脸咳的发紫,还不忘挥手大声:“我就知道,那大凉世子不怀好意,果然如此!他肯定是另有图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青简你把王妃的喜好告诉他了?” 穆安被明月惊了一下,听闻回头愣愣的看着懵逼的青简,温和的问:“你告诉他了?” 青简先是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把自己搞了个乱:“不用我说,大凉世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只问我是不是,我便点了点头就快步走了。” 穆安:“……” 沐珣这用心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啊? 可仔细想想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凉世子,贪图自己什么呢? 甩了甩头,穆安寻思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不管怎么说她同沐珣算是朋友了,沐珣也一定是想真心同自己交好的。 她安慰一旁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明月:“别同你家主子乱说,世子同我是朋友,偶尔关心是应该的。” 明月呆呆的点了点头,心道:应该的吗? 青简继续道:“想来世子好像是打算来拜访小姐的。” “不行!”明月脑袋瓜飞快的一转,立刻拒绝:“主子还没回来,王妃才不想单独见大凉世子呢。” 谁知道一个平时连脸都不愿意露的人心里藏了多少坏主意! 对她家王妃有所图谋怎么办? 不等穆安啼笑皆非的开口,外面听风就抬声:“王妃,大凉世子来了。” 明月:“……” 无奈的摊摊手,穆安挑眉:“这就没办法了,人已经来了,毕竟是大凉世子,于你家主子还有用,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好,是?” “哦”,明月垂头丧气:“为了主子的大业,我忍着。” 穆安赶紧去正厅迎客,刚一踏进门槛,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之前宽敞的正厅空地上,各式各样的盒子放了个满满当当。 吃穿用物,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她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差点没地方落脚,挑着空进去,震惊道:“你这是将京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搬过来了?” 沐珣一身的霜雪未消,招手示意身边的随从把东西放下都出去,低低笑了一声:“怕你不喜欢,就每一样都买了点,拿过来你先仔细挑挑。” 穆安:“……都是什么呀?” 沐珣二话不说弓身就将热腾腾的糕点盒打开,几乎涵盖了京城每个糕点铺子的口味,他随手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挑了一个玫瑰酥出来。 “现在这个季节,京城已经没新鲜的玫瑰酥了,这是铺子老板托人从江南一带送过来的,多放一天都不好吃了,都给你买了回来。” “还有,看你平时喜穿素,女孩子家家的总是穿那么素做什么,就买了几身衣裙,都是按照你的身量买的,你这个年纪,穿裙子戴发簪才好看。” “女孩子的东西我也不太懂,就看那个好看买那个了,还有一些首饰,都是最好的”,沐珣没一点见外,喜笑颜开:“我在京城转了一圈,看人家姑娘头顶都戴的花花绿绿,照着样子给你买回来了。” 穆安直接僵在原地,突然间真的像个小姑娘似的傻傻听沐珣絮絮叨叨。 他厚重的嗓音在这一刻多了一丝清冷,徐徐入耳,听着十分舒服,他继续道:“怕你冷,还带了暖身子的香过来,是来之前专门从大凉带的,还有小手炉,来,你试试。” 措不及防怀里就被塞了一个暖烘烘的东西,还是兔子形状的,四个圆乎乎的小爪子窝在在一起,憨态可掬,两只耳朵耷拉下来,触手都是暖烘烘的。 不知为何,穆安脑袋有些短路,半天反应不过来应该说些什么。 突然间,心下一紧,莫名其妙有些难受,眼眶都变得涩涩的。 她顿了一下,回头低声:“明月听风你们先出去。” 明月明显不愿意的,她现在看沐珣的眼神既怒又戒备,看这满地的东西更是警惕不已。 还是听风犹豫了一下给拽了出去。 门口就听到明月低声的腹诽。 正厅里没了人,穆安才手足无措的将怀里的小兔子换了个方向,她呆呆道:“世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些我都不缺的,你不用麻烦的。” 沐珣:“算不上麻烦,就是怕你吃苦,用不上就放着,总比没有强。” 笑了一声,虽然是些平日里的玩意,一件稀奇的都没有,可就是让人心安。 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穆安心房最深处有一块她也不知道为何少了一角的空缺,可这一角,就这样简简单单被填满了。 “要是还少了什么,就派人同我说”,沐珣温着性子,柔和下来:“这个年结束之前,我是肯定都在京城的,把你缺的都给你补上。” 穆安眨了眨眼:“世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毕竟我们身份有别,看在别人眼里,该多想了。”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所以这是……为什么呀?”穆安不解。 短暂的愣了一下,沐珣缓缓将面具摘下来,那绝世的容颜带上了笑脸,瞬间春日里的花都开了。 他道:“没有为什么,不是想对你好,是该对你好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0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什么是“该这么好”,穆安也不明白,可是她看沐珣澄澈的眸子,泾渭分明,对上自己没一点点浑浊,深入心底,微微发颤。 张了张嘴,穆安最终也是笑了笑:“可能这就是缘分。” 沐珣笑而不语。 “摆这么多东西都没地方下脚了,来挪一下,让世子能舒畅的坐下来,让你一直站着陪我说话可不是我该有的待客之道。” “好”,沐珣弯下身就将随意对堆放的东西整理起来,他自然的挽了一下穆安,轻声:“你手还伤着,先坐下,我来。” 盯着他忙碌的背影,这哪里像身份尊贵的世子,反倒像一位相识多年的“友人”,可当这两个笔画同解释一样简单的字从心尖蹦出来,穆安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太轻了,轻的貌似不适合用在现在。 可换一个稍重的词,她一时间更是想不出来。 独自杵在那,左脑同右脑迅速的打了一架,不分胜负。 沐珣很快就将东西整理好,他拿出底部纯色实木的首饰盒子,眼睛一亮,从里面拿出红色的簪花,红的似血似骄阳,细细雕刻的花径都是一目了然,看着就让人欢喜。 他拉了穆安一下,欣喜道:“我给你戴上。” “……”穆安觉得不妥,连忙就要伸手接过:“不劳世子,我自己来。” 沐珣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作不搭理,微微低头抬起手一眼挑了一个显眼又好看的地方,低声:“别动。” 流苏轻轻摇曳,簪花配美人,美人赏雪,应情应景,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分明是一只小小的簪花,可戴在头上好像重了不少,穆安略微尴尬后退一步,弓身福利:“那就多谢世子了。” 突然间,气氛就变得客气起来。 沐珣手指僵了僵,看着穆安嘴角就没下来过,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的轻浮之气。 “不客气,同我不需要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穆安还能辩驳什么,她紧紧抱着兔子火炉,浑身一点寒气都没有。 沐珣到一旁坐下:“我听说之前你被掳走遇险是三王爷所为?” 微微愕然之后,穆安觉得沐珣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现在朝局之中怕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点头:“我之前同三王爷有点大误会,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看她还包裹的十指,沐珣皱眉:“什么误会差点要了你的命!” “所以才是大误会嘛。” 没皮没脸的笑了一下,穆安见沐珣有几分不开心,主动岔开话题:“王爷待会就要回来了,世子可有什么同他说的?” 沐珣:“没有。” “世子千里迢迢来京城,怕不是为了整日闲闲散散的,若是世子相信我的眼光,可以同王爷交个朋友,你俩会成彼此敬佩的人。” “我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要在京城银纹遮面,但有幸成为世子愿意取下面具坦然相待的人,就说明世子是愿意同我交好的,既如此,我是世子的朋友,那我的夫君总不能和世子做敌人?” “同他,还算不上敌人”,沉默一会,沐珣说:“我是来看你的,至于我同摄政王,你就不要操心了,他若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都会不顾一切赶来教训他。” 主动错开他的“热心肠”,穆安“嘿嘿”一笑,反问:“不是敌人,那就是可以成为朋友咯?” 沐珣脱口而出相同的回答:“算不上。” “……” 穆安深觉自己这个中间人为难,苦口婆心也不能把两个一见面就莫名着火的忍撮合在一起。 瘪了一下嘴角:“王爷不会欺负我的。” 正说着,青简不知道再同谁说话,传进来一句小心叮嘱:“老夫人慢点。” 穆安一抬眼,就看到门口慈祥的陈氏,在青简的搀扶下正欲进来。 她一喜,倏然起来:“祖母!” “嗳”,陈氏应了一声,跨过门槛看过来,目光却不由自主的错过穆安往身后的陌生男子看去,匆匆一瞥,一张年少轻狂的脸让她苍老的身躯一震! 再次迫切的抬眼仔细去看,就剩下被发须挡住的侧脸,恍然之间,一张面具已经完整的遮在了脸上,她久久不能回神。 青简唤了一声,等穆安过来陈氏还面容惊疑不定的怔在原地。 穆安一急,大声:“祖母,你怎么了?” “安……安儿”,陈氏踉跄了一下,目光停留半瞬才从沐珣身上收回来,焦急道:“那位公子是谁?” 笑了一声,穆安还以为陈氏突然哪里不舒服了,扶着她进去,道:“祖母,这位是大凉世子。” 眼中的希冀悄然灭了,陈氏道:“原来是大凉世子,老身见过世子。” 沐珣双腿僵了一下,不自然的确定银面是否戴好了,不经意的伸手触摸了一下,连忙去搀扶陈氏,低声:“老夫人多礼了。” 就这一句话,让陈氏再一次忍不住抬眼去看,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沐珣有意的闪躲了一下,她才意识到不妥,眼中不知不觉泛了泪花。 穆安一愣:“祖母,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祖母没事”,陈氏无声的吁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穆安的手:“祖母就是担心你了,过来看看你,看你没事祖母就放心了。” “是我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候在旁边的素萍挤了挤眼角:“知道王妃遇难,老夫人日日不合眼,老奴没有办法,才带着老夫人来王府看看王妃,王妃勿怪。” “我怎么会怪你呢”,穆安深觉得自己不孝,安然无恙也没派人去穆府知会一声,她道:“素萍,多谢你平时照顾祖母了,确实是我不好,今日下这么大雪,路滑的很,祖母还跑一趟,我担心死了。” 陈氏:“祖母看过你就安心了。” 沐珣默默的负手站在后面,盯着陈氏看了会,露出来的嘴角紧绷,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就很冷,没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隐晦,沉默半晌,看着外面的大雪小了很多,温声:“既然老夫人来看望王妃,本世子就先行离开了,改日再来拜会。” “啊?”穆安起身:“你要走啦?” 沐珣点头,十分君子客气。 穆安突然有些迷惑,现在的沐珣和刚才的他又不一样,说不上哪里不同,可就是明显的态度不一样了。 怎么突然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自己客客气气起来了。 还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就听到沐珣轻笑一声,对陈氏道:“老夫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本世子看?是觉得本世子熟悉吗?” 陈氏心底一动,对上那几分淡凉的双眸,突然摇头:“世子见怪,这世上哪有什么相似的人,老身一时失神,叨扰世子了。” “无碍”,沐珣拳头微紧,拱手:“下雪路滑,霜气重,老夫人保重身体,若是日后有机会,本世子再去探望老夫人。” 陈氏慈祥的笑了笑,眼中清明:“老身谢过世子了。” “听风,送世子出去。” 王府门口,沐珣回头看了一眼,垂眸离开。 穆安发髻处的红簪鲜艳的刺眼,陈氏看了一眼满屋子的贵重礼物,突然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安儿,东西都是世子送的?” “是啊。” “你同世子是怎么认识的?”陈氏问:“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同沐珣在雁回关外相识的事情,穆安当时没同任何人细说,经陈氏一问,她才详细道来。 陈氏听的心惊胆颤,可让她心下更为疑惑的是,大凉世子一直在雁回关外做什么。 “人家救了你,当时应当请回家里见见的,怎么就让人家离开了呢?” “祖母,人家是大凉世子,哪有空随我回府见爷爷啊”,穆安嘟嘴:“再说了,皇上还在京城等着呢,若是耽搁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安儿说的是”。 萧辞还未回来,穆安怕陈氏饿着,便传了膳。 方才匆匆一瞥,陈氏心下犹如刺进了一把刀,怎样都安定不下去,食之乏味,叹气道:“祖母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世子银纹遮面,安儿见过他的容貌吗?” 穆安放下筷子,想了一下抬眼:“祖母不说我还忘了,他在外人面前不露面的,见过他容颜的人寥寥无几,孙女有幸,雁回关外就见过了,因此他可能在我面前没那么多顾忌。” 反正看都看过了,再遮遮掩掩也没必要。 陈氏心下疑虑更甚:“世子叫什么名字?” “沐珣。” 与穆同音,着实容易让人恍惚。 看陈氏陡然间没了精气神一样,萎靡不振,穆安忧虑:“祖母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安儿,毕竟是大凉世子,王爷不再府中,你们身份有别,他如此关心你别让王爷生了间隙。” “我知道的,祖母放心,我有分寸,定然不会添乱。” 她自认为是个极其敏锐的人,若是沐珣当真对她另有图谋,心是不会骗人的,她感受的到,沐珣没有。 就是单纯的对她好,仅此而已。 人生能得此一挚友,有何遗憾。 听风在外面唤了一声“主子”,穆安眉眼俱笑:“祖母,萧辞回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1 空白诏书换命 萧辞眉头未展,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问:“沐珣来过?” 明月听风同时愕了一下,小声:“来过。” ……不仅来过,还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贴心至极的好生关心了一番王妃。 眉尖悄然蹙了一下,萧辞对沐珣愈发的不满了,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明月:“主子怎么了?心情不好?” 严宽:“主子哪次从宫里出来心情是好的?三王爷呢,伤怎么样了?” “不吃不喝,不知道还以为主子苛待他呢”,听风冷哼一声:“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严宽转身就往暗牢而去。 萧辞脱了裘衣进去:“晚辈给老夫人请安。” 陈氏笑呵呵道:“既然王爷回来了,那老身也要走了。” “啊?”穆安拽住陈氏的胳膊:“祖母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在多待会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看到安儿你同王爷琴瑟和鸣,祖母安心,累了一天也乏了。” 才相处没多长时间,陈氏急匆匆就要离开了,穆安知道,她是害怕惠太妃为难。 其实现在她同惠太妃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她还有好多话要同陈氏说道说道呢。 最终,还是拗不过陈氏的执着,穆安只能屁颠屁颠的目送陈氏上了穆府的马车。 街道被清扫出一片,马车走起来还算顺畅,一直看着马车走远了,萧辞才拢了拢穆安略瘦的肩:“进去,别着凉了。” 收回目光,她道:“我没凉,怕是饭菜凉了。” 咧嘴笑了一下,穆安拉着萧辞就往里走:“早朝下了这么久,听说其他大臣都回去了,你怎么在宫里逗留那么久?萧坤的事怎么样了,皇上昨日一一召见了半数新臣,肯定联合起来刁难你了,你生气了?” 萧辞淡淡摇头:“再生气,一看见你,气也消了。” 忍不住笑了一声,穆安仰头:“那就是刁难你了,真是该死!” 最迷人俏皮的神态,却说着最狠的话……这一切变幻只是在穆安脸上短暂的停留片刻,没一丝的违和感。 萧辞突然觉得,“亦正亦邪”这个词所谓出处来形容一个人并不奇怪。 他胸口被烧着了一样,舔了舔唇:“他们、跪着求本王。” 穆安:“……是吗?” “是”,萧辞平静的说:“所以本王同意了,萧坤会活着。” 这便是萧晟渊的目的了,他集结了大批朝臣,借此相逼! 萧辞可以杀了萧坤一个人,可是他不能一怒之下杀了所有的文武百官。 穆安心绞了一下,无法想象萧辞是怀着怎样的痛心平气和的同自己说出来,她道:“我就知道夫君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这个词放在萧辞身上是格格不入的。 低低一笑,萧辞说:“给你看一样东西。” 当看到那一抹明黄的时候,穆安心口“咯噔”一下,脱口而出:“先皇遗诏!” “是。” 迫不及待紧紧攥在手里,她恐怕比萧辞还要紧张,不敢想里面短短数句会写尽多少人心的薄凉。 这是萧文帝亲留,萧辞敬仰信奉半生的人亲书,不是什么享尽荣华之词,而是步步筹谋,为了取他的命! 不确定的看了萧辞一眼,穆安突然缩回手:“这上面……写了什么?” “要本王读给你听吗?”萧辞面无波澜,一歪头就要伸手展开,薄唇微动,下一刻就要将里面戳心之词一字不落的念出来。 穆安突然一慌,一把夺过来:“不用,我自己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把没良心的萧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才带着愤怒展开! 以为自己眼花,她眯着眼睛又仔细瞧了瞧,除了萧文帝的印,一片空白。 “怎么会!空白诏书?!” 耳边人沉沉的笑了笑,额头被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穆安皱眉:“你故意的?诓我,还是就想看我担心你惊慌失措的样子?” 萧辞觉得穆安可爱极了,勾唇:“逗你的,若是不解气本王任凭夫人处置就是。” “萧辞!”穆安没好气的遗诏扔他怀里,连同自个一起扑过去,牢牢的揽住刚劲的腰线,喃喃:“吓死我了,幸好讨回来了,要不然这空白诏书在皇上手里就是一柄可以随意使用的杀头锏,等他大权在握的那一日,想要你如何你就得如何了。” 弯腰在洁白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腰被用力的环着,萧辞有些喘不上气,却舍不得将人推开,低声:“不怕,从现在开始,就没什么能掣肘本王了,待时局一定,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不管是雁回,大漠,还是江南,我们都去。若是还想小住一段时间,我们就留下。” 从嘴里说出来的未来总是美好的,可所有的美好终究都只是幻想,穆安不敢奢求,她含哝的点点头,悲喜交加:“好啊,说话算数。” 萧辞:“算数。” 他萧辞这一生,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负了穆安分毫。 爱她都不来不及,哪里舍得生她的气,伤了她。 将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穆安松开手:“那萧坤怎么办?” “贬为庶人,流放宁古塔,终生不得回京!” —— 新帝建元六年腊月十四,连绵的大雪纷纷扬扬倒了一夜,像是要将整个京城都压在雪下,落难之人仅仅遮风的棚子被肆虐的寒风吹垮,一夜之间城郊的乞丐哭天喊地,哀声连天。 次日一早,整个京城被一片雪白笼盖。 穆安站在九方居的院中央,望着墙外延伸进来的一尾枯枝,不禁感叹:“听说昨夜大雪把房子都压塌了,这纤细的枯枝竟只是凝了冰。” 青简:“那只是被冻住了,小姐你看枝丫都折了,等雪一融,还是要断的。” 仔细一瞧,果然是这样。 八角急急忙忙拿了裘衣出来:“小姐,怎么没穿上就出来了。” 冲她笑了一下,穆安道:“一早上院子里就忙起来了,雪比昨日还要大,一时好奇就出来看看,不冷。” “雪有什么好看的?”八角嘟囔:“要是冻生病了就一点都不好了。” “你呀——”,敲了她一下,穆安不禁道:“自从五香离开,你不仅把她的细心收在了自己身上,怎么也把她的唠叨学了个八成像。” 八角:“可不是嘛,五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下雪信件更是一个月都收不到一封,奴婢不好好照顾小姐回来怎么同她说。” 裘衣上身,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只是……垂眸看了几眼绸红刺花的宽大衣服,这么艳丽的颜色还真不是她买的,穆安挑眉疑声:“这裘衣哪来的?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件。” 八角笑道:“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大凉世子昨日带来的,还有好几件衣裙,奴婢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小姐若是穿上了一定更好看。” “沐珣买的?” “是啊?”八角眨眨眼:“小姐是觉得不合身吗?” 穆安顿了一下,摇头:“没有,挺好的。” 不是不合身,是太合身了,成衣坊量身定做的也不过如此,杜尧的手艺可是炉火纯青的,对她的衣物也是把握的分毫不差,就这样有时候多加一层里衣都会有可挑剔的地方。 可今日这身红袍,裙摆摇曳却不会显得累赘,裘衣本来就重,长时间穿会压的肩疼,可这件轻巧无比,裹在里面,一点寒风都透不进来。 “真是暖和极了。” 八角:“小姐喜欢就好,还有昨日的红簪,正好配小姐这一身,奴婢给小姐挽个发髻,待会还要出去呢。” “嗯”,穆安点头,对明月道:“等王爷去看萧坤的时候你来唤我一声,我也去。” 明月傻愣愣的点头。 八角手越来越巧了,乌发高挽,红色衬的穆安面色水润,肌肤快要赛过外面泼天的雪了。 “王妃,主子往暗牢去了”,明月及时在外面唤了一声。 穆安起身:“八角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就行。” 等她快步出去,萧辞已经到暗牢门口了,穆安远远喊了一声:“萧辞。” 弓着的身子挺了挺,萧辞回眸,红衣窈窕同天地辉映,少女不用开口,单单是站在哪里,就美成了一副无与伦比的画。 “你怎么出来了”,从暗牢退出来,萧辞迎上穆安,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还有,夫人今日惊了一抹国色。” “这是夸我好看喽”,傻傻仰着小脸,穆安知道今日有要事,道:“我陪你去,就当是同你一起送萧坤了。” 萧辞:“唤你一声皇婶,是该去送一程。” 暗牢牢门已经被打开,九方居的侍卫昂首挺胸的站成两列,神色肃穆,气压低沉沉的。 而萧坤,比穆安上次见更憔悴了,脸颊按照,阴鸷的眸子带着浓厚的戾气,对着萧辞和穆安射刀子。 严宽道:“主子,三王爷不吃不喝,属下们也没办法。” “不吃就算了,没人逼着他”,萧辞冷声:“带出来!” 萧坤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怒目圆睁,啐了一口:“皇叔要亲手送我上路吗?还真是感动呢。” 萧辞抬眼:“本王怕脏了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2 皇叔,我会回来的 穆安今日十分的妖艳,萧坤冷嗤:“我要死了,皇婶倒是穿的艳丽,是有多高兴啊,怕是和皇叔日盼夜盼,就盼着这一日看着我死!” 穆安懒洋洋的耸耸肩:“没错,大喜的日子,自然要穿红色,怎么样?好看皇侄?” “……”萧坤躁动:“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冷篾的看了他一眼,穆安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吵的很,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皇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嚷嚷舌头给你拔了,让你下了地府都做一只哑巴鬼,永世不得翻身!”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萧坤已经把穆安凌迟数百遍了。 萧辞眼角微微抽搐,本来阴兀的心情被穆安三言两语给逗乐了,他沉声:“废话真多,直接带出去。” 攥着穆安的手,萧辞心里的石头无足轻重的落了地。 两人相濡以沫,情意浓浓的在前面走,萧坤鬼哭狼嚎的被押在后面,一抬眼就是两抹绝配的天姿之色,差点闪瞎了萧坤的眼珠子。 他觉得恶心至极! 嘶声:“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萧辞你没有心,杀了我你会遭天谴的,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你赢不了,所有属于你的终会离你而去!我要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前方两人的步子一顿,穆安冷飕飕的回头,众目睽睽之下二话不说给了萧坤两巴掌,响亮声在幽深的暗牢里久久回响。 萧坤脸颊火辣辣的疼,看着眼前煞气逼人的女子,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狠戾、还有绝情! 穆安:“我说过,你要是在多说一句冒犯之词,我会绞了你的舌头,你现在就可以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萧坤骤然打了个冷颤,他看的出来,穆安是认真的,只要他多说一句皇叔的不是,就会断了舌根!愤怒之下,青红交接,把自己憋的脸色铁青,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止萧坤,身后的九方居侍卫都惊呆了,反观他家主子,此刻正不露声色的窃喜,那心理活动大概就是……被自家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冷冷扫了一眼众人窥探的目光,萧辞委婉的将自家炸毛的夫人拉回来,柔声细语:“看他那里不爽了,告诉严宽,直接砍了就是,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萧坤难以置信的看向萧辞,像是猛然间被人当头一棒,茫然过后,又觉得合情合理,他这位好皇叔都要他死了,难不成还在乎死之前一柱香里是不是完好无缺。 人只要一接近死亡,就什么都不怕了,同时又什么都惧怕,“恐惧”这个词会顺着即将麻痹消逝的神经长出一万只触手,横冲直撞的爬进骨髓里,吸食掉人这一生所有的七情六欲,唯独剩下“恐惧”。 或许还有“平静”,可这个词是给安享晚年的圣人的,不属于萧坤,同他半点边都关系不到,讽刺至极。 就这样在行尸走肉般的僵硬与恐惧中,萧坤被漫天的大雪扑了个混沌,浑浑噩噩的被强制性押出了东平巷。 百草堂门前汇聚了大批的百姓,掩面痛哭者,悲愤交加者,指指点点者,或伸长了脖子看好戏者…… 总而言之,恨萧坤的远远比同情他的要多的多,不知道从那个方向飞过来一块石头子,正中萧坤额头,当场就见了血。 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滴落在雪地里,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囚车已经在眼前,押送的队伍也已经准备妥当,似乎都在等着摄政王一声令下! 尖锐的刺痛稍微拉回一点脆弱的神志,萧坤他恨!恨自己一时手软,没能杀了穆安,恨自己一开始就畏畏缩缩,才让萧辞拿捏住命脉! 恨眼前这群碍眼无知的百姓! 他是皇亲国戚,是当朝三王爷,被生生扒了皮忍受侮辱,让他如何能不恨!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垂着的头颅抬起,萧坤阴狠狠的笑道:“皇叔,你得民心的时候来了。” 大势所趋,百姓什么都不懂,他们不懂现在朝局的纷乱,只知道萧坤是罪人。 只要摄政王当众手刃萧坤,便一呼百应,百姓都信他是嫉恶如仇的“好人”。 呼声不绝于耳! “萧坤,本王是想杀了你的”,萧辞形容严峻,漠然的看着落魄的人:“你说的对,用你的命换本王的宏图大业,确实不亏。” 萧坤:“那皇叔还等什么,有种现在就杀了我,当着敬你怕你的百姓的面!” 穆安皱眉,闷声:“现在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忽然,拥挤的人群一阵骚动,混乱中有人大喊一声“三王妃”。 抬眼去看,就见白素素不顾侍卫的阻拦,披风都未穿,着单薄的衣裙就冲了过来,双眼通红,厉声:“让开!” 看到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萧坤瞳孔一缩,不过四五个月他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当即挣扎起来,被严宽往膝盖处踹了一下,半跪在地上。 就这会功夫,白素素已经冲破人群挤了进来。 萧坤暴怒:“你来做什么!滚回去!” “王……王爷”,一看到他,白素素瞬间泪流满面,寒风刮伤的脸颊通红,嘴唇却是一片惨白,跪在萧坤面前,四目相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王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是我的错……”。 “回去!”萧坤哑声。 “不要!我要陪着你,我该阻止你的,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我有错……有悔……” 白素素泣不成声,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她腹部一阵绞痛,可是现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梨花带雨的盯着萧坤:“王爷,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萧坤双眼腥红,猛然撞开严宽,扶着地上的白素素起来,狠戾呵斥:“本王就是死了,也与你无关,你肚子里是本王的孩子,是当今皇上的侄子,天骄之子身份尊贵!你就是死也要护着他,知道吗!” 白素素浑身一僵,哽咽:“王爷,妾身知道了。” 到现在,他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血脉,跪在雪地里,雪水浸湿了膝盖,出来的急未穿披风,她四肢已经冻的麻木,说话连嘴唇都是哆嗦的! 难道这些,还是换不来分离之际萧坤的一句关心吗? 萧坤铁青着脸,狠狠咬着牙关,回头对着萧辞道:“皇叔这是在看我笑话吗?既然看够了就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三王妃是无辜的,皇叔不要迁怒与她!” 凉凉的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白素素,萧辞漠然:“本王不关心。” “那就好”,萧坤说:“皇叔请便。” 他刚一说完,严宽从后面上来,提起萧坤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应声:“三王爷请!” 白素素悲痛失声,被两个婢女扶着才不至于跌倒,她凄凄大声:“王爷,我等你回来……”。 前面的萧坤步子一顿,回头看着白素素,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都要死了,如何回来? “你们到底要带本王去哪?” 严宽:“奉皇上之命,三王爷贬为庶民,流放宁古塔,终生不得回京。” “……” 片刻,萧坤疯了,回头吼道:“萧辞!你耍我!!” 穆安冷眼相对:“耍呢怎么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宁古塔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三王爷可要千万珍重,路途遥远,别死在半路上了。” 那样可真是解气了! 萧坤气急败坏,猛然得知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他阴沉沉的悄然恢复了生机,死死瞪了穆安一眼,今日她鲜红刺眼的样子,会让人恨一辈子。 萧辞隐隐有些不耐烦,眼看要过了正午,冷声:“带走!” 萧坤笑了一下:“皇叔,我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 穆安皱眉,紧紧攥住萧辞的手,入骨的温热都盖不住她心底的冰凉,看着押送的队伍渐行渐远,顺着清扫的皇城路,出城……行往奴隶的地狱——宁古塔! 在哪里,没有人权,没有尊卑,只有无尽的痛苦与劳血劳命,当真是人命如草芥,随随便便都有人把你踩在脚底,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要了你的命。 白素素还在抽泣,眼前一片模糊,直到看不见车轮,她才微微弓身,缓解了一下绞痛的腹部。 旁边的婢女惊声:“王妃,你没事。” 冷笑一声,白素素推开她:“三王爷都没有了,哪来的三王妃,掌嘴!” 那婢女一慌,大冷天跪在雪地里“啪啪啪”开始掌嘴,不过一会脸颊就肿了馒头一样高,白素素不说停,她就不能停。 穆安松开萧辞,低声:“你先回去,我同三王妃叙叙旧。” 萧辞:“同她有什么可叙的,外面凉,随本王进去。” “哎呀,就一会”,穆安莞尔一笑,眨了眨眼:“我一会就回来。” 沉默片刻,萧辞转身丢下一句:“风雪大,让明月听风陪着你。” “嗯。” 等人都走远了,穆安倏然变了脸色,对恨意败露的白素素道:“不远处就是百草堂,三王妃……哦不,素素姑娘要不要进去坐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3 劫杀计划 白素素咬牙:“我听着恶心。” “没关系啊,我叫的不恶心就行了,你这个样子,在外面多冻一柱香时间怕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保了,若是愿意冻就冻着。” 穆安说完自己大步流星往百草堂去。 白素素双腿发软,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她一阵痉挛,摸着鼓鼓的肚子,顿了一下还是跟上去。 她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赌气,不仅如此,还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你起来,晦气。” “谢……谢王妃。” 婢女叫惯了三王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不是傻子,看的出来白素素是在拿她出气,故意揶揄摄政王妃,该一声“三王妃”她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叫。 好在白素素这次没过多挑刺,她硬着头皮跟上去,几个踉跄差点走不稳。 一进百草堂就暖烘烘起来,青云率先看到穆安,放下手中的药草就过来:“小姐怎么来了?” 穆安:“路过,进来坐坐,你们忙不用管我。” “是”,青云呵呵一笑,顺着她身后一看,和白素素打了个照面,翘着的嘴角瞬间拉了下来,眼神变冷。 “小姐,楼上的屋子已经清扫干净了,小姐还需要什么,我让青弦拿上去。” “好”,穆安点头,一眼扫过去,百草堂井井有条,仿佛之前的莫名之灾是大梦一场,梦醒了,百草堂还是那个盛名在外的悬壶济世铺子。 刘医师忙的脚不沾地,看到穆安眼神一亮,但也只能抽出微微一点头的时间,随后就被病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穆安:“素素姑娘,请。” 瞪了她一眼,白素素艰难的抬步上去。 青音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冒冒失失的跑出来,欣喜道:“老大来了?在哪呢?” 青云:“小姐有客人,你别上去打扰,到后面帮忙去。” “什么客人啊?”青音愣了愣,眼睛弯了弯,笑嘻嘻的就要上楼去看,她才不管什么打扰不打扰。 步子刚迈出去,就被青云拽住衣领凶巴巴的提了回来:“你哪来那么多事,让你去帮忙你就去!” “……青云你凶我做什么!” 青音大声反驳了一句,当即原地炸毛,踢了青云一脚,睁着眼睛不满道:“我就想看看老大怎么了,几日没见,我不是想她了吗?老大好不容易来一次百草堂,什么客人尊贵的不得了,还见不得人吗!” 青云:“臭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说你一句你说十句,还敢跟我犟!” 青音一愣! 转身去看自己的剑在哪,提过来就要同青云一较高下! 怒气冲冲眼看谁都要拦不住,青云眯着眼睛,浑身不悦,看着居然还真的要同青音动手! 两人骤然间势同水火。 突然,青弦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做什么!” 青灵跟着下来,看这架势,皱了皱眉,揪起青音的耳朵没好气骂她:“你又惹事了,做什么了让青云这么生气,我说说你,能不能消停一点,一天天的不是闯祸就是闹事,这一身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青弦应和:“你青灵姐姐说的对,青音你该长大了,经历了这次生死,本来还以为你懂事了,谁知道没两天又成了这个死样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青音:“……” 原地杵了会,青云刚吐了口气,收敛了心情,打算解释一下,毕竟看青音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突然不忍心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百草堂一楼就响彻云霄的几声嘶吼,随后青音把剑一扔,坐在地上就号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冒泡。 众人:“……” 青灵才不同情她,还恶狠狠的踢了她屁股墩一脚,厉声:“哭什么哭,你起来。” “我不!!”青音一边哭一边埋怨:“凭什么……你们都怪我,问都不问清楚就怪我!我明明没有错,是青云先凶我的,我就是想上去看看老大,他就骂我!难道我连反驳都不行了吗??” 青灵耳朵快被吼聋了,怔了一下:“……小姐来了?在楼上啊?” 青弦同青灵不约而同的看向青云。 青云点头:“刚刚上去。” “青音不会没说谎?”青弦问:“还真是你先发脾气的?” 青云沉默,三下五除二粗暴的把地上哭包包的青音拉起来,却被青音反手甩开,顺着鼻涕泡丢下一个“滚”字。 悻悻的松开手,青云叹气:“别哭了,烦死了。” 青音:“你讨厌死了!我要向老大告状。” “爱去不去。” 青音小孩子脾气,若是惹毛了怕是一时半会越来越犟,能把情况搞的更糟糕。 趁这小丫头暴躁起来之前,青弦横插一脚将两人分开,看情况就知道方才她们好像真的冤枉青音了。 可是这种时候一般错的肯定就是青音啊? “青云你今天怎么了?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平日里的青云装绅士还是很有一套的,以至于装的久了,真的有那么几分“江湖绅士”气。 青音插嘴:“说是老大带了什么客人,不让我看,莫名其妙就骂我。” 青灵:“小姐客人?谁呀?” 拍了青云一下,青灵问:“愣着干什么?快说啊。” “是……三王妃。” 青弦:“谁!?” “三王妃是哪个啊”,青音揉了揉眼睛,想了想,突然手腕一顿,脸色倏然变冷:“是萧坤的王妃?” 萧坤现在可是青阁誓死要记着的仇人,不共戴天。 多少青阁弟子因为他丢了命! 青音也不说话了,居然是三王妃!怪不得青云那么生气,若是她见了,恐怕更生气! 能同萧坤在一起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就不信萧坤恶事做尽身为她的枕边人,这王妃就能无辜。 “老大为什么要同三王妃在一起”,青音小声:“要不我去把那三王妃宰了,也算是给死去的兄弟们解气了!” 青灵:“胡说什么呢,别乱来。” “难道你们就不恨吗?萧坤身边人多,我们不能轻举妄动给老大带来麻烦,可现在他已经废物一个,留下这王妃一个人,要杀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不用你们动手,我去!” 青音信誓旦旦的拍拍胸口:“若是老大怪罪下来,就说是我做的,要打要罚我一个人受着就是,再说了……” 青弦:“再说什么?” “再说你们不说我不说,老大也不知道。” “……” 能让萧坤痛苦,确实是个好法子,青灵同青弦未说话,看了青云一眼。 用力攥了攥拳头,青云摇头:“不行,三王妃有孕在身,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杀她。” 记得白素素第一次来百草堂找穆安,就是青云接的客,第二次也是,要说初印象,青云只觉得当时的白素素看起来高傲,目中无人,可天枢阁从不缺冷酷无情的女子,这样一对比,白素素就显得人情味重了许多。 青云当时便想:这京城的姑娘到底同江湖的女子不同,浅浅一笑,便让人移不开眼。 可现在想来,还真是眼拙。 沉了脸,青云道:“小姐自己的事,我们不要插手,也不要添乱就好了,今天是我没控制住,以后大家都注意着点,毕竟我们现在一举一动都会给小姐带去麻烦。” “知道了”,青弦说:“不过萧坤被贬了身份,流放宁古塔,永生不得踏出一步,皇上亲自降的旨。” 青灵突然抬眼:“宁古塔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变成死人,死人进去变成白骨,白骨都能给你碾成粉末吃下去,萧坤既然进去了,也怕是死路一条。” 明白青灵是什么意思,青云说:“就怕皇上是借机留着萧坤的命,人就算进了宁古塔也死不了,不仅如此,还伤不了一分一毫。” 只要萧坤还活着,他们终究寝食难安,萧晟渊毕竟是大梁之主,想暗中在宁古塔做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 若是日后再生变故,给了萧坤卷土重来的机会,那青阁弟子的大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青灵眉色一重,当机立断,低声:“拼一把,既然要萧坤死,就当他死在宁古塔好了,宁古塔距离京城可不是一两日的路程,萧坤枷锁加身是囚犯,半路遇到几个山匪给你砍了喂鹰谁又能说什么?” “只要我们做的够干净利落,谁知道!天枢阁又不是只有青阁一派,江湖之大,哪里没有我阁弟子,更何况青阁在外也是有散落未归京的弟子的。” 静静看着青灵,青弦神色微冷,没作声就是同意的。 青音听的迷迷糊糊,不过大概也抓住了重点:“那我们要去宰了萧坤,不要告诉老大吗?” 打了她不灵验的脑袋瓜一巴掌,青灵低骂:“蠢货,能让小姐知道吗?她担心肯定不会让我们轻举妄动。” 挠了挠发懵的脑勺,瞪了青灵一眼,青音道:“那就是不说了,我同意。” 青云:“先别急,别露出什么破绽让小姐发现了,今夜我们做详细计划,明日便联系从京城前往宁古塔一带的阁中弟子,我们劫杀萧坤。” “好”。 取药的伙计喊了一声:“过来帮忙啊。” “哎”,青弦回头笑了一下:“来了。” 没人知道,短短片刻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4 为白素素诊治 百草堂二楼包厢里 穆安悠哉悠哉的给白素素盛了一碗姜汤:“喝点,去去寒,别为难孩子。” 白素素看了一眼,没动:“别假惺惺了,你不是应该盼着我这孩子胎死腹中吗?” “你死了不要紧,诅咒孩子做什么?”穆安笑道:“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有些话说出来很灵验的,你可不希望真的胎死腹中?” 捂着肚子的手指冰凉,白素素心口跳了跳,一声不响的端起面前的姜汤喝了个干净,虽然不舒服,可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我现在这副样子,穆安你开心了?除了一个心头大患,用不了多久三王爷的旧部树倒胡松散,朝堂之上便是摄政王的天下了,你满意了?” “满意,我为什么不满意?” 指甲几乎嵌进了皮肉里,白素素道:“所以,你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穆安:“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是你们咎由自取,可我今日不是来刁难你的,我谢谢你。” “……什么?”白素素秀眉一皱,嘴角轻蔑的扯了扯:“谢我什么?谢我没能在王爷鲁莽冲动之际阻止他吗?若是这样,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不想听。” “自然不是”,穆安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回眸看着白素素道:“倒是忘了同你说,前贵妃娘娘之死你没告知别人缘由,这是其一,我不管你出于何种居心隐瞒真相,不过却也真的为我省去不少麻烦。” “那日身陷暗牢,差点死在萧坤手中,多亏了你萧辞才能找到隐处的暗牢,这是其二,谢了。” 白素素:“用不着,我是为了王爷的安危,与你死在一起,不值得。” 当时萧辞带人闯进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白素素知道穆安在暗牢中,这个时辰按理说萧坤应该出来同她一起应付萧辞搜查的,可等了又等,不见萧坤的踪影。 白素素心底慌乱,就知道出事了。 暗牢之中隐藏剧毒,若是毒物扩散,两人怕是谁都活不了。 眼看整个三王爷府就要掀了,白素素被提了出来,冷剑搭在脖子上,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了。 若是她晚去一步,怕是只能看到两具尸体了。 想到痛苦之处,白素素突然双手捂住肚子,冷汗顺着额角滴下,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阴声:“穆安你给我喝了什么?” 她现在腹部绞痛的愈发厉害,四肢冰凉。 穆安正放眼看着窗外,听到身后的响动,一回头就看到白素素痛苦的爬在桌子上,失手打翻了盛过姜汤的碗,嘴角喃喃断断续续说着什么,可是此刻她声音太低了,穆安没听清。 她连忙过去,蹙眉:“我给你喝的只是姜汤,你怎么了?” “你……想害我…害我的孩子…” 穆安:“……我害你孩子做什么?我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不会残忍到对未出生的婴儿下手。” 白素素怒眼看着她,眼中的恨意迸现,明显是不信的,锥心的痛让她面部扭曲。 “来,我给你瞧瞧”,穆安不由分说的就去拉白素素的手腕,手指已经搭在了那微微水肿的腕上。 白素素用尽了力气,猛然将穆安的手甩开,气息不稳:“别在这假惺惺,穆安我告诉你,若是今日我腹中孩子有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后退一步,看白素素的样子已经快撑不住了,现下又情绪激动不已,穆安虽然生气,却也知道人命关天,自己一人莽撞怕真的伤了孩子,大声:“明月听风!” 白素素一惊:“你干什么?” “王妃”,明月冲进来,看都没看旁边的白素素一眼,颔首:“发生什么事了。” “将她给我按住,小心别伤到肚子。” 短短片刻,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铺下来,白素素贝齿紧咬,怒目圆睁。 听风犹豫了一下,丢了手中的剑,徒手过去将白素素按住,厉声:“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伤了孩子可与我们无关。” “穆安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白素素挣扎不得,只感觉腹部绞痛猛然一促,她僵硬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会放过…你!” 明月刚一过去,低头一看,睁了睁眼:“王妃,有血。” 穆安:“小心将她抬到床上。” 她一边吩咐一边转身借着衣袍的掩饰去拿空间里的银针,好在她平时有随身带东西的习惯,几根银针也不会引起怀疑。 “她怎么回事?我可没对她动手脚。” 系统“叮”一声,机械的解释:“动了胎气。” 近了床边,看到白素素面色如纸,穆安不由的放缓了语气:“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动你的孩子,你现在动了胎气,若是不尽快治疗怕是孩子不保,到时候屎盆子可别往我头上扣。” 有明月听风钳制,穆安很容易就近了身,借着把脉的功夫医疗室飞快的对她做了全身检查。 飞速的在要穴处施针,穆安神识进了空间:“如何?” 系统:“雪地里受了凉,又站在外面冻了那么久,心绪不稳,不动胎气才怪。” “好在施针及时,不然出了事还真是我的麻烦。” 穆安擦了擦手,确认白素素能坚持一时半会,这才扭头对明月道:“我说个药方,你快点下去抓药让青云他们帮忙煎好了送上来。” 明月奉命。 白素素差点以为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她不相信穆安没动手脚,可见她施了针绞痛明显好了许多,散去的气力也恢复了一点。 将银针收起来,穆安从怀里拿出一粒药放到白素素面前:“吃了。” “送我回去”,白素素虚弱道:“我不会吃你的东西,你送我回去,白府自然会派医师为我诊治。” 平呵一声,穆安看了一眼药丸,掰开白素素的嘴就塞了进去,强迫她咽下去:“白府的酒囊饭袋有我厉害吗?就你这个情况,稍有不慎一尸两命,你信他们还不如信我。” “我不信你。” “那没关系,信不信由你,我有没强迫你”,穆安低头:“只要在你离开之前别在我这出事就行。” 白素素低低咳嗽几声,药丸顺着咽喉滑下去,她冷眼相对却又无可奈何,挫败的停止了挣扎。 “听风你先出去”,穆安摆摆手。 “是”,听风不满的看了白素素一眼,拱手:“王妃有事唤我,我就在门外等着。” 转身将屋子里的窗户都关上,避免漏风进来让白素素受凉,知道白素素准备起身离开,穆安头也没回,好心提醒:“别怪我没警告你,你现在出去用不了一个时辰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外面风雪正大,若是再摔一跤……呃,死路一条。” 白素素咬牙切齿,不知道穆安是不是诓她,可又不敢拿孩子冒险,只能认命的乖乖躺着。 穆安缓步过来,微微抬眼:“别动,我再为你施一次针。” 医疗室里的影像清晰可见,只要稍微闭眼穆安就能清楚的看到白素素的腹中胎儿情况。 系统:“原来是龙凤胎,怪不得病人的身体这么差,营养不足。” 仔细一看,果然是两个孩子,是男是女虽然她看不出来,可医疗室检验的出来,穆安不由得心下也温柔了起来,对上白素素吃人的神色,漫不经心道:“你再这样心绪不宁,就要一尸三命了。” 白素素愣了一下,瞳孔骤缩,差点失了声:“你……什么意思?” “哎呀”,无奈的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穆安故意挑衅:“没什么意思,你别激动就行。” 白素素哪能不激动,“一尸三命”是什么意思?她又问:“你再说一次。” 穆安挑眉:“求人还这么大性子,你肚子里有两个孩子,所以你才会如此艰难,你要知道两个孩子的风险比一个孩子大的多,今日过后,我可不保证你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这次听懂了吗?” 木讷的瞪着眼睛,白素素懂了。 怪不得她肚子大的厉害,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问了白李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府中的医师也以为孩子大,或者猜测是双生子,可到底诊断不清楚,只能尽量调养着,原来……真是两个孩子。 “哦,还是个龙凤胎”,穆安又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 毕竟还从未听说过孩子未出生凭借脉象就能百分之百保证男女的。 穆安:“我是谁啊?神医之名也不是白来的,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现在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好歹等孩子生下来你再死不迟,现在死了怪可惜的。” 白素素噎了噎,尽力保持自己情绪稳定,咬咬牙干脆歪过头不说话,她不自觉的抚摸上肚子,心道:还没来的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坤,他若是知道了,应该会开心的。 宁古塔又如何,她相信萧坤不会死,会回来的。 皇上一定不会舍弃他这位忠诚的追随者。 正好,明月将药端了进来,穆安检查了一下吩咐:“一会看着她喝下,这几日别让她出去,就留在百草堂让人照顾着,身子恢复了再送回去。” 白素素都听到了,可是她没做声,暗自忍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5 皇兄等你回来 穆安下了楼就看到青音鬼鬼祟祟的拉着青灵说什么,她轻咳一声:“什么悄悄话我能听听吗?” 青音原地蹦了起来,回头扯笑:“没有,没有。” 在穆安看不到的地方,青灵踩了青音一脚,青音嘴角抽了抽,若无其事的跑过去,拉着穆安的手晃了晃:“老大,我一直在这等你,你怎么才下来?” “你俩刚才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呢?”穆安打趣道:“别是背着我打什么坏主意。” “怎么会呢?”青音欲盖弥彰的笑了笑,立刻岔开话题:“老大带三王妃来做什么?要不是青云拦着,我刚才就上去砍了她,为死去的青阁弟子报仇。” “哪可不成,你现在不仅不能砍了她,还得仔细看着,过几日给送回萧坤府上。” 青音眨眨眼,表示不解,还未等她问清楚,严宽就急匆匆进来:“王妃,主子让我来问问你何时回去。” “现在就回去”,穆安随手拍了拍青音的肩膀:“有空多看看书,别一动不动就砍人,下次我来考你,若是还一问三不知,后果自己想。” 青音:“……老大?” 然而穆安已经丢下她无情的跨出了门槛。 青灵拍了拍胸口,幸好青音没露出马脚,若是小姐怀疑了,肯定不会同意她们私自涉险。 霜雪迎着风肆虐在宫内的高楼上,钦天阁顶层,萧晟渊负手而立,已经迎风站了半个时辰。 裸露在外的手指都发红,谢良低声规劝:“皇上随臣回去。” 萧晟渊:“押送三王爷的囚车出城了?” “传来消息,刚刚出城,北部暴雪严重,路不好走,三王爷此行怕是比往常都要久。” “到了也是受罪,还不如在路上”,萧晟渊站的时间长了,牙齿有些打颤:“暗中派人跟着,务必保护三王爷安危。” 谢良:“皇上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摄政王也并未起疑心,并未暗中派人跟随。” “哼!皇叔哪里是没派人,那是知道萧坤没了威胁,不屑罢了。” 钦天阁正对着萧坤所离开的城门方向,透过这里,大半个皇城都能够一览无余,只是人太过渺小,自上而下看去,犹如蝼蚁扎堆,还不如空中脆弱的雪花显眼。 看向城门的方向,萧晟渊阴沉着脸,比任何时候都要恶毒,自言自语:“三弟,皇兄等你回来。” 说罢一抖衣袍,转身下了高楼,太和殿的政务已经半尺高,他不能一而再而三的让众臣失望。 不曾想在回太和殿的途中碰到了踏雪的沐珣。 “世子是要出宫?” “见过皇上”,沐珣让身边的随从退下,天地同他一色,显得气宇轩昂,快言快语:“本世子是打算出宫,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大雪,不出去盛京街上好好逛逛可真是可惜了,毕竟再要见到如此美景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萧晟渊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听说世子的家长是不太下雪的,既如此,让朕派人跟着世子,若是世子哪里不懂,也好身边有个解释的人。” 愣了愣,沐珣平直的嘴角表现出几分为难,似乎想开口拒绝。 萧晟渊先他一步:“就这么定了,朕派几个禁卫军跟着世子,保护世子安危。” 谢良自告奋勇的点了几个身手好的人,一股脑塞进沐珣的随从里。 脸色微变,沐珣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回头拱手:“那本世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看着沐珣的身影走远了,萧晟渊才若有所思的收回不快的目光:“世子同皇叔见过面了?” 谢良:“回皇上,应当是见过了。” “什么叫应当是?见了就是见了,没见就是没见,难不成连这些眼见为实的事现在都分不清楚了吗?朕要你们何用!” “大凉世子还未入京就扬名要见皇叔,这分明就是奔着皇叔来的,朕难道还得看皇叔的脸色同大凉谈判吗?” “皇上息怒”,谢良铿锵有力:“只因为世子曾扬言为了一堵摄政王风采而来,可是根据探子回报,臣倒是觉得这世子貌似不太喜欢摄政王,倒是对摄政王妃有几分意思。” 萧晟渊进了太和殿,褪去披风,疑声:“世子同摄政王妃有什么关系?” “这个臣也不太清楚,只是昨日世子游遍全城,给摄政王妃买了数不尽的东西特去摄政王府探望,至于摄政王,两人似乎不怎么对付。” 萧晟渊:“说清楚点,怎么个不对付法?” 谢良道:“每次同摄政王见面,世子兴致都不高,都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像是对摄政王极其不满。” 这就有意思了,萧晟渊突然来了兴趣,好像仓皇间抓到了一点点突破口,若是沐珣对萧辞极为不满,那他便可立即倒戈,同沐珣站在一起,说不定借此机会还能借大凉的手,遏制萧辞。 他追问:“那摄政王妃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同世子相识的?” 谢良摇头:“臣派人查过,摄政王妃之前同世子素不相识,可世子貌似对王妃一眼钟情,极其上心,就是因此摄政王可能以为世子对王妃另有所图,两人才不合。”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萧晟渊局促的请哼一声:“毕竟朕的皇叔娶的这副王妃容貌还是最上乘的。” 谁不喜欢漂亮的女人,说不定沐珣就是瞧上穆安了。 萧晟渊决定紧紧抓住这个突破口,他立刻道:“三日后宴请群臣,为大凉世子设宴。” 迟迟未正式款待沐珣,就是因为他当初一心要见到萧辞,耽搁这么久,如今人也见到了,设宴一事再拖就说不过去了。 谢良领命,立刻着手去办。 —— 沐珣不徐不疾的出宫,宫外出奇的冷,他却走的很慢,分明街道两旁没什么营业的摊贩,他仍旧东张西望的左右跑来跑去,不仅仅大凉的随从,就是习惯了冬日的禁卫军都跟的手忙脚乱。 一个个心下腹诽:这大凉世子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东蹦西跳的,没一点点可疑之处。 沐珣开心的笑了笑,大声:“原来盛京的雪景是这么的美,以前总听人提起,雪下共白头事如何的情意绵绵,不曾想光是独自走一遭就足够的震撼了。” 随从好奇的跟上去:“世子,你听谁说过雪景啊?” 沐珣推了推银面,回头用框框里的眼珠子瞪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本世子不会自己在书籍记载上看吗?” 随从抽抽嘴角:“可是世子方才分明说是听人提起,属下好奇而已。” “你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本世子把该好奇的不该好奇的都亲口告诉你?” “不……不用。” 沐珣翻了个白眼,一背过身,不经意的翘了翘唇角,雪下携手共淋,直到白头,此情此景是如何的美好。 他相信,如此相爱的人一定会福寿安康,长命百岁的。 知道后面那几个禁卫军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萧晟渊派来盯着他的,脚下步伐加快,沐珣瞳色闪了闪,深入寻酒作乐之地,拐进烟花巷子。 最终在醉香楼前停下步子,仰头深嗅了一口,不着痕迹的皱皱皱眉,回头笑眯眯道:“进去坐坐。” 禁卫军:“……” 这应该不太好。 “世子”,一个禁卫军上前:“若是世子喜欢姑娘,待臣回宫禀告皇上,挑最好的送到世子宫中就是,世子身份尊贵,此地噪杂,怕会扰了世子兴致。” “那多没意思,本世子今日偏要好好赏赏这盛京的美景美人。” 随从:“世子——”! 等一行人追上去,沐珣已经没了身影,被几个妖娆艳丽,身姿曼妙的醉香楼姑娘左搀右扶的上了二楼。 禁卫军一脸菜色,还要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就被沐珣身边的随从拦下。 “几位大人这个时候上去才是扰我家世子的兴致,外面候着。” “知道了”,一个禁卫军一招手,几人去楼外等着。 随从低声:“哎,世子什么时候喜欢烟花之地了?” 要知道大凉皇城的歌舞楼可比这京城盛了百倍,世子都是过门不入,眼皮都懒得翻一下,谁要是对他抛个媚眼,都能让他毛骨悚然半天。 “莫不是……万年的铁树开了花?” 随从摇了摇头,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压声吩咐:“在门外守着世子就是,别出了事,没世子的吩咐,不要打扰。” “是。” 众人只看到世子进了奢华至极的包厢,这楼外檐壁陡峭,打开窗就能看到连天的景色,一片白茫茫,一般人不可能下去。 可谁说沐珣就是一般人了。 半柱香后,曾来过一次茶楼的白衫公子依旧未着裘衣,衣袂飘飘的进了茶楼。 南宫刚从外面回来,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后面喊了一声:“公子。” “是你?”霂巽微微点头:“今日约了沈主,沈主可在?” “南宫见过天枢阁主”,南宫人畜无害的笑呵呵道:“公子已经在上面等着阁主,阁主请。” “多谢。” 人都拐弯上楼了南宫还愣在原地傻笑,不说别的,就容貌而言,她家公子略差一筹。 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6 英雄救美 推开半掩的门进去,珠帘轻响,沈行白抬了一下头,随后又沉了眉,心事重重的张了张嘴随后指着对面的位置,低声:“霂主请坐。” 霂巽坦然的坐下,开门见山:“我要的消息,沈主查清楚了?” 沈行白:“不清楚。” 霂巽黑了脸:“沈主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沈行白本想慵懒的靠着椅背,可心情有点不爽,靠着也不痛快,伸长了腿随意的搭在一边,抬眼:“霂主可知道自己查的是什么消息?” 轻巧的一耸肩,霂巽挑起一侧眼:“知道,安边城之战的所有参与者,以及事情的原委而已。” 沈行白一噎,挺起脊背,沉声:“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可知道安边城一战如今是忌讳莫深,霂主胆识过人,倒是这么多年第一个不要命来查此案的,本公子就好奇了,陈年往事与霂主有何关系?” 神色微沉,霂巽道:“天机阁什么时候还打探访者缘由了,不免管的有些多了,你只需要说查到了什么,价钱随便沈主开。” 沈行白:“这是钱的事吗?同为阁主,本公子是好心提醒你,有些浑水不该淌的就别淌,有些事情早就在京城的尘土里深埋地底了,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为什么你还想着挖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没好处。” “那你还查?” “好奇而已”,霂巽笑了一下:“怎么,沈主还不允许我好奇了?” 沈行白:“……” 果然,天枢天机天生不对付! 这天枢阁主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 连着对“脑残”翻了几个大白眼,沈行白闷哼,瞥了一眼旁边。 霂巽不想拖延时间,追问:“沈主的消息呢?查到了就给我。” “急什么急”,沈行白盯着他:“若是天机阵还在,你大可亲自去问个明白,你真当什么消息查起来都很容易啊?” “废物”,霂巽好整以暇的拢手,挑衅的低嗤一声,毫不意外被沈行白射了一记冷眼。 虽然心下不愿,可沈行白还是起身将旁边的秘闻拿起来看了看,扔了过去,尖锐的信筒边缘擦着霂巽那张俊美的左脸而过,被霂巽微微一侧头,轻轻抓在了手里。 沈行白闷嗤:“诺,自己看,说了查不清楚就是查不清楚,仅有的消息都在上面了,参与者的名字或许会有遗漏,但事情的原委已经彻底封尘,天机阵未启,得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吁了一口气,重新到霂巽面前坐下:“若是穆将军同夫人还在,穆府肯定不是如今这个样子,霂主想知道这些是同穆将军一家有什么渊源吗?” 捏着信筒的指尖微微一僵,霂巽面无表情,摇头:“没有。” 沈行白:“那你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谢了”,霂巽估摸着时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就欲离开,胳膊被一把拽住。 沈行白似笑非笑,用玉骨扇轻轻敲着桌面:“霂主这是想吃霸王餐不成!拿了消息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银子呢?” “……”霂巽脸色忽明忽暗,重重推开沈行白,短暂的为难过后淡声:“明日自会有人送钱过来。”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沈行白一点情面都不留。 霂巽:“我没带钱。” 冷笑一声,沈行白笃定了这家伙是想白嫖,侮辱性言语张嘴就来:“没带钱就把消息留下,来本公子这的那个不是恭恭顺顺,还没见你这么嚣张外加不要脸的,你瞅瞅你那天枢弟子的穷酸样,数数天枢前辈,就你最差了,没钱你买什么消息啊?东西放下,人——滚!” 霂巽:“……沈主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次没挨够?” “南宫!”沈行白秉着最后的倔强,冲外面喊了一声:“把人给本公子叫来!” 南宫迷迷糊糊的冲进来,茫然片刻:“公子,霂阁主你们这是……?” 沈行白悠哉悠哉的展开扇子:“有人想吃霸王餐,给本公子拦住。” 瞬间明白过来,南宫笑了一下,跑过去低声:“公子,霂阁主也不像不给钱的人。” “你到底是谁的人?”沈行白皱眉:“胳膊肘往外拐是?” 南宫拨浪鼓似的摇头:“绝对没有。” 霂巽隐隐有些不耐烦,将信筒揣怀里,凝声:“明日自会有人送钱,我不想同沈主大动干戈,沈主爱信不信。” 凭借茶楼这几个人还拦不住霂巽,好像也没人敢拦,毕竟这人容色一冷,看起来就不好惹。 沈行白原地跺脚:“以后别让我见到他!” 南宫调皮的吐吐舌头:“公子别生气,我先退下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霂巽大步走在街上,不禁摸了摸怀里的信筒,还未打开看他已经有几分愤怒,路过成衣坊朝里面多看了两眼。 愣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想要进去瞧瞧,刚一进去一个伙计就有眼力见的迎上来,低头:“公子是要买裘衣吗?外面雪这么大,公子衣着单薄,喜欢什么样式的铺子里都有。” 霂巽大致一扫就发现铺子里的成衣大都款式独特,却有别具一格的美,他笑了一下:“你们这里倒是新奇,少东家在吗?” 伙计正欲开口,杜尧就从后面过来,解释:“少东家不在,我是这里的掌柜,公子想要什么同我说就是。” “那就随便挑几件”,霂巽到旁边坐下:“麻烦掌柜的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让掌柜的帮忙挑衣服的客人,杜尧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诧异过后连忙拱手:“劳烦公子多等一会。” 他刚要从里间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杜尧无端额角跳了跳,想要装作没看到,可步子还没迈出去一下就被清脆的声喊住。 他这才装模作样的睁了睁眼睛:“哦,原来是沈二小姐,喜欢什么自己看,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了。” “等等”,沈行怡摘下帽子,笑嘻嘻的进来,左右环视一圈,拉着杜尧就道:“前两天沈欣是不是在这做了几身衣裳,拿出来本小姐瞧瞧。” 杜尧:“……沈二小姐看人家衣裳干什么,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做嘛。” “看看怎么了!”沈行怡皱皱眉,提高了嗓音:“我下午还要去见穆姐姐呢,顺便经过来瞅瞅,你给我看看又不会飞了,快去拿。” 杜尧才不想去呢,他尽量保持笑容,为难道:“沈二小姐不如先去王府看我家小姐,看完了再过来,我给你准备好?” 思考了一下,沈行怡问:“沈欣那个小蹄子是不是晚些时候来拿?” 杜尧僵硬的点头。 “那就行了!本小姐现在就要看!去给我拿!” 想吐血的心都有了,杜尧只好转身去拿,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要干什么! 恐怕剪刀都是自带的。 果不其然,杜尧转身一进去沈行怡就大喇喇的从婢女手中拿过剪刀,神色冷了冷:“跟我斗,还嫩着呢!” “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好啊?老爷知道了又会教训你了。” 沈行怡:“教训就教训,自从我哥那个没良心的不告而别,没人护着我了,我受的委屈还少吗?天天在祠堂跪着,我还不如直接住祠堂好了,沈欣同那装可怜的姨娘天天沆瀣一气,爹爹气头上又不信我,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婢女叹气:“小姐再忍忍,等大公子回来就好了。”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沈行怡微微落寞,心头泛酸,连眼眶都酸酸的,低声:“走之前也不告诉我,他知不知道,没了他这个家谁都可以欺负我。” 争气的将眼泪憋回去,沈行怡看到杜尧出来,二话不说将几身艳丽的衣裳拽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剪刀左右比划着,就在杜尧欲哭无泪要阻止的时候。 突然这不讲理的大小姐扔了剪刀,将衣裳丢在地上,狠狠踹了两脚,神色落寞的说了句:“小人才做这种事,她沈欣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小姐自降身份,走。” 杜尧连忙拱手:“沈二小姐慢走。”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霂巽看的一清二楚,他挑挑眉,盯着沈行怡出门的背影看了两眼。 就在那背影出了成衣坊,正要转弯之际,雪天路滑,一辆马车刹不住脚,从空无一人的长街飞奔过来,车夫嘴里大喊着:“让开!!快让开——!” 竟直冲冲朝沈行怡的面门而来,一把推开旁边的婢女,沈行怡瞬间白了脸,大脑一片空白,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那马疯了一样的奔驰在大街上,偏偏拐到她面前。 婢女摔在地上,大惊失色,千钧一发之际,沈行怡直觉得脚底一空,腰间一紧堪堪擦着马蹄而过。 她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婢女慌里慌张起身跑过来:“小姐,小姐你没事?” 杜尧听到动静,几乎是丢下手中的东西就跑了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出了一额头的冷汗:“沈二小姐?” 腰间的手一松,沈行怡才惊魂未定的回过神,她眼眶一红,抬头看了一眼,眼尾的泪珠瞬间冻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7 我想他了 男子发丝微乱,低垂下来的眼角里藏了星辰大海一般,嘴唇轻抿,笑了一下放开手。 沈行怡突然红了脸,愣在原地,旁边的婢女扯了她一下:“小姐,你……” “我、我没事”,沈行怡抬眼:“多谢公子相救。” 杜尧吐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同样道:“多谢公子出手救了沈二小姐,这也太危险了。” 霂巽多看了一眼沈行怡:“无妨,姑娘没事便好。” “公子,裘衣给你挑好了,可要送到公子府上?”杜尧插嘴问道。 “不用,给我就行”,对沈行怡一拱手,霂巽转身就进了成衣坊,从伙计手中接过衣裳,大步离去。 沈行怡擦了一把莫须有的眼泪,脸颊发烧,向前追了两步:“敢问公子大名?” 霂巽似没听到一般,转入巷子里就没了身影。 “小姐”,婢女追上来,一脸担忧:“小姐刚才真的没伤到?” 眼神一暗,沈行怡摇头:“没有,你可认识刚才那位公子?” 婢女摇头:“从未见过。” “我也没见过,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公子,还有本小姐不知道的?” 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在地上拉出的长痕,沈行怡脸色沉了沉,将心中的不悦压下去,只道:“算了,我们去东平巷拜会一下穆姐姐就回去。” 其实她才不想回去呢,沈德重对她恨铁不成钢,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想惹老头不痛快,可某些人偏偏做什么事都要把她拽上,生怕她错过什么一样。 叹了口气,沈行怡快步离去。 不远处的巷子里,沈欣咬咬牙:“这都撞不死她!算她走运。” 旁边的婢女目睹了方才惊险的一幕,瑟瑟发抖:“小姐,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会责怪小姐。” “你不说谁会知道?”沈欣狠戾的瞪了婢女一眼:“大公子不知所踪,谁知道是死是活,沈行怡这个小贱人仗着自己的身份目中无人,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沈欣从小就嫉妒沈行怡的嫡女身份,分明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废物,可谁见了不得高看一眼,她同姨娘在府中筹谋多年,好不容易让沈德重对这死丫头的不满多了起来,可每次出什么事情都有沈行白护着。 虽然同样废物,可到底是沈府大公子,谁能拿他如何? 现在好了,沈行白失踪了,他离开这几个月,沈欣可是出尽了风头与恶气! “死鸭子嘴硬!”沈欣阴恻恻道:“总有一天我要让沈行怡滚出这个家,我们回府。” 婢女早就吓破了胆,侍奉在沈欣身边,这些年对于沈欣娘俩的妖里妖气多有了解,看似柔弱,其实一个比一个恶毒。 方才就听到下面的喊叫,沈行白还在想霂巽查安边城的事到底是什么目的,犹豫要不要找机会告诉萧辞。 就见南宫慌里慌张的推开门跑进来:“公子,方才下面差点出事了。” 沈行白懒洋洋的抬眼:“听到了,谁家马车翻了?” “没翻”,南宫摇头:“跑了,可是差点撞到人了。” “那就是没撞到,你慌什么?” 南宫瘪嘴:“因为差点撞到小姐啊。” “蹭”一下,沈行白原地蹦了起来:“沈行怡那臭丫头伤到了没?” “公子放心,小姐安然无恙,好像是往摄政王府的方向去了,幸好有人及时出手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雪天的,沈行怡这臭丫头不好好在府中待着,在外面跑什么!”沈行白鼻孔出气,脸一阵白一阵紫,一半是被吓得,一半是气的,悻悻坐了回去,突然反应过来,愕然:“谁救了她?” 南宫:“霂阁主。” 沈行白:“……”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霂巽人呢?” “救了小姐就走了”,南宫笑道:“这次真是多亏了霂主,公子你不知道,那马车有多危险,直直冲着小姐的面就去,根本拦不住。” 一想到沈行怡这死丫头差点重伤,沈行白就气不打一出来,黑了脸:“驾车的人呢?给本公子抓回来!”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问了楼下伙计才知道的,没人看到车夫去哪了,反正马车径直冲了出去,没撞到人就没影了。” “谁都不撞,偏偏撞这死丫头”,沈行白沉声:“让弟子去查查,谁不要命了,若是意外抓到此人打一顿,若不是……”。 南宫倏然明白,立刻吩咐人去查,天机阁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消息来的快。 起身到窗边看了一眼,成衣坊门前一道长长的雪痕,还有车轮碾压而过的凌乱痕迹,这会早就看不到沈行怡的影子。 天机阁主的身份沈行白没告诉任何沈府人,就连沈行怡都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忙忙碌碌在搞什么。 而这座不起眼的茶楼之下的秘密也从未有人知晓,几步之遥,甚至在成衣坊门前一抬眼就能看到这扇窗户,可沈行怡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她日思夜想,担心害怕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梦里都在哭着骂的没良心的沈行白就在她对面,就在京城。 “唉”,叹了口气,沈行白低喃:“死丫头,一天净惹事,我不在,祠堂肯定没少跪,怎么就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跪祠堂夜里怕也没人偷偷送吃的,只能饿肚子了。 沈行怡才不知道对面茶楼的秘密,她难受了一会会就被明月带进了九方居。 “王妃,沈小姐来了。” 听到明月的声音,穆安立刻拉着萧辞从空间里闪出来,萧辞笑着穿好衣衫,流氓似的在穆安额角吻了一下。 穆安耳尖微热,将人推搡开,抬头嗔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快去,沈行怡来了,我也确实好久没见她了。” 萧辞:“怎么,吃抹干净就要不认帐了?一来人就迫不及待将本王推开。” “不是?”穆安憋着笑:“我都道歉了认错了,你还在吃沐珣的醋啊?礼又不是我强迫人家送的。” 顺手摸了摸穆安的秀发,萧辞冷哼:“打你的注意,也得看看本王同不同意。” “不同不同意”,穆安将人往外推,碎碎念:“沈行怡等急了,我去见见她。” 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穆安快步到了九方居正厅,沈行怡正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只是十指交叉垂眸想着什么。 门口咳嗽一声,穆安冲她一抬下巴:“你怎么来了?” 沈行怡蹿了起来,欢喜道:“我来看看穆姐姐,你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怎么说咱们也是共生死的过命交情,从你离开京城之后,就在未见过了。” “你可闭嘴!”穆安翻了个白眼:“共生死还是得了。” 知道沈行怡指的是凤凰山的事,当时被困的无辜之人都活着下了山,沈行怡就更惨了,回去差点被沈老头打断腿。 到现在一想起来还浑身竖毛,她打了激灵,立刻摇头:“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晦气的很。” “你爹这次怎么不把你关着了?”穆安好奇:“看你朽不不可雕,放弃了?” 沈行白垂头丧气:“穆姐姐你就别讽刺我了,我爹现在哪有心情管我,我也不让他管,省的两人一起心烦。” 说到这沈行怡眼睛亮了亮:“穆姐姐你知道我哥去哪了吗?” 穆安泰然自若的想了想,随口扯谎,摇头:“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啊”,沈行怡神色暗了暗:“那王爷知不知道啊,你去帮我问问。” 看她落寞的样子,穆安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不管沈行白去了无垠山还是现在在京城,她都是知道的,可不能说。 就是看沈行怡有些可怜。 笑了笑,穆安主动岔开话题:“别担心,你哥又不是小孩子了,出去浪一圈就回来了,担心他做什么?” “鬼才担心他呢”,沈行怡愤愤不平,嘴硬道:“有种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看谁给他收尸,一声不响就跑了也不知道带上我,我诅咒他没吃的没住的还没钱!冻死他这个王八蛋得了!” “我在家里跪祠堂,他倒好,不知道在哪个死角旮旯里逍遥快活,无情无义的东西,气死我爹算了,还要把我也气死,早知道就应该让我爹把他腿打断了,天天关在府里,让他跑!” 穆安:“……” 她还是低估了这两兄妹的“相爱相杀”。 对于沈行怡的毒舌,她早有体会,今日一见,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等到耳朵都快被吵炸了,沈行怡一怒之下把沈行白小时候尿床的陈年往事都快翻出来了,穆安才无奈的掏了掏耳朵,大声:“打住!等你哥回来的你好好教训他,你要是不解气,我帮你一起教训他也行,咱先别骂了行吗?” 沈行怡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茶一饮而尽,点头:“好,那穆姐姐你能不能先帮我找到这个王八蛋啊?” 穆安一噎:“要不,你还是继续骂。” 沈行怡:“……” 怔了一会,沈行怡突然失了兴致,她气蔫蔫的坐在一边,二郎腿也不翘了,低声埋怨:“其实我就是担心我哥了,我想他了。” 一句话差点让穆安冲去茶楼把沈行白揪出来打一顿,她出声安慰:“我让萧辞帮你找找,说不定过几天你哥就回来了。” 沈行怡:“但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8 在夫人面前,可以不要 外面的雪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样子,穆安看了一眼对沈行怡道:“要不你别回去了,在这待一晚,我派人去沈府送个信。” 不回去就不用面对沈欣那张倒胃口的脸,沈行怡乐意的很,她笑了一下:“多谢穆姐姐,还是你对我好。” “那你就安心住下,我现在就让听风去沈府说一声。” “不用说,反正也没人关心我。” 咧嘴笑了一下,沈行怡亲昵的拉起穆安的手:“穆姐姐不用麻烦的。” 穆安:“不麻烦,说一声是应该的。” 沈行怡还未出阁,若是一夜未归,怕是会多很多麻烦。 传了晚膳过来,阔别已久,沈行怡再次见到了萧辞,可是心里早就没以前那种小女孩艳羡的心思,她傻呵呵的行礼:“见过王爷。” “嗯”,萧辞点头:“坐。” 三个人吃饭,除了穆安叭叭叭的不停说话,气氛未免有些僵,她眨眨眼:“你俩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萧辞:“食不言。” “信你才怪”,穆安道:“你帮行怡好好找找沈行白!” “谢谢王爷”,不等萧辞开口,沈行怡就同穆安一唱一和的拉戏,她知道若是萧辞帮忙,肯定能把他哥找回来,顿了一下沈行怡突然试探道:“王爷,容我悄悄问一句,我哥是不是在长陵啊?” 萧辞不假思索:“没有。” “哦,不是我说的啊?是我爹说的,他说我哥除了你就没别的朋友了,不在你的地盘他也想不到这臭小子跑哪去了。” “同本王无关”,萧辞诚恳的解释:“沈行白不在长陵,回去告诉你爹,别多想。” 抿了抿嘴,沈行怡点头:“我知道了。” 确实该告诉老头子一声,免得他整日疑神疑鬼的担忧,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对了,穆姐姐我今日在成衣坊门口碰到一位公子。” 穆安动了动眼皮:“谁啊?” “我不知道”,沈行怡摇头:“他将我从马蹄之下救了出来,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反正我没见过,可惜连名字都没问到,他日若是有缘见了,再引荐给穆姐姐。” 一听沈行怡差点被撞,穆安放下碗筷,拉着她看了一圈:“你没受伤?” 沈行怡:“没有,幸亏那位公子来的及时。” 夜里,将沈行怡安顿好,听她唠了一会“鲜衣怒马英雄公子”的恩事,穆安一边往正屋走一边喃喃,听了沈行怡的描述,她怎么觉得这人跟沐珣有点像呢? 毕竟沈行怡别的本事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能把京城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了解个透彻,她没见过的倜傥公子还真没有。 沐珣确不是京城人士。 一回到屋里穆安就将这怀疑说了,她原地走了一圈:“会不会真的是沐珣?” 烛火荧荧,娇人在身边,心力交瘁这么长时间,猛然告一段落,萧辞哪里忍耐的了,轻笑一声就将人揽在身下。 穆安惊了一下,象征性的推搡,认真道:“别闹,想事情呢。” 低头强制性来了一个缠绵的吻,萧辞眼中埋深泉:“想什么呢,说出来本王给夫人解惑。” 穆安想要坐起来,可被紧紧拢在臂弯里以极其舒服的姿势惬意的半躺着,尝试无果——果断放弃,眉尾上挑:“世子今日出宫了?” 萧辞面相不动声色的绷了一下,笑里藏刀的勾了一下唇:“世子确实出宫了,不仅如此还在醉香楼待了两个时辰,听说进去了不少姑娘,一个都没出来。” 穆安无辜的瞪了瞪眼睛:“……真的假的?” “本王还能骗你不成”,萧辞故意道:“都同你说了平时多点心眼,大凉世子不可低估,他平白对你好必然是另有所图。” 心底的防线悄然动摇了一下,穆安捏了捏手指,眼神不自然的瞟向一边,啧啧一声:“我觉得世子不像是流连花丛的浪荡之人,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他若是真的想利用我,我怎么会一点都感觉不到?” 萧辞:“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用心险恶之人都在脸上刻着坏人两个字的,就算你有一双火眼晶晶,也不一定能看清每一个人的本质。” “我觉得不太对”,穆安抱着萧辞的腰翻身起来,双手搭在他脖颈上,迷雾蒙蒙的垂眼看着他:“萧辞,你相不相信感觉?” 犹豫片刻,萧辞鼻尖被少女白皙的下巴不经意戳了一下,他心下一躁,勉强把绕在舌尖的“不相信”吞了下去,反问:“夫人说那种感觉?” “信任的感觉。” 心猿意马半天,萧辞呼吸有些重,轻轻在那诱人的下巴处咬了一口,目光闪烁,糊弄一句“信”,就要俯身吻下去。 穆安当场炸毛,僵了一下又羞又气,重重在萧辞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趁机从他怀里钻出去,叉腰娇斥:“你能不能正经点,我再很认真的和你讨论,祖母都说了,怕沐珣的莫名其妙会让你不开心,我当然要认真的告诉你啊。” “本王没有不开心”,萧辞几分慵懒的后仰了一下身子,眉眼俱笑的看着咋咋呼呼的某人,随意开口:“本王信你。” 穆安嘴角翘了翘,鉴于某人无时不刻不耍流氓,她倔强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也行,那夫人换个方式说,本王换个方式听也是一样的”,萧辞舔着脸皮耍赖,意有所指:“地上凉,本王同夫人去榻上说。” “……”穆安心底“咯噔”一下,后退一步:“萧辞你要不要脸啊?” “在夫人面前,可以不要。” 不是不要,怕是已经没脸了,谁也想不到凶名在外的堂堂摄政王居然有两幅面孔,内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登徒子心情舒爽了,笑意吟吟的看着穆安:“没什么可说的,同你一样,是非黑白本王自会断论,只是沐珣此人确有隐瞒,不管是身份还是容貌,于本王而言,不得不防。” “可是他年后就要走了,若是想要深入大凉,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沐珣就是最好的帮手。” 穆安焦灼:“就算做不成朋友,你们也不能成敌人?” 要是那样,就太可怕了! 萧辞:“本王知道,三日后宫中设宴,沐珣为座上宾,此人到底值不值得交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此刻沈府 沈欣派婢女等了数个时辰都未见沈行怡回来,脸上闪出一抹笑,回头:“姨娘,我现在就去告诉爹爹,沈行怡这个小贱人没回来。” “对对对”,那姨娘催促道:“你快去,谁知道这个小贱人深更半夜做什么去了,赶紧去。” 沈欣提着裙子就往沈德重的书房去,今天没把沈行怡撞死,她倒是会自己找事,三更半夜不回府,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沈德重一向重规矩,知道了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门口太滑,沈欣差点摔了一跤,踉跄了一下,这一幕被屋顶上的南宫看了个一清二楚,恶狠狠的咬牙:“公子知道真相差点气疯了,你说这大小姐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阜昌拄着剑坐在一旁,愧疚道:“是我疏忽了,平日里见都是一些小事,不会危及小姐性命,一时大意,谁知道这大小姐同她那动不动就梨花带雨的姨娘一个德行!” “你还知道”,南宫瞪眼看着他:“公子把你留在老爷身边不是让你整日在刑部混吃等死的,若是今日小姐真被那发了疯的马车撞了,你就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阜昌自认理亏,他平日大多时间都在刑部,很少随着沈德重回沈府,也不能事事俱到,可出现这么容易的“谋杀”纰漏,他确实办事不利,冷声:“沈欣又去告状了。” 南宫:“让她去!王妃早就给老爷送信了,理亏的是她而已。” 沈欣敲了敲门就径直进去,一脸柔和,瞬间像个体恤父亲的孝顺女儿,过去就给沈德重捏肩捶背:“爹爹累了一天,怎么不去早点休息?” 沈德重叹气:“最近朝中事多,爹爹哪里睡得着。” “那可不行”,沈欣撒了个娇:“事情再忙,也不能累着爹爹啊,毕竟……” 她戛然而止,沈德重皱了皱眉:“毕竟怎么了?欣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给爹爹说?” “没、没有”,沈欣捶背的手突然不动了,瞬间眼眶通红,欲盖弥彰的侧过头,低声抽泣两声,等走到沈德重面前时,楚楚可怜的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带着泪花摇头:“爹爹没事,是欣儿不好,爹爹不要责怪二妹妹,尽管责罚欣儿。” 沈德重骤然沉声:“行怡又闯祸了?还是欺负你了?这丫头,怎么总是不听教训,等她回来,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沈欣对于沈德重的情绪十分满意,哪里听出他的话音,继续装可怜:“爹爹不要生气,二妹妹常常欺负我,我已经习惯了,可作为大姐姐,无论如何都是要顾着妹妹的。” “唉,苦了欣儿了”,沈德重叹气,一想到沈行白同沈行怡双双不争气,就头疼的慌。 他问:“今日又怎么了?你先同爹爹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9 为沈行怡报仇 沈欣扭扭捏捏半天,才抽抽搭搭道:“爹爹,二妹妹她今夜没回来,有人看到她白日里同不知名的公子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沈德重:“……” 沈欣在一旁哭的不能自已,一股脑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爹爹要怪就怪欣儿,是欣儿平时没好好管教二妹妹,才让她变得如此恬不知耻,青天白日的出去丢沈府的人,丢爹爹的面子,爹爹同我一起打死算了。” 凌乱半天,沈德重又怒又气,猛然一拍桌子:“哪来的公子,你听谁说的,谁家公子!” 敢在大街上同沈行怡搂搂抱抱,不管是谁的错,沈德重都要将他皮扒下来! 公然打他的脸,他还没死呢,沈府在京城还是站得住脚的! 沈欣吓了一跳,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她摇头:“欣儿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 “那是谁同你说的?” 沈欣差点咬断舌尖,她总不能说自己亲眼所见!那沈德重只要一查,就知道自己谋害沈行怡这个小贱人的事情了,只能失口否认,什么都不知道。 梨花带雨的抬眼:“爹爹,现下要紧之事,就是要先把二妹妹找回来,谁知道那公子是好是坏,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沈德重瞪了沈欣一眼,他才突然觉得这丫头说话毒的很,脸色不悦,压声:“你先回去不用担心,这死丫头在摄政王妃府上,等他明日回来我再问清楚。” “……什么?”沈欣愣了愣,眼泪也不流了:“爹爹说那小……二妹妹在摄政王妃府上?怎么可能!她分明……”。 “分明什么!”沈德重怒声:“此事不准再议,要是让我听到谁在府中胡言乱语,杖责一百!回去!” “爹爹”,沈欣咬咬牙,小声:“欣儿知道了,欣儿告退。” 南宫在屋顶听得大跌眼镜,气的哆嗦:“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也太不可理喻了!” 阜昌:“南宫你还小,现在见还不迟,对了,公子怎么还不来?” 气冲冲的南宫这才想起来正事,回头朝远处看了一眼:“来了。” 就见沈行白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从沈府后面绕过来,朝上面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一个天机弟子,那弟子人高马大手里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冻的瑟瑟发抖的沈行白冲阜昌招招手,阜昌迅速跃下去,悄无声息的将沈行白带了上来,几人偷摸摸的坐在屋顶大眼瞪小眼。 南宫:“公子,现在怎么办?你不知道沈欣有多可恶!” 沈行白皱眉:“我知道,以前懒得跟她计较罢了。” 他回头给人高马大的天机弟子道:“把人弄醒,丢下去!” “是,公子。” 弟子二话不说给了手中五花大绑的男子一拳,那男子一脸懵逼的醒来,当即瞳孔一缩,吓得屁滚尿流,嘴巴被堵着,挣扎着求饶。 沈行白遮了面:“自己受何人指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会自行同沈大人说清楚,若是有半句虚言,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男子连连点头。 南宫踹了他一脚,低喝:“记好了,我们是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最不缺的就是人命,你要是嘴巴不诚实,有你好受的。” 低头一看,沈欣正好走出书房,到院子里,沈行白点头:“扔下去,悠着点别摔死了。” “公子放心”,那弟子起身跃到低处,算计着距离把手中的男子重重扔了出去,刚好人四仰八叉的摊在沈欣面前,沈欣尖叫一声,以为是一具尸体,后退两步倒在地上。 书房里的沈德重额头一跳,推开门就大步出来,厉声:“怎么回事!” “爹……爹——”,沈行惊慌失措,被这“天外飞尸”吓走了三魂七魄,原地惊叫不止。 沈德重快步过来,身躯毅然决然挡在沈欣面前,定睛一看,地上摔着一个人,他抬头环视一圈,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沈行白带着几人早就溜了。 刚要伸手去摸脉象,那人哀嚎一声,从七荤八素中醒来,尽管天机弟子已经悠着了,可还是摔破了皮,脸上尤为严重,好几处都渗了血。 沈欣还在后面惶惶不安,一抬眼突然觉得此人有几分熟悉,等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仔细一看,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神色惊惧。 ……这不是她花钱指使去撞沈行怡的车夫吗? 怎么会在这!一股不安从脚底窜上来,沈欣脊背发颤。 沈德重一看人没死松了一口气,横眉竖眼:“什么人!” 等那车夫满眼的金星冒完,忍着火辣辣的刺痛一眼就认出了沈欣,当即往前爬了几步,挣扎两下,沈德重见状,将他嘴里的布取了,冷声:“说!” “沈、沈大人,小的……”,那车夫颤颤巍巍,后怕不已冲沈欣大喊:“小姐救命啊,小的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是那沈二小姐命大才从马蹄之下躲了过去,现在事情败露,小的要活命,还不想死啊……” “沈大人饶了小的,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沈大人,这一切都是大小姐安排的,同小的无关啊!” “……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是被威胁的啊!!” 沈欣浑身战栗,口齿哆嗦:“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谁让你来胡言乱语的,爹爹快将此人抓起来,此人来历不明,这是要挑拨欣儿同爹爹的关系啊。” 车夫睁大了眼睛,被绑着双手仍旧顽强磕了几个头,悲声:“沈大人明鉴,大小姐心思歹毒,怎么能不认账呢?你多次想要陷害二小姐,这样总有一日会遭天谴的啊……” 沈欣:“你胡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爹爹”,沈欣哭哭啼啼的爬到沈德重腿边:“爹爹一定要相信我,这一定是二妹妹故意陷害,欣儿自小善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是二妹妹让他诬陷我的,爹爹不要被此人蛊惑。” 沈德重太阳穴“突突”的跳,脸色铁青,大口的出气,他低头看了沈欣一眼,厉声:“你怎么知道是你二妹妹陷害你?” “除了二妹妹还我谁这么讨厌欣儿,爹爹要相信欣儿。” “你说!”沈德重推开沈欣,一把提起地上的车夫,重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大人,真的是大小姐,她让小的纵马造成二小姐被踏重伤的意外,可惜二小姐命大,被一位公子救了,小的于心不安,这才来告诉沈大人。” “于心不安!”沈德重冷哼一身:“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将自己五花大绑,自投罗网的于心不安之人!说!谁让你来的!” 车夫早就被沈德重凶煞模样吓破了胆,浑身缠斗:“小的……小的不知道啊,是一位公子绑了小的……他们刚才还在后面的。” 沈德重:“人呢?” “不不不……不知道,那公子遮了面,威胁小的同沈大人说明实情,不然就杀了小的全家,小的不敢不从啊。” 手中一松,沈德重回头在屋顶多看了几眼,上面空空荡荡,夜里黑就算有人他可能也看不清,心底恍惚片刻,胸口梗塞的疼,咬咬牙,看着沈欣问:“欣儿,他说的是真的?” 沈欣惊慌失措,连连摇头:“不、不是。” “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第一次见沈德重对自己大发脾气,沈欣白了脸,惊惧的说不出话来,她贝齿轻咬,楚楚可怜:“爹爹不相信欣儿?” 她这慌乱的模样直接给沈德重心口插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子,他脊背微弯,一时间想起沈行怡大大咧咧无法无天的样子,虽然有时候娇纵了一点,可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只要自己一生气,横着心也会认下。 祠堂都快成她的闺阁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这丫头犯错越来越多了呢? 好像就是从沈行白离开,以前犯错,都有沈行白顶着,黑的都能给她说成白的,可现在到底熟黑熟白,沈德重有些看不清了。 他失望的看了沈欣一眼:“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沈欣摇头,坐在冰冷的地上,脸色惨白,显得柔弱可怜。 外面一声嚎,就见沈欣的姨娘带着婢女进来,大喊一声:“老爷——”。 沈德重大怒:“将大小姐关起来,谁都不准私自放她出来!” “老爷,不要啊……”,姨娘几声悲哭就扑过来:“欣儿她一向胆小,一定是冤枉的,老爷一定是误会欣儿了。” “是不是误会,本官还查的清楚!带下去!” 一甩袖子,沈德重愤然离开,唤了阜昌进来:“将那车夫带下去,查清楚了。” 阜昌肃然:“是,大人!” 阜昌回头悠哉悠哉的将人提进了刑部,至于事情的原委,对这几个月来沈欣母女对小姐做的种种恶事,公子早就准备好了所有证据,他只需要假装查查,次日一早将东西递给沈德重就好。 阜昌咋舌:“这沈欣母女算是完喽,活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0 明目张胆挖墙脚 回到茶楼,沈行白还是不能消气,越想越生气,捏着玉骨扇的指尖泛了白,沉声:“沈行怡是个傻子吗!什么错都认下,没长嘴吗,不会告状吗!” “被人欺负了还摆架子,真当谁都拿她当大小姐呢!” “蠢货!蠢死了!!” “……” 南宫心情沉闷,低声解释:“这也不能怪小姐啊,公子明明知道小姐的脾气,她怎么会向沈欣低头吗?” 沈行白:“那就死犟吗?犟的命都差点让人害了。” “之前有公子一直保护小姐,自然没人敢对小姐动手”,南宫说:“公子不在,有些人就蹬鼻子上脸了,小姐受了苦也只有自己憋着,她又不会撒娇,更不会哭哭啼啼,就那副打死不说的样子,说出来老爷也不会信的。” 沈行白眼底一酸,连着沈老头一起恨上了,连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都搞不明白,整日被沈欣母女欺骗,他就不愧疚吗? “……死丫头,笨死了。” —— 这是很多天以来,沈行怡第一次能无忧无虑的睡一觉,好像换个地方,换个环境,糟心事都被隔绝在外了,在梦里她被沈行白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可不管怎样,她都带着笑。 次日一早,纷纷扬扬倒了一天一夜的雪总算停了,迷迷糊糊之间,穆安感觉身子重了一下,等她睁开眼只看到萧辞出去的背影。 闷哼着起来,浑身腰酸背痛,暗自骂了几句,含糊道:“八角。” “小姐”,八角进来:“王爷方才还叮嘱奴婢让小姐多睡一会呢,小姐就醒了。” “天放晴了,哪里还能睡的着。” “可是小姐当初日上三竿都还在睡呢,奴婢同五香怎么叫都叫不醒”,八角想起以前的事,顿了顿:“现在小姐都很少睡懒觉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穆安刚要出门青简就回来了,欲言又止。 穆安:“有事就说。” “小姐”,青简不自在的捏紧手中的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疑惑的看着她,穆安问:“是阁中有任务吗?” 顿了一下,青简点头:“是。” “同青云他们一道去吗?天枢阁主出现了吗?” 心下微微不安,青简蹙眉:“弟子门还在找,阁主虽然来了京城,却迟迟不现身,这次任务是青阁一起行动,我同青云他们都要离开,百草堂可能会缺人手,小姐要不要再找些人来。” 习惯了青阁在身边出生入死,渐渐都忘了他们也是有归宿的人,穆安伤感上头,笑都笑不出来:“这边你们不用担心,若是缺人就让九方居的闲人去帮忙,倒是你们这次去多久,还回来吗?” 青简:“回来,用不了太久。” “一路小心,保护好自己。” 穆安从空间里配置了一些上好的伤药,让八角送到百草堂。 青云他们刚准备好行礼,聚在屋子里擦拭刀剑,门一响青简冷风凌凌的进来,面色不悦。 青音小脸一绷,将擦了一半的剑收回去,在众人无声的对峙下率先跑过去,低声:“青简姐姐,你怎么来了?” 眼皮未掀,青简自顾自到一旁坐下,冷着脸:“就你们这点伎俩,还瞒不过我,我能不来吗?” “你都知道了”,青弦苦笑:“我就说应该告诉你一声,青云还自以为是的偏偏不让,就知道瞒不过你。” 青灵紧跟着解释:“青简,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有你在小姐身边,我们做什么都是放心的。” 他们准备了两日,快马加鞭必然能追上萧坤的囚车,押送的人不多,天寒地冻劳累几日怕已经是精疲力尽,正是他们下手取萧坤狗命的最好时机。 斟酌再三,青云还是决定瞒着青简,小姐身边不能没有人护着。 可是没想到,青简一声不响就知晓他们要做什么了。 从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扫视一圈,青简沉声:“小姐那边不用担心,有明月听风在,我同你们一起去。” 青云起身:“要不青音留下。” “我不!”青音当场拒绝,瞪了他一眼:“凭什么我留下,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躲在你们身后,青阁兄弟的仇一定要亲手报回来!” 知道她的心性,青灵将人拽回来,叹了口气:“京城这边暂时安全,要去我们就一起去。” 整装待发一个时辰后,青阁等人从百草堂后门悄然离开,伪装打扮四散而开,从四个城门分别出了京城。 他们分头行动,一方面可以第一时间飞快收到各方的消息,一方面若是真的遇到危险不至于全军覆没。 也算是保命的一种手段。 好久没出过江湖,青云手都有些生了,大喝一声,策马扬长而去。 八角回到九方居,兴致不高:“小姐,青简她们已经离开了。” “嗯,知道了。” 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的人还没回应,穆安就径直进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今日不出去啊?” 招招手示意严宽出去,萧辞挑眉:“夫人想去哪?” “我们去北城外看看”,穆安蹦蹦跳跳:“听说这两日大雪冻伤了不少可怜人,今日放晴,回京城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好放松过,正好出去走走,你陪我啊?” “好。” 午时刚过,外面稍微暖和了一些,严宽备好了马车,拱手:“主子,可以走了。” 萧辞回头牵起穆安的手,笑了笑:“走。” “我让明月听风整理了一些旧衣物,还有一些米和面,若是有人需要,也能帮一把”,穆安轻巧的跃上马车,被萧辞温柔的揽进去,她勾唇继续道:“你没意见?” “夫人办事周到,本王哪敢有什么意见”。 “贫嘴。” 马车缓缓驶出东平巷,里面穿出少女清脆的笑声,萧辞就任由穆安在马车里闹,她小心将人护着,怕她一头栽下来。 穆安今日穿了鹅黄色的斗篷,不算太艳丽,却也不素,让人眼前一亮,俏丽了不少。 萧辞一时间挪不开眼,宠溺的听穆安唠叨一路。 出城之际,突然后面一阵马疾,严宽回禀:“主子,好像是大凉世子追上来了。” “他是一天闲着没事干吗?” “要不属下去拒了世子”,严宽试探道:“让世子另择一条路?” 萧辞不着痕迹的看了傻呵呵穆安一眼,捏了捏鼻梁:“爱跟就让他跟着,本王倒要看看他打什么注意。” “夫君说的是”,穆安见风使舵,殷勤的给萧辞捶腿:“反正肯定不打我的主意,夫君放心。” 萧辞啼笑皆非,家有一宝,真是其乐无穷。 心下估量,他对沐珣可一点都不放心。 命令道:“速度快点。” 严宽加快了车速,想要同身后的沐珣拉开距离,可是还没走出多久,大凉的随从就追了上来。 那驾车的随从是个熟面孔,同严宽齐肩并驱,还露齿一笑:“大人代我家世子替王妃问安。” 严宽:“……” 挖墙脚挖的明目张胆! 他冷哼一声当做没听到,一甩马鞭拉开了距离。 那随从摇摇头,叹气道:“世子,人家好像不待见咱们。” 沐珣探出头来,淡然道:“无妨,跟紧了。” “世子,摄政王同王妃出游,你为什么要跟着?” 沐珣:“废话再多,就滚回去?” 严宽向左后面的马车就向左,谁也不肯相让。 王府的马车乃是上乘,感觉不到一点颠簸,穆安掀开车窗看出去,碰巧同相视过来的沐珣打了个照面。 几步之遥,相视一笑,沐珣主动打了个招呼,看到那一抹鹅黄,银面下的眼尾向上一卷,抬声:“就说你穿鲜艳一点定然好看,果真不假。” 穆安隔着车窗拱手:“多谢世子。” 一旁的萧辞听了这话,插嘴:“衣裳是沐珣送的?” 愣了一下,穆安机械的点点头:“好像是。” “好像?嗯?”坚硬的身躯逼近,将人箍在怀里,萧辞深沉的透过荡下来的车帘看了对面瞪着眼睛沐珣一眼,冷声:“还真是麻烦世子了。” 沐珣微怔:“不麻烦,本世子乐意。” “本王王妃用不着世子千里迢迢来献殷勤。” “摄政王妃说着好听,王爷可用心几分呢?” “同世子无关”,萧辞凝声:“世子年少成才的名声看来无一是真,可笑。” 沐珣黑了脸:“确实,到底是比不上王爷冷血薄情的凶名。” “……” 隔着距离,穆安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四处迸射伤及无辜的火花,她小心翼翼的绕着温暖的臂弯探出脑袋,不小心撞到了萧辞的下巴,“哎呦”一声:“两位,别吵了,还在路上呢影响多不好啊。” 突然间,萧辞低头捏住穆安的下巴,换上一副笑脸,轻声:“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乖。” 说着还故意在穆安扬起的嘴角吻了一下,一触即放,既暧昧又深情。 寒风吹过,荡起车帘一脚,这一幕正好被沐珣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眸色沉了沉,银面下的表情微僵。 萧辞余光一瞥,晦暗不明的看了沐珣一眼,垂声:“本王未同他吵。” “……” 穆安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某人胡说,嘴角被轻轻电了一下,这股电流直击心脏,她搂着萧辞的脖子,猛然亲了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1 城外小镇 城北其实距离城内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出城还是在路上耽搁了好一会。 城外积雪未融,白皑皑一片,同天地连成一色,不由得让人神清气爽。 严宽:“主子,前面有个镇子,要不要属下将王妃带来的衣物送过去。” “我看看”,穆安将头探出去,远处群山环绕,这镇子偏居一偶,炊烟袅袅宁静致远同京城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们一起过去。” 萧辞点头:“去前面镇子看看。” 缩回车厢,想起这赶路途中的种种所见,穆安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雪灾吗?” “不用担心”,萧辞细心解释:“一下雪朝廷的赈灾金就发下去了,各州各郡都会提前督察百姓预防灾难,损坏的房屋都会第一时间进行修葺,很少有人受灾。” 笑了一下,穆安眨眨眼:“这些都是你下达的命令?” “是皇上,本王所有的奏章都要一一禀告皇上的”,顿了一下,萧辞没做多言明,削立的下颚微扬:“本王只尽督导之责。” “懂啦。” 这些利国利民的政策都是从前几年延续下来的,由萧辞同一群老臣一同策划,萧晟渊点了头便强制实行了。 那个时候的萧晟渊可谓是对萧辞百依百顺,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与现在装了一肚子弯弯绕绕阴谋诡计的他大不相同。 马车一停,就听严宽道:“主子,前方路口挡住了,马车进去不方便,可要继续前进?” 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萧辞回头,冲穆安伸出一只手,笑道:“夫人想下去走走吗?” 果断的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后方的沐珣立刻喝停了车,从里面跃下来。 随从赶紧拦了一下:“世子,再跟就太明显了,怕惹了摄政王不快,要不属下陪世子去别处走走?” “……”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沐珣阔步过去:“就是跟着他们来的,本世子为何要刻意避开?” 随从:“……世子,这不太好?” “怎么?有异议?” 随从埋头:“属下不敢。” 轻触了一下银面,沐珣快步寻过去,看到萧辞时刻搭在穆安肩上的手步子沉了沉。 随着萧辞一边往镇子里走,一边环视而去,镇子整体南北走向,不大,顺着仅有的一条街冷风嗖嗖的往进灌。 街角偶尔有几个小童满脸通红的跑来跑去,脚下横竖躺着半融的雪人。 “倒是个不错的地方”,穆安深吸了一口气,将衣襟拢了拢:“就是人烟稀薄了些,镇子年久失修。” 萧辞紧紧靠着穆安,负起一侧的手,缓缓道:“这里距离京城不远,男丁大多都在城内接了活计,白日里留在镇子上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了。” “怪不得屋子破了也没及时修葺,这么冷,若是再多来几场大雪怕是要遭罪。” “其实若是没有战事,最差也就这样一年到头繁忙一些,不至于闹饥荒”,萧辞眸色流转:“一旦有了战事,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是妄想,起码现在的京城没有难民成灾,那才是最可怕的。” 穆安轻声:“你见过是吗?” 沉默片刻,萧辞道:“本王见过,所以不想再见一次……尸殍遍野,血流成河。” 那是萧文帝撑死退位的最后一年,年迈的老皇帝大口咳着血,拉着年少得意的萧辞的手,让他看遍边地的战事,看穆家军如何用命去同大齐、大凉拼出一条血路;看涌往京城的大批难民是如何的饥不择食,人吃人;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谁都想趁着战乱分一杯羹,江湖上的各门各派暂且不论,当时朝廷都是一团糟,谁还有空去同江湖搅和。 诸位皇子想法设法置对方于死地,最可悲的就是将恶毒的魔爪伸到萧文帝垂危的命里。 萧辞清楚的记得,亲眼在城门之上看着下方哀嚎连天,他那种无能无力的颓丧,军民各自为政,少年刚提起的剑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毫无用武之地。 撑了不到一年,萧文帝驾崩,令人惊诧的事他将监国重任一纸诏书托付到了亲封的摄政王身上。 从那个时候起,“年少轻狂鲜衣怒马”这些词统统同萧辞再无半点关系,他记着崩逝前萧文帝气若游丝的托付:“朕要你护住大梁的江山”。 甚至连禅位诏书都未留下,当时萧辞还天真的觉得是众皇子不成器,萧文帝到死也没抉择出来。 现在想来,不免可笑。 萧文帝下了一盘大棋,他知道萧辞会毫不犹豫的将年幼不起眼,甚至众臣已经快忘了的萧晟渊扶上皇位。 而萧辞无半点怀疑,一步一步做到了最好,举国无人撼动萧晟渊的名声。 冷笑一声,感觉到掌心的温暖,萧辞回过神来,垂眼:“再也不会有人受那样的苦了。” “嗯”,穆安应声,攥着萧辞的手,紧紧的暖着,一点点替他抚平心中的伤痛,扯了一抹明媚的笑,道:“我信你。” 两人立在小镇警事的雪中,周围回荡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美成了一幅花。 沐珣不合时宜的咳嗽两声,看了萧辞一眼,转眼就冲着穆安过去,自然而然的站到她身边:“同王爷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见过世子”,穆安拱手:“随便聊聊,我倒是想问世子怎么也来着了?” 沐珣不可置否:“我就是跟着你来的。” “……” “世子很闲?”萧辞脸色不佳:“一路从京城跟到这,本王不得不怀疑世子的用心了,哦,本王差点忘了,世子上次去醉香楼可还满意?” 气氛冷了一下…… 沐珣避而不谈。 “摄政王不用怀疑,本世子只是单纯的关心王妃罢了”,沐珣还算平静:“毕竟王妃的命也是本世子救的,当时王爷可不在王妃身边,这份情本世子不跟王妃讨,定要是跟王爷讨的。” 萧辞:“世子想要什么?” 肃然的沉思片刻,沐珣沉声:“先欠着。” 几欲插嘴,可硬是没一点点缝隙能插进去话,穆安打了个激灵,正好小镇人多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有人走动,时不时有人朝她们一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严宽做好事不留名的将整个镇子都走访了一遍,回来禀道:“王妃,已经依照吩咐将东西都送过去了,百姓都十分感激。” 由衷的笑了一下,穆安趁机溜了,她回头悻悻的看了萧辞和沐珣一眼,转眼就跑了个没影,跟着严宽在镇子上走一圈。 确实有些人家生活艰苦,严宽留了几个人帮忙修葺。 顺手摸了满大街乱窜的小孩脑袋一把,穆安轻笑提醒:“慢点跑。” 一群小孩好奇的看了穆安两眼,齐刷刷对她做了个鬼脸,围着她转了两圈才嬉笑的离开。 “这群孩子……”,穆安站在街中,远远望去,指着远处的山问:“凤凰山?” 严宽:“正是凤凰山,王妃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轻笑一声,穆安想,哪里有她同萧辞的回忆呢。 “王妃上次凤凰山遇险,这是属下第一次见主子担心一个人,不顾自己的暗安危就冲了上去,幸好王妃无恙,否则属下们一个都脱不了责。” “这里距浴佛寺有多远?” 严宽:“不远,半个时辰左右就到,浴佛寺同凤凰山本就相距不远,王妃想去吗?” 穆安浅声:“去过一次还偏偏出了事,连柱香都没来得及上。” 还有静虚大师,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同穆南均将军之间有什么约定,穆安至今都没得到一个答案。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回去,叫上王爷一起去一趟浴佛寺。” 穆安前脚刚走,沐珣和萧辞后脚就僵了气氛。 萧辞总感觉沐珣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探自己,自上而下,自里而外,算不上不舒服,却很压抑。 他微微烦躁:“世子之前同安儿认识?” 淡淡看了萧辞一眼,沐珣心底微沉,抬眼:“不知道王爷说的算是多久之前?” “那就是不认识了?”萧辞冷哼:“世子携厚礼屈尊降贵到京城,若是心怀目的,什么尽管冲着本王来就是,无需在安儿身上动手脚,更不要蓄意接近她,若是伤她一分毫毛,本王绝不放过!” 银光一闪,沐珣蜷缩的手指自然的舒展,他打量着萧辞,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王爷多虑,我不会伤害安儿,对她更没什么图谋,我只要她好,她若是不欢喜都不行的,更不用说伤分毫了。” “王爷也是,若是你伤害可她,本世子同样不会放过。” 神色一厉,惊愕过后萧辞将眼底的幽色收回去:“世子还是称呼王妃妥帖一些,本王的人本王自会护着。” 沐珣:“那样最好。” 心底的疑惑更甚,若是说沐珣真有什么非分之想,萧辞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可这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 “其他的事情,等宫宴过后本王自会亲自同世子商讨。” “好”。 正说着就见穆安笑意吟吟的过来,沐珣下意识的看向萧辞,不巧萧辞也在看他,冷眸相撞,倏然退开。 缓了表情,萧辞迎上去:“接下来还想去哪?” 穆安:“我们去浴佛寺,我还没好好去过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2 再临浴佛寺 听到穆安口中的“浴佛寺”,一旁的沐珣瞳孔缩了一下。 银面都挡不住他眼中的深邃,提声:“王妃要去浴佛寺?” “嗯”,点点头穆安兴奋道:“世子知道浴佛寺?” “略有耳闻,毕竟是盛名京城的圣寺,我人都在京城了,哪里能对京城的风土人情不了解呢”,沐珣顺着说:“还听闻这浴佛寺的静虚大师德高望重,既然来了,倒是很想亲自拜会一二。” 他话音刚落,就注意到穆安同萧辞脸色微变,久久没有回答。 沐珣皱眉:“怎么?静虚大师不见外客不成?” “不是”,穆安落寞道:“他死了。” 几乎瞬间,沐珣才堪堪收住惊诧的表情,他心底一颤,低沉道:“静虚大师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死在了凤凰山。” “可知道是何人所为,凶手抓到了吗?” 摇了摇头,穆安转身随着萧辞上了马车,这件事情当时交给曹奇追查,耿志忠死了,那幕后之人也没抓到,到现在还是一桩悬案。 上了车,穆安抱着手炉暖身子,看着萧辞不禁道:“刚才你快步上车,是不想让世子知道太多吗?” “他方才过于沉不住气了,从凤凰山逃走的人肯定暗中有人相帮,这其中牵扯太多,不得不让人怀疑沐珣的动机。” 仔细想了一下,穆安刚才没特别注意沐珣的神态,她曾经在昏暗的窗户在见过那人的半张脸,鹰隼似的目光,静虚在他手下不堪一击。 “凤凰山的男人是为了天枢而来”,穆安低声:“不管我们现在的怀疑什么,都没有头绪。我听青简说天枢阁主早就进京了,可在京城却音讯全无,实在诡异,传闻天枢重现京城,不知是真是假。” 萧辞沉吟:“你相信天枢一说?” “信!”穆安不假思索点头:“我自己就是一个迷,这些都让我不得不相信。” 她还记得静虚临终前对她说的四个字——绝处逢生。 这是他最后给穆南均将军算的一卦,也是最后为自己算的一卦,各中缘由,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楚。 透过车窗看去,沐珣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随从突然发现自家世子神色不佳,兀自宽慰:“世子不用难过,这摄政王妃本就同王爷恩爱,这些世子不是离开皇城前就知道了吗,将军同夫人还提醒过你,我们在摄政王那讨不到好也是应该的。” 沐珣冷冷看了他一眼。 随从打了个激灵,半晌觉得身后的世子越来越冷,又小心翼翼的出声提醒:“世子啊,不是属下说你,若是真的想将摄政王妃拐回去,这样整日缠着人家是不行的,更何况还有个摄政王在旁边,处处防备,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大脑短路片刻,沐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让身边人产生了什么误会,银面下的脸色微沉,咬牙:“闭嘴!” 他此次千里迢迢来京城,还有一件事就是亲自拜会静虚大师,却猛然得知静虚早就死了! 如何能让他不震惊,为什么他在大凉没收到一点消息? 在京城这么久,是他忽视了,应该早就发觉这件事的。 不到半个时辰,就远远的看到了浴佛寺,穆安惊奇道:“没想到,寺中的香火还是这般旺,没受到凤凰山之变的一点点影响。” 这次来寺中明显比上次热闹很多,寺门前的积雪清扫的干干净净,两旁停靠的马车络绎不绝,门口的人进进出出。 “下来”,萧辞仰头伸出手揽住穆安,随口道:“曹奇办事稳妥,凤凰山的事查处结束后,就派人重新肃整了寺中,毕竟是名声在外的圣寺,萧条几日便慢慢恢复了。” 笑了笑,穆安应声:“也是。” 两人依偎着往寺中而去,沐珣立在身后仰头盯着那古朴厚重的寺门沉默良久,才暗暗跟上。 “世子虽然无缘见到静虚大师,可这寺中的其他师父也是厉害的”,穆安回头特意等了沐珣一小会,对他道:“既然来了,就一同上柱香。” 沐珣:“见不到静虚大师,确实可惜了。” “世子同静虚大师有渊源?”萧辞负手,凝声:“若本王没记错,静虚大师一生应该都未离开过故土。” 愣了一下,沐珣勾唇:“王爷多虑,只不过有幸听闻过大师名号,心生敬仰罢了。” 萧辞侧眉:“是吗?” 沐珣:“是。” 吞了一口唾沫,穆安生怕这两人同时张嘴,硬生生道:“进去!” 互相探究的两人不约而同垂眼,同时笑了笑。 这一幕实在有几分诡异。 进了前院,正殿门前守着的小和尚眼睛眯了眯,突然瞪了瞪,快步就跑了上来,毕恭毕敬:“见过诸位施主。” 那脸上的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穆安盯着他看了会,突然一拍手:“你是上次那个小和尚?” “正是”,小和尚虔诚的合十行礼:“没想到施主还记得小僧,上次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只是凑巧碰到了便施以援手罢了,不用客气。” 小和尚笑了笑,微微颔首:“几位施主里面请,各位师父正在诵经,劳烦几位在偏殿稍作休息。” 穆安:“好啊。” 正殿里数位高僧盘膝而坐,低声慢诵,随着小和尚几人去了偏殿。 小和尚善意,特地带他们去了无人僻静处,不曾想刚一进去就和懒洋洋的沈行白打了个照面。 南宫一喜:“见过王爷王妃。” “你们怎么在这?”穆安挑眉:“一路上怎么也没碰到?” 沈行白倒是没表现出几分惊讶,缓缓起身,冲着萧辞过来翘了翘嘴角:“三哥。” 许久没见到他,萧辞展颜:“回来了。” “还是要走的”,沈行白有几分无奈,余光一瞥,骤然定在一旁的银面公子身上,他愣了愣:“这位是?” 穆安:“大凉世子沐珣。” “沈行白见过世子。” 看到他沐珣莫名的嘴角抽了抽,微微点头:“沈公子,早有耳闻。” “是吗?没想到世子连我听说过,真是消息灵通。” 舌尖一紧,没同他掰扯,沐珣主动退到一边角落坐下,绷了绷身子,闷头喝了一杯茶。 轻笑一声,沈行白缓缓收回目光,随着萧辞到另一边坐下:“早知道三哥也来,就在京城等等你们了,省的我一个人路上无聊。” “不知道你要来”,说到这,萧辞沉了色,问:“你不是上无垠山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回来为什么不回沈府,躲躲藏藏。” “说来话长,本来以为三年五载都不能回来的,谁知道就突然回来了,至于为何不露面……”,沈行白长舒一口气:“反正迟早都要走的,待不了多久,更何况这次回来还有一些阁中的事情处理。回了沈府,怕是老头子那边更难摆脱,也省的他再暴怒一次,索性就不说了。” 萧辞:“秘密回来的?” “嗯。” “你这次回来,还是不打算告诉沈行怡吗?”穆安说道:“她担心你担心的紧,几个月不见你人都瘦了一圈,若真的三年五载,她怕是受不了。” 沈行怡的情况穆安是看在眼里的,虽然那丫头嘴上抵死不承认,可到底是非常在乎沈行白的。 不提这一点还好,一提沈行白就能原地火冒三丈,手掌重重摩挲着扇骨,叹气:“我再想想。” 穆安:“是该好好想想,一声不响就销声匿迹终究是你的不对,不管是你爹还是你妹他们都是关心你的。” “知道了”。 沈行白何尝不知道,可他总不能大喇喇的站在沈德重面前告诉他——你儿子之所以不肯入朝堂,是因为早已入了江湖,还混了个阁主当。 ……恐怕他还没说完,老头就吐血了。 沈家世代清明,文人出了一茬一茬,既涉朝堂便不会踏足江湖,到他这里断了,老头子一时间怕会接受不了。 “我与天机阁牵扯,已入江湖,若是再把沈府牵扯进来,怕是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沈行白幽幽道:“瞒着家里也是为了他们好。” “这件事情,你自己斟酌”,萧辞看了他一眼,开口:“百草堂一事,多谢你帮忙。” “三哥同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了我也没帮三嫂什么忙。” 对他翻了个大白眼,穆安嗤笑:“我也没想着谢你。” 沈行白:“……” 小和尚进来行礼:“诸位施主,师父已经诵经完毕,可以进香了。” “走”,喝了口茶起身,穆安随手帮萧辞整理了一下衣襟,看到沐珣过来,笑道:“世子请。” 平静的扫了沈行白一眼,沐珣难得没开口,转身就出去。 南宫好奇的跟上来,盯着沐珣的背影看了会,低声:“公子,我怎么觉得大凉世子有几分熟悉。” 拍了她一下,沈行白嘲笑:“你看谁都熟悉,有这功夫好好去琢磨琢磨天机阵,一有变化速速来报。” “是,公子。” 南宫还是很疑惑……她还是觉得沐珣的背影有几分熟悉。 隐晦的看着沐珣,沈行白张了张嘴,舌尖微梗,最终什么都没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3 沈行白的怀疑 正殿中,穆安几人虔诚的上过香,正上方的菩萨金身赫然而立,普渡众生。 沐珣第一个起身,不着痕迹的在香台后面瞥了几眼,方要收回目光,不知道沈行白什么时候突然站在身后,低声:“世子在看什么?” 一张逼近的脸突然放大,沐珣嫌弃的后退一步:“没什么。” “真没什么?”沈行白自来熟的往跟前凑:“我怎么觉得世子有几分面熟?” 沐珣冷了脸:“本世子同沈公子不熟!” “是吗?”沈行白试探的问,一双眸子笑里藏刀,死死盯着沐珣的银面,压声:“就不知道世子这张银面下藏着一张怎样的脸?本公子还真有几分好奇。” “与沈公子无关!”沐珣毫不客气的推开挡路的沈行白,径直到穆安身边,瞬间缓和语气:“我还有事,先回京了,你路上小心。” 没等萧辞冷冽的眼神射过来,沐珣就飘飘然离去。 留下穆安原地怔愣片刻,仰头冲萧辞“嘿嘿”一笑:“我们再多待会。” “……”萧辞点头:“好。” 沈行白抽了抽嘴角,招招手示意南宫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查查这个大凉世子,看能不能弄到他的画像。” “啊?”南宫睁大了眼睛:“公子,这难度有点大啊?” “那就将他踏入大梁边境开始,所有的行踪轨迹都查清楚,速度快点。” “……这,公子是不是也觉得这大凉世子有几分熟悉?我就说嘛,肯定没看错。” “熟悉什么熟悉!”沈行白当即凶巴巴喝她:“本公子是觉得他可疑,还有……不要对其他人说你觉得大凉世子熟悉这种话,知道了吗?” 愣愣的点了点头,南宫茫然道:“知道了公子,我现在就去查。” “等等——!” 刚跑了没两步就被逮住领子揪了回来,南宫差点勒死,她表情痛苦的回头:“公子,又咋了?” 沈行白放开她:“再去查查天枢阁主霂巽,同样,他所有能查到的踪迹我都要。” “沐珣……霂巽……”,南宫赫然睁大了眼睛:“公公……公子?难道……?” “不要声张”,沈行白打断了她,手指无意识的捻着玉骨扇,沉色:“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带几个弟子暗中进行,速度要快。” 突然想到了什么,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南宫立刻收敛人畜无害的模样,拱手:“是,公子。” 沈行白走来走去不得解,原地薅了薅头发,垂头丧气的出去。 “三哥,在看什么?” “等你三嫂”,萧辞道:“她去静虚大师的禅房看看就回来。” “你不一起去?” “这里曹奇之前搜过,什么都没有,你三嫂想一个人去坐坐,本王在这等着就是。” 轻笑一声,沈行白调侃道:“人家让你等着你就等着,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恤姑娘家的心思呢?” 白了他一眼,萧辞看沐珣离开的方向,沉声:“你方才同沐珣说了什么?” 沈行白吊儿郎当:“没什么,本想同这大凉世子套套近乎,结果人家好像不乐意了。” 这种不要脸的事确实是沈行白干的出来的,萧辞闷闷笑了一声。 “对了三哥”,突然沈行白靠近贼眉鼠眼问:“你见过这位大凉世子的容颜吗?” “没有。” “啊,你都的见过,那看来没人知道这大凉世子长什么模样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萧辞背过手,看着他道:“你三嫂见过,沐珣在她面前不遮面。” 沈行白扬了一下眼尾,诧异道:“真的假的?三嫂见过世子模样?” 穆安刚出来就听到这句话,清冷的嗓音上挑:“见过,怎么了?” 沈行白突然回头,贱兮兮的露齿一笑,亲切的挽上穆安的手臂,微微挑眉:“三嫂,那大凉世子长什么模样啊?” “……” “别误会,我就是好奇,你说这大凉世子整日遮面,莫不是长相极其丑陋,无法见人?” 沐珣无双的容色在穆安脑海里飞快的一闪而过,她狠狠推开沈行白贱兮兮的笑脸,勾唇:“你想多了,人家比你好看。” 沈行白嘴角一僵,默默承受了一万点打击,试探道:“三嫂要不好好回想一下,描述一下世子的长相?” 拜别送他们出寺的小和尚,穆安一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边好奇道:“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不过见了世子一面,你那么焦灼做什么?” “……好奇。” “那你继续好奇着”,穆安转身牵着萧辞的手上了车,回眸一笑,决绝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沈行白一愣:“哎……为什么呀?” 严宽冲他一摆手,毫不留情的驾车离去。 车厢里穆安低低笑出了声:“沐珣遮面一定有他的道理,身为朋友我会尊重他,你会介意吗?” 佯装认真思考了一会,萧辞说:“会,很介意。” “那怎么办?”穆安无措的眨眨眼,无辜的黑瞳带着淡淡的笑意,故意道:“王爷这是怪臣妾同世子交好喽?” 说着不由分说就上手乱摸,一副奸诈狡猾样。 萧辞笑意吟吟的点头:“别闹。” “不闹,就想抱抱你”,穆安环在萧辞腰上,低声:“你也不要介意好不好?” “逗你的,要怪也不会怪你的”,萧辞捧着穆安的小脸捏了一下:“本王舍不得。” ……但是沐珣就说不准了,自求多福。 见萧辞同沈行白都离开了,沐珣重新返回了浴佛寺。 随从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天色一脸疑惑:“世子,我们又回来做什么?” 沐珣沉了声,命令道:“你在外面守着。” 说罢进了寺院,之前送穆安离开的小和尚诧异:“施主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东西落在了寺中?” “没有”,回了一礼,沐珣温和道:“此次来本想求静虚大师传授解惑,却不知大师已经仙逝,实在可惜。” 小和尚骤然难过:“多谢施主还惦记着大师,大师也是遭人所害,可悲可悲。” 沐珣皱眉:“小师父可否详细告知大师是遭受何人所害?” 在偏殿喝了一盏茶,虽然这小和尚笃定静虚是被凤凰山的山匪所害,而如今山匪已经被朝廷全数剿灭。 可沐珣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他不露声色缓缓起身:“方才忘了替家父家母求个平安,正好再去上柱香,多谢小师父了。” “施主请。” 日落西方,这个时候香客已经走完了,整个浴佛寺除了“莎莎”的风声,就是院子里偶尔忙活的小和尚。 沐珣来到正殿,趁着没人绕到案桌后面将整个香桌都搜了一边,不禁凝眉。 什么都没有? 回头就看到高大的菩萨金身,朝殿外看了一眼,轻巧的就跃了上去,短短片刻,将整个菩萨金身都仔细找过,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回到门口,虔诚一拜,转身就出了寺庙。 随从:“世子,现在可要回宫?今日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怕是会惹皇上多想了。” 沐珣眸色沉了沉,到一旁唤了暗卫出来:“你速速送信回去,告诉将军和夫人静虚死了,九州录也不见了。” “是,主子。” 静虚死的消息一点都没传到大凉,沐珣准备离京之前挑个日子亲自拜会静虚,顺便带走他手中那一块九州录,不曾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宫!” 等回到九方居,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穆安饥肠辘辘,明月立刻去传膳食。 她突然想起来沈行怡今日还在九方居,问听风:“沈小姐呢?” “王妃,沈小姐午后就离开了。” “她若不愿意回去多呆两天也无妨的,你没告诉她吗?” 听风:“我说了,沈小姐不愿意麻烦,逗留了一会便自己离开了,应该是回沈府了。” “我知道了”,穆安道:“这丫头确实脾气倔。” 其实沈行怡没回沈府,她几个时辰从东平巷游到西街,从西街到北门……双腿都走僵硬了,入了夜才精疲力尽的回了沈府。 门口的小厮一看到她莫名的兴奋,惊喜道:“二小姐回来了。” 他这热情的样子吓了沈行怡一跳,慢慢退回去一脸懵逼的看了一眼头顶“沈府”两个大字,才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披风,淡声:“回来了。” 翻了个白眼就要不理不睬的进去。 小厮低头哈腰:“小的现在就去告诉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站住!”沈行怡反应过来喝住他,冷声:“是八辈子没见过本小姐还是怎地,生怕我爹不知道本小姐深夜才回来是不是?这么快就跑去告状,沈欣给了你多少银子,本小姐给双倍!” 小厮:“……二小姐?” “闭嘴!本小姐不想听,你也不用去给我爹汇报,我现在就去祠堂,用不着你们一个个看笑话!” 说到这,沈行怡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门匾,眼眶一酸,眼泪在眶里打转。 这里明明是她的家,怎么就天天让她受委屈呢? 就是因为没有娘疼吗? 狠狠跺了跺脚,沈行怡怒道:“让开!本小姐要进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4 沈行怡回府 眼看着沈行怡都走远了,小厮才反应过来,拍了自己一巴掌,连忙追上去:“二小姐等等,听小的解释。” 沈行怡身边的婢女都看不过眼了,将那小厮拦下,不满道:“大胆!连二小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二小姐误会小的了”,小厮欲哭无泪:“是老爷让小的在门口等着,看见小姐回来要第一时间去报,小的不能不从啊?” “……什么?”沈行怡飞快的步子一停,回头盯着他:“我爹让你在门口等着我?” 小厮连连点头:“是。” 沈行怡:“……” 完了,老头子不会生气了? 这是要当场抓住自己好打断腿啊? 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跑去找穆姐姐躲几天老头子应该拿她没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沈行怡脑子一灵光撒腿就要跑,吓了婢女和小厮一跳,看着她家小姐兔子似的就要窜出去。 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一声厚重的冷喝给止在原地。 “站住!” 沈德重几分气急败坏的从后面过来,看那样子下一刻就要给沈行怡两巴掌。 沈行怡陡然见像被灌了铅,双腿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方才想好的逃跑思路全无头绪,大脑一片混乱,带着鼻息低低叫了一声:“爹。” 沈德重阴沉着脸,确实是想打面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的,可那手掌怎么都抬不起来,被这一声软软的“爹”叫的心底一颤,突然就想起沈行怡同沈行白小时候不安分的样子。 同现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个孩子打小就不是个省心的。 等了半天,也没挨打,沈行怡有点惊愕,正要偷偷睁开眼缝向上看去,就听到头顶重重的嗓音,恨铁不成钢:“你跟我来书房。” 愣了一下,沈行怡突然觉得整个沈府好像都怪怪的,连忙“哦”了一声。 小步跟着沈德重往书房去,越走心越慌。 沈欣呢? 怎么不见她出来一哭二闹三告状四挑刺呢?毕竟她可是一夜未归,今夜还回来这么迟,简直是暴露把柄的好机会啊? 这等送上门来的人头沈欣同那娇作的姨娘不抓住机会整她简直是太可惜了。 拽了一下旁边的婢女,沈行怡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去瞅瞅,沈欣是不是死了,快去。” 婢女:“……” 前方的沈德重回头瞪了沈行怡一眼,推开书房的门,冷声:“进来。” “哦”,垂着头进去,还没等沈德重开口,沈行怡就主动认错:“爹我错了,我不应该彻夜不归,不应该在大街上浪来浪去,一整天都不回家,你要罚就罚,你要是懒得罚,我就自己去祠堂跪着了,陪着列祖列宗说会话,毕竟两天没去看他们了,肯定都想我了。” 屁股刚碰到椅子的沈德重听了这不尊不礼的话,胡子一翘,直接原地弹起来,气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说的什么话……” “哪里还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你这样那个公子瞧得上,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呢……爹!”沈行怡熟稔的在沈老头话毕之前毫无缝隙的接上,幽幽叹气:“每天都十遍八遍的说,我都倒背如流了,爹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 沈德重一拍桌子:“不成体统!” “我知道,可我现在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改不过来了也不想改,我没沈欣那么听话,没她会撒娇会哭,我要是说她心思深都是装的,爹你又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一口气说完,沈行怡低头玩着手指,心下一抽一抽的颤,想着今晚又要被重重呵斥了。 可想象中的痛骂并没如期而至,她抬头一看。 沈德重撑着桌子僵硬在原地,脊背稍微弯曲,眼角耷拉下来皱纹明显,看着他嘴角动了动,长长叹了口气说:“爹信你。” 好像突然“咣当”一声,沈行怡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浆糊炸了一下,她甩了甩脑花,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小声问:“老头子你说什么?” “没大没小!” 沈行怡不依不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若是让她再问一遍,沈行怡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瞬间就红了眼眶。 沈德重心一下就软了,缓缓跌坐回去,语重心长:“你从小就脾气倔,性子毛毛躁躁,爱闯祸爱闹事,爹总是觉得你不听话,没女儿家的样子,怕你将来会嫁不出去,才一直约束着你。” “行怡,平日里欣儿同姨娘让你受委屈了,爹都知道了,以前是爹不对,冤枉你了,爹给你道歉。” 动了动嘴唇,突然觉得有些干,可沈行怡连舔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过后是茫然,随后是不可置信! 老天开眼了? 还是沈欣母女被雷劈死了,老头子突然就开窍了? 可是仔细一想,又十分的难受,这样矫情还不如挨一顿骂来的舒服,鼻子痒了痒,沈行怡觉得脸颊有些湿,视线也有些模糊,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是老头子,跟我道什么歉,我又不怪你。” 沈德重:“其实仔细想想,我的行怡还是长大了的。” “是啊,长大了还是这个不听话的死样子,总会惹你生气,还不如不长大呢。” 心口一酸,经过此事,沈德重总算认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他突然问:“你哥是不是回来了?” 眼泪飞快的打了个圈收回去,沈行怡惊声:“我哥回来了?他在哪?” 沈德重皱纹一深:“你今天没去找他?” “爹你说什么呢,我去哪找他啊,我又不知道他在哪?是我哥回京城了吗?” 沈行怡迫切的样子一看就不是装的,沈德重摆了摆手:“臭小子没回来,你回房睡觉。” “不是啊?爹你刚刚不是说我哥回来了吗?” “没回来。” 沈德重只是以为沈行白回来了,因为除了沈行白,他想不到还有人偷偷护着沈行怡了,愿意替她出气。 昨天的车夫说是一位公子,沈德重当时就猜测是沈行白了。 可若是沈行白,为什么不回来? “……” 沈行怡一股脑跑去沈行白的院子,黑漆漆的,她失望的踹了院门几脚,才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屋。 “怎么样了,是不是沈欣突然死了,我爹才转了性子?” 婢女无奈,小声提醒:“小姐再乱说又要被骂了。” 轻哼一声,沈行怡靠在床榻上,毫不在乎道:“老头子现在开窍了,才不会骂我呢,我问你沈欣怎么了?奇了怪了,没见到她还有点不习惯。” “小姐”,婢女犹犹豫豫:“我说了小姐不要害怕。” “……”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沈行怡干巴巴吞了口唾沫,睁大了眼睛:“沈欣……真死了?” 婢女:“……不是。” “那是什么?” 战战兢兢的把昨日府中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婢女说的满脸愤懑。 沈行怡听的津津有味,听完了还能脸不黑心不慌的做个解释:“所以就是说沈欣没死,我差点死了?” 还是被马踩死的! “这个小贱人,果然没安好心!连这么恶毒的事都做的出来,她那个狐媚子的娘肯定也在后面没少支招,还打死不承认。” 婢女:“小姐,有姨娘求情,老爷虽然大发雷霆,可也只是把大小姐关在了院子里,要是等那天老爷气消了擦大小姐放出来怎么办?” 笑了一声,沈行怡说道:“你当老头子傻啊?他平时是不仔细查才被那俩母女蒙骗,现在既然已经看清楚了沈欣的真面目,定然是失望透顶,他最讨厌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了,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后院,不打沈欣一顿都是好的。” “那老爷不会放大小姐出来了?” “不放出来还怎么嫁出去,就关一段时间而已,不过放出来又能怎样,她那假惺惺的样子府内皆知,还有脸作妖不成?” 欢快的躺在床榻上,沈行怡畅快极了,安静下来不由得心有余悸,幸好那日的白衫公子,否则自己不死也残了。 她对婢女道:“明日好好去京城打听打听,救我的是谁家的公子,本小姐要好好认识一下。” “还有我哥,我也觉得他在京城,明日也好好让人找找,居然敢不见我。” 一晚上喜事太多,沈行怡激动到睡不着,失眠了一整夜。 次日一早就去了摄政王府,她春分拂面的围在穆安身旁“叭叭叭”,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穆姐姐,我哥肯定回来了,他一定在哪躲着。” 穆安耳膜疼了疼,假装好奇:“哦,他在哪躲着?” “不知道”,沈行怡双手托腮,盯着桌面发呆:“我要是知道不就去找他了嘛,不过我爹已经让人找了,就不信他不回家。” 穆安:“祝你好运。” “谢谢穆姐姐。” 这边穆安睁眼说瞎话,那边茶楼的沈行白惬意的不得了。 “霂阁主的钱送来了吗?” 一个天机弟子上前:“昨日公子去浴佛寺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比公子要的价格多了三倍。” “三倍?”沈行白诧异:“没想到他还真有钱,还以为霂阁主想白嫖耍赖呢,既然拿的出钱来,那就更有意思了。” “公子说什么有意思?” “你不用管,南宫呢?还没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5 青阁行踪(1) 弟子拱手:“公子,南宫姑娘下午才回来。” 沈行白顿了一下:“去王府。” “公子,小姐现在还在王府呢”,弟子悻悻提醒道:“去了怕是会撞上。” 回头看了他一眼,沈行白犹豫片刻,重新坐了回去:“那就不去了,无垠山有消息吗?” “有,纪前辈让弟子传话给公子,想尽快见王妃一面。” “转告纪老,短时间内王妃不会上无垠山。” 沈行白对天惆怅,带穆安上无垠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京城暗潮汹涌,他知道萧辞肯定早做了打算,若是这个时候带着穆安离开,可能会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公子”,南宫提前回来了,她风尘仆仆的进来,拱手:“公子,查清楚了。” 沈行白的神志陡然被拉回来,他阴了脸:“查到什么了?” 南宫吐了一口浊气:“回公子,大凉世子从雁回边境回京,之前的踪迹无法追寻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世子进京之后便从未离开过。” “没有可疑的地方?” “有”,南宫抬声:“三日前世子去了醉香楼,两个时辰之后才离开。” 沈行白:“什么时候?” “午时之前到的醉香楼。” “三天之前?”沈行白手指轻蜷,掀了掀眼皮:“巧了,三日之前霂阁主也是午时刚过不久来拿的东西。” “还有更巧的呢。” 沈行白:“哦,什么?” “当日霂阁主从茶楼离开之后便在街上的成衣坊门口救了小姐,非常紧迫的匆匆离去,公子猜猜霂阁主往那个巷子去了?” “难不成是醉香楼?” 南宫瞪大了眼睛:“公子还真是料事如神,不过……大凉世子不会真的同霂阁主有关?” “何止是有关”,低喃一句,沈行白蹙了一下眉尖,低声:“将外面的弟子调几个回来,散部在京城,注意大凉世子的行踪。” “是,南宫现在就去办。” “等等”,沈行白站了起来,突然想起来什么,撑眼:“霂巽来京城,青阁的弟子怎么好似不知道?青简她们最近一直在百草堂吗?” “……啊?”南宫眨了眨眼睛:“这个倒是最近没注意,毕竟青阁也不待见我们,巴不得不相见呢。” 沈行白:“让人去看看,现在就去。”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个天机弟子就匆匆上了楼,表情凝重:“公子,城外弟子传来消息,知道青阁的踪迹了。” 微微诧异,沈行白沉声:“青阁去城外做什么?是霂巽的吩咐?” “不知道”,那弟子摇了摇头:“但青阁这次不仅悄无声息出了城,而且这会已经到了邳州一带了,出了京城她们就散开了,最多不过明日就会在邳州城外汇合,像是……” 顿了一下,那弟子不可置信的吞了一口唾沫,惊声:“像是冲着押送三王爷前往宁古塔的囚车去的。” 倏然起身,沈行白神色一凝,急声:“萧坤的囚车到哪了?” “明日午时过邳州城外。” 那岂不是正好同青阁撞在一起! 沈行白去五垠山的时候需要经过邳州,那里的地形他再熟悉不过了,邳州城外是大片的荒芜之地,乌鸦成片的飞,了无人烟荒草丛生……最多的就是乱葬岗了。 而邳州山外因此盗匪横行,朝廷多次派人围剿,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青阁在此处拦截萧坤的囚车可想而知。 “简直是疯了”,沈行白想哭又想笑,双手撑着桌子沉默片刻,低声:“去王府。” 南宫早就傻愣在原地,她张了张嘴巴:“公子,青阁这是想要伺机取三王爷的性命啊?” “傻子都看的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公子是要去告诉王妃吗?可是……”,看了沈行白一眼,南宫戳戳手指:“其实青阁怎样也是与我们无关的,再说了现在三王爷早就没了威胁,青阁想要取他性命轻而易举,公子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也算是帮了青阁一把。” 沈行白紧绷嘴唇,半晌道:“怕是没这么简单。” 他也不是愿意帮助青阁,青阁那些人的性命他本就没多大的可惜,可是一想到穆安同他们惺惺相惜,若是死了一两个,定然要难受好久。 况且,这件事牵扯到萧坤,南宫对时局不了解,不代表沈行白也看不透,毕竟是他萧辞同仇敌忾。 同样,他害怕萧坤没这么容易死,或者说,他不相信萧晟渊就这样放弃了。 “去王府。” 沈行白刚到过百草堂门口,沈府的马车便同他擦肩而过。 南宫瞥了一眼,连忙道:“公子,小姐!是小姐唉。” 轻轻掀开车帘在望外面瞅了一眼,沈行白瞪她:“一惊一乍做什么。” 吐了吐舌头,南宫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头伸了回去,生怕被沈行怡看见。 盯着沈府的马车没了影,眼睛微微酸涩,沈行白才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沈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阜昌传来消息,沈老头总算糊涂半生一朝清醒,陡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知道自己亏欠了沈行怡太多,次日一早就可笑的寻了园匠要将沈行怡的院子装饰一番,花花草草搬了一盆又一盆。 沈行白知道沈行怡素来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甚至因为沈欣的缘故,有些厌恶,觉得矫情至极。可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下,任由沈德重在自己院子里排兵布阵。 马车错过的一瞬间,沈行怡余光一瞥,愣了愣:“是去王府的?” 婢女:“应该是去找摄政王的。” “还好我出来的早”,沈行怡笑了笑:“不然就同叨扰到王府的客人了。” 这点沈行怡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没了沈欣闹腾的日子,简直是一身轻松。 王府的守卫看到沈行白都微微诧异,好像很久没见到沈公子没皮没脸的往王府跑了。 齐刷刷拱手:“沈公子。” “不用客气”,沈行白从他们一笑:“好久不见。” “沈公子风采依旧。”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 九方居 刚把沈行怡送走,穆安同萧辞浓情蜜意了一小会,乐的像个孩子,正准备带他去空间过个短暂的二人世界。 严宽就灯泡似的进来:“主子,沈公子来了。” 萧辞宠溺的看了穆安一眼:“沈行白来了。” “他又来做什么?”穆安不满的嘟嘴:“送走一个又来一个,你说这兄妹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贱笑,沈行白拉着大嗓门:“三嫂就别埋汰我了,自从你进了王府,三哥都不让我来了,更不用说留宿九方居了,保证被他毫不留情的赶出来。” 没忍住笑了一声,穆安装了几分正经,问:“你又来干什么?” 看她这副安然的样子,沈行白抿了抿嘴角,一时间有些不好开口,其实南宫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告诉穆安或许是好的。 可…… “有事?”萧辞目前没什么太多的废话想要同沈行白坐下来交谈几个时辰,他一摆手:“快说,说完爱去哪去哪。” 沈行白:“……” 他怎么突然觉得这九方居的椅子有些烫屁股呢? 憋了半天才委屈巴巴的苦笑:“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哥也不例外。” “来做什么?” 沈行白正色:“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三嫂的。” “找我做什么?”穆安慵懒的换了个姿势,看着他。 “三嫂知道青简她们去哪了吗?” “天枢阁办事,江湖四海,我怎么知道她们去哪了,只要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其她的我不会多问。” “那你可真是心大”,沈行白转了一下手中的扇子,平缓道:“她们明日便会在邳州城外汇合。” 想起邳州的所在方位,穆安愕然:“怎么去邳州了?什么任务要去那地方执行,你们江湖人还真是事多。”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萧辞不同。 听到“邳州”二字就沉了沉眉,目光射向沈行白,不过一眼,心下便明了了,他道:“青简离开之前可有告诉你她们这次是什么任务。” 想了一下,穆安摇头:“没有,怎么了,邳州有什么问题吗?” 萧辞:“邳州是前往宁古塔必经之地,本王得到消息,萧坤明日便要途径邳州城外。” “什么?”陡然见反应过来,穆安只觉得脑袋“嗡嗡”响了几下,随后心口重重一跳,脸色铁青:“青简他们去杀萧坤了!” “她们怎么这么蠢,萧坤若是那么容易杀还能有流放宁古塔的机会吗,未免太鲁莽了,不同我商量就如此胆大妄为!” “确实不妥”,萧辞也沉了色:“需快点把她们召回来。” 强行压下心中的忐忑,穆安攥了攥手指:“以我对青简的理解,她们肯定不会贸然动手,若是今夜同青云他们在邳州城外汇合,必然要筹谋一番,等明日午后萧坤等人经过城外,再进行绞杀。” “所以,只有不到一日的时间”,沈行白摊手:“现在就是快马加鞭去将人追回来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像是青阁这样的杀手,一入江湖便行踪诡异,你们知道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6 青阁行踪(2) 天枢杀手一旦隐入江湖,除非自己现身,否则很难追寻到他们的踪迹。 沈行白能得知他们的大致行踪已经很厉害了,想要在短短时间内将准确消息传到青简她们手上,简直是难如登天。 “别看我,我也来不及”,沈行白对穆安做了个苦瓜脸:“就算快速把命令发给天机弟子,到达邳州也肯定午时以后了,就算在午时之前,也是没用的,你以为凭借天机弟子的三言两语能让青阁回心转意吗?” 穆安一侧的眼尾下垂,面无表情,她知道不能的。 青简离开之前她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的,怎么就相信了青阁弟子倾巢而动,什么任务要让她们两个时辰之内离开京城? 况且……自从来了她身边,青阁几乎没接过任务了。 一切怎么会这么突然? 走的这么决绝,那青简肯定是下了狠心的,不杀了萧坤她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严宽”,萧辞出声:“尽量在明日午时之前把青阁拦下来。” 严宽被委以大任,顿时双肩沉甸甸的:“主子,青阁神出鬼没,我们只能在邳州城外守株待兔,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萧辞知道,但此刻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面色稍重,抬头看向沈行白:“这方面天机阁擅长一些,让你的人动作快点,尽量将人分散开,青阁总会发现我们。” 尽管在不情愿,沈行白也只能木讷的点头:“我听三哥的就是。” 这半天,穆安一直没说话。 原地杵了片刻,她下定决心似的突然回头:“若是……我们顺应而为呢?会怎么样?” 她语速飞快,急切道:“青阁人数众多,各个身手都不弱,如果萧坤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样子,想要取他的命太容易了。” 绷紧了唇,将几分慌乱的目光缓缓移到萧辞那张不太舒展的脸上,穆安低声:“萧辞,你怎么想的?” 短促的两个呼吸过后,穆安没等到具体的回答,只听萧辞温和的反问一句:“若是萧坤的境遇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呢?” 神经一乱,穆安心底稍微慌了一下,一股莫名不太舒服的情绪滋生一点稚嫩的芽,不过没等它长大,就被她毅然决然的掐掉了。 就这么一会,此起彼伏的心绪晃了半天,穆安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分了。 萧辞明明是不想以最心狠手辣的方式要萧坤死的,她也是明白的,可刚才在萧辞犹豫且避而不谈的情况下,她还是不舒服了。 重重点了点头,穆安重新整肃心情:“你说的对,是我莽撞了,谁知道皇上究竟有没有留一手,现在就杀了他既愚蠢又冒险,我答应先想办法把青阁拦下来。” 萧坤这一命,是萧辞用先皇遗诏换回来的。茫然过后,萧辞承认,袖手旁观看着萧坤死无葬身之地好像不能让他痛快! 甚至……他不愿意。 “严宽现在就去”,萧辞定了神,双手缓缓交握,紧了一下试着拉住原地焦灼不已的穆安,对严宽道:“带着天机弟子去。” 沈行白:“南宫,你跟上。” “是”,南宫同严宽齐齐应声,二话不说就大步离开。 不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被温暖包裹,穆安轻微的抽了一下,指尖不由自主的紧张,面沉似水:“青简她们也太冒险了!一定要平安回来。” “会的”,萧辞顿了一下,道:“按照严宽的脚程,明日午时定然能到邳州城外。” 深吸一口气,穆安捏着萧辞的手,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低声:“但愿如此。” 沈行白心不在焉的翘着二郎腿,轻轻咬着嘴角,犹犹豫豫半天,才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三哥三嫂,还有一件事。” 额角跳了一下,穆安心神不宁,脸色铁青的坐回去,看着他。 萧辞:“说。” 换了个姿势,沈行白才道:“其实昨天就想同三哥三嫂说的,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带三嫂上无垠山。” 沉了一下,穆安不可思议的拉了拉眼尾:“无垠山?” 还没等她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萧辞就凉凉的开了口:“带你三嫂上无垠山做什么?” “我一个人吗?”穆安问。 沉默一会,沈行白扯了一个兴致不佳的笑脸,摊摊手:“也不一定,三哥若是想跟着去当然也是可以的,是纪老要见三嫂。” “知道天机阵的情况之后,纪老闭关三日,鬼知道这老头吃了什么疯药,稀里糊涂拉着我说了一堆神神秘秘的……废话,反正我一句也没听懂,他倒是执意要见三嫂一面。” 萧辞:“纪老还说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天机阵的困境只有三嫂能解,若是想要天机重启,不见到三嫂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行白迷迷糊糊就被纪老赶下了山,灰溜溜的回了京城。 “你们说的是无垠山的那位老前辈吗?”穆安不解:“我同他素不相识,为什么见我?” “纪老是天机阁现存于世的唯一长老”,沈行白说:“避世多年,这次突然要见三嫂,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一定是三嫂,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位老前辈,常听沈行白叨叨,萧辞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他隐隐猜测天机阵的沉睡同“系统空间”有关。 天机阵揽尽天下天机,纪老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往往知道秘密越多的人隐瞒的才会更多。 萧辞:“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沈行白笑笑:“知道三哥会这么说,三嫂呢?” 萧辞拒绝的太快,穆安还一脸懵,试问:“纪老前辈还说了什么?难道只是听说天机阵的沉睡与我有关就非要见我不可?莫不是想找我算账?” 沈行白:“……倒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天机阵千百年来从未行差踏错,穆安进去一下就坏了? 这巧合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那我不去。” “别呀”,沈行白扶额:“差点忘了,纪老确实还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他说三嫂不来一定会后悔,有些谜就此封尘,永远也解不开了。” 穆安:“什么意思?” 三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故弄玄虚的老头,此事先搁置,目前我也脱不开身”,穆安道:“麻烦你转告纪老前辈一声,他日有空我在亲自拜会。” “纪老怕是等不及,你不知道他要见你的迫切模样,若不是天机阁上代退隐,老头立誓此生不在踏出无垠山一步,现下肯定已经在京城了。” 穆安苦涩一笑,她确实没心情,也没时间。 沈行白话也带到了,并没有预想中的一身轻,他耸耸肩:“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无垠山的事三哥同三嫂仔细斟酌,想来三嫂若是见了纪老,定然不会后悔。” 萧辞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一出王府沈行白就耷拉了脸,方才也不全然是实话。 天机阵受损严重,纪老闭关三日,出来时精元受损,显然犹枯了半截的老树,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坚挺的背都佝偻了…… 沈行白知道,这位历经天机起起落落的长老终将在他这一代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对于要见穆安这件事近乎执狂,干瘪的脸颊在拉着他说“带她来”这三个字是,空洞沧桑的瞳孔里无端折射进了一束光,似乎是那束光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这口气想来也是吊不了多久。 这么一想,不禁有些让人难过。 沈行白是一定要带穆安上无垠山的,他刚才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想要将京城的一切的安排妥当,还能带着穆安去一趟无垠山,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方一回茶楼,天机弟子就传来消息:“公子,纪老今日又闭关了,无垠山太冷,纪老身子又弱了,怕是强撑着。” 脸色微变,敲着桌面,沈行白道:“要去无垠山少则耽误一月,多则更久,王妃这边怕是一时半会没时间,让纪老再坚持坚持。” “公子,纪老今年好像一刹那就不行了。” “是啊,不行了。” 他之前还准备上山陪老头三年五载,为他送终,可终究有些来不及了。 离开之前,纪老将所有的天机密事都告诉了自己,以后的天机阁真的就他一位掌事者了。 九方居 穆安问萧辞:“不让我上无垠山,你是害怕那纪老前辈知道些什么?” “夫人聪慧,纪老不是普通人,所有同天机打交道的,都知常人所不知”,萧辞一字一句:“事关你身怀异世,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穆安靠在萧辞肩上:“可若是纪老前辈真的知道些与我有益的事呢?不去岂不是可惜了?” 沉默片刻,萧辞淡声:“若是想去,本王陪你。” 穆安:“你哪来的时间啊?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话音刚落,明月就匆匆进来:“王妃,皇后宫里来人了。” 明月说完半天,也没不见王妃回应,茫然道:“……王妃?” “听到了”,略显疲惫的合了一下眼,穆安转动了一下脖颈,轻声:“不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1 姜雪作妖贤淑宫 傻傻愣了半天,明月才扭头去回话。 穆安仰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见?” 侧着脸,露出硬朗的下巴,萧辞压了压眼角,多了几分高深莫测:“比起这个,本王很好奇为什么是皇后宫里的人。” 没做他想,穆安坐的端正了一些:“这有什么奇怪的,皇后娘娘也算是个随和的人,端庄大方,怕是处处都为皇上着想,什么事都自己先默默受着呗。” 依照萧辞对许淑贤的了解,她还真是这种人,外柔内刚,多年来对萧晟渊一如既往的好。 他道:“皇后找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给姜雪治病呗。” 冷哼一声,穆安重新软了回去,靠在萧辞身上,玩弄着已经恢复如初的手指,皮肤白嫩,青葱的十指纤纤,没一点伤痕,甚至连之前手心得老茧都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这曾血肉模糊的手可以恢复,姜雪的溃烂结痂再溃烂……反反复复都不得好的身子就不一定能恢复了。 萧辞:“以为你会杀了她。” “本来是的”,沉了脸,穆安道:“可是后来突然改变主意了,让姜雪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况且会给你带来麻烦,那便让她生不如死好了。” 她一开始就假惺惺的为姜雪治疗,所用的药物没一副是相同的,就是太医院的医圣都瞧不出来。 姜雪身体里的“花开不败”本就没解,又被她暗中用了新的毒,二者相互牵制,不会让姜雪毒发死掉,却会让她同蛇一样每月都褪一层皮,生生的褪下……在腐败同新生中日日痛苦。 而且换上的新皮更是丑陋不堪,稍有不慎皮肤就会裂开。 想来姜雪现在比之前更痛不欲生,穆安拒了许淑贤的人,可没一会,明月又愁眉苦脸的进来。 “主子,王妃,皇后娘娘非要王妃进宫一趟,否则她就亲自来请,还说姜雪病的严重,为了不让皇上为难王妃,她瞒着没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若是……若是让皇上知道王妃并没有治好大齐公主,怕会降罪王妃,请王妃速速来一趟。” 穆安:“皇后娘娘这是想袒护我?” “还是不去?”能让许淑贤这般焦急,想来姜雪的症状是不轻的,萧辞道:“皇后该亲自来了。” 轻笑一声,穆安倒是没想到许淑贤能这般有心,是怕萧晟渊为难她不成? “敢作敢当,既然做了就不怕皇上为难,不去。” 抬了抬声,穆安对明月道:“去回话,让皇后以后都别来找我了,也不用刻意替我遮掩,反正姜雪又死不了,萧晟渊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明月脚底蹿了一股凉意,一点头:“是,王妃。” —— 许淑贤在阴沉着脸,听了宫女的话,紧了紧手指:“摄政王妃当真这么说?” “是娘娘,王妃说什么都不愿意来,让娘娘直接告诉皇上便好。” “嚣张!”许淑贤愤然起身,表情差点失控,咬牙:“本宫知道了,你退下!” 宫女颤颤巍巍的退出去。 倏然变了脸色,许淑贤就知道穆安背地里做了手脚,姜雪现在这个样子该如何出去见人。 告诉萧晟渊又能怎样,折了一个萧坤,现在的他就像悬崖上的一棵枯草,如何同迎寒而立的萧辞正面对抗。 “曾鸣!” 推开门悄然进来,曾鸣垂首:“娘娘。” 冷冷看了他一眼,许淑贤斟酌片刻,写了一封密信,低声:“速速送去大齐宫内,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激动,可那常年伴在身上的端庄贤淑依旧残留五分,显得极其不协调,貌似变了一个人,却又没有。 曾鸣接过那信,心底顿了一下,硬着头皮保证:“娘娘放心。” 许淑贤缓缓跌坐回去,不知不觉脸颊泛湿,恨意悄无声息的在心底疯狂滋长,将她那柔和的脸部轮廓硬生生扯成两半。 深夜,贤淑宫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的噪杂声,许淑贤从梦中惊醒:“怎么回事?” 守在外面的宫女低着头进来,机械回禀:“娘娘,是公主又闹了。” 坐在床边怔愣片刻,许淑贤叹气:“让她闹,注意着别惊扰了别人,将公主看好了。” 木讷的一点头,宫女快步退出去,她们这几日常常私下议论,若是这大齐公主在多待几日,恐怕整个贤淑宫都疯了。 所有尽心伺候的宫女都被她打的头破血流,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是淡淡的点头,像是事不关己,可对于大齐公主的关心事无巨细,日日折磨贤淑宫的宫女。 姜雪摔了寝宫里所有能映照出面容的东西,她不敢伸手触摸现在的自己,那有一点点公主的样子,浑身犹如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凹凸不平的皮肤上会突然间流出恶心的脓水,会突然撕裂下来一层皮,也会一夜之间“完好如初”…… 无形中有一双来自深渊的鬼手,狠狠的扼住她的咽喉,她喊不出来,叫不出来,恶鬼日日侵占她的身躯,吞噬她的灵魂,总有一天她会被折磨疯掉,会死掉。 “穆、安、安——我一定要杀了你……” “公主……公主”,两个宫女惊恐的跪在地上,低声乞求:“公主息怒。” “贱婢!”姜雪随手拿起旁边的烛盏就扔过去,一簇火苗跳跃的落在那宫女的裙摆处,裙摆一刹那间就尖锐的蹿起了火花,宫女尖叫一声,原地打了一个滚,踉跄着就要起身,嘴里惊慌失措的撕叫着:“……公主饶命……皇后、娘娘救我!!娘娘救救奴婢……公主!!?” 身上火沿着皮肤撕咬上来,宫女撕心裂肺的叫,突然姜雪疯笑一声,紧紧捏着那宫女的消瘦的肩膀,就将她按了回去,指甲几乎恨不得剜进那宫女的肉里,宫女表情扭曲,断断续续求饶:“公主……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双眼猩红的盯着她,姜雪好不容易结痂的嘴唇解裂开了一条血缝,一滴血顺着嘴角,看起来可怖极了,厉声:“本公主饶了你?你一个贱婢,饶了你……谁饶了我啊!!” “我是大齐公主,生来尊贵,怎能同你们这种贱婢相提并论,结果呢?” “……满心欢喜的来到大凉,千方百计嫁给萧辞哥哥,换来的是什么?是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凭什么!!我不会放过这里的每个人,让本公主受了这般折辱,谁都不要好过!” “我一定会报仇的——” 宫女挣扎着想要压灭裙摆处的不断往上蹿的火苗,短短片刻,她已经嗓子发哑痛苦的喊不出声来。 姜雪的指尖被灼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才松开那宫女,眼看着她就要被活活烧死,旁边浑身战栗,埋着头忍不住愤恨的宫女再也忍不住了,她恐惧的爬到姜雪身边,哆嗦道:“是……都是摄政王妃害了公主,公、公主可以找她报……仇。” 姜雪阴森森的盯着她:“被困在这里,本公主如何报仇!杀了不穆安,杀了你们这些碍眼的东西也是一样!” “公主饶命,明日皇上要在宫中设宴招待大凉世子,公主身份尊贵自然……自然有资格到那宴会之上,摄政王妃一定会来的,公主便可以报仇了,求公主饶了奴婢们,饶了奴婢们……” “……宫宴”,姜雪后退两步,低声喃喃,像是突然间疯了,又像是抓住什么,摇摇头自言自语。 那宫女当即爬了起来,慌乱的拽下旁边的帘帐,奋力的去扑打地上的火苗,万幸自己的同伴没被活活烧死。 紧咬着嘴唇将人拖出去:“快,快禀告娘娘,救救玲儿。” 老嬷嬷听到动静过来看看,看到宫女被火苗灼烧的惨不忍睹,大惊失色,连忙道:“快将人抬进去。” 说完挺着微微弯曲的脊背向许淑贤的宫中而去,许淑贤睡意焕然,一边忧心姜雪的事,一边暗自筹谋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老嬷嬷焦急的敲了敲门:“娘娘,不好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姜雪的事,许淑贤起身披了件衣裳,面容未变,平静道:“若是公主闹,由着她就是,不用一点动静就来禀告本宫。” 老嬷嬷大汗淋漓,心下一想这好像也不是小事,顿了一下继续道:“娘娘还是去看看,大齐公主差点闹出人命。” “什么?”许淑贤凉了声:“进来,为本宫更衣。” “公主可有受伤?” 帮许淑贤穿衣的老嬷嬷皱纹横生的手腕一顿,低声:“娘娘放心,公主无碍,只是那无辜的宫女差点被活活烧死。” “公主没事就好”,许淑贤皱了皱眉尖:“宫内不要传出任何的流言蜚语,找个医师给那宫女瞧瞧,好好治治。” “是。” 不知为何,老嬷嬷心底一凉,突然觉得现在的皇后娘娘越来越陌生了,以前宫中最幸福的事就是在贤淑宫伺候,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心善。 可是现在,任由大齐公主在贤淑宫兴风作浪,对此置之不理……实在让人心寒。 老嬷嬷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扶着许淑贤往姜雪宫内走去,替那无辜重伤的宫女心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2 猎杀时刻(1) 老嬷嬷看不过去,连夜请了医师给那无辜的宫女医治,好在保住了性命,只是怕没个一年半载都不能做活计了。 私下有宫女恸哭出声,拉着老嬷嬷啜泣,让她劝劝皇后娘娘,莫要让大齐公主迷了心智,是非不分。 老嬷嬷呵斥她们几句,面上严厉,心下却比她们还要担忧。 娘娘到底为什么对大齐公主这么好,好的让一个本来温和的人变了性子,变得残忍了起来。 贤淑宫一如既往的闹腾了一夜,多人无法安睡。 九方居也是,穆安翻来覆去睡不着,整个人蜷缩在萧辞怀里也睡不着,心急如焚。 偷摸摸的伸手揽住萧辞的腰,抵着下巴正要过去蹭蹭,脑袋突然就被牢牢按在了坚硬的胸膛上,强有力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同微沉的呼吸相应和。 头顶传来闷闷的嗓音:“乖,早点睡。” 胡乱咕哝一声,穆安闭上眼睛安静的听渐渐归于平静的心跳声:“睡不着。” “还在担心青简她们?” “嗯,明日一早还要进宫,不知为什么,我心下不安。” 黑暗中,萧辞睁开眼,幽深的瞳孔一望无际:“最近本王也是,心有不安。” 从温暖的臂弯里绕出来,翻了个身穆安坐起来,借着微弱的烛火半清半隐的看着萧辞:“你不安什么?是长陵的事吗?” 两人一坐一仰,挺了挺腰,萧辞搭过一只手臂在后脑处,昏暗中同穆安视线相平,似乎很是轻微的摇了一下头,抿了抿薄唇:“不是,莫名的不安。” “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穆安伸手就去摸萧辞的脉象,还认真的爬在他胸口听了一下:“可能是最近累着了,我们去空间,给你做个检查。” 勾了勾嘴角,萧辞动了一下,半靠着,温声:“无妨。” 长陵在程风的带领下一切按部就班的有序进行,临近年关这个时候谁都不想不痛快,想来他应该宽心几日才对,可近日不知为何总是突如其来的心慌。 反正也睡不着,穆安可不乐意了,揪着萧辞就进了空间,柔和的灯光洒下来,暖烘烘的。 她一进来就惊动了沙发上酣睡的小狐,穆安之前没发现这小东西极其的敏锐,毛发一竖便醒了。 幽蓝的眼底一抹凶狠,可能是闻到熟悉的味道,那抹突兀的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低低叫唤了一声,亲切的蹦下来在穆安的脚边跑来跑去。 对萧辞就不怎么友好了,凶巴巴的咬了他一口飞快的躲到穆安身后,引的穆安一乐:“它不喜欢你,记仇了。” 抬起脚尖拨拉了小东西一下,萧辞就要到它躺过的沙发上坐下,被穆安生拉硬拽的拖到了医疗室。 “就一会会,你躺上去,给你做个检查。” 执拗不过,萧辞只好照做。 这还是第一次同医疗室这些冷冰冰的新科技紧密接触,躺在上面的感觉被逐渐的放大,那种机械微小的转动声还有电源的运转声都清晰的环绕在耳边。 一瞬间,萧辞感觉自己的毛孔都张开了,对于新鲜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与畏惧,不过失神短短片刻,检查已经结束了。 穆安转身站在大屏幕前看着医疗室的分析数据,一切正常。 萧辞起身两只手撑在检测台上,身子几分慵懒的后仰,未束的发泼墨似的搭在身后:“好了吗?夫人。” 轻轻一笑,穆安同他面对面靠着,彼此对视一眼:“好了,夫君身体康健。” “现在可以暂且安心了,你进去睡会,今晚就不出去了。” 尝试着打了个哈欠,只要一闭上眼穆安就是青简她们的影子,不知道严宽到哪了,来不来得及将青简拦下? 一想到这,她就愈发的自责。 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显露在了脸上,萧辞不由分说的将穆安拦腰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别想了,睡觉。” “……”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穆安瞠目:“我不困。” 萧辞:“累了就要睡,不然明日耽搁在宫里怕你身子受不住。” 忍不住笑出了声,穆安反驳:“我哪有那么娇弱,这京城都挑不出第二个比我体力好的女子。” 轻轻将人放在卧室的床上,萧辞轻车熟路的关了灯,眼前突然一暗,穆安只听到萧辞说:“睡,本王在外面守着。” 穆安想说为什么要守着她? 为什么不进来一起睡觉? 可还没等她张口,关门声响起,人已经不在面前了。 萧辞睡眠很浅,这么一折腾,长年紧绷绷的大脑已经自动切换到了白日模式,他躺着也是睡不着的。 刚一出来,沙发上的小狐就跳了起来,跑来跑去宣示主权,那不满的眼神像是在拒绝萧辞的接近。 随手将挣扎不休的小东西提起来,萧辞戳了它一下,低声:“你的地盘本王占了,自己换个地方睡。” 小狐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原地炸毛,张牙舞爪的就要挣脱,小短腿蹬了半天也是徒劳无功。 盯着它看了半天,萧辞才深觉自己的无聊至极,余光一瞥看到角落里的积分表。 扔了小狐便朝那走去,小狐被摔了个狗吃屎,打了个滚起来,呲牙咧嘴的冲萧辞无声的叫唤几声,意识到主人不在,自己同这个危险的男人在一起处境十分被动。 识相的跳下沙发大摇大摆的晃荡着尾巴去药田躺着。 驻足半天,盯着墙上的积分表看了半瞬,一条长线已经被填满了一半,他记得第一次进来时,穆安曾说过,等这个系统彻底升级完成便有可能送她回去。 回哪里? 原来的世界。 现在看起来还很遥远,可是这一天总会到来。 沉默片刻,萧辞苦笑一声,每次升级都会让穆安担负巨大的风险,他十分的怕。 药田旁边,之前的龙腾剑匣纹丝不动的躺在那,剑匣已经被重新合上,一看到他萧辞就莫名的被一股力量牵引,他忍不住想去打开。 突然身后的小狐耳朵立了起来,察觉到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尖锐的叫了一声。 萧辞一愣,若无其事的回头看了小东西一眼,面色平静的俯身将剑匣打开,里面赫然还是威力巨大的一把无刃剑。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小狐陡然戒备起来,盯着他的背影目不转睛的注视了半晌,确认危险排除,这才懒洋洋的展了一下腰,舔了舔爪子“哇呜”一声重新趴了回去。 “昆仑”,萧辞低声:“若是拿着你现世,本王可过千军。” 昆仑像是附和他一样,在萧辞手里猛然沉了一下,手腕被压的一弯,萧辞惊讶过后道了一声“好”。 看着墙上的钟表走了半格,萧辞推开卧室门进去,入耳是平稳的呼吸声,他勾唇低声:“明日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若是不出意外,他相信严宽能阻止青阁,再不济也能把萧坤拦下。 毕竟是他派去的人,没人拦的了,同一个流放宁古塔的阶下囚还是能说几句话的。 而且严宽是一定要将青简拦下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萧辞知道,萧坤还不能死。 眼前的处境已经虽说他让步了,可心中到底还是有一点庆幸,对于萧晟渊同萧坤,他终究有一丝血脉亲情牵绊着,同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他不同,这个时候他是“懦弱”的。 他想,或许有一天,萧坤会死在他的手下,但不是现在。 入了冬夜的九方居陷入沉寂。 百里之外,严宽策马奔腾,呼啸的冷风撕破了听觉,他对着身后的暗卫做了个手势,快马率先扬鞭而去。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破晓了,邳州城外透着阴森森的荒凉。 青阁汇合完毕,青云是最后一个来的,他来之前将周围的地形暗查了一遍,眼神带着一丝漠然,这里的每个人都同在百草堂时判若两人。 一旦拿起手中的剑刃,换上夜行衣,他们便是狼,随时随地取人性命的“畜牲”,残忍暴虐。 喘了一口气,青音微微眯眼:“明日午时萧坤会经过此地,今夜他们暂停在邳州城内。” 青灵冷哼:“罪无可恕之人还能在城内休整,看来皇上当真要给萧坤留一线,保不准这次不杀了他,一年半载他就回京了。” “那就杀了他!”青弦紧了紧手中的剑,沉声:“死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回京的。” 青音狡诈的神情透出几分冷执的兴奋,带着突兀的笑问道:“现在大家都到了,弟子们都是的分别从东南西北四处而来,途中已经留意过,一切正常,明日便行动吗?” 她问完,大家集体沉默,明日等萧坤经过邳州此地,方圆五里荒无人烟,绝对是他们拦路杀人、毁尸灭迹的最好时机。 可杀手最忌讳一个“等”字。 双双相视一眼,青简同青云同开了口。 青简点头:“青云你说。” “多拖一时,夜长梦多”,他凝声道:“夜色同样是最好的保护,不是吗?” 青简冷着脸:“同我想到一块了,应该不止是我,大家都等不及了?” 青灵:“当然,青云说的对,夜长梦多,青阁弟子还从未因为杀人而焦急的等过。” 青弦:“一句话,速战速决。” “所以呢?”青音笑问:“猎杀开始了吗?” 双臂环剑,青简沉声:“开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3 猎杀时刻(2) 邳州城外一阵草动,从乱葬岗吃饱回来的乌鸦欢快的在头顶盘旋尖叫,给冷风横穿的黑夜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死寂。 青简同青云从两个方向突袭进了守卫松懈的邳州城。 黎明前夕的邳州街道空无一人,城内的天枢弟子早就摸清了押送萧坤的大人们入住的客栈。 一柱香后,一名天枢弟子轻轻敲了敲客栈的门,过了很久才有睡眼惺忪的伙计低声骂骂咧咧的从里面拉开门,神情暴躁的瞪了天枢弟子一眼:“眼瞎吗?小店已经打烊了,去去去——别处去。” “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就一破地方还人人都当这是京城呢?满身的穷酸气还装什么圣人”,伙计骂完似乎还不解气,狠狠瞪了门口巍然不动的天枢弟子一眼,冷嗤道:“眼瞎就算了还是个聋子不成,有多远滚多远,别打扰老子休息!惊扰了小店的客人,老子打死你!” 浑身往外溢着小地方的酸言酸语,天枢弟子不动声色的透过伙计往客栈内里看了一眼一切如常,对于伙计嘴里不断倒出来的污言秽语也只是轻微的一皱眉。 他这样子倒是把那伙计唬了一瞬,嘴巴半张的伙计被门外窜进来的冷风一灌,原地打了个寒颤,低低啐了一口便不由分说的就要关门。 突然,还未合上的门被一只横插进来的手阻断,天枢弟子垂眼:“我还没问话呢。” 伙计几分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刚要发怒,就瞥到那人另一只手中的冷剑,在看那冷冰冰的神色,当即知道对方不好惹,自己犯了大忌。 飞快的换上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睡意瞬间清醒,伙计低头哈腰,小声问:“大人要问什么?” “今日客栈里可来了一群人?住在几楼?” “大人你这说的哪里话,东家开的是客栈,自然每天都来人,何止一群,络绎不绝好多人呢?” 就邳州这对于京城来说算是穷乡僻壤的破地方,还络绎不绝好多人? 天枢弟子不想同这狗眼看人的伙计浪费时间,冷声:“别废话,今日客栈就来个一批人,他们可还在客栈?住几楼?” 装傻充愣被一眼识破,伙计双腿面条似的骤然发软,回头指了指二楼:“在……在上面,人还在。” “做你的事,多说一句废话要你的命!” 弟子恶狠狠的低声丢下一句警告转身进了夜色,这个时候青简他们已经集结,逼近客栈。 弟子吹了一声口哨,青弦悄无声息的出来,压声:“消息确认无疑吗?萧坤还在?” “在,外面的弟子今日盯了一晚上,没见到萧坤出去,随行的应该都在里面休息,客栈里很安静,应该没有其他住客。” 冷笑一声,青弦道:“这萧坤真是命不好,连客栈都挑没人的住,这是天要亡他。” 一盏茶后,整个客栈都被青阁包围,青音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同青云他们一起绕到后方,悄无声息的攀上了二楼,推开窗户进去,里面无人。 “青简姐姐,就是这了?” 青简侧耳听了一下动静,低声:“二楼最东自里向外三个房间,最里面是萧坤。” 青音眨眼:“那其他人呢?” “一个不留。” 伙计莫名其妙受了惊吓,坐在一楼缓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危险的动静,拍了拍胸口一阵睡意泛上来,眼睛一闭他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人奇怪的问话。 总觉得哪里不对? 谁说今天客栈只来了一群人,分明两群好不好,下午来的一群人,好像押了一个囚犯,那囚犯凶神恶煞的,关键是押送的人还对他和颜悦色,真是百年不如一见的稀奇事。 可是这群人待了不过一个时辰就走了,他隐隐约约听说过两日下大雪路不好走,尽快赶过去也好少受点罪。 就是不知道要押到哪去。 至于现在住在楼上的,是一群文弱的书生,大冬天的聚众来此陶冶情操,随手丢给他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站在门口话都没说他就毕恭毕敬的将人迎进去了,现在怕早就睡下了。 伙计靠着椅子沉沉的睡过去。 青简做了个手势,潜入客栈的青阁弟子缓缓拉开手中的冷剑,青音放完迷香回来,她手中的迷香还是之前从小姐手中讨要的,说是为了以后防身,结果却用在杀萧坤一事上了。 这种迷香只要一散开就是天王老子也得乖乖睡过去。 里面动静全无,青简用剑轻轻挑开门栓,给了青音一个眼神,两人推开门就进去,紧了紧手中的剑,在踏进去的那一刹那,一股不安从心底窜上来,青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桌子上趴着几个人,都穿着朝廷押送的衣裳,床上侧躺的背影更是同萧坤的身材相似,中了小姐的迷香,肯定是醒不过来的。 不费一兵一卒就轻而易举的要了萧坤的命,可以替死去的青阁弟子报仇……可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顺遂的事? 漂泊半生,今夜一切都太顺遂了,一切都太安静了,让青简有些不敢相信。 她扫了一眼不大的屋子,角落里的枷锁就是萧坤被押送路上所带的——床上那个昏睡的人就是萧坤! 显然青音也是这般觉得,她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仇人记得特别清楚,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看了一眼床上人的侧脸,青音就笃定此人就是萧坤,神色一戾,她咬咬牙:“畜牲!今日你就死在我的手下,要你为青阁的弟子偿命。” 愤怒毫无预兆的翻涌上来,青音浑身的杀气一紧,神志被怨念操控,一想到惨死的哥哥姐姐,她就忍不住,没等青简直接提剑就刺了过去。 突然,怔了一下的青简倏然回神,焦急道:“青音!” 可已经迟了,青音的剑已经刺了进去,只听到床上的人闷哼一声,在睡梦中被一剑穿心,虽然乌蒙蒙的昏暗中青音看不清楚,可她知道此刻鲜血一定涌了出来,她想看看萧坤那痛苦的表情,想看看他是在怎样的无尽中痛苦的死去。 缓缓抽出剑,她回头阴声:“青简姐姐,我为青阁弟子报仇了。” 青简沉了脸,快步过去,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不过停了几个呼吸,观察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青音就已经见了血。 来回不过一回神的时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的青简不敢相信堂堂三王爷萧坤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愤怒的青音手中。 她知道青音嫉恶如仇,可没想让她动手。 青简刚到床边,突然身后的门被推开,传来青云带着一丝战栗的沉音:“上当了,快走!” 倏然间,一股凉意从青简脚底飞快的窜上来,沿着脊梁骨戳进去,从一进客栈的那股子不安被飞快的放大,让青简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她一把推开怔愣的青音,掰过床上已死之人的脸,借着窗外一点点月色,看了半面整个人就凉了。 “他不是萧坤!” “怎么可能!”青音不知道自己这句惊诧是从嗓子哪里发出来的,低细微弱,她认真端着惨白的脸恨不得贴在上面去看,嘴唇大颤:“……怎么……会!” 青云已经让其他人撤退,见青简同青音还愣在里面,神色一凛,快速进来就闻到扑鼻的血腥味,冷声:“怎么回事?青简你太大意了!” 他一下就怒了,身为青阁杀手,最基本的就是要辨得该杀之人,哪怕在一片漆黑之中,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飞快的确定此人是不是该死的对象,青简一向谨慎,怎么会犯这么匪夷所思的错误! 青简吞了一口唾沫,一把拽住青音,压声:“此地不安全,快走!” 青音仿佛被定在原地,愤怒同恨意纠缠在一起,还有那么一丝恐惧,哑声:“是我……不是青简姐姐,人是我杀的。” 青云瞬间就明白了,是青音犯了错,她被血腥冲了头脑,没看清楚正脸就杀了人! 容不得青音在多想,她在踉跄下就被青简拖着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敞开的窗户被寒风一吹“嘭——”一声重重的关上,在寂静的客栈十分清楚,楼下的伙计正好做了一个噩梦,瞬间就被惊醒了。 一头冷汗的上了二楼,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发现最里面的屋门大开,他愣了愣就走了进去。 青弦已经在外面接应,看着青云同青简出来,语速飞快:“其他人已经先行撤离,我刚才进去发现里面不是押送的人,是普通人,从一个人包里翻出东西,他们是从京城而来的文人,跟着押送萧坤的车,想要将萧坤的境况记录下来,回京贬斥,以泄众怒!” 青云脸色铁青:“我们上当了。” “还好发现的及时”,青弦道:“萧坤应该已经走了,我们消息有误,需要尽快撤离邳州,走。” “迟……迟了……”,青音寒声:“我把人杀了。” 青弦倏然变了脸色,厉声:“怎么可能!” 突然,青简脸色一白:“快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4 猎杀时刻(3) 其他房间里一切如常,就是正常的普通人,可青简同青音进去的不一样,就桌子上趴的那几个就穿着押送之人的衣裳,还有角落里如出一辙的枷锁! 青简冷着脸:“这里有危险,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快走!” 与此同时,客栈里传出一声惊恐的叫声:“……杀人啦——!!杀人啦!!” 一瞬间,整条街都在破晓前昔蠢蠢欲动起来,黑暗中有无数的魔爪向青阁弟子伸过来。 青云同青简对视一眼,几人脚下生风瞬间就四面八方飞窜出去,容不得他们细细去想到底是从那个环节开始暴露了行踪,亦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有人防着他们! 飞奔过程中青音回头望了一眼,一抹厉色的杀气深埋眼底。 她们知道,这个时候萧坤怕是已经早就离开了。 青弦:“有人包围过来了。” “其他人呢?”青简冷声:“撤离了吗?” 青云道:“发现不对劲我立刻让他们先行离开邳州。” 青云话音刚落,事先撤离的青阁弟子就迎面退了回来,各个神色凝重:“有人冲着我们来了,现在怎么办?” 顿时,不安从青阁众人心底升起,他们被困在邳州了。 这个时候,青音从后面赶上来,看了一眼天色,低声:“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她失手杀了无辜之人,现在客栈已经乱了,周围的人都被惨叫惊醒,纷纷聚众在一起,若是天一亮,邳州衙门追捕过来,她们就逃不掉了,而且……定然会将小姐牵扯进来。 说话间,所有的青阁弟子围在了一起,一队人马径直冲他们而来。 青简顿了一下,扭头对青云道:“我突围,你带着其他人先走。” 青云神色一厉,当即反对:“你走!” 对方杀气腾腾,来势汹汹,今夜他们定然不能全部脱险,必须有人留下,为其他人夺得一线生机。 对方的杀手很快逼进眼前,青简不由分说的拦在青云面前:“带他们走!我拖住!” 没给青云争抢的机会,青简率先拔了剑,二话不说剑挑对面一人,带着跟随的几个弟子冲了过去。 后侧追上来的人不多,青云拳头一紧,冷声:“其他人,跟我杀出去!” 青灵青弦带着人分别将左右而来的人拦下,留下青音一人愣在中央! 她睁着漠然的双眼空洞片刻,看着青简的背影,紧紧咬唇,就要跟上去,青云一眼就发现了她。 大喝:“青音,回来!” 拼着两败俱伤的风险,青弦皱眉,利用灵巧的身姿躲过对方杀手劈落下来的一剑,发簪掉落,乌发瞬间散了下来,她神色一变,转身就刺穿了差点要她命的杀手,堪堪保住性命。 几个呼吸就追到青音身边,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瞬间冷的不成样子:“跟着青云,往城外去!” “我不!”青音带着不满的恨意,大声:“祸是我闯的,是我连累的大家,凭什么要青简断后,我可以!” 青弦:“你可以什么!凭借你的冒冒失失,一腔孤勇,执拗偏狂吗!跟着青云,滚——!” “我的错!我自己承担!” 重重给了她一巴掌,这是青弦第一次毫不留情的打青音,语气没半分缓和,甚至无端多了几分冷漠:“知道是自己的错还跑去添乱,你有青简的大局重吗?功夫高强又怎么样,脑子蠢得跟猪一样,冲上去添乱,拖青简后退吗?” “青音,我命令你,跟着青云杀出去!你知道若是半个时辰之后邳州守卫追杀过来,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倒时候你让小姐如何自处?” 一滴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来,青音咬破了嘴唇却不自知,若是青弦现在认真去看她的眼神,就知道青音有多疯狂,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好像没有心只有杀气的人。 可是……她还小。 青弦推了青音一把:“滚——!” 吸了一口气,青音二话不说追着青云而去,迎面而来的两个杀手看她小,轻蔑的笑了笑,可在青音手里三招未过,身子差点被活活捅成两半,死状惨烈! 青音杀红了眼,一时间对方的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镇住,青阁弟子趁机反扑,不过片刻,后方竟真的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青云一声令下,青阁弟子蜂拥而出,向城外涌去。 青灵带着两个人浑身是血的追上来,也不知道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这是青阁最危险的一仗,比上次在萧坤手下还要激烈,这次双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他们甚至不明确对方的身份,直接开始了残酷的厮杀。 即将破晓,在冲出去的那一刹那,青音骤然停了脚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提着剑就掉头重新隐入了渐亮的月里。 青云大惊:“青音,你给我回来!” 青音回头:“不用管我,我要去带青简姐姐回来!” “你给我回来!”青云大怒,他恨不得把青音一剑劈了,平日里装出来的那点江湖“绅士”气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属于天枢阁中最无情无心的那种人。 阴沉的声音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下一刻就要当场了结青音的命,免得给大家拖后腿! 可是青音怎么会听,人生第一次她开始怕,开始恐惧……不是得知青阁遇险,大家生死不明的那种担心愤怒,而是来自骨子里的战栗。 她怕! 怕的不得了! 怕今夜过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青简! 分明是她的错,是她冲动没长脑子,坏了阁中的规矩,“未辨该人,便见了血腥”。 她不怕死,她怕自己的错让青简死了! 哪怕青云现在要她的命,她也要回去,将功力汇聚到最甚,青音瞬间就没了身影。 青云咬咬牙,就要追上去,被青弦拦下。 青弦道:“青云,你带着其他人离开,谁也不要回来,直接回京!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应该是在邳州城内的弟子监视时被萧坤发现了,萧坤我们不能在追了,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青音呢,我要将她追回来,阁中的规矩这次让她尝个够!不识好歹的东西!”青云凝声。 皱了皱眉,青弦知道青音这一次触了青云的底线,其实她们从来都未在心底把青云当做一个还算温和的人,杀手就是杀手,无情就是无情,哪来什么真正的“情义”! 垂了眼,青弦道:“你带着其他人一起离开,青音我去追,若是追不回来我是就亲手杀了也不会留下她给小姐添乱!放心。” 沉默一瞬,青云转身带着其他人就出了城。 青灵远远喊了一声“保重”,再抬眼已经不见青弦的身影。 冷风呼呼的刮在脸上,青音不知不觉的就湿了眼眶,低骂几句江湖混话,心下默念青简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活着。 等她回到之前的位置,已经是一片血腥之地,她看到青简身边寥寥几人的尸体,还有很多对方杀手的,远处人头攒动,追捕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下一刻就要追过来。 邳州的城守已经派人过来了,青音擦了一把眼泪,寻这血腥气从左侧追过去,听到兵器碰撞声,心下一紧飞奔过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亮,远远能看清人的身影,而青音一眼就看到浴血奋战的青简,还有她身边的几人,几乎都到了垂死的边缘。 不远处就是邳州的北城门,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见不得她们死,城门大开,就连仅有的几个守卫都不见了。 冷喝一声,青音不由分说就杀进了包围圈,没想到后方还有个小丫头冲过来,围着青简的杀手一愣,青音红了眼,哪怕冷剑迎头劈下来她也不管不顾,就是死也要拉垫背的! 青音的功力不低,显然超出了对方的预算,还真让她杀了进来,只是自己也浑身带了伤。 青简留着一口气,看到青音霎那间脑袋充血:“谁让你回来的!” “我自己要回来的!凭什么让你替我死,就因为我叫你一声姐吗?”青音冷笑:“我来换你,谁怕死了!” 青简:“……” 她就不应该带青音来! 可下一刻,在看到青弦的那一瞬间,青简没被敌人砍死,差点被她俩直接原地气死! 天枢阁什么时候有赶着送死的传统了! 都是一命换一命,只要有人愿意牺牲,其他人拼了命的也要博一线生机逃出去,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恋同不舍,更不用说换命了。 ……青阁真的变了,变得一点都不像天枢阁出来的弟子。 青弦刚来,身后不远处的火把就亮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喊杀声,她暴怒:“拖不得了,一起走!” 顾不上点头,青简同青弦联手,才杀掉对面的一人,她俩互相对视一眼,朝城外就冲出去。 只要出了城,便有一线生机。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可是这次,命运再也不会眷顾她们了,青音受了伤,吐了一口血,就被牵绊住了脚步,凶狠道:“不用管我!” 青简拖着受伤的身子本来同青弦已经快要冲出去,可见青音没跟上来,同时慌了神,只能让其他人先走。 后面的邳州军虽然人数不多,可也已经看到了她们,大喝一声:“抓住他们!”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5 青弦之死 齐刷刷的抽剑声几乎要击溃青简,她冲过去救出青音,脸色冰寒。 可能是见到邳州守军已经近在咫尺,杀手们互相看了一眼,迅速撤退,临走之前还同青弦过了几招,青弦一人哪能敌过对方数人,不知道哪里中了一剑,反正现在浑身是血,浑身痛到麻木,就算逃出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青音扶着青简,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青简听到了,可是不想理会,她们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关键时刻,感觉身侧的人影一顿,青简太阳穴“突突”的跳,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青弦你干什么!!” 青弦会心一笑,已经哑了声,可最后一句话还是顺着刺骨锥心的寒风进了青简同青音的耳朵。 她好像说:“我们不能都死了,小姐会痛苦,会伤心的。” “……我留下,你俩走。” 青弦一直以为自己上一次就该死了,说不定这会早就在阎王殿混了个女杀手当当,谁知道稀里糊涂就被穆安救了回来,她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知道自己已经两只脚都跨进了地狱的边缘。 作为杀手,这是她的必经之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甚至已经麻木,不再惧怕。 可当她重新睁开眼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多出来的,是被穆安救的。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她怕什么? 青音失了声,泪水骤然间喷涌出来,嗓子干痛,痛的要死了一样,撕心裂肺的喊:“——不要!!你回来……回来!!” 可青弦的身影已经被无数的火把包围,只听到断断续续传来的“抓活的……” 还有越来越小的冷喝声…… 青简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青音逃出去的,她只知道一个时辰之后,她俩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尸体一样爬在泥泞的地上……雪、血、泪或者还有穿骨的风,还有肮脏的一切东西,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低声的呜咽渐渐变成发哑晦涩,刺耳至极的大哭,青音觉得自己痛死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哭过,撕心裂肺,好像被人活生生劈成了两半,她半死不活。 ……青弦死了! 又过了半柱香,天亮了,破晓的光撒下来,十分的冷,冷的青简麻木。 她空洞木讷的瞪着双眼,忽然一个激灵,张了张嘴,喉间一股血腥味,嘴唇干的快要合不上,她说不出话来,一遍一遍的张嘴、闭嘴,唾沫都快吞干了,好像才能动了,僵硬的动了一下四肢……她还活着。 “起来,我们、走。” 青音动不了,她甚至听不见,虚弱带着无力的哭腔:“什……么……?” 青简又重复了一遍:“我们走。” “去哪?” 短短两个字青简再也忍不住了,她像一条狗一样爬起来,死死盯着青音:“我说走!青音、你现在听懂了吗?” 青音眼前一片模糊,都是泪,她脖子也动不了,机械的张嘴:“懂了。” “那就走!” 再多待一会,都得死了。 踉跄着起来,青简带着青音绕着无人的深山,向京城而去。 身上带的药还有,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效,两人谁也没低眼认真去看,哪里流血了,哪里痛了就随便抹点,只能保证自己不死。 遇上落单的人,还能抢几个饼充饥,这样活了几个时辰,青音就想死了。 她不知道,青简比她还想死,她恨不得死的人是她。 京城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路程而已。 —— 京城 天刚亮,穆安就惊醒了。 她满头大汗,一睁眼就看到拿着手帕为她轻轻拭去汗水的萧辞。 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突然间穆安就十分的难受,难受的不得了。 萧辞紧张兮兮的看着她:“做噩梦了?” “嗯”,睁了睁眼,穆安环手就扑进了萧辞怀里,心还在跳,她低声:“吓死我了。” 哄孩子一样轻轻安抚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萧辞笑了笑:“夫人不怕,本王在这。” “噩梦而已,是假的。” “是假的”,穆安喃喃:“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可就是无端心慌,萧辞?是不是今日宫里会发生什么啊?” 垂眼看着她,萧辞温声:“今日宫宴是为了沐珣,普通的宫宴而已,不会发生什么的,信我。” 松了一口气,穆安怔愣片刻,在萧辞的催促下洗了漱,等他们从空间出来,刚好同透过窗户的第一束光折叠在一起。 简单的用过早膳,萧辞问:“严宽可有消息传回来?” 听风立在一旁,摇了摇头:“回主子,还没有。” 现在还未到午时,严宽怕是还在路上。 闻之,萧辞面色微动,叮嘱穆安:“收拾一下,待会随本王进宫。” “嗯”。 穆安兴致不高,随便吃了两口,就听明月进来:“主子,沈公子说要随你一道进宫,想要你把他带上。” 萧辞抬眼:“胡闹!带他做什么?” “不知道”,明月摇头:“沈公子让人带了消息,一柱香后他在王府门口等着,让主子同王妃把他稍上,说是有要紧的是必须进宫。” “沈行白葫芦里又买什么药?”穆安咋舌,对萧辞道:“怎么把他带进去,先不说文武百官,夫人小姐,就沈德重看到他都能原地蹦起来三丈,知道是你带进来的,指不定沈德重在背后怎么骂你呢?” 难不成还能让沈行白换一个人? 今日他们是去参加宫宴的,美名其曰盛请大凉人,结两国友好,沐珣可是妥妥的主角。 沈行白能有什么事非要进宫? 顿了一下,萧辞起身:“让他等着。” “是”,明月笑嘻嘻退了出去,吩咐九方居的侍卫准备车驾。 今日宫宴还请了惠太妃,想着这两日没去永和宫,替萧辞捋好衣裳,她道:“你先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母妃。” “本王已经让人接了,你不用去。” “还是去看看”,穆安笑道:“母妃好不容易不挑我刺客,顺路的事,不麻烦什么的。” 萧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穆安看起来粗枝大叶,却对他十分的细心。他对穆安好一分,穆安能对他同身边的人好十分。 凭心而论,他对惠太妃敬重,也只是单纯的“敬重”她而已,若是其他人之前屡次找事,怕是会惹了穆安的怒,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可到了惠太妃这,看在他的面子上,生气了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惠太妃终究还是成了穆安半个长辈。 轻轻点头,萧辞道:“本王陪你去。” 本来以为永和宫已经准备好了,可穆安一进去发现院子里走动的人都少。 玉珍利索的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头过来行礼:“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穆安:“母妃呢?可准备妥帖了?” “回王妃,太妃娘娘身子不适,不想进宫了”,玉珍小声:“太妃还说,王爷同王妃不用来请她,自己去就行。” 朝紧闭的寝宫看了一眼,萧辞低声:“既然身子不适,就唤医师过来给太妃瞧瞧,好好照顾着。” 玉珍拂礼:“是,王爷,奴婢知道了。” “要不我进去替母妃瞧瞧?” 穆安话音刚落,玉珍就焦急道:“不用了王妃,太妃已经睡下了。” 淡淡瞥了她一眼,穆安没作声,既然如此,还省的她麻烦。 拉着萧辞朝外面走:“我们进宫。” 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了,玉珍吊着的心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去,就见惠太妃面色沉重的靠在贵妃榻上,不悦道:“辞儿走了?” “太妃,王爷同王妃都走了。” “进宫了啊”,惠太妃面色不安起来,突然站起来原地撺着手,今日连妆都没化,同以往的雍容华贵大不相同,自言自语:“本宫怎么这般倒霉!” 玉珍没听清楚,担忧道:“太妃你说什么?今日宫里可是盛宴,太妃怎么能不去呢?” 剜了她一眼,惠太妃厉声:“去做什么!不能去,本宫以后都不想进宫!”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惠太妃虽然消息来的慢,但也不算闭塞,再加上上次差点命丧在闯入者的刀剑之下,她恍惚了好多天,整日惴惴不安,慌张的不得了。 不由觉得今年貌似诸事不顺,静下心来细细想萧辞的所作所为,再同穆安那不安分净会惹事的糟糕联合起来,本来一团乱麻的事情竟然还真被她琢磨出一点头绪。 传闻萧辞近月来在朝堂之上性情大变,令多人心生不满,诸如此类种种…… 惠太妃心生惊惧! 莫不是皇上同萧辞生了间隙? 或者她的辞儿要造反? 惠太妃做梦都想萧辞成为那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可她又不傻,若是真造反,是会被戳脊梁骨的,为何不能用缓和的法子将那位置夺了来? 一身冷汗过后,午夜梦回,惠太妃昨夜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一桩旧事,一桩她还年轻时的旧事。 因为自小就收养了萧辞,她虽然年少不更事,却在后宫之中占了一席之地的,那时候萧辞才多大,所有的亲人都死了。 突然,惠太妃一个激灵,打翻了旁边的杯盏,声音清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6 要你跟我去大凉 进宫的途中,王府的马车行的很慢,沈行白非常自觉的扮做萧辞的侍卫,顶着一张毫不起眼的脸,只是那跳脱的贱样确实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住的。 瞥了他一眼,穆安利索的将目光收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沈行白乐此不疲,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这才发觉玉骨扇没带,他现在抛进人堆里都没人认出来,“嘻嘻”一笑,继续假装一脸好奇的追问:“三嫂,你就同我说说大凉世子究竟是何面貌,提点一二也行啊?” “想知道?”穆安侧眉。 沈行白点头:“想。” “今日宫宴,你自己寻个机会问问不不就得了,说不定世子一高兴就让你一睹英容。” 想起沐珣那带着刺的眼神,沐珣浑身不舒服,寻思道: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沐珣才不会乐意给他看呢。 干巴巴笑了一声,沈行白叹气:“三嫂未免太小气了,告诉我又如何?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瞪了他一眼,穆安道:“我是怕你乱说吗?世子遮面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是朋友,我怎会轻易出卖他?” “哼,谁知道他是不是藏着什么亏心事,不敢露面。” 不想同沈行白说话,穆安扭过头看着窗外,听萧辞轻咳一声,几分不满的问:“扮做这个样子,到底为什么要进宫?” 沈行白想嬉皮笑脸,可足已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紧紧的融合在脸上,他扯了扯嘴角微微发僵,只好转动了一下眼球,带着几分笑意,恳求道:“三哥能不问吗?” 萧辞:“不想说?” “不是,不知道怎样同三哥说,不过三哥放心,若是到了必须让三哥知道的时候,我一定会说的。” 优雅的理了一下衣袖,萧辞漫不经心应和:“在宫里小心点。” 沈行白:“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铁定没人认得出来。” 他就是站到沈德重面前大喊一声“我是你儿子”,恐怕沈老头都不相信,还能气冲冲的瞪自己两眼。 不得不说,这江湖还是有高人在的,这人/皮面具便是三年前从一江湖鬼手手中得来,当时觉得好玩就买下搁置着,不曾想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说巧不巧,在天和门门口碰到了沈德重的马车,今日老头出奇的“小气”,身边竟然只带了沈行怡一人。 引了朝中老友过来寒暄,问知书达礼的大小姐去哪了? 沈行怡听的恶心,暗暗给了那几个老臣一个白眼,回头就看到王府的马车,低声:“爹,穆姐姐来了,我待会同她一起进来。” 沈德重脸色微变,回头看到萧辞从车内下来,心口郁闷,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双儿女都巴不得贴在摄政王府,他刚要出声阻止,就见沈行怡大喊一声“穆姐姐”,已经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沈德重额头“突突”一跳,旁边的武清文随着他一边往宫内走,一边带着嘲讽的慰问:“沈大人,令郎还未回来?” “……”沈德重冷哼:“没回来!” “唉,你也是,就这么一位爱子,老来还失了踪迹,也不要过于伤心,说不定那天就回来了呢。” “武相不用刻意提醒我”,沈德重倒也不太生气,他同武清文时常斗个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只是兴致不高的兀自叹了口气,回头看沈行怡亲昵的同摄政王妃拉扯在一起,眉头皱了皱快步进去。 沈行怡一看到穆安就开始满嘴“叭叭”:“我就知道穆姐姐回来,我本来不想来的,可看朝臣都携了女眷,我爹一个蛮可怜的,于心不忍才跟过来,现在好了,知道穆姐姐在,就不会无聊了。” 不着痕迹的给了身后的沈行白一个挑衅的眼色,穆安拉着沈行怡:“跟着我你恐怕更无聊。” “那可不会。” 转弯就进了宫内,各朝臣络绎不绝,纷纷向萧辞行礼,连带着数不胜数的夫人小姐也要过来给穆安弯个腰,点个头。 沈行怡觉得麻烦死了,看今日声势浩大,小声问:“穆姐姐,你见过那大凉世子?怎么样?” 穆安:“什么怎么样?” “长的怎么样?人怎么样啊?听说大凉人眼睛都生的深邃,十分好看,那大凉世子好看吗?” 笑了一下,穆安一想,沐珣那双眼确实深邃,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偶尔还带着温暖,她道:“好看。” “真的啊?”沈行怡睁大了眼睛:“那本小姐今日可要好好瞧瞧。” 在后面飘飘然跟着的沈行白双手环胸,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身份有些不妥,又乖乖放下来,微微低着头,听了沈行怡这话,冷嗤一声,盯着沈行怡的背影看了会,又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沈行怡过来的时候看到萧辞身边的侍卫,普普通通,她又哪里会去多留意一个普通之人,完全没当回事。 萧晟渊在大殿之上设了宴,不知道是不是穆安同萧辞心有灵犀,两人慢悠悠的拖着步子,一路荡到了太和殿,而此刻,文武百官都已经就坐。 眼巴巴望着门口,随着李德全尖锐的一嗓子:“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 众人都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萧晟渊抬眼朝门口看去,就见一对无双的登对之人步履端正的进来,谁也没盖了谁的风头。 进了才看清,两人连那漠然清淡的神色都是如出一辙,齐齐到了殿前,颔首:“参见皇上。” “皇叔来了,那就就坐。” “谢皇上。” 不知道是不是萧晟渊刻意,没让萧辞同沐珣坐在一起,隔面相对,这是生怕萧辞同沐珣扯上点什么关系。 沐珣看了今日份穆安一眼,一身华而不娇的宫服,同萧辞坐在一起,谁不称赞一句“壁人”。 沈行怡早就趁机偷偷的溜到了沈德重身边,刚一坐下,就听萧晟渊大笑一声:“世子远道而来,是朕怠慢了,今日特为世子接风洗尘,结两国之邦。” 尊位之下,沐珣彬彬有礼的起身,笑道:“皇上言重了,如此设宴,是本世子的荣幸,敬皇上一杯。” “好”,萧晟渊喜笑颜开:“世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下方众臣津津有味的听着萧晟渊同沐珣相互吹捧,坐在萧辞身后的沈行白瞠目结舌,戳了戳穆安:“你们不觉得这世子虚伪吗?” 趁人不注意,拍掉沈行白僵在她小臂上的手,穆安低声:“哪里虚伪了?” 沈行白:“平日怎么不见他有这身儒气?冷着脸就算了,还不给别人好脸色。” “那是不想给你好脸色”,穆安低笑着抬头去看此刻的沐珣,确实一眼就让人如沐春风。 吹捧完毕,沐珣抬声:“大凉厚礼献于皇上,还望皇上笑纳。” 紧接着李德全就开始念大凉的礼单,一声更比一声慷慨激昂,整整念了半柱香,不曾听过的众臣差点惊掉下巴。 穆安也是,咋舌:“我得个乖乖……大凉这么富庶吗?” 不知怎地,萧辞听着听着就沉了眉:“冰山一角而已。” 既如此,沐珣何苦亲自来京城拜会? 显然萧辞一直以来疑惑的正是这一点,抬眼对上沐珣的目光,只间沐珣突然端起酒盏,径直向萧辞过来。 殿上不知是谁洗了一口凉气,在沐珣一步之遥之际,萧辞率先起身,拱手:“本王先干为敬。” 沐珣半露的嘴角洋着笑意,淡声:“本世子这次入京,便是想同王爷好好讨教讨教,今日众臣都在,本世子也不含蓄,想请王爷亲自到大凉皇城拜会,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上方的萧晟渊脸色一僵,顿声:“世子说笑了,皇叔事物繁忙,朕自然会让使者前往大凉,觐见凉帝。” 堂堂摄政王,先不说沐珣让他去大凉做什么,萧晟渊相信,单凭屈尊降贵跋涉千里做一回使者,他这位孤傲不屈的皇叔肯定是不愿意的。 果然,萧辞盯着沐珣笑意吟吟的眸色看了会,缓缓放下杯盏:“世子什么意思?” 他声音清冷,听在众臣耳朵里,显然就是摄政王生气了。 其实萧辞没有,他看的出来,沐珣没有丝毫折辱他的意思,神色微动,萧辞就坡下驴,顺着沐珣故意引人误导的意思。 徐徐开口:“世子想邀本王亲自为大凉献上朝贡不成?” “正是”,沐珣依旧笑着:“怎么?王爷这是不愿意?本世子来之前凉帝说了,年年都是使臣,未免过于乏味,为了彰显两国友好,本世子这不就亲自来了,想请王爷走一遭不过分?” 殿上骤然静默。 这如何不过分? 简直太过分! 一个世子就想把摄政王诓去大凉,谁知道哪整日喂养铁骑的凉帝安的什么心! 这个时候,萧晟渊心中五味陈杂,矛盾不已,比起萧辞去大凉,他还是更愿意将人留在京城内斗,起码这人留着对大齐同大凉还有一点震慑作用。 萧晟渊微怒,正要开口直接拒绝,就听到萧辞轻笑一声,突然沉了声:“世子异想天开,本王不愿!” 沐珣:“……猖狂。” “本王再敬世子一杯”,萧辞一饮而尽:“世子若是还有其他要求,趁着今日,一并说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7 就是讽刺你 收敛了笑意,沐珣洒脱的摆手,扭头对萧晟渊道:“本世子就这一个要求,既然摄政王不愿,皇上不妨好好斟酌,替我劝劝王爷。” 萧晟渊:“……” “此事还待从长计议,世子容朕再考虑考虑。” 沐珣:“谢皇上。” 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把萧辞拐去大凉,穆安一头雾水,沐珣这是做什么? 之前同她交好时分明有不止一次的机会可以坦白来意,为何不说? 偏要在今日殿上提起来引众怒。 实在想不明白! 她低声:“世子要你去大凉做什么?你当真不考虑?大凉可是一个好地方。” “夫人想去?”萧辞轻轻侧头,看着穆安:“夫人若是想去,本王便应了又如何。” 穆安失笑:“想去,但不是现在,我们来日方长,只是……觉得世子这要求不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沉下心,萧辞轻轻拍了拍穆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承认,刚才有同沐珣一唱一和的意思,不过那句“不愿”却是真心的。 那边沐珣刚落座,就感觉到火辣辣的一圈目光射过来,各有所探。 他不着痕迹的自酌自饮,唇角绷了绷。 萧晟渊沉沉的盯着萧辞看了会,被扰了兴致,忐忑又不安道:“世子千里迢迢为皇叔而来,想来皇叔是知道的,既如此这段时间皇叔若是得闲,可以多来宫里坐坐,陪陪世子。” 萧辞还未开口,就听沐珣轻笑一声:“不用劳烦王爷,本世子去王府就行。” 扫了他一眼,萧辞默不作声。 忽然,殿外一声:“大齐公主到——!” 里面的几个人同时变了脸色,尤其是萧晟渊下方的许淑贤,她脸色白了白,指甲一搓,划破了手掌的皮肤。 姜雪已经在贤淑宫闹了几遭了,非要今日参加宫宴,可她那个样子,如何参加? 若是被人瞧了面目,岂不是徒增麻烦,以姜雪的性子,还不知要如何让萧晟渊难堪。 离开之前,许淑贤命人将姜雪看管起来,不许她踏出寝宫半步! 不悦的向殿外看去,万众瞩目下,姜雪进殿的步子微微踉跄,那故意娇纵劲收敛了许多,低着头走的很慢。 可她今日穿的却一点都不朴素,一身藕色宫装,皮毛将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半分肌肤都未显露出来,特意在额头梳了一层厚厚的留海,遮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却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姜雪的恨意太强烈,穆安不用抬眼都知道对方在瞪着她,懒洋洋的伸了个腰,低笑一声,那看似随意的动作处处不彰显风华,只一眼,姜雪就咬破了嘴唇。 她今日这般遮掩的显露于人前,都是拜穆安所赐,不论如何,哪怕冒着被人看到丑陋面目的风险,她都要来! 随着姜雪每多走一步,许淑贤心底就空一下,短短片刻,竟出了一身冷汗。 怕萧晟渊生疑,她连忙抬声:“公主身子不适,不好好在宫内养着,怎么出来了?” 没理会她,姜雪突然大步走到殿前,臃肿又笨拙的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萧晟渊:“皇后说公主病着,既如此,不来也无妨。” “那怎么行?”姜雪咬牙,用仅有的一双眼阴气沉沉的盯着萧晟渊:“皇上设宴招待大凉世子,身为大齐公主,怎能不来。” “本公主不仅要来,还要见见世子。” 萧晟渊脸色不怎么好看,姜雪实在是有失颜面,硬邦邦道:“来人,赐座。” “谢皇上”。 收回目光,姜雪径直朝穆安的方向过去,被厚厚的宫服裹着本就伤痕累累的肌肤,姜雪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可偏偏一抬眼所看到的容貌是那般的倾国倾城。 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穆安冷不丁开口:“公主留步,你的位置在后面呢。” “萧辞哥哥”,不曾想姜雪幽幽的瞪了一眼穆安,就站到了萧辞面前,微微拂礼:“萧辞哥哥觉得小雪今日美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懵了一众人,许淑贤呼吸紧促,生怕姜雪作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焦急道:“皇上,公主身子不适,这才心绪不佳,请皇上责令公主立刻回宫。” 张了张嘴,萧晟渊看萧辞面不改色,仿佛面前轻声细语的姜雪不存在一般,这一幕,惊诧了众人下巴。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没想到这大齐公主对王爷还真是痴情啊……” “痴情?”沐珣暗自冷了脸,低声问旁人:“大齐公主同摄政王什么关系?” “世子不知道?” 沐珣:“知道什么?” “唉,想来世子不清楚的,这大齐公主刚来大梁便嫁给了摄政王,同现在的摄政王妃齐名”,那人叹了口气,小声道:“后来发生了点事,这才退了婚。” “多谢。” 沐珣回身,忍不住看向穆安,就见她不仅不生气,还噙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只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压下心中的愤懑,沐珣呵斥身旁的随从:“这件事本世子离开大凉之前为何不说?” 他来了京城只知道穆安同什么大齐公主有矛盾,不曾想是这种事情! 随从百般无奈:“世子冤枉,属下以为世子是知晓的,况且此事也与世子没关系,摄政王都不关心,属下何必平白给世子增添烦恼。” 沐珣沉声:“以后有关摄政王妃的事本世子都要知道!” “是”,随从一脸担忧:“世子是真的很喜欢王妃?” “……喜欢”,淡淡应了一声,沐珣瞬间又换上一张脸同络绎不绝前来敬酒的文武大臣谈笑风生。 身后的随从上下动荡了多日的心瞬间就“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他貌似确定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自家世子真的是奔着摄政王妃来的! “……” 来敬酒的大多是新臣,都是得了萧晟渊的授意,刻意同沐珣套近乎。 可是凭借一群酒囊饭袋能从沐珣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沐珣低笑一声,拱手:“各位大人都站累了?要不坐下歇会?” 干秋阳腼腆一笑:“世子说的是,敬世子一杯。” 将面前这些人都送走,等沐珣再抬眼去看的时候,对面哪里还有穆安的身影,只有姜雪横拦在萧辞面前,悲切的说着什么! “摄政王妃呢?” 随从:“世子说王妃?哦……刚才皇后带着所有女眷先行离开了,应该是去后殿了。” 既然是全部女眷,姜雪还杵在哪做什么? 踌躇片刻,沐珣优雅的起身。 姜雪泪眼朦胧,可她不能伸出手去擦,怕被萧辞看到自己一双犹如老妪的手,泪水顺着面纱滑落,受了刺激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萧辞哥哥,这是小雪最后一次求你了,当真就不肯骗骗我,哪怕是为了权力,你假意带我回府,在大齐,我有的你都会有,甚至更多……” “公主说完了吗?” 不可置信的看着萧辞面无表情,一双似寒潭水下深瞳,哪怕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姜雪还是感觉到了冷意,她艰难的动了动嘴唇:“……萧辞哥哥?” “公主若是还不清楚,本王也最后警告公主一次”,萧辞骤然起身,冷道:“公主若是想回大齐,本王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可公主应该明白,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得罪了不少人,是活着回去还是被人抬着回去,本王尽可如了公主的意。” 姜雪:“萧辞哥哥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要我死,我是大齐公主!” 漠然的俯眼,萧辞道:“公主最好安分点,本王并不介意你是死是活,若是还想把手伸王府,动了伤王妃的心思,本王不会亲自动手,自然会有人送你上路。” 分明知道今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来之前姜雪都未曾抱有一丝幻想,可一看到萧辞,就忍不住想,这世上哪会有人真的对权力不动心! 可事实告诉她,她一步错步步错,流尽可最后一滴泪,姜雪尖锐的笑了一声,突然怨恨的看向已经大步离开的萧辞,厉声:“你休想!” 悄然站在一旁的沐珣将将人的话听了半分,冷笑着扫了姜雪一眼,回头道:“去查查,大齐公主做了些什么?” 随从:“公子,这毕竟是京城,怕是不好查。” 透过银面,沐珣沉默片刻摆手:“罢了。” 他在京城还是小心为上,有些事亲力亲为更安全一些。 姜雪在原地僵了片刻,瞪着穆安刚才用过的杯盏,愤然回头就看到一抹银色,拉过旁边一位侍奉的宫女,阴声:“他就是大凉世子?” “回公主,正是世子。” 沐珣幽幽走到萧辞身边落座,对上萧晟渊探究的眸子,他一笑了之。 “王爷刚才同大齐公主相谈甚欢?” 萧辞垂眼:“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没什么话,就是好奇罢了”,沐珣压低声音:“就是好奇王爷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给府中抬了一位平妃,自古以来有帝王立东西两宫为后,不曾想王爷也有这爱好。” 一杯酒过,萧辞挑眉:“世子这是在揶揄本王?” “不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8 穆姐姐霸气 萧晟渊觉得龙椅上戳了针一般,看到沐珣同萧辞低声耳语他就坐不住,紧步下来。 萧辞同沐珣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悄然闭了嘴。 这让萧晟渊更加郁闷,不由得想这两人商讨了什么。 横插一脚,干巴巴问:“世子这是在劝说皇叔一同前往大凉?” “本世子倒是想,可王爷金口难开,如何都不愿。” “那皇叔当真是不想去?”萧晟渊强迫自己吃一剂定心丸,带着几分少年帝王的纯真,笑问:“皇叔若是离开了,朕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不知道这话在沐珣耳朵里是否被所谓的“情深”所感动,萧辞心下却极其不舒服,冷声:“本王没空,若是将来有机会,自然乐意同世子走一遭。” 沐珣是何等聪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唇枪舌战的两人几眼,也不打算缓和气氛,他倒要看看萧辞同萧晟渊这隔阂究竟深不深。 许淑贤带着一众女眷去了后殿,那里专门为她们设了寒梅宴,阵阵梅香,沁人心脾。 穆安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步子还没脱开,就被许淑贤盛情相邀,当众她总不能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带着假笑面具听一众认识或不认识的女人阿谀奉承,彼此吹捧。 许淑贤紧紧挨着穆安,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焦急的吩咐身边的宫女:“去看看公主怎么还不过来。” 再回头看看穆安,苦笑一声:“让王妃见笑了,实在是公主伤势未愈,不能见风。” “嗯”,穆安皮笑肉不笑,姜雪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不过了,敷衍的应了一声,她道:“皇后未向皇上禀名公主的伤情?” 脸色微白,许淑贤摇头:“没有,毕竟是大齐公主,怕皇上知道了会因两国关系而担忧,想着暗中请王妃来,妙手回春公主便能痊愈了,不曾想王妃不愿。” 最后这话就带点指责了,穆安没把许淑贤往坏处想,语气稍重:“若是上次三王爷不横插一脚,想要我的命,说不定公主已经痊愈了,九死一生回来突然间就看透了很多事。” “奉劝皇后一句,这大齐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贤淑宫恐怕也无端受了不少累,皇后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还不如养一条忠诚的狗。” “王妃这话未免说的有些重了”,许淑贤带了两分怒气。 “只是好心提醒皇后罢了,皇后若是觉得不妥就当从未听过,姜雪不是什么好人。” 穆安说的漫不经心,她纯粹是看在许淑贤略显无辜的份上,随口叮嘱几句,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重了,可那又如何? 没去看许淑贤的脸色,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许淑贤变幻莫测愤愤不平的幽气。 她宽大的袖子下面,藏了一种剧毒,无色无味,是许淑贤精心配制,微微发抖的指尖摩挲片刻,眼中藏了一抹杀意,此毒见血既溶,毒发极快。 内心翻江倒涌片刻,许淑贤不止一次想趁机了断了穆安的命,只要穆安一死,很多事情都会骤然发生改变! 可此举同样风险极大,许淑贤不知道穆安的毒术到底进了何种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被她发现! ……她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犹犹豫豫片刻,眼看穆安的神色有了不耐烦,鬼事神差许淑贤突然一横心,锋利的护甲不经意的在穆安细嫩的皮肤上一划而过。 只感觉手背轻微的刺痛一下,穆安一低头就看到渗出来的一条长长的血痕,她愣了愣,就要随便处理,旁边的许淑贤突然“哎呀”一声,拿起帕子就替她拭血,惊声:“王妃没事,是本宫疏忽了,本想挽王妃的手,怎么一不小心将王妃伤着了,快……去请太医过来。” “不用”,穆安推拒了许淑贤的好意,见她确实无意:“一点小伤不碍事,皇后不必自责。” 许淑贤一脸愧疚:“那怎么行。” 说着就收了帕子,执意要去请太医,穆安随意的自己包扎了一下。 “本宫来”,许淑贤亲切道:“王妃一只手不太方便。” 顿了一下,许淑贤心口“突突”的跳,她之前将毒藏的十分严密,只要此毒不接触空气,一点毒气都不会散出来,暗自蜷了小拇指进去,在指尖浸上一点,许淑贤就要借此机会不知不觉涂抹在穆安手背的伤口上。 眼看就要成功,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穆安倏然站了起来,是沈行怡的声音! 这丫头刚才去哪了她还真没注意。 就要抬步,突然脑袋“嗡”一声,系统突然提醒:“三米之内有毒。” 毒! 冲她来的? 穆安倏然冷了脸,回头扫视一圈,刚才片刻功夫,拜沈行怡一声惊呼所赐,大半的夫人小姐都一股脑拥挤了过来,她身边三米之内可都是人? 草草看了两眼,怕沈行怡遇到什么危险,毕竟现在这宫里可不安全! 顾不上一一怀疑排除,穆安就听许淑贤焦急道:“怎么了,快去看看。” 提着裙子快步朝惊呼的方向跑过去,过了一个弯,入眼就是倒在地上的沈行怡,脸颊通红,左侧微微红肿,一看就是被掌掴了。 而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站着姜雪,姜雪一只脚踩在沈行怡身上,那样子只一眼,就差点让穆安火冒三丈。 她迅速沉了脸,二话不说就冲过去重重推了姜雪一把:“滚开!” “穆姐姐”,沈行怡还算硬气,面上虽然不爽,被人欺负了眼眶都没红一下,闷哼几声自己扶着穆安起来:“穆姐姐,我没事。”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啊?”沈行怡不解,她在外面横,在家里横,人人说她不守规矩,可不代表她脑袋有坑! 出来之前沈德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惹事。 对方是大齐公主,再怎么可恶她也不能打回去,到时候给沈老头添了麻烦……唉! 穆安摸了一下沈行怡红肿的脸,替她拍去衣裙上的脚印,沉声:“打了你几巴掌?” 沈行怡低声:“……穆姐姐我真没事。” “本公主就是教训她了,穆安安你能怎么样?”姜雪心理扭曲,捏紧了手中的发簪。 沈行怡低着头,她好面子,可今日受辱的模样被全城的夫人小姐瞧去了。 许淑贤紧步上来,看着沈行怡:“沈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沈行怡张了张嘴,就要解释:“臣女刚从前殿过来……”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清冷突兀的打断,穆安凝声:“我让你解释了吗?我问你她打了你几巴掌?” 霎那间鸦雀无声,摄政王妃怒了,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 沈行怡吓了一跳,茫然道:“两巴掌……” 穆安:“那就打回来!” 就在众人还惊诧之际,随着两声尖叫,巴掌声重重响起,足足六下,听的人心惊胆颤。 轻而易举就制住了姜雪,她打了沈行怡两巴掌,穆安就三倍还回去,一点余地都不留。 纤细的手指甩掉了姜雪脸上的面纱,顿时间她那张丑陋不堪带着血丝的脸惊现在众人面前。 抽气声此起彼伏,不知道谁惊恐的喊了一声:“公主……怎么了!” “快看!她的脸、她的脸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 姜雪后知后觉抱头尖叫一声,狼狈的就去捡不知道掉落在那得面纱,许淑贤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将她彻骨的冻住,只有心底在发着颤,连忙道:“愣着干什么,快扶公主回去!” 沈行怡呆住了,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瞬间觉得自己这两巴掌值了,能被穆姐姐这般霸气的护着,就是多挨两巴掌都不亏。 “啊啊……”姜雪痛哭流涕,尖叫过后,好不容易才让两个宫女重新把面纱遮上,她愤恨的死死盯着穆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住口!”许淑贤简直心惊肉跳,她拦在姜雪面前,变了脸,像是在责怪:“不成体统,王妃怎可当众打公主,这不妥啊?若是沈小姐的错,王妃岂不是颠倒黑白了!” 沈行怡一听就来了气,她瞪了发疯又丑陋的姜雪一眼,说什么都要解释清楚! 奈何穆安压根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轻轻捏着,沈行怡的手腕,轻描淡写:“不管是谁的错,行怡今日伤了,我就要讨回来!” 许淑贤:“那若是沈小姐的错呢?” “哪有如何?”穆安冷眼道:“姜雪本王妃今日非教训不可!心比面目还要丑陋,恶不恶心人啊?” 什么是嚣张、猖狂!这就是了! “扶公主回去”,许淑贤寒心,她差一点点就要了穆安的命,现在已然是众目睽睽之下,况且穆安之前起身后回头的扫视的那个冰冷的神色,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毒被发现了! 姜雪口口声声要喊着杀了穆安,这么多人若是让她伤了穆安分毫,怕是萧辞会杀了她! 许淑贤心口跳个不停,一切都太不祥了,她白了脸,招手示意众人都散了,先去后殿坐着。 自己刚要胆颤心惊的凑近穆安说句话,猛然间身后的姜雪就嘶声冲了过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69 大型丢人现场 姜雪冲过来时,好巧不巧,许淑贤刚走到穆安面前,她惊恐的回头,见姜雪腥红着眼,刹不住脚步,径直冲进了她怀里。 身体下意识的一侧,只感觉一个锐利无比的长簪锋刃一般长驱直入的插进小臂,若不是她下意识的抬胳膊去拉姜雪,这一下怕直接刺入要害之处! 忍着剧痛,许淑贤紧紧咬着唇角,尽量不让自己显露出任何不适,咬牙:“本宫命令你们现在就带公主回去!” “是,娘娘。” 姜雪稍微清醒一点,她后知后觉自己没杀死穆安,却阴差阳错的刺入了许淑贤身上,不知为何,她慌了一下,眼睁睁的被拖走。 许淑贤深吸一口气,借着宽大的宫服护住受伤的右臂,回头:“王妃今日确实有些过了,若是皇上知道了怕会生气,公主这个样子实在不宜见人的。” “劳皇后娘娘忧心”,穆安挑眉:“无所谓,皇上要知道就知道,皇后娘娘也不用刻意瞒着了,别一番好心到头来给自己引火烧身。” 手臂处的剧痛已经忍不了了,许淑贤生怕被穆安瞧出半分,难得在外人面前短暂的放下了端庄,黑了脸:“今日就到这,本宫乏了,王妃请便。”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贤淑宫的方向去,后殿里的夫人小姐还眼巴巴的等着皇后,等她回来说说大齐公主究竟为何会变成这么一副可怖模样。 等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到了无人处,许淑贤终于忍不住痛出了声,宫女低头一看她手臂上插的鲜血淋漓的发簪,大惊失色:“娘娘,你受伤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去告诉皇上。” “站、住!”许淑贤忍着剧痛呵斥:“此事谁也不要声张,扶本宫回宫!” 姜雪杀人的意图太明显了,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大齐公主伤了大梁皇后……这岂不是主动给萧辞拿捏大齐送把柄吗? 许淑贤不能!绝对不能! 推搡掉其他来示好的人,穆安拉着沈行怡就往前殿去,沈行怡大喜声望,挨了巴掌却比吃了糖还要开心:“穆姐姐怎么都不问问我同大齐公主发生什么了?” 看了她一眼,穆安平静道:“姜雪就是条疯狗,逮人就咬,还能发生什么,你不疼了?” “好多了”,沈行怡双眼发亮:“多谢穆姐姐的药。” 正午已过,就要到前殿,穆安还急着回去,一抬眼看到听风步伐紧急的往这边走,她眼皮跳了两下,大声:“听风!” “王妃”,听风小跑着过来,来不及行礼:“王妃?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怎么进宫了?严宽可传消息回来了?” “嗯”,听风百般为难,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木讷的点头。 嘴角莫名的发干,穆安自己把“不好了”这三个字咬碎了嚼一遍,主动开口:“是不是青阁把萧坤杀了?” 沈行怡差点被一句话给活活吓死,瞪着眼睛在原地傻听。 没等到听风的回答,穆安一急:“你快说啊!” 听风舔了一下嘴唇,低声:“回王妃,严宽今日午时之前就到了邳州城外,可是……还是迟了?” “什么叫还是迟了?午时之前到了,不应该把青阁拦住吗?萧坤人呢?!” “青阁昨夜提前动手了,可三王爷昨日傍晚就不在邳州了,青阁行踪…暴露了。” “什么?”穆安不敢细想青简她们暴露行踪会发生什么,悬了一夜的心不仅没降下去还被戳了一刀,嘴里发苦:“青简她们呢?” 听风摇头:“确切消息还未传回来,怕是九死一生,王妃保重。” “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穆安不由分说就要往宫外走。 谢良这个没眼色的撞了上来,对于上次被打,他深记于心,刚要行礼,就被听风一掌推开! 他瞠目:“见过王妃。” 穆安:“滚——!” 谢良:“……” 上次三王爷把她弄死好像也挺好的! 谢良冷哼一声,转身进了殿,低声在萧晟渊耳边道:“皇上,三王爷已经到了襄州,无恙安好。” 微微点头,萧晟渊招手世子谢良先退下,他骤然心情大好,看萧辞都顺眼了不少:“皇叔同世子先聊着,朕累了。” “恭送皇上”,沐珣起身颔首。 看着萧晟渊走远了他才仰着后背,问:“王爷真不同本世子去大凉?马上就是年关了,若是王爷反悔,还有半月时间好好考虑。” 萧辞:“世子这么执着做什么,本王说了,暂时没空。” 沐珣当然不理解萧辞这个“暂时没空”是什么意思,他大概也猜到了萧晟渊同萧辞远远不及表面那种假意相融,背后的水可深了。 寻思道,也不是他非要萧辞去大凉,是家中二老逼的实在没办法了! 幽幽叹了口气,沐珣眼尾一挑突然感觉到一束灼烈的目光,从之前就一直萦绕在他身边,一抬眼是萧辞身后不远处立的一侍卫,双眼放光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沐珣:“……王爷的侍卫还真是胆子不小!” 回头看了伪装的沈行白一眼,萧辞漠然点头:“自然。” “哼!” 那探究的目光让沐珣极其不舒服,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银面,再次对眼过去,见那其貌不扬的侍卫已经收敛了神色,手中端着一壶酒,自作主张的冲他过来,不怀好意道:“小的给世子斟酒。” “不用!”沐珣冷了脸。 沈行白那会放过接近沐珣的机会,笑呵呵就给沐珣满上:“世子不用客气。” “……” “大胆!王爷身边就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人?” “没,就他一个不知礼数”,萧辞一本正经:“碰巧让世子今日遇上了,本王自罚一杯。” 看着沐珣有些不爽,沈行白犹豫了一下,心下一横愈发的大胆,凑近沐珣仔细盯着他脸部的变化,妄想得知他银面下遮住的容貌到底是何模样。 倏然侧头,对上不懂规矩的侍卫那双贱兮兮的眼,沐珣微怔,突然觉得他有些熟悉,不免变了脸色:“放肆!” “世子息怒”,沈行白凭借着一双自认为识人的眼,细细的将沐珣流畅的下颚走向在心底临摹一遍,还有那深邃的眸子,时而深时而浅,甚至他动怒的腔调,瞬间在他脑海里和一个人重合起来,后退一步,心跳不止:“冒犯世子,世子勿怪。” 不知为何,沐珣突然有种被人看穿身份的如芒刺背感,他不爽半刻,看在萧辞的面子上没多加为难。 沈行白愣在原地,由一开始发现的秘密的欣喜到后来的平静,现在剩下的只有戒备慌乱了! 沐珣……霂巽!! 沐珣就是霂巽,大凉世子是天枢阁主! 多么荒诞可笑,要知道天枢自成立以来,遍布大梁天下,只有天枢弟子深进他国的本事,从未发生过天枢掌门人是别国世子的事! 沈行白十分不安,人往往到这个时候,就会潜意识推翻自己所有的假想……或许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毕竟没亲眼真真切切的见到沐珣的真容,凭借臆想、判断,不一定就是对的。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沈行白心底蹿出来,有萧辞坐镇,大殿之上的其他人都畏首畏尾,周围人不算多,他趁机将沐珣的面具扯下来,就看一眼,然后飞快的给他扣回去…… 这应该不算过分? 若是他猜错了,世子生气了,三哥应该会保住自己的。 猛然干了一杯酒给自己壮胆,在沐珣冷意涟涟的注视下,沈行白暗戳戳伸出了魔爪,就要来个快、准、恨! 突然,沐珣看到自己的随从过来,骤然起身,张嘴要问什么,沈行白本来冲着沐珣那的脸去,结果一把抓在了人家胸膛上。 ……气氛霎那间凝固。 沐珣皮笑肉不笑,沉声:“王爷,不介意本世子替你教训教训奴才?” 萧辞:“……” 他面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对沈行白今日非要进宫的目的多了一层不太见得人的怀疑,愣了片刻,无奈扶额:“还不退下!” 沈行白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替沐珣顺了顺衣襟:“世子恕罪,恕罪……” 看着一张怎么看怎么阳气的脸,对着享有仙人之姿的尊贵世子动手动脚,笑得一股贱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恶心”一下。 若不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沐珣早就把沈行白废了,可他现在不能动武! 周围静了下来,只听温文尔雅的大凉世子突然寒了声:“将他给本世子拿下!” 快步过来的大凉随从人高马大,沈行白哪里是对手,还没来得及求救就被揪住领子按在了地上,实在是有些惨。 “王爷,救命。” 萧辞不忍直视,要知道就不该同意带沈行白来! 丢人——! 显然沐珣有些生气了,萧辞顶着面不改色的老脸上前一步:“世子何必同一个侍卫计较?” “本世子也让身边的随从对王爷上下其手一番,王爷若是不怒,此事便罢了?如何?” 嘴角抽了抽,萧辞看着沐珣:“本王亲自向世子赔罪,还望世子海涵,给本王个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0 不幸的开始 沐珣想给萧辞这个面子,可低头看一眼被制住了还不安分的“变态”,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好,本世子断他一只手,此事便算了。” 趴在地上手臂快被卸下来的沈行白脑袋一嗡:“……” 什么玩意?? “不不不,王爷救命……”,他恳切求饶:“是小的过于敬仰世子仙人之姿,才失了分寸,世子心怀宽广,就饶了小的,小的做牛做马报答世子!” 萧辞听的额头直跳,沉沉垂首,咬牙:“你闭嘴!” 王府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侍卫! 沈行白立刻乖乖闭了嘴,眼巴巴的看着沐珣。 沐珣突然觉得为什么这人这么熟悉了? 几乎在一瞬,细致的目光从其貌不扬的脸上认真扫过,虽然面具足以以假乱真,可嘴角处仍略显僵硬,下一刻沐珣伸手就要去一探真假! 沈行白睁大了眼睛! 突然,手腕被稳稳的压住,萧辞拦住沐珣,沉声:“本王替他给世子赔罪,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沐珣用力一挣,外人看似平静,可短短几息,两人已经来来回回过了数招,不分伯仲。 “本王自会亲自奉上厚礼,世子宽宏大量,放了他。” 胸口一堵,看萧辞如此“低声下气”,人间头一遭,沐珣神色缓了缓,不知想到了什么,率先松了手,冷冷的扫了地上的侍卫一眼:“别让本世子再见到他,王爷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人!” 萧辞郁闷:“谢世子。” “放开他。” 听了吩咐,随从立刻放了沈行白,沈行白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胳膊差点被拧到后背,对上萧辞不悦的目光,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给沐珣赔罪:“多谢世子。” 生怕沐珣再把手伸过来,沈行白嘴一闭悻悻的站到萧辞身后,充当哑巴。 这本来是他想掀人家的面具,结果自己的“脸皮”差点被当场掀了,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待众人都熄了火,沐珣飘飘然的坐下,就听随从事无巨细的禀告:“世子,王妃先行回去了。” 好家伙! 萧辞就在对面,尽管随从压低了声音,可短短一句话还是一词不落的进了耳朵。 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关心人家媳妇,沐珣一点虚心都没有,面若泰山,冲着萧辞抬抬下巴:“摄政王还在这呢,王妃怎么先行回去了?” “这……”,随从实在觉得这等行径有些缺德,硬着头皮道:“属下也不知道,好像是王府的人来说了什么,王妃就匆匆离开了。” “知道了,注意着王妃,上次在宫里的险境再也不能发生了。” “嘭——”一声,萧辞手中的杯盏嗑在了桌面上,他道:“世子这是当本王死了吗?” “当然没”,沐珣笑笑:“王爷还活的好好的呢。” “本王说了,王妃的事用不着世子关心!” 瞥了沐珣一眼,萧辞起身对沈行白道:“愣着做什么,回府!” “是,王爷”。 沈行白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出了殿才表情舒缓下来,劫后余生的拍拍胸口:“多亏三哥了,你看看那沐珣,爪子都快伸到我脸上来了。” 他都不敢想,今日要是在大殿上被人揭穿面目,几米之遥的沈德重会不会飞过来将桌子糊他脸上。 萧辞:“你还好意思说?沐珣好歹是大凉世子,若是其他人如此,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 “三哥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嘛,就是看在这世子脾气温和才得寸进尺,谁知道他狠戾起来也不遑多让。” “你还知道自己得寸进尺!进宫就是为了看沐珣不成?”萧辞突然停下,回头打量着沈行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还胡编乱造别说萧辞不相信,沈行白自己也不信的,他沉默片刻:“三哥,我……”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萧辞也失了耐心,穆安先一步回府,怕是严宽传回了什么消息,丢下磨磨唧唧的沈行白,扬长而去。 原地杵了半天,沈行白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宫殿,快步跟上去。 萧辞前脚刚走,就有人将消息报给了萧晟渊。 萧晟渊一听,闷声:“没想到皇叔消息这么快。” “皇上”,谢良低头:“摄政王会不会怀疑到皇上头上?” 瞪了他一眼,萧晟渊冷笑:“还用怀疑吗?皇叔同他那位好王妃必然觉得是朕做的,可朕不说,没有证据皇叔又能如何?” “杀手都撤回来了吗?”” 谢良:“已经撤回来了,暗中保护三王爷的并未暴露,三王爷定能无恙到宁古塔。” “宁古塔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要受苦的,朕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袒护他,谢良你暗中注意些,一有动静立刻向朕汇报!” “是,皇上。” 谢良忍不住庆幸,几个刺杀萧坤的杀手一时不慎就被他们的人发现了行踪,萧坤才得以暗中尽快离开邳州,否则现在大发雷霆的定然是皇上了。 可是没抓到活口,那么多人竟然让几个杀手跑了。 跟着萧晟渊越久,谢良心下越是清楚,皇上同摄政王这层脸皮快要兜不住了,彼此猜忌、怀疑,可巧就巧在双方暗中拼了个你死我活,面上却一点证据都没留下,这场无形的战役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是厉害。 高手争锋,必有一败! 等萧辞匆匆赶回九方居,九方居一片冷清,死寂一般的沉。 听风守在门口,像是等着他,径直低声开口:“主子。” 萧辞:“王妃呢?” “青阁出事了,王妃心情不好,主子快去瞧瞧。” 不由分说,萧辞随手将披风解下来扔听风手里,大踏步进去,听到门口的动静,穆安眼神涣散,张了张嘴。 萧辞总以为下一刻她就要哭出来,可没有,穆安只是红着眼眶,面上带着彻骨的寒意,这股子寒意一直长驱直入浸了萧辞的心。 心口重重一窒,萧辞冲过去伸了伸手,最终却只是轻轻摸了摸穆安的头,低声:“我在。” 眼前黑黝黝一过,穆安轻声说:“青弦死了,青简他们下落不明。” 这是南宫传来的消息,严宽同南宫在中途就分开了,南宫整整一夜不眠不休,调动天机弟子,彻夜追寻,才查清了事情原委。 “南宫说……邳州城内抓到一杀手,相貌尽…毁,不知身份,死于乱剑之下,女的。” 狠狠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穆安带着呜咽:“那个人是青弦。” 青弦知道百草堂好多人都认识她,消息传回京城,便是万劫不复,为了不牵扯到穆安,不牵扯到王府,最后一刻她拼死毁了面貌,生生蜕了一层皮下来,血淋淋的倒在乱剑之下! 萧辞轻蜷的指尖微微僵了一下,不怕冷似的把冰窟一样的人拢紧,一字一顿:“别怕,我现在就派人去找,把青简她们一个不落的找回来。” “听风!”萧辞回头:“带人从京城一路往邳州而去,务必将青阁寻回来!” “是!”听风犹豫了一下,看穆安的样子自己拿了主意,此事必然要暗中进行,她立刻集结了九方居一批暗卫,暗中伪装出了城。 穆安终于忍不住低哭出了声:“都怪我,我该阻止她们的。” 青阁的每个人都同穆安是朋友,他们关系匪浅,现在觉得,少了哪一个都是不行的。 “青弦拼死拖住了后路,只有她一具尸体”,萧辞低声安慰:“其他人定然已经撤出邳州,会无恙的。” 穆安:“其他人会回来,青弦永远不会了。” 她成了一摊血水,尸骨都无处安葬,死在了一个陌生、寒风瑟瑟的破晓里。 这一切始料末及,一个时辰之后萧辞已经拿到了邳州昨夜惨案的所有密信,青阁杀了一个人,京城人士,富庶人家的公子哥。 消息传的极快,很快京城便人尽皆知。 “安儿”,萧辞弯腰坐下,夺过穆安手中的南宫传来的信,信上的字笔记清晰,却有些过于血淋淋了,他尽量放软声:“都看了三遍了,青阁每个人都是杀手,青弦的死是为了保住其他人一条活路,这便是她的宿命。” 僵硬的动了一下脖颈,外面的消息早就传到了穆安耳朵里,青弦的死确实让她心痛,可现在只能希望青简她们能活着。 舔了舔嘴唇,她闭着眼沉思片刻,低声:“死的那个人是青阁杀的?” “是。” “此事的牵扯…严重吗?” 萧辞不知如何安慰穆安,若是她悲痛过后大哭一场,也是好的! 她总是能飞快的理清所有的利弊,然后用不平静的心平静的表达出来,让萧辞心疼。 他垂眸:“本王会处理干净,你不用忧心,安心等着听风的消息。” 穆安等不住的,她凝了声,抬头,双眼一片清明:“皇上分明一开始就在萧坤身边留了人,果然,萧坤死不了!哪怕去了宁古塔,他也会活着,说不定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几乎没做多想,穆安就将埋伏青阁的杀手归咎在了萧晟渊头上,除了他,还有谁? 萧辞心知肚明,他沉了脸:“这是本王用一纸诏书换回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1 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所以当初就不该畏首畏尾,让他活着走出京城!”穆安痛声:“萧辞,你还要留着他吗?” 若是萧辞想,萧坤定然是活不到现在的。 双手漫上一层冰凉,萧辞不语。 他想吗? 他到底再怕什么,还是在犹豫什么? 非要等到逼不得已之际,才抉择吗? 这个问题从知道萧晟渊的欺骗、背叛之后萧辞就一直在想,到现在也没一个答案。 “我知道了”,穆安轻轻拭去眼角的一滴泪,说:“我不逼你,青阁的生死本就与你无关,我可以自己解决。” “……安儿”,萧辞突兀道:“年后,我送你去长陵好不好?” 骤然一顿,穆安好像都动了,一时间悲痛交加:“去长陵,呆多久?” “很久。” 沉默片刻,穆安深吸一口气,兀自点头:“我想想。” 若是去了长陵,京城就回不来了。 对这里,穆安说不上感情,却到底留了心。 自此,穆安将自己关在空间一天一夜没出来,萧辞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叮嘱任何人不得进入叨扰王妃。 次日下午,严宽赶了回来,一身风雪气:“主子,从那些杀手身上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会不会不是皇上的人?” 冷了脸,萧辞闷声:“不重要了。” “可是王妃怕是心里不舒服”,严宽低声:“属下知道主子的顾虑,王妃不懂,便是生主子气了。” 瞟了他一眼,萧辞说:“你亲自去,将萧坤身边的人绞了,一个不留!既然流放宁古塔就该有奴的样子!” 严宽脖颈发凉,拱手:“是。” 这可不是什么轻巧差事,不说萧坤身边隐藏的必然都是萧晟渊精心挑选的高手,光是一路颠簸都是苦叫连天的。 显然是自己方才口不择言,说错话了,主子生气了。 不想让萧坤死,并不代表想让他好好活着! 流放为奴,生死由命。 穆安不知道萧辞做了这一切,她在空间里想了一夜,小狐也不闹腾了,懒洋洋的爬在她脚边,空间里的阳光总是暖烘烘的,坐在药田里神清气爽。 将扑朔的神志放大牵引在一起,穆安兀自喃喃:“……长陵”。 要去长陵了,这是萧辞第一次如此明了的说要带她去长陵,她知道这是为了护她,因为年后,萧辞要“反”了。 人总是太欠,适应眼前的平静,过了就好安稳日子,她还真傻呵呵的将一切抛诸脑后,真以为平日里萧晟渊同萧辞的明枪暗箭都是小打小闹。 既然萧辞能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他从滇州回来开始,在京的所有安排都循序渐进的准备妥当了。 仔细一想,能带走的东西也不多,就北大营五万孤狼军而已。 晚上,听到外面的动静穆安来不及整顿就从空间里闪了出去,刚一现身就被捏住了双肩,萧辞鼻尖微红,怕是刚从外面进来,眉峰拉的很硬,隐忍着几分微怒:“舍得出来了?” 双肩被捏的发疼,穆安嗔怪的看着他:“捏疼我了,放开。” “不放!”萧辞固执道:“谁让你躲进去的,一躲就是一天一夜,要急死本王吗!” 眼眶一红,穆安想起自己呆在里面盯着积分表发呆,系统也猜不清楚她还会昏迷几次,下次昏迷好像快了,一两月的光景还不是一闪而过,万一她醒不过来怎么办? 本来她是生气的,呕气自己无能无为,还兀自埋怨在了萧辞头上,怪他“优柔寡断”,现在想想,未免有些小肚鸡肠了。 萧辞突然就哑了声:“穆安,你说!是不是答应过本王不会自己躲进去,你若是生气了,便打本王一顿都是好的,下次别在躲着了,好吗?” “你先松开”,穆安没能挣脱,肩胛骨都有些酸疼了,一天一夜随便吃了点面包,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仰着小脸,十二分认真道:“我答应你,去长陵。” 萧辞弯了眼:“真的?” “真的,可是再去长陵之前,我要把京城所有的事情都做个了结,你不许插手,也不许过问!” 定睛看着她,萧辞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问:“还有呢?” 穆安:“当然,你暗中准备的一切我也不会过问,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等你准备好一切,带着孤狼军离开的那一刻,我一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身后,让你再无后顾之忧,好吗?” “……好”,萧辞犹豫良久,缓缓松开了穆安,从一开始他心就没静过,只想把手里的人抓牢了,生怕下一刻人就没了,应了一声。 留给他们彼此的时间都不多了。 萧晟渊暗中保着萧坤,像是压垮这岌岌可危的朝局的最后一颗稻草,无疑是在明晃晃的告诉萧辞——他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萧坤回来! 哪怕是宁古塔也束缚不了一个赎罪的奴人。 青阁在穆安心底的地位太重了,青弦一死,将这一切向前推动了一个进程。 院中传来明月焦急的声音,穆安同萧辞对视一眼,双双阔步出去。 是听风回来了,带回来的是青简同青音。 两人已经彻底昏迷,生死不明的被明月着人轻轻抬进了空置的屋子。 穆安几乎是不做思考的就冲了下去,在台阶处差点崴了脚,她闷哼一声抓住听风:“其他人呢?” 听风不由得放低了声:“王妃放心,其他人已经送回百草堂,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明日我再陪王妃去看。” “青云他们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听风顿了一下:“除了……青弦。” 松开听风,穆安赶紧去瞧青音同青简,两人皆伤势惨重,结了痂的血污紧紧贴在衣服上,被剑划破的衣物和着血粘在皮肉上,剥不开。 她稍微一用力,青音就皱起了眉头,一瞬间她就心疼的厉害。 在她眼里青音不过是个半大的姑娘,一腔死拗,让她亦正亦邪。 同时,也是她“妹妹”。 不知道两人身上到底中了多少剑,穆安将两人挪入医疗室,治疗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把外伤处理好。 青音的内伤比青简还要重,用上了空间里最好的药草,都要恢复好久。 萧辞帮忙煎了药,眼看天色将明,说:“将她们带出去,青简应该快醒了。” 对于穆安这一处圣地,萧辞总是异常的紧张,生怕被任何人洞察到。 最后检查了一遍两人的生命体征,穆安点头。 她刚一出去就踉跄了一下,萧辞二话不说强势的将人带回了床榻,不给穆安任何辩驳的机会,一个带着疼惜又强行征服的吻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睡觉”,萧辞呼吸微众,无奈又生硬:“要不然本王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穆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醒来已经是正午了。 八角昨夜被吓坏了,到现在还白着脸,跟在明月后面进来。 “小姐醒了,是不是饿了,奴婢现在就去端吃的来。” 说完啜泣着一溜烟跑了。 明月:“王妃醒了,主子天未亮就去西北大营了,临走之前叮嘱若是宫里来人,不论是谁,一律不见,让王妃不用管。” 这是千万不要她进宫的意思,穆安翻身起来,一看窗外白蒙蒙的,鹅毛的大雪又开始飘了:“这雪下了多久了?” “主子离开之前就开始下了,怕更大了路不好走,才赶着雪落之前离开的。” “说起西北大营,忍不住有点想念了”,穆安自言自语:“不知道石铿他们箭法如何了,能不能百步穿杨。” 明月微微一笑:“那定然是能的。” 八角端了粥进来,穆安算计着时间估摸青简应该会醒,随意垫了垫肚子就要过去,门口守着听风,看见穆安过来连忙道:“王妃,她俩醒了。” “都醒了?” 穆安有几分惊讶,以青音的伤势怎会怎么快醒,她推开门,突然就愣住了。 屋子里分明架了炭火,却不知为何灭了,一进去冷飕飕的,同站在外面一样。 而本就冰冷的屋子里,门口正对的中央跪着一个人——青音。 她就直挺挺的跪在那,一动不动,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身上的伤口还裂了,血在洁白无瑕的里衣上晕出一朵朵娇艳的花。 她脸色僵白,嘴角还浸着血迹,听到她进来也没反应,就跪在那,纹丝不动。 穆安示意明月听风出去,把门带上。 她径直到青音面前站定:“青音,起来!” 茫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珠,青音只是抬头短暂的看了穆安一眼,随后又慌乱的低下头,就是不吭声。 青简憔悴的坐在床榻边,眼中红血丝遍布,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干巴巴叫了一声:“小姐……”。 穆安费力的想要将青音拉起来,可青音死死地钉在地上,没两下就眼泪的掉,滴在穆安手背上的泪都是冰凉刺骨的。 她冷声命令:“青音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听到了吗?” 青音继续低头掉眼泪,就是不说话,她无颜回来,更无颜看见穆安。 青简绷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激的她重重咳嗽几声,喉间立刻涌上一抹腥甜,被她强行吞了下去,弱弱道:“小姐,她要跪就让她跪,就是死了小姐也不用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2 我要你好好活着 “青简你说什么呢!”穆安不悦:“她跪了多久了?” 青简别过脸,虚弱道:“一个时辰。” 穆安皱眉,那就是说青音一睁开眼就跪在这了,本就羸弱不堪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起来!” “起来!” 青音垂着头,虚弱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栽倒在地,穆安再次低身去扶她,青简一步三踉跄的起身,冷冷的站在床榻边,盯着青音。 莫名的让穆安心底发毛,叹了口气,道:“若是你喜欢跪,就出去跪,别在王府跪!要是闲自己命大,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别让我看见!” 青音一凛,僵硬的抬头,沙哑着声,断断续续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你现在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才是对不起我”,穆安沉声:“昨夜一夜未睡,才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一醒来你就寻死觅活,算什么?” 嗓子发干发疼,青音低声呜咽,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巴掌,一点停下的意思没有,像是要简单粗暴的把自己打死,伤口崩裂,鲜血滋了出来,她感觉不到疼一样。 ……就像无间地狱里自我审断的小鬼,被下了诅咒。 青简眉头紧锁,唇角紧绷,别过眼泛起一片迷雾。 穆安大惊,连忙拽住青音的手,厉声:“你做什么?疯了不成!”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青音颤音沙哑难听:“人是我杀的,青弦……姐姐是为了救我死的,其他人都是受我牵连的,青云说的对,我就是该死,是我该死!” 青弦暴怒的厉声厉词尖针一样戳在青音的神经里。 “……你可以什么!凭借你的冒冒失失,一腔孤勇,执拗偏狂吗!跟着青云,滚……”,青弦骂的对,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执拗偏狂! 青音终于彻底垮了,渐渐从呜咽变成了大哭,穆安心下一紧,胡乱的替她擦去眼泪,温声:“青音你还小,青弦是想保护你的,她不怪你,我们也不怪你,你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不是吗?” “不是……”,青音说:“小姐你一定是怪我的,你怪我……青阁所有人都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我不值得被原谅,我不需要原谅!” 青音咳了一口血,使尽浑身解数把穆安推倒在地,艰难的爬起来就要离开。 突然,穆安肚子短暂的抽搐一下,像是一口气没上来,她怒道:“青音你回来!你这样对得起谁,对得起我吗!” 青音一趔趄,低声答道:“青简自知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太多人,不给小姐添麻烦,自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了断,不会让小姐见了伤心。” “站住!今日你要是敢踏出九方居一步,我就当从未认识过你!青音你给我听好了,只有弱者才会逃避,错了就是错了,哪怕你死了你也是错了,死亡只会让大家更恨你!” 穆安缓缓走到青音身后,深吸一口气:“我之前认识的青音不是这样的,她小小年纪便肆意张狂,王爷曾经同我说过,你要是好好修武,十年、二十年之后,定然难有敌手。” “我一直都是信你的,青音……你可以重新拿起剑替青弦报仇,她要你好好活着,哪怕是背着悔恨,你也给我好好活着。” 穆安一直相信,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一死了之,终究不过一抔黄土罢了,带不走这世间欠与被欠的一丝仇怨。 青音抬手触摸了一下脸颊,不知是泪还是青弦死时流的血,烫的她指尖疼……很疼很疼。 她是杀手,是青阁年纪最小的杀手,她以为这辈子就同黑夜为伍相伴了,不曾想会把青阁每个人都狠狠的惦在了心里,已经放不下了。 “小……姐”,青音张了张嘴回头茫然的看着穆安,突然喷了一口鲜血直挺挺晕了过去。 穆安手疾眼快的将瘦弱的身躯接住,不由得红了眼眶。 青简过来,低声:“小姐,我来。” “帮我把她抬过去”,看着床榻之上面色惨白的青音,穆安飞快的施了针:“她这次伤了内里,怕是会对她以后习武带来弊处,她本应该是个天才。” 青简不语,静静垂眼看着青音。 不由得想起青音当年被丢进青阁的时侯,不过八岁的样子,孤僻、倔强、阴气沉沉的一个小孩,玩起手段来眉不变色。 青云说:“青阁这次来了个狠的,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对血腥有着天生的疯狂,对生死懵懂……” 穆安垂声问:“青简,你恨青音吗?恨她莽撞杀了无辜之人,恨她害死了青弦。” 不知不觉,一句话让青简落了泪,她顾不上去擦,嘴唇微微颤抖,好半晌才摇摇头:“我不恨她,不怪她,我是恨我自己。” 无尽的自责包围着青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是她没照顾好青音,让她错手杀了不该死之人。 是她带着青阁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杀萧坤。 “小姐”,青简说:“青音是为了救我才回来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不顾一切提剑冲进来的样子,她只是怕…怕我死了…”。 看到青简流泪,穆安骤然湿了眼眶,同青简抱在一起,在她耳边道:“你们都没有错,不是你们的错。” 明月听风安安静静的守在外面,明月站在院子里看着雪越来越大,整个九方居都被蒙上了皑皑白色,盯的久了,会觉得双眼刺痛。 听到开门的动静,听风一回头就看到穆安神色不佳的出来。 “明月,帮她俩弄点吃的,青音伤的重,让厨房熬点粥给她。” “是,王妃”,明月顶着大雪伞都不打,转身就去。 听风跟上穆安:“王妃,你没事?” “没事”,穆安摇头:“萧辞什么时候回来?” “两日后,若是大雪封了路,恐怕还得在西北大营耽搁久一点。” 穆安说:“知道了,宫里有什么消息吗?关于皇上,关于姜雪的。” 听风点头:“有。” 被穆安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面纱扯掉,姜雪被毁的容颜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晟渊耳朵里,他亲眼到贤淑宫看了姜雪,当即神色大变:“公主怎会严重成这个样子!让朕如何同齐国君交代?” 许淑贤跪在地上:“皇上要怪就怪罪臣妾,是臣妾没照顾好公主,让恶毒之人在眼皮子底下对公主做了手脚。” “你是说摄政王妃!”萧晟渊怒容乍现,原地踱步,焦虑都写在了脸上。 许淑贤低着头沉默。 “齐国君年后要重新派使臣来京,其一是为上次大齐密探的事向朕赔礼道歉,这其二就是齐皇后牵挂公主,特意派了身边人过来!” 一个月不到时间,萧晟渊不敢想象让大齐使臣亲眼看到姜雪现在这个样子! 当即冷了脸:“将所有太医都叫过来,务必让公主恢复!” 谢良在门外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皇上”,许淑贤道:“公主怕是好不了了。” 关键是太医院那群人什么水平,许淑贤一清二楚,哪怕是医术最为精湛的医圣对于公主的毒都是束手无策的,不过用些没用的药让她徒增痛苦罢了。 萧晟渊:“大齐公主必须恢复如初!若是大齐使臣来之前,公主还是这个样子,朕连你一并重罚。” “……是”,许淑贤将意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低低应声,等她一抬眼见萧晟渊已经怒气冲冲的走了。 庭院里大雪纷飞,李德全弯腰弓背要给他撑伞,却被怒然的帝王拒绝,逃离似的飞快离开了贤淑宫。 萧晟渊心情烦躁,分明雪天冷的很,他心口却无端的热,跟烧了炭一样,烧的他想好好找个人诉说满心糟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椒华宫门口,厚重的宫门落了一层平整无暇的雪,他不禁抬手就要将门推开,好像只要一推开里面就会立刻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白沉香就会娇柔的“哎呦”一声,欢喜的过来挽住他,不像皇后那般时刻带着不解风情的疏离,白沉香才不会呢。 只要他说的,不管对错,都会有人或笑或悲的轻言细语的宽慰他,会胆大妄为的在他怀里撒娇,千方百计哄他高兴…… 指尖被椒华宫的门锁冰了一下,萧晟渊突然清醒,带着少年的哀色用力推了一把。 岂料门被雪封的有些僵了,没推开。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突然就莫名的难受起来。 白沉香早就死了,椒华宫再也不会传出笑声,这偌大的后宫却连一个相似的人都没有,连一个知心调笑他的人都没有。 李德全兀自叹气,将伞撑过萧晟渊头顶:“皇上,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萧晟渊问:“贵妃的妹妹如何了?”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白素素,李德全道:“三王妃有白府尽心尽力照顾着,一切安好,白大人透出消息,说三王妃肚子里怀了龙凤胎。” 眼睛微撑,萧晟渊道:“当真?” “看三王妃那肚子,倒真像是真的,若真是龙凤胎,那便是喜事啊,奴先恭喜皇上了。” 萧晟渊:“三王爷都不在,生了孩子给谁看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3 偷换狸猫的许淑贤 不过片刻,谢良恨不得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到贤淑宫,这是姜雪的情况第一次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许淑贤始终端着架子,在软椅上坐着,受伤的手臂僵硬的摆在身前,稍微一动便疼。 在萧晟渊面前,她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差错,又是行礼又是跪拜,让伤口又严重了些。 听一群废物叨叨近半个时辰也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来,许淑贤头都大了,幽声:“扶本宫进去瞧瞧。” 宫女立刻把手递过去,许淑贤稍微整理了一下不悦的容色,让自己完美无缺的配得上“淑贤”二字,这才稳稳当当的进去。 床帐之后,姜雪还昏睡着,怕她胡言乱语,萧晟渊来之前许淑贤就强行给姜雪用了药,让她沉沉的睡过去,眼前这群废物没一个诊断出来。 “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许淑贤到一旁坐下,面目温和:“各位大人诊的如何了?公主这模样可能恢复如初?” 太医们顿时脸色难看,个个耷拉着脸,装哑巴不吭声。 许淑贤耐着心,继续问:“李大人呢?你素有医圣之称呼,想来定然是有办法的。” 李医圣上前一步:“皇后娘娘谬赞,这大齐公主情况特殊,微臣也难以论断到底是什么病。” 许淑贤看了他一眼,好心说:“公主不是患病,是中毒。” “是是是……”,李医圣立刻改口:“公主所中之毒蹊跷,微臣还需认真观察几日,再对症下药。” 说着一群太医讨论出了一个药方,恭恭敬敬的递到许淑贤手上,许淑贤装作认真的一一扫过,不免叹气:“本宫也瞧不懂这些,只知道皇上生气了,若是诸位大人不能在一月之内让公主恢复如初,怕是人头不保,就连本宫也逃脱不了干系。” “皇后娘娘!” 霎那间,眼前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许淑贤心下燥闷,却还得保持表情温和不变。 “怎么,诸位大人也没办法吗?” “皇后娘娘明鉴,公主身份尊贵,微臣只能肉眼观察面部的病况,听闻公主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脸上是最轻的,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看公主衣下之症”。 说话的太医额头密密麻麻渗了汗,却也不敢抬手去擦,继续道:“因此这诊治便更要仔细一些,公主的身子现在绝对不能贸然用药,娘娘手中药方已经是微臣所能讨论出来最温和的方子,还请皇后娘娘求情,让皇上再宽限些时日。” 其他太医跟着附和:“请娘娘求情。” 为难之色现于脸上,许淑贤徐徐道:“怕是不能,皇上口谕,本宫总不能抗旨,公主的病就请诸位大人多多上心了。” 李医圣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就大齐公主这个情况一看就是毒入骨髓,不知道拖了多久,病入膏肓了才把他们拖出来,如何恢复如初? “若是诸位大人一时半会也得不出结论,那就回去好好商量商量”,许淑贤起身:“公主怕是要醒了,让她看到你们怕是不好,公主情绪最近阴晴不定,还是让她少见人的好。” 话音刚落,床帐之内就传出痛苦的梦呓。 脸色微重,许淑贤低声:“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一群人又齐刷刷的起身,拱手:“微臣告退。” 许淑贤:“公主的病情,诸位大人可得把好口风,兹事体大,知道的多了,皇上定然生气。” 带头的李医圣感动的看着许淑贤,道:“多谢皇后娘娘提醒,臣知道了。” 皇后娘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善,今日分明无妄遭了皇上的迁怒,却还能端淑大方的对他们一一细心叮嘱。 众太医只觉得皇后娘娘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 却不知他们前脚刚离开,“菩萨”后脚就变了脸,几分阴鸷的盯着手中的药方看了两眼,凉声:“就按照太医院的药方,送来了药按时煎好,给公主送过来。” 宫女没听出这话中有什么不对,点头应下。 许淑贤是个十二分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安然无恙,口碑尊位一个不落的在深宫里活到如今。 她自然不会让姜雪喝庸医的药,可也不能让人发现端倪,这药得一顿不少的送过来。 这时,床上的姜雪惊叫一声,醒了。 抬眼示意其他人都出去,许淑贤沉声:“公主寝宫周围一个人也不要留,都离远一些。” 听了这命令,整日遭受姜雪荼毒的宫女大喜盛往,悉悉索索都离的远远的。 这周围十米之内都是无人的,只剩寝宫里的姜雪同许淑贤。 直到今日,许淑贤一直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一步步亲眼看着姜雪落到这步田地,有些事情许淑贤必须要说清楚了。 姜雪惊叫着坐起来,抱着头逼迫自己不去回忆丑陋暴露于人前的疯癫景象,她还是没能杀了穆安! 却差点误杀了许淑贤! 不带一点点愧疚,姜雪眼神一厉,心想死一个不管是谁都是好的,许淑贤若是死了,也能解她万分之一的恨! 可阴兀的神色还未退下,床帐就被一双手撑开,绑在了旁边,将整个床榻露出来。 姜雪一愣,一眼就发现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瞪着许淑贤:“皇后娘娘,你怎么在这,又想对本公主做什么?” “本公主不想看见你,你滚出去,否则我就喊人了,这次本公主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皇上,让皇上好好辨辨,端庄淑良的皇后是个多么恶心的人。” 定睛看着她,许淑贤涌起一抹哀痛之色,她开口:“本宫有话想同公主说。” 姜雪:“本公主不想见到你!给我滚。” “能不能不要对本宫耍小性子了”,许淑贤不恼不气,抬手在轻轻安抚着姜雪的头顶,像是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她道:“公主不是怀疑本宫为何会有花开不败的解药吗?为何要将公主困在这贤淑宫,不让你出去吗?” 姜雪一把推开她,阴鸷道:“皇后娘娘又要编什么话来骗我,我难道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要不是你,我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至于眼睁睁看着穆安那个贱人逍遥快活,看着摄政王同她琴瑟和鸣?” 许淑贤:“公主一直觉得本宫是在害你?” 周围安静的能听到窗外的落雪声,姜雪害怕许淑贤又发疯,对她做什么,抿着嘴戒备的盯着她。 突然,许淑贤就泄了气,她后退一步,调整心情,重新柔下来,悄悄拭去眼角的泪,道:“本宫那分明是在保护你,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本宫生在大齐,你还得称一声姨母,姨母看到你就高兴,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呢?” “雪儿,你看看本宫,本宫是你姨母啊?” 姜雪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自编自演的疯子,怔了半刻,突然尖声:“你疯了!你疯了……本公主现在就要去告诉皇上,我要见父皇,要见母后!” 轻而易举的就把姜雪拦住,许淑贤一字一句痛声解释:“雪儿,本宫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本宫是大齐人,是你母后的亲生妹妹,也是大齐的一刻棋子,一颗从生下来就离开家,离开故乡,偷换狸猫的齐皇后亲生妹妹。” 姜雪说什么都不会信的,她嘶声就要尖叫! 大梁皇后告诉自己她是大齐人,还是自己的亲姨母! 这怎么可能?母后从未提起过,母后是大齐权贵一族的天生娇女,唯一的嫡女,怎么会同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疯女人血脉相连? 姜雪不信! 她不信! “雪儿!”许淑贤落泪,她紧紧的把姜雪按回去,压声:“你看看这个,这是不是你母后的笔迹,是她在你及鉼那年亲手写给本宫的,本宫一直留着,你看看。” 姜雪摇着头,可一眼还是看清了那手帕上的笔迹,她瞪着眼睛一把夺过来,不禁连上面的笔迹是母后的,那栩栩如生的栀子花也是母后亲绣的。 因为她也有一块,一模一样,许淑贤说的没错,那是她及鉼之年母后亲手给她的。 她还记得母后当时说,她绣了两块,一块送给了远方的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 猛然抬眼,姜雪摇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许淑贤已经泪流满面:“没什么不可能的,雪儿,本宫知道你一时间难以相信,可这就是真的。国仇家恨比你想象的还要黑暗可怕,本宫既然能在大梁活下来,还坐上这后宫之主,那就是咱们大齐之幸,你知道你父皇同母后多开心吗?” 姜雪:“你…真的是姨母?” “是,本宫就是姨母,是雪儿的姨母。” 许淑贤道:“所以本宫绝对不能看着你受苦,你母后之所以至今还安心你孤身一人留在大梁,就是他们知道,有本宫在,本宫会护着你的。”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让姜雪同萧坤来往,不想姜雪同穆安斗,怕她有危险。 为了除掉穆安,她让赵莹给丈夫下毒,以此来毒害更多的百姓,从百草堂入手,一切都好好的。 不知姜雪同萧坤说了什么,萧坤蠢货一个! 事情才一发不可收拾,害的她的雪儿忍受折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4 你是不是怀了身子 姜雪低声啜泣,听许淑贤说完,她倏然发怒,责怪她:“你若是从一开始就真心护我,我能被穆安害成这个样子,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再也变不回之前的样子了,我讨厌现在的自己,讨厌你!” 许淑贤掩面哽咽,抱住姜雪,对她发誓:“相信姨母,姨母一定会救你的,一定有办法的。” 这些年隐藏身份,在齐皇后暗中相助下,她学了一手制毒的好本领,虽说在穆安面前无所遁形,可解毒还是有本事的。 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解了姜雪的毒。 想起之前种种,姜雪虽然还恨着许淑贤,却也相信了她的话,母后亲手所制的手帕是不可复制的,更不会有这种巧合,同她的一模一样。 她咬牙:“那我要你杀了穆安!姨母你快给父皇母后送信,让他们逼皇上把萧辞赐给我,若是不能,我就亲手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同穆安这个小贱人在一起!” “雪儿你不要激动,本宫已经给大齐送信了,你的仇本宫一定会替你报。” 姜雪:“那摄政王呢?姨母你说,我要他成为阶下囚,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他要娶的人!” 说到萧辞,姜雪又爱又恨,她极尽崩溃,面目扭曲起来,看的许淑贤一震,连忙低声:“雪儿放心,会有哪一日的,会的……本宫会让他跪下来求你,会当着他的面杀了摄政王妃,让他知道,我的雪儿才是最好的。” 姜雪突然泪流满面,扑进许淑贤怀里:“……姨母说的对,本公主才是最好的。” 好生安抚了姜雪一番,许淑贤才回了寝宫,低声吩咐:“看好公主,没本宫的命令,不准她踏出贤淑宫一步!” 隐藏身份这么多年,许淑贤步步为营,若是可以,她不想同姜雪相认,这对于她而言,随时都有暴露在危险,可…… 头皮一阵阵的疼,许淑贤听老嬷嬷说萧晟渊去了椒华宫,神色微暗,示意她下去。 活着的人竟还是比不上死了的! —— 沐珣趁着外面大雪,带人出了宫,暗卫传来了千里之外的信。 他展开一看,是双亲的,关心之语跃然纸上,字字入心……可都不是关心他的! 静虚已死的消息传回将军府,老将军悲痛过后深知此事不同寻常,让沐珣务必寻得九州录的踪迹。 还有……带着摄政王同王妃一道回来。 毁了信,沐珣苦笑,两件事没一件容易的。 静虚绝对不会轻易把九州录给别人,那定然是被人拿了,指尖轻轻敲着膝盖,沐珣怀疑:“莫不是萧辞拿了?” 忽然,车窗被扣响,掀开去看,很少显露于人前的一暗卫飞快递了密信。 沐珣看完神色肃穆! 吩咐道:“去摄政王府!” 随从疑惑:“世子,摄政王今日不在京中,前往西北大营了,要不我们该日再去?” “不用,就现在去。” 马蹄声重重锤在心口,车马奔驰而过,飘荡的风雪都在刹那间一分为二,为沐珣让路。 王府的守卫待看清扬蹄的烈马,车上的人已经翻身下来,一撩衣袍,微微点头道:“通传一声,大凉世子求见王妃。” 门口的守卫彼此相视一眼,王爷离开之前说谁也不要放进府,尤其是大凉世子。 “世子请回,没王爷的吩咐,我们也不能私自放世子进去。” “怎么?”沐珣轻笑:“本世子来拜见王妃,至于你们王爷如何说本世子不管,去通传王妃一声,她自然会见我。” “……世子暂等片刻。” 门口的消息传来时穆安不在屋里,她在空间里研究毒,上次在宫里三米之内系统提醒有剧毒,由于消失的太快,系统也没有检测清楚。 有人要害她! 那日在寒梅宴上的管家夫人小姐不尽其数,到底是哪一个要害她? 在医疗台前站的久了,她不禁有些疲累,额头渗出一层汗,小腹也极其的不舒服,等静下来才贸然想起自己这股子不舒服的劲好久了。 疼痛一逝而过,她便未当回事。 感觉脚面一重,低头一看小狐撕咬着她似是焦急的要把她拖出去。 “别闹。” “哇呜~” 那股莫名的不适又重了些,扶了扶腰,便被小家伙拖了出去,刚坐到沙发上,小狐就跳了上来,小心翼翼的伸着爪子抚摸她的腹部。 突然它幽蓝的双眼瞳色一深,轻轻爬在穆安的腹部,脖见得腥红愈发的艳烈,也不曾见它多做什么,可莫名的一股暖流顺着腹部开始流转,那股不舒服慢慢消逝。 穆安一喜:“小家伙,谢谢你。” 她知道小狐有自己特殊的本领,上次给王氏做手术就是多亏了它。 小狐围着穆安团团转,看着很是焦急,就在穆安不明所以之际,它又拖着穆安往医疗室走。 穆安疑惑:“你是让我给自己瞧瞧?” 小狐点头:“哇呜~” “听你的,那就瞧瞧”,俯身将小狐提起来,穆安缓声:“你这般焦急,别是我生了什么大病?” “哇呜~”,小狐似懂非懂,却明显欢快起来,原地蹦了两圈。 在小狐的注视下,穆安很快就对自己做了个全身检查,一切正常,可当她目光扫视到最后一张诊断报告,猛然愣住了! 仔细盯着上面的文字,她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我……我怀孕了!” 她怀孕了,快一个月了! 怎么一点都没发现,也太大意了,怪不得她经常不舒服,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殊不知差点就伤了孩子。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穆安说不上来,震惊的像在梦里一样,多次确认——她确实怀孕了! “萧辞,我们有孩子了!” 穆安笑道,听到小狐的叫声,她低头:“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哇呜~” 人性化的系统沉默半天,突然发生:“小家伙多次将自己吸收药草精华度给你,所以孩子才能安然无恙。” 是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若不是小狐暗中相帮,这孩子定然是护不住的。 还没从欣喜中反应过来,穆安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腹部,等萧辞回来,定然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王妃?!” 是明月的声音,穆安离开之前亲了小狐一口。 “什么事?” “王妃?”明月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又回头进来,疑惑道:“王妃刚才去哪了,遍寻不得你。” 穆安:“青音醒了吗?” “王妃放心,青音有八角照顾着,是大凉世子,在府外求见。” “沐珣,他怎么又来了?”穆安挑眉:“既然来了,请进来就是。” 明月努努嘴:“是。” 不消片刻,沐珣迎着风雪进来,不巧看到关门进去的青简,他眉头微皱,不动声色抖掉肩上的雪屑。 “世子来了”,见外面雪大,穆安只是在屋檐下等着,并未下台阶去迎接,微微颔首:“世子请。” 沐珣随手将披风解下来,递给随从,下意识就想推着穆安进去,手伸到半空,唇角勾了勾悄然放下,道:“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进去说。” 穆安:“可不,世子大驾光临,自然要把礼数给足了。” “你我之间不需要什么礼数,你能照顾好自己就好。” 这话成功把穆安堵住,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接,抿唇蜻蜓点水般的笑了一下,落了座:“世子今日来,可是又有什么要事?” 扫了门外一眼,沐珣顿声:“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事?” 穆安稍愣:“世子说笑了,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沐珣垂眼看着穆安,心里的石头落地:“上次宫宴没来得及同你说几句话,你就先行离开了。” 说到上次宫宴就不由得穆安想起一件事,她问:“凉帝真的想请王爷去大凉觐见?” “嗯。” “为什么?” 沐珣不做解释,含笑对着她问:“你想去大凉吗?若是去了,肯定会喜欢的。” 这模样实在让穆安有些琢磨不透,想到大凉天堑,她确实要亲自去一趟的,便点头:“以后若是有机会,自然会来。” “不用以后”,沐珣直接道:“若是你想去,等年后便随我一起回去,未尝不可。” 穆安:“……” 萧辞若是不去,她跟着沐珣前往大凉算什么样子? 可听沐珣说这话竟没半分不对劲,好像本就理所当然,像是她就该跟着沐珣回大凉一样。 怪异感一旦上来就压不住,穆安笑着,双手搭在腹上,时不时垂头瞥一眼。 沐珣不由得蹙起眉间,从他进来就发现穆安频繁的摸肚子,垂眼的时候眼角微平,明显带着几分同她不相符的暖气,这一幕有几分熟悉。 就像小时候他仅仅见过一两次的母亲,那时候母亲有孕在身。 暗暗打量了穆安一会,沐珣突然出声:“安儿你怀了身子?” 软下来的手腕一僵,穆安倏然沉了脸,抬头:“世子方才说什么?” “是不是怀了身子?”沐珣几分不悦的看着她,声音微急又问一遍:“是不是?” 吃惊过后,穆安好整以暇的摆正身姿,正襟危坐,缓缓摇头:“不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5 拦路请茶数十盏 狐疑过后,沐珣起身,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当真?” 穆安:“……” 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加上沐珣亲昵的语气,穆安倏然好感消去大半,谨慎起来:“世子未免关心过头了,同你说怕是不妥的,王爷回来该怪我了。” 沐珣:“他敢!若是他对你不好,尽管告诉我。” 低笑一声,穆安装作没听到,主动岔开话题,故意把双手坦然的放在一边,防止沐珣看出太多端倪,不过萧辞说的对,她的狗屁感觉不一定是对的。 万一沐珣真的对她怀有目的,那这过分的亲近就是阴谋诡计了。 可能意识到自己过于激进,沐珣虽然嘴上没说,心下却又八分肯定穆安定然是怀有身孕。 这样一来,去大凉的路途颠簸,踏马过冰河,天寒地冻她的身子如何受的了。 郁闷过后,沐珣道:“听闻王爷去了西北大营,等他回来我再来找他。” 穆安抿唇:“世子当真非要将王爷请去大凉不成?” “他迟早都要去的,就算不为国,为了家他也要去的”,沐珣压低了声,兀自说着穆安听不懂的话:“至于其他的,男儿的事你不用挂心。” “……还有”,面容不定的看了穆安平整的小腹一眼,沐珣叹气:“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落了雪外面滑,就不要随便出去,摔了就不好了。” 脚底升起一股凉意,穆安越琢磨这句话悦觉得沐珣是意有所指。 沐珣离开以后,穆安越想越不对劲,对明月道:“你家主子回来之前,若是世子再来就说不见。” 明月以为自家王妃终于开窍了,连忙点头:“王妃放心,保证一只苍蝇都不放进来。” 沐珣离开之前,不动声色往青简同青音所在的屋子瞥了一眼,出了王府立刻唤了守在马车边的暗卫,低声:“再送一封密信回将军府,要快!” “是。” 看着暗卫没了身影,沐珣十指紧守,呢喃:“这是要给家里添丁了么?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苦了小丫头了。” 随从顶着渐大的风雪,刮的脸颊生疼,扭头:“世子说什么?” 掀开车帘,吃了一口雪,沐珣毫不在意,虽然大凉很少下雪,可他并不觉得冷,来到京城也没一点不习惯,甚至有两分喜欢这里,这里有他不曾踏足的美好回忆,有他曾经缺失的那些年。 呼出一口白气,很快结成了霜,他沉下眸问:“可有消息,长陵怎么样?” 随从:“没什么动静,听了世子的吩咐让人盯着,长陵从外面看起来一片祥和,周边各郡也是其乐融融,百姓都张罗着过年呢,世子一直盯着长陵做什么?是因为摄政王吗?” “外表祥和不代表里面也祥和,萧辞同这大梁皇帝小儿的关系可不好呢。” 随从一惊,直接把头伸了进来:“世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梁帝处处敬重摄政王,说白了这摄政王如今还是梁帝的根基呢,关系自然是好的呢。” 看了他一眼,沐珣仰身过去,闭目漾息。 别人看不出来,他可看的清楚,萧辞暗中整肃长陵上下,现在又去了西北大营,谁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 细细碎碎也从家父口中听过不少萧氏帝王的秘闻,他可不觉得自己得来的消息都是空穴来风。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出来,沐珣想:若是萧辞真不如表面那般轻名淡利,他这盘大棋现如今已经走到了高潮,他突然反了——穆安该如何? 跟着他受苦不成! 闷哼一声,沐珣突然现在就想冲进西北大营揪住萧辞的领子问个清楚,到底能不能护好安儿! 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车驾一颠,外面的随从就看到一姑娘策马迎面而来,快到跟前才堪堪勒住马绳,马声未歇,人已经翻身下来。 一个“好”字在随从嘴边回旋一遍,定睛一看,就是个生的灵通的姑娘,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笑意吟吟。 南宫上前一步,心里默念着公子的吩咐,千万不要对大凉世子客气,一定要把气势拿出来,当然如果世子生气了……那她就自己受着。 这等不要脸的狗屁话从沈行白嘴里说出来那是毋庸置疑的,南宫仰天,衷心错付般的郁闷半刻,还是拿出了气势,拱手抬声:“见过世子,我家公子请世子品茶。” 随从当即一拍胸口:“大胆!哪来的丫头,世子凭什么同你们公子喝茶?” 南宫:“我家公子说了,十分真心的请世子一叙,世子千万赏脸。” 车里的沐珣睁着眼,听南宫清脆的音夹杂着呼啸的寒风铿锵有声,绷紧了脸,沐珣絮语:“麻烦!” 迟迟得不到回应,南宫还是迟疑了片刻,生怕真应了公子的话,若是挨打就让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受着。 咬咬牙,南宫再次试着上前一步,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正欲开口,那足以隔绝所有寒气的厚重车帘就被一双好看的手拂开,虽然只露了半个身子,可南宫还是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惊呼一声:“好像!” 夺人的银面同纯色的纷雪映在一起,沐珣躬身抬眼瞟向南宫:“姑娘请把路让开,本世子对你家公子的茶不感兴趣。” 南宫拱手一拜:“公子料到世子会多有嫌弃,特地备了最最好的茶,这次会给世子换最好的茶盏,只愿请世子品鉴一二。” 沐珣说:“如此听来,你家公子八成是闲的,若是爱茶,本世子择日送他几盅。” “南宫替我家公子多谢世子了,可公子今日备的茶世子不喝也是可惜的,世子若是忍心看南宫一个姑娘家在这寒风中成了那冰雕,便拒了南宫。” 这等小伎俩的威胁听起来都可笑,就像是没长大的姑娘家娇里娇气的埋怨,可南宫睁着眼说的认真,沐珣听了也觉得她认真,皱眉:“哼,你家公子还真是执着,敢问是京城那位公子?能劳本世子大驾?” “嘻嘻”一笑,南宫说:“就是同世子不太对付的那位公子。” “那位?”沐珣追问。 南宫沉默片刻,又道:“世子见了就知道了,公子还说若他不是世子相熟之人,冒犯了世子,自会赔罪。” 冷哼一声,沐珣嘲讽:“赔罪,本世子倒想看看他如何赔罪!” 沈行白坑南宫,南宫常年跟在沈行白身边,骨子里也把沈行白的荡学了三分,这个时候自然开始了互坑模式,几乎不做思考就脱口而出:“世子放心,到时候我家公子会跪下来求你的,世子只需要高抬贵手,饶他一命便行了。” 沈行白:“……” 还真是一堆奇葩! 冷脸退回了车内,随从问:“世子,就一姑娘,光会耍嘴皮子,可要直接冲过去?” 车内静了片刻,随从不去看就觉得自家世子忧心忡忡,良久,才听到沉沉一身:“跟上她。” “是”,随从昂首,大声:“世子应了,姑娘请。” “好嘞!” 南宫大笑一声,利索的翻身上马,轻喝一声便率先前驱,随从紧紧的跟在她后面,约莫两柱香后,才跟着南宫七拐八拐的绕开不能策马疾行的街,幽幽开到了一处茶楼前。 南宫回首:“世子,到了。” 沐珣下车停下茶楼前,余光只瞥了一眼就黑了脸,不过没人瞧出他银面下的神色。 南宫已经率先站在门口,瞬间乖巧无比,温柔道:“世子请。” 沐珣侧头对随从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没本世子的令,不得擅闯。” 随后便跟着南宫上了二楼,拉开珠帘,稀里哗啦一顿响,门口花里胡哨看的沐珣心下愈发烦躁。 推开门进去,沈行白同以往一样笑呵呵的坐在中间,只是今日增了两份局促,他起身:“见过世子,世子肯赏脸,便是我的福气了。” 正经不过一句就开始满嘴跑马车,沐珣不屑的自顾自坐下,沉声:“沈公子不必多礼,直接上茶。” 拍拍手,沈行白对南宫说:“上茶。” “是,公子”,南宫扫了沐珣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不过一会,陆陆续续就十几盏茶奉了上来,从茶叶形状,到品种口味,再到贵重的茶盏……无一重样,显然是大手笔。 一股脑整整齐齐罗列在沐珣面前,沐珣眉峰“突突”跳了两下,大开的窗户,寒凛朔风卷着片片雪花一路飘进来,落进了茶盏里。 沐珣:“沈公子这是何意?” 示意南宫出去,清退二楼所有的人,沈行白就坐在窗户面前,分明冻的耳尖都红了,可就是不愿意合上窗,好让自己在朔雪中保持清醒。 将打了一半的寒颤压回去,沈行白捏着扇骨的指尖冰凉,看着沐珣,只道:“我同世子见过,对吗?” 沐珣平静的开口:“上次浴佛寺刚见过。” 沈行白:“世子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世子很像一个同我颇有渊源,日后恐多有纠缠的讨厌人。” “沈公子莫不是被冷风吹糙了头”,沐珣说:“觉得本世子像个不讨喜的人,就胆大妄为的拦下本世子的车驾,真以为本世子能和颜悦色同你喝茶?” 沈行白骤然站了起来,低唤一声:“霂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6 沐珣便是霂巽 沐珣也不恼,似是精神不济,只是向后靠了靠:“很少有人唤本世子全名,沈公子果然胆子不小,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 淡淡扫了一遍眼前的数十盏茶,数十种浓香混合在一起,反而适得其反,每一盏喝起来都没什么味道,随便挑了两盏,一口饮尽。 沐珣抬眼:“茶,本世子已经喝过了,告辞。” 沈行白大声叫出了同音的名字,突然心跳不止,他愣在原地,看着沐珣快要推开门出去,一咬牙,一横心:“难道非要我叫一声霂阁主你才承认吗?霂巽,你就是世子沐珣对不对,你是大凉人,还是三哥曾说的,那年少时便声名鹊起的大凉世子。” 沐珣即将推开门的手一顿,他就那般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听身后的沈行白带了戒备、惊恐、怨气……等等各种说不出来的情绪,问:“既然是大凉世子,为什么要来京城,为什么会掌管大梁江湖第一阁天枢,你到底意欲何为!” “大梁境内天枢弟子遍布,这么多年,你深藏不出,到底用卑劣的手段截取了多少我朝消息。” “天枢阁无孔不入,虽多数人无父无母,却有根,有国!这片土地才是他们存在的归宿,你是想用他们瓦解自家的国土,让他们背负枷锁,替你卖命吗!” 沈行白走到沐珣身后,靠近他冷道:“这就是你至今为止不肯露面的原因对吗?你一直在骗天枢弟子,他们无条件的信奉阁主,不畏生死,一直在等着你出现,若是让他们知道天枢阁主是个大凉人,会如何?” “别人我不知道,但青阁——”,沈行白一顿,一字一句说:“她们宁愿离开天枢,追随摄政王妃,也不会任你摆布!” 沐珣平静的回过头,常年提剑的人能有几个压得住煞气不外露的,而沐珣恰巧是这万中之一个,杀气未显就已经逝了,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沈行白也是该死。 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说:“沈公子还是把那窗户关了,知道的说你喝的是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混酒呢,再凛的朔风寒雪也吹不醒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愤然走了。 沈行白骤然口干舌燥,他追了出去,却也只看到沐珣的背影,虽然最后沐珣也没承认,可沈行白可以肯定,他就是霂巽! 不禁摸了摸脑袋,脖子上除了一层冷汗,还是顶的住脑袋的,沐珣没有杀他灭口! 为什么?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说出去吗? 吐纳几口粗气,只听“砰”一声,像是用脚踹上了门,二楼半天再无任何声响。 南宫送着沐珣出去,看他靠近马车之前,低声垂首:“霂阁慢走。” 待沐珣冷眼回头,南宫已经撒开脚丫子逃命似的跑了,鬼追一样,恨不得插翅飞上去。 “……”兀自沉吟片刻,沐珣就知道今日不管他认或不认,从他一踏进这茶楼,身份便是瞒不住沈行白了。 也许,从第一次表明身份,来找沈行白,沐珣就没想过一直瞒着他,他该知道。 江湖毕竟是江湖,天枢天机终究还是同承一脉,哪怕他同沈行白一样,半个身子坠在朝局里,那剩下半份灵魂也是相通的。 沐珣就赌,赌沈行白那半份江湖血气,留一线,各不相干! 如果他明白沐珣同霂巽是两个人的话…… 霂巽心向天枢,走的是江湖的道,便不会插手两国朝局。 五指覆上银面,看了一眼雪,沐珣向车驾走去。 身子微弓,对随从说:“回去。” 突然,远处有人唤一声:“世子。” 沐珣稍仰着头,是沈行怡,在宫宴之上沈行怡就毫不遮掩的盯着他看,平白看了沐珣一身鸡皮疙瘩。 片刻功夫,沈行怡快步跑着过来,微微拂礼,睫毛上落雪即融,从沐珣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女鼻尖通红,弯唇笑着,着实娇俏。 “沈小姐,幸会。” “幸会幸会”,沈行怡笑呵呵道:“不曾想在街上看到世子,世子不会怪我唐突?” 沐珣:“沈小姐有事?” “没事,看到世子便想着过来说句话,毕竟世子可是穆姐姐都夸赞的人,行怡实在好奇的紧,近看世子果然气宇不凡。” 从别人嘴里听到穆安的夸赞,沐珣沉重的心情骤然缓和不少,他扬了扬嘴角:“多谢沈小姐谬赞,本世子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一步。” 外面着实有几分冷,沈行怡笑着点头:“世子慢走。” 方一转身,沐珣突然不怀好意的回头,冲不远处的茶楼抬首,提醒道:“看到后面那茶楼了吗?” 沈行怡不解:“那茶楼怎么了?” “沈小姐若是得空现在可去那茶楼转转,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啊?” 眼巴巴的盯着那茶楼看了会,沈行怡一头雾水,打了个冷颤,可沐珣笑了一下便快马远去了,她愣在原地,自言自语:“茶楼有什么好看的?” 身后的婢女上前叹气:“小姐,雪这么大我们回府,你就是日日来这条街也碰不上那日的公子啊?” 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沈行怡道:“我不管,那日救我的公子定然是还在京城的,我天天来,总会碰到的。” “唉……小姐,这也没碰到啊,老爷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呗”,沈行怡吐吐舌头:“知道我在宫里差点惹事,还准备打我呢,走,去那茶楼看看。” 楼下伙计一看到大摇大摆而来的沈行怡就愣住了:“快去告诉南宫姑娘!小姐来了。” 不等伙计跑上去,南宫刚从二楼拐角下来,瞥到门口的沈行怡差点一个屁股蹲坐在台阶上,转身就要溜。 沈行怡被柜台处的伙计拦下,她一抬眼正要来壶茶,余光一瞥就看到南宫惊愕的脸,她一愣。 南宫跟着一愣,苦笑着招了招手。 沈行怡:“……南宫?你怎么在这?” 南宫大声咳嗽,故意抬高声音:“原来是小姐啊,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怎么在这?”沈行怡提着步子跑过去:“你在这……那我哥是不是也在这?” “……啥?”南宫装傻充愣:“我很久没见过公子了,今日和朋友来这里喝茶,怎么就碰上小姐了,公子还没回来吗?” 沈行怡耷拉着脸:“真的?” 南宫:“什么真的假的,小姐你来这做什么?我记得你不喜欢喝茶啊?” 对啊,沈行怡想,她不喜欢喝茶,同沈行白简直是两个极端。 来这里不就是大凉世子提点了一句“意外之喜”。 看着沈行怡倏然变了的脸,南宫心底“咯噔”一声,果不其然,下一刻沈行怡就大声叫了起来。 “哥——!哥你出来?” “沈行白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 沈行怡不顾南宫的阻拦,一边往上挤,一边扯着嗓子嗷嗷叫:“爹都说你回来了,你肯定回来了,你给我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爹,让他打断你的腿!” “沈行白,出来啊!” 南宫欲哭无泪:“小姐你别闹,公子真的不在这!” 瞬间带上了哭腔,沈行怡瞪着她:“南宫连你也骗我,府中谁不知道你天天跟我哥那没出息的东西厮混,不晓得什么关系呢,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开,我要见他!!” 南宫:”……” 她和沈行白什么关系啊? “我的小姐,你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沈行怡插腰:“不好!” 两人又鬼哭狼嚎拉扯了一阵,茶楼门口的行人都惊动了,沈行怡不相信沈行白不在。 上次替她收拾沈欣的分明就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 沈行怡越想越委屈,眼泪就要往下掉,突然头顶咳嗽一声。 沈行白双手环臂靠在栏杆处:“大白天的闹什么,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给我滚上来。” “……”看到日思夜想的王八蛋,沈行怡终于怒了,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张牙舞爪就推开南宫冲了上去,跳着就要打他。 玉骨扇轻合在沈行怡头顶拍了两下,将她的怒气拍回去,沈行白黑了脸:“敢打你哥,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沈行怡莽足了的劲被他一句话卸去了大半,红着眼睛看着他,说:“知道是我哥,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我,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躲着,你知不道我很担心啊!” “蠢死了,还知道担心人”,沈行白眼角一抿,看似潇洒的转身,往里面走,随口说:“进来。” 没出息的狠狠抹了一把脸,沈行怡快步跟上去,进了里间坐下:“你怎么会在这?我现在就要回去告诉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死丫头,信不信我打死你?”沈行白扶额,看沈行怡可怜巴巴的样子,吐了口气:“哥有自己的事,总不能一直待在家。” 沈行怡:“那也没让你一声不吭就消失啊,什么事啊比我还重要。” 白了她一眼,沈行白觉得这傻丫头未免过于自恋了,他道:“这茶楼是我的,平时不在家我一直在这,今日见到我的事回去别跟爹说,知道了吗?” “为什么呀?”沈行怡逐渐从激动中缓过来,看着他问:“怎么就不能说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7 迟早都是要走的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沈行怡惊坐起来,茫然又愕然:“什么天机阁,什么江湖门派,什么阁主……还有那些江湖人为什么都想知道你的身份,这些都同你有什么关系?” “爹只想让你入朝为官,让你传宗接代,光耀沈氏门楣,你对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什么的,会被老头打的。” 沈行白:“所以才得暂时瞒着老头啊。” “你你你……”,沈行怡貌似吃了结巴丸,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鬼知道她刚才听了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沈行白起身将窗户关紧了些,似漫不经心的一点头:“因为你哥就是那传说中天机阁的新代阁主,掌尽天下机密,现如今已经是半个身子坠进了彻骨寒潭,入不了朝,更不是做官的料,就是老头子要打死我,也是不成的,哥现在回不了头,只能挺胸向前。” 沈行怡静静听着,满脑袋的天方夜谭,小时候听一些江湖传奇,只觉得快意恩仇,仗梦天涯,可从小到大,别说快意恩仇了,她连京城之外方圆十里都没踏出去过。 现在猛然得知自己最亲近的人就是那话本里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道中人,哪里接受的了? 沈行白重新坐了回来,也没打算让沈行怡马上就接受,他叮嘱:“答应哥,替哥瞒着,行不?” “唔……,”沈行怡抬头,呆呆的眨眼:“行…。” 沈行白一笑:“这才对嘛,别让身边人说漏嘴了,你早点回去。” “哥,你真是天机阁阁主?” “难不成还有假,骗你做什么?” 那就是真的了,比真金还要真。 沈行怡骤然看南宫的眼神都变了,觉得她应该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南宫被盯得头皮发麻。 惊讶已经完全盖过了重逢的悲伤,沈行怡莫名就忘了说好多话,连这段日子要诉的苦都忘了,兴冲冲的就跑去了王府。 还没进门就嗷了一嗓子:“穆姐姐,穆姐姐!” 穆安给青音同青简用过药,扶着明月小心翼翼的在长廊失神走着,直接被她一嗓子惊醒了半分,瞅过去,沈行怡大耗子一样已经扑到了身前。 穆安:“什么好事啊,让你这么开心。” “好事,天大的好事”,沈行怡拽着穆安就要往里面走,却没拽动。 挣脱她,穆安继续步履幽幽的走着,廊上沾了雪渍,容易滑倒,她现在可贵重着呢。 沈行怡头脑豁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身拉起穆安另一边胳膊:“穆姐姐,我找到我哥了。” “哦?”穆安微微惊讶:“找到啦?确是好事。” “哎呀,这不是重点”,沈行怡一惊一乍,突然凑近穆安耳边,压低了声:“我哥说他是什么天机阁主,还不让我告诉我爹。” 穆安:“……所以呢?” “穆姐姐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吗?也对,我本来挺惊讶的,可来找你的路上越想越不对,这怎么可能啊?我哥是不是疯了?” 沈行怡说着还难过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哥要是真不对劲了怎么办啊?我到底要不要告诉我爹?” 进了屋,穆安拿过手炉抱着,尤其镇定,慢慢开口:“沈行白说的都是真的,他没骗你,你若是告诉你爹,怕从今往后你就会有一个瘸腿的哥了。” 沉默片刻,沈行怡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她吞了口唾沫:“穆、穆姐姐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一直都知道,行怡……”,穆安说:“对不起。” 悄悄闭了嘴,沈行怡垂着头,兀自扣着那手指,似乎要在指甲上雕出一朵花来。 她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她找不到哥时,跑到王府问穆安,问萧辞……大家就看着她急昏了头,可就是没一个人告诉她。 “行怡”,穆安说:“你若是怪我瞒着你,要生气便气,之前看你忧心,我也不忍,知道太多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穆姐姐”,沈行怡抬起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就是突然觉得……觉得你们好像都在努力的去做好多好多事,那日听到你们说什么杀三王爷,我直接吓懵了,我又不傻,就算不懂,多想也能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 “你是,王爷是,现在……连我哥也是,你们随着日头的更迭好像在布一张大网,而我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不懂,也不想去懂。” “行怡”,穆安打断了她:“你不需要懂太多,好好待在你爹身边,便是最好的。” 不管以后朝局如何变,沈德重、武清文一群老臣只要团结起来,就不会有事,他们的家人也是安全的。 “若是有一天,你们都离开了呢?”沈行怡茫然:“穆姐姐你会离开京城吗?会和我哥一样,一声不响的就离开,还是你们会一起离开,再一次丢下我。” 穆安看着沈行怡单纯的眼睛,突然难以开口,半晌她才轻声说:“我不会。” 沈行怡扯了一下嘴角。 就听穆安用同样的语气补充说:“我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若是我要走,你一定会知道的。” “砰”一下,沈行怡觉得自己被雷劈去了一角,她舌头打结,说:“所以穆姐姐你也是要走的吗?你要离开京城吗?” 轻点头,穆安突然有些不忍心:“嗯,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都要走的。” 迟早罢了。 沈行怡仓皇的离开了王府,坐在回府的车内,莫名的她就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泪腺才后知后觉的要把见到沈行白的委屈都哭出来,妆都哭花了。 她明显感觉到,沈德重的力不从心,经常从宫里回来兀自叹气,现在想来,所有事情的更迭好像都是有迹可循的。 穆安站在窗口,暖着肚子,寒雪凄美。 听风说:“王妃不觉得奇怪吗,方才沈小姐说是大凉世子提醒她去茶楼看看,沈公子什么时候同大凉世子关系匪浅了。” “两人看着倒像是都有事瞒着”,穆安沉吟:“宫宴之时沈行白就是奔着世子去的呢。” 有闲工夫去疑心沈行白,穆安还不如直接去问他来的痛快,她对身边人没那么多疑神疑鬼的弯弯绕绕,不管沈行白想干什么,她都懒得理。 “三妹妹早间差人来说什么了?” 当时穆安忙着给青阁配药,没让人进来打扰,出了空间随口应了一声,差点将此事忘了。 听风说:“好像是穆顺出了点事,家里赔了钱,快要揭不开锅了,小孩生了病,三小姐没了办法才来求王妃。” 穆安愕然:“穆顺能惹什么事?他这个人做事一步想三步,现在有了欧阳记牵线搭桥,连皇家的八竿子小生意都瞧不上做了,怎会如此困难?” 听风摇头:“三小姐差来的人说了两句就走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就让百草堂的医师过去,先给小孩瞧瞧,带些钱过去,交到三妹妹手上,其他人不要给。” “知道了”,听风立刻去办。 眼看要过年了,王府突然间没了过年的气氛,不止王府,好像跟朝廷沾点边的都是这样,眼前一堆烂摊子等着打理,京城破了个小口子,被寒风一点点灌大,里面化了脓,流了一地,这场大雪来的真是时候,反正里外一盖,天地都一个色,谁也能装作啥也看不见,大家一起自欺欺人,醉生梦死。 次日,雁回边地来了王氏的信。 洋洋洒洒的十几页,几乎每个人都七零八碎说了一通思念不已的话,王灿说的最多,像是应了在雁回答应的话,要一口气把过去数年欠的一口气补回来。 王泽明只有短短一句话:“安儿,照顾好自己。” 她走后,在李宣然的精心照料下,王氏已经渐渐恢复,容光焕发,一顿能吃一大碗米饭。 看到这里,穆安不禁一笑,信的最后说王灿要同王钰岚来京城陪她过年。 “灿表哥和钰岚要来!”穆安立刻到案桌前要写信拒绝。 明月看过:“王妃,恐怕这个时候灿公子和钰岚小姐已经在路上了,京城都连着下两天的雪,雁回肯定下了七八日了,信也来的慢,怕是过两日人都到了。” 笔尖一顿,墨汁滴在宣纸上,晕染一圈,穆安一想,是啊,他们快要来了。 她立刻道:“听风,到时候你提前出城去迎接,暗中将人接进来,别说是雁回王氏的人。” 明月不解:“王妃在担心什么?” “雁回王氏五六年不曾踏足京城一步,皇上会起疑心,容易给他们带来麻烦,还是隐瞒着些好。” 没想到王泽明会让人来陪着她,大概是怕她新年孤单。 沉思片刻,穆安凝眉:“贤淑宫有动静吗?” “皇上就差让整个太医院住在贤淑宫了,听说姜雪昨日非旦没有好转,还愈发严重,皇上一怒之下将跟着凑数的两个太医各打了二十板子,老惨了呢。” “明月?” 明月随在穆安身边:“怎么了王妃?” 抿抿唇,穆安看着她说:“你说这大齐公主若是死了,怎样才能谁都不牵扯呢?” “……”明月一僵:“姜雪若是死了,皇上怎样都会彻查的,如何能不牵扯别人呢?” 穆安:“所以我才问你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8 江湖路远青阁再会 定眼看着院里大雪纷飞,穆安想了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离开京城之前必须死的人。 要么怎么说女人是善变的呢,之前想让姜雪生不如死,可现在她又反悔了,自己都走了,姜雪再痛苦她也看不到,还给自己留了祸患,得不偿失啊。 “小姐!” 难得见青简穿长裙,她身材高挑,就算是冬日里的衣服都不会显得臃肿,因伤势稍缓素白着脸,攥着信筒进来。 穆安说:“急成这个样子,什么事啊?” 呼出一口寒气,青简将密信递到穆安手上,说:“小姐,阁主密信。” “天枢阁主,终于要现身了吗?”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言简意赅,冰冷命令的口吻,穆安看过忍不住锁了锁眉头:“他让你们撤出京城?” “嗯”,青简难以相信,一脸错愕:“阁主已经知道青阁私自行动,暗杀萧坤不成反暴露行踪的事,现下待在京城已然是不安全,况且在京城这么久,天枢也未寻到任何踪迹,想来阁主生气了,未降罪于我们已经是开恩了。” “不行”,穆安急声:“现下你们同青云都伤势未愈,离开京城你们能去哪?” 青简心下难过:“小姐放心,阁主已经为我们留了后路,若是撤离怕要隐一段时间了,只是……”。 ——大家都舍不得小姐罢了。 “那天枢呢?说什么再现京城,他不让你们找了吗?” “阁主打算亲自寻找,况且天枢现世也只是阁中长老的推算,不一定真。” 经此变故,也不能全然怪青阁擅自行动,坏了规矩,穆安何尝没有错,若不是她,青阁何必卷进萧坤这场纷争,她气馁的坐回去,抬眼:“你们能找到天枢阁主吗?我想见见他。” 说来也是奇怪,天枢弟子暗中快要将整个京城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一点关于阁主的讯息,不免让青简怀疑阁主根本不在京城。 她陪着穆安坐下,动了动唇角,微微一笑:“这次又要让小姐失望了,青阁并无阁主的音讯。” “怎么会这样,是我连累你们了。” “小姐不要这样说,青阁不悔,阁主下了密令,身为天枢弟子不得不从”,青简唇涩:“我们若是走了,小姐千万保重,定要完事小心,我会想办法尽快回来的。” 穆安点头:“别担心我,你们更要保重。” 百草堂今日突然闭门,知道青云他们要走,王民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刘医师哀声连连,一边喝闷酒一边感叹:“没了你们还真不习惯了,还有青音,好像很久没见她了。” 青云低着头,捏着酒杯也不往嘴里送,只是应和他:“你现在不怕她要砍你了。” “哎,那不怕了”,刘医师笑道:“每次她头发还没竖起来就被青灵同青弦踹地上了,对了,青弦怎么还不回来?” 堂上有片刻的寂静,青灵别过眼,舌尖抵着牙根作响,回头抱拳:“刘医师,幸的你照顾,我们走后,百草堂就麻烦你多劳累着些,替小姐看着了。” 刘医师察觉到了不对,不仅仅是他,整个百草堂上上下下都对青云等人的身份暗自揣摩,他们是杀手,哪里的杀手? 确也怕过,可相处久了,渐渐发现他们也是人,还是好人。 刘医师说:“一路保重。” 直到他们踏上了离城的路,泼天的雪漫无目的的飞着,白了身子白了头,也寒了心。青阁每个人都回首遥望,依依不舍,不知阁主为何要突然下令,让他们即刻离京。 青灵:“都没来的及好好同小姐道别,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青简将脸缩进衣领,领子边缘微微湿润,皮肤轻轻一沾就很冷,那是泪。 站了会,听到一声阁中特有的接应暗号,青云长出一口气:“此生能同小姐,同百草堂有一遭情义,已然值了!奶奶的天长路远,生死何惧!” 看了他一眼,青灵抿唇似悲似笑:“青音呢,怎么还不来。” 青简:“她去穆府了,老夫人偏爱她的紧,让她好好告别。” 正说着,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来,青音从车上下来,步履都是不稳的,眼睛也是肿的,她这几日都是哭过来的。 待在青阁众人面前站定,看着憔悴的青音,谁也没说话。 青云冷着脸绷了会,面无表情的冲她道:“别愣着了,还有气就上车,我们走。” 青音抬起头,低声:“青云……哥哥。” “走”,青简拍了她一下,看青云已经大步离开,拽着青音上了车,城外三里会有天枢第一阁的弟子接应。 茶楼。 南宫立刻就收到了消息,毕竟她们现在可是时时刻刻盯着沐珣的动静。 沈行白听了,随意笑笑:“霂巽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被我吓住了,这才慌不择路的让青阁撤离了?我这还没告密呢,他就慌成这个样子。” “公子”,南宫说:“天枢弟子不是找不到霂阁主吗,人家躲在皇宫顶着世子的身份,天枢阁那群傻子肯定想不到,要不我去给他们透漏点消息,让天枢内部好好闹一闹?” 瞟了她一眼,沈行白坐了起来,严肃道:“别坏了规矩,天枢内部的事我们插手。” 南宫悻悻认错:“公子说的是,南宫错了。” 青阁一路向南,第一阁接应到她们以后便立刻将消息送到了沐珣手上。 暗卫说:“主子,青阁尽悉撤离,京城这边怎么办?” 沐珣沉眸:“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按照主子的吩咐,查了名单上的所有的,如今还在京城的只有三人,在朝为官的一人,其他人安边城之战后都告老还乡,多年来深居简出。” “竟没一个死了的?”沐珣冷嗤一声。 “名单中总共二十八人与当年的密谋筹有牵扯,其中八人已经死了,剩下的或垂垂老矣,或在别处作了窝苟延残喘,属下已经让第一阁盯着了。” 从沈行白处得来的名单中,与当年牵扯颇多的何止这几人,世事更迭,他想要求个结果更是难上加难,沐珣道:“这件事让第一阁去做,其他天枢弟子不许插手,擅自行动者,绝不姑息!” “是!” 暗卫沉默片刻,又道:“主子,青阁这次如何处置?” 沐珣脸色难堪,说:“他们现在不能留在安儿身边,第一阁收到消息,青弦虽死,可还是有人怀疑到了天枢阁身上,一群江湖耗子虎视眈眈,这消息不久就会传到萧晟渊耳朵里,到时候青阁的身份毕露无疑。” “从轻处罚,让他们先养伤。” “是,属下明白。” 待看过京城的三人,沐珣眼睛微眯:“裴赫,什么身份,此人现在何处?” 暗卫快速的回报:“此人之前在萧坤手下,五年前代萧坤回京述职,被刘远教唆,瞒着萧坤参与了京城密谋,在军中做了点手脚,如今在西北大营,前段时间被摄政王降了职,如今戴罪之身做个小兵头。” “那还真是够惨的,人在西北大营,那就先不要动手,萧辞在那,过于冒险了。” 手指轻轻在其他两人的名字上摩挲而过,沐珣说:“刘远,前朝右相,压了武清文一头,如今年事已高,听说三年没踏出过府门一步,名存实亡却还让人惦记着,今夜解决了,你亲自去。” 暗卫略惊,仍是点头应下。 最后一个人,不过是个小喽啰,在刑部讨生活,沐珣都懒得看一眼,直接道:“随便派个人,速战速决。” 想来青阁走了,穆安一时半会定会很难受,若是怀了身孕,就更不能动气了。 晚些时候,大凉世子送了上好的补品到王府,不容明月拒绝,跑腿的便将东西搁在门口,恭恭敬敬一拜跑了,无奈之下,明月只能准人搬进去。 穆安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就忍不住太阳穴直跳,东西送的隐晦,可无一不是安胎的! 见她怔在原地,明月过来道:“王妃肯定也不喜欢,我现在就扔出去。” “……别”,心惊过后,穆安说:“搁着。” 沐珣这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关心她? 她有身孕的事现在除了青简没人知道,青简得知也是喜忧参半,担心她们不在,自己怀着身子多有不便。 可最后还是笑着走的,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正说着,听风进来:“王妃,三小姐来了。” “请进来。” 穆兰兰实在是不愿意处处麻烦穆安,可没办法,这次穆顺算是得罪人要丢半条命了。 她一进来就红着眼,干巴巴行礼:“大姐姐。” “坐”,穆安道:“昨日你就差人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穆兰兰瞬间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骤然跪到地上,磕了三个头:“大姐姐不要怪罪,我实在无颜求你了。” “听风,扶起来”,穆安着实被她这猛然一跪惊到了:“什么求不求的,你帮我的还少吗?我说过,三妹妹若是有事直接来王府找人便是,我该帮你的。” “谢谢大姐姐”,穆兰兰到一旁坐下,弱柳扶风,低声啜泣:“大姐姐,我本来要嫁人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79 登对便是一辈子 听穆兰兰说完,穆安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道:“三妹妹要嫁人了?” 穆兰兰点头:“本来打算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告诉大姐姐的,可是现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穆兰兰就掩面痛哭起来。 随手将帕子递过去,穆安给听风打了个眼色,听风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穆兰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穆安低声宽慰:“三妹妹能出嫁是好事,哭什么?是不是对方不够好,三妹妹不想嫁?” 梨花带雨的摇头,穆兰兰抽抽搭搭说:“不是的,大姐姐,我想嫁。” “想嫁那还哭什么?” “因为……他死了,大姐姐,我要嫁的人死了,我不能嫁给他了。” 穆安:“什么?” 不知为何,穆安心口一跳,就听穆兰兰继续道:“大姐姐知道邳州的客栈杀人案吗,那么多人,凭什么那杀手独独就要了他的命!” 邳州! 客栈! 穆安倏然抬眼,看着穆兰兰。 “他是个好人,嫉恶如仇,是个坦荡的公子,会疼人的”,穆兰兰忍着悲痛:“是我攀高枝了,能嫁给他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大姐姐你知道吗?我满心欢喜,什么都不求的,想着挑个好日子欢欢喜喜的告诉大姐姐,若是大姐姐不嫌弃还能亲眼看着我出嫁,那到了夫家,看在大姐姐面上,所有人都会高看我一眼。” “可是……为什么他就死了?” 死在了邳州,死的不明不白,尸骨未寒,什么都没留下。 良久,穆安都说不出话了,她嗓子不禁有些疼,他知道那人是谁了。 是死在青音剑下的京城公子,被萧坤做了替死鬼。 “三…妹妹”,穆安突然低声:“对不住了。” 穆兰兰没听太清楚,她悲痛不能自已,眼睛肿了一圈:“大姐姐,张公子死在了邳州,可是我与他的庚贴已经换了,爹前日去退婚,张家老爷本是愿意的,可不知为何邳州那边传来消息,案子已经结了,查不下去了,这…怎么会这样?” 十指微收,穆安沉默。 是萧辞,他向来雷厉风行,怕青阁被查出来,怕牵扯到自己,不过两日光景,便暗中将此事熄了。 ……不曾想,此事会伤了穆兰兰。 “大姐姐,张公子被残忍的杀害,张家是一定要个结果的,张夫人说是我克死了张公子,说什么都不愿意退婚了”,穆兰兰脸上闪过一抹惊恐之色,她啜泣道:“还要我照旧进府,给张公子守一辈子寡,爹娘不愿,谁知张老爷下午就让人来砸了家里,砸了个一干二净,弟弟也病了。” 穆安:“还有这等事?” “不瞒大姐姐,张家也是有权有势的,托大姐姐的福,爹爹生意刚起步,本来都好好的,可张家在衙门有人,随便查了爹一批货,里面查出了禁物,今日一早爹便被抓走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说完又不停哭了起来。 穆安皱眉,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现在又棘手了起来。 人是青音杀的,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三妹妹,此事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穆兰兰睁着眼睛:“谢谢大姐姐。” 看,这世上还是有人会护着她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穆兰兰起身行了一礼,唇色发白,每往前走一步就踉跄一下,盯着那纤弱的背影看了两眼,不由得发颤。 唇角绷了绷,忽然抬声:“三妹妹。” 穆兰兰回头:“大姐姐还有事?” “三妹妹喜欢张公子吗?” 四目相对,穆安深知像穆兰兰这样既不显贵也不落魄的正经小姐,找一个有缘人嫁出去,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是多么不容易。 不声不响连庚贴都给了,还准备挑个好日子欢欢喜喜的来请自己当坐上宾,她一定是满心欢喜,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可现在光碎了。 “泪水有些不听劝,让大姐姐见笑了”,穆兰兰仰着憔悴的脸一笑,狠狠的抹了一把泪,说道:“大姐姐想听真话吗?” 穆安说:“想。” “谈不上喜欢,也并非不喜欢,可就是好,什么都好。对我而言,这一辈想同大姐姐一样嫁给独得一份宠的人是不可能了,张公子家世好,愿意对我好。” “我问他,你愿意娶我这般无趣的人吗?” “大姐姐猜他怎么说?”穆兰兰笑道:“他想都没想就说——好。” “大姐姐,他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他,便是登对,便是一辈子。” 穆兰兰也有自己的傲骨,她不求穆安的荣华富贵,憎恶穆清清的作茧自缚,她只想找个疼她的,不愁吃穿,安稳一生。 穆兰兰说:“大姐姐,我以为自己活成了最好的样子,可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从云端跌进了泥里,怕是再也扶不起来了……” 哪怕是最后退了婚,张公子还是死了,穆顺到底还是同张家闹了,街坊邻居无一不嚼舌根,穆兰兰的名声也败了。 她再也遇不到张公子这么合适的人了。 听风唤了穆安好几声,穆安都没听到,用力的指尖攥的听风生疼,不知不觉穆安就落了泪。 听风:“王妃?” “我没事”,穆安缓缓坐了回去:“替我去一趟衙门,给曹奇带句话,把穆顺放了。” “王妃,三小姐她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怪你的”,听风道:“王妃也不用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背着,王爷安排好了,张家还有一子,若是勤恳正直,终有一日会在朝中谋一席之地。” “我知道了,你去。” 一个时辰之后穆顺就回了家,林素雁喜极而泣:“老爷你回来了,大小姐让人送了足够的银子,有她的帮衬,一定会无事的。” “以后还是叫王妃娘娘”,穆顺挨了打,腿有些瘸,嘴角也破了,发丝凌乱,低声:“张家的婚退了,我们就离开京城。” 穆兰兰靠在门边,弱声:“爹,对不起。” 一经此事,穆顺突然开明了许多,也没有怪穆兰兰,只道:“怪你有什么用,婚事是爹定下的,是那张公子命不好,总不能拉着你给他陪葬,京城早就不适合我们了,不如干干净净离开,一了百了。” 反正欧阳记遍布天下,离开了京城,穆顺同他们打好关系,最差也不愁吃穿。 张家说什么都是不愿意退婚的,张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凭什么她死了儿子官府一声不吭就结案了。 张家白幡吊唁,忽然家丁进来说:“老爷夫人,摄政王妃来了。” 张林骤然起身:“谁来了?” “是……摄政王妃。” “愣着干什么,快去迎!” 不用他们迎接,穆安已经进来了,张家哭声连连,不禁让穆安想,过两日这里应该办喜事的。 张林拉着夫人出来行礼:“不知摄政王妃驾到,有失远迎。” “张老爷不必多礼”,穆安说:“今日亲自来,就想将三妹妹的庚贴讨回来,再同张大人把婚事退了。” “王妃?”张林耷拉着脸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王妃亲自来退婚,本来是该应的,可老夫痛失爱子,官家连个说法都不给,若是王妃能为我儿无辜惨死寻个准确说法,这婚我便退了。” 一旁的明月冷眼扫向张林,这说法如何给? 把青音杀了吗? 片刻,穆安沉声:“我不是来同张老爷谈条件的,张老爷只说这婚退不退?” 张林匍匐在地,一惊:“王妃恕罪,如今除了王妃还有何人能替我儿讨个公道,求王妃主持公道。” 深吸一口气,穆安倍感煎熬,冷了声:“张老爷不必求我,此事恕我爱莫能助,张公子已经回不来了,可三妹妹是无辜的,张家难道连个女子都不肯放过吗?” 张夫人匍匐在地上,痛哭出声。 “父亲,将穆小姐的庚贴退给王妃。” 穆安回头,就看到一全身素白的男子快步过来,行了一礼:“张进见过王妃。” “嗯”。 张进回头对张林道:“父亲,弟弟已经死了,何必再牵扯一无辜姑娘,公道自在人心,弟弟惨死邳州,儿子就不信这天底下没人给个说法,实在不行明日儿子就去求皇上。” 瞥了义愤填膺的张进一眼,穆安不动声色,想来就是张家长子,看着比萧辞还要年长,却还是文不成武不就,在吏部混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勉强过着。 前面就是张公子的牌位,顿了一下,穆安还是径直上去上了柱香,默声:“我替青音向你赔罪,抱歉。” 摄政王妃都亲自吊唁了,张进低声劝慰了张林一番,低声:“爹,弟弟已经不在了,就卖王妃一个人情,替儿子想想。” 张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叮嘱张夫人去把庚贴拿出来。 收了庚贴,穆安拱手一拜:“多谢。” 张进一直送穆安到门口,再施一礼:“王妃慢走,穆小姐的事是张家对不住了,还望王妃看在二老痛失孩子的份上,多多海涵。” “自然”,穆安点头:“张公子大义。” 看着穆安走远,张进吐出一口气,谁能想到曾经的孤女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只一个眼神便让所有人跪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0 姜雪下线 穆安差听风把庚贴给穆兰兰送了回去,听风拿回来一方帕子,是穆兰兰亲手绣的。 “这是三妹妹送我的第二个帕子了,都是她绣的。” 听风静静听着:“王妃,三小姐要离开京城了,一家子都要走了。” 穆安听了,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问:“什么时侯走?” “这么一闹,年也不想过了,说是整顿两日,正好欧阳记一分支要来京城走一批货,穆顺就直接跟着走了。” “也好”,穆安低声:“偶尔同欧阳记交涉着,换个地方,三妹妹也能寻一个更好的张公子。” 自古以来,闲言碎语最是伤人。 天色暗了下来,穆安坐了会,对听风说:“帮我个忙。” 听风立刻站的板正:“王妃尽管吩咐。” “去一趟穆府,带着祖母先走,祖母若是问起来,就说我想让她换个热闹的地方过年”,穆安说:“送祖母去雁回,那里好。” “王妃不准备同老夫人在京城过年了吗?” 穆安笑了一下:“想过,可是怕会过不好。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让她安安稳稳过个年,雁回挺好的。” 听风动了动唇,她想问为什么不送老夫人去长陵,可最终也没说什么,一拱手立刻去办。 夜风有点凉,穆安现在门口,头顶的悬灯亮着,映的雪是那么好看,就是有些冷。 仅一日之间,所有人都走光了。 仰头看着雪,不曾想今夜还有月亮,被雪遮去了大半,几乎没什么光芒,可就那种清冷昏暗的感觉,压抑又醒神。 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脚底踩遍的四方城,好像也不过如此,已经没什么让她牵绊的了。 穆安伸手去接,硕大的雪瓣触手即融,低声喃喃:“萧辞,这两日雪好大啊,一直下一直下,看的我都乏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乏了,我不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明日就来找你。” 明月端了热水进来:“王妃,是要睡了吗?” “嗯”,穆安慵懒的靠在床边:“东西放下你出去,我累了,谁都不要进来。” 明月笑着将热水放下,贴心的关上门,转身出去。 换了一身便装,穆安在窗前站了会,伸手将窗户关上,原地没了身影。 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有银碳被灼灼的火焰点了,发出细微的轻响。 与此同时,沐珣垂眼翻看着手中的游记,短短片刻就瞧了大半,也是觉得索然无味。 “什么时辰了?” “世子,马上就过巳时了”,随从有气无力的杵在旁边:“世子要是再不睡,属下就熬死了。” 沐珣:“本世子还没熬死呢,你累什么?” “世子精力旺盛,属下哪里能同你比啊,这外面宫禁都走了两巡了,世子已经看了十本游记了。” 沐珣冷笑,扔了手中的游记,环视一圈:“这里除了这些游记还有什么?兵书吗?” “哎呦世子”,随从睡意散去了半分,低声:“兵书咱们回大凉了再看,看多少都没问题,在这看也不能看懂不是?” 伸了个懒腰,沐珣说:“退下,今夜不用守着,本世子想静静。” “是,世子早点睡”,随从如蒙大赦,转身就溜了。 巳时已过,漫漫长夜比之前又深了一个度,轻轻捻着指尖,沐珣一遍遍心下默念着该死之人的名字,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笑意,他摘了银面,隐着眼睑笑起来却如有匪君子,让人如沐春风。 几抹身影借着夜色穿梭在京城的黑夜里,寻找猎物。 贤淑宫,自从知道许淑贤的真是身份,姜雪消停了很多。 太医院用尽法子,也没能让姜雪的容貌恢复半分,倒是每夜配合许淑贤的诊治,身上的疤痕消去了一点,姜雪觉得自己精力都好了些。 她这才知道许淑贤身怀大齐独有的毒术。 床榻之上,姜雪双目紧闭,那凹凸不平的脸凑着窗外折射进来的夜色看过去,恐怖至极,可此刻她却沉沉的睡着。 分明门窗紧闭,寝宫里却突然进来一缕风,帐幔轻动,若是仔细听,有一道脚步声幽幽的一步一步进了床榻,来人带着冷意。 穆安素手掀开床帐,还不慌不忙的绑起来,打了个结,这才俯眼去看床榻上的姜雪。 微微弓身,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自己的杰作,姜雪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 姜雪忍不住眉头紧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无穷的梦里,有一双鬼手在缓缓扼住她的咽喉,她喘不上气来。 骤然间,身子极速下坠,姜雪看清了穆安的脸! 黑暗中姜雪猛然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那么深,那么冷,却又极其的好看,鬼魅一样摄人心魂。 “……啊”,姜雪倏然清醒,张着嘴却叫不出声,她惊恐的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穆安! 是她! 她来索命了! 姜雪剧烈的摇头,可身体仿佛被灌了铅,巨大的惊恐之下她竟然失禁了。 “嘘——”,穆安食指搭在唇边,漠然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怕什么?你早就猜到自己该有这一日的不是吗?” “呜呜呜……”,姜雪动不了,也喊不出声,只能疯狂的摇头,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涌出来,黑暗中她看到居高临下的人对着她笑,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无情。 “连死在我手下的准备都没有啊?” 穆安突然眼神阴鸷,一把锁住姜雪的脖颈,看着她双眼充血睁大,阴声:“就这点本事,你凭什么跟我斗,你拿什么跟我斗?你的公主身份么,笑话!” 姜雪喘不上气,求生让她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奋力的踢了一脚床尾,十指扭曲的蜷缩起来,胳膊犹如被生生卸了骨头,抬不起来,她只能自欺欺人的挣扎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时,穆安歪头看着她,笑了一声,缓缓松开手:“你想死吗?” 姜雪流着泪惊恐的摇头。 穆安:“那我偏不能如你意了,狗改不了吃屎,你不死,我会烦。” “不……要”,姜雪破了喉咙,血味混着吞下去,她想活着。 此刻的她在穆安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她贴心的替姜雪把一不小心乱了的被子整整齐齐的盖在身上,向个注重仪式的牧师,细心又淡然。 “哦,差点忘了”,穆安重新坐到她身边,问:“你想杀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可来来去去这不就是用毒这一招,上次宫宴身上藏毒的也是你?想杀我对吗?” 藏毒? 姜雪没有,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知道是谁! 是许淑贤,一定是她? “呜呜呜……”姜雪求生的死死盯着穆安,她要开口,要用许淑贤的命换她的命! “怎么,不想承认吗?” “……不”。 穆安冷笑:“不重要了,姜雪?今夜我同你便做个了结,结局就是无论你多想赢,你都输了,萧辞你抢不走,我的命一样也拿不走,而你的一切——在我手里,轻而易举便灰飞烟灭。” 摊开手掌,俯身靠近姜雪,轻轻在手心吹了一下,穆安在她耳边阴声:“后会、无期!” 姜雪至死都没闭上眼,眼球要从那无神的眶里瞪出来。 天蒙蒙亮,整个京城便哀嚎连天,宫中也是。 萧晟渊头痛欲裂,一脚踹翻了案桌子:“谁来告诉朕,到底是谁!是谁!!” 谢良将头埋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又报一遍:“回皇上,贤淑宫消息,大齐公主昨夜暴毙;刘府传来消息,右相刘远惨死屋中;还……还有一吏部小小书令史惨死家中;还……”。 萧晟渊怒不可遏,一脚踹过去,谢良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的回来,磕头:“皇上息怒。” “还有什么!” “没……没有了。” “给朕查!”萧晟渊吼了两声,破音:“就是掘地三尺,也给朕将凶手抓出来!不止凶手,所有可疑的都给朕抓回来!严刑拷打,往死里打!” “臣领旨!” 谢良几乎是从寝殿爬出去的,他狼狈的栽进了积雪里,萧晟渊那一脚从脑门滑到胸口,这会才迷迷糊糊的痛起来,头都是晕的,不知那破了皮,一股血流下来。 他将头埋在雪里,定了片刻,才爬起来去抓人。 贤淑宫里,许淑贤天都塌了,慌乱过后,趴在姜雪榻边,看她死不瞑目的样子,牙齿咬破了嘴唇,指甲快要把姜雪冰冷的尸体剜出一块来。 “昨夜……谁守着、公主!” 两个宫女“噗通”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磕头,两下就见了血:“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许淑贤牙根作响,厉声:“拉出去——乱棍打死!” “不要……娘娘饶命,求娘娘开恩……” “雪、儿”,许淑贤悲痛出声,她如何都摇不醒姜雪,尸体已经僵了,触手冰凉:“雪儿,是谁杀了你?是谁这么残忍?究竟是谁啊……?” 宫内防守严密,是谁能悄无声息的进来,连寝宫里守着的宫女都没惊动,悄无声息杀了人。 最可怕得是,一点踪迹都没留下,仿佛姜雪就是自己暴毙一般。 可那脖颈上已经发僵的手指印,却在猖狂的戳许淑贤的眼! 告诉她三个字“我杀的”。 许淑贤:“本宫定要他偿命!灭他九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1 三桩命案 王府门口,穆安着一身裙子,看着明月同九方居的侍卫将一切都打理好。 明月说:“王妃,可以动身了。” 回头看了一眼,穆安道:“走。” “王妃怎么突然想去西北大营了,那里天寒地冻的,去了怕会受不了”,听风在一旁认真叮嘱:“反正主子最迟不过两日就回来了,王妃在府中等着也是可以的。” 套车的马呼哧着,喷了一口白气打了个响鼻,在它面前站定,穆安伸手在马儿白鬃处摸了摸,温声:“你们不觉得京城冷吗?” 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听风只说:“再冷也比西北大营好,总归屋里还是暖和的。” “听风你错了,我就觉得京城不但冷,还没意思,以后再想去西北大营怕是难了,现在去年前我们就回来。” 明月插嘴:“太妃刚才看王妃声势浩大还专门让人过来问问,知道王妃要去西北大营,好像不太高兴。” “是吗?”穆安抬眼看着她:“你这么一提醒,母妃这两日怎么总把自己关在永和宫?身体不舒服也没唤我去瞧瞧,若是不愿意我瞧就让医师时刻在身边伺候着。” 明月:“是,王妃放心,我已经让府中的医师多关照着了,不过太妃确变了性子,府中的事都懒得过问了,清净了不少。” 穆安笑笑不说话,只要惠太妃不同她闹,就是在自己宫里坐穿了,她也管不着。 马车刚过了一个巷口,明月还在对面说个没完,掰着手指数什么带了什么没带。 突然马儿长嘶一声,撩气起蹄子在原地低头打转,传来听风冷冰冰的喝声:“谢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咦,是谢良!”明月轻嗤。 穆安睁开眼,眼底精光乍现,不过短暂一瞬等眼皮轻轻向上一掀,已经归于平淡,她靠在垫腰的软枕上,面无表情的听外面的动静。 听风像是怒然跃下了车:“好大的胆子,敢拦王妃的车驾,谢统领莫不是瞎了狗眼!” 谢良被气的面皮青红交接,她现在看到听风就胸口疼,上次被踹他至今仍想一雪前耻,打了个手势,他身后的禁卫军立刻出动,不过两息之间,已经将穆安团团围住。 “请王妃随臣到刑部走一趟。” 听风皱眉:“好大的口气,谢统领什么意思?” 谢良瞄了听风一眼,充满不屑,径直向前一步,对着马车里的人道:“王妃若是不下车,那臣只能硬闯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王妃怕是不妥。” 明月透出车窗一看,清一色的禁卫军将马车围了个严严实实,倏然变了脸色:“王妃,无缘无故就带着禁卫军来,这是想闯王府不成!趁着主子不在京,谢良这狗腿简直是欺人太甚!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王妃你安心待着,无凭无据他凭什么抓人!”明月愤愤不平,说着提起一旁搁置的剑就要下车:“还刑部,去他奶奶的刑部,我先送他去刑部尝尝滋味。” 穆安撑了撑眼:“明月,动手伤和气。” “王妃?” 九方居众人只以为皇上是想趁着主子不在,就挑软柿子捏,想对王妃出手,掣肘主子,各个把怒气写在了脸上。 可穆安却心下清楚,想来姜雪死了,萧晟渊这会不知道在哪吐血呢。 只是……能直接怀疑到她头上,未免有些快了,那大内皇宫,在外人眼里,一代宗师想要悄无声息杀人都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她一介女流? 难不成真是萧晟渊狗急跳墙,直接查也不查便拉她定罪? “扶我下去”,穆安给了明月一个眼色:“在东平巷撒野,谢良也确实活腻了。” 明月骤然露齿一笑,扶着穆安就下了车。 积雪未融,高墙两旁堆了厚厚一层,头顶零散还不停落着。 听风怒眼盯着谢良,回头:“王妃。” “嗯”,穆安距谢良一步之遥,松开明月:“谢统领知道刀剑无眼,还不让人收了,这要是真伤了我一分半厘的,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谢良一噎,却没有让人收了刀剑,只道:“皇上有令,王妃有杀人嫌疑,即刻带回刑部审讯,当然,若是王妃无辜,自然耽搁不了多久,劳烦王妃走一趟。” “杀人?”明月冲上去:“满口喷粪,王妃如何杀人!杀了谁?” 穆安伸手将明月拦回来,就听谢良说:“王妃昨日可是亲自去了城东的张府,听说是去退了妹妹的婚事?” 略有不解,穆安负手:“去了又如何?” “那就是巧了,张府就是普通人家,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偏偏最近倒霉事连连,先是惨死了个小公子,昨日王妃去了一趟当夜那唯一的嫡长子也死了,臣奉命彻查,除了王妃别无嫌疑。” 明月听风对视一眼,都很惊讶:那张进死了? 也太巧了! 张小公子同三小姐有婚约,结果死在了邳州,这不过退个婚,又死一个张公子? 难不成……三小姐专门克姓张的? 穆安看着谢良,面上虽然平静,心下确实有些乱了,不是因为姜雪来怀疑她,倒是因为张进? 她冷声:“张府死了人就是我做的,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我同张府无冤无仇,杀人做什么?” “这就不是臣所关心的了”,谢良道:“张府之前不愿意退婚,就在王妃妹妹家闹了一场,说不定王妃是替妹妹出气呢,王妃请——”。 说着就有个禁卫军上前剿马,穆安冷眼过去:“滚!” 那禁卫军忍着变幻莫测的脸一拱手,立在旁边不敢动了。 谢良:“王妃怕是有所不知,昨夜发生了不止一桩命暗,皇上亲旨,王妃若是不从,便是抗旨不遵!” “说的好听,却没见谢统领手里拿个诏喻啥的,凭借片面之词就想扣了我,给你个熊心豹子胆你也是不敢的”,穆安昂首,勾着瘆人的笑,同谢良平齐,沉声:“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带着你的人,滚。” 明月听风出了剑,禁卫军也出了剑,谢良当即不再迟疑,铁青着脸对着穆安一拜:“那就恕臣得罪了。” “抓起来,带走!” “谁敢?”穆安轻笑,回头对听风道:“我们走。” 明月狠狠丢下一句:“今日谁若是对王妃指了刀尖,明日主子回来就把他扔进剑冢里,自己掂量掂量。” 一时间,禁卫军还真被唬住了,他们为皇上办事,不代表他们不怕摄政王,齐刷刷看向谢良。 谢良想劈了穆安的心都有了,他确实带了萧晟渊口喻,可在穆安这里,不顶用啊? 他若是动了手,怕是等萧辞回来就是他的死期,谁能不惜命啊。 就耽误这会功夫,王府的马车已经冲了出去,驾车的听风冷喝一声:“都滚开!” 一扬马鞭甩过去,正中谢良面门,谢良大惊闪躲不及,左耳被削去大半,当场见了血,火辣辣的疼。 他大怒暴喝:“王妃当众抗旨,皇上定不轻饶!” 穆安露出头,眼神阴兀:“我等着。” 谢良:“……” 在车上,穆安就一直在想,谁杀了张进? “王妃也觉得这张进死的巧吗?”明月耷拉着脸:“指不定是谁故意的,就是冲着王妃来的,栽赃陷害。” “这桩命案还真是栽赃陷害了”,穆安低声:“不过这张家也确实惨,看来得罪的人也是不少的。” 喊过来一个九方居的侍卫,穆安沉着脸,说:“去三妹妹家传一声,让她们不要耽搁,最好今日就离开京城。” “对了王妃”,听风换了人驾车,弓身进来:“我同老夫人说了,已经派人在穆府照应,老夫人没多问,只说她今日就启程雁回。” “知道了,路上多派些人,必要保护祖母安全。” “王妃放心。” 行至半路,九方居的探子追了上来:“按照王妃吩咐,查清楚了,昨夜总共发生三桩命暗。” “前朝右相刘远,张府张进,还有一人王妃可知是谁?” 明月惊呼:“刘远都死了?天哪,是谁?” 穆安不动声色,仰头听着。 “是大齐公主”,探子道:“皇上大怒,已经禁了宫,封锁消息。” 明月:“姜雪死了?” 几人统统看向穆安,意味不明,穆安摊摊手:“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人还是我杀的?” “王妃?”听风吸了一口凉气:“真不是你?” “……”穆安说:“我若说是飞进宫里杀了姜雪,你们信吗?” 三人摇头,异口同声:“不信。” “那不就得了,赶路。” 西北大营 萧辞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同奚九坐在一处,奚九多次确认,难以置信的一拍桌子:“这天子脚下连犯三桩命暗,还杀的是毫无牵连之人,大齐公主也敢杀,是谁这么大胆?能不显山不露水的进了后宫,恐怕修为甚高。” 指尖轻敲着桌面,萧辞垂眸失神,他没听奚九说了什么,传来姜雪的死讯他就知道八成是穆安所为,可刘远同张进……绝不可能! 是谁要借刀杀人,还是栽赃陷害? “王爷?”奚九咳嗽一声,拍了萧辞一下:“王爷在想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怕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王爷要回去吗?” 萧辞抬眼:“刚收到消息,安儿来了,不回去。” 奚九竖了个大拇指——任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2 再临西北大营 到了西北大营,雪果然又大了,还未行至大营门口,眺眼望去,风霜之下已然站着一个人,左右的瞭台上的将士冷胄加身,目视前方。 巍巍天地间,屹然而立的似就只有那一道身影,行至身前,穆安探出头来,莞尔一笑,自然的伸了手出去:“等我呢?” 萧辞笑了,说:“候时夫人已久,一路颠簸,辛苦了。” “不幸苦”,被人接了个正着,双脚还未落地,大氅已经罩在了身上,穆安抬头:“没在家等你就来了,想你想得紧,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这不是来了吗”,萧辞拢着穆安顺着北大营一路往里面而去。 本来喝声震天的将士们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愣住了,个个以为眼花,狠狠揉了一把才肃然而立,大声:“王妃好!” “好”,穆安笑着同他们打招呼,石铿背着一把大弓,衣袍稍旧,糙手糙脚的跑过来,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王妃好。” 锤了他一拳,穆安挑眉:“好久不见,弓练的怎么样了?” 石铿:“定不会让王妃失望。” “可能同我对两招?小胜一筹?” “那是不能的”,石铿憨笑:“我们那里是王妃的对手。” 穆安:“那就是不行,比不过我就再回去好好练练,一群好儿郎别输在我手里呀。” “是!我这就去。” 跑了两步石铿又回头说:“输在王妃手里,将士们心服口服,王妃有空就来北校场亲眼瞧瞧。” 进了帐内,彻骨的寒气立刻隔绝在外,萧辞一边帮穆安把大氅解下来一边说:“本王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可都没这么高兴,恨不得装作看不到,哪有你这门面。” 穆安顺坡打滚:“他们那都是怕你,我又不凶,自然喜欢我。” 萧辞:“同本王相比,这喜欢可上不得顶,就是这五万孤狼军加起来也抵不过本王欢喜你的万分之一。” 好好的氛围被穆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给打破了,她故意揶揄:“萧辞,你这哄人的话真是说的越来越顺溜了,贫嘴。” “本王只对夫人一人贫嘴。” 定眼看着他,下意识的双手覆上小腹,穆安眉眼皆俏,拉着萧辞的手在平坦的小腹的极快的摸了一下,引的萧辞眸子沉了一分,却并未反应过来穆安的意思。 穆安:“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萧辞默然,以为她要说姜雪的事,抿着唇:“你说。” “你要当爹了。” 瞳孔一缩,萧辞下意识的就朝穆安的肚子看过去,足足愣了半刻,才略微结巴的问:“夫人方才、说什么?” 穆安一字一句又道:“萧辞,你要当爹了,我们有孩子了。” “真、的?” 眼皮轻薄,吊着深邃,仔细瞧去,内里神光似有遗星,而此刻对着穆安,那散落的星骤然亮了起来,光芒万丈。 萧辞爽朗的笑了一声,当即抱着穆安原地转了两圈,畅快道:“本王要做爹了,夫人要做娘了,好、好、好!” 下午,西北大营风雪骤停,蔽了几日的沉云豁然开了一条口子,萧辞最后一次整顿军容,奚九在一旁瞧着,不免胆战心惊,生怕将士们被朔寒吹僵了的身子不够灵泛,触了萧辞的虎须,对他们好一阵罚。 不曾想王爷今日格外的好说话,简直体恤到了极点,将士们默默将这一免罚的功劳扣在了王妃头上。 果然,王妃才是他们的福音。 奚九跟在萧辞后面:“王爷怎么让王妃去校场了,这么冷的天。” “她要去,本王有什么法子,只能顺着”,萧辞勾唇:“小心些便是,传令下去让千射队自己琢磨着练,别动不动就请王妃过去瞧,既不能胜了王妃,就别打扰王妃。” “啊?”奚九向前弓身:“王爷刚才不是还说王妃要去得顺着嘛,这后半句怎么又不让人家去,末将该听那个吩咐?” 瞥了他一眼,萧辞说:“让石铿别来烦她,她自然就不去了。” 奚九耸肩,寻思着哪可不一定,看王妃那欢喜的样子是恨不得轻装上阵同千射队吃穿同住呢。 而此刻北校场,阔别多日重新拿起血日,鲜艳的血色戳着眼膜,百名孤狼军双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穆安同石铿比拼。 箭撕破长空呼啸而过,速度快不可寻,一柱香落,石铿兀自叹气摇头:“王妃神技,石铿甘拜下风。” 随手将血日递给听风,穆安扫视他们一圈,大声:“没想到你们能将追踪箭法练得这么好,来日孤狼千射一出,必然名动天下!” “名动天下——” 浪声高过一茬,穆安将披风拢紧了些,再看回来,不免笑得洒脱。 石铿一拱手,道:“方才同王妃不尽兴,要不我们再陪王妃玩一遭,同王妃比比脚程。” “那可不成”,穆安眯着眼:“这次比不过你们了。” “王妃谦虚了,这里没人是王妃的对手,王妃不愿意吗?” 佯装思考了一会,穆安失笑:“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就怕这位小主子会不乐意,怪我颠着他了。” 轻轻敲了一下肚子,穆安抿着嘴。 身后的明月听风眼巴巴的张着嘴:“小、小主子?” 石铿瞪大了眼睛:“王妃是、是说……这” “是”,穆安说:“你们这么惊讶做什么,喜事。” 当即整个千射队就炸了,一群糙汉子围着穆安手足无措,满脸的不自在,缩在一起护着宝贝似的。 石铿:“还愣着干什么,扶王妃回去啊!受了风怎么办?” “都怪我们,还想拉着王妃比箭,王妃快回帐歇着。” 明月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用力拧了听风一下,得了听风一声低呼,她激动的抱住穆安:“是真的,王妃有小主子了……” 听风捏着剑柄敲她:“毛毛躁躁,还不扶王妃回去!” 容不得穆安说一句“不打紧”,一百号人小心翼翼的送她离开校场,说什么都不让她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了,就金贵的躺着。 惹得穆安哭笑不得,推开明月的手:“不用紧张,我会小心的。” 明月:“万万不行的,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跟在王妃身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王妃一声令下,想吃什么我们都去给你讨来。” 还没到走两步,远处萧辞打马而来,远远就勒了马,翻身快步过来。 那马是奚九在西北大营用了三年时间才配的烈驹,精壮凶猛,马鬃一甩便能扬蹄飞踏。 在萧辞坐下确实温顺的不得了,尽管如此,萧辞也不能让它近了穆安的身。 明月悄然闭嘴,同听风挎剑远远跟在后面。 “那得来这么一匹好马?”穆安笑问:“蹄声颇有金戈之势。” 萧辞:“夫人这都听的出来?可是喜欢?” “还好,日后可送我一匹。” “性子太烈,怕是不好驯服”,萧辞温声:“他日寻一匹乖巧的给你。” 穆安“嘿嘿”一笑:“也行。” 刚才在孤狼军中走了一圈,奚九着人将好多东西都收拾妥帖,在角落里放着,看着不起眼,可穆安心细,奚九这是打算带着孤狼军走了。 进了帐,她道:“我们新岁再回京。” “你一来我就知道了”,萧辞握着热水浸过的手帕给穆安掌心热了热,分外的好说话:“听夫人的就是,呆到新岁再回。” 微微侧头,打眼瞧着萧辞,穆安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见对方问点别的,不免有些心虚,凑上去啃了一口。 啃的不狠,萧辞心颤了一下,食指微蜷宠溺的在她额头一敲:“怀着孩子呢。” “怀着孩子怎么了?”穆安泼皮耍赖:“怀着孩子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吗?亲你一下都不行了啊,这孩子也未免太娇气了。” “属狗的你,那是啃。” “那就再啃一下”,穆安顺着小脸就凑了上去,结果被萧辞反啃了回来,不一会气结于面,穆安红了耳尖。 萧辞说:“京城的事我都知道了,在东平巷谢良都敢拦你,是往日本王对他太和颜悦色了。” “他那点道行,哪里能拦得住我”,不等萧辞问穆安就主动开口:“那张进的死还真和我没半个铜钱的关系,我只不过同他打了一次照面,杀他做什么?” “嗯”,萧辞掀了一下眼角,说:“本王知道。” 穆安看着他,捏着手指:“不过姜雪就是我杀的,不杀她始终难解我心头之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总会还是死人安心些。” “交代完了?” “完了”,穆安努嘴扑进萧辞怀里:“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知道姜雪死了不好收场,可我还是这么做了,你要怪就怪我,齐国君要是因此越境,大不了我去暗杀了他,我的罪责坚决不会牵扯边境百姓受苦。” “说什么呢,齐国君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沉沉一笑,萧辞道:“既然要走,就收拾干净些,姜雪就算你不动手,本王也不会留她的,终究是个祸害,皇上太优柔寡断了。” 早前硬气一些,将人送回大齐,也不会有今天这些破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3 抗旨又如何 谢良灰头土脸的回了宫,萧晟渊经不住事,居然病了,咳嗽声接连不断,听的人心慌。 许淑贤跪在殿外,她本来要在里面侍疾的,结果说错了话,已经在浸了积雪的寒风里跪了半柱香。 稍后,李德全迈着小步从太和殿出来,“哎呦”一声,指使旁边的太监:“还不快把皇后娘娘扶起来。” 说着自己率先跑下去,赶紧将备好的披风给许淑贤搭上,低声:“皇后娘娘别生皇上的气,赶紧回去。” “李公公”,许淑贤捂着嘴咳嗽两声,手指冻的通红,声音带了几分孱弱,急道:“皇上可是答应本宫了?” 李德全:“大齐公主的事皇后娘娘就别操心了,若是皇上当真应了娘娘的意,派人千里迢迢将尸身送回去,怕是到了人都臭了,况且齐国君和齐皇后也不会善罢甘休,您就让皇上再想想,总归得有个万全之策不是?” 眉间冷然,许淑贤说:“那让公主死在异乡,这尸体放久了人就会活过来吗?落叶也得归根啊。” “奴知道皇后重情义,看着大齐公主可怜,可皇上那边也得有个考量。” “事已至此,还如何考量”,突然,许淑贤悲痛不已,掉了一滴柔和的泪:“本宫从未求过皇上,就这一件事,公主也是个可怜人,李公公帮本宫一把,在皇上耳朵多言几句,把公主送回去。” 李德全吓的一跪,砰砰两个响头:“皇后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忤逆皇命啊,娘娘请回。” 右手有些不能动了,许淑贤疼得厉害,就姜雪那一簪子,是用尽了力气的,雪水一冰,痛入骨髓,可再痛也没有回宫看到那安详尸体的痛! 她咬牙,愤然离去。 直到没了人影,李德全才爬起来,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雪,低声:“皇后娘娘何苦操心大齐公主到如此地步,竟连皇上都忘了问了。” 毕竟萧晟渊现在还在里面咳呢,咳的他胸膛内里火烧一样:“给朕……把皇叔叫回来,朕要见、咳……他。” 谢良说:“皇上,摄政王这会还在西北大营呢,摄政王妃公然抗旨,也在大营了。” “北大营,孤狼军!”萧晟渊怒道:“都反了天不成!查清楚了吗,那张进可是摄政王妃杀的!” “皇上,右相刘远同张进死状相似,皆被一剑封喉,另断了双腿,膝盖骨是被生生掀下来的,倒……像个高手。” 虽然心下百般不愿替穆安去责,可谢良更不敢乱做定论,只能硬着头皮细细说清楚。 萧晟渊一听,青着脸说:“高手!你看摄政王妃像能掀膝盖骨的人吗?可不是她,还能是谁?天子脚下,纵容贼人为非作歹,朕的面子何存,今日杀了刘远,明日是不是就来取朕的命了!” “皇上息怒”,谢良跪首。 “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抓出来,挨家挨户的查!宫里也要查,大齐公主莫不是自己暴毙的,那脖子上的勒痕还能是她自己抓的不成!” “大摇大摆进了后宫将人杀了,数百禁卫军竟然无一人察觉,三日之内查不出结果,提头来见!” 谢良大汗淋漓:“是,皇上。” 他一出去,萧晟渊当即大手一挥,一旨诏书——传摄政王即刻回京。 宫里传旨的人战战兢兢的立在帅帐外,双肩挺的发麻,寒日里的日头都快落了,昏昏沉沉的压在头顶,让人喘不上气。 奚九从帐外回来,睨了那人一眼,仰首:“让个路。” 那人麻木的往旁边挪了一下,卑躬屈膝:“劳烦大人同王爷说一声,小人有旨要传。” “什么旨?”奚九招手:“拿来本将先瞧瞧。” “是皇上的圣旨,大人能否将王爷请出来。” 传旨的人来了这西北大营,在萧辞的地盘,就得像个鹌鹑似的夹着尾巴做人,同谁说话都低着头,恭恭敬敬。 这副样子让奚九十分不屑,冷哼一声顿时失了兴致,转身就进了帐。 “外面那人站了一个时辰了,王爷不打算把人叫进来?” 从萧辞腿上滑下来,穆安微惊:“已经站了这么久了,怕是冻坏了。” 奚九:“可不是呢,人都僵了。” 萧辞面容不清,稍稍后仰,淡声:“那就送个手炉出去,别冻死了。” 奚九:“……” “噗嗤”一声,穆安笑道:“那倒不至于,哪有那么容易就冻死的。” 嘴上这样说,她还是随手丢了个手炉过去,奚九抬手接住,嘴角一抽:“王妃,这是?” 穆安:“没听王爷说嘛,送出去,让那人再多站会。” 幽幽叹了口气,奚九摇着头快步出去,一掀帐就冷了脸,外面揣谢圣旨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是萧辞出来了。 奚九懒得搭理,随手扔了手炉过去:“拿着。” “大人?” 奚九已经转身进去了,他到旁边坐下,沉声:“京里现在正闹着呢,禁卫军挨家挨户的搜查,户部忙的不可开交,错一个人的信息都不行,皇上这次可是非要抓个人了。” “京城那么大,抓一个人还不简单”,萧辞眼皮未抬,说:“就看皇上想抓什么人了。” “这大齐公主死的麻烦,若是大齐知道了,怕是会边境动荡。” 穆安咋舌,靠着桌子懒洋洋杵着:“只要大凉世子一日不离京,料那齐国君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他不敢。” 奚九点头:“王妃说的是,可这大凉世子总不能一直待在京城,皇上总要给齐国君一个交代。” “那就是皇上的事了”,穆安浑然无味的笑对着萧辞:“夫君说对不对啊?” 萧辞勾了勾唇角:“聪明。” 暗自扶了扶额头,奚九没眼看,他半垂着头,低声:“那总不能让那人在外面站着,皇上若是结结实实的怪罪下来,王爷也不好过,要不末将去将人叫进来,王爷就睁只眼闭只眼将这旨接了?” 萧辞:“接了你替本王回去?” “王爷说笑了”,奚九摇头,他去京城做什么,怕是萧晟渊一怒之下给他砍了。 “那就让他站着,站会遣回去就是了”,萧辞起身,看着右手边挂着的利剑,手入剑柄,身姿萧然说道:“本王不回去。” “那可就是抗旨了。” “切——”,冷嗤一声,穆安悠哉悠哉插了一嘴:“旨都没接算哪门子抗旨,门口那人不没宣旨吗?皇上也不知道派个胆大的来,差个哑巴就想将王爷召回去,白日做梦。” 奚九苦笑:“按照王妃的意思,末将还得让外面那人学学说话不成。” 穆安:“先学会张口,或者你回京提醒一下皇上,想在西北大营撒野的起码得换个不要命活腻了的来,说不定还能叫两声。” 可算是将穆安的毒舌体会了个深刻,奚九转眼看向萧辞。 就听他道:“别让人站在本王门口碍眼,再者着人传个信回去,大凉世子若是闲的无聊可到城外赏雪。” 奚九应声,退了出去。 穆安一骨碌粘上萧辞:“你这是邀请沐珣城外相见?” “有点事想问他。” 穆安也没问是什么事,来了西北大营原本烦闷的心绪骤然明朗了很多,诸多烦心事她都能想一茬过一茬,若是实在不想动,那便干脆不想了,反正她知道有萧辞在身边,无论如何她都不用操心太多的。 西大营都知道摄政王来了,可几天也没见到人影,就连北大营的孤狼军都肃静了许多,整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奚九下了令,西大营有人越界轻飘飘的挡回去。 裴赫啐了一口酒气,抬眼示意一旁的杨硕给他满上。 “裴哥,这摄政王不出头,我们就是想寻个机会给他点不痛快都不成啊,奶奶的。” 杨硕同裴赫躲在无人处喝酒,已然有了醉意,他现在同裴哥都是这西北大营里的小喽啰,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下贱。 杨硕一口一个“裴哥”叫着,听的裴赫极其不舒服,甩开这醉鬼的手,他眉间冷然,醉意全无,低骂几句:“你想死别拉上我,想给摄政王不痛快,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裴、哥”,杨硕又重新拉上他:“小弟就是气不过,摄政王真不是个东西,三王爷就被他这么办了,那宁古塔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若不另寻他法,我们就要在这西大营低贱一辈子了,你甘心吗?” 愤然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酒坛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吓得杨硕一个激灵,跌坐在了地上。 裴赫怒然:“如何甘心!若是三王爷还在,哪还有他摄政王的后路,我同他势不两立!” 杨硕双眼一睁,吞了一口唾沫,酒突然醒了大半,惊惧的指着裴赫身后:“裴裴…裴哥……” 裴赫冷眼盯着他:“别他妈这么叫老子,这西大营迟早拿回来!今日耻辱定要他奚九好好尝尝!” “裴……”杨硕爬了起来,仍然看着后面。 裴赫一回头,就看到奚九面无表情的端正立在门口,冷声:“给本将拖出去,打!” 裴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4 数万伏尸天葬坑 寒鸦哀嚎而过,西大营本静谧无声,骤然间传来压过寒鸦的哀嚎,杨硕疼晕了过去。 裴赫咬牙坚持着,唇色惨白,牙间满是血沫子,下不去吐不出出来,满嘴的酒味同腥味混在一起,痛呼一声:“奚九……你个王八羔子,不过就是萧辞的一条狗,得意什么…” 身边的将士打着火把,照的此刻的裴赫面容同鬼一般,奚九漠然的站在两步之外,掌着冷剑:“以下犯上,继续打。” “奚、九”,裴赫虚弱道:“有种你今日就打死我,肆意杀西大营将士,传到……皇上耳朵里,要你不得好死。” 奚九:“继续,什么时候不吭声了什么时候停。” 军营里的杖棍可是结结实实的,比成年人胳膊还要粗一圈,不是长年掌惯了的都抡不起来。 平常人挨二十棍子不死也是残了,这裴赫也算是命硬,同萧坤在边塞吃沙子练出来的,硬生生抗过了二十下,这会还能叫出来。 闷棍声惊醒了西北大营的暂歇的将士,几部之外守营的身姿挺拔,目视前方,仿佛是钉在哪里,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裴赫终于把喉间的腥甜喷了出来,人却还能模糊不清的骂着脏话。 奚九听了两耳朵,静静看着他。 裴赫:“皇、皇上若是知道了……” 他一句话说了半截,就见奚九挪了一下步子,远处有个人过来,火把映照的昏暗下未看清面容,却已然感受到了那深凉。 “西北大营的糟事还传不到皇上耳朵里”,萧辞冷若冰霜:“还能吭声说明伤的不重。” 身上的疼痛一轻,原来是杖棍已经停了,裴赫从刑凳上滚下来,狼狈的吃了一口被数百只脚踏过的雪泥,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味道,混着口腔里的血,差点让他当场死了。 忍了忍挣扎一下,就是爬不起来,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翻着眼:“王爷、公报私仇……我能如何?” 萧辞俯视着他:“你不能如何,罪人就该有罪人的样子,本王倒是不知道你不甘心在哪了?” 心灰意冷的闭上眼,方才裴赫同杨硕的“义愤填膺”之词都被奚九尽数听了去。 等了片刻,一阵走动声过了,其他人都散了个一干二净,杨硕也被拖走了,哪怕是就着夜色,也能瞅见那触目惊心的一道长长的血痕,没入了阴影里,就不知道那血痕里夹杂了肉沫子没。 奚九亲自给萧辞掌着火把,低声:“王爷,可要末将把人提起来?” “提起来。” 裴赫一声痛呼还没结束,锥心刺骨之痛已经压在身上,他张了张嘴:“王爷这是要趁着没人杀了我,以绝后患吗?” “杀你,本王还瞧不上眼”,萧辞上前一步,只有喜怒难测的孤寂:“五年前,安边城穆家军战败,数万将士无一生还,本王偶然得了个消息,穆家军的尸首堆满了天葬坑,可是你去收敛的?” 裴赫一惊,艰难的仰头看着萧辞:“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是或不是?” “我……我就是个奉命行事的,得了上头将军的令,去帮忙安葬罢了”,垂下头,裴赫这个时候想晕过去却异常的清醒。 那些尘封已久被他一个人压在心里的秘密破了一条口子,连着肠子要被眼前凛寒的人拽出来,他浑身开始痉挛,鲜血顺着鞋流了进去,异常的难受。 萧辞定眼看着他:“本王问你,穆将军同夫人的尸首呢?” 裴赫胆战心惊:“我不知道,王爷没见过,不、不知道那天葬坑的可怕,尸堆如山,血快要溢出来,哪里还能分清楚谁是谁。” “本王问你尸首呢!” “王爷,当时一把火都烧了,谁知道尸首呢,那穆、穆将军同夫人何时死的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尸首。” 萧辞更冷了,他骤然阴了声:“你奉命前往安边城,给每具尸体都记了名,在这同本王说一把火烧了,找死!” “噗通”一声,裴赫又从刑凳上跌下来,这次直接没气了,奚九过去一探鼻息:“王爷,晕了。” 萧辞冷声:“弄醒。”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彻骨的寒意让裴赫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他死气沉沉的睁开眼,半张着嘴,断断续续:“王爷……逼我说什么……” “没找到穆将军同夫人的尸体,对吗?”萧辞亲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问:“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 “面目全非,如何找到。” “笑话!战场之上将帅的战甲分辨不出来吗!” 裴赫:“都毁了,我不知道。” “那你们就敢一把火将数万尸体烧了!”萧辞隐忍着,瘆人的嗓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简直该死!” 裴赫装哑巴不说话,大口喘气,不敢看萧辞的眼睛,生怕他看出来一点点端倪,当年的事他虽然不甚清楚,却是在战火连天的年代,暗中狠狠捞了一把油水的,这件事就连当时挂名的萧坤都不知道。 穆家军战败后两年,周将军死了,萧坤才接管大权,之前都是同他们一起花天酒地,逍遥快活的。 他那时就隐隐觉得穆家军冲锋陷阵恐怕有去无回,果不其然,这其中的关窍他一概不通,却知道一个字都不能从嘴里蹦出来,否则结果怕是比穆南均还要惨。 萧辞将裴赫摔了出去,给人摔出了两口血,在黑暗中气若游丝的咳着。 “穆将军死后,所有同朝中、亲友来往的书信不翼而飞,你们连尸体都未寻便结了这场疑点重重的战役,到底是奉了谁的命?大凉、大齐能全身而退,就同你们没半点关系么!” “王爷明鉴”,拉扯的寒风一口口吞噬着裴赫的命,他口齿不清咬着字眼:“一无名小卒知道什么,当时周将军还在世,三王爷也混着日子一窍不通,将军让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火是他让放的,王爷去问问他……” “自寻死路!”奚九撑眼,剑刃出鞘已经搭在了裴赫脖子上:“你怕不是嫌命长了,对王爷出言不逊。” “王爷,留着他能做什么,直接杀了就是。” 萧辞沉默,顷刻道:“拖回去,留口气。” 不远处隐没的黑暗里,没一点光亮,听风站在风口替穆安挡着,低声:“王妃,太冷了,不宜久站。” “回去”,穆安朝那唯一的火把下森然的背影看了一眼,扭头将整个人罩在大氅里,倒是不觉得冷,就是站了半天脚有些麻,她拽着听风的手,朝营帐走去,说:“别告诉萧辞,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啥巧碰到了而已。” 听风应声:“明白。” 方才她俩站的远,加上夜里北风太大,呼哧呼哧的,除了若有若无刺激着鼻尖的血腥味,倒是什么也没听见。 听风不知道自家主子将裴赫打的半死不活,问了什么,只顾低着头小心护着穆安往里面走,毕竟还有小主子要照顾着。 她没听清不代表穆安没听清楚,借着系统空间,十米之内她还是能听清楚一点的,大概也知道萧辞同裴赫说了什么。 原来这么长时间萧辞背着她一直在查穆南均将军同夫人的事,找当年安边城之战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哪怕是遗物什么的。 穆安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陈年旧事,想要翻出来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活口全无的战场之上,好不容易查到一点,裴赫去过天葬坑,可显然这废物一问三不知。 快步回了帐,穆安刚躺下闭上眼睛,就听得脚步声进来,萧辞换下一身寒气的衣裳,在炭火旁烤了会,把自己暖热了才悄然上了榻,刚一覆身小小的身子就钻进了怀里。 萧辞睁眼:“还没睡。” 穆安只是埋着头听着铿锵有力的心跳,就是不说话,好似睡着了。 萧辞又轻声道:“外面冷,你去空间里睡,好吗?” 黑暗中还是没人说话,微微叹气,萧辞愣了片刻,只得伸长了胳膊将人恨不得装怀里,一点凉意都不留。 穆安悄悄眨眼,没一会就沉沉的睡过去。 夜里穆安惊醒了两回,每次萧辞都温声抚慰一句,大掌替她顺着后背,在寒冬腊月,还是西北大营之地,竟然没让她感受到一丝丝深夜的凉气,每次她都故意梦呓一声,继续装作睡了。 不知为何,一闭上眼她就自己幻想一个数万伏尸的天葬坑,而穆南均夫妇被压在最底下,血肉模糊,深坑上方敌军还在放着铁箭,万箭齐发,上面还有一口气的人都被插成了刺猬,连着穿到最底下的穆南均夫妇身上,真的是……血要溢出来。 裴赫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现在是萧辞手里唯一的线索,留着他顺藤摸瓜,总会追寻到当年的一点点痕迹,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严守无缝的事。 一切因果,总有个由头。 就好比顶着两个黑眼圈辗转发侧的沈行白,喝了醒神散一样睡不着。 一股脑坐起来,拿出上次高价卖给霂巽的安边城涉事人名单,上面画了十个红圈,那是死了的人。 给了自己一巴掌,沈行白低声喃喃:“你怎么这么欠呢!是规矩就一定要守吗?天机阵都不转了你还守个屁规矩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5 雪昭妃 沈行白不知霂巽同安边城之战有何渊源,可既然从天机阁手中拿了信息,按理说这信息霂巽如何处理同他再无关系,可现在不一样了。 霂巽可还有一个身份——沐珣。 捏的手中的名单起了皱,沈行白才幽幽睁眼,他怀疑张进同刘远皆是死在沐珣手中,如此搅乱京城,他到底意欲何为! “南宫。” 晨曦微亮,南宫从天机阵出来,星辰线还是老样子,不仅大乱,而且据南宫的观察,有暗淡之兆,若是星辰线灭了,那数万万星辰就此消匿于世间,天机阵也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天机阁也将慢慢不复从在…… 她神色忧重,敲响了沈行白房间的门,里面低低应了一声。 南宫进去,就看到沈行白随意的披着外衫站在窗边,发尾轻束,颇为愁重。 “公子,星辰线暗淡了不少,天机阵必须尽快重启,不能再拖了,纪老身子已然不行了,需尽快请王妃上山,实在不行,我们暗中将王妃绑了去,想来看在公子的面子上,王爷也不会过多为难。” 沈行白转身,幽森森的盯着南宫,说:“你头整日是被门夹还是被驴踢啊?什么馊主意。” 南宫愕然,瞪着眼睛看他,反驳道:“怎么就馊主意了吗,这不也是非常之计吗。” “天机阵你先别管了”,沈行白将桌子上的名单给南宫扔怀里,骤然凉了声:“名单上还活着着的人,让天机弟子尽快盯着,不能全死了,若是……” 南宫还未来得及看,闻声抬头:“还有什么?” 顿了顿,舌尖索然无味的抵着牙根走了一圈,酥麻过后,沈行白这才继续道:“若是碰到天枢阁的人,不要硬刚,先拖着,记住不能暴露沐珣的身份。” “可是……”南宫将那名单扫了一圈:“公子,这上面的信息并不全,况且我去查过,当年安边城涉事之人怕是朝堂之上就占了八分,剩下二分还是不清不楚的,更不用说这朝堂以外的浑水有多深了。” “再者,阁中也查不出来这上面的二十几人到底站了那派,或者换句话说,安边城之战中他们插的那一脚是救命的还是送命的,反正现在穆家大势已去,穆南均夫妇骨头都化成灰了,公子何必坏了规矩去同天枢动武?” 沈行白隐晦不明的看着她。 南宫渐渐放低了声:“公子,天机做买卖,可不能与卖出去的客人事后干涉。” 言外之意,就是沐珣的了信息,管他杀人还是救人,一经手,便是钱货两清,江湖再遇,便是新的一桩生意了。 半晌,沈行白随手灭了烛台上的火光,屋子里不算暗,他说:“我知道。” “那公子还插什么手,有弊无利,还吃力不讨好。”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要管。你说的对,拿着一份不全的信息,上面所列之人连阁中都不知道他们涉了什么水,沐珣一个大凉世子,便肆意大开杀戒,天子脚下就能如此肆意妄为,更不用说京城之外的了,若是不加阻拦,怕是不过两日这些人就死光了。” 南宫收了名单,不再多说,她知沈行白心意已决,是要同天枢动武了。 “王妃上山这件事你们不用管,我另寻他法”,沈行白呼吸有些重:“天枢这边不能拖的。” 南宫拱手:“若是弟子们拦了发现不是天枢阁的人呢?若是这些人并不是霂阁要杀的呢?” 沈行白:“除了他还有谁,我想不到,记住,先不要暴露霂巽的身份,别让天枢弟子乱了。” “是”,南宫心下疑惑,犹豫片刻,还是决然离开,她总觉得一切都在变了,公子那只迈在朝局中的脚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扯着,一点点将他撕的人不像人,左右难顾。 这次,他们若是拦了天枢,那便是先坏了规矩了,只要这规矩破了一个口子,天机阁百年来的立根便动摇了,得罪了那么多人,倒卖了那么多机密,若是天枢有意针对……怕是后路不太好走。 东方破晓,晨光洒下来。 随从进来传话:“世子,摄政王邀世子去城外赏雪。” 漫不经心的将游记扔了,沐珣抬眼:“准备一下,出宫。” 没想到世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随从愣了一下,转身就去备车。 暗卫在隐处问:“主子名单上其他人要动手吗?” 沐珣穿上大氅,扣上银面,低声:“可以动手了。” 一片死寂下的皇宫波涛汹涌,太和殿前两个小太监趴在地上擦拭着冰冷青石板上的血迹,冻成了冰碴子,热水一桶一桶的浇,仍难以冲洗干净。 半个时辰之前,这里死了一个人,正是那赴西北大营宣旨的侍卫,萧晟渊大怒之下,被谢良一剑抹了脖子。 姜雪身死的消息还未传到大齐,再三斟酌,萧晟渊打翻了御桌上的砚台,上好的狼毫被他生生掰断。 李德全颤颤巍巍匍匐在一边,听的萧晟渊道:“送去贤淑宫,宣旨。” “奴领命”。 贤淑宫的门被推开,漆木顶的薄雪落了下来,打在人脚底,随着李德全一声:“皇上有旨——”。 许淑贤面容憔悴,无悲无喜的跪在殿内,看着李德全步履麻利的进来,不知道萧晟渊这个时候宣什么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本应同大齐两国相邦,遂迎大齐公主进京,公主姜氏温柔端淑,甚得朕心,特封姜氏为四妃之首,赐昭字,钦此——。” 许淑贤难以置信的抬头,瘫在地上,喃喃:“什么?” 李德全躬身:“皇后娘娘替雪昭妃接旨。” “人……人都死了”,许淑贤面色惨白,空洞的盯着李德全:“皇上还封妃做什么?” “皇上也是深思熟虑,为了给齐国君一个交代不是,况且这也不能因为大齐公主一人伤了和气,那让边地的黎明百姓怎么办?”李德全蹲下来,他实在有些不解皇后娘娘对大齐公主怎会有这般情义,心中只当这皇后无子,怕是把大齐公主养在身边当孩子了。 他捏着嗓音,扶着许淑贤起来,这才发觉皇后的手都在抖,低声:“皇后娘娘去给皇上送碗汤羹,暖暖身子,说两句好听的话,皇上也就气消了。” 轻轻推开他,许淑贤踉跄两步:“若是封了妃大齐还不善罢甘休呢?皇上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娘娘节哀,公主的尸身已经验过了,长久放着也不是办法,皇上已经下令将公主以贵妃的仪度同前贵妃娘娘葬在一处了,这是天大的殊荣。” 轻轻将圣旨放在许淑贤怀里,那衣袖下拳头紧握,李德全跪拜之后退了出去。 看着那刺眼的圣旨,许淑贤突然失笑几声,阴阳怪气:“天大的殊荣……还真是天大的殊荣……” 全须全尾的人来,才方同她认了亲,这异国他乡,血脉相连是多么不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骤然间她的雪儿就死了,圣封为妃,以贵妃仪度安葬。 若是姜雪还活着,见了她是不是还得唤一声“姐姐”,许淑贤浑身冰冷,捏着圣旨恨意迸现! 自言自语:“本宫这一生都从未得到想要的,如今惹了人嫌,以后怕是更不能了,既然注定得不到,那便不要了就是,毁了……” 老嬷嬷在旁边听的心惊胆颤,低声:“娘娘,皇上已经着人把公主封棺了,娘娘若是想看最后一眼,老奴陪你去。” 一个激灵,许淑贤怔了一瞬,泪流满面,吓得不知所谓的宫女跪了一地。 从里面拿出一方帕子,上面的栀子花开的正好,一如小姑娘及笄那年,递到老嬷嬷手里,许淑贤说:“随公主葬了。” 京城正乱着,也没人管沐珣了,身边理不清的眼线骤然肃清,出了宫沐珣就翻身上马,畅奔之后大汗淋漓,不禁喊一声“好!” “世子来这京城都憋坏了,可算能肆意走一遭。” “可不是,本世子还从未这般憋屈过”,沐珣抬头看天,风刮着脸颊而过:“装的久了,还真当自己是娇贵的命了。” 随从跟着笑:“世子本就是娇贵命,在哪都是。” 瞥了他一眼,沐珣不语,策马扬长而去。 姜雪前脚受封,西北大营后脚就得了消息,穆安惊讶的嘴里能塞下一鸡蛋。 萧辞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 看他起身穿了大氅,穆安问:“你要出营啊?” “嗯”,萧辞回头:“夫人想去?” 穆安点头:“想。” 可萧辞却不打算带她去,揉了揉她的乌发,在额头落下一吻,用哄人的语气,温声:“今日约了沐珣,你在营中待着,照顾好自己。” 听到是沐珣,想起他笃定自己怀孕的事,穆安蔫蔫一笑:“你同世子有要事相商?” 萧辞点头:“算是。” 顿了一下,穆安爽快的说:“那我就不去打扰了,你去,代我向世子问好。” “这么容易就不去了?不太像你。” “这什么话,还巴不得我去不成?你可是不喜欢我同沐珣亲近的,我这还不是为你想。” 轻笑一声,萧辞转身:“走了。” “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6 断气散 萧辞刚走不久,严宽就饱经风霜的回来。 衣裳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胸口破了几条口子,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 “主子呢?” 听风同他一边往帐中走一边说:“主子去营外见世子了,事情办妥了?” 严宽一笑:“自然,费了不少功夫,皇上留在三王爷身边的可都是高手,差点回不来。” 皱了皱眉,听风拦住他:“去换身衣服,清洗干净,这副样子让王妃见了又要问了。” 顷刻,严宽刮了胡茬,清爽干净的去见了穆安。 “最近怎么没见你”,穆安吃了口橘子,不知道萧辞从那弄来的,酸的她呲牙咧嘴,小脸皱成一团:“萧辞派你干什么去了?” 严宽道:“主子吩咐去外面处理了点小事,不劳王妃挂心。” “得,不说算了”,吐了一口酸水,穆安笑着给了严宽一拳:“既然回来了,那就听风留下,你去帮我办件事。” “王妃尽管吩咐。” 穆安说:“灿表哥同钰岚已经到了城外,你暗中将他们迎回来,不用进京,直接带到北大营来,隐着点他们的身份。” “是。” 这件事本来让听风去办的,可现在听风得在她身边留着,碰巧严宽回来了,就遣出去了。 严宽方回来还未休整就匆匆又要离开,在营中碰到奚九,两人匆匆打了个眼色。 原地叉腰转了会,穆安忽然道:“走,咱们去西大营瞧瞧。” 明月嘟囔:“西大营有什么好看的,王妃还是别去了。” “不行,太闲了,你们主子昨夜不是把裴赫打了吗,去瞅瞅人还活着没。” 说到这个明月就来了劲,贼眉鼠眼一笑:“王妃放心,他不死也得爬两三个月了,指不定还残了呢。” 穆安佯装好奇:“是吗,那更要去瞧瞧了,毕竟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人笑话。” 裴赫意识还算清醒,军营里掌棍的掌的就是“分寸”二字,知道怎样伤了内里,外表完好如初;怎样打的皮开肉绽,里面却还好着。 而裴赫算是两不沾,他外边惨不忍睹,内里也不见得有多好。 一股冷风顺着门口灌进来,裴赫自上而下的冷,穆安悠哉悠哉的进来,回头看了外面一眼,没让明月听风跟着。 等再回头,眼中泾渭分明,几分吊儿郎当之气尽敛,“汀汀”两声,裴赫面前放了两壶酒。 “好久不见”。 穆安靠着仅有的一张破旧桌子,背部虚虚的搭着,这桌子看着就不牢靠,幽声:“带了些酒,可要起来喝一杯?” 裴赫被揶揄的脸色铁青,他咬牙闷哼几声,想要试着爬起来,可这伤势好像比昨夜还要严重,下半个身子几经瘫痪,试了数次都起不来。 头顶传来讥讽的笑声,穆安喜怒不露,像是兀自说着话,不徐不急:“说说,天葬坑是什么样子呢?既然你们能一日之内赶到安边城去收尸,为什么穆将军同夫人拼死奋战时不施以援手。” 裴赫心惊,咬牙不说。 “不说?我有的法子是让你说,我不为难你,你随便说,我随便听,若是听到心坎上了,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 “当真?”裴赫僵硬着脖子抬头对上穆安那高深莫测的眼,冷笑:“王妃就是杀了我,也问不出什么的,知道的昨夜都告诉王爷了。” 穆安半蹲下来,看着他咬着字眼:“穆将军夫妇的尸首你们可是亲眼见了?” 裴赫冷笑:“万箭穿心,被大凉的铁骑踏着脊梁骨而过,面部早就毁了,如何认得?王妃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以为凭借自己那点雕虫小技就挡的了世面,不成的。” 穆安也不恼,几分森然的继续看着他:“都说是大凉的铁骑屠了整个安边城,可又有谁真正亲眼见了,裴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嘴还挺硬?”穆安缓缓摸出一根银针,在裴赫陡然的惊恐下刺入了肌肉里。 不过两息,裴赫就痛苦的抽搐起来,他双眼冒了血,正如当年亲眼见到天葬坑一样,死了那么多人,他不知道自己捞的那点钱添了几条人命。 这里是西北大营,不全然是他孤狼军的天下,自己若是不说萧辞也不会贸然杀了他,可若是多说一个字,牵扯到陈年旧事,那只有死路一条。 可他显然低估了穆安的手段,孤寂的身影就静静看着你,都能让你心里发毛。 嘴里呜出了声,裴赫七窍流血,痛苦万分却不会死。 透过他惊恐的眼神,穆安知道此人定然知道什么,冷声:“说,同我说总比同王爷说好。” 她不是傻子,琢磨了一夜,从萧文帝到萧晟渊,从始至终他们就是沆瀣一气,萧文帝要为萧晟渊铺路,第一个要除的就是穆家。 再者,因为沐珣,致使她不太相信这样对她好的人能同穆将军夫妇的死有关系。 “王妃……饶命”,裴赫大口的吐血,脖颈被捏住,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可怖气息,短短片刻,意志就被消磨殆尽,张嘴:“是刘……” 穆安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隐约听了“刘”字,关键时刻,裴赫突然瞪大了双眼,眼球凸出,死死盯着穆安,不过一个呼吸就摔在了地上。 穆安蹙眉,赶紧将他身上的银针拔了,在探鼻息,人已经休克了。 “明月听风!” 两人闻声进来,就看到地上恶鬼一样凄惨的裴赫,哪怕见多识广,也不免被这算是极刑的残忍手段吓住了。 穆安回头:“抬上去!” 听风拽了一把明月,两人忍着冷冽的表情将裴赫抬到床上。 穆安立刻施针,骤然大汗淋漓,大惊:“怎么回事?” “王妃”,听风上前一步,握住穆安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探裴赫的鼻息,猛然一缩:“王妃,人死了。” “不可能!” 穆安亲自去探,前后不过片刻,人真的死了! 明月以为人是穆安杀的,床边血腥气太重,她立刻将穆安拉到身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裴赫毕竟还是西北大营的将士,死在王妃手里终归是不妥的,规劝道:“王妃先回帐,一切等主子回来,不会有事的。” 知道她俩现在怀疑什么,穆安睁眼并未做解释,将手抽出来,到裴赫尸体前站定,快速用系统扫描了一遍。 系统:“他服用了断气散,血脉逆流,本就活不久了,银针封了血脉,猝死了。” “断气散?”穆安后退一步,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来之前谁还来过这里。” 她本来只想加重裴赫的痛觉,一根银针根本不会要了他的命,等到他撑不住了,自然会说,不曾想…… 心下微紧,穆安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一时间连鼻息都是炙热的,穆安暗自握紧了拳,她差一点就从裴赫嘴里寻到蛛丝马迹了! 究竟是谁! 听风挺胸进来,一拱手:“王妃,除了早上送过一次饭的,再无人近过裴赫的身。” “不是”,穆安低头,双臂撑着桌子,沉声:“断气散是半个时辰前下的。” 听风不禁皱眉:“裴赫现在的处境,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帐外无人守着,怕是被人钻了空子。” 正说着,奚九大步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王妃,裴赫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穆安坐回去,沉默。 奚九不免有两分责备:“王妃不该插手的。” “等王爷回来,我自会请罪”,穆安不想过多解释,撇清责任,低声:“唠叨奚将军带人搜查一番,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人混进了西大营。” “西大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奚九摇摇头转身离去。 明月:“王妃为什么不解释。” 穆安抬眼看她,陡然颓丧:“解释什么,苍白无力罢了,西北大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进来个人杀了裴赫,你们信吗?况且这断气散不是任何医师都能探出来的,我说有,不是所有人都信的。” 明月气的剁脚:“那这营中将士岂不是认为王妃杀了裴赫?” 裴赫死的蹊跷,让穆安更加相信安边城一战定然有秘密。 穆南均同夫人死的真是冤枉。 西北大营之外群山绵延,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马蹄声疾行,萧辞在前,沐珣在后。 突然,身后厉风袭来,萧辞俯身卧在马背上,沐珣未出鞘的剑悬空劈过,险之又险。 侧身一滑,两人并驾齐驱,马背上过招,招招狠戾直逼要害,竟也不分伯仲。 萧辞冷喝:“世子好身手,委在京城真是憋屈了。” 大笑一声,沐珣怼了回去:“逢场作戏,谁又不是呢,能同本世子一较高下,你也不差。” “本王自然不差”。 萧辞单手撑在马背上,冷剑发出一声嘶鸣,堪堪出了半寸,对着旁边的沐珣一腿便扫过去,与此同时剑柄快要抵到沐珣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沐珣后仰换左手挑剑,轻飘飘将萧辞的剑送了回去:“畅快!” 丢了水壶过去,沐珣接过,顿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旁边的马儿打着响鼻呼哧着。 靠着掉皮的树干,沐珣说:“问你一件事。” 萧辞抬眼:“世子请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7 我要带她去大凉 萧辞一个“请”字,换了沐珣一个笑脸,银面世子也多了几分随意,开门见山:“王爷何时退守长陵?” 稍微抬眼,萧辞愕然:“世子到底还藏了多少?” “不多不少,恰巧该知道的都知道罢了”,沐珣说:“王爷这是承认了?不攻反退,不像你的作风。” “既如此,本王也不同世子绕弯,长陵一固,京内必然是不安稳了,世子给个准话”,萧辞问:“大凉到时候可会坐收渔翁,成那宵小之人?” 沐珣将水壶给萧辞扔了回去,环着剑,横眉:“准信我给不了,不过长陵大凉是不会动的,若是承蒙凉帝重用,到时候我可帮王爷拦着大齐一二。” 有了沐珣这句话,萧辞安心了不少,拱手一礼:“本王谢过世子。” “不谢”。 片刻后,沐珣行至萧辞身前,声音清冷:“你要反,那我要带安儿回大凉。” 萧辞眉间冷然的扫眼看着他。 沐珣万分认真,双眸澄澈,映着萧辞肃然的身影,缓缓抬手摘下了银面,他说:“萧辞,安儿得跟我回大凉。” —— 裴赫的尸体从西大营抬出来,西大营将士围成一圈七嘴八舌,不乏有萧坤余党,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 奚九挎着剑冷喝一声:“妄加非议者,军法处置!都退下!” 人群一哄而散,孤狼军随后过来:“将军,卑职已经带人将整个西北大营里里外外搜寻过一边,未见任何贼人痕迹。” 捏着剑鞘,奚九不喜:“让弟兄们把西大营查一遍。” “将军,恕卑职多嘴”,孤狼军将士坚定道:“有弟兄们守着,西北大营飞只雀进来都难,怎么可能有人杀了裴赫我们不知道,说不定那贼人就在大营里。” 奚九回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高手混进来了也未可知,先带人给老子把西大营查了,按照腰牌对脸查,一切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 “是”,孤狼军将士一应声,麻溜的跑了。 听风掀了帐帘进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子上:“王妃,吃饭了。” 看了她一眼,穆安坐在萧辞案桌专配的椅子上没动,椅子很硬,像是为了坐这把椅子的人量身定做,特意提醒“君子当端”,穆安坐的很不舒服。 她在想,裴赫临死之前说的那个“刘”字到底是谁,又或者是她没听清楚,是同音或其他什么字。 穆安猜不到也想不到,不一会就头昏脑胀,懒洋洋的抬眼,就看到听风桩子一样立在眼前,愤愤道:“如王妃所料,营里的医师查不出来裴赫中过断气散,这锅王妃背定了。” 穆安往后仰了仰:“随他们说,不论什么后果我担着就是。” 听风没吭声,转身端了食盒过来,低声:“王妃好歹吃点。” “没胃口,先搁着。” 帐帘敞开,萧辞负手进来,人未至话已经扔了过来:“饿着了你同孩子本王都心疼。” 随手将剑递给听风,示意她放了剑出去,听风弓身退了出去。 穆安站了起来,将怀里的手炉递过去,顺便用手背碰了碰萧辞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辞将手缩回来,他怕冰着穆安,说:“骑马回来的,风吹的久了。” 想来他一回营,奚九就马不停蹄的告知营中的事了,气丧丧的看了他一眼,穆安又悻悻坐了回去:“我没想到裴赫会死,也没想着要他死。” “可他还是死了”,萧辞换了脸色,穆安坐着,他就站着,少见的失了两分温言细语,甚至眉间增了分严肃,他一字一句道:“别的时候本王都由着你,你就是捅破了天本王拼死也给你补回来,可这里是西北大营,军纪比天大,这次是你鲁莽了。” 穆安一时说不出话来,就静静的看着萧辞。 “在你去之前裴赫已经中了断气散,是吗?” 萧辞走到穆安身边,靠着案桌将手炉重新放她怀里。 立刻有一股暖意顺着指尖延绵至全身,穆安却觉得指尖空空的,她把手炉放到桌上,轻捻着指尖,像是诚恳的认错,缓声:“我去之前他已经快死了,也是我倒霉,恰巧碰上了,我知道你难做,若是轻飘飘就了了,不免让西大营的将士们说你以公压私,就当裴赫是死在我手里好了。” “什么叫就当死在你手里?”萧辞顺着同她一般平缓的语气:“在本王的地盘有人堂而皇之的杀人灭口,本王还得忍气吞声拿你出来挡箭不成?” 穆安无奈,紧锁的眉头如何都舒展不开,一摊手:“那还能怎么办,就是人活着,这断气散都不一定查的出来,更何况死了,我的片面之词谁信?” “我信”,萧辞眼也不眨,脱口而出。 “诺,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将这错揽到我身上,平了西大营怒气你再慢慢查,反正裴赫的死也并非全然同我无关。” 她可是加速了裴赫的死亡。 萧辞:“若是真让你背了脏,本王还有何颜面在数万将士面前立威,这几日你就在帐中静心养神,省的听了不喜的话心烦。” 说罢,伸手在穆安头顶熟稔的摸了一把,一如既往的力道,所有的温情都覆在了大掌下,揉进了心里。 穆安瘪瘪嘴,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头顶一凉,萧辞拢了大氅已经转身出去了。 心里骤然有点空落落的,穆安知道萧辞是有气的,不知道他同沐珣谈了什么,一回来就碰上营里的糟心事,心下定然是不爽的。 得亏这个人是自己,若是其他人,怕是二十棍已经打下去了。 萧辞没提今日见了沐珣的事,穆安便知道他不想说的。 奚九说:“王爷,拿着腰牌对着脸查了,裴赫定然不是营里的人杀的,一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杀他这种事北大营孤狼军肯定干不出来,裴赫在西大营也是有点声望的,更不可能有人趁他病要他命。” 萧辞立在上方的火盆下,定声:“那就是外面进了高手了。” “末将也这般猜测”,奚九沉声:“可要末将现在带人去营外搜寻。” 沉默片刻,萧辞说:“怕是魂都寻不到了,关键时刻不要节外生枝,让孤狼军好生准备,别懈怠了。” 闻之,奚九默默点头,不禁跟着皱眉。 这么一来,算上裴赫,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沐珣仍旧戴着银面,马蹄飞快,随从快要跟不上,从后侧方看过去,世子嘴角就没下来过。 便抬声:“摄政王这答应世子要跟去大凉了吗?世子见了王爷一面便这般高兴。” 沐珣一扬马鞭:“他不去。” “……” 随从懵逼:“那世子还真是愈发的喜怒无常了。” “本世子今日心情好,甚好”。 随从更加不解了,一路跟的辛苦,赶到京城已经是精疲力尽。 回了宫,暗卫即刻来报:“主子,将军来信。” “主子可是在西北大营得手了,属下就知道主子亲自出手,区区西北大营算什么?” 沐珣说:“裴赫死了,没想到萧辞下手挺重,人昏昏沉沉的,正好让我得了手,西北大营能拦得住我的,呵!还真没有。” 接过暗卫手中的信,沐珣仔细看过,随手烧了:“父亲盼着我回去呢,得尽快了,萧坤府上有两块九州录,他走的匆忙,想来没带走,你今夜去拿回来。” 暗卫:“那皇上手里的那块怎么办?” “我亲自去”,银面在掌心晃来晃去,惬意自在,沐珣瞳色幽深:“今夜必然得手。” “主子一切小心”,暗卫隐了身。。 “嗯。” 如此一来,沐珣手中就有五块九州录了,剩下的暂时还未寻到踪迹。 穆安就在帐里过了三日,期间王钰岚把她走后雁回变幻的一草一木都兴致勃勃的说给她听。 严宽将她接到了北大营,这三日,穆安就同王钰岚厮混在一起,聊着家里的事。 王灿一到北大营就被孤狼军的气势吸引了,不顾奚九阻拦整日往校场跑,竟然真让他跑出了感情,已经能同石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亲眼见识过千射队的追踪箭法,王灿悔不当初,每到石铿面前就搓一把头发:“早知道在雁回也该让安安妹妹教教我,我回头还能教给弟兄们。” 石铿大笑:“王妃才在雁回待了几天啊,哪来的时间,日后定会有机会的。” “那可不是,安安妹妹瞒的可好了,她走了老爷子还在唠叨”,王灿学着王泽明的样子,咳嗽一声活灵活现:“这小妮子到底还藏了些什么,也太能装了……” 哄笑过后,不免有些遗憾。 王灿回了帐,一把将爬在穆安肚子上附耳倾听的王钰岚提起来:“一边待着,别压着你姐。” “才没有呢”,王钰岚冲他一吐舌头:“我就听听这孩子动不动。” 用看傻子的眼神瞪着他,王灿说:“孩子还小,能听出来什么。” 怕伤着穆安,王钰岚连腰间的赤练鞭都解了,猛然知道穆安怀孕,她俩惊讶的能跳起来,王灿更是第一时间就传了信到雁回。 看着他俩,穆安笑道:“我说的话好好考虑,两日后我同王爷回京,灿表哥你也带着钰岚回去,不要同我一起进京。” 王灿装作没听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8 新起风波前兆 穆安说什么都不让王灿同钰岚跟着她进京,问明缘由她也含糊其辞的不说。 王钰岚可不乐意了,撒泼打滚,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萧辞同穆安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等这个年一过,我们就直接去长陵。” 不知道他怎样处理了裴赫的事,穆安没出去,明月听风回来报说,也没在西大营听到过关于她的不满。 穆安没问,萧辞也没主动说,好像这件事在两人之间就这般过去了。 她静心听着萧辞的安排,孩子气的坐在他腿上荡腿,话音落了才伸过脖颈,仰头:“我想让灿表哥同钰岚回去,这两人不听我的,但肯定听你的话,你给说说让他俩回去,别留在京城。” “王老将军让他俩过来陪你过年”,萧辞垂眸:“我不好说什么。” “都已经见过我了,我一切安好,他俩回去也能交差,京城不太平,他俩留下来我不安心。” 皙白的脖颈润珠一样延伸下去,萧辞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咬一口,他流氓似的逼近,厚重的呼吸喷下来,穆安心中一烧,毫不犹豫回头给了他一掌:“讨厌,同你说话呢。” “听到了”,萧辞道:“给本王亲一口就答应你。” 穆安:“……流氓。” 某人最后还是得逞了,抱着人亲了够,这才好说歹说的应了。 王灿还是有几分怕萧辞的,哪怕是百般不愿,可在萧辞冷冰冰的威胁下还是咬着牙拖着王钰岚走了。 临走之前他说:“爷爷让我带话给王爷,不论如何都要照顾安安妹妹。” 送他们出了西北大营,萧辞说:“本王知道。” 王钰岚不敢对着萧辞撒气,拽着王灿就是不肯走,好不容易出了雁回,她要去京城见大世面的,可这连京城的门都没见到,就要被送回去,那怎么行? 她低声嘟囔:“二哥,我不走。” “由不得你了”,王灿沉着脸:“看不见有人不欢迎我们吗,出息点,我们走。” “不行啊,爷爷让我陪着姐过年的。” “过个屁!你走不走?” 王钰岚是在萧辞平静的注视下被王灿拖走的,远了看不见人影了这才逆着寒风传来几声大骂。 不巧,被萧辞听到了。 “本王还想着让你先行一步去雁回的。” 穆安拨浪鼓似的摇头:“我才不要呢,我不回去,我得在京城陪着你。” 萧辞笑了笑,扶着穆安上了马车,回头对奚九道:“警醒点,到时候了别给本王出岔子。” 奚九一脸正色,昂首挺胸,看着萧辞离去。 这还没到京城呢,严宽就收到了一桩消息,他无奈的冲后面的车里道:“王妃,钰岚姑娘半路甩开灿公子跑了。” 穆安:“……” 怔了一下,她当即一个头变成了三个:“跑哪去了?” “闷着头乱跑的,看着是往南边”,严宽说:“灿公子没办法自己回去了,他说钰岚姑娘应该是去江南了。” “江南?” 穆安咋舌,扶着额头轻笑:“中了欧阳落的蛊不成,毛都没长齐、路都不认得就去江南,也不怕把自己丢了。” 昨夜王钰岚就拉着穆安说欧阳落的好,雁回下的第二场雪,欧阳落就待不住了,匆匆了结了生意,次日就走了,等王钰岚照常去寻人,只有空荡荡的十香楼,连那掌柜的都笑话她。 她自知丢了人,可没办法呀,看到欧阳落就喜欢,为此还失落了好几天。 “这次可真让她逮着机会了”,穆安叹气:“她敢跑定然是不敢回去了,怕被爷爷打断腿。” 萧辞说:“我让人去寻,看着人到江南,应当不会有事。” “也好。” 回了京,离开前的风波还在,齐国君失了掌上明珠,怒不可遏,可这雪昭妃已经安葬了,他又忌惮萧辞同沐珣沆瀣一气,只能咬牙。 武清文带着一众老臣在太和殿商议了两天两夜,才给萧晟渊吃了半颗定心丸,以磅礴大气的君王风度给齐国君去了一封密函,借着谈判的方式赔罪,竟也将齐国君堵了个哑口无言,一时半会还真兴不气什么风浪。 这么一闹,又让萧晟渊病了两日。 贤淑宫也病了,好像还病的不轻,一时间宫里又恢复了死寂。 穆安听了也只是笑笑:“齐国君能忍,这齐皇后怕是不能忍。” “不忍也得忍着不是”,萧辞说:“给本王三年,踏平他大齐。” 玩味的扯出一抹笑,方才的疏离对上萧辞就散了,穆安环着玉藕散漫的勾上去,瞬间又笑得没皮没脸:“踏平了给我当聘礼。” 眸色沉了沉,萧辞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穆安说这话是怪还是不怪,他软了声:“欠你的,本王会还。” 松开手,穆安挑眉,她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萧辞欠她的无非就是一场婚礼。 将人塞进了床榻里,萧辞手一顿,想起沐珣的话,连着几分冷淡。 他的胸膛总是烫的,烫的穆安指尖不敢往上搭。 萧辞低头落下一吻:“睡。” 不知道一帮老臣精疲力竭离开后,烂成一摊的新臣又给萧晟渊支了个什么破招,要在除夕夜办百官宴,而这百官宴花销就不说了,是个人总要张嘴。 除夕前一天,萧晟渊兴起,要去冬猎。 递旨的太监从王府夹着尾巴跑了,萧辞懒得看那旨,沉声:“皇上身子如何了?” 严宽:“好多了,说是疲劳所至,皇上整日关在宫里不免郁结于心,这不才有了冬猎嘛。” “冬猎,按照以往的惯例,本王提了秋猎,皇上推推拖拖不想去”,萧辞闷哼:“这便就算了,天寒地冻的却要去冬猎,谁出的主意?” “回主子,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帖子已经尽数发了下去,木已成舟,这种不能算事的决策上,萧辞总不能拂了萧晟渊的面子,极其不情愿的接下。 穆安却不太放心,不禁埋怨:“办什么冬猎,什么百官宴,一天天尽搞这些没用的。” 明月说:“王妃别生气,反正挨不过几天,我们就走了,到时候管他皇上办什么宴也同我们没关系了。” “你以为那么好走?” “好走不好走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明月满不在意随口说道:“孤狼军一出,满朝文武谁敢说一个不字,半年里,皇上让谢良把禁卫军扩了一倍,整个京城巡防都捏在他手里了,主子现在走已然是给足了面子,难道还要耗着吗?” 穆安低喃:“分明已经做足了准备,盘算了许久,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觉得有些突然了。” “不突然,不突然……”,明月傻笑着,她尽量让穆安开心,什么事也不要想,怀着孩子呢,不能有烦心事的。 接到冬猎名单的人还真是不少,沐珣也在列,还是萧晟渊传他到太和殿下棋,亲手交给他的。 毫不留情的大杀两盘,在萧晟渊不悦的神色下,沐珣笑了回了宫。 “冬猎,想来有点意思。” 随从却愁了,自己在那疑神疑鬼:“世子,你说这皇上是不是怀疑你了,想借着冬猎试探你。” “呵”,沐珣低笑:“试探我做什么?要下套也是给萧辞,拉拢本世子还差不多。” “若是给摄政王下套,那世子要不还是待在宫里别参加了,省的平白牵扯进去,我们隔岸观火,看着他们闹岂不是得了悠闲。” 沐珣轻点着桌面,眼尾低垂情绪莫测:“隔岸观火最是无趣,跟着闹一场说不定才更有意思,就不知这梁帝打什么注意了。” 随从方退了出去,暗卫就现了身,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药递到沐珣手里。 掀了一下眼,左手接过,沐珣当着暗卫的面撩开衣袍抹在腰侧的伤部,纱布浸了血,已经透了,一亮开,那是一处箭伤,伤口可怖。 暗卫垂首:“主子出宫寻个医师瞧瞧伤。” “无妨”,沐珣锁着眉,除了这点不悦,让人瞧不出端倪,他仔细用了药,从暗卫手里接过纱布重新绑上,这才说:“一不小心着了道,别节外生枝,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暗卫说:“是属下大意了,不曾想皇帝寝宫之下会有机关。” “就算你没查到,我也料到了,藏着点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没点机关”,沐珣冷哼:“幸好脱身的早。” 暗中潜入萧晟渊寝宫盗取九州录,差点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暗卫,沐珣也是废了好些功夫,尽管如此,还是中了一箭,箭头入了半寸,距离要害只差一点。 心有余悸过后,沐珣庆幸萧晟渊最近忙昏了头,没发觉他潜进去过,否则怕会查出点什么。 他换了个姿势,感受着伤口处的刺痛与酥麻,低声:“不该报的就不必给将军同夫人说了,别让他们担心。” “是”,暗卫忧心忡忡:“主子,身上有伤,怕不宜参加冬猎。” “我会小心的。” 这次冬猎沐珣既不能展露锋芒,也不能装的过于像个草包文人,藏一半掖一半,这其中诀窍也是不好把握。 见暗卫脸色难堪,还有消息未报,沐珣沉声:“第一阁行动如何了?怎么还没了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89 为什么骗我(1) 没有人知道如今的天枢第一阁早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第一阁了,就连沈行白都没发现第一阁已经暗中换了水。 第一阁声名显露,却很低调,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更是没有雇主请的起第一阁杀人卖命。 如今的第一阁是霂巽手里的一把刀,全是大凉人,任他随便用的刀,他用了五年时间才将里里外外重新打造了一遍,第一阁名为夜凶,不过三十人,却无人匹敌。 这是霂巽第一次让夜凶出手,他沉眉,疏冷的笑了一声:“有人拦路不成?” 暗卫顿声:“主子,是天机弟子,同夜凶对抗两日,死缠烂打,车轮战,一群耗子一样纠缠不休,夜凶顾着主子的面,不好动手。” 沐珣瞬间又换上了正色,看着手边的银面,沉吟片刻:“沈阁主心善,胃口也不小,朝局、江湖两面都想沾,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事让他做,最后两边都讨不着好。” “主子,现在怎么办?”暗卫一时听不出来沐珣这是暗讽还是什么,定眼望着他。 “别让夜凶周璇了,速战速决,不用顾着天机,若是他们有本事挡住夜凶的刀那便任他们来去自如,挡不住识趣的就自己退了。” “是。” 想从沐珣手里抢命,沈行白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下午南宫就收到了消息,气冲冲的进来:“公子,没拦住。” 沈行白皱眉:“一个都没拦住?” “嗯,不仅名单上的人都死了,我们的弟子还折了三个,半数受伤”,南宫那最是无辜纯真的眼里,萦上一层阴霾,说:“公子,这次我们损失惨重,霂阁当是一点余地都不留!这口气,如何忍得下去。” “来的是天枢第几阁?” “第一阁。” 沈行白面色沉重,咬牙切齿:“那还是他沐珣留情面了,不过他以为这点情面本公子就会收吗?做梦!” “这口气我忍不下”,南宫握紧了拳头:“得了公子吩咐,弟子们口风严谨,霂阁的身份一个字都没吐出去,他倒好,踩着弟子们的尸体硬是将名单上的人屠尽,这算哪门子道理?公子,我不服!” “走,去见见三哥”,沈行白起身:“明日就是冬猎了,人群汇聚,不能让沐珣再做手脚,在京城还轮不到他一个大凉世子撒野,惹了本公子不高兴,这次就好好教教他做人!” 沈行白人未至,火气冲冲的样子就顺着严宽的嘴飘进了萧辞面前。 似是要猜到他来说什么,萧辞淡淡扫了穆安一眼,面色紧绷。 外面禁卫军还在查,可都是在东平巷外周旋,萧辞回来了,便没人敢大摇大摆在王府门口撒野。 绕过谢良的人进王府,费了沈行白好些功夫。 严宽在九方居门口等着他,笑道:“沈公子。” 沈行白眉间阴郁,兴致欠缺只说:“三哥呢,我有事找他。” “王爷同王妃商议明日冬猎的事,沈公子请——”。 推开门进去,萧辞好似已经在等着他了,穆安倚靠在一边的摇椅里,捏着一本三国地势图翻看着,余光瞥到沈行白,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 萧辞:“坐。” 沈行白在他对面站定,捏着玉骨扇的指尖泛白,却没有坐,斟酌两息说:“三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你上次遮遮掩掩不肯说,今日急匆匆又跑来说”,萧辞平淡的语气不徐不疾,莫名让沈行白心安了不少,他说:“什么事让你为难了这么久,坐下说。” 沈行白这才僵着脸坐下:“此事关于大凉世子,我不知道如何同三哥说。” 听到沐珣,穆安翻书的指尖一顿,眉眼未抬,静静听着,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三哥”,沈行白压声:“我知道刘远同张进是谁杀的。” 脸色微沉,萧辞抬头:“谁?” 虽说姜雪是穆安杀的,可其他人不是,萧辞已经派人查了,还未得到消息。 沈行白说:“大凉世子,沐珣。” 屋子里静了片刻,穆安丢了书坐起来,惊讶道:“不可能。” 看了她一眼,沈行白反驳:“三嫂为什么觉得不可能?沐珣此人深藏不露,表里不一,三嫂同他亲近,可知道这人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可真正了解他?人就是他杀的……” 萧辞:“同你三嫂说话,语气别冲。” 快步走到萧辞身边,穆安盯着戛然而止的沈行白,俯眼:“你继续说,沐珣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他为何要杀这些同他无关之人?” 萧辞同样看着他。 “他要杀的不止一个刘远,两个张进,他杀的是同当年安边城之战有关的所有人”,沈行白埋着阴色:“我知道这些事三嫂听了会难受,可所有的事情都是沐珣一手策划,三嫂相信他,那可知道他另外一个身份。” 提到“安边城”已经触了穆安的紧绷的心,她不顾萧辞的轻抚,低声:“什么身份?” “三嫂不是一直想见见天枢阁主吗?沐珣就是。” 心底“咯噔”一声,穆安舌尖一痛,这才发觉自己紧张了,扶着萧辞坐下来,面色微沉:“沐珣是大凉世子,如何同天枢扯上干系,我不信。” 不为别的,就沐珣对她的好,对她的笑,那看见自己就暖一汪清泉的眸子,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骗自己? 萧辞面色不豫,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当真?” “千真万确”,沈行白黑着神色抬指发誓:“三哥,此事我已经认证,霂巽就是天枢阁主,如今天枢命脉掌握在一个大凉人手中,还准备翻旧年之案,不得不让人怀疑,三哥慎重。” “沐珣的消息是从你这拿的?” “……是。” 拿出涉事名单放到桌子上,穆安郁愤之余扫了一眼。 “所以、裴赫的断气散也是他下的”,看向萧辞,穆安凝声:“那日沐珣在西北大营之外等你,趁着里离开的空档给裴赫下了断气散?”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萧辞不禁带了两分怒气:“除了他,没人安然无恙的从西北大营走出去。” 沈行白:“天机弟子传来消息,名单上的人已经尽数被屠,如此残虐之人,怎么可能如表面那般正人君子,三哥,沐珣不是好人。” 入夜,穆安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沐珣的面孔萦绕在眼前,她真心相待的人,却也是一直藏在自己身边的人。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穆安十分的不爽,青阁不顾生死的为天枢卖命,也不免落了个人走茶凉的下场。 这一切不禁让穆安怀疑,是不是青简出现在也是沐珣刻意安排的,他一步步的把青阁推到自己身边,等他们惺惺相惜之际毫不留情的断了这份情。 毕竟——沐珣真的很了解自己。 穆安是戒备心多强的一个人啊,可在沐珣面前她很少拿起防备,哪怕有短短一瞬也就散了。 穆安合眸假寐,身侧一沉,萧辞躺下来,低声:“别想了,本王会查清楚的。” 睁开眼,穆安翻了个身说:“我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沐珣为什么会是天枢阁主?为什么要借着天机查安边城的真相,为什么残忍的杀害了那么多人……他是个大凉人啊,他很了解我,所以他是故意接近我的,对吗?” 接近她有什么好处? 唯一值得让人深思就是安边城之战了,穆安安是穆南均的女儿。 “难道真的是大凉铁骑踏平了天葬坑吗?” 难道裴赫临死之前说的是“凉”,而不是什么“刘”? 大凉至今还野心昭昭,依旧想着挑起战端,见不得这久违的太平吗? 萧辞替穆安掖着被角,黑暗中他唇线平直,刻意压制着什么,最后也只是孩子气的哄着穆安不要多想。 “安儿,若是你信我,就信沐珣对你好是真的,他不会伤害你。” 穆安问:“为什么?因为穆将军同夫人一起死在了大凉铁骑下,所以他愧疚吗?” “没人知道安边城战败的真相”,萧辞尽量平缓:“所以穆将军同夫人不一定死在大凉铁骑之下。” “萧辞,你还记得在穆府时,你告诉我,传闻那一战已经休了,是大凉铁骑拖到了最后才退,这期间他们做了什么?” “我之前相信沐珣,我觉得他对我好,便觉得事情的真相一定另有隐情”,穆安顿了一下说:“可是你知道,我不是穆南均的女儿,也没向着穆安安的方向活,所以对于大凉,我本就是没恨的。”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若是真的穆安安,她一定不喜欢大凉,也不喜欢大齐,说不定还恨极了他们。 “安儿,不是的”,萧辞不知如何说,时候未到说什么都会乱了棋局。 他还想说什么,可穆安已经不想听了,只道:“明日冬猎,我亲自问他就是。” 拿她穆安的真心当什么?垫脚石吗? 黑暗中,萧辞轻轻合眸,穆安就枕在他的臂上,睡得丝毫不安稳。 良久,好似喃喃出声:“大凉是个好地方,本王的安儿一定会喜欢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0 为什么骗我(2) 新帝建年以来第一次冬猎,众臣都以为今年的秋猎免了,今年的红霞猎场没机会开了,谁知道皇上一时兴起搞了冬猎,最高兴的莫过于受邀的公子哥。 猎场观台之上,所有公子哥都是英姿飒爽,唯独武清文一干老臣面色沉重,坐在人群后面闷头喝酒。 王府的车缓缓驶进了猎场,所有人规规矩矩起身行礼。 穆安拖着萧辞的手从车上下来,她一改以往的素色,艳丽的裘衣映托下,更是显得唇红齿白,媚而不娇,复眼过去夹杂着几缕寒凉。 萧辞温声:“今日你不用上马,身孕一事本王并未报,暂时无人知晓,你就偷个懒在台上等着,今晚加肉。” “你小心点”,穆安忍不住叮嘱。 两人刚走了两步,紧接着萧晟渊就到了,与他一道来的还有沐珣。 同萧晟渊今日一身劲装,意气风发不同,沐珣依旧素色冬衫,裹着一件银丝裘衣,露出的嘴角笑意吟吟,那里有一点参加冬猎的样子,倒像是谁家的温润公子来赏花的。 看到这一幕,穆安神色愈发阴沉,现在的沐珣在她眼里,裹着一层迷障,让她分不清温润同狠戾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众臣叩首:“参见皇上!” “哈哈哈”,萧晟渊心情异常的好,同他差点将京城掀了个翻天覆地的怒气截然不同,高声:“今日不用多礼,朕让人开了红霞猎场,今日猎物最多者,重重有赏。” “皇叔”,萧晟渊突然冲着萧辞回来,面带笑意:“许久未见马背上的皇叔了,今日可要一显身姿,同朕比比?” 萧辞起身,漫不经心:“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般敷衍,反常的是萧晟渊非但不恼,还纯粹的拍了拍萧辞的肩膀:“朕可不是皇叔的对手,待会可要皇叔手下留情了。” “遵旨”。 沐珣慢步过来,绕过萧辞对后座的穆安一点头,他敏锐的察觉到穆安的疏离,沉思片刻目光略带愧疚,漫步过去。 岂料他这愧疚之色让穆安心凉了半截,直视片刻,穆安率先收回目光,垂着头不予理会,可放在腿上的拳头却忍不住锤了一下。 低声:“……骗子!” “对了,世子呢?”萧晟渊亲切的拉过沐珣,今日的他好像彻底卸下了帝王的架子,开心道:“不知道世子身手如何,也让朕开开眼界。” 重心还放在穆安身上,沐珣无暇顾及,只是随意的拱手推脱:“皇上就别折煞我了,本世子这身手若是露于人前怕是会扫了皇上的兴,让人笑话。” 萧晟渊:“朕看谁敢!世子不用谦虚,可同朕的皇叔比一遭。” “不如皇上先同王爷来一场,下场我再来,如何?” “好!”萧晟渊大笑,推着萧辞:“皇叔,上马!” 萧辞看了沐珣一眼,给了穆安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随着萧晟渊下台。 各世家的公子早就迫不及待了,马背高坐,等着萧晟渊一声令下就四散而去。 “皇叔,朕已经很久没这般畅快了,还是宫外好”,萧晟渊同萧辞并立,抿唇道:“朕的马术也是皇叔亲手教的,如今这徒弟已经成了俯瞰天地间的雄鹰,就不知道师父满不满意了。” 总觉得今日的萧晟渊怪怪的,萧辞具体却又说不上来,错开一步道:“皇上,开始。” 一抹失望从眼底逝过,萧晟渊变了脸,与萧辞同时翻身上马,率先一扬马鞭,飞奔出去。 萧辞在原地打转半天才追上去。 看着所有人蜂拥而入,呼喝声绵延不绝,倏然就没了身影,穆安起身走到一边,不过片刻沐珣就找了过来。 敛了笑意,他道:“今日心情不好还是怎么,见了我也不开心。” 穆安抬眸,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世子,我昨日听了一则关于你的消息,世子知道是什么吗?” 见穆安的疏离,沐珣苦笑,他知道必然是沈行白揭穿了他的身份,跨一步站在风口,替穆安挡着寒风说:“大概知道。” 这就是承认的意思了,穆安几近发怒,她压声:“天枢阁主是我一直想亲自拜会的人,现在知道这人竟然是你,突然就不想见了,世子,你为什么要骗我?” 心口紧绷绷的,沐珣低眉:“我没有要骗你,真的。” “你还说你没有!青阁究竟是你的棋子还是我的朋友?沐珣你说……你说啊!” 握住穆安的双肩,沐珣带着无奈的痛色,突然手足无措:“青阁不是我的棋子,却是你的朋友,是你将他们从深渊里拉了回来,他们就是你的人,信你敬你的人。” “你胡说”,推开他,穆安冷眼:“从一开始你就在蓄意接近我对吗?我们的身份、地位、信仰皆有天壤之别,犹如鸿沟,怎么可能没一点芥蒂,你不求回报的对我好,好的很不真实你知道吗?” 沐珣迫不及待的解释:“安儿,对你好是真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话音未落,穆安就想打断他:“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连身份都不肯暴露,我迷迷糊糊的在身边留着你的人,看着他们一次次落去险境,你何时出手相帮过?你可知道,青阁每死一个人我都会痛,都会难过?” “对我好?对我好的就让我欠着他们,看着他们死吗?” “还有,你杀了那么多同安边城之战有关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怕我查到蛛丝马迹吗?” 沐珣:“……安儿,不是。” “别叫我安儿”,穆安沉色盯着他,冷声:“我同你有什么关系?沐珣,你的一切靠近都显得太刻意了。” 沐珣这才发现自己低估穆安了,她是心里装事的人。 你对好一分,她一旦信了,就奉全部的慷慨给你,可若是骗了她,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指尖微紧,沐珣开口:“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故意接近你是真的,想对你好,弥补你也是真的,更没有想着要骗你,在你这,我就是大凉世子,就是沐珣。” 穆安:“霂阁主,人都让你杀完了,你还要让我相信你什么?我在查证据,你就在我追寻之前毁灭,你想让我父母的死永久的封尘,让我差点忘了你的国家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之一,连西北大营你都进的轻轻松松,裴赫——这个唯一能告诉我当年线索的人眼睁睁在我手下死了,我来不及听他说第二个字?” “沐珣,你满意了?” “他们都是该死之人,就算我不杀他们,终有一日他们也会死在别人手里,我也没有想要尘封你父母遇……难的真相,真相总有大明的一天,我杀该死之人,你想知道的以后我再告诉你”,沐珣始终如一的温着声,方才片刻的激动仿佛都是假象,他对穆安就是严厉不起来,平缓道:“安儿,你先别生气,动了胎气怎么办?” 猛然抬眼,警惕的看着他,穆安毅然决然的后退三步,不远处就是外场等待的宾客席,只要她再退一步,那台上的人就能瞧见她。 护着肚子,穆安射向他,他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怀孕了?就单单凭借一眼,到底多么细致入微的洞悉才能做到这一点。 甚至,在自己的行为举止表达的意想上,萧辞都比不上沐珣。 “你太可怕了,你了解我,了解我的一举一动,我在你面前就像个无处遁形的人,沐珣,我穆安不信你了。” 沐珣:“安……儿!” “你是大凉世子,我是摄政王妃,我们身份有别”,穆安仰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该查的我还会查,安边城涉事者那么多,我不信你都要杀了!我会亲手为死去的父母讨回公道,将士尸骨未归,不该遭受深埋践踏!你们人人都想让安边城的战败成为无迹可寻,我偏不如你的意!” 沐珣只是盯着穆安,看少女满腔怒火,他心里难受的厉害,几经张口,频频叹气:“你怎么这般犟呢,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一点都没变。” 不管沐珣现在说什么,穆安都觉得他是在胡扯,他所有的话都说的没头没尾,把她当作傻子玩。 末了,穆安再次出声:“青阁是你的人,他们听命于你,于我只不过相互扶持一场,人走了便算不得情深义重,你若是有良心,就不该为难他们,他们坏了规矩擅自行动皆是因为我,我向你赔罪。” 不等沐珣反驳,穆安已经大踏步离去,两步之外明月听风随后守着,显然对沐珣起了戒心。 徒留沐珣愣了半天,一拳砸在柱子上,无可奈何的从另一个方向出去。 穆安重新回了坐,空落落的。 正好呼声传来,萧晟渊同萧辞一前一后从猎场冲出来,后面的侍卫抬着猎物出来,大获丰收。 萧晟渊翻身下马,接过李德全手中的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萧辞道:“皇叔箭法超群,朕追不上喽。” “皇上的猎物可是多了本王一筹”,萧辞大汗淋漓,松了松衣领道:“龙体重要,皇上歇息。” 正在兴头上,萧晟渊如何愿意,他今日一副就是冲着年少轻狂无拘无束而来的样子,对萧辞数次笑的真诚,“皇叔”从未离口。 不禁给了萧辞一切无恙的错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1 一场红霞冬猎 萧晟渊不听萧辞的劝,大手一挥:“朕的猎物赏了,见者有份!” 众人一片欢呼,气氛还真是说不出的和谐。 萧辞默不作声,就听萧晟渊继续道:“世子呢,第二场了。” 沐珣起身,面色不愉,好在遮了银面也不太瞧的出来,他说:“皇上有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叔,咱们再同世子来一场,这次朕可让人放了大物,一头黑熊”,萧晟渊阔然:“拔得头筹者,赏!” 黑熊便是红霞猎场每年来最凶猛的猎物了,很少放出来,显然萧晟渊今日心情极好,吩咐人在箭娄里装满箭,萧晟渊对着萧辞开怀一笑,翻身就上了马。 沐珣走到萧辞身边,侍卫给他牵了一匹通体红棕的千里驹,目光凶狠,马鬃凌凌,在原地扣着马蹄,看着就不是沐珣驯服的了的。 同萧辞面面相觑片刻,沐珣唇角微抿正要开口。 武清文站了起来,他关心萧晟渊的身子,劝诫道:“黑熊凶猛,就是中了箭也能狂奔攻击别人,猎场绵延数里,这黑熊钻进了林子定会闷着头往深处去,实在是过于危险,皇上一人实在不妥。” 萧晟渊高坐马背,闻之笑呵呵的回头:“朕难道还会怕一头畜牲不成?武相也太小瞧朕了,朕定然要将黑熊射于箭下。” 兴冲冲的笑着,去了那一身蟒袍,被压制的少年气挣脱了牢笼的束缚,肆意飞扬。 这样的萧晟渊是武清文不曾见过的,他愣了片刻,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心一软,突然就由着他去了。 低声:“多派几个人跟着皇上,老臣也放心些。” “好”,萧晟渊随手指了几个禁卫军:“你们几个,跟在朕后面。” 侍卫将红鬃烈马拉到了沐珣身边:“世子,你的马。” 沐珣半天没动,好似十分难为情,伸出手在那瞪眼盯着他的马儿宽厚的脸上轻轻摸了摸,那马立刻就不乐意了,冲着沐珣一仰头,前蹄已经飞出来。 “呦”,沐珣飞快后退,笑着道:“皇上,这马性子还真是烈啊。” “世子是大凉的好儿郎,自然得好马相配”,萧晟渊意味深长的盯着沐珣,又带着那么几分人畜无害,他说:“大凉盛产神骑,想来世子见过的铁骑数不胜数,区区一匹烈性的畜牲自然为难不了世子。” 沐珣轻笑。 确实为难不了他,可这马他若是轻而易举就降了,岂不是自乱阵脚,京城所有的“温润”伪装都前功尽弃。 可若是不骑,那就丢面子了。 回头看了萧辞一眼,沐珣对着他和萧晟渊一拱手:“皇上同王爷先请,今日本世子就舍命陪君子了。” 萧晟渊:“世子好气魄!” 话音方落,那侍卫就松了马绳,若不是沐珣眼疾手快,那烈马就冲了出去,好一番费劲才把马祖宗拽回来,沐珣衣摆被风吹的凌乱,他略微尴尬的笑了笑,踌躇半天才翻身上了马。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一看,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都是花架子,指不定是平日里逍遥快活耍玩学来的。 上了马,飒爽的稳住身形,沐珣刚对着萧晟渊一抬头,胯下的祖宗一扬蹄就飞了出去,沐珣整个人向后一仰,台上的穆安十指一紧,远远定眼看着,眸色深沉。 好在沐珣有惊无险的伏在了马背上,他回头:“让皇上见笑了。” “无妨”,萧晟渊仔细打量着沐珣的一举一动,沐珣伪装的恰到好处,在萧晟渊眼里,这大凉世子就是个花架子,他笑了笑:“皇叔,走。” 萧辞沉着脸,盯着萧晟渊得意洋洋的背影,若有所思。 至于沐珣,他一点都不担心。 感受到萧晟渊灼烈的目光,沐珣垂下眼,身下的马脱了缰绳就要奔出去,他暗自摇头冷斥一声,当即与一匹畜牲在原地斗智斗勇起来,那马撒欢一样想把沐珣摔下去,可沐珣偏偏死缠烂打都爬在马背上。 险象环生之际,台上已经惊叫连连,这大凉世子若是从马上坠下来,自然免不了重伤。 萧晟渊皱眉,瞧这沐珣狼狈了片刻,确定这世子无可疑之处,这才装模作样的大惊:“来人,将这畜牲给朕拦下!” 萧辞抽了抽嘴角,极其不情愿的踏马过去,一勒缰绳,几乎是把沐珣从马蹄底下提出来。 与此同时,那准备狂欢的马也被侍卫团团制住。 沐珣好似惊魂未定,可那眼角依旧带着笑,只是声音有些颤,他轻轻推开萧辞一拱手:“多谢王爷。” 萧辞懒得理他,淡淡点头:“世子无事?” “没事,不曾想马术生疏到了这种地步,差点被这畜牲踩了一脚。” 萧晟渊长吁一口气,面带歉疚:“是朕疏忽了。” “不怪皇上”,沐珣优雅的捋了捋衣襟:“只要没扫了皇上的兴致便好,只是这马……” “世子骑本王这匹”。 看着沐珣的面色,萧辞冷了脸,颇为不耐烦的将自己的马给了沐珣,说了声“皇上,开始”,便纵身上了那红鬃烈马,低喝一声,扬蹄而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沐珣无奈,勾着唇角紧随萧晟渊。 台上的穆安暗自松了一口气,旁边想要搭讪的世家公子被她冷冷一瞥,当即从脖颈凉到脚后跟,挠挠头尴尬的溜了。 明月“吭哧”一声:“王妃在想什么?” “没什么”,穆安缩着手指,觉得甚是无趣,拉着明月听风到无人处向下看去,红霞猎场密林遍布,哪怕是万物枯竭的冬日里,攀升的枝头纵横交错,有遮天蔽日之效。 “王妃不知道,红霞猎场要秋日里来才好看,宛如仙境”,明月指着下方的大片枯叶:“可皇上今年取消了秋猎,王妃没能见上一眼,可惜了。” 顺着明月的目光看下去,穆安这才发现那处的树要比其他各处更为粗壮一些,人若是深入里面,怕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她心口跳了跳:“皇上箭术如何?” 两人不解,听风说:“皇上的箭树是主子亲传,早些年得过主子夸赞,现在怕不敌当年之勇。” 穆安:“若是射那黑熊,五十米之内可能射中?” “那应当是可以的,但是……”,听风一顿:“下方密林过于崎岖,想要一箭抵要害,怕是悬。” 穆安静静的看着下方,等着萧辞猎了黑熊凯旋。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人回来,她不禁有些担心,刚回到台上,三面高环的屏障挡去了寒风。 武清文像是待不住了,他起身正好看到穆安过来,行了礼:“王妃若是受不住便先行回府。” “多谢武相挂心”,穆安莞尔一笑:“我还好,怕是武相年纪大了身子会不适,皇上也是,冬猎非要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武相就不适合这种地方。” 武清文唏嘘,他知道穆安的过人之处绝不止表面那么简单,脸色变了变,并未出声反驳:“皇上在哪,老臣自然就在哪,王妃也再等等,怕是快要出来了。” 沈德重听他们说话,插嘴道:“王妃猜今日这魁首会花落谁家?” “自然是我家王爷”,想也不想穆安就脱口而出,得了一众人回头低笑。 听风小声在穆安耳边嘟囔:“这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竟然都来了。” “是吗?”穆安谨慎,环视一圈随着听风到前面坐下,低声:“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该来的都来了。” 心底突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萧晟渊今日的举动太不寻常了,她远远看着倒像是故意讨好萧辞,莫不是都到这个地步了,大梦初醒,想要握手言和? 不对! 困顿之兽将要挣开牢笼,犹如这红霞猎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先是试探沐珣,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伶仃的鸟儿扑腾飞过,在密林头顶盘旋不下,荡飞了积压在远处树梢的雪,扑簌簌落了一地,莫名的惊心动魄。 一层雪还未落下,骤然间林中马蹄之声杂乱起来,高台之上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明月疑神:“王妃,好像……喊什么呢?” 不知谁开了口:“定然是皇上把那黑熊给猎住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其乐融融的哄笑还没停下来,自始至终英眉冷然的穆安终于听清了那喊声。 “快来人呐……传太医,皇上中箭了!!传太医……” “救驾,快来人呐!!驾……传太医!!” “来人!” 等其他人听清楚,就看到最前面的摄政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艳色的裘衣卷起一角,衬的背影刚烈,大步就冲了下去。 明月差点追不上穆安,慌张道:“王妃,慢点。” “明月,听清楚了吗?有人中箭了”,穆安大口喘气,斥声:“人呢,怎么还不过来!” 听风已经飞身上了一匹马,向猎场之地冲了进去。 拽住穆安,明月语速飞快:“王妃莫慌,我听到了是皇上中箭了,不是主子。” 穆安愈发忐忑:“是皇上,那也不行!” “救驾——”,抬眼望去,禁卫军的团团包围里,萧晟渊被抬了出来,左胸下方插着一只触目惊心的冷箭。 那箭尾一道划痕,是萧辞今日筐中箭的印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2 到底是谁的箭 萧晟渊已经昏迷,被禁卫军提过来的太医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放在了担架上,鲜血染了萧晟渊整个衣襟,颜色比穆安今日的裘衣还要烈焰几分。 而等了半刻,萧辞还未出来。 穆安不知道萧辞的箭为什么会插在萧晟渊的胸口? 马蹄声起,沐珣策马扬了出来,看到穆安利索的翻身下马,径直过来:“安……王妃,怎么回事?” 焦急的捏住他的衣袖,穆安脸色微白:“萧辞呢?” “王爷还没出来?”沐珣看到萧晟渊已经被武清文命人抬上了马车,众臣在他后面跪了一地,整个红霞猎场都乱了,他转身就要回去寻萧辞:“王妃勿怕,不会有事的。” 穆安及时拉住他:“不用你去,我去寻他。” 明月几乎同沐珣齐声:“不行!” “乖乖听话,先回王府,我去寻”,沐珣冷了脸,对明月道:“带着王妃回府。” 明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左右第一时间听风已经冲进去了,严宽也在密林中,想来带着身边人也去寻自家主子了,她应了沐珣的话:“王妃,我们先回去。” “快回去,听话”,沐珣尾音颤,掌心停在穆安头顶一寸之处,却半天没有落下去,他垂着深不见底的眸子,说:“回府等着,一定不会有事的,为自己的身子想想,我去帮你把王爷寻回来。” 怔怔的看着他,穆安浑身凉飕飕的,煞声:“世子,你与我没有半分干系,家事更是轮不到你操心,我的夫君自然该我去寻,都这个时候了,世子不必假惺惺的在我面前演戏,我也不会向皇上揭穿你,大家各自安好。” 狠狠推开面前的沐珣,穆安冷然,不顾明月的阻拦翻身就上了马。 “驾——!” 冷喝传来,人稳稳的伏在马背上蹿了出去。 “王妃!” “安儿——你回来!”,沐珣几乎失声,他双拳紧握,好在现在大家都自乱阵脚,没人注意到他,借着慌乱,沐珣再次追了进去,这次他浑身煞气尽显,一身儒袍也盖不住那将帅之气,哪里有丝毫的温润柔弱。 他小心呵护的安儿……不信他了。 天涯咫尺,从此末路。 多么决绝的女孩,该拿该放,在她心里有一面明镜,清清楚楚的端着那天秤,不容有毫厘之差,而此刻的沐珣,就是那明镜里掉下秤砣,被割离出去的人。 明月紧随沐珣后面,几人不约而同的冲进了红霞密林。 等太医及时为萧晟渊止了血,服用了保命圣药归元丹,谢良带着昏迷不醒的萧晟渊回宫。 红霞猎场的天突然阴了下来,抬头望去,森森然一片,方才被马蹄惊动的寒鸦不知道从那个窝里涌出来,拖家带口的盘旋在头顶尖叫,像是悲戚绵绵,又像是热烈庆祝着什么。 朔冷的风呼哧呼哧的刮的人耳膜生疼,武清文送着萧晟渊离开,双腕止不住的发颤,鬓角紧绷,骤然间目光如炬散尽垂垂老矣之态。 而他身后,跪了一地的朝臣,各个伏身叩首,无一人敢动。 好半晌,武清文才颤颤巍巍的回头,说:“大家都起来。” 众人好似如释负重的吐了一口气,一时间却没有人动,最多只是抬起了头,不顾寒凉的瘫坐在地上,目光茫然木讷。 沈德重第一个起身,身上沾了大片的泥土他也顾不得瞧一眼,只道:“武相,太医说皇上如何了?” 武清文三缄其口,那触目惊心的冷箭差点将人射了个对穿,太医哆嗦的话都说不出来,拿药的手比他还要抖百倍,还能有什么论断。 “武相”,沈德重踉跄了一下,到武清文身边:“你实话实说,方才我看了一眼那箭尾,那是……” 猛然看向沈德重,武清文如醍醐灌顶,瞪着眼睛左右一看,大声:“摄政王妃呢?”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起身四周去看,哪里还有摄政王妃的身影。 沈德重:“为何摄政王还未出来?人难不成还在猎场里?” “大凉世子也没出来!” “我看到了”,不知道哪个新臣口不择言,尖声说了出来:“皇上胸口所中之箭,是摄政王的。” “砰——”一声,众人心弦骤起,有人不要命的把这疑惑说了出来,武清文耳边立刻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分析各种可能。 “大凉世子也不见了,是不是摄政王同那世子……密谋,意欲……反反、反……” “都闭嘴!”关键时刻,武清文忍不住了,他脊背挺得端正,胡子都是翘的,冷喝:“谁若是再胡说八道,休怀本相不客气!皇上生死未明,摄政王还未出来,什么时候天下大事是随口臆测而来的,所有人即刻回宫!都三缄其口,这件事情若是走露半点风声,本相第一个要他的命!” 很少见武清文这般言辞犀利,众人被他喝住,鸦雀无声,由侍卫带着陆续回宫,他们这群人皇上没醒来,怕是得跪死在太和殿了。 沈德重面色阴沉,拍了拍愤怒的武清文,低声:“要不,我同你在这等着,他摄政王总要出来的。” “你方才就没看到摄政王妃去哪了”,武清文问他:“还有大凉世子。” 沉默一瞬,沈德重绷着面,凑近武清文,小声:“我看到了。” “什么!人呢,德重啊——!你可知道皇上胸口那一箭是摄政王的,你我担心已久,不奢求朝局太平,却也不能毫无兆头的就乱了,方才为什么不喝人拦住王妃?” 沈德重明白武清文的意思,若是这件事真的是沐珣同萧辞商量好的,借了大凉的势,萧辞隐忍多年,终于反了,一怒之下杀了萧晟渊登位,那必然要血染皇宫,穆安就是他们一众老臣的枪,有了她便能牵住萧辞片刻,或是谈判,或是另寻出路。 敌不过,他们最差还能带着萧晟渊南下,总归不能一夜之间改朝换代。 沈德重犹豫半天,才拉着武清文说:“武相,我方才不仅看到了摄政王妃,还看到了大凉世子,他们是亲密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我也心知肚明啊,摄政王不是莽撞之人。” “那现在呢,他那箭把皇上射了个对穿,为何迟迟不露面!人呢?” “先不要妄下断论,以往你是最为冷静的,今日怎么也慌了神”,沈德重吸了一口寒气,面色已经青黑,他道:“确是摄政王的箭,那不一定就是摄政王射的,密林之中那么多人,指不定谁拿了王爷的箭啊。” 武清文张了张嘴,定定看着沈德重,心下抖的厉害,他慢慢也琢磨出了沈德重的心思,无力感压的他脊梁骨疼,他直不起来了。 不想出声反驳,普天之下,想从萧辞身边拿走一丝一毫的东西,都是天大的笑话,那箭矢有专门的人盯着,每射出一只都是数,除了萧辞,谁能拿到? 可能性太小了。 良久,武清文远远望向漫无边际的密林,低声:“既如此,还等什么,走。” 沈德重杵了半天才追上去,他猛然拉住武清文,咬牙:“是啊,武相应该猜到了,我是动摇了,跟着皇上跟着摄政王,亦或者保持中立,对我们这群老不死的而言没有区别,外面再闹,我们总归能在京城两眼一闭,两耳一关等着渐渐老去,死了。” “武相,现在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能拖着,年轻人不行,我那一双不争气的儿女都是王府的友人,我已经同摄政王府脱不干净了,还不如老来决绝一次,选个立场!” 武清文回头给了他一拳,闷声:“这就是你方才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你为什么要说给本相听,你若是不说出来我便全然当做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沈德重:“我说出来,难道不是因为武相也动摇了吗?摄政王虽然手段凌厉,却从未为难过我们,从未亏待过天下黎民百姓,他是正直的!武相不也是受过他的恩惠,摄政王暗中一直护着你的,他打心底敬重我们。” “你住嘴”,武清文气的弯下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却仍然像喘不上来,怒眼瞪着沈德重:“这话本相就当你从未说过,我也从未听过,皇上是皇上,摄政王还是摄政王,你我只是那太和殿众臣之一,从来不为谁,走,我们回去!” 沈德重难过的笑了笑,扶着武清文:“皇上定会安然无恙的,我随你回宫候着。” 林中依稀飘着血腥味,穆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林外围没有萧辞的身影,随处可见的血迹,不知道是猎物的,还是人的。 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放慢了脚步,急得快要哭出来,摸着微微不适的肚子,随手从医疗室拿出药吃了,将那股子不适感压下去。 “孩子,你要坚强。” 萧辞,你究竟在哪? 愣神片刻,眸色一凛,穆安向密林深处追寻过去,她不相信那一箭是萧辞射的,那可是会要了人命的一箭啊! “安儿!” 沐珣追上来,已经没了穆安的影子。 明月听见了也只是皱眉,并未出声喝止,一路没见到严宽和听风,恐怕都往里面去了。 她瞥了沐珣一眼,一勒马:“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3 我要你好好的(1) 穆安一路向密林深处而去,沐珣紧紧追在后面,片刻不敢耽误。 红霞猎场自建立以来,随着朝代的更迭,总共扩建过三次,如今的地貌已然同后壁的群山接连在一起,误入其中,穆安深觉自己的无力,像迷失方向的稚鹿,稍有不慎了就撞个头破血流。 拿出血日背在身上,猎场里放了不上猎物,不乏有猛烈凶残之兽,穆安路上就射杀了两只拦路的豺狼,看着像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穆安不知道自己在密林中兜了多久,没一点萧辞的踪影,她开始慌了。 “王妃?” 严宽从左侧带人冲过来:“王妃,先随听风回去,你在这属下更为担忧。” “我没事,找到你们主子了吗?” “还没”,严宽摇头:“主子或许一时被什么牵绊住了脚步,属下自会将主子寻回来,王妃切勿忧心,身子要紧。” 听风说:“王妃,我们先行回去,你这个样子主子见了会担心的。” “不行!”穆安坚决道:“我要在这等着他出来,想来你们方才一路上也发现了这密林中不对劲,凶兽太多了,根本不是冬猎的标准,夜一黑狼群出动,这里只会更危险,我不放心。” 明月策马追上来,纵身一跃跑到穆安身边,见她面色难堪,忧心道:“王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皇上伤重,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这会宫里不知道情况如何,我们必须回去啊。” 骤然间,严宽同听风对视一眼,就地撩开衣袍一跪,齐声:“请王妃回城主持大局。” 九方居的侍卫刷啦啦跪了一地:“请王妃回城主持大局!” “你们……”,穆安垂眼看着他们真挚的面孔,低声喃喃:“别逼我。” 萧晟渊受伤了,那萧辞呢? 会不会也中箭了,这几个时辰他会在哪? 穆安:“我…不走。” “王妃”,明月扶着她,细心的将裘衣拢紧,握着穆安冰凉的手,说:“王妃面色这般难堪,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肚子里的小主子想想。” 紧紧攥着明月的手,嘴皮发了干,嗓子也有些哑,穆安抬头看着所有人,心下矛盾不堪,正要开口应下不远处就传来野兽的低哮。 那兽声虚弱,似要奄奄一息。 “……萧辞”,穆安转身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 严宽大惊:“保护王妃!” 就在那一刹那,穆安控制不住自己,她知道萧辞回来了,就是他,一定是他! 萧辞拄着剑,浑身浴血,狠戾的双眼不禁也染了血气,似脚踏地狱而来,周身三尺神魔退避三舍。 手中提着一头黑熊,全身的皮毛都被鲜血浸湿,湿答答的贴着,扑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看到几步之外发丝微乱的穆安,萧辞疲惫不堪的身子骤然泄了气。 手一松,脚底下的黑熊呜咽咆哮,不甘的瞪着周围的人,獠牙露了出来,那是它临死之前的悲鸣,它一定恨死了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它是那么的不甘心。 尝试了数次想要重新站起来,心口被射穿,终究还是在痛苦不堪的挣扎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缓缓闭上了双眼,再也没了声响。 萧辞把剑从泥土里缓缓抽出来,冲着穆安招手:“安儿,过来。” 只看到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哑,几不可闻,穆安顿时卸下了坚强,不由自主的软了双腿。 “萧辞”,她也哑了声,近了才看到萧辞满身是伤,裸露在外的皮肤没一寸完好,除了一片红还是一片红。 热泪抑制不住,心揪着疼,疼得穆安喘不过气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痛不痛啊,我们回家,萧辞…我们回家。” “回家”,萧辞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推着穆安不让她扑进怀里,嘴上低低说着:“身上脏,对孩子不好,听话,我们回家。” “回家……”。 萧辞伤的不轻,一直忍着出了红霞猎场才晕过去,穆安守在他身边,红了眼眶,一边在马车里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抖,胸口一条长长的抓痕,是畜牲的印记,抓痕尾端剥开碎肉便能看到里面的白骨,触目惊心。 明月吓得说不出话来:“王、妃,是皇上,他想要主子的命,是吗?” “明月,住嘴”,穆安抬起手肘胡乱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替萧辞擦干胸口的血渍,说:“一路回府,若是有人胆敢拦路,杀无赦!” “是”,明月不由自主的哭了,她不敢待在车里,提着剑转身出了车厢,同听风并肩齐驱。 “王妃有令,胆敢拦路者,杀无赦!” 穆安要把萧辞送进医疗室,混沌中的萧辞感应到了,他紧紧攥着穆安的手,虚弱道:“别,就在这里,这……这一路不太平。” “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穆安伏在萧辞身上,她不敢压那一身的伤口,咬牙:“我要你好好的,萧辞、我不要你出事,我要你好好的。” 萧辞:“夫人放心,本王无碍,不疼。” “怎么会不疼,我好疼……疼死了。” “答应我,安儿”,萧辞半睁着眼:“不要为了我,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系统空间不能暴露,本王可以撑着,就在车厢里。” 穆安哭着摇头,萧辞艰难的抬手温柔的在她脸上抚过:“……听话,本王的安儿最听话了。” 最后,穆安还是听了萧辞的话,红霞猎场距离京城有一个时辰的路,而这一个时辰他们走了两个时辰。 车厢外面的刀剑兵戈之声从未停下过,血溅满了车身,严宽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派来的,还是单纯的来抓他们。 一路上没有萧晟渊生死的消息,一直进了京,血腥味才渐渐散去。 这期间,穆安忍着胃里的翻滚,将萧辞全身的伤口处理了一遍,医疗室配了好多救命的药,她用尽了力气才给人送进去。 夜里,京城的灯笼亮了起来,大街两旁各个铺子都亮了灯,有些伙计出门一看,貌似是王府的马车,不敢怠慢,热心的亲自多掌了一盏灯,刹那间,这夜里的莹莹之火一直绵延到了东平巷。 听风扶着穆安下来,穆安步子已经不稳了,唇色几近干裂,低声:“将王爷抬进去。” “王妃,主子我们照料着,九方居的医师已经候着了,王妃休息会”,听风难过道:“你这样,我们看了都心疼。” 跟着严宽进去,穆安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不至于那么难受,声音依旧沙着:“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听到了吗。” 明月撑眼:“王…妃。” 穆安:“这是命令,今夜谁都不要松懈,严宽!” “属下在”,严宽上前一步,垂头:“严宽任凭王妃差遣。” “守好九方居,守好王府,还有太妃,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另外”,穆安顿了一下,继续道:“着人进宫打探,皇上伤势如何了,宫里情况如何。” “是。” 明月听风愣在原地,无语半天才一咬牙转身出去。 他们一出去,穆安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萧辞移进了医疗室。 王府外,沐珣情况也不太好,他伫立在王府之外,定定看着那高墙之内,若不是随从拦着,他无论如何都要冲进去的。 随从心惊胆颤:“世子,我们回去,跟了一路,护了一路,世子对摄政王妃仁至义尽了。” 黑暗中,沐珣摘了银面,神色阴郁,他跟着穆安一路冲进密林,多次被她冷眼相待,远远跟着,暗中替她除去了不少凶兽,伤口裂了也浑然不知。 亲眼看着他的安儿找到了浑身是血的萧辞,看到小丫头崩溃大哭。 “小丫头长大了,为了心上人,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随从:“世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沐珣最后看了一眼,十指微收冷眼回头:“走。” “是”,随从替沐珣掌了剑,小心翼翼替他拂去身上的脏物,忍不住叹气:“世子,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皇上同摄政王齐齐重伤,想来也不会这么巧,世子就全当无关,我们隔岸观火就好。” “说不定这大梁就此乱了。” 沐珣说:“乱不了,局中局罢了,只是……” 随从看着他:“世子担心什么?” 沐珣想,只是苦了他的安儿了,一个人撑着定然是累的。 沈行白得了消息,连夜翻身起来,厉声:“南宫,备马,去王府!” 南宫接到天机弟子传来的消息也快吓死了,立刻备了马,随着沈行白一边往出走,一边道:“公子放心,皇上同王爷重伤的消息还没传出来,知道的都是红霞猎场的人,谢良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那些亲眼所见的大臣自进了宫还未出来过,宫里面具体情况如何,我们的人进不去,暂无消息。” “带上阁中所有的救命药草”,沈行白慌了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低声吩咐:“密切注意着宫里的动静,还有,让阜昌过去,陪着沈行怡,别让那丫头慌了神,乖乖在府中待着,老头子没回来之前不要踏出沈府一步。” 南宫点头:“公子放心,南宫知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4 我要你好好的(2) 冰冷的床上,穆安在医疗台旁边弓了一下身,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扭头就吐了。 “哇呜~”小狐跑过来,担忧的望着她,急得团团转。 穆安顾不上其他,给自己用了保护身子的药,靠在一旁等着难受劲过去才睁开疲惫的双眼。 入眼之处就是面色惨白的萧辞,全身上下都是针孔,和遍布的医疗机器。 穆安扶着医疗台过去,发达的泪腺如何都忍不住,连系统都提醒她了,若不是送进来的及时,再拖一时半刻,怕是……醒过来都难了。 “萧辞,答应我,早点醒过来。” “哇呜~”小狐低低匍匐在穆青脚边,无辜的伸出自己的爪子,好似在暗示穆安它要把自己的精元渡给她,这样她和孩子都能舒服一点。 愣了片刻,穆安突然眼睛微亮,她蹲下来看着小狐,恳求道:“小家伙,你有办法让萧辞醒来对不对?” 小狐懵懂的对她点点头:“哇呜~” 系统出声提醒:“小东西可以把自己吸收的精华渡给患者,可也会对自身的修为造成伤害,这些日子它的成长算是消耗了,想要再补充回来又得很久,对于正在成长的灵兽来说,极其不利。” 神色一黯,穆安摸着小狐的毛茸茸的脑袋,拍拍它:“出去玩,不用你了。” 小家伙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长大了些,看着都精神了,对于它来说肯定费了不少力气,穆安实在不忍心用他的生命力来换萧辞的健康。 小狐傻傻的对着穆安叫唤,现在的空间天地精华充足,它吃了太多的老年份药草,灵智已开,虽然不太懂穆安的意思,可它能感觉到之前那个很坏很坏的人好像伤的很重,因为他,主人很伤心。 低低叫了一声,穆安一转身感觉身旁什么东西飞蹿了出去。 定眼一看,小狐已经跳到了萧辞身上,在他胸口踩来踩去。 穆安忽然就知道它要做什么,急忙阻止:“下来。” “哇呜~”小狐回头看了她一眼,蓝幽幽的眼睛充满了欣喜,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对着她笑一样,随后脖子周围的红色开始蔓延,不过短短片刻,小狐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它安静的爬在萧辞胸口,双眼一点点漆黑,直到最后没一丝丝蓝色,将自己的精元缓缓渡给了萧辞。 穆安紧张的立在一旁,手足无措。 耳边传来的只有冰冷的器械发出的探测声,僵硬的转了一下脖颈,看着萧辞的生命体征一格一格的攀升,像一条正在蓄电的离子电池,只要她站在一旁等着,不开口,不发出一点声音,静静等着,萧辞就会慢慢从沉睡的边缘醒来。 短短五分钟,对于穆安而言,好似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久的她神志都开始恍惚。 小狐周身的通红一点点褪了下去,给萧辞的电量冲了一半,它就先弱了下去。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声吓得穆安知道激灵。 “它太小了,已经到了极限。” 系统刚说完,小狐低低叫了一声,转身跳到了穆安怀里,它十分的疲惫,双眼快要睁不开,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穆安的掌心,最终还是坚持不住沉沉的进去了休眠状态。 “谢谢你,小家伙”,穆安有几分哽咽,将怀里的小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药田里。 萧辞虽然没醒,可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穆安低头在平直的嘴角落下一吻,眼眶湿润。 突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有人敲门,她赶紧将萧辞带了出去,刚掖好被子。 停了半天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三嫂,是我。” 是沈行白,穆安轻了轻嗓子,尽量让自己听起来精神一些,她说:“进来。” 对着严宽微微低头,沈行白推开门进去,径直进了内寝,这个时候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三嫂,辛苦了”,沈行白不得不佩服,今日若不是穆安下了死命令,九方居的人也不会大开杀戒,一路从红霞猎场杀到京城之外,到床榻边坐下:“三哥怎么样?” 穆安:“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醒来,我不知道。” “从来没见过三哥这个样子,他很少这样伤重过”,沈行白低声:“多亏了三嫂,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只想他好好的,若是知道红霞猎场会这般遭人算计,我决然不让你三哥去的。” “红霞猎场我已经让人暗中查过,密林之后便是深山,冬日里饥寒交迫的畜牲本就多,查不出来到底是人有意放的,还是深山里跑出来的。” “你三哥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穆安皱眉:“能把他伤成这样的,定然不是一两头畜牲。” 半个时辰之后,严宽留下的人传来消息,他们猜的没错,萧辞进了密林最深处,哪里尸山成堆。 连那刁难沐珣的红鬃烈马都倒在了血泊中,尸首已经被啃的不像样子。 严宽自己率先担了罪责:“是属下之责,不应该让主子一人陷入危险之中,被深山里的猛兽群围攻。” “你起来”,穆安不想严宽跪着同她说话,沉声:“此事该罚,等你们主子醒来,由他亲自罚你们,我问你,萧辞的箭呢?” 严宽起身,双手奉上萧辞的箭篓,里面除了血迹空空如也,他说:“能找到的箭矢只有哪些畜牲身上拔下来的,其他的都找不到了,猎场太大,属下们不知道主子被兽群一再逼进,到底从那个方向的进去绝路的,想要将全部的箭找回来,不可能了。” 捏着那箭篓,穆安咬牙:“少了多少只箭。” 严宽说:“七只。” “除了皇上身上那一只,就是六只了。” 沈行白骤然出声:“皇上中箭,定然不是出自三哥之手,重伤皇上的肯定另有其人。” “我知道”,穆安低头:“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严宽愤然摇头:“没有,禁卫军将皇宫团团围住,几个时辰都不换防,死守着,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进宫的人也没一个出来,王妃,现在的皇宫就是一座密不透风的死牢,若是……” “若是主子不醒,我们该怎么办?” “他一定会醒的”,穆安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沈行白立刻递了茶水过去,忧声:“若不是听风告诉我三嫂怀有身孕,我还不知道,你这样几个时辰连轴转肯定是不行的,王府总要有一个人撑着。” 穆安抿了一口茶:“我没事。” “这个样子还说没事,别三哥还没醒,你却倒下了”,沈行白看着窗外的天色,难得一脸严肃:“马上天都要亮了,明日才是真正的纷乱之源,别撑着了,三哥身边我守着,你去睡会。” 明月听风一股脑进来,齐声:“王妃,八角已经把隔壁的床榻收拾好了,就两步之遥,王妃哪怕过去躺一会也行啊。” 沈行白给了两人一个眼神,明月听风二话架着穆安就往出走。 穆安无奈,只能叮嘱沈行白:“萧辞一有动静立刻来唤我。” “知道了,三嫂你还不放心我吗?” 穆安浑身都透着无尽的疲惫,一沾床,就要原地晕过去,分明头痛欲裂可大脑却是异常的清醒。 感觉自己只是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还没半个小时就醒了,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八角爬在床边,沉沉的睡过去,胳膊却死死地压着被角,生怕穆安起来跑了一样。 穆安稍微一动,八角就行了,揉了揉眼:“小姐,你怎么醒了。” “我睡够了”,穆安坐了起来说:“你睡。” “小姐不睡我不睡”,八角紧紧抓着穆安的胳膊,小声:“小姐,我怕。” “怕什么,没什么可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摄政王府都接着就是。 侧耳一听,是明月的声音。 “王妃睡了,你回去告诉太妃,主子无碍让他不要担心,等王妃明日醒了我再通传。” 玉珍低着头同明月说话:“明月姑娘,太妃娘娘夜里惊醒,实在睡不着,想请王妃过去瞧瞧,求明月姑娘说一声。” 明月冷然,压低声音斥道:“王妃睡了便是睡了,太妃的药不是前两日才送过去吗?你们怎么服侍太妃的,用了药让太妃早些休息。” “明月姑娘,求你了……”,玉珍被吓到了,面色惊惧:“太妃说了,一定要请王妃来,她有话说。” “什么话非要深更半夜说?” “……” 穆安听了两耳朵,萧辞重伤,想来惠太妃是看到了,竟然没哭天喊地的来九方居探视,心下疑虑,门外的明月还恶狠狠的驱赶着人。 忽然,身后门一开。 明月回头,愣了愣:“对不起王妃,吵到你了。” 玉珍倏然跪了下去:“王妃饶命。” “你们主子如何了,我去看看”。 明月暗暗瞪了玉珍一眼,若不是她们在门口争执,也不会吵到王妃,她扶着穆安往隔壁走,说:“有沈公子守着,主子虽然还没醒,可刚才医师已经看过了,王妃放心。” 萧辞还睡着,沈行白看到他进来,惊讶:“三嫂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穆安陪着萧辞坐了会,院子里的玉珍喊了一声:“王妃,去瞧瞧太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5 封尘的楚妃(1) 听风将玉珍提了起来,就要扔出九方居,玉珍吓得打颤:“听风姑娘别为难我了,太妃真的要见王妃啊。” 听风:“王妃明日有空,自然会去见太妃,做什么非要今夜见。” 替萧辞诊断了一番,穆安稍稍放下心来,说:“你们盯着,我出去看看。” 沈行白:“太妃娘娘这个时候传你做什么?也不见她来九方居闹,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不对劲。” 要知道之前,惠太妃两日见不到萧辞就要疯了的,她总是借着寝食难安的各种小病痛叫萧辞去永和宫用膳,迫切的想要把这个儿子紧紧的抓在手里,生怕一个不留神,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母妃可能受了惊吓,我还是去看看”,穆安转身:“本来就不太平,若是让母妃再闹起来,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性子。” 沈行白摇摇头。 玉珍看着穆安出来,当即磕头:“王妃去看看太妃。” “嗯,去永和宫。” 若是说惠太妃失眠,穆安是不信的,一片安眠药下去,不信睡不着,这个时候还没睡,非要见她,而不是萧辞,那就是吓到了。 惠太妃连衣服都没换,好像还是白日里那一身,披头散发的坐在床榻边,妆容已经花了。 “母妃哪里不舒服”,穆安开门见山,过去就搭脉,说:“我给母妃看看,母妃早些休息。” 惠太妃把手抽出来,抓住穆安的手腕,眼神慌乱片刻,扭头吩咐:“其他人都出去。” “穆安安,本宫的辞儿怎么样了?醒了吗?” “没醒。” “怎么还没醒啊”,惠太妃惶恐,力气大的捏的穆安生疼,她说:“你不是医术高超吗,你不是神医吗?本宫的辞儿怎么还没醒。” “母妃!”穆安硬声:“我也不瞒母妃,王爷伤重,刚刚脱离危险,现在整个九方居,整个王府都笼罩在阴霾里,若是母妃真的关心王爷,关心我,就安静在宫中待着,需要什么吩咐一声,我都让人给母妃送过来,挺到王爷醒来,就好了。” 惠太妃松开穆安,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低声:“你告诉本宫,辞儿不会有事?他一定会无恙的,对不对?” 穆安坚定的点头:“是,我不会让王爷有事的。母妃不是不舒服吗,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瞧瞧,我瞧过了,母妃就休息。” 愣了片刻,惠太妃着魔了一般起身在穆安面前晃来晃去,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绕的穆安头都晕了。 她硬邦邦道:“母妃到底还要说什么?” “本……本宫”,惠太妃骤然回头,拉着穆安,焦急道:“穆安安,母妃从今以后再也不为难你了。” 穆安惶诚惶恐:“母妃没有为难我,我也从来没怪过母妃。” “真的?” “嗯”,穆安说:“真的。” 认真打量着穆安,确定穆安没有对她撒谎,惠太妃神色松了松:“之前是母妃错了,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你,本宫还真不知道今夜该怎么办了,你把府中打理的很好,你告诉母妃,辞儿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今天你们去冬猎还发生什么事了?” 疑惑不解的看着惠太妃,穆安淡淡开口:“今日冬猎,王爷被逼入了密林深处,遭受兽群围攻,力竭重伤。” 惠太妃睁大了眼睛,尖锐道:“不可能,猎场没有兽群啊,红霞猎场,本宫又不是没去过,多少代君王都在红霞猎场狩猎,怎么可能有凶蛮的畜牲群。” “或许是山里跑出来的。” “怎么会?” 惠太妃惊愕不止,她疑神疑鬼半天,丢出一句话:“告诉母妃,是不是皇上要对辞儿动手啊,是不是有人要杀了辞儿,要毁了摄政王府,毁了我们?” “母妃说什么呢?”穆安冷眼。 惠太妃:“皇上呢?要不然皇上怎么不派人来看看辞儿,辞儿到现在还没醒呢,皇上称他一句皇叔,敬重他到今天的权位,怎么可能不来看辞儿?” 穆安寻思,萧晟渊自己都龙命不保了,还怎么来看萧辞,飘着魂来吗? 见她不说话,惠太妃以为自己猜对了,当即拍着大腿,就开始掩面哭泣:“我可怜的辞儿……皇上怎么能害他呢……” 穆安头疼,说:“并非皇上不来看王爷,母妃,现在宫里也乱着呢,皇上怕是比王爷伤的还要重。” “你说什么?”惠太妃更害怕了,头发垂了下来,竟然还藏了几缕白发,慌声:“皇上也受伤了,怎么回事啊?” 穆安:“不知道,也许像母妃说的,皇上想要毁了摄政王府,结果同王爷两败俱伤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真的?摄政王府难道真的走到了尽头,难道皇上真的就容不下本宫的辞儿吗?!” 惠太妃一时情绪激动,悲戚道:“我可怜的辞儿……怎么会这样,本宫早该想到的,天家无情,怎可容忍辞儿独揽大权,本宫早该想到的。” “母妃在说什么?”穆安起身,将喃喃自语的惠太妃拉回来,说:“只要王府不倒,就不会有事,母妃不用忧心,王爷会醒来的。” 紧紧的抓住穆安,惠太妃惶恐过后突然泪流满面:“好孩子,你救救辞儿,让他醒来,让他快点醒来,趁着皇上重伤,实在不行我们就孤注一掷,千万不能任由皇上拿捏,摄政王府不能倒啊……!” 神色一凛,穆安锁眉盯着惠太妃:“母妃说胡话了。” “本宫没有”,惠太妃摇头,面容呆滞的怔愣片刻,好似想起了什么:“不能说,不能说……” “什么不能说?” 在惠太妃心里尘封多年的秘密,被她日夜琢磨终于磨出了一点味,她披散着头发,僵硬的抬手拢到耳后,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神色悲痛。 穆安觉得她今夜找自己来,应该是有话说的,便也不着急,平稳了一番心绪,轻轻的拍打着惠太妃的手背,陪她在窗边坐着。 好半晌,才低声开口:“方才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母妃不用紧张,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同王爷定然会护母妃周全的,母妃若是有何忧虑尽管告诉我,好吗?” 此刻的穆安犹如悬崖边的枯枝,给了惠太妃一丝希望,她毫不犹豫的就伸出手紧紧的拽着,不敢松手。 “好,母妃今后都听你和辞儿的,有一件事,我装了很多年,若是再不说……母妃怕。” “母妃别怕”,穆安说:“到底是什么事?” “是、是关于辞儿生母。” 那是二十多前的事了,朝中颇有资历的老臣都知道摄政王的生母是罪臣之女。 楚家有女,生的国色天香,是楚家的掌中宝,本来无意嫁进宫里,彼时的楚家声名鹊起,深受朝廷重用,楚奎手握重兵,膝下三子无一不是国之栋梁,杀伐四方。 若是再送一个女儿进宫,实在没必要,奈何皇上就看中了楚家小女的容貌。 说到这,惠太妃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她道:“楚妃论年纪比本宫还要小,没人知道她是何时失身给当时的皇上的,只知道一天夜里,楚家马踏长龙街,楚奎及膝下三子策马回京,怒气冲冲进宫将龙榻之上缠绵的楚沁抱回了楚府。” 穆安惊愕:“后来呢?” “这其中的细节很少有人知道,辞儿更是不知”,惠太妃说:“楚奎大怒,差点将楚沁活活打死,皇上次日一早亲自向楚奎赔罪,楚奎面上恭恭敬敬将皇上送了回去。” 可皇上前脚一走,楚奎就拔了剑,当场要将风华正茂的楚沁斩在剑下,被三个儿子拼死拦了下来,楚沁这才逃过一死。 楚奎问小女儿,她素来重礼仪兼职,文武皆擅,到底是何时同皇上勾搭在一起的,楚沁在院中磕破了头,三天三夜就是咬牙不肯说。 穆安:“所以,楚家小女儿进宫另有隐情?” “本宫当时年纪尚小,没觉得奇怪,你没见过楚沁,那是天下最美的女子,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容颜,谁见了不动心。” 惠太妃继续道:“当时皇上待本宫也算不错,常在耳边听他说楚沁,本宫也是恨她的紧,恨她勾搭了皇上,得了皇上的一份爱。” “后来楚奎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爱女死了,皇上一封圣旨,楚沁便这样进了宫。” 楚沁一进宫,所有的后宫粉黛都失了颜色,惠太妃也没少跟着其他嫔妃给楚妃使绊子,本以为她是个好不好欺负的,毕竟母族那么强大,楚沁有了身孕之后,楚奎的儿子甚至被封了爵位,楚家一时风头无两。 “正因为如此,所以楚家才被灭门了吗?”穆安沉声:“既然娶了楚家女儿,为什么还要灭了楚家,我从未问过王爷当年的事,都说楚家是罪臣,如今也背着罪臣的名声,母妃不信对吗?” 惠太妃哑了声:“本宫以前是信的,楚家权势滔天,若是当时的楚妃生个儿子,不免让楚家坐了天下。” “可是,现在想想,楚妃自从进了宫,独得一份恩宠,可却从来没见她笑过,本宫有一次碰巧听到楚妃的贴身宫女低谈,说楚妃是被皇上强行玷污了身子,为了楚家她不得不忍着,她知道自己若生下孩子便给了皇上拿捏楚家的把柄,所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6 封尘的楚妃(2) 穆安睁大了眼睛:“所以她要做什么?” 惠太妃:“她要亲手杀了肚子里的孩子。” 当时的楚沁骨子里流的是楚家的血,她有一身不屈的傲骨,对于后宫的勾心斗角,她心里一清二楚,可是不屑于这些人斗,她不是甘愿任人拿捏,被一群女人整日欺负。 “她是觉得无趣,楚妃活的清醒,她在下一盘大棋”,奈何那个时候的惠太妃只知道争风吃醋,把楚妃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哪里会去深想这些:“碰巧听到那宫女的低语,本宫也只是嘲讽了两句,便过去了,没当回事。” 穆安听的惊心动魄,当时的楚妃肚子里怀的可是萧辞,她要亲手杀了萧辞吗? 长久的记忆破开一条口子,将所有的腌臜事都串联了起来,惠太妃闭上眼,静静的说着。 楚沁是不爱皇上的,甚至恨死了他,可是为了楚奎,为了三个疼爱他的哥哥,为了楚家,她不能说,只能忍着,她不仅要亲手杀了肚子里的孽种,还给当时的皇上下一种慢性毒,带着伤害她,还妄想伤害楚家的人一起下地狱。 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可她不知道皇上早就洞察了楚沁的心思,知道这个女人不爱她。 惠太妃:“这些是当时我在皇后宫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如今串联起来,才知道当时的楚妃是无辜的,本以为楚妃的孩子生不下来,可突然有一天,楚妃不在寝宫了,说是皇上亲自将楚妃带在身边,疼爱的紧。” 听了这个消息,惠太妃差点气个半死,凭什么楚沁能值得君王如此相待? 穆安插嘴:“现在想来,楚妃根本就是被皇上囚禁了?” “是”,惠太妃不禁打了个冷颤,窗边第一缕晨光穿进来,照的穆安的眸色忽明忽暗,莫名的有点像当年的冷静却又漠然的楚妃,她不敢去看,别开眼继续道:“楚妃确实被皇上囚禁了,借着爱的名义囚禁在自己身边,直到十个月后辞儿出生。” 若是楚沁不在皇上身边,恐怕不用楚沁自己动手,萧辞都生不出来。 “这十个月没人见过楚妃,本宫从未见过她,十个月后,不知为何,她留下了辞儿,一直到辞儿五岁。” 楚沁还是当年那个模样,连皱纹都没有,独得圣宠,楚家的地位一升再升,终于到了尽头。 又过了半年,那是一个炎炎下日,惠太妃在御花园碰到了楚沁和萧辞:“那时候的辞儿已然有了现在的样子,不爱说话,眉宇之间竟是楚家的栋梁之气,一点都不像皇上,倒是像楚奎三分。” 惠太妃见到楚沁就嫉妒,她脑子一热,就去了太和殿,想在皇上面前争一份宠,凭什么楚沁有她没有! 不巧碰到了当时的大皇子,也就是先帝萧文帝,当时的萧文帝三十岁了,萧辞也不过才五岁。 惠太妃看到大皇子跟着皇上去了凉亭,身边没人跟着,她便一时好奇跟了过去,远远只看到大皇子狠戾的面孔,吓得惠太妃赶紧退了回去。 穆安心口紧的厉害:“这同萧文帝有什么关系?” 惠太妃看了她一眼:“三日后,楚奎带着三个儿子回京,被禁卫军在长龙大街擒获,当场就冠上了谋反的罪名,而在楚妃宫里搜出了大量同楚家来往的密信,皇上的身体里也查出了慢性毒,确实是楚妃下的。” “举朝哗然,楚家明张目胆的要送年仅五岁的辞儿称帝,证据确凿,半个月就下了狱,斩首示众。” 穆安吞了一口唾沫:“那萧辞呢?为什么留下来?” 惠太妃阴沉沉道:“是萧文帝,他身为大皇子,很得皇上的信任,他将辞儿保了下来,因此,辞儿就养在了我的膝下,他整整一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想到痛处,惠太妃泪流满面,她愧疚道:“是本宫对不起辞儿,本宫知道错了,当时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他就是一个孩子,知道什么?” 穆安动了动嘴唇,嗓子疼。 晨光愈发的亮,竟然十分的刺眼,刺的穆安睁不开,她挤了挤干涩的眼皮,泪都流不出来,难过的像是有人有人在她胸口插着一把刀。 “是本宫对不起辞儿”,惠太妃哽咽:“本宫待他一点都不好,苛责他,任由身边的贱婢说他下贱,任由所有人侮辱他,他养在本宫膝下,就是本宫的孩子啊……可他一年没说过,他受了多少苦……” “可大皇子似乎对他很好,时不时会来看他,偶尔还亲手教他读书写字。” 穆安听不下去了,她不傻,更不蠢,她明白了。 当时的萧文帝对萧辞来说,不仅仅是皇兄,更是年幼的悲惨里唯一的一束光,一束将他带上正路的光,究竟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长成如今这副样子。 穆安艰难的开口:“所以萧辞那么努力的让自己强大起来,他不顾一切的给萧文帝卖命,信他,敬他,就是因为萧文帝曾经将他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惠太妃:“可是辞儿到现在都不知道将他拉出深渊的人才是真正的恶魔,本宫知道那日在凉亭中大皇子同皇上说了什么,这是一场谋划到辞儿死的利用,就是大皇子暗中撺掇皇上,灭了楚家,就是他!” “因为萧文帝知道,若是任由楚家独大,等皇上死了,他继位之后,楚家就是最大的隐患,他不能留着楚家”,穆安冷声:“所以在他还是大皇子时他就想尽办法灭了楚家,不仅如此……” 他还恶毒的把萧辞培养成了一把刀,一把自己的刀,欺骗他,利用他……哪怕是他死了,他也要把萧辞推出去,给萧晟渊垫背! 惠太妃早已泣不成声,这么多年,她对于萧辞的感情早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她为自己当年的无情后悔,她该对萧辞好的,她痛声:“辞儿是个好孩子,他从未恨过我。” 看了一眼窗外,穆安不舒服的闭上眼,僵硬着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惠太妃叫她,她五感尽失,什么都听不到。 愣愣的站了很久,穆安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憔悴不堪的惠太妃,她低沉着音:“母妃,今夜你同我说的这些这世上再无一人知道了,对吗?” “除了本宫,除了你……没人知道。” 穆安说:“母妃答应我,不要告诉萧辞,好不好?” 定定的看着双眼腥红的穆安,惠太妃分不清此刻她面前的是穆家的英魂还是楚家的不屈,僵硬的点头。 “谢谢母妃”,穆安蹲下来,仰头看着凌乱的惠太妃,低声:“母妃想去长陵吗?” 惠太妃的眼泪骤然涌了出来,她怕,她非常怕,双手不由自主的打颤,却被穆安牢牢的抓住。 “母妃去长陵。” “什么……时候,怎么去?现在肯定出不去,辞儿还没醒,本宫不能走。” “母妃!我答应你,萧辞一定会没事的,我们都要去长陵的。” 惠太妃摇头:“出不去的,本宫出不去的。” “能!”穆安咬牙,染上戾色:“只要母妃不怕,我就能送你出城,现在就走,方破晓,城门查的不严,母妃准备一番,我现在就让人送你离开,相信我。” 良久,惠太妃突然保住穆安,咬着唇点头。 临走之前,惠太妃拉住穆安说:“安儿,还有一件事本宫忽略了。” “什么?” “当年的事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太后可能知道,如果皇上真的如你所说重伤,宫中不可能风平浪静,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后突然不糊涂了。” 半个时辰后,穆安从九方居抽调了几个高手,暗中送乔装打扮的惠太妃离开了京城,出了城快马加鞭往长陵而去,惠太妃一身农妇的打扮,哭肿了双眼。 一朝梦醒,她这半生都将在无尽的痛苦自责中度过。 站在清晨的院子里,穆安轻轻擦去眼角的泪。 萧晟渊生死未知,穆安心中生出恶毒的想法,她希望萧晟渊死了,他的命换不来楚家的英魂,换不来萧辞从一出生就被三代君王定了结局的悲凉。 萧辞自以为自己知道了太多,知道了萧文帝老来丧志,忘了当年的善意,欺骗他利用他! 念着那点情分,他还对萧晟渊同萧坤留着情分。 可他不知道,这一切比他知道的全部还要黑暗,他从未出生起就成了萧氏的棋子,这盘棋下了四十年,随着楚家的覆灭开始更迭,直至今日,他所挖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沈行白见穆安站的久了,沉着脸出来:“三嫂怎么突然送太妃走了?” “我心神不宁,现在留我一个在你三哥身边就行了”,穆安薄唇发干:“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他的累赘,太妃留在王府反倒麻烦,不如送她走。” 沈行白幽幽道:“只是没想到依照惠太妃的脾性,愿意听三嫂的话,乖乖离开。” 穆安沉默不语。 “对了,宫中守卫森严,从昨日下午到现在,也不知道皇上如何了,我们的人进不去,里面的消息也出不来,若是三哥今日还醒不过来,恐怕局势对我们不利。” 穆安:“昨日在回京途中拦截我们的人身份不明,可除了宫里,我想不到别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7 箭是本王射的 宫里消息封锁的严,九方居又何止不是,萧辞重伤昏迷的风声一点都没透露出去。 昨日的人来势汹汹,目标就是他们的命,很明显他们应该猜到了萧辞在马车里迟迟不现身,让身边人厮杀,定然是怀疑萧辞没有能力动手的。 若是提前不知道点什么,如何能论断摄政王不会出手? 沈行白说:“三嫂可亲眼见了,皇上那一箭可会要了命?” 穆安隐晦的看向他,点头:“悬。” “那……皇上现在定然未醒,宫中不乱,说明什么?三嫂可想到了?” 穆安本来是没想到的,可是得了惠太妃的提醒,她就懂了。 “只有一个可能,宫中如今有人坐镇,太后迷糊半生,偏偏这个时候清醒了。” 沈行白:“那就是了,有太后坐镇,宫中一时半刻乱不了,不仅如此,王府暂时也是安全的,三嫂,太后的心是向着你和三哥的。” “那可不一定”,穆安苦笑:“迷糊的时候迷恋陈年旧事,便向着我了,可清醒了她就是萧氏的人,是萧晟渊称一声母后的人,是这大梁的太后,不一定就向着我了。” “那便要防患于未然了”,沈行白熬了一夜,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忍不住捏了捏鼻梁:“三哥若是不醒,三嫂要早做打算。” 淡淡扫向他,穆安说:“沈行白,让你的人帮我给奚九带句话。” 犹豫两息,沈行白点头。 八角端了热粥,明月听风挡在穆安面前一动不动,三个人看着她喝。 八角:“小姐你吃点,孩子要紧。” 明月:“八角说的对,王妃不能垮了自己的身子。” 慢吞吞的当着她们的面,穆安把眼前的粥喝了个一干二净,还多吃了几口菜,这才道:“你们能让我起来了吗?” 听风往旁边挪了一下,双手虚虚的扶着穆安出去。 检查过一遍,萧辞分情况比几个时辰前好了许多,穆安给他用了药,指腹从一侧的俊美缓缓滑到另一侧,她打算将同惠太妃所知道的秘密一辈子装在肚子里。 不敢想象,萧辞若是知道了自己被掌控的命运会如何? 他骨子里有一半是楚家的血,楚家是烈士,不是罪臣,萧氏才是这时间最不可饶恕的刽子手! 拿了帕子一点一点的将干裂的唇润湿,穆安低声:“快醒来,你不醒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人家还怀着孩子呢,总不能替你去打坏人,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我的吗?” “……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了。” 侧耳爬在萧辞胸口,静静听着心跳声,好像只有这样,穆安才不会心慌。 萧辞不知不觉睁开了眼,胸前伏着的人低低的呼吸着,他望着头顶,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 想开口却发觉说不出话,舌尖抵着嗓子无声的润了会,才晦涩道:“本王、说话算数……” “你”,穆安怕自己听错了,她轻轻伏着没敢动,好半天熟悉的大掌重重压在了身上,她有点喘不上气,才红着眼爬起来:“你……你醒了。” “醒了”,萧辞弯了弯眼角:“吓坏你了?” 贝齿紧紧咬着唇,穆安一个劲的摇头:“只要你醒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天塌下来也不怕。” “傻,天怎么会塌下来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萧辞还有心情哄她,穆安愈发的不是滋味,给了喂了口水,搂着人不肯放开。 听风听到动静脸上一喜,不过片刻,沈行白就推开门进来,穆安说什么都不松手,萧辞能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纤瘦的双肩微微发抖。 沈行白站在两步之外,识相的没开口,骤然松了口气,对上萧辞的目光,露出一抹笑。 穆安不动,萧辞便不动,除了一双眼珠之外,任由穆安抱着:“别哭。” “我才没哭呢”,穆安将头埋在萧辞怀里,悄悄的把眼泪擦掉,她不知道自己这些泪是为了哪一年哪一日的“萧辞”所流,或许是曾经,或许是现在。 那一个都是她不愿的。 她把头抬起来,嘴硬道:“看,我没哭。” “那就好。” “三哥”,沈行白开口过来,他怕自己再多看一会就情不自禁的哭了:“三哥感觉如何?这次可是吓死我了。” 萧辞:“好多了,时运不济,被畜牲伤了。” “也是,这事能被我笑一辈子了”,沈行白挤了挤眼角,不经意的低下头,玩笑似的说:“三哥所有的霉运都用在这次了,败在畜牲爪牙之下,着实惨,以后啊肯定不会了,毕竟吃过的亏也不能吃第二次喽。” 低呵一声,萧辞看着沈行白舔了一下唇:“胆肥了不少,调侃你三哥。” “是啊,胆肥了,三哥你若是再多躺几个时辰,指不定三嫂就被我拐上无垠山了,若是不想就赶紧精神起来,免得让人担心。” 回应沈行白前半句话,萧辞带着威胁的腔调:“你敢!” 沈行白:“三哥你再躺两天,你看我敢不敢。” 萧辞精神了不少,待穆安心情平静下来,他披了外衫靠在床榻边,除了面色不太好,看不出重伤的迹象,他知道肯定是穆安对他做了什么,不然伤不可能恢复这么快。 碍于沈行白在,他略过这茬,对着穆安笑了笑,这才问:“皇上怎么样了?” 穆安唑了一口牙,闷声:“不知道。” “伤的怎么样?可看清楚了。” 莫名的心口一跳,沈行白见穆安不太爽,连忙插嘴:“不瞒三哥,皇上怕是生命垂危,我虽未亲眼所见,可也知道那一箭不轻,凭宫里那几个人,怕是……不敢轻易拔箭,多半用药吊着,危在旦夕。” 十指紧缩,萧辞蹙眉:“没消息传出来?” “没有。” 穆安握住萧辞的手,战战兢兢看着他的眼睛:“那箭尾是你的印记,现在恐怕人人都怀疑那一箭是你射的,分明不是,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要他死!” “三嫂”,沈行白低声:“三嫂不要激动,我同你一样相信三哥。” “是三哥,皇上胸口那只箭偏命脉毫厘,肯定不是出自你手,那箭射的狠,一看就是冲着皇上的命去的,怕是密林影响才偏了一分,不然皇上都撑不到现在,到场就没命了。” 沈行白太阳穴“突突”的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语速飞快。 他说完,三人谁都没开口,静了那么片刻,萧辞说:“那一箭,是本王射的。” 穆安不可置信,就听萧辞一字一句重复道:“是本王射的。” 太和殿静的落针可闻,里里外外都跪满了人,谁也不敢动,拿了帖子去了红霞猎场的众人不吃不喝跪了将近一天一夜,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体力不支的老臣就靠最后一口气吊着,强撑着不敢晕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太后突然清醒,掌控大大局,谢良带人将整个皇宫围了个密不透风。 看着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萧晟渊,太后两鬓斑白,眼下的法令纹重重垂下来,透着几分威严,而身后跪着的太医浑身战栗,惊惧的屏息。 “这箭必须拔了!哀家要你们将皇上救回来,要他完好无损。” 医圣用了药,“噗通”一跪:“太后,皇上这箭距离要害不足一寸,臣没有十足的把握,实在不敢拔,若是拔了,恐龙体重伤。” 突然,太后双眼炯炯有神,厉声:“难道不拔,皇上就能安然无恙吗?哀家留你们有何用!靠救命丹药吊着,就是仙药也拖不起了,让你们商议五个时辰就商讨出这么没用的结果,这箭究竟能不能拔!” “回……回太后”,医圣嗓子冒烟:“臣等已经稳住了皇上的命脉,此刻实在不敢贸然动手,求太后再给臣一点时间,定然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 太后眉眼之间惧是悲痛之色,她握着萧晟渊冰凉的手,那胸口的冷箭实在过于触目惊心:“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皇上宏图正展,万万不能就此陨落,哀家九泉之下无颜见先帝啊……” 医圣说:“太后,其实还有一人或许能救皇上于为难之间。” “谁?” “是、摄政王妃。” 唤了谢良进来,太后不太喜欢这个人,只是现在身边也无可用之人,问:“辞儿呢,辞儿为什么没来,哀家不是让你去请了吗,一夜了辞儿为何还不来?” “太后恕罪”,谢良卑声:“摄政王自回了府便闭门不出,臣派的人皆有去无回,怕是请不来了。” “什么叫请不来?让辞儿来见哀家,还有那穆家丫头,让她来,现在就让她来!” 第一次见到太后凌厉的样子,谢良不免双膝发软,低着头:“皇上中箭乃是摄政王所有,如今又公然闭门不出,太后!这个时候摄政王已经不可信了,还望太后以大局为重,早做打算。” 太后眉眼一硬,拿起旁边的拄杖就朝谢良扔了过去,捂着胸口咳嗽几声:“哀家不信,去传哀家懿旨,将摄政王同王妃召进宫,哀家现在就要见他们,见辞儿……见穆家丫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8 孤身进宫又何妨 穆安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她不相信萧辞会对着萧晟渊射出致命的一箭,若是那箭再偏一寸,现在的萧晟渊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行白大惊,失声:“三哥!你……” “本王现在就要进宫”,萧辞扶着沈行白的肩起来:“皇上不能死了,那一箭虽是本王所射,却不是奔着皇上去的,是意外。” 穆安呆在原地,一抬眼萧辞已经下了榻,腰间的纱布散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她犹如当头一棒,挺身拦在萧辞面前,固执的看着他:“我不许!” “……安儿”,萧辞抿了一下干裂的唇,道:“你知道的,萧晟渊一日还是皇帝,本王就不会要了他的命,他得活着,好好活着。” 皇室血脉稀薄,萧晟渊更是萧辞一手教出来的,萧辞总是对他心存一丝希望,希望终有一日他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帝王。 他若是死了,萧辞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用十年,二十年扶持一位新的帝王。 穆安寸步不让:“那一箭除了我,这天底下没几个人敢拔!这是萧晟渊自找的,为什么你的箭就偏偏射在了他身上,我不信猎场那么多人护着他,他还能落单找死,萧辞你还不明白吗?” 深深的垂下眸,萧辞把穆安捧在胸口,他明白。 以他的功力萧晟渊若是接近定然能察觉,可巧就巧在黑熊同萧晟渊重叠在了一处,猎场那么多人纵容皇上一人落入畜牲爪下。 他那一箭是冲着二十米开外的畜牲去的,正中心脏,从未料到萧晟渊会突然从后面站起来,似眉眼带笑,一声“皇叔”尾音爽朗,还不等他听清楚,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僵了一瞬,等萧辞过去的时候,萧晟渊已经不见了,徒留脚下一片刺目的血迹,而自己落入了险境,被兽群拖住,九死一生。 这一切,魔障一样在萧辞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轻轻替穆安将凌乱的碎发撩拨到耳后:“安儿,与其痛苦的揣测,本王宁愿相信这就是一个意外,是本王失手了。” 瞪大眼睛看着他,一层水雾蒙上来,湿漉漉的,穆安嘲讽的低笑一声:“我不信,我不信!这分明就是苦肉计,他要让天下人对你口诛笔伐,他要将你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逼你到绝路,萧晟渊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单纯的帝王了,他深不可测,他要用最蠢的办法将敬重半生的皇叔推进深渊!” “萧辞,别去……”,穆安恳求道:“我已经给奚九去了消息,西北大营已封,不会有任何风声露出来,奚九带着半数孤狼军已行军至城外,只要我们放出信号,孤狼军就会进城的。” 一瞬间,萧辞硬朗的面部柔和下来,洋着三分笑意,宠溺的看着穆安。 穆安语速飞快,她紧紧的抓着萧辞的十指,说:“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放开穆安的手,萧辞温声:“安儿,本王一生虽不全然问心无愧,却对得起萧氏一族,自十岁提剑起,便冠以萧姓护着萧家后辈,护着大梁天下,阿渊有错,但错不至死,过了这个年,他才二十岁。” “小苗若是长歪了,需得将他扶正,加以精心呵护,便不至于误入歧途。安儿,阿渊若是死了,天下大乱,本王就是有滔天的权势也不能掌控天下人,最后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缓缓松了手,穆安胡乱的抹了一把泪,她暗自咬牙,后退一步。 沈行白从后面搀扶着他,抬头:“三哥,若是需要帮助你尽管说,我没什么好顾忌的。” 萧辞:“帮我照顾好你三嫂。” 敲门声起,严宽黑着脸进来:“主子,太后懿旨。” 明月听风守在外面,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胸口大石压一样的难受,偏偏这个时候宫里又来人了。 本来严宽要提剑出去砍了,不料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公公,既然是太后的人,那就不能随便动手了。 一盏茶后,摄政王面色肃然的随着公公往宫里而去。 穆安站在门口,片刻失神。 “三嫂放心,太后对三哥到底是有情谊的,不会为难他”,沈行白宽慰道:“三哥不让你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我陪着你等他回来。” 太后懿旨是召摄政王同王妃即刻进宫,那旨萧辞没接,更没有看,细心叮嘱穆安在家等着,他去去就回。 “如何回来?”穆安喃喃:“萧晟渊不醒,他就回不来。” 沈行白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扇骨,指尖一空,悻悻收了回来,低声:“皇上洪福齐天,自然不会命止于此,这些年钻研天机,紫微星甚,皇上这次大劫自会安然度过。” 腹部拧了一下,穆安面不改色的到里面坐下,心里空落落的:“我说了,这天底下,除了我,没几个人能救的了萧晟渊。” 狗屁的紫微星,去他娘的天命! 谢良让禁卫军把各个宫门口都守得严严实实,沐珣这尤为谨慎,从昨夜到现在还从未换过人,随从在门口腹诽几句。 “世子,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沐珣没说话,他端坐在在桌前,已经这般坐了一夜,腰侧的伤火辣辣条的疼,在红霞猎场同那红鬃烈马较劲时伤口就裂开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后来,护着安儿在密林中奔波近两个时辰,血透了出来,他也只是撩衣襟挡着,没让任何人瞧出端倪。 合了合眼,他道:“只要门口的人还守着,皇上必然未醒。” “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摄政王貌似也伤的不轻”,随从压低声音:“若是两人都醒不过来,那这大梁怕是要一夜之间变天,这边的消息可要属下想办法送回府?” “不用”,沐珣微微蹙眉,扶了一下腰侧,沉声道:“让人注意着摄政王府,王妃一有动静就来报。” 随从实在不解,他亲眼见世子为摄政王妃显露身手,不顾一切的样子,万幸没人察觉。 都这个时候了,跟在沐珣身边多年,知道自家世子的脾性,随从说:“世子,这摄政王妃固然是好的,可皇城的好姑娘也是不少的,只要世子开口,什么样的人讨不来,王妃毕竟同世子身份有别,若是强行将人带回大凉,怕也是强扭的瓜不甜。”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沐珣向后一仰,淡声:“出去。” “是。” 闭眸假寐片刻,穆安的笑颜在沐珣脑海中闪过,他不由自主的翘了一下唇角,低喃:“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是不信的,一定会平安的。” 暗卫推开门进来,拿了药,神色紧张:“主子,面色怎么这般难堪。” “无碍。” 伤口比之前更严重了,暗卫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敷上药:“属下想办法找个医师过来,比次冬猎世子不该出手的,若是落下伤根属下难责其咎。” 沐珣:“不关你的事,紧要关头还是不要找医师来了,被察觉了更麻烦。” “那主子的伤……” “没伤到根本,小心顾忌着便不会有大碍”,沐珣冷飕飕的抬眼:“摄政王府可有消息?” 暗卫说:“摄政王方才进宫了,属下看他步子微虚浮,怕是伤的不轻,好在摄政王功力不俗,只要端的够稳应该不会被人察觉。” “他醒了?”沐珣心口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同时也惊讶于萧辞强大的意志力,那浑身浴血的模样他在远处亲眼所见,不曾想一夜之间就醒了,还进了宫。 “摄政王妃没进宫吗?” 暗卫:“太后传了懿旨,召王妃进宫,但来的只有摄政王一人。” 沐珣:“本世子敬他这一次,他将安儿护的很好。” 暗卫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让夜凶最近不要轻举妄动”,沐珣低声说:“我们静观其变,让青阁准备着,随时待命。” 萧辞出来之前穆安特意让他底下加了衣,抵御了不少寒气,胸口闷闷的疼,他喜形无色,跟着带路的公公一路到了太和殿。 那公公回头一揖:“奴进去报,烦请王爷在此处稍候片刻。” 萧辞未作声,看那公公低着头小跑着进去。 与此同时,早就精疲力尽的众臣突然被雷劈了一般,端挺起来,各个惊惧不已的会头盯着他,被数十双眼睛打探着,或猜测,或憎恶,或压抑的怒气……竟然还有两三分可怜的怜悯。 骤然间,好像所有的人都为自己筑起了一道屏障,将自己关在里面,小心翼翼的怀疑摄政王。 萧辞缓缓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穿过他们中间的过道,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沈德重僵硬着身子,手疾眼快的将半天立不起来的武清文按在原地,在他耳边咬声:“稍安勿躁啊!” 武清文半死不活的强撑着精神狠狠瞪了他一眼,忽地听几声倒抽气。 大家不约而同的向前看去,就见摄政王毫不犹豫,大手一撩衣袍掷地有声的跪下去,宽厚的背影冷峻萧然、板正疏离……连那泼墨的发丝都未乱一根。 武清文狠狠一噎:“王、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99 皇叔一直都在 眼睁睁看着萧晟渊的生气一点点流失,太后不禁红了眼,暗自用帕子擦拭着。 谢良急不可耐,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就不清醒了,现在宫里就靠她撑着,若是太后开始糊涂了,谁来主持大局。 他出声催促:“太后,摄政王在外面跪着了。” 这话公公已经在外面报了三次,众人本以为太后召摄政王来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办法拖住他,一切等皇上醒了再说,谁知道半柱香过去了,太后坐在榻边紧握着皇上的手独自垂泪,就是没一点要摄政王进来的意思。 萧辞纹丝不动的跪了一柱香,这期间无一人开口,不知什么时候太和殿外依稀飘起了雪。 太后亲自为皇上喂了汤药,低低唤几声:“……渊儿。” 听在耳朵里绞心至极。 轻轻擦掉泪,太后看向谢良,那陡然慈祥下来的目光吓的谢良心口狂跳,他生怕太后突然糊涂了。 “太、太后?” “辞儿一人来的?”太后咬字清晰:“穆家丫头没来吗?” 松了一口气,谢良点头:“王妃没来。” “那就把辞儿给哀家唤进来。” 得了信,萧辞慢条斯理的起身,不着痕迹的抿唇,让唇色润了些,这才抬步进去。 太后早就眼巴巴伸着手等他了,好似方才谢良同公公的报声她都未听到一般,好似萧辞风尘仆仆的从王府一路进宫,直接就被她迎进来一样。 谢良起身悄悄退到角落里,不知为何,他现在太敢直视萧辞,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太后的行为不免让他沉思,能在这水深火热的宫里掌权的,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慈善之人,每个人都玩弄着计中计,好比这迷糊、糊涂的太后,狠起来怕是连皇上都得望而生畏。 萧辞行了礼:“见过太后。” “辞儿”,太后见了他似是非常激动,起身就要过来,可疲乏的身子骨硬生生扛了一夜,过于虚弱差点跌倒,对着萧辞就哭起来:“辞儿来了,辞儿可无恙,哀家听你也伤了,伤哪了……严重吗?” “本王一切安好”,萧辞主动起身扶住太后,温声:“让太后担心了,皇上怎么样了?” 谢良暗戳戳盯着萧辞看了会,心下疑惑……他好似真的未伤分毫? 可是怎么可能!他奉命派去拦车的人全数剿灭,可连萧辞的面都没见到,若真是安然无恙,为何王府的车驾疯了一样往京城赶,一路上更是大开杀戒? 王府戒备一夜,难道萧辞昏迷了一夜? 可若是昏迷一夜,定然是伤的不轻的,更不可能一丝破绽都不露。 悲痛的目光朝后面看过去,萧辞两步到榻边,萧晟渊面如白纸,果然,那堪堪悬进心口的箭还血淋淋的插在身上,太医胆小,就是箭尾也没敢折。 好在血已经止住了,轻轻抚上萧晟渊的脸,指尖探过去那鼻息若有若无,当真是命悬一线。 “阿渊”,萧辞透着悲凉:“阿渊定然会挺过去的。” 听了这声,太后终于撑不住了,痛哭出声:“哀家就知道,辞儿不会坐视不理的,得快些把箭拔了,不然渊儿危在旦夕,辞儿……你想想办法。” 萧辞回头,眉头一峻:“医圣呢?医死人肉白骨,商讨一夜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医圣叩首:“王爷饶命,臣医术不精,不敢擅作主张,倒是王妃若来,皇上定然无恙。” 不知这话是谁教他说的,萧辞冷眼扫过去,将穆安扯出来,大胆! 太后眼巴巴看着萧辞,焦急道:“穆家丫头呢?辞儿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哀家不是让你俩一起来吗,传哀家旨意,让穆家丫头现在就来,让她来为皇上医治。” “太后,她来不了了”,萧辞说:“安儿昨日在密林中受伤,动了胎气,如今还在榻上昏着。” “什么?”太后双肩微抖:“穆家丫头有了身孕?” “是。” 人还昏着,太后一时间悲喜交加,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穆安的,也是喜欢萧辞的,可如今萧晟渊生死一线,除了穆家丫头,还有谁能来就她的渊儿? 萧辞扯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他绝对不能让穆安在这个时候进宫,变数太多。 角落里的谢良抑制不住的惊讶,萧辞根本没受伤,伤的是穆安! 这么一来合情合理,若是穆安伤了,还动了胎气,别说一夜了,就是三天三夜堂堂摄政王也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着。 毕竟明眼人都知道摄政王妃在王爷心中无人能比的地位。 箭是萧辞射的,他心下有数,盯着萧晟渊的伤口,缓缓将自身的真气输进去,为萧晟渊带来一线生机,同为习武之人,对于人体的奇经八脉,各处要害之间的分寸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他沉声:“医圣可能及时为皇上止血,用药续住命脉?” 医圣一身的虱子都抖掉了,他颤颤巍巍一点头:“能。” 萧辞:“用最好的药,你来护着皇上,这箭本王来拔!” 正准备起身备药的医圣膝盖一软直接爬在了地上,惊呼一声:“王爷,万万不可。” “怎么?”萧辞回头,浑身冷冽的煞气必现:“这箭你们拔不得,不代表本王拔不得,在场还有何人能比得上本王的臂力,箭矢靠近心脉,想要毫厘不差的取出来,谁敢!” 掷地有声之词惊的所有人为之一颤,更多的是惊恐。 这里没人是瞎子,那冷箭尾上的印记清清楚楚的代表着“摄政王”三个字,人人都知道这箭是谁亲手插进皇上胸口的。 如今罪无可恕之人分明就在眼前,没人敢提半句不对已然是天大的笑话,难不成还要刽子手亲手去拔出自己的箭? 谁知道这箭是拔出来,皇上是生是死? 谢良当即一跪,大声:“太后三思,王爷三思,万万不可!” 萧辞懒得看谢良一眼,完全将此人当做空气。 太后的冷汗从皱纹横生的额头蔓延到了脚底,她唇齿打架,狠狠一哆嗦,看看那冷冰冰的利器,又回头看向萧辞,垂声:“辞儿……你可想清楚了,这箭拔与不拔,都与你脱不了干系,若是拔了,皇上有个好歹,哀家也保不住你,你必死无疑。” 内寝死一般的沉寂,太后温和的下了准令,她没明说这箭是萧辞射的,只在警告他,萧晟渊死了,她定然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帝王这边,给萧辞扣上弑君的死罪,这宫他怕是出不去了。 绕是萧辞功力再深厚,谢良已经调遣了一万禁卫军守在宫内,一人如何敌千军,只要坐镇大局的太后一声令下——摄政王必亡! 萧辞向来敬重太后,不气不恼,他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毅然决然:“本王定会保皇上无恙,医圣可有把握在本王拔了箭即刻保住皇上的命!” “若…若王爷有万分把、把握,臣就是拼了命也能、能续住皇上心脉。” “好,本王信你。” “谢…”,医圣慌忙擦了一把冷汗,整个人像从深谭里捞出来一般,湿透了,舌头也不利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见了血都不自知:“谢、王爷。” 再一次给萧晟渊用了续命的药,萧辞耗尽仅存的真气为萧晟渊护住心脉,他此刻已然身心力竭,拔箭的风险极大,可他还是一口应下,就是丢掉半条命,拼着损毁筋脉的风险,他也不能差分毫。 他想如果……如果他失败了,宫内密不透风,消息定然传不出去,如今他带着伤,耗尽真气…… 怕是回不去了。 好在有沈行白在,奚九他早已下了死令,若是自己有难,奚九绝对会奉命行事,孤狼军为盾,带着穆安退守长陵,不会将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这些穆安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后路,萧辞心下软了三分,最差宫里还有个沐珣,他也会带着安儿离开的。 没什么好牵挂的了,萧辞暗暗勾唇,再次垂眼温度尽失,有他渡命,萧晟渊奇迹般地见了血色。 医圣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生死之际,绝不能在他这里出错,他拱手:“王爷,可以拔箭了。” 萧辞给医圣让出重要的位置,微微弓身俯向萧晟渊,瞳色幽深,正要搭手,医圣突然出声喝止。 “等等王爷,皇、皇上动了!” 不用他说,萧辞已经发现了。 萧晟渊从地狱里归来,吊着最后一口气,好多人在他耳边嗡嗡嗡,可他好似只听清了两个字——阿渊。 “是阿渊啊”,从小到大,只有皇叔会这般叫他,他便默默将“阿渊”两个字刻上了皇叔的专属印章,只有皇叔可以叫,谁都不行! 坚决不行,谁若是这般叫了,他会发怒的。 而这两个字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皇叔究竟什么情况下会这般亲切溺爱的称呼他,萧晟渊十几年也没摸出个门道来,不免遗憾。 艰难的睁开眼睛,萧晟渊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道:“……皇叔。” 以萧晟渊的情况,他现在连最基本的表情都做不出来,那悄然扯动的嘴角,只是一张一合。 可萧辞就是明白他孩子似在对自己笑,心口酸涩。 萧辞点头:“嗯,皇叔、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0 阿渊错了 一滴泪顺着萧晟渊的眼角流下,对于太后的担忧哭泣,统统被的萧晟渊屏蔽在外,他眼里只有皇叔。 一如当年,他只信皇叔,他一直想一直想:皇叔一定要陪他一辈子啊,在那无人之巅只要有了皇叔,他便无所畏惧。 可什么都变了,他的心变了,皇叔也变了。 萧晟渊又低低叫了一声:“皇叔。” “嗯”,萧辞定眼看着他,目光柔和下来:“皇叔帮你把箭拔了,皇上忍着点。” 萧晟渊无动于衷,好似满不在乎,之前的嫌隙隔阂从未有过一般,他不怕萧辞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皇叔说拔就拔了,怎样都疼,长痛不如短痛。” “皇上不怕”,萧辞说:“本王会保住你的。” “……不”,萧晟渊突然不愿了,他每说一个字就痛一分,一字一字道:“不要叫皇上,我想听皇数唤阿、渊,皇叔唤着阿渊,阿渊就什么都不怕了。” 萧辞怔愣。 “阿渊知道,皇叔不是故意的,这天下谁都想要阿渊的命,皇叔不会,对吗?” 没等萧辞开口,萧晟渊艰难的自问自答,只有一张一合的嘴唇象征他还活着:“肯定是的,阿渊不小心,想猎个大一点的畜牲向……皇叔邀功的,阿渊很久没听皇叔一句夸赞了,可阿渊还是太笨了,不、不小心落入了畜牲的圈里,还跑到了皇叔箭下,差点害了皇叔……皇叔不要怪阿渊,我错了……” 萧辞被人定在了原地,脊背失了力,有一根稻草轻飘飘的从萧晟渊的话里飞出来,压在他身上,他喘不过气来,痛苦万分。 眼前乖乖认错,眼泛泪花的少年一如当年的阿渊,是他的阿渊回来了吗? 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想要从头来始,做回那个听话懂事的阿渊,这样的阿渊终有一日,会在他的教导下成为九天之上翱翔的腾龙,受万人敬仰,万人香火。 萧辞几近崩溃的沉色看在萧晟渊眼里,他轻轻的抛出了最后一把火:“皇叔唤一声啊,阿渊求你了……若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多可惜啊,阿渊会听话的,皇叔。” “阿、渊”,萧辞沙哑的开口,他又唤了一声:“阿渊不怕,皇叔这就将箭给你拔了,皇叔不怪你。” 萧晟渊倾尽全力笑了一下,眼中满是希冀,纯粹美好,射的萧辞神魂都在荡。 “阿渊不怕,信皇叔。” 终于,萧晟渊又昏了过去,只是那微微定型的唇角,是那么戳人心。 萧辞整肃精神,冷声将所有人思绪都唤回来:“拔箭!” 四个时辰过去了,穆安将所有美好的回忆捋了一遍又一遍,闭眼一看六点半了。 她茫然的抬头:“去看看王爷回来了吗?” 明月难受的紧:“王妃不要着急,听风在巷口守着呢,一看到主子回来,第一个就告诉王妃。” 那就是没回来了,穆安的心同十指攥在一起,她同另一个自己争斗,数次在崩溃的边缘,她想起来冲进宫,就当是为了萧辞,最后救萧晟渊一命! 可她又万般不愿,一想到封尘的楚家,想到萧辞未曾窥见的黑暗真相,她就恨不得萧晟渊死了,带着令人作呕的从三代帝王延续下来的脏事,彻彻底底的从这荒唐至极的世间消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听风带伞了吗,外面雪下的大,别淋到她了”,穆安机械般说:“我去给她送伞。” 明月赶紧拦住穆安,红着眼:“听风带了,带了最好的伞,王妃安心等着,她会和主子一同回来,不会淋湿的。” “等了这么久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穆安突然情绪失控,她恨死萧氏所有的君王了,她诅咒这些人在地狱里也不得安生,做了那么多恶事,要他们受尽凶刑,永世不得超生! 不禁大声吼道:“我都说了不要他去不要他去!他怎么就不听呢?都走到这一步了,有什么可回头的,君王薄情寡义待他从未真心,他已经把心剖出来了,鲜红鲜红的!谁信他了?” “萧坤、萧晟渊……还是天下苍生?没人信他,只要他错一点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为什么非要回去,为什么要一次次把心剖出来给别人看?!忠、仁二字他做到了,既然换不来同样的真心,不如将恶做到底,反了又如何?” “……前方分明是无尽的深渊,他还要踏进去,一次次相信,他萧辞是傻子吗!” 穆安推开明月,用尽力气:“我要进宫!我现在就要进宫,谁也别拦我!” “王妃!”明月慌了,一把将穆安抱怀里:“王妃别去,不能去啊,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主子不是答应过王妃吗,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我们信他。” 穆安反抗:“答应过就一定会做到吗?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亲自去,我把他带回来……明月你别拦我,求你了……别拦我。” 明月拉着穆安哭,她不松手,她死都不松手。 她和听风是奉了死命的,若有变故,一定要带着王妃安然无恙的离开,她不能抗命,除非穆安杀了她。 她更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让穆安知道,主子只要王妃活着,好好活着! 自古忠义两难全,“摄政王”三个字,压了主子半生,而且会随着后半生,永永远远的拖着他,让他一辈子束缚。 明月歇斯底里,沈行白听到动静冲进来,硬声:“三嫂!” “三嫂难道还不信三哥吗?若是你今日踏出这王府一步,出了任何意外三哥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你这样让他如何心安?” “我要进宫……”,穆安泄了力,呆呆的看着沈行白说:“他要萧晟渊活着,那我就让他活着,让他好好活着,我去救他,萧晟渊一日不醒,他就被困在宫里,我又如何心安?” 沈行白眉头紧皱,侧头对明月听风道:“你们先出去,我好好劝劝三嫂。” 明月看穆安情绪渐渐平缓下来,点点头:“劳烦沈公子照顾王妃了。” 随着门被合上,沈行白幽声:“只要三嫂无恙,三哥便没了后顾之忧,如今宫中是太后坐镇,三哥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 穆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萧辞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太多人想要萧辞的命了,萧晟渊若是死了,他定然出不来,我该怎么办?” “三……嫂?” “最后一个时辰,若是萧辞还不回来,你们谁也不许拦我”,穆安陡然变脸:“就是杀进宫,我也要将萧辞带回来,沈行白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他。” 穆安不敢想象,若是这个世上没有萧辞,她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递了帕子过去,沈行白拉着穆安坐下,怔了片刻,低声:“三嫂莫不是忘了,我是天机阁主,有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二的,不管是萧家还是楚家,三嫂知道的我也知道。” 惊愕的抬头看着他,穆安沉声:“你、知道什么?” “三哥曾经托我查过当年楚家反叛一事,所有证据都被销毁了,楚家的反叛之名坐实,用了两年时间天机弟子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沈行白垂声:“找到一位曾侍奉过楚妃的嬷嬷,楚家一事牵扯巨大,至于楚妃当年受辱之事,我也是不愿相信的,可就是真的。” “太妃走的匆忙,定然是同三嫂说了当年些许事,个中真假掺半,可也八九不离十,居庙堂之高,楚家功高盖主萧家用了两代皇室更迭才除了心头大患,三哥便是这阴谋论下的产物,说难听点就是一颗棋子。” 穆安死死盯着沈行白,口干舌燥:“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萧辞?” “对,我查到的只有这些”,沈行白凝眉:“可就这些足矣毁了三哥,他虽然嘴上不提,可心下定然念着楚家的好,好在楚家被灭时他太小,这么多年,繁重的朝务早就代替了悬在心口的仇恨。” “三嫂,三哥一辈子都在深渊边缘徘徊,若是一辈子不知道这些事,我们就能将他拉回来,可若是他知道了,三嫂明白……” 穆安咬牙,若是萧辞知道了,他对萧晟渊所有的希望,对萧文帝所有的敬重都成了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刀。 那种来去无路,脚底踏空的恐惧是致命的。 沈行白放缓语速:“我同三嫂一样,盼着三哥好,结局已经这样了,不知真相的人有更远的路要走,三嫂没说,我亦是。” 就让楚家的一切从他们这里彻底封尘,永不再开。 半晌,穆安轻拢了过额角的碎发,面色已然恢复正常,她强迫自己平静的看着沈行白说:“我和你不一样。” “什么?”沈行白不解。 穆安没给他回复,久久的盯着桌面的茶盏,失神。 突然,敲门声起,南宫应声进来,神色沉重,对着沈行白暗暗摇头。 十指收紧,沈行白回头看着穆安:“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宫里没动静,就说明三哥无恙。” 一个时辰悄然从指尖划过,穆安坐着没动,沈行白盯着她没动。 时辰一到,手边的茶盏早就凉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1 王妃不见了 过了时辰,萧辞仍旧没回来,穆安平静的起身,整理好妆容,看着拦在面前的沈行白,她道:“你们拦不住我的。” “三嫂,外面风雪正大,或许是路上耽搁了呢”,沈行白干巴巴阻拦:“宫门紧闭,三嫂去了也是进不去,此刻王府外四处都是眼线,不安全。” 两耳不闻,不知是无法反驳还是懒得反驳,穆安只是淡淡盯着沈行白片刻,作势就往外走,沈行白拉了一下,不曾想被狠狠甩开。 寒风灌进来,穆安快步出去,冷声:“明月,备车!” 明月自然是不肯的,风雪迷了眼,九方居院中站满了人,竟没一人听凭差遣。 穆安:“怎么,都聋了吗?” “不是”,明月蹑蹑的给她撑着伞,二话不说就要将披风给她绑上:“主子没回来,王妃今日是出不了九方居的,属下就是死也要拦着王妃。” 风雪实在太大了,不一会明月的肩头落了雪白的一层,可她把穆安遮的很好,一点头发丝都没湿。 看着眼前这一圈人,穆安硬声:“萧辞不在,我就不是主子了,说什么你们便不听了是吗?” 九方居众人面色动容,被雪片刮的生疼,单膝跪地垂首顿声:“只要王妃待在府中,属下们任凭王妃差遣!” 沈行白叹气:“三嫂,进去。” “行……”,穆安大步就向外面去:“今日我就要出了这门,谁敢拦我。” 若是放在以前,自然是没人敢的,可现在……霎那间,数十人闻风而动,身形鬼魅般就筑成一堵墙横在了穆安面前。 抬手打掉明月的伞,任由无情的雪落在肩头,穆安好似明白了什么,她回头:“萧辞要你们做什么?若是明日一早他还不回来,你们会做什么?” 没人应她。 穆安大声:“说啊!” “我们……带着王妃回长陵”,明月抬眼,愤懑、悲痛在她脸上交错着,她一度哽咽:“王妃,我们进去。”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穆安垂头笑了几声,后退几步自言自语:“长陵啊,他不回来,我去长陵做什么?” 萧辞怎么这么狠心呢,他要把自己丢下了吗? 怎么可以,穆安怎么允许。 沈行白给了明月一个眼色,明月弯腰捡起地上的伞,重新撑上,扶着呆滞的穆安进了屋。 穆安没有反抗,好似认命般的木讷道:“我想静静,你们都出去。” 明月:“我陪着王妃。” “出去!” 穆安瞬间面无表情,拒人千里,硬是一身冷气将所有人都呵斥了出去,等身边一空,她陡然恢复清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紧绷着唇:“想丢下我,不、可能。” 屋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九方居众人不会让她出去,既如此她便铤而走险借着空间遁出去,只要她足够小心,大不了不现身,王府周围的探子便发现不了她。 屋外,明月站在廊上,叭着门缝听着里面的动静,戳戳沈行白:“沈公子,王妃会不会在里面哭,要不我进去看看。” 沈行白立在一旁没吭声。 “王妃定然是生主子的气了,我不放心。” 明月说了半天,沈行白才撺着手开口:“让她一个人静静,等三哥回来就好了。” “可是”,明月失落:“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派一批死士进去探探。” 瞥了她一眼,沈行白脱口否定:“不行。” 他们现在不知道宫里什么情况,贸然派了人进去,非但传不出来消息还会节外生枝。 两人正说着,八角小心翼翼的端了药碗过来,愁眉苦脸:“小姐吩咐熬的药,我端进去。”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王妃肚子里的胎儿,明月小声将门推开一个缝,把八角放进去,低声吩咐:“好好劝劝王妃,主子神通广大,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王妃千万静心等着。” 八角点点头就端了进去。 还没来及将门缝合上,就听里面药碗落地的脆响,门外的沈行白同明月齐齐相视一眼,在八角呼唤之前两人已经冲了进去。 八角哆嗦着:“小姐?小姐……不见了。” 明月:“不可能!” 沈行白:“不可能!” 他俩一直守在门口,这不过一盏茶时间,人怎么可能不见了。 “三嫂?”沈行白慌了,几人将正屋的角角落落都找了……没人。 “沈公子?”明月吞了口唾沫:“我们分明守在门外的,没见到王妃出去,王妃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行白皱眉:“什么时候离开的不重要,才一会,人应该没跑远,快追回来。” 窗户紧闭,没人知道穆安是从哪里逃出去的,好在九方居众人的关注点也不在这,王府的门口的守卫也没见王妃出去。 明月从后面跑过来:“王妃是不是还在府中,没人见到她出去。” “府中找过了,没人。” “那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进宫了”,沈行白倒吸一口凉气:“一定要把人追回来!” 不用他说九方居众人四散而动,已经从各个路口寻出去,保证要在半路拦截王妃,将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夜色太浓,入眼的银色裹着雾一般,明月担心不已:“王妃未乘马,凭脚程何时才能到宫里,更何况深更半夜的,街上黑她若是摔倒了怎么办,都怪我,应该守在里面的。” 沈行白:“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三嫂跑不远,我们一定能找到人的。” 两人刚出巷子,迎面而来的听风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率先开口:“你们怎么不守着王妃就出来了,主子已经出宫了,马上回来,我去迎,你们回去告诉王妃。” 沈行白睁大了眼睛,借着白雪映照的唯一惨淡的光:“三哥离宫了?” “嗯”,听风一喜:“沈公子,严宽刚传来消息,主子离宫了。” 明月张了张嘴,来不及说什么策马就飞了出去,听风都没叫住她,回想刚才明月惨白的脸,她看向沈行白,问:“沈公子,王妃呢?” 沈行白:“三嫂不见了,怕是进宫了。” “什么?” 九方居那么多高手,竟然无一人知道穆安是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开的,一点踪迹都不留。 为了保险起见,穆安凭借记忆绕开东平巷,她得到人少的民巷里去,探子再多也寻不到无人处,到时候找一匹脚程快的马,能省去不少时间,到了宫外她再利用空间进宫。 她不知道萧辞安然无恙的出宫了,也没料到九方居疯了一样的渗入了进宫的各个路口。 尽管如此,穆安还是借着空间和灵巧的身姿,在一个时辰后从城北绕路躲开。 严宽正在快马往回赶,车厢里躺着昏昏欲睡的萧辞,方才只是轻轻触了一下主子的额头,烫的厉害,严宽同他说话都有些意识不清。 仔细一探,直接惊出严宽一身的冷汗,萧辞情况十分不好,将真气都渡给了皇上续命,拔箭一事绷紧了他的弦,直到皇上的命救回来他都没喝一口水,本就重伤的身子全靠一口气撑着,还不能让谢良等人瞧出端倪。 出了太和殿,还被武清文一众老臣卑躬屈膝的问了个底朝天,严宽站在一旁看着都心疼,主子虽然面色不豫,却还是上强撑着站了近半个时辰。 一出天和门就倒在了严宽怀里,车轱辘碾过,卷起一片雪花飞扬,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等马车远了,才渐渐归于平静。 严宽回头同萧辞说话:“主子,马上就回府了,主子再撑撑。” 萧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胸口在烧,烧的他进了火炉一般,脑子里强迫自己清醒,不能让安儿看到他这个样子,该担心了。 萧辞坐了起来,靠在车窗边,让寒气驱散热意,应了严宽一声:“快些回去。” 严宽听到了。 忽地,前方传来轻喝,是听风的声音严宽再熟悉不过了。 “主子,是听风来了,定然是王妃担心你,让她来看看。” 听风远远看到严宽,速度不减反增就冲过啦,马蹄还未停下,她就纵身一跃,凝声:“主子,王妃不见了,怕是……进宫寻你了。” 车厢里的萧辞听了这消息,当即醒了。 “严宽,掉头!” “是”,严宽不敢耽搁,责备又担忧的看了一眼黑幕下,雪地里跪着的听风,不再理会那身影当即调转车头往宫里而去。 听风自知九方居都要受罚,可不是现在,她跪了几息便毫不犹豫的起身,追了上去。 “主子怕是身子扛不住”,严宽道:“王妃应该还没进宫,属下快马加鞭定然将人拦下。” 萧辞咳嗽几声,他面皮都是烧的,可心却冰的厉害,沉沉道:“再快点,不用停留,直接进宫!”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九方居都是他留下的高手,看个人怎么可能让跑了。 肯定是穆安自己躲进空间里逃出去的,此刻怕是已经先他人一步进宫了。 萧辞心急如焚,天和门前的守卫见摄政王又回来了,惊疑不定,可宫门已经锁了。 一个侍卫上前,正声:“王爷可是有东西落下了?” 萧辞从车上下来:“把门打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2 御花园被逮 严宽从后面虚虚扶着萧辞,抬声:“还愣着干什么?王爷要进宫,打开!” 守卫彼此看了看,吓得发抖,来不及去报就乖乖将门打开,萧辞头也不抬的大步进去。 两侧巍巍的高墙埋在黑夜里,那上面似有无数双眼睛盯在后背,阴森森的。 严宽在边上低声:“主子为何笃定王妃已经进宫了,毕竟以王妃的身手是进不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萧辞压低了声:“去太和殿。” “可是主子的伤……”,严宽很是担忧:“怕是会被瞧出来。” “无妨。” 今夜,除了萧辞没有人从天和门走出去,险象环生之下,只见摄政王毅然决然的拔了皇上的箭,瞬间血如泉涌,太后受了惊,捻着佛珠双手合十虔诚的求佛珠保佑。 好在最后萧晟渊被救了回来,寒意涔涔的夜里,医圣满头大汗,行医半生,从未像今夜一般将脑袋提下来别在裤腰带上过。 李德全哆嗦着音向武清文等人报了平安,武清文双膝一软,当场就要晕过去,被沈德重堪堪扶住。 “诸位大人到偏殿整顿休息,奴已经备了点心,辛苦诸位大人了。” 皇上没醒,他们自然还不能离开,众人方垫了垫肚子,吹着茶沫,一盏茶还未下肚,外面便传来紧急的脚步,内侍进来说:“诸位大人,摄政王又回来了。” 萧辞径直去了萧晟渊寝宫,太后撑不住已经回去了,留下许淑贤照顾着,听闻萧辞又折返,许淑贤一个激灵,后背激起一层冷汗,将甲缝里的毒收回去。 她在榻边握着萧晟渊的手失神许久,看到心爱之人受了如此磨难,许淑贤如何不心疼,麻木过后她也恨……恨萧晟渊的无情。 姜雪死了,她日日以泪洗面,谁又能真正体会她的痛苦。 犹豫不决之际,萧辞进来了,他唇色微白,扫了一圈,对着许淑贤颔首:“皇上可曾醒过?” 许淑贤拭了拭眼角:“还没,王爷怎么又回来了?” 萧辞径自到一旁坐下,他有些站不住,面色却未显露半分,只是淡淡抬眼:“本王放心不下,还是守着皇上安心些,皇后劳累一日,先行回去。” 许淑贤觉得萧辞今日面色过分的白了,仔细瞧去,那额角的冷汗隐隐渗出来,她身为皇后,为君王侍疾是本分,萧晟渊还未醒,她如何能先行离去,自然没将萧辞的一句话当真。 “王爷可是不舒服”,许淑贤面色担忧:“医圣还在外殿候着,不妨也给王爷瞧瞧,别是伤了身子。” 萧辞眼皮都在打架,身体的沉重如火如荼,每说一句话都扯动伤口,胸口处尤甚,骨头被揪出来生刮一样,他故意沉敛着眸,让人瞧不出深浅,声音平稳:“受了风寒,劳皇后挂心。” 许淑贤盯着萧辞看了会,确像风寒之症,正愣着,忽然萧辞抬眼,幽深的眸子寒潭般的射过来。 心下一紧,许淑贤借着宽大的袖子盖住双手,本就心虚,这般被萧辞一看,她总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一时间坐立难安。 萧辞沉默片刻,微微皱眉:“明日还要侍疾,有本王在,皇后先行回宫。” 容不得许淑贤拒绝,萧辞抬声:“来人,送皇后回去。” 惊诧的看了萧辞一眼,许淑贤顿了片刻只能离开,出了寝宫微微松了口气,让她同萧辞待在一处,终究心下不安,离开了也好。 她一走,萧辞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那帕子上已然见了血,严宽大惊:“主子!” 萧辞摆摆手,起身艰难的过去替萧晟渊探过脉,回头冲他道:“你在这守着,本王未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主子是要去寻王妃?让属下去。” 穆安这会不知道在哪躲着,萧辞低声吩咐几句,悄然从后面离了殿,武清文等人急匆匆的过来,还在外面候着。 沈德重小声:“王爷关心皇上的很,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武清文:“但愿。” 穆安一口气进了宫,听着外面没任何动静才闪身出来,迎面而来的寒气差点将她送走,拢了拢衣襟,不远处传来禁卫军巡夜的脚步声,她借着御花园的假山,躲了过去。 宫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她稍稍放下心来,早在空间里便换了一身干练的劲装,将面遮上才摸着太和殿的方向过去。 谢良在宫里加大了守卫,百米一岗一防,穆安一出一进十分的危险,太和殿附近没什么可遮挡的东西,守卫森严,她若是凭空闪出来怕是一眼被人瞧见。 从御花园西边绕道东边,看见了太和殿的灯火,等着一波禁卫军过去,穆安刚要趁着空子靠近,忽然心下一凛,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右肩一沉,下一刻嘴巴就被捂住,她睁大了眼睛,偷袭的手腕也被紧紧擒住,对方力气大的她丝毫反抗不了。 与此同时,萧辞躲开守卫到了御花园,强撑着精神……安儿,你在哪? 他知道这个时候穆安定然在宫里,她向来谨慎,这条路是距离太和殿最近的,也是最容易遮蔽身子的,可一路寻过来,没有人影。 她还能去哪? 半盏茶时间,穆安看着面沉似水的沐珣,难堪的脸色比他好不到不到哪去。 她冷声:“世子这般盯着我做什么,更是将我带到自己宫里?放我出去!” 沐珣咬牙,气愤的看着穆安,那一头长发干练的束起,横眉冷竖。 他捏了捏鼻梁,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副样子,你怎么进来的?” 穆安:“我自然有进来的法子,倒是世子这副模样做什么去?” 沐珣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一身刺客打扮,他轻咳一声,训斥道:“别打岔,你知道这般鲁莽的进来有多危险吗?若是被禁卫军发现,会被乱箭射死的,冒冒失失,为什么不乖乖在府中待着!” “这同世子有何干系?”穆安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冷冰冰道:“今夜我就当没见过世子,世子也当没见过我,我们放各自一马,你探你的事,我寻我的人。” 话落,她瞪了沐珣一眼就要离开,沐珣冷声:“你给我回来!” 穆安:“……” 一不小心扯动了腰间的伤口,沐珣微微皱眉,拽住穆安的手腕,将她按了回去,形容冷峻:“你在这待着,萧辞那边我让人去说,你现在出去有多危险,知道吗?” 莫名其妙被呵斥,任谁都是不爽的,更何况穆安现在同沐珣生了隔阂,她就是来寻萧辞的,这点沐珣猜到不奇怪,可她自己也能找到人,为什么要拜托一个骗了她的人。 “世子未免太爱多管闲事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穆安甩开他说:“就凭你今夜这副样子,我就能让人抓了你。” 沐珣一噎:“安儿,你能不能别胡闹!” 定眼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沐珣这“安儿”越叫越顺口了,恍惚片刻,穆安垂眼:“世子也是往太和殿去的,你做什么我不管也不问,为什么非要揪着我不放?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牵扯不行吗?” 沐珣摇头:“不行。” 他确实要去太和殿,也是方才听说了萧辞折返的消息,本来还奇怪萧辞为何回来,可半路瞥见御花园鬼鬼祟祟的身影,哪怕夜色沉重,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穆安,鬼知道他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萧辞为何折返的目的不言而喻! 两个家伙没一个省心的。 任凭穆安阴气沉沉的瞪着他,沐珣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穿上外衫遮住里面的夜行衣,这才打开门低声吩咐外面的随从:“今夜不要守着,都退下。” 唤了暗卫出来:“去告诉萧辞一声,安儿在我这。” 被沐珣拦在自己的寝宫里,穆安逃也不是,躲也不是。 萧辞寻了一圈,又回到御花园,拦在假山后喘着粗气,忽然身后鬼魅一般的有了动静,他神色冷冽,一回头身材高大的暗卫已经站在身后。 暗卫对萧辞一拱手,低声:“王爷,王妃在主子宫里,王爷尽可放心。” 萧辞:“沐珣?” “正是。” 紧张的心终于落下来,萧辞张了张口:“多谢世子了。” 话已带到,暗卫本想离开,可萧辞身上的血腥味实在扑鼻,他便多问一句:“王爷还好吗?” 萧辞一点都不好,他伤的厉害,知道穆安在沐珣宫里他便放心了,意识陷入虚无,就地晕了过去。 暗卫愕然,怔了片刻,才将人扛起来,入手便是粘哒哒的血,不知道哪处伤口裂了,扛在身上像扛一团火,萧辞浑身都是烫的。 暗卫心惊,他到底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沐珣说什么都不让穆安离开,穆安只要稍微动点歪心思,就会被沐珣言语数落一顿,可就是这种奚落她还无力反驳,独自生闷气。 “若不是被我撞见,你还要硬闯那太和殿不成?” 穆安不看他,也懒得吭声,她愈发觉得沐珣怪了。 “将你留在府中,萧辞定然是有他的顾虑,是为了你好。” 穆安心道:狗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3 又重伤一个 “世子何时放我离开?”穆安不悦。 沐珣说:“今夜你先在这待着,明日在想办法送你出宫。” 抽了抽嘴角,穆安这才后知后觉,九方居找不到她怕是乱了。 “世子可知道皇上怎么样了?” “不知道”,沐珣本来还打算亲自去太和殿查探一番,萧晟渊究竟是死是活,想了想又补充道:“既然萧辞能安然无恙的离开,想来皇上还活着,你若是不添乱,这会已经在府中见到人了。” 穆安哑巴吃黄连,她无法反驳,若是知道萧辞离宫,她也不会冒冒失失闯进来了,不过现下知晓萧辞平安,她也没什么好奢求的。 若不是看在沐珣同她说了这消息的份上,她压根不想搭理这个人。 正说着,外面沉重的脚步声起,暗卫回来了。 只是肩上还扛着一个人,穆安一眼就认出了萧辞,她大惊:“萧辞!” “人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沐珣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将人抬到榻上。” 一路上躲避禁卫军将萧辞带回来,差点要了暗卫半条命,他将人放下就退了出去。 看萧辞这个样子,穆安心剜一样,手指刚触碰到萧辞身体,烫的她差点缩回去:“……萧辞。” 沐珣看清了萧辞的样子,他本以为萧辞重伤,没两三天醒不来,可人偏偏就醒了,还进了宫……只是一番折腾,伤更重了。 “安儿,别担心。” 穆安怎能不担心,她小心翼翼的剥来萧辞的衣襟,里面早已经血肉模糊,系统扫过提醒她,伤口发炎了,高烧不退。 他究竟在宫里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如此伤重! “能、不能”,穆安沙哑的开口:“……请世子出去。” 沐珣说:“我吩咐人去寻药来,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什么都不要,请世子出去,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 他宫内是没药的,沐珣只能让暗卫现在出去找,穆安早就红了眼眶,固执的没哭出声,沐珣此刻怎能丢下她不管,顿声:“我让暗卫去拿药,我在这陪着你。” 穆安摇头,她要为萧辞诊治,怎么能让别人在这,她现在没办法了,总不能带着萧辞离开,会被沐珣怀疑空间的。 “世子,让我同王爷待会,我要为他处理伤口,不想有人打扰,世子帮帮我。” 犹豫片刻,沐珣见不得小丫头哭,点了点头离开,出了门就吩咐暗卫去寻药来。 暗卫硬着头皮接下,得亏他修为高,否则跟着世子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穆安仔细的为萧辞清理了伤口,十分的小心翼翼,自责无比,她该在府里乖乖待着的。 萧辞牵挂着穆安,昏睡中满脑子都是她的面孔,一颦一笑,清晰刻骨,隐隐听到啜泣声,有人在他耳边低说着什么,萧辞想睁开眼,虚无的灵魂却好似被禁锢,他无能为力。 没一会,穆安指尖冰凉,她搭在萧辞额头停了片刻,根据医疗室的建议又注射了一剂退烧药,那熏红的面颊才微微淡了些。 “萧辞……”,穆安像个错了的孩子,恳切道:“答应你在家等着的,是我食言了。” 眼角一酸,穆安这才发觉眼睛干涩的厉害,十指微收,现在她就想静静陪着萧辞,等着人醒来。 半刻钟后,沐珣从暗卫手中拿过药,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他低声:“我进来了。” 径直推开门进去,穆安木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多谢世子收留。” “没什么”,沐珣说:“同我说什么谢,寻了些药,你看看能不能用。” “谢谢。” 一声声听在沐珣耳朵里,疼在心里,他不免神色凝重:“得到消息,方才左相带着众人在皇上寝宫外求见,萧辞呆在在我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皇上此刻醒了,该寻他了。” “他人都成这样了,还要撑着去守在萧……”,穆安顿了一下,轻咳一声:“我来想办法,麻烦世子让萧辞在这休养一夜,明日我就带他离开。” 沉默片刻,穆安的生疏客气让沐珣百般不是滋味,他幽声:“外面都是禁卫军,让人见了你更加说不清了,你能有什么办法,安心在这待着,我去太和殿看看。” “这怎么行?”穆安皱眉:“哪能让世子冒险。” 沐珣的目光直直射过来,穆安不自然的闪躲片刻:“世子能让萧辞留在这,穆安感激不尽。” 苦笑一声,沐珣背过身:“你还是不信我,怕我去太和殿做点什么,放心只要皇上今夜不醒来,就没人知道萧辞不在寝宫。” 被一句话道破了心思,穆安垂眸,她确实存了两分戒备,犹豫片刻,拿了瓶药出来,起身走到沐珣身边,拱手一拜:“世子不怪罪我便好,既如此,就劳烦世子了,今日大恩,来日携王爷登门再报,这药给皇上闻一下,可保他三个时辰不醒。” 沐珣张了张嘴,将舌尖的话吞下去,拿过药小声叮嘱了句:“这三个时辰你就在这呆着,哪里也不要去,没我的命令,不会有人进来。” “世子小心。” 沐珣遮了面,脱掉外衫,还穿着那身刺客装扮,迅速隐在了夜色里,他今夜本来就打算去太和殿一探究竟。 趁着换防的空挡,沐珣屏息凝神,进了殿中,武清文带着一群老臣还在嗡嗡低语,无非就是摄政王呆在里面一个时辰不出来,难免让人多心。 绕到后殿,严宽一人守在萧晟渊身边,不知是不是寝宫太热,还是心不静,迟迟不见萧辞回来,严宽出了一头的冷汗。 他抬起袖子擦掉,进里面看了一眼,皇上还昏迷着,突然听到后殿有动静,他立刻隐了身形。 却发现来人不是自家主子,脑袋一嗡! 有刺客! 碰巧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王爷,医圣要来给皇上换药,皇上可醒了?左相同诸位大人还等着拜见王爷呢。” 一滴汗顺着严宽的鬓角流下,滴在他拿剑的手背上,烫的他一哆嗦,那蒙面“刺客”已经到了他两步之遥。 严宽大惊! 以为要搏斗一番,谁知那刺客好像没动手的意思,斜依在两步之外的柱子外,给了严宽一个无声的眼神,好像在示意他先应付外面。 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严宽从未像这般紧张无措过。 李德全:“王爷,奴和医圣进来了。” “且慢!”严宽最终还是开了口,他生怕自己一回头那刺客就把里面的萧晟渊结果了,快步出去将门打开,冷脸:“皇上有王爷亲自照顾,医圣在偏殿候着就行,有事自然唤你。” 医圣接连受到惊吓,早就如同那惊弓之鸟,卑躬屈膝:“大人,皇上该换药了,臣得进去啊。” “王爷会换”,说着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严宽就将医圣手中的药盘接过来,凝声:“没王爷吩咐,不得擅自进来!” 医圣迷惑,这皇上伤口要紧,王爷粗糙大老爷们,怎么能做这种细心活,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太后得砍了他,欲哭无泪的张嘴:“大人,您看……” 严宽:“废话怎么那么多!外面候着!” 说完“砰”一声门便合上了,严宽两大步进去,哪里还有刺客的身影,他大惊就往内寝而去。 就见那背影立在床榻前,低头沉思着什么! “大胆!”严宽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就要出手:“什么人!” 沐珣好整以暇的回头,他蒙了面,看了严宽一眼,道:“你主子在本世子宫里,昏迷不醒。” “世子?”严宽听出了沐珣的声音,今日他虽未戴那银面,可黑布遮面仍旧瞧不清面容,严宽收了戾气:“主子如何了?” “王妃守着,不会有事”,沐珣说:“替你家王妃跑趟腿,给皇上送点药。” 严宽拱手:“多谢世子了。” 两人低声交谈,没注意到后方榻上的萧晟渊指尖微微蜷了一下,嘴角轻动,苍白的面色下,那轻薄的眼皮稍微有点动静就十分的眨眼。 萧晟渊脑海里还是昏迷之前萧辞几近痛不欲生的脸,还有那声声将他带回少年时的“阿渊”。 严宽:“王妃带了什么药?” 沐珣扔过去:“让皇上昏睡三个时辰,萧辞伤成这样你也是心大,若不是被本世子撞见,今夜他和王妃一个都跑不了。” “世子大恩”,严宽黑了脸:“主子那日从猎场出来本就伤重,方醒就为了皇上进宫,今夜已是极限了。” 沐珣蹙眉,绕过严宽看了一眼榻上的萧晟渊:“这三个时辰你谨慎点,守着皇上,别让外面那群人知道王爷不在,本世子不宜久留。” 严宽即刻打开药瓶,转身就要放到萧晟渊鼻走一遭,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严宽转身之前,床榻之上的人悄然屏住了呼吸。 东西带到了,沐珣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密室的方向,上次贸然闯入,中的箭伤现在还没好,今夜一番折腾有隐隐作痛起来,他点头:“你小心点。” 严宽低声:“世子小心。” 沐珣从后殿窗户外离开,一阵风吹进来,严宽将药装怀里,转身去外面关窗。 萧晟渊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色从悲痛、不可置信……渐渐到满是阴鸷,变幻莫测的情绪从他眼底飞快闪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4 原是假昏迷 严宽一个糙老爷们,不得已只能为萧晟渊换药,他换的小心,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伤口处,自然忽略了昏迷之人的心跳不对。 萧晟渊紧闭着眼,脑海之中一一闪过这些年同萧辞在一起的光景,流沙似的在他指尖划过,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一场精心谋划的苦肉计,差点丢了他半条命,眼看到了最后关头,他又怎能舍得就此作罢。 沐珣刚离开,萧辞就醒了,穆安在他眼波潋滟的注视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萧辞无奈的叹口气,缓缓坐起来,冲她抬手:“过来。” 穆安有太多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她咬唇:“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固若金汤的九方居守着外面也守着里面,守着她。 “怎么会”,萧辞缓声:“答应你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你这急性子也该收收了,知不知道贸然进宫很危险。” “再危险又如何?你一刻不回来我便多忧一刻,伤的这般重,得养好多天了。” “怕是得养到来春雪化了”,萧辞笑笑:“正好陪你一段时间。” 穆安没作声。 “你乖乖在沐珣这待着,我明日一早带你回去,今夜我还得守着皇上,不能出了岔子。” 不悦的抬着眼,穆安说:“今夜你也给我在这待着,皇上那不用担心,他醒不来,有严宽守着,他萧晟渊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了吗?” “安儿”,萧辞垂眸拉过她:“对不起,本王让你担心了。” 固执的摇头,穆安低声:“是我让你担心了。” 沾染着几分病气,平日里那双眼藏着的幽林浓雾散了不少,此刻的萧辞,多了两分“柔弱”气,他轻轻捏着穆安单薄的肩,自言自语:“穿这么单薄,确实该让人担心,孩子就没闹腾你,还纵容你这般由着性子。” 知道萧辞是故意将话岔开,他没一点责怪穆安的意思,只是担心的紧,如若不然,也不会这般不争气的昏过去。 穆安拉着他的手轻放在小腹上,顺坡下驴道:“太小了,能有多闹腾我。” “小了才闹腾呢。” “他很乖,不闹腾”。 唇角微勾,萧辞又说:“明日哪都不去,晚上陪你过年,想去哪?” 穆安思考了一下,弯了弯眼角:“楚河。” “好,就去楚河。” 沐珣大步进来,对着萧辞一点头就到旁边坐下:“皇上还没醒,你不用急着走,这几个时辰就歇在这,天亮之前回去就行。” “谢了”,萧辞靠着背枕,看着沐珣很快换上平日里的装扮,说道:“多亏你了。” “不是为了你”,沐珣自然而然的看向穆安,意有所指。 命令随从做了姜汤,他端进来先是递给了穆安一碗,又递了萧辞一碗。 “听说你给皇上拔了箭,外面的人吓了个半死,也是胆够大。” 穆安本来不动声色的含着姜汤,听了这茬,惊愕的抬头望着萧辞:“你……”。 萧辞说:“只要胆都大,命也就够硬!本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沐珣冷哼:“那是皇上还没清醒过来,外面那群人还没主心骨,等皇上稍微好点,他们就该拿这一箭出来说事了。” 萧辞原本也是这般想,可萧晟渊认错态度诚恳,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回了几年前,话到嘴边他改了口,低声:“应当不会。” 他希望经历这次生死大劫,萧晟渊能真的看清眼前的一切。 “谁知道呢”,穆安打趣似的插了嘴:“认错谁不会啊,改不改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王会小心的”,萧辞看了一眼天色:“外面还下吗?” 沐珣:“雪吗?早停了。” “半个时辰后会加紧巡防,宫里该开始扫雪了,再想避开人就不容易了。” 穆安二话不说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你待着!” 萧辞同沐珣齐声,话落又彼此看了一眼,沐珣悄然闭了声。 “皇上醒了便无事了,猎场是个意外,本王最多担个意外的责,皇上亲口承认了的,等他醒了我就回来。” 穆安低声:“我可以跟在你身边的,不让人发现就是了。” 只要让她躲在空间里,跟着萧辞出宫也是一样的。 人多眼杂,萧辞自然不肯,他有得是办法将穆安带出去,摇头:“一个时辰后我让严宽来接你,行吗?” 穆安就知道萧辞这是不愿意了,她只能点头。 沐珣说:“我等会出宫,带安儿出去,送她回府就是,更稳妥些。” 萧辞毫不犹豫就应了。 正因为他俩之间莫名其妙的缓和,穆安留了心眼,沐珣时常对她亲昵称呼,难得萧辞居然不生气,盯着两人看了会,穆安垂下头端着渐凉的姜汤失神。 萧辞回了萧晟渊寝宫,严宽如释负重:“主子,伤怎么样了?吓死属下了。” “本王无碍,皇上醒过?” “没有”,严宽想也不想:“王妃送来了药,皇上始终昏睡,没醒过。” 萧辞近了榻,果然见萧晟渊双眼紧闭,唇色依旧苍白,面色却好了很多。 ……到底还是个孩子。 萧辞心想。 吹了吹茶沫,萧辞还没喝两口,床榻之上的人就醒了,梦呓似的发出极轻的音。 萧辞立刻回头去看,萧晟渊好似用尽了力气才将粘在一起的眼皮掀开,看到那双混浊不清的眼萧辞即可亮了起来:“皇……叔。” “皇上醒了”,萧辞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已经不烧了,便道:“皇上洪福齐天,既醒了便无碍了。” “皇叔在…这守了朕一夜?” “嗯。” 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萧晟渊好似愣了半天才张了张嘴,眼中瞬间蒙了水气,低弱道:“这世上还是皇叔对朕好。” “既然皇上醒了,本王便也回府了”,萧辞抬声将李德全唤进来:“好好照顾皇上,让医圣守着,寸步不要离,若皇上有任何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奴遵命”,李德全将头埋在胸口。 萧晟渊挣扎着坐起来:“皇叔……”,他还欲说什么,就见萧辞已经快步走了,他眸色渐沉。 两人不约而同略去了昨夜险象环生之际,那推心置腹的情谊,须臾之间,在萧晟渊眼里,高高在上的皇叔又恢复了冷漠疏离的样子,他那么多声“皇叔”都没换回他的心不成? “皇叔的心真是铁打的,比这年霜还要冷”,萧晟渊阴阳怪气。 李德全担忧的扶住他,说着萧辞的好话:“皇上不知道,王爷昨夜寸步不离守在皇上身边,怕是一夜未合眼,皇上醒了放下心这才离开的。”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萧晟渊忍不住想冷笑,若是他真的昏迷不醒也就罢了,可在沐珣进了他身时他便醒了。 后面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穆安还在大凉世子宫内呢,萧坤猜的没错,皇叔早就同大凉沆瀣一气,大凉世子分明同他相熟,却要当着他的面演戏,好辛苦呢。 能躲避重重禁卫军摸进他的寝宫,说这大凉世子是个武不就的废物,谁信! 一想到这些,萧晟渊就恨得咬牙,他沉声:“出去通传一声,就说朕醒了,让其他人都回去。” 李德全:“皇上不召见诸位大人?” “明日再见”,萧晟渊阴恻恻道:“传朕口谕,百官宴照常进行,所有人都得来。” “不成啊皇上,身子还伤着,怎么能操劳呢”,李德全低声:“不如等皇上龙体康复了,另择时间办一个百官宴也是一样的。” “自然不一样,就办在除夕夜。” 得了李德全的口传,武清文胡子一翘就要谏言,被快要困死的沈德重拽着胡子就拖走了。 “君无戏言,这百官宴是之前定下的,皇上哪能轻易就撤了。” 沈德重打了个哈欠,好半天才随口糊弄道:“困死了,武相有这惹人不快的时间,还不如回去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皇上又不傻,这百官宴我们闹我们的,皇上安心在宫里养着也算是办了的。” 武清文:“摄政王一事皇上为何只口不提?” “哎呀,皇上不提那肯定就是误会,意外,过去了过去了啊。” 众人出了宫门,各回各家,连往日假意寒暄的精力都没有。 穆安坐在沐珣的车里,将外面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收回目光:“世子直接送我回去便好。” “回去好好休息”,沐珣轻声慢语:“对自己好点,把苦头当糖吃,没人比你更傻了。” “为自家夫君吃再多的苦头都是甜的,世子不懂罢了”,穆安漫不经心的低嘲似的:“心甘情愿的事,他好我便好,他若有一丁点不好,我都不安。” 沐珣噎的说不出话来,交缠的双手骨节被他一个个按响,良久只是低头笑了笑,再次抬头整个人又无比的温暖:“谁教你的?” 那明眸暖的让穆安再一次恍惚,不怪她轻易信了沐珣,单这双眼睛,便够了。 抿唇挑声:“不用谁教,就是这个理。” 沐珣不以为然,他在心底咕哝,若是让他知道谁教了穆安这些傻话,定然要好好教训一番。 “世子什么时候同我家王爷交好到不避朝事,促膝长谈了?” 穆安似笑非笑的眨眼,就听沐珣随口敷衍:“一般交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5 本王可以亲你吗 穆安先一步回了府,在门口谢绝了沐珣,连门都没让人家进。 沐珣站在王府门口吹了阵风,低喃:“过河拆桥的丫头,警惕心还真是重。” “王妃!” 明月听风顶着熊猫眼,风霜气很重,不知道还以为她俩在雪里埋了一夜。 “王妃可伤着了”,明月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主子知道王妃进宫担心死了,我们这么多人连王妃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真是废物。” 拍了她一下,穆安笑笑:“让你们担心了,不怪你们,是我错了。” 听风:“没照顾好王妃,属下们该罚,王妃不用替我们脱责。” “若是你们受罚,我便首当其冲,最该罚的是我。” “那怎么行”,明月瘪嘴:“我们受罚是小,王妃可不行。” 她一进去,九方居众人单膝跪地,列成一排任凭处置,各个压低了身,不敢出声。 穆安瞬间罪恶感满满,到中间站定:“没人要罚你们,你们又没错。” 周围齐声:“让王妃涉险,请王妃责罚!” “……” 搁半天就是没一个人起来,穆安干脆站中间不动了,抬声:“既如此,那我们就一起等着,等王爷回来一起罚,我连你们的一起受了。” “不敢”,听风表率:“哪里有让王妃受罚的道理,主子回来我们自会领罚。” 穆安反驳:“那哪有替别人受过的道理?该谁的错就谁的,这错是我的,我认!” 大家一股脑看着王妃,说不感动是假的,好半天无人说话。 穆安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该干嘛干嘛去,要是不怕我累着,你们就杵在这,杵多久我陪多久,大家一起耗着。” 明月赶紧将人散了:“可不能让王妃冻着了,我们进去。” 对她们笑了一下,穆安这才拍拍衣襟抬步进去,边走边吩咐道:“让厨房上午膳,清淡为主。” 片刻,萧辞同沈行白一道回来,穆安在门口看着,会心一笑。 随手将大氅递给严宽,俯仰之间,眉头舒展,萧辞同沈行白低声说着话抬手拢上穆安的肩,自然而随意。 “告诉奚九一声让其他人先退回去,西北大营绝对不能走露半点消息。” “知道三哥一直担心着西北大营”,沈行白看着萧辞,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性子,抿唇一笑:“奚九知道分寸,一早就让其他人退了,我让南宫送了信,他还驻在城外,以防变故。” 萧辞:“辛苦了。” “三哥同我客气什么,你不在,但凡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义不容辞。” “安儿,坐这”,萧辞冲着穆安一招手,将她拉自己身边,饭桌上虽然清淡,却色香味俱全:“西北大营如今没人同奚九相抗衡,他在,本王放心。” 沈行白点头。 穆安默不作声捏着帕子轻轻替萧辞净了手,插嘴道:“边吃边说。” “谢三嫂,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同我客气什么”,穆安白了他一眼,目光静静转向萧辞:“先不要操心别的事了,用过膳我替你处理伤口。” 萧辞:“已经好多了。” “知道三嫂急着赶我走”,沈行白故意打趣:“今夜楚河热闹非凡,一年也就闹腾这么一次,三哥是该带三嫂去看看,但是伤也得顾忌着。” “你不去?”萧辞挑眉。 “害,我就不去了,阁中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不知道哪个龟孙传的谣言,天机最近得罪了天枢,寻仇的数不胜数,弟子出个门都恨不得遁地而行,若不是我藏的好,怕早被大卸八块了。” 沈行白也很郁闷,无奈的摊手:“不管怎样,三哥三嫂今夜游楚河还是小心些。” 顿了一下,穆安眯眼一笑。 沈行白吃饱喝足,先行离开,走之前同穆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隐晦的垂眸。 南宫随后来在王府外候着,见到他出来眼睛一亮:“公子,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妥啊?” “有什么不妥的”,沈行白迎着寒风瑟缩了一下脖颈,低声:“这次我听三嫂的,不论成败都是生机,是为了三哥好。” 南宫似懂非懂,刻意压低声音随着沈行白进了车厢:“我同奚九说了,奚九还特意问是不是王爷的命令,我没敢说是王妃的令,便骗他说是,他犹豫了片刻像是信了。” 沈行白垂眸:“除了三哥,奚九就信三嫂了,孤狼军也是。” 冰冷的器械在身上动来动去,萧辞能清楚的感觉到伤口处的酥麻冰凉,他闭着眼说:“我是怎么醒的?” 穆安在他身前忙活着,盯着那无处下手的伤口眉头紧蹙:“是小狐,我上次同你说过它很厉害的。” “那就是了,替本王谢谢他。” 小心翼翼在伤口抹了药,穆安低着眼睑,情绪莫测:“等小东西醒了,你自己谢它。” “好”,萧辞说:“本王以后都不同它抢沙发了。” 片刻后,穆安从药田里采了药材进来,萧辞立在积分表前,药还未吸收,他便裸露着上身,墨发高束,肩胛骨处一道深痕醒目至极,从穆安这个角度看过去,微弓的胸膛上下起伏,累累伤痕增了几分凶气。 这样的萧辞是穆安想见却又舍不得见到的,一时间看的痴了。 萧辞注视良久,瞥开目光,他转过身,捏着手边的纱布过去,轻轻在穆安额头弹了一下,俯身过去:“夫人,给为夫包上。” 穆安被他弹清醒了,不觉得去拉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萧辞一顿,晦涩道:“方才看那积分又涨了一截,什么缘故?” 穆安疑惑:“应当不会啊?”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两步过去,果然见那积分线已经快要顶到尖了,将详细积分调出来,这一看,穆安心惊。 怎么会? 她近来什么都未做,积分怎么涨的这么快? 萧辞:“若是这积分满了,你是不是会昏迷不醒?” “我不知道,之前身体都会提前敲响警钟,这次怎么一点晕眩感都没有?” 沉了脸,萧辞说:“若是哪里不对,一定要告诉本王。” 穆安有些凌乱,猛然一回头磕在了萧辞鼻尖,她压下心中的惊诧,转过身贴着温热的胸膛,仔细的替萧辞包扎伤口。 轻飘飘的呼吸扑在胸口,随着跳动的心脏起起伏伏,灼的萧辞心痒难耐,他微微后仰,燥热感从下升了上来,幽幽吐掉浊气,撑着身后的桌子垂下眼,说:“每次你昏睡,本王都怕,更何况你现在还怀着孩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系统停下来。” 给纱布打结的指尖一顿,穆安紧紧的扑在萧辞怀里,任由那愈渐沉重的呼吸越来越近,最终停在额间。 她摇头:“没有办法。” 现在的系统已经完全同她融为一体,生死共存,现在的系统不会因为曾经穆府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增减积分。 她强则系统强,她弱系统也会跟着弱下去。 奇怪的是穆安这次没一点点发觉,她总以为还早,可倏然间积分就见顶了。 对呀,她还怀着孩子,若是出点意外怎么办? 严宽早早就备了车:“主子,晚上楚河人多,早些去能见很多新奇玩意。” “还是这件好看”,萧辞挑了一件红色,说:“是该喜庆一点,你穿这件正好。” 尽管心下不安,可楚河还是要去的,穆安不仅要去,她还要好好溜一圈,笑道:“那就这件。” 一旁的明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泄了气,回头扒着听风的耳朵低声:“这件是世子送的,你说主子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件?” 听风冷着脸:“因为王妃穿着好看。” 明月:“那王妃穿别的就不好看了吗?” “一样好看。” 这不就对了! 明月对沐珣的戒心从未消除过,看了两眼郁闷的不要不要的。 寒冬里楚河结了冰,一靠近河边就奇冷无比,可今夜却被玩出了新花样。 冰面破开,仅仅容纳一只船舫通行,蜿蜒崎岖妙不可言,从上游一直到尽头。 才子才女在剩余的冰面上绘尽了世间的山山水水,乘船之上,如临仙境。 船舫里隔寒气,竟也不觉得冷。 软榻甚至都是烫的,萧辞弓身进去将穆安放在褥子上,褪去大氅,一袭青衫像极了如意郎君。 舫外管弦声幽幽飘进来,船舫内传出银铃般的笑。 萧辞俯身下去,同船外的漫天烟火为伴,缓缓加深了这个吻,两颈交融,遣卷缠绵…… 良久,穆安呼吸不稳,一双澄澈的眸子沾了三分水光,定定看着萧辞,烟花骤起,映的船舫里好似也五光十色,缤纷至极。 “下次亲之前能不能说一声,你这样……我受不了。” 萧辞沉瞳,想着明日后日…… “夫人,本王可以亲你吗?” 穆安也想着明日后日,想着接踵而来的变故,就忍不住的难受,指尖太轻了,留不住这一刻的美好,她闭上眼将妄想夺眶的潋滟圈在里面,肆意的勾唇:“准了。” 萧辞低笑,随着第二波的烟花四起,伴着喜悦的欢呼声,花楼最美的嗓音在后面的舫里扬起了歌喉,起码这个时候,年味到了。 从柔情似水到长驱直入,穆安措不及防,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她环臂上去,加深了这个吻,就想永远停在这一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6 九层楚星楼(1) 沈行白被大氅罩住了面容,同南宫静静立在河边,看着那随着冰壁向下而去的船舫,隐在欢呼的人群里像个失意的人。 一抬眼四目相对,他在对岸的花楼窗边看到了沐珣。 沐珣好似也在盯着那船舫,同时也在盯着他。 太远了,只看到沐珣对他抬了一下手臂。 沈行白消失在了人群里,南宫快步追上:“公子不是说不来的嘛。” “想来就来了”,沈行白向桥边走去,同南宫走在桥上,问她:“纪老下山了?” 南宫来劲:“下了,公子真厉害,纪老听了你的话果真下山了。” “生死之际,由不得他了,我也是没办法”,沈行白低声:“希望老家伙不要怪我。” 天机弟子日日向沈行白汇报纪老的身体情况,撑到了尽头,不行了。 多半是为了见穆安一面,吊着最后的气。 船舫里的两人自然也不知道天机天枢两阁主都来了,明月听风得了好多的糖,仗着功夫好,姑娘们抛在空中的两人抢得最多,得了岸边的小孩子张牙舞爪,哇哇乱叫。 给身每个人分过,其他的都送到了穆安手边,剥了一颗塞进萧辞嘴里,穆安舔了舔唇:“甜吗?” 萧辞说:“腻。” 甜的有些发腻。 穆安不可置否,孩子气的一股脑将所有糖都剥开,自己吃一个萧辞就要吃一个。 “不吃了,该甜死了”,萧辞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笑着道:“这般甜死了着实有些亏。” 确实很甜,穆安“擦擦”两下嚼碎了吞下去,猛然灌了两口茶这才道:“哪亏了?” 萧辞打趣:“溺死在夫人怀里也比被这船舫里的糖甜死的强。” “尽说混话”。 这糖就吃个热闹,穆安干脆将空间里的糖也拿出来,拉着萧辞一起拆了包装,重新包起来,扎成奇奇怪怪的形状。 显然两人手艺有限,十分…不堪入目,穆安又嫌弃又好笑,拍了萧辞一下,嘲笑道:“你看看你,包的这是什么呀。” “夫人也强不到哪里去”,萧辞说:“你那是兔子还是虫子都分不清。” “你胡说,我这是方的。” 萧辞:“……” 唤了明月进来,穆安笑着说:“吃了人家的也该让别人尝尝我们的,以后都尝不到了,拿出去散了。” “……王妃,这是什么?” 穆安一本正经:“糖。” 明月带着听风跃到船舫顶,大声道:“我家主子散糖了——!” 两边的小孩跃跃欲试,张着双臂就要将所有的糖都揽进去,听风笑了笑,一把散出去,“叮叮当当”。 不一会,明月在外面道:“王妃散的什么糖,大家都说好吃。” “好吃就好”,穆安说:“不好吃我还不散呢。” “确实好吃,就是样子丑了点,王妃同主子下次包好看点。” 戳了萧辞一下,穆安笑道:“听到了没,明月说你技术不行。” 外面的明月愣了一下,没听太清楚,听风只见她溜得飞快。 严宽指着那背影疑惑道:“明月干啥去?” 听风:“撒尿。” “……”严宽皱眉:“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 听风:“屁用没有,闲得慌。” 今夜的楚河夜空如昼,冰面上星光点点,以假乱真,听风难得放松下来,她干脆抱着剑坐在船角,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淡漠的棱角受了热闹气氛的影响,从鬓角开始温和下来,蔓延到了下颚,跟着忽明忽暗的灯火,严宽愣神好一会,才面色微热的别过头。 听风余光一瞥,轻轻拉起了唇角,风灌进衣领里有些凉,拿剑的手指有些冰。 不一会,冷风小了些,等听风侧过头去看,严宽站在风口,挡去了一角,昂首注意些周围的动静,专心致志。 谁也没说话。 穆安还同萧辞在船舫里拌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揪着不放了还?” “夫人这是怪本王技术不行了”,萧辞逗乐:“别人不清楚,夫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穆安双手环胸,被萧辞逼在软褥里,仰着小脸:“别的不知道,就这股子流氓劲确实清楚的很,说出去都没人信。” “那就不要说出去,夫人一人知道就行了。” “……忒不要脸了”。 楚河的尽头依旧灯火通明,听风站了起来,第一次随着主子出行还能悠闲,只因为有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自己那份也守了,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严宽向着船舫口去,虚虚扶了听风一下:“到了,我去唤主子。” 听风怔了一下,收回手,点头:“嗯。” 严宽将萧辞的剑换了个手,他觉得此刻不拿点什么手掌空荡荡的。 “主子,楚星楼到了。” “别闹了”,萧辞将穆安抱了下来,放手时在那耳坠摇曳,荡在鼻尖,一时忍不住便卷舌轻轻咬了一口。 穆安当场炸毛,酥麻从脊梁骨窜出来,电的她舌尖颤了一下,对着紧抿的薄唇就咬了过去。 末了还十二分挑衅的眨眼:“不甘示弱。” 萧辞意犹未尽的略过舌尖:“甘拜下风。” 出了船舫,才发现这楚河下游比上游还要热闹,五彩缤纷绵延不绝,甚至还多了几分贵气。 尽头耸立着一座高楼,大概看了一眼,足足九层,渡着一圈的灯笼,将上面龙飞凤舞,天下四象的浮雕映的一清二楚,恢宏大气。 萧辞说:“知道楚星楼吗?” “听说过一点,还是第一次来”,穆安看着脚底,跨上台阶:“传闻百年前建的,真的假的?看着不像。” “假的”,萧辞撑开大氅,直接将穆安罩在里面:“年年都有喜好奢靡之人出钱翻新,年年都是新的,一年比一年新,百年高看它了。” 楚星楼下,来的无一不是有钱的贵族公子哥,有特制的入楼牌,无牌的只能伸长了脖子在门口徘徊,就是进不去。 和传闻中的“寻得极乐”不太一样,穆安疑惑:“楚星楼不是皇家的资产?怎么拿牌就进了。” 这座楼最风光的时候当处四十年间京城奢靡之风盛行之时,皇家出面,各名商名贾刻意讨好,银子一把把的往出掏,夸下海口要建成天下第一楼。 从里到外无一不是精雕细琢,可是建了一半朝廷便开始打压奢靡浪费,虽没成天下第一楼,却也成了京城第一极乐场所。 不同于一般的风花雪月,雅而不俗,浪而不秽,堪登“极乐”。 进了门前,严宽亮了牌,门口的人立刻换上笑脸,将他们迎了进去。 要穿过重重高雅大气的外层,才能到里面。 萧辞对穆安道:“早就不是皇家的资产了,动/乱年间被砸过一次,皇家哪有精力去管,听说楚星楼的暴乱是被人暗中拦下了,这楼也从那时候换了主子。” “啧啧”,穆安感叹:“大手笔啊。” “王爷王妃可要往几层去?” 严宽说:“九层。” “好的”,那领路人微微弯腰:“随小的来。” 楼里热的慌,穆安干脆将披风解下来,明月拿在手里没眼看。 听得穆安说:“你之前经常来?” 萧辞否认:“第二次,三年前来过一次,同现在也不一样了。” 果然,这楚星楼一年一个样是不虚的,新花样层出不穷。 七拐八绕终于到了最里面,一楼宽敞的厅堂里,头顶丝绸环绕,风铃阵阵脆响,提神悦耳,余音绕梁久久不歇息。 停下步子,穆安好奇的俯耳去听,不免讶异,这一层下面居然还有一层:“是十层。” “是了”,萧辞打了个响指,声音也跟着转了一圈,实在神奇,他说:“下面一层传闻排了缸阵,由乐者日日不歇的弹奏,回音一直能到五层。” 仔细去听,乐声不急不缓,不会让人觉得燥,相反,静心凝神。 领路的带他们到了拐角的升降梯,穆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乖乖! 电梯都有! 转瞬就到了九层,这里隔音效果也是格外的好,九层听不到一点杂音,进了最里面的客厢,乐者就在外面的廊上弹奏,见了来人起身行礼,乖巧懂事。 “王爷同王妃可要用些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先退下了。” 严宽将人送出去,同明月听风守在外面。 里面宽敞无比,穆安有种乡巴佬进了五星级宾馆的既视感,惬意无比。 萧辞将窗户打开,回头道:“过来看看。” “看什么?” 穆安提着裙子过去,浮眼望去,尽是万家灯火,长龙游街,处处人头攒动,囊括天下有志之士豪情之地的四方城撞进了眼底。 她愣住了:“这里……能看到整个京城?” “能,夫人想看还能看到更远。” 窗外是浮雕的屋檐,有几分陡峭,寻常人定然出不去。 萧辞揽上穆安的腰,低声:“上面其实更好,看的更远。” “别……”,穆,及时阻止了萧辞,轻笑:“你身上有伤,不能动气,带着我怎么上去,太危险了。” “今夜带你来就想最后看一眼这京城,角角落落都要记清楚了,万家灯火齐聚一堂,最是热闹,不看一眼可惜了。” “不可惜,能以这样的当时亲眼目睹如此盛况,一点都不可惜。” 萧辞抿唇:“夫人来都来了,该看看,这是本王一直以来最想如你愿的,你不是一直想看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7 九层楚星楼(2) 容不得穆安拒绝,萧辞臂力一撑,稳稳的落在了屋檐上,那青龙浮雕之首被他轻轻在足心一点,托着穆安就凌空直腾而上,不过须臾,就落在了楚星楼顶。 最顶上还建了一座小亭子,正好遮去了不少冷风,站在亭子口,昂首望天,似乎就能摘到那星辰,夜空之上同星楼之下泾渭分明。 茫茫夜色,裹着区区肉体凡胎,脚下是凡界,头顶就是虚空之境。 妙不可言! 萧辞说:“只有在这里,能看到的京城才是完整的。” 太惊艳了,穆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想将京城的角角落落踩一遍,可平视同俯视怎可同一而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不过如此。 “太美了”,穆安对下下面喊了一声,夜风将音吹散,消弥于天地间。 她若是离开京城,就一生都看不到这梦寐以求的盛京了。 萧辞:“夫人要看就看最好的,最美的,立于天地间,凌众人之上,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穆安呼喊:“今夜的四方城都是我的!!谁也没我看的远。” 她看到了巍巍而立的皇宫,看到了东平巷尽头的摄政王府,看到了穆府,看到了成衣坊,琳琅阁,形形色色的人群……给她一支笔,她就能将大街小巷临摹出来。 虽不贵重,却是她这个年最喜欢的礼物,能在离开之前将残存留恋之地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刻在脑海里,便够了。 穆安喜不自胜,挂在萧辞身上吹风,萧辞怕她凉了,忙不迭将大氅往她头顶盖:“吹着了。” “不怕,皮糙肉厚的,吹不伤的。” 将大氅给萧辞系紧,穆安抬手就要去摸他:“你才是伤者,脸色多难看啊。” 说罢萧辞就捂着胸口低低咳嗽,穆安立刻变了脸:“看把,扯到伤了,疼不疼啊?” 萧辞眼尾上挑:“不疼,甜的。” “……傻子。” 伤口确实痛,可那点痛同这一刻的美好相比,微不足道。 穆安看够了,拉着萧辞静下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说:“你不会丢下我的。” 稍顿一下,萧辞点头。 “我们还去长陵,说好了一起去就得一起去,你不走我也不走,或许是明天、后天……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开我的手,不能再有把我扔给明月听风,让她们带着我逃。” “萧辞,我不逃。” “本王知道”,萧辞忍不住张开手掌挡住穆安的双眼,那眼里有光,淡声:“本王也不会逃。” 穆安:“我信你,你别食言,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好。” 站的冷了,哪怕是两个炙热的躯体相拥在一起都抵御不了夜的寒。 萧辞将穆安拦腰抱起,翘着唇角,足尖一点落了下去,进了里面瞬间热和了,外廊的乐者突然换了一首轻快的小曲,别出心裁似那叮咚流水,潺潺的漫过石底,干净的很。 回身将窗关上,与此同时,下面开始了今夜最后一波烟花,人群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隐隐约约飘上来。 另一侧,沐珣沉眸跃进包厢里,将廊外的乐者屏退,案桌上燃着不知名的香,幽幽的香气清心凝声,暗卫立在一旁:“主子,将军同夫人在催了,主子这次在京城待太久了。” 从暗卫手中接过信,苍劲如松的字体跃然纸上,到了后面笔锋柔和了些许,不仔细瞧却也看不出来,难让人怀疑这一封信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他们这是让我先行回去了?” “正是将军的意思”,暗卫颔首:“将军夫人得知王妃怀有身孕喜不自胜,却也担心的慌,最终还是决定让王妃留在摄政王身边,待安全诞下孩子再做打算。” “确实,寒冬腊月,冰河不好走”,沐珣抬手将信虚虚搭在烛火里烧了,抬眼:“传信回去,再耽搁几日,京城恐生变故,现在就走我不放心。” 暗卫犹豫片刻,对上沐珣凝重的神色,顿声:“是。” 方才远远站在楚星楼另一角,隐在背光处,肆意的烟花都未亮过来,沐珣背风而立,远远瞧这一对璧人携手摘星辰,情动之处,他也忍不住仰首去触。 沐珣知道,萧辞是良人,是他安儿的良人,可这良人背负的太多,未免牵绊到了身边人,让她跟着一道受苦。 “主子的伤反反复复从未好过”,暗卫说:“夫人知道了该担心了。” 沐珣冷眼:“你同夫人说了?” “属下不敢,只是主子该趁着今夜出宫找个医师瞧瞧的。” 缓和神色,沐珣腰侧作痛,暗卫名叫兆晖,是他的人,却也是老爹从小就留在身边的,他就是再严厉,也得尊重几分,这么多年,也算家人了。 “兆晖,晚些时候带着医师过来。” “是,主子”,兆晖一喜,他知道沐珣好强固执,从小到大,身上的伤大大小小没断过,若是不疼到汗流浃背,便统统作轻伤处理,久而久之,便愈发的讨厌府中的医师小心翼翼查看伤口,半天不下药的磨叽样子。 在府中还有将军夫人呵斥劝着,来了京城,好生让兆晖担心。 兆晖方出去,沈行白就带着南宫悠哉悠哉的过来,皮笑肉不笑得一展扇骨:“你家世子呢?” “里面”,沐珣今日出来没让随从跟着,兆晖近身保护,便也不用隐着,他身材高大,压了沈行白半个头,严肃的右挪一步:“沈公子,请。” 沈行白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漫了片刻,面色微僵,笑着瞪了兆晖一眼,抬步进去。 沐珣已经斟好了茶等着沈行白,眼皮未掀,沉声:“还以为沈主不来了呢。” “好玩吗?”沈行白不豫,到他面前一坐,讽刺道:“短短一座桥,霂主不也没等我吗?白让我跑一趟,寻了好半天才知道霂主来楚星楼了,怎么?跟着我三嫂来的?” 炯炯的目光轻轻从沈行白脸上扫过,沐珣冷哼:“无聊。” “谁有你无聊,分明想约我,却一声不吭就换了地方,本公子不要面子的?追着你楚河跑一圈,还差点被拦在楚星楼外”,沈行白郁闷:“霂主的心思挺难猜。” 沐珣:“谁想约你了?沈行白……” 故意往后缩了一下,沈行白轻笑:“你瞪我干嘛?不约我在楚河对面招手做什么,上次伤我天机弟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心口一噎,沐珣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他不想同沈行白掰扯有的没的,沉声:“还好意思找本阁算账,先出手拦第一阁的是你,不自量力,若不是第一阁有意留手,你现在不知道那哭呢。” 沈行白:“……” 啊呸! 忒不要脸。 “虽然我不知道你同三哥说了什么,杀了这么多人三哥居然没查下去,可这不代表我会就此罢手,这件事三嫂可也是分外想知道呢,大不了我俩联手,总会揪出你的狐狸尾巴。” 听到穆安,沐珣神色微动,淡抿一口茶,出声警告:“要查你便自己查,本阁随时恭候,别把安……” 顿了一息,他改口道:“最好别把王妃牵扯进来。” 沈行白看似漫不经心,却神经紧绷,自然听出了沐珣那稍稍一顿,挑衅的扬起一侧眉,阴阳怪气:“世子,你撬墙角的心也太明显了,打我三嫂的注意,是觉得我三哥死了吗?” 沐珣:“懒得同你掰扯。” “你以为我乐意,今夜来有事问你。” “赶紧说”,沐珣不耐烦:“说完赶紧滚。” 沈行白想掐死沐珣的心都有了,他方才都是激将法,查沐珣同安边城之战的关系,他自然不可能将穆安牵扯进来,沐珣反应这般大,他倒是有点意外。 愤愤的不平的吞了一盏茶,才换上笑脸,徐徐道:“还是称世子顺口些,我想知道三哥同世子在西北大营外说了什么?世子又给了三哥什么筹码,呵,我确实好奇世子到底哪里好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我不傻,三哥多倨傲的一个人,能相信世子,相信到让世子对三嫂的觊觎之心都荡在了那双眼睛里。” 听罢,沐珣面不改色:“问这么多,同你有何干系?” 沈行白握拳:“我问过三哥,他不愿意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站在他这边,我需要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才能早做准备。” 沐珣冷笑一声,盯着沈行白看了会:“没什么是你需要准备的,萧辞明摆着不想把你扯进去,你以为你背后是天机阁,其实不是,沈行白你要明白你背后是沈府,一个沈府帮不了萧辞什么。” 甚至还会将沈德重和沈行怡都埋在无尽的危险里,这些沈行白都明白。 既然藏在京城不现身,不让沈德重知道他回来了,他就没打算用沈行白的身份同萧辞站在一起,他是天机阁主,他身后有半个江湖门路。 沐珣的冷笑实在过于刺眼,让沈行白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沈行白有些不爽。 正欲开口,身后传来萧辞的埋怨:“你不阁中有事,不出来吗?” 沈行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8 纷乱起(1) 穆安负手进来,扫了沐珣一眼,颔首:“世子。” “嗯”,沐珣点头。 兆晖退了出去,沐珣便知道两人刚来,没听到他同沈行白的谈话。 沈行白蔫蔫的:“三哥,我……” “越描越黑,少扯谎”,萧辞不满的看向他:“知道你什么心思,少让本王操心。” 沈行白当即反驳:“既如此,三哥你也少操心我,反正我是愿意为你拼尽全力的。” 萧辞一噎,说不出话来。 “世子怎么也得闲出来了”,穆安依偎在萧辞身边,说:“还来了楚星楼,好巧。” “正好赶上了”,沐珣笑笑:“过几日就要走了……” 自然得将这里都好好看看。 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萧辞脸上扫过,沐珣知道萧辞一早就知道他在附近了,两人默契的达成短暂的共识,萧辞微微点头。 “走的时候本王去送你。” 沐珣:“若是王爷愿意同本世子一道去大凉自然是最好的了,至于送不送,不重要。” 沈行白没能从沐珣口中得到答案,兴致不高,见穆安在后面垂头细捻着手指,眉宇之间不由的低沉片刻。 萧辞正襟危坐:“皇上要照常举行百官宴,正好为世子送行了。” 提到萧晟渊,大家脸色各异,沐珣皱眉:“红霞猎场的事难不成就这般过去了?皇上可同王爷说了什么?” 沉默片刻,萧辞摇头:“没有。” “皇上此次元气大伤,毕竟不是小事,就是皇上嘴上不说什么,按照规矩也是要事无巨细查清楚的,不管怎样,还是得查到王爷头上,也该准备一番说辞将这次风波抵御过去”,沐珣一脸正色:“除夕夜举办百官宴,想来皇上伤重也不会现身,王爷找个理由推脱不去就是了,正好在府中陪着王妃。” 严宽道:“宫里特意来人催了,皇上口谕,让文武百官都得来,主子也是,怕是推脱不了。” 沐珣:“皇上为什么坚持要举行百官宴?” “确实很奇怪”,沈行白抬眼:“三哥你想想,皇上倒在病榻上,这百官宴铺张浪费,有什么非要举办的意义?说不定就是冲着三哥来的,三哥还是不去的好。” “君王难测”,萧辞面不改色:“我一人去就好。” 况且,经此一事,长久压在萧辞心上的那份凝重悄然松动了,萧晟渊的“皇叔”成功喊进了萧辞的心坎里。 他不动声色的绷了一下眼角,穆安瞧在眼里,看了沈行白一眼,沈行白淡淡摇头。 收回目光,穆安缓声:“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日我陪你一起进宫就是,皇上若是要问罪我也陪你一道受着。” 萧辞正欲说什么,就被穆安开口打断:“你刚才答应过我的,别再说什么让我在府中等着你了,我不会听的。” “那就一道去。” 夜深了,楚星楼却亮如白昼,沈行白好似撑不住了,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南宫进来对着众人一行礼,低声在沈行白耳边说了什么。 沈行白双眼微睁:“三哥同世子再坐会,我就先回去了。” 沐珣起身:“夜深了,一道回去,本世子也不适合久留。” 到了廊下,穆安快步追上沈行白,低声:“谢了。” “三嫂不用同我说谢”,沈行白苦笑一声:“这也是没办法,我同三嫂一样,惟愿一切安好,提前在这里向三嫂拜年了,祝你三哥生个大胖小子,我还等着当叔叔呢。” 穆安也笑了:“放心,孩子生下来,必然称你一声叔叔。” 往旁边挪了一步,瞅着萧辞被沐珣拦住,低声说着什么,沈行白离近穆安,压低声音:“奚将军带着半数孤狼军还在城外候着,西北大营一切如常,所有送进城的信我都让天机弟子想法子拦下了,拖的久了,怕是奚九也会起疑,最迟就明晚了,正好是除夕。” “嗯,知道了。” 沐珣抬手,神色凝重的看着萧辞:“伤成这样,别撑着了,早些回去,你对安儿还是费心了。” 萧辞轻笑:“应该的。” 两人家常似的,慢声说着,严宽同兆晖守在后侧。 “明日还是小心点,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本王会小心的”,萧辞稍顿,对着沐珣一拱手:“万一生了什么变故,世子不用犹豫,直接带着安儿离开,帮本王照顾好她。” 沐珣沉吟:“应该的。” “谢谢”,萧辞抬手在沐珣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沐珣的腰侧的伤,他眉头稍皱。 被萧辞看在眼里,疑声:“世子有伤在身?” “旧伤,不碍事。” 回到府中穆安又为萧辞的伤自责了搞半天,等次日睁开眼,已经大晌午了,明月拉着八角在外间低声说着什么。 “八角”,穆安起身披上外衫:“明月。” “小姐”,八角端着水盆进来,面带笑容:“小姐醒了。” 漱了漱口,穆安含糊不清的问:“你俩刚才支支吾吾说什么呢?我好像到听到太后……什么的?” 明月吐吐舌头:“是太后派人来传王妃进宫,说是想找王妃说说话,不过已经被主子推拒了。” “为什么拒了?”穆安抬眸:“萧辞呢?” “在书房。” 洗漱过后,穆安便去了书房,严宽刚从里面出来,对着穆安颔首:“王妃。” “神色怎么这般难堪,出什么事?” “王妃不知道,三王爷今日凌晨到了宁古塔,出了点意外。” “他能出什么意外?” 严宽透着几分为难,萧坤身边的高手是他奉命清剿的,这就好比生生卸去了萧坤的双臂,能活着到宁古塔已经是他命好了。 “王妃还是进去同主子说,属下还有事,先退下了。” 进了里面,萧辞松松垮垮的披着墨袍,神色不悦,一抬眼看到穆安立刻收敛神色。 “萧坤到宁古塔了,发生什么了?” 将手中的密信递过去,穆安拿起来一看。 萧坤在离京之前就带着伤,寒冬腊月舟车劳动几经生死。 “宁古塔地处低势,旁边就是黑河,连日泼天的大雪,黑河本来冻的好好的,谁能料到那冰会开了一角,黑河的水漫了出来,连着积雪竟然将大半个宁古塔冲塌了。” 穆安难以置信:“宁古塔多年来未曾修葺,本就岌岌可危,逢此大难,塌了也不奇怪,要怪就怪萧坤倒霉了。” 萧辞叹气:“也是他的命了。” 也是萧坤倒霉,连着发三日的高烧,身边人被屠戮一尽,到宁古塔之时正值深夜,他昏昏沉沉半死不活,就在这个时候宁古塔躁动起来,从最里面开始大片的地陷下去。 混着一锅老鼠屎的地方,这个时候哪还有人管萧坤,押送他的人也是脑子有坑,一行人还在往里面走去,好巧不巧塌的就是萧坤脚下的地,三米多深的坑,泥水将人漫在里面,生不如死。 “哗哗”声将萧坤蒙蔽,冰凉刺骨的冷水中他扑腾着喊“救命”,被压在重物下面两个时辰,水漫过脖颈,等被人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死了。 谢良得到消息畏畏缩缩半天,不敢上报。 果不其然,萧晟渊听说,当场就呕出一口鲜血。 “三王爷已经让人救回来了,皇上放心。” 萧晟渊躺在榻上,那胸口起起伏伏,面色阴鸷:“救回来了也伤了身子,若是废了怎么办?” 谢良满头大汗,不吭声。 听萧晟渊冷声:“百官宴可要好好准备,朕等不及了。” “是,一切按照皇上吩咐,臣小心准备着。” 战战兢兢的退出去,谢良抓住门口的禁卫军应声:“传令下去,一切如常,谁若是胆敢透出半点风声,皇上绝不轻饶。” 九方居 明月新奇的跑进来,抖落头顶的水:“怎么还下雨了,出去一趟湿漉漉的。” “是雪,不是雨”,穆安轻笑。 “那就是雨夹雪,谁知道刚要进宫了就来这么一遭,外面又冷路又滑,更不好走了”,明月幽怨道:“今夜除夕,大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主子同王妃从宫里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一边往出走,穆安步子一顿,回头笑道:“不用等着我俩了,你们先吃,好好热闹热闹,不过……警醒着些,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随着萧辞出了府,沈行白已经等着了,顶着那张假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说是百官宴,就得所有人都来,太和殿的人快要溢出来,这么多人也没一点热闹的气氛,僵的厉害。 沈行怡悻悻的跟在沈德重后面:“爹,好多人。” 沈德重皱着眉头,他也觉得皇上有些兴师动众了,低声吩咐:“一会摄政王同王妃来了,你不要同他们过于亲近,今夜就跟在爹身边,别乱跑。” “为什么?” “别添乱”,沈德重沉声:“要不然你现在就回去,乖乖在家待着。” “我不!”沈行怡果断摇头,她知道沈行白会来,才不愿意回去呢,看着沈德重花白的双鬓,沈行怡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帮沈行白保守秘密,低声:“爹,我知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09 纷乱起(2)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揣测的目光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萧辞挽着穆安不动声色,横眉一扫,众人不约而同的垂头。 宫女们罗列有素的奉上玉盘,身姿窈窕的进进出出。 一时半会,没人敢上来搭话,沐珣到时,就见气氛压抑低沉的厉害,一眼就瞥到立在萧辞身后那张“极尽猥琐”的面孔,沐珣差点脚底竖起汗毛。 沈行白露齿一笑,同沐珣打招呼:“世子好。” 沐珣:“……” 冷冷睨了沈行白一眼,那双奸贼的眼暴露了他的身份,沐珣冷哼:“原来是你?” “是我,还以为世子早就猜到了呢,又顶着这张脸见面了,世子可别再同上次一样凶了,上次胳膊差点让你卸了。” “算你命大”,沐珣扫了周围一圈,对萧辞说:“大家都往这边看呢。” 正好萧晟渊身边的内侍过来,萧辞将人唤住:“皇上呢?” “回王爷,奴正是来唤王爷的,皇上让王爷过去。” 内侍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颈一凉,他浑身一个哆嗦,察觉是穆安在眸色含霜的看着他,尽是不可思议。 “王爷,皇上有话想同王爷说,身子多有不便,恐得多耽搁一会,王爷过去陪皇上说说话,待会一同出来。” 穆安冷了脸,侧头问:“你要去吗?” 萧辞摆手示意那内侍下去,捏着穆安的手指:“本王去看看,太后早上差人来问你了,让听风陪你去一趟。” 穆安没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萧辞同内侍离开。 沐珣:“我陪你出去走走。” 神色一沉再沉,穆安轻轻握紧了拳头,对着沐珣行礼:“不用了,我去看望太后,世子留步。” 看着摄政王同王妃相继离去,干秋阳皮笑肉不笑的到武清文身边:“武相,这皇上迟迟不肯召见我等,武相就一点都不心急吗?” 武清文不喜欢干秋阳,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身为人臣,皇上说什么我等候着就是。” “武相难道一点都不担心,从猎场回来,就只有摄政王见过皇上了,候在皇上身边的也是他”,干秋阳平白增了几分戾气:“皇上醒了,龙体究竟如何,我们都未亲眼见到,那一箭还是摄政王射出去的呢,可这皇上频频召见他,保不准中了摄政王的计谋。” 胡子一翘,武清文嫌弃至极,耷拉的眼皮上掀,瞪着干秋阳厉声:“摄政王什么计谋!干大人倒是给本相好好说说,本相洗耳恭听!” 倏然一静,武清文这一嗓门毫无收敛,让殿上之人都听了去,干秋阳青了脸,咬着牙赔笑,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灰溜溜的离开。 “都算些什么东西,净一张嘴就在本相这胡说八道……” 沐珣自酌自饮,沈行白扮侍卫坐在他身后,小声道:“世子昨夜待在宫里可有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 看到沈行白这张假脸,沐珣就温和不起来。 “当真没有?”沈行白追着问:“比如说禁卫军有什么动静?是没有,还是世子压根没注意?” “没有。” 还真不是沐珣说谎,他仔细想了想,昨夜宫内一切如常,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沈行白低喃:“……奇了怪了。” 萧晟渊被人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站都站不住,沉色的蟒袍压在身上,他觉得伤口都裂开了,不一会就满头大汗。 李德全:“皇上,王爷来了。” “都下去”,萧晟渊冷声:“让皇叔进来。” 萧辞进来见萧晟渊已经穿戴完毕,渗了汗意的脸多了病态,尽管如此,还是对他笑了一下:“皇叔过来扶朕一把,我们一起去殿上。” “都这样了,皇上好生养着,殿上没什么要紧事,不用去了”。 萧辞嘴上说着还是过去虚虚扶着他,萧晟渊似不满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倒在萧辞身上:“朕要去的,只是觉得他们吵,所以先把皇叔叫了过来,说两句话。” “之前昏昏沉沉忽略了好多事情,不曾料到那密林凶险万分,皇叔可受伤了?” 萧辞疏离:“本王无恙。” 萧晟渊指尖发紧,垂着头思考片刻,才继续开口:“想来是的,皇叔神通广大,怎么会受伤,倒是……萧坤在宁古塔不太好,九死一生,就是命保住了,人怕也废了。” “一个罪人而已,有什么好牵挂的,皇上龙体要紧。” 李德全准备了车撵,萧晟渊后仰着,路滑走得很慢,萧辞就在他身边随着,只要他一张开指尖就能触到那宽厚的肩膀,愣了片刻,萧晟渊一点一点的替萧辞拂去肩上的雪,有点冰,他指尖了都冻红了。 “皇叔说的对,一个罪人而已,有什么可挂心的,朕是天子,俯首之间皆为人臣,又怎么能为一个区区罪人忧心,怪朕目光浅薄了,不如皇叔看的远。” 萧辞刻意离车撵远了半步,萧晟渊费力的伸手,摸不到那肩了,指尖快僵硬了,他才缩回去,幽声:“皇叔说对吗?” “皇上是天子,也会是明君”,萧辞目视前方,不徐不疾:“本王相信。” 遮挡处,萧晟渊笑了,笑得纯粹,紧紧的盯着萧辞:“皇叔觉得大凉世子怎么样?” “还好。” 如此敷衍,萧晟渊也不怪,他自顾自的说着:“朕倒是觉得此人胸怀谋略,深不可测,同皇叔一样。” 沐珣是第二个能给萧晟渊捉摸不透之感的人,这种感觉愈演愈烈,让他忍不住心下发怵。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竟然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怎能让人不怕。 萧辞突然停下,幽深的同萧晟渊对视一眼。 “怎么了?可是朕哪里说错话惹皇叔不高兴了?” 短短片刻,萧辞又恢复了漠然,竖耳聆听,禁卫军如常换防设岗,一切如常,除了有些冷,没什么不妥。 李德全一尖声,所有人都跪地行礼,萧晟渊步子虚浮,需得萧辞扶着,怎么看怎么叔侄情深。 一时间,众人心里那秤又左右摇摆起来。 就连沐珣就微微诧异,不知为何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行白指使了一个人,压声:“去看看三嫂怎么还不回来,让她赶紧来。” 穆安确实想离开,她莫名的心下不安,可被糊涂的太后绊住了步子,走不开。 听宫女说,太后也就清醒了那么一晚上,等萧晟渊一醒,整个人好像受了刺激,更加糊涂了。 “穆丫头急什么,陪哀家说说话还不高兴了。” 穆安莞尔一笑:“怎么会,能陪着太后是我的福气。” “嘴真甜,哀家看见你就喜欢”,太后紧紧抓着穆安,慈眉善目:“雁回的人都还好吗?” “好”,穆安缓缓把手抽出来,点头:“太后放心,都好,都很好。” “哦……楚君啊,你多久没来看哀家了,哀家想你了”。 穆安皱眉,试着唤道:“太后又糊涂了,我是穆家丫头。” “不,你就是楚君”,太后突然悲痛起来:“楚君是雁回的丫头,看到你哀家就想起太多事,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京城了,不让你嫁进穆家,也少了吃苦头,你这么久不来看哀家,他们都说你死了,死在了外边回不来,哀家不信的。”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宫女:“太后,有人唤王妃回去了。” 能来唤她的自然不是萧辞,穆安一想就知道是沈行白,她连忙起身:“太后,我明日再来看你,王爷来寻我了,该回去了。” 太后眼泛泪花,不舍得看着她:“楚君啊,可得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啊。” 穆安心一软,犹豫片刻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她一走,太后那混沌的双眼就醒了,拭掉泪,瞬间老了不少,吓得旁边的宫女忧声:“太后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奴马上叫医师来。” “哀家没事,传哀家旨意,把景仁宫的人都唤回来,闭上宫门,自今日起,哀家要潜心礼佛,再不踏出景仁宫一步。” 宫女们跪了一地,低声啜泣,不知道太后这又是怎么了。 穆安飞快的往太和殿赶,听风急道:“王妃慢点,不会有事的。” “不,出事了!” 一定要出事! 一定要出事了! 太和殿上,众人都看出来皇上虚弱,却还是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干秋阳前脚在武清文处丢了脸,这会低着头不敢看萧辞,生怕方才有话传到摄政王耳朵里,他就成了肉靶子。 上前一跪:“皇上无恙,是臣等福气,只是臣日思夜想,心下终究不安,皇叔无端中箭一事不查个清除,恐祸患难除,毕竟那箭尾是摄政王的印记。” 萧辞冷眼扫过去,干秋阳吓得发抖,吞了口唾沫往上撞:“臣等就是想知道,皇上那一箭究竟是谁射的?”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落针可闻,不知是谁一不小心大翻了杯盏,十分醒儿。 萧辞看干秋阳一眼,冷哼一声:“箭是……” 与此同时,萧晟渊阴沉沉的开口了,打断了萧辞,咳嗽几声愤然道:“朕也想知道,那箭为什么是皇叔的印记。” 举朝哗然! 萧晟渊看向骤然寒若冰霜的萧辞,恳切道:“难道……皇叔要杀了朕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0 纷乱起(3) 沈行白双拳紧握,差点冲出去,被沐珣按在地上,沐珣低声吩咐随从:“去,保护王妃!” 随从不解:“世子,属下都得留在世子身边。” 沐珣冷声:“快去!保护王妃,寸步不离!” “……是。” “沈行白,稍安勿躁!” 沈行白愤愤不平的朝萧晟渊看了一眼,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三嫂猜对了!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该庆幸,三嫂早做打算了呢? 众人震惊之际,摄政王突然笑了,他向前去,昂首看着至尊之位上孱弱的人,平缓道:“皇上不防再说一遍。” 萧晟渊变了脸:“朕差点就死了,皇叔难道不想给个答案吗?朕就在那站着,看着皇叔一箭射过来,为什么?皇叔为什么要杀朕?” 干秋阳磕了三个头,大声:“摄政王此举大逆不道!这分明就是弑君!” 萧晟渊:“这分明就是要反了!” 此话一出,谁还敢站着呢? 随着乐声戛然而止,刷啦啦跪了一地,整个殿上还站着的,也就只有煞气外露的摄政王和翩翩然的大凉世子了。 双人之姿,惊的萧晟渊眼角的阴郁重了一层,果然……他这位好皇叔早就同大凉勾结在一起了。 殿上无人说话,大家静静的看着摄政王缓缓到一边单手提了个椅子过来,面色不豫的坐正。 如此嚣张! 微微抬眼,萧辞直眼射上去,萧晟渊一凛,寒潭似的双眸里,充满了失望。 “皇上是认定本王要反了?” 惊惧之下,萧晟渊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啦,他嗓子冒烟,毅然决然:“皇叔这次做的太明显了,朕就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了,皇叔也说了,朕是天子,你是人臣,哪里有人臣位于天子之上的道理。” ……他怕啊! “箭就是本王射的,本王认”,萧辞抬声,让每个人都听清楚:“皇上就在这等着本王呢,是本王高估你了。” “放肆!”武清文那点端庄此刻全然乱了,怒然呵斥了萧辞一声,连滚带爬的到了前边:“此事蹊跷,皇上明察。” 武清文慌了,萧晟渊一开口就是要治萧辞的罪了,“谋反”多大的罪名啊,扣在头上那就是遗臭千年,摘不下来了。 萧晟渊:“皇叔都亲口认可,还要朕如何明察,武相莫不是年纪大了,听不清楚了。” “皇上恕罪,摄政王确实有疑,可先行收押,待查明事实真相在做定夺不迟,不可草草的定罪。” 一众老臣齐声:“皇上三思——” 萧晟渊愈发阴沉,他看到萧辞嘴角噙笑,那笑里的七分薄凉不带丝毫的感情。 萧辞静静看了萧晟渊片刻,他明白了,长歪了的小苗也有如何精心照顾都扶不正的。 他以“罪人”比喻萧坤,而萧晟渊一转眼就要给他冠上“罪人”之名。 冷笑一声,萧辞回头对武清文拱手:“本王同左相向来不和,左相今日开口,看似好心,可本王难断真假,毕竟这大殿之上已无本王可信之人了。” 武清文快要吐血,他重重磕头:“都这个时候了,王爷别不识好歹了,赶紧同皇上道明缘由。” 椅子有几分硬,萧辞坐的不舒服,他方才压下愤怒之气,不免有些受不住,伤口灼热的疼,缓了片刻怒气好似已经消了。 起身将那椅子踹开,实木的重椅瞬间四分五裂。 他最后一次问:“皇上想知道缘由吗?” 萧晟渊被吓到了,那分崩离析的椅子好似他的命,只需要皇叔那么一捏,就没了。 牢牢的守着尊位,摇头:“朕还能相信皇叔吗?” 萧辞反问:“本王还能相信皇上吗!” 当然不能了。 萧晟渊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为的就是这一天,从冬猎开始,他就要收网了,萧辞权势滔天,只有十恶不赦的罪名才能彻底将他从神坛拉下来,还有什么比弑君更重的呢? 只要瓦解了萧辞的戒备,他就能破釜沉舟! “皇上真是给了本王一个天大的惊喜”,萧辞骤然冷声:“皇上啊,你不是个好的君王。” 干秋阳早就吓得哆嗦不止,可他经萧晟渊一手提拔,自然得处处为皇上办事,结结巴巴道:“大、胆,摄政王野心昭昭人尽皆知,刘远同那张进分明都死在王爷手里,还有那大齐公主,也是惹了王爷不快,才被王爷愤怒之下杀了,简直是罪无可恕。” 沐珣看过去,他真想将这干秋阳直接杀了。 只见那干秋阳还欲说什么,就被武清文随手捡起飞在手边的椅子腿,踉跄着起来就朝干秋阳打过去,直接两棍子见了血,拦都拦不住。 沈德重劝架都挨了一下,骨头差点折了,场面开始混乱。 “干秋阳你再说,无凭无据扰乱朝纲,你才是罪该万死之人,大殿之上就敢胡言乱语,谁给你的胆子!” 武清文怒道:“你这是要害了整个大梁,本相今日就先除了你!” 干秋阳一脸的血,却也不甘示弱,悲声:“武相处处袒护摄政王,又是何居心,皇上明鉴啊,臣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就罪无可恕了?” 眼前一阴,等干秋阳再次抬眼,就见一墨衣角,萧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沉声:“你再给本王说啊?” “我我我……臣、”干秋阳牙齿打颤,只能向萧晟渊求救:“皇上明察,皇上明察……” “聒噪!”萧辞冷着脸,一脚下去,干秋阳再没发出声。 萧晟渊冷汗连连,胜败在此一举,他不能怕! 不能怕! 萧辞刻骨的话萦绕在耳边:“一个罪人而已,有什么可牵挂的。” 罪人而已!他萧辞也是罪人,楚家都是罪人,那留着楚家骨子里的血,更是不可饶恕。 想到这些,萧晟渊回神不少,他掏出帕子,小心的擦拭掉额头的汗,再次硬声:“皇叔啊,朕敬你重你,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谁也想不到,朕希望下半辈子皇叔还能留在朕身边,以师之礼相授。” 简直可笑,萧辞说:“所以皇上想要什么?” “皇叔把兵权交出来,做个闲散王爷,陪着王妃。” 孤狼军一直是萧晟渊的心头大患,好在西北大营太远,隔绝了京城内的所有讯息,宫门已禁,谁也别想出去! 幽幽的看着贪婪的萧晟渊,萧辞说:“若是本王不肯呢?” 那就是反了! 眼看着火苗一触即发,沈德重装不住了,他上前含蓄的开脱:“臣有奏,方才干秋阳所说右相刘远同张进之死,同样的案子在各州各郡都有发生,案情已经统一报了上来,经臣查明,惨死的总共十九人,牵扯颇广,这十九人同摄政王素无联系,更无仇怨,臣斗胆反驳干秋阳无凭无据的推断,此事怕是算不到摄政王头上。” “是皇叔做的吗?”萧晟渊问。 他查了,谢良就是将京城掘地三尺也没查出半点蛛丝马迹! 这让萧晟渊惊恐不已,认定了就是萧辞所为。 是沐珣做的,至于沐珣为何这么做……萧辞不能说,更不能让线索查到沐珣身上,他冰冷漠然:“还有什么罪名,一并冠上,本王还受的住!” 如此模棱两可,同承认了有什么分别? 沐珣握紧了拳头,笑着出声:“皇上这是在请本世子看戏吗?只是这戏未免太大了,本世子怕是消受不起。” 沐珣一笑,萧晟渊头皮发麻,打了个冷颤,强撑着道:“世子也是戏中人,自然消受得起。” 冷了脸,沐珣走到萧辞身侧:“皇上什么意思?” 萧晟渊:“拿上来!” 谢良奉命进来,发丝微乱,黑靴上满是泥水,身上还有血,像是经历过一场厮杀。 萧辞瞬间沉眸,十指微收。 就见谢良就地一跪,大声:“皇上,臣奉命清剿摄政王府,王府中人奉命反抗,公然抗旨不遵,已悉数绞杀,臣在王府中搜出了摄政王勾结大凉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你找死!” 没人看清楚摄政王什么时候出手的,只见谢良危急时刻拔了剑去挡,眨眼之间,人已经飞出去撞在柱子上,口吐鲜血,而那剑已经断成了三截。 数百禁卫军携兵就冲进来,将谢良救下,把萧辞同沐珣团团围住,坐在后殿的女眷已经哭了起来,哪有见过这阵仗! 谢良侥幸没死,那剑差点就是他的下场,他重新跪下:“皇上过目,证据确凿,摄政王同大凉世子早有勾结,那十九人皆是死在摄政王手中,只因为他们都曾前朝为官,同楚奎有过节,而摄政王至今还心怀不轨,想要为楚家报仇雪恨!” “简直大胆!楚家是反臣!”萧晟渊冷声:“皇叔姓萧,怎么至今还贼心不死呢?” 既然是做的证据,肯定就一个“真”字,谁都瞧不出错来,就连这些年萧辞同大凉来往的书信也数不清。 更有沐珣的笔迹,就是沐珣自己也瞧不出是假的! 他看了萧辞一眼,当即怒了:“皇上这是要连本世子一道治罪吗,拿一些伪造的东西就想威胁本世子,算什么东西!” 禁卫军一冲进来,萧晟渊稳操胜券:“证据确凿,世子就先留下,装了这么久废物也累了,想来凉帝是真的很器重世子,就看拿什么来换世子的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1 摄政王反了(1) 萧晟渊如此破釜沉舟,不要命的玩法,就是要在今夜除了心头大患,再用沐珣的命同大凉谈判,一举两得! 简直丧心病狂! 众人看过那证据,武清文喃喃:“是真的吗?” 萧辞拿到手里,眼皮未掀一抬手扬了,阴气沉沉:“皇上对王府动手了,是吗?” 今夜的九方居同王府都是热热闹闹的,萧辞离开之前听明月拉着穆安低估,要等着他俩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观谢良的模样,定然是带了不少人去的,数百禁卫军想要拿下王府并不难。 萧晟渊一边恐惧一边兴奋,他就像个疯子,得意洋洋的说:“一群奴才而已,皇叔有什么心疼的,抗旨不遵,一律当斩!” 今夜的摄政王府悄无声息之下染了血雨腥风,被屠一空! 萧辞品不出滋味,甚至异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的腾腾杀气确实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 他突然道:“阿渊啊,皇叔不该心慈手软的。” 萧晟渊浑身一震,吞咽唾沫都变得困难,他站了起来,以君王之姿睥睨众生:“皇叔,谋反是大罪,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朕不会杀了你,你今夜也逃不出去的,将兵权交出来,认了罪,朕便既往不咎,饶皇叔一命。” 谢良擦掉嘴角的血,刚才同萧辞过了一招,他确定萧辞伤着,实力恐怕不足三成,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助皇上。 他道:“臣清剿摄政王府,这才发现王府空了,太妃早就不知所踪,还有穆府也空了,百草堂,成衣坊等等皆是摄政王妃所开,如今也是人去楼空,王爷还有什么好说的。” 沐珣骤然捏住萧辞的手腕,被萧辞挣脱开。 萧辞突然开始庆幸,庆幸穆安私下将所有人都暗中送离,他大笑一声:“本王今日就是反了,能奈我何!” 沐珣不敢相信,他愤然道:“皇上不怕大凉的铁骑吗!若是本世子伤了分毫,大凉的铁骑都会毫不迟疑的踏向京城,到时候生灵涂炭,这难道就是皇上想看到的?” 萧晟渊:“朕知道世子金贵,可不敢伤了世子,留下世子在京为质才是上策,只要世子在一日,大凉的铁骑便不敢上前一分。” “好,好!” 沐珣大笑,大凉铁骑不来,第一阁已经来了,他早已经让第一阁汇聚城外,这会怕是已经到了。 他拽着萧辞的手腕,低声:“你重伤在身,既然要破釜沉舟,我护你杀出去就是!” 萧辞说:“不用管我,沐珣,替本王护好安儿,送她去长陵,答应本王。” 眨眼之间,沐珣一点头:“好。” 萧辞反了,他振臂一呼:“从此时起,这史书上又该多一位反臣了,执笔史官的可要好好写,给本王写仔细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叔还执迷不悟”,萧晟渊一脸悲色:“若是皇叔执意要闯,就只能葬身于此了!” 忽然,殿门被人劈开,穆安手中提了剑,衣袍之上也沾了血,严宽听风紧紧候在身侧,身后还有大凉世子的随从。 宰了两个拦路的禁卫军,穆安进了殿就扔了剑,冷然的向萧辞走过来,缓缓掏出帕子擦拭着手,萧辞一握才发现那手冰的厉害。 “你扔不下我的”,穆安回头一一向这大殿之上扫过,最终将厌恶、恶心的深眸留在萧晟渊身上,高声:“我看今日谁敢拦,五万孤狼军已经兵临城下,即刻破城而入,直捣黄龙!若是半个时辰我们还不能安然无恙的出去,今日谁都别想活!” 沐珣震惊的盯着穆安,将她挡在身后,小丫头到底藏了多少。 反观萧辞,很是平静,好像只要摄政王妃一到身边,摄政王戾气就能散了,他淡淡开口:“用不了半刻钟,孤狼军就会破城而入,不需要理由,皇上,本王不为难你,将宫门打开。” 尖叫声起,孤狼军是什么? 是摄政王的私兵! 可同当年的穆家军匹敌,五万孤狼军兵临城下是何场景,禁卫军挡不住的。 沈行白趁乱已经站到了穆安身后,两人惊愕,尤其是穆安! 原来萧辞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用假令诓骗奚九,让孤狼军从四面八方悄然汇聚京城,可是他就任由自己闹,什么都不说? 萧晟渊惊惧不已,他也怕孤狼军啊! 神色一狠,又有百名禁卫军进来,整个太和殿固若金汤。 “皇叔以为自己能撑几时呢,能等到孤狼军来吗?”萧晟渊说:“在孤狼军来之前朕就杀光你身边所有人,只要你不死,孤狼军便不可轻举妄动!” 萧辞:“不,他们会!” 奚九会的,他会踏平皇宫! 带着他的安儿离开。 所有人都在打穆安的注意,萧晟渊深知,只要穆安在手,萧辞就不敢动了。 穆安现在就是一个香饽饽的,就连吓得屁滚尿流的臣子都知道摄政王妃的重要性,心下盘算着一会该如何趁乱将摄政王妃拿在手中,便是大功一件。 “香饽饽”不自知似的笑了,笑魇如花,明眸动人,她紧紧牵着萧辞的手,对着萧晟渊道:“皇上天真了,你早就中了我的毒,我要你三更死,便留你不到五更,皇上若是想活命,就想清楚。” 萧辞垂眸,是上次沐珣去用的药! 原来那个时候穆安就想要萧晟渊的命了? 岂料萧晟渊只是摇摇头,一步步走下来,到一半停下脚步,对着穆安笑道:“王妃错了,朕从未中毒。” 穆安抿唇,紧绷着脸一字一句道:“不可能!这世上无人能破我的毒,皇上昏迷之际就已经中毒了,天下无人能解!” 她讨厌萧氏一族,讨厌萧晟渊,她让沐珣带去的不仅仅是助萧晟渊昏睡的药,更是毒,呼吸之间便会毒入骨髓,若是不按时服用解药,便会死。 一时间穆安有些激动,萧辞将她紧紧的扣在手中,这个时候还能温声抚慰她:“安儿,别急。” “皇叔同王妃伉俪情深”,萧晟渊是羡慕的、嫉妒的,他面色逐渐扭曲:“王妃的毒确实厉害,可朕从未昏迷,世子深夜潜入朕的寝榻,意欲对朕下毒,朕也是饶你们不得!” 严宽怔愣,他看了萧辞一眼:“主子,属下……没发现。” 他守在萧晟渊身边三个时辰,竟然没发现萧晟渊一直在装睡,实在罪该万死。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大殿之上摄政王亲口称反,摄政王妃更是对皇上下毒不成! 五万孤狼军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 任谁也不能相信萧辞是忠诚的,数位老臣匍匐在地,痛哭出声,后殿传来女眷门的慌乱不堪! 大局已定,萧晟渊骤然凛声:“将他们给朕抓起来!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从严宽手中拿起剑,周身的禁卫军步步逼近,为人鱼肉如何反抗,缓缓松开穆安的手,萧辞轻轻替她抚平眉宇之间的戾色,笑道:“怕吗?” 穆安眼中含恨,摇头:“怕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刚才说谎了,奚九他们已经进城了,一柱香便杀进来,你别怪我拿你的令去骗孤狼军。” “肯定要怪你的”,萧辞说:“本王事后再同你算账。” 萧辞确实不知道奚九守在城外,可是方才看沈行白的神色,穆安随后一进来他就明白了,无奈的摇头。 再次抬眼,手中的冷剑已然出鞘,萧辞冷声:“皇上,你拦不住本王的!” 萧晟渊笑了,一步一步走下来:“西北大营又不止有五万孤狼军,在西大营五万将士水中下药,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居然出自皇叔之手,既如此,朕为何不将计就计!” 萧辞看着他,浑身开始发冷。 “皇叔啊,孤狼军前脚进城,后脚就被包围了”,萧晟渊振臂一呼:“皇叔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孤狼军已被京城驻军同西大营将士拦下,他们杀不进来!给朕、拿下!” 局中局,计中计! 没有人是傻子! 奚九他们被绊住了,诺大的皇宫,数千禁卫军——摄政王败了! 刀剑声起,严宽同听风逼退身后之人,双眼腥红,九方居被屠了! 他们怎能甘心! 明月、八角…… 穆安双手冰凉,恶心开始泛上来,萧辞将她推进沐珣怀里,斩退身后的禁卫军,硬声:“护好她!” “萧、辞”,穆安冷声:“孤狼军来不了又如何,我们还能出去,我带大家出去!” “安儿,不可”,萧辞冷眉,他知道穆安有空间,道:“必要时刻,护住自己,答应本王!” 沐珣带来的人死伤参半,他没想到萧晟渊这般无耻,看着萧辞:“杀出去再说!” 萧辞:“本王杀出去,沐珣带着安儿走!” 数百禁卫军居然拿不下数十人! 狼狈哭嚎,躲在后面大惊失色的众人这才发现大凉世子同摄政王不相伯仲,更有凌驾于萧辞之上的功力! “主子,你有伤”,严宽替萧辞挡剑:“属下护你离开!” 听风紧紧护着穆安,关键时刻,穆安腹部如刀绞,她突然想到积分满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提不了剑,疼得她脸色惨白。 沐珣大惊,大凉随从带着人已经协助萧辞破开了一条生路,他拉过穆安:“安儿,我们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2 摄政王反了(2) 穆安:“我不走!等着,孤狼军会来的!” 她相信奚九会来的! 给西大营投毒让他们失去战斗力,不仅萧辞做了,穆安也做了! 她弓身咬牙:“再等等,马上就来了!” 果不其然,外面一阵骚乱,传来宫人的惊呼:“孤狼军杀进来了!!” “孤狼军杀进来了——!” 萧辞胸膛如火,他一剑逼退数人,森森然,一抬眼殿外清一色的孤狼军,杀气腾腾,声势震天! 西大营逃过了萧辞的药,却没逃过穆安的毒,她总是心慌,沈行白便让天机弟子一不做二不休用了重药。 这种药,只要一动武就会浑身无力! 奚九他们最多被牵住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可能不来! 这不——来了! 清一色的孤狼军包围了太和殿,禁卫军在他们手里就跟蚂蚁一样,花架子满满。 奚九浑身血气,一身战甲踏进来:“属下来迟,王爷恕罪!” 啐了一口血沫,萧辞一抬眼,周身的禁卫军退避三舍,他第一句话就是:“沐珣,带着安儿先出城。” 这个时候穆安怎么肯,她推开沐珣:“要走一起走!” 眉头微皱,看了萧晟渊一眼,萧辞就明白了,再拖一刻,恐怕还有变故。 他冷声:“安儿,听话,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你先走。” “什么要事?” 孤狼军蜂拥而至,所有的大臣如惊弓之鸟,被俘在了一起,沈德重面色微变,死死拽着武清文不让他瞎掺和! 其他人早就吓了个半死。 所有女眷也被囚在了一起,许淑贤仍旧端着那贤淑的姿态,在萧晟渊后面装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没若是不说话,大家都忽略她了。 皇后也在那尊位之下坐着。 许淑贤扶住萧晟渊:“皇上,放他们走。” 萧晟渊惊恐过后,回头怒瞪她:“休想!” 大殿之上再次陷入凝固,禁卫军不是孤狼军的对手! 穆安看着上方面色铁青的萧晟渊,她突然生了恶毒的想法,回头道:“你说的要事就是他吗?事已成定局,不如把他宰了!这萧家的天下谁爱坐谁坐!” 武清文豁然起身,弓身咳嗽:“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护驾……护驾……” 谢良倒是想护驾,可严宽一剑就差点挑了他半截手指,一脚飞踹过去,直接摔在了台阶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禁卫军犹如困兽之争,如何护驾! 萧晟渊后知后觉的怕了起来,拉着许淑贤一退再退:“皇叔你敢杀了朕吗?” “不是已经杀过了吗”,萧辞喉间腥甜,强压下去沉声道:“皇上真以为本王会一而再而三的纵容着你吗!” 萧晟渊看着阴气沉沉的萧辞步步上来,好似奔着那皇位去的,短短片刻大汗淋漓,差点跌坐在地上,得亏许淑贤牢牢扶着。 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许淑贤假意护着萧晟渊,低声求饶:“王爷带着你的人走,这皇宫拦不住你,皇上是大梁之主,不能死啊,王爷心怀天下,难道忍心看着天下大乱,黎民百姓受苦吗?” 萧辞冷眼瞧着他,他当然不愿,如若不然,还能忍萧晟渊到如今吗? 关键时刻,武清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冲冲往孤狼军的剑上撞过去,奚九得了令,自然不敢伤这帮老臣,众人一看有突口。 一瞬间这群老头都疯了,不要命的撞,沈德重额角直抽,咬咬牙还是跟着冲上去,嘴上骂了几句脏话! 武清文:“护驾!” 禁卫军突破桎梏,再次同孤狼军缠斗起来。 沈行白站在穆安身后,假面都遮不住他的怒气,道:“三嫂,你先走。” 穆安回头:“我不走,你三哥下不去手,我今日就替他杀了萧晟渊!” 一想到楚家的种种,穆安就怒火焚烧,就这般给萧辞安上“逆贼”之名,同当年的楚家有什么分别! 她偏不信命! 沈行白拦住她,愤恨道:“不成!三嫂你疯了!” 穆安确实疯了。 “安儿,萧晟渊不能死”,沐珣退了回来,心疼之色一闪而过:“萧晟渊死了只会更麻烦,萧氏一族无人称帝,天大大乱!” “……凭什么”,穆安红了眼眶:“凭什么!” 沐珣见她一瞬间小脸惨白,双手护着肚子,就慌了,厉声:“听风,带着你家王妃先走!” “我不走!!” 萧辞还没近萧晟渊的身,就被暗卫拦住。 沈行白咬牙:“不行,三哥重伤在身,拖不住,我们要一起走!” 沐珣回头,孤狼军目标太大,必须有人断后! 一会功夫,萧晟渊这两年精心培养的禁卫军从各方汇聚,不是他们想退就能全须全尾的退出去的。 他道:“萧辞得留下。” “三哥若是不走,三嫂也不会走的”,沈行白痛首,一回头大惊失色,破了音:“三嫂人呢!” 沐珣:“什么?” 众人一回头,厮杀之中其他人早就落荒而逃,除了武清文一干人等躲在柱子后面嘶声大骂,哪里还有穆安的影子! 人分明刚才还在他们身后护着! 听风嘴角见了血,说:“王妃在哪!” 抬眼望去,穆安不知如何突破禁卫军的包围圈,手中提着一把沥了血的剑刃,悄然近了萧晟渊的身。 众人大惊失色,沐珣脸都白了,飞身就要冲上去! 沈行白:“三嫂怎么上去的!” 没人知道! 萧晟渊一回头就看到穆安阴森森的站在身后,许淑贤尖叫一声瘫坐在地。 萧晟渊后退一步:“你想做什么?” 暗卫都被萧辞拦住了,他身边无人,只有李德全同几个太监,穆安一路踏着血上来,无一活口。 李德全正要扯着嗓子叫,就被穆安劈晕了。 她强撑着精神,步步紧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萧辞?你对得起他吗?萧晟渊!” “孤身一人,王妃当真以为会是朕的对手”,萧晟渊突然冷静下来,觉得穆安蠢极了,自己送上门来,冷笑道:“王妃上赶着送命,朕就成全你,看看这天下同你,皇叔到底要哪一个!” 话音方落,穆安就一剑挑向萧晟渊,萧辞皱眉,一时分心,竟被一个暗卫伤了。 幸好沐珣及时赶到:“安儿要杀了萧晟渊。” 萧辞拄着剑,沉声:“她懂分寸,不会,让她出完气你立刻带她走!” “你断后?”沐珣惊讶:“你还伤着。” 萧辞给了奚九一个讯号,对沐珣说:“西大营已经杀过来了,本王怀疑周边驻军也已经马不停蹄的赶来,不出两个时辰,京城就会成为一座固城,孤狼军被困,必须想办法突围出去,我得留下!” “沐珣”,萧辞顿声:“答应本王,无论如何,护好她。” 穆安确实想杀了萧晟渊,可她不能! 两掌相撞,萧晟渊后退三步,吐了一口血,胸口已经一片腥红,穆安手腕发颤,咬牙切齿:“我真想杀了你!” 一把揪起萧晟渊的衣领,穆安愤恨不已,那双九潭幽谷似的寒眸让萧晟渊如至冰窟。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摄政王妃要弑君——!快,护驾,护驾!” 萧辞:“安儿!” 一声便将穆安的神志拉回来,她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暴虐杀戮的情绪,萧晟渊半死不活看着她:“杀了朕,你们都得死,朕的好皇叔伤的不轻,你看那……剑都拿不稳了,两万驻军已经到了北门,孤狼军出不去的!” 神色一凛,穆安冷声:“你说什么?” 萧晟渊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他重伤快要晕过去了。 穆安嗓子发干,城内还有西大营五万将士,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便会恢复如常! 城外若是还有驻军赶来救驾! 孤狼军如何突围? 不! “萧晟渊,你找死!” 险之又险之际,沐珣赶到,他紧紧握住穆安的手腕,将她提起来,这才发现穆安双手冰凉的厉害,脸色惨白病态,额角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放开我!”穆安言辞不清:“他要将萧辞困在这,那我就杀了他!” 沐珣顿了一下,拦腰抱起穆安就跃了下去,沈行白同听风过来。 “天机传来消息,西、南、北三门已经封了,皇上早走准备,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周边驻军已到城下,若是再不走,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听风:“主子,怎么办?” “我们先走”,沐珣一声令下,随从近了身:“世子,走!” 穆安:“萧辞!” 情急之下,沐珣干脆将穆安打晕,厉声:“让夜凶在宫外等着,从东门走!” 严宽同萧辞说了什么,萧辞神色一变,朝穆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娇弱的人就在沐珣怀里,垂下来的五指紧握,似压着泼天的仇恨。 离开之前,沐珣对萧辞道:“给你三日时间,定要出京,本世子会带着安儿在长陵等你!” “好,本王定不食言。” 穆安听到了萧辞的声音,她意识一片虚无,醒不来,又冷又热十分难受,身体里好像突然多了一个自己,两个人争执不休,大打出手! 许淑贤悲声:“皇上——!” “快传太医,传太医!” 一群屁滚尿流的朝臣,也就沈德重还心平气和,他带着人冲了上去,将萧晟渊救走。 萧辞冷冷瞥了一眼,沈德重对他一拱手,奚九就要将人拦下。 萧辞说:“不用,拖一个时辰,便撤!” 奚九:“是!” 悄咪咪在章节末尾附上小群:733427749,欢迎加入吐槽(手动卑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3 一定会回来的 有孤狼军护送,同禁卫军分庭抗礼,沐珣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出了殿,殿外血流成河。 惨淡的月色下,阴冷至极。 沈行白皱眉,一回头看到偏殿的柱子后面躲着一个人,他差点发竖三尺! 沈行怡这次认出了沈行白,她哭的不能自已,今夜是除夕,她满心欢喜的进宫,却死了很多人。 孤狼军不伤女眷,她们就是怕了些,外面的兵戈之声撕裂了除夕的夜空,没有烟火,只有血。 沈行白一忍再忍,盯着沈行怡看了会,转身大步离去。 “……哥”,沈行怡捂着嘴不叫出声,看着沈行白决然的离去。 心想,他哥怎么那么狠心呢,分明爹就在眼前,也没告诉他老人家一声,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同摄政王站在了一起。 还有她的穆姐姐…… 所有人都走了! 沈行怡:“我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回来。” 出了宫,月色亮了不少,雨雪停了,寒风仍旧肆虐,夜凶杀气腾腾的守在宫外。 兆晖:“主子,东门可走。” 回头朝灯火喧嚣的大梁皇宫看了一眼,天和门口还尸首分离着几个守卫,沐珣瞳色黯然:“走。” 随从不知道自家世子哪来这些功夫卓绝的人,惊讶过后不敢说什么,今夜他们的人都折在里头了。 这是沈行白初次见天枢第一阁,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沐珣有恃无恐。 夜凶竟都是大凉人! 南宫见沈行白身上都是伤,忧心道:“公子,弟子们已经安排好了后路,我们可要先走。” 沐珣将穆安抱了进去,小丫头眉头紧皱,看似十分痛苦。 “不,我们跟着三嫂一起”,沈行白说:“去长陵。” 南宫愕然:“是,公子。” 经过东平巷,王府的方向火光冲天,听风眼眶一红,差点拿不住剑,咬破了嘴唇都不自知。 “孙子!” 灭了九方居的不是别人,是当朝皇帝,听风再恨又能如何! 她不过一个奴婢而已。 “驾——!” 策马而去,唯一还没合上的东门也是战火连天,夜凶屠尽了拦路的人,同他们一起的还有青阁。 听风远远就看到了青简,还有她身边的明月,八角等人。 瞳孔一缩,打马下去,哑声:“明、月……” 明月衣衫浸雪,当即就哭了出来,焦急的抓住她:“听风,主子呢?王妃呢!” “王妃在车里”,听风机械的动了动嘴:“主、子,得护着孤狼军安然离开。” “怎么会这样,我们分明做好了所有的盘算,一夜之间怎么会这样?” 明月擦干了泪:“主子还受着伤,他不能动武,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明月冷静”,青简快步上来,低声:“不行了,驻军逼近东门,京城要封了,我们快走。” 沈行白:“三哥早走盘算,萧晟渊生死未卜,他们不能将三哥如何,最多困他两天,他们定然能安然脱险,我们在长陵同他们汇合。” 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走,东门就封了,就着夜色,一身漆黑的禁卫军包围了所有大街小巷。 “发现摄政王妃一行人,除了王妃,其他人杀无赦!” 百草堂空了,成衣坊空了,琳琅阁都空了…… 里面除了冷冰冰的木头椅子,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未留下,没人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好像是突然之间就没了。 听风:“谢谢你们。” 青简摇头:“不用谢,应该的。” “若不是青简他们及时赶到,救了我们,恐怕九方居一个活人都逃不出来”,明月随意的扎住滋血的伤口,道:“大家都受了伤,眼看就要不敌,葬生火海了,禁卫军也以为我们都死了,是青阁暗中将我们救了出来。” 说到这,明月脸色微变,她还吩咐厨房包了饺子,院子里挂的红红火火,从门口到正屋一路铺了厚厚的毯子,想着王妃回来了不会雪滑。 可雪停了,人也没回来,等来的是刀剑相向。 听风寒声:“从今日起,便不再有摄政王府,不再有九方居。” 确保沐珣等人安然离开后,萧辞带着孤狼军退出皇宫,放出风声,萧晟渊生死一线。 竟也没人敢拦凶恶的孤狼。 萧晟渊被穆安伤了,昏迷不醒,武清文跪在外面,听着兵器声渐渐停歇,整个皇宫都飘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道:“皇上未醒,不要拦摄政王,激怒了他我们都得死。” 谢良不作声,本以为能拿下萧辞的,可真正领会过孤狼军的实力后才发现,若是硬战,恐怕两败俱伤,只得眼睁睁看着萧辞退出去。 尽管如此,里里外外三层都是他们的人,孤狼军已经悉数退守城东,困死他们! 医圣慌慌张张出来:“武相,皇上高烧不止,箭伤更加严重了。” 武清文霍然站起来:“不管用什么法子,让皇上醒来!” “这,怕是不能”,医圣不敢说实话,含含糊糊:“皇上一时半会恐怕难以清醒。” “去、去请太后”,武清文老泪纵横:“快去禀报太后。” 本着忠诚,武清文得坚定立场,萧晟渊就是天子,就是九五之尊! 萧辞就是反贼! 唏嘘两声,沈德重起身就要出去,被谢良拦下。 冷声:“沈大人干什么去?” “方才这么乱,谢统领莫不是忘了今夜百官汇聚,所有的女眷都来了”,沈德重黑着脸:“刀剑无眼,难道出去看一眼都不行吗?” 谢良:“自然可以,但没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宫。” “出宫?哼!这么多人就在宫里拥着有什么用!谢统领留着一群老弱妇孺的废人,是嫌麻烦还不够多吗?” “够了!”武清文厉声:“都拥在这干什么,出去,扰了皇上清净,谁担待的起?” 看了武清文一眼,沈德重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开。 谢良派去景仁宫的侍卫进来,低声:“统领,太后闭宫了。” 谢良胸口堵塞:“什么?” “太后宫里的人传话,太后需潜心礼佛,从此不再踏出佛堂一步,不问朝政,不问天下。” “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太后这个时候拜什么佛”,谢良不可思议,气火攻心,扯动了伤口,嘴里全是血沫,断断续续:“太后不知道摄政王反了吗?她不知道皇上重伤未醒,京城要翻天了吗?” 侍卫颔首:“太后还说,让朝臣们不要在宫里闹,打扰皇上,让所有人都各自回去。” “京城毕竟是国都,天子脚下不能乱,正值一年初始,皇上不醒,谁也不能乱下军令,不可扰了百姓清净”,侍卫一顿:“太后最后说,孤狼军不会伤害城中百姓,让禁卫军不要肆意挑起事端。” 武清文皱眉:“太后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这是袖手旁观了,让人费解。 谢良沉声:“武相,现在怎么办?” “让其他人都回去,重兵把守着皇上,务必让皇上醒过来,至于摄政王那边,只守不攻,一切等皇上定夺。” 谢良郁闷,能守多久! 现在是萧辞伤着,等他缓两天杀过来怎么办? 武清文原地琢磨了会,就知道了太后的意思,不管谁分了天下,她老人家都不想管了。 太后终究是觉得皇室愧对了楚家,外面的纷乱好似同景仁宫全无干系,得了太后的吩咐,所有人闭门不出,偌大的宫内,没一个人走动。 透着诡异的祥和。 谢良连夜将宫门打开,一一排查过后让所有朝臣带着家眷离开,只有少数老臣留了下来,等着皇上苏醒。 沈德重犹豫片刻,在武清文意味深长的注视下,道:“我留着也惹你烦,放心,我还拎得清,今夜过后,摄政王便是贼了,我沈府世代忠良,自然不会从我这坏了风气。” 出了宫,沈行怡一脸茫然抬头看着那抹弯月,沈德重唤了半天。 “行怡,回家了!” “爹……”,沈行怡看着他就哭:“我好怕。” 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德重一脸愁容:“再乱也不会危机到沈府,你怕什么,回家。” 回去的路上,沈行怡看着沈德重,数次欲言又止,眼泪断了线一样:“爹,对不起。” 长叹了一口气,沈德重突然道:“同你哥告别了吗?” 惊诧的看着他,沈行怡呆住了。 “我是他老子,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真以为换张脸老子都不认识了”,沈德重恨铁不成钢,可眼角还是湿润了一片,声音也小了不少:“有种他这辈子都别回来了!从今往后,我沈德重就没他这个儿子!” “……爹,哥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办法”,沈行怡爬在沈德重微微颤抖的膝盖上:“爹你不要怪他好不好,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不止是他,穆姐姐也会回来的,天下会太平的,不是吗?” “傻孩子,此去经途,便是一条不归路,踏上了哪里还能回头。” “不会的……哥答应过我,他不会丢下我的,别人欺负我他怎么会忍心不管呢,爹,我不信……” 沈行怡哽咽,沈德重终究忍不住心下酸涩,他一眼就认出了萧辞身边的沈行白。 没办法,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行怡,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沈府同摄政王谋反一案没半分干系,清清白白,知道了吗。” 沈行怡摇头。 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4 孤狼被困 萧辞睁开眼,严宽一喜:“主子,终于醒了。” “本王昏迷多久了”。 “两个时辰”,严宽说:“外面还好,一切如主子所料,禁卫军只是团团包围,并未轻举妄动。” “嗯”,坐了起来,萧辞头快要炸开:“王妃呢?” “大凉世子带着王妃安然离开,有天枢天机两阁相护,主子大可放心。” 有沐珣在,萧辞放心。 “传令下去,休养两日,突围。” “是!” 穆安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吓坏了身边人,不得已之下,沐珣只好途中落脚,找了医师为穆安诊治,可都查不出什么病症。 八角用热水给穆安擦脸,低声嘟囔:“小姐放心,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 好在孩子无恙,沐珣也能稍微放心。 穆安从不断下坠的噩梦中惊醒,直挺挺就坐了起来,八角失手打翻了水盆,惊呼一声。 “小、小姐”,八角睁着眼睛,从惊吓中缓过来:“小姐醒了。” “我……”,穆安张嘴才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发不出声,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壶,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灌了两口:“这是哪?” 八角:“小姐,是梧州,世子快马加鞭一夜硬是赶到梧州,为你诊治。” “沐珣?”穆安倏然变脸:“王爷呢?” 八角一愣。 受到惊动的明月听风立刻推门进来,一看到明月穆安才想起来,王府不是被萧晟渊这个王八蛋屠了吗? 她扶着疼痛的额头,重重敲了敲:“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在?其他人呢,你家主子呢?” 三人沉默片刻。 穆安心慌,大声:“萧辞呢!我怎么会在梧州?” “王妃”,明月低声:“主子还在京城。” “什么叫、还在京城?我怎么出来的?” 她好端端出来了,萧辞又把她丢下了! 这个骗子! 沐珣闻声进来:“我们先去长陵,萧辞随后就到。” 冷眼看着他,穆安在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咬牙道:“萧辞怎么会放心把我交给你,世子到底给了我家王爷什么好处?” 神色一暗,沐珣强硬的将蠢蠢欲动的穆安扶回榻上,低声:“你也知道,萧辞都信任我,为什么至今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信与不信,全凭我们身份有别,勾结大凉,意图谋反,呵!” 睫毛轻颤,压不住那双冷眸里的怒火,穆安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吐出来:“弑君、叛国……泰山一样全都压在了萧辞身上,世子可知道因为这份信任,众目睽睽之下,你将我带走,对于萧辞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让他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我同你站在一处,他就是叛**!” “弑君又如何?这天下大不了换个人坐!朝廷更迭,只要百姓不苦,谁是天王老子又如何?可叛国呢?” 叛国就不一样了! 摄政王萧辞——是天下的罪人! “安儿,不是这样的”,沐珣躬身蹲下,徐徐道:“那些都是假的,萧辞从未与我勾结,何谈叛国,何谈卖国?” 苦笑一声,穆安别过眼:“你觉得这些话说出去还有人相信吗?现在昭告天下,谁会信?” 沐珣知道,没人信。 自从在大殿之上见过穆安会突然出现在萧晟渊身边之后,沐珣多了一层戒备,他让明月八角时时刻刻守在穆安身边,一眼也不能离人。 就怕她突然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她这功法是从哪学来的,可终归要防着点。 正说着,兆晖进来,看到榻上的穆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没等其他人费解,他就对沐珣道:“主子,属下有事要报。” 兆晖神色凝重,沐珣抬眼应了一声,回身吩咐:“照顾好王妃,寸步不离。” 屋外有夜凶里里外外三层守着,肯定得把人看牢了。 只是沐珣方要离开,就被冷声喝住。 穆安:“就在这说!京城怎么了?” 明月立刻到榻边拉着穆安,低声:“王妃不用担心,主子定然早日突围,与我们汇合。” 又重复了一边,穆安抬眼:“就在这说,我要听。” 静默片刻,沐珣抬手:“说。” “是”,兆晖看了穆安一眼,心下无奈,这才道:“得到消息,摄政王退守城东,城门外有驻军守着,城内被西大营连同禁卫军层层防守,城东百姓已于两个时辰之内疏散,孤狼军进退两难。” 呼吸一窒,穆安说:“继、续。” “城内流言四起,现在人人都知摄政王叛国弑君,意图谋反,百姓躁动不安,本就岌岌可危的王府已经被踏平了,听说那废墟里的宝物都被哄抢一空,相信孤狼军的人极少,如今摄政王便是城东困兽了,怕是撑不了多久。” “继续探”,沐珣冷声:“想办法同孤狼军联系上。” 兆晖为难:“主子,现在怕是不能了。” 一个时辰后,穆安瞪着面前的明月和八角,心烦意乱,无奈闭上眼,她现在神识进去空间都有几分难了,万一进去出不来恐怕更麻烦。 空间或许要暂时闭合升级,以她现在的身体,梧州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一日,肚子里的小主怕是不可以她这般折腾,静下心来思前想后还是要有一个万全之策。 听到外面的动静,穆安睁开眼:“沐珣身边的人回来了,去问问怎么样了?” 明月讶异:“王妃怎么知道,外面没什么动静啊?” “快去,问清楚了”,见明月就是不动,穆安叹气:“我不跑,我就等着还不行吗?” 明月摇头:“不行,我得守着王妃。” 毕竟连听风都偷偷告诉她王妃会什么“移形换影”,一不小心人就没了,这么一想,还真是,连九方居都关不住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困住。 无奈,穆安看着八角:“你去,请世子过来。” 八角左右犹豫了会,一撒脚丫子跑了。 不一会沐珣进来,急匆匆道:“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这么急?”穆安不由分说推开明月下来,光脚踩在地上:“是不是萧辞出事了?” “安、儿……” “你快说啊!” 兆晖上前一步,拱手:“王妃,摄政王无恙,只是皇上清醒之际下了令,要在一日之内拿下孤狼军,孤狼军被迫提前突围,怕是……” “怕是什么?”穆安心急如焚,低声:“有没有萧辞确切的消息?” 他伤那么重,如何突围? “王妃切勿担心”,兆晖说:“有孤狼军相护,王爷应当暂时无碍。” 暂时无碍有个屁用! 沐珣做好准备就要离开,穆安将听风唤了进来:“其他人都出去。” 听风疑惑:“王妃要做什么?” “我要你替我给萧辞送一样东西”,穆安气息不稳道:“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进京很危险,毕竟沐珣都没办法进去,可……” 听风骤然明白了,她形容严肃:“王妃尽管吩咐,只要王妃答应我,跟着世子和明月前往长陵,不要偷偷独自离开,听风保证完成任务。” 穆安:“我保证,在长陵等着你们回来。” 会心一笑,听风点头:“王妃放心,九方居同世子不同,在京城这么多年,有无数种方法暗桩渗入进去,这些暗桩也只有主子身边的人才知道,若是单单替王妃送一样东西,我一个人小心点必然可以的。” 穆安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以才找了听风来,她说:“我现在去怕是会给萧辞添麻烦,所以我听话,不去了。”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包裹严实的一个匣子,里里外外裹了数层,里面装了什么很难让人猜到。 听风拿了一下,极重无比,皱眉:“王妃,这……好重。” 缓缓将手搭上去,穆安唇色白了两分,虚弱道:“一定要快,最多六个时辰,若是在这之内你还送不到萧辞手上,它只会更重,怕是没人拿的动了,听风,可以吗?” 尝试着将东西抱起来,听风胳膊差点断掉,琢磨着一路怕要累死几匹马了,点头应下:“王妃放心。” 听风前脚刚出去,穆安就一口黑血吐出来,她胸膛里有一把火在烧,烧的她意识开始乱起来,那股子暴躁似乎又要涌上来。 在大殿之上,她就发现自己不太对劲,有些控制不住暴虐的情绪。 脑袋嗡一声,系统道:“剑匣认主,宿主非要用自己的血强行压主,本就是禁忌,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性命。” 穆安:“我没事,萧辞需要它。” 系统:“哪怕如此,这血也只能凭借系统的帮助强行压制六个时辰,你可想过,时间一到,若是剑匣还未到主人手中,便会原地自封,被有心之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穆安:“我相信听风。” 昆仑神剑,自从在空间认主萧辞,便再未出鞘,要将它运出来,耗尽了穆安的精神力,她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怪异的黑血擦掉,调养片刻。 沈行白恢复了自己的样子,快步进来,被穆安这惨白的脸吓了一跳:“三嫂?” “准备好了?”穆安睁开眼:“那就走。” 手指飞快的在穆安脉象之处摸了一把,沈行白皱眉:“三嫂怎么回事,为何气息如此不稳?” 缩回手,穆安摇头:“没事,心急。” 沈行白:“……” 这也太急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5 天枢再现 梧州城门查的也很严,沐珣准备了半天才蒙混过去,坐在马车里,听外面的城守议论。 “没想到摄政王居然反了。” 立刻有人反驳他:“啊呸,哪里是造反,我可听说了,是勾结大凉,要去给大凉做人臣。”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谁知道这些大官一天都想什么呢,这世上啊,最不缺的就是贪心人喽。” “……人心不足蛇吞象哪”,一人嘿嘿笑了两声,道:“现在啊谁都想拿住摄政王妃,朝廷的悬赏都下来了,抓住摄政王妃者,重重有赏。” “什么赏?” “定国安民,排除异己的大功,怎么也得加官进爵的大赏才能配得上。” “……” 传来一阵刺耳的粗笑声,明月拳头紧握,紧咬牙关阴了脸。 “人心不足蛇吞象”,穆安幽声:“是啊,这世上从来不缺贪心的人。” “王妃你别往心里去,他们懂个屁,我们堂堂正正做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明月道:“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到时候这些人风头一转,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为他们生气,不值得。” 穆安抿唇:“你哪看出来我生气了,分明是你在那生气。” 明月:“……” “做人嘛,要那么堂堂正正做什么,本就是清浊相混的,谁能一生自清”,换了个姿势,穆安打起精神看着明月道:“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端正的人,随心做事,若是刚才这些人再口无遮拦一些,我就是杀了他们泄愤谁又能将我如何?可是啊,我没有。” 明月沉默,看着穆安神色黯淡下来,她转移话题:“王妃让听风去送什么啊,京城危险重重,若是听风一个人送不到该怎么办,该多派个人去的。” 多派一个人去就多一份危险,昆仑出世,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天机老头发现呢? 听风一人都是背着风险的,穆安摇头:“她一个人就行了,一有京城的消息就立刻来报。” “是。” 车外,兆晖悄然驱马离开,与此同时,南宫也转身进了沈行白的车厢。 沐珣同夜凶挤在一处,各个神色凝重,他眉头紧锁:“再测,一定要测清楚了。” “主子,这是我们距离天枢最近的一次了”,兆晖沉声:“几乎一瞬间天枢令就感应到了天枢存在,可是这一瞬太短暂了,不知为何又消失了。” 沐珣十指微蜷:“所以呢?” “夜凶暗中查探天枢多年,这次天枢重现京城一说也是顺应天意,不可能出错”,兆晖就地一跪,他虽然不是夜凶之一,可多年来同大梁夜凶联络的一直是他,天枢阁的多种命令都要经过他手,说他比沐珣更为了解天枢阁都不为过。 车厢有些拥挤,兆晖跪的也有些憋屈,他低声道:“主子不要怪属下,属下方才在王妃车外听了,王妃确实让听风姑娘送了一物给摄政王,属下怀疑,就是天枢。” “不可能!”沐珣黑了脸,寒瞳迸射:“安儿一直在京城穆府,多年来从未有人悉心教导,她同江湖没有半分干系,什么是天枢怕都没听说过,哪里见过天枢!天枢不可能一直都在她手里。” 沐珣无论如何都不信的,在梧州一瞬间,天枢令响,这是多年来天枢令第一次有动静,天枢令同天枢一脉相承,只有天枢现,令才响。 可等夜凶追查过去,几个呼吸间,哪里还有天枢的踪迹。 兆晖:“是与不是,属下派人拦下听风姑娘,一探便知。” 沐珣冷声:“你们有谁见过天枢吗?” 夜凶摇头:“没有。” “东西是安儿让听风冒着生死送去京城的,能让她如此相待,必然重要,谁若是耽搁了她,重罚!” 兆晖颔首:“是,属下不敢。” 沐珣:“再探!天枢既然现了,必然就在世上,还有,这件事不要再让青阁插手了,让她们都退回来,若有不从……” 一想到青阁众人同穆安的感情,沐珣叹了口气:“盯着青阁就是。” 夜影听了点点头,青阁是他护送的,想到这,夜影出声:“主子,青阁怕是心里憋着气的,知道主子的身份后,青阁看着有要造反的苗头,尤其那带头的青灵青云二人,若不是青简上头压着,恐怕要和夜凶动手了。” 若是动手,青阁在夜凶手里就跟耗子拿猫一样,可偏偏看在王妃的面子上,青阁这些人还不能打死了,就很让夜凶头疼。 不止他们头疼,沐珣也头疼:“他们翻不了天,一日身在天枢,本阁的话就是死令,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多少知点分寸。” “那可不一定”,夜影唏嘘:“这不青阁就跑了一个丫头,夜凶多方追踪也没将人抓回来,情急之下还给打伤了,尽管如此,人还是跑了。” 沐珣蹙眉:“没抓住?” 夜影摇头:“主子恕罪,京城这边事态紧急,属下怕耽搁了,才让那丫头给跑了,不过兆晖已经将阁中令发了下去,阁中弟子已经多方展开通缉,就是天涯海角,也给逮回来。” 额角“突突”直跳,沐珣冷声:“你们将她伤了?” “呃……伤了”,夜影打了个冷颤:“实在是那丫头太狡猾了,阁中的规矩便是命,她不懂分寸,留着她的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主子知道的。” “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夜影:“青音。” 果然,沐珣隐隐觉得就是青音,真的就是她,麻烦! 夜凶四散而开,退了出去,南宫掀开车帘看在眼里,回头道:“公子,守着天机阵的弟子门说发现了天枢的踪迹,难不成是真的?” 沈行白兴致不高,担心着京城奋战的萧辞,随口懒散道:“管他真的假的,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南宫:“话是这样说,可天枢现世,对我们天机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能有什么影响?就那破天机阵转都不转了,难不成来了天枢它还能散架了不成?” 沈行白快速道:“反正放着也是废了,散架了本公子还能顶着天机的名头卖铁换些真金白银。” 南宫:“……” 公子最近有些愤世嫉俗? 她悻悻劝阻:“这可不行,天机阵可不会散架,可若是公子决定远离京城,这天机阵便要想法子从京城挪出来,纪老之前不是有把天机永久驻在无垠山的想法吗?” 冷嗤一声,沈行白用看傻子的眼神盯了南宫一会,看她一如既往的懵懂无知,泄了气:“蠢死了,纪老说什么你们都信,那玩意是说挪就挪的吗?几百年前送入京城,你看天机阁都覆灭了,前几代阁主也没想着动一下天机阵,你倒是厉害,还挪上无垠山?你咋不直接挪天上呢?” 南宫:“……可百年前也是阁中挪进京城的啊?说是京城紫微星甚,对于天机阵来说就是宝地,最适合天机运转。” “所以呢?”沈行白瞪他:“现在好了,紫微星太甚了,转坏了,开心不。” “……”南宫摇头:“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那成,等我死了换代阁主你们力气大爱咋挪咋挪,现在不成。” 南宫装不懂,一点没听见沈行白说了什么的样子,傻乎乎一笑:“知道了公子,我现在就去准备,查阅天机典籍,找到万全之策,让弟子门想办法将天机阵挪上无垠山。” “……”沈行白嘴角直抽抽:“信不信我把你踹上无垠山?” “公子可舍不得踹南宫,南宫留在公子身边这么久了,公子重感情。” 沈行白:“自己去玩,别逼我换了你。” 南宫一溜烟跑了,出去后还不忘盯着夜凶的动静,夜影从沐珣身边退出来,感受到身后灼烈的目光,一回头看到一把自己裹的圆鼓鼓的姑娘,对视片刻别过眼。 南宫垂下眼睑,沉思了会,拉着一个天机弟子咕哝:“盯着他,天枢有什么动静就告诉我,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 那天机弟子表情一变再变,想溜还被南宫拽了个紧,只好低声求饶:“南宫姑奶奶,你放过弟子们好不好,这是天枢第一阁,捏死我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被发现了还有命活吗……哦不,肯定会被发现,肯定没命活。” “……”南宫气冲冲给了他一巴掌:“贪生怕死,有点出息行不行,上次弟子们折在他们手里,这仇你们就一点都不恨?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成?” “恨,可是阁主下了命令,不让我们正面刚,第一阁凶残无道,弟子们就是怀恨在心又能如何?这两日天天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找到报仇的空隙啊”,弟子无奈:“别说报仇了,就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南宫姑娘不知道第一阁的防守有多可怕吗?” 冷嗤一声,南宫双手环胸:“同辈出阁,天枢没有比天机高贵,天机弟子的命折在他们手里就不是命了吗?我不信了,这仇记下了!咱们走着瞧!第一阁又如何?” 弟子:“……” 南宫姑娘真是嫉恶如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6 认清身份 其实也不怪南宫对夜凶敌意大,她对天枢阁总体敌意都很大,天机弟子层层选拔,人数也不见得增长多少,比起天枢捡到无家可归的婴孩就开始训练来说简直太缺人了。 自从沈行白胜任阁主之位,南宫天南海北的跑,所有选拔上来的弟子最终都要经过她的眼,最后再汇报给阁主。 南宫看似不拘小节,年纪还小,却很得阁中尊敬,她的令就是阁主的令,在天机阁中,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有的弟子南宫都认得,她清除的记得每一个人,他们从进入天机阁那一刻起,他们的命同名字一样,就被写在了一张薄薄的簿子上,而这簿子南宫每日都要翻阅无数遍。 谁死了,谁伤了,她一清二楚。 从她这里化去的每一条命,每一个名字,南宫都要讨回来! 想到这,南宫转身进了穆安的车厢,穆安正呆坐着,她力气散尽,却还不能让人瞧出来。 南宫笑呵呵道:“王妃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公子说了,王妃放宽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嗯。” “要不要找个医师给王妃瞧瞧啊”,南宫愁眉苦脸:“大凉世子也找了医师,可都说王妃同孩子康健,若是康健,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穆安知道自己虚弱是系统空间的原因,她又为了短暂的控制昆仑耗尽心血,不虚弱才怪。 扯了一抹笑:“没事,动了胎气,身子不舒服。” 南宫啧啧称奇:“王妃果然厉害,孩子也有福气。” 像她这般动刀动枪,居然还能无事,确实难以置信。 可没人知道,背后医疗室里的各种药穆安就没停过,每个时辰都要吃,为了孩子,她多受点苦算什么。 心下不由得软了软。 南宫说:“王妃,听风姑娘去哪了,怎么不在身边?” 淡淡的看了南宫一眼,穆安笑笑:“她有事。” “哦”,南宫吐舌头:“还是让她小心点,外面危险,现在还不知道京城闹成什么样子了呢,新年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提到新年,无疑是一把刀子再戳九方居众人的心,明月不悦:“反正谁也别想安生,要闹就一起闹呗。” “好了”,穆安打断他们:“会过去的,我们尽快到长陵。” 青阁奉命回来,青简扫了一眼沐珣的方向,夜凶将那里同样守的密不透风,青云同青灵神色冰冷,碍于面前的夜凶气不打一处来。 夜影:“诸位回来了?阁主说了,青阁此后安心守在王妃身边,阁中其他事务暂停,不需要你们刀山火海的闯了。” 青云抬眼对上夜影,冷声:“知道了。” “诸位可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夜影不满道:“生是天枢人,死了也是天枢的魂。” 青灵:“天枢阁是大梁第一凶杀阁,阁中尽数都是大梁人。” 夜影冷呵:“梁同凉又有什么分别,念在嘴里都一个音而已,杀手本就无国无根,干着伤天害理,遭天谴的杀人勾当,还想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牌坊,天枢从来不止大梁弟子,诸位别越活越糊涂了。” 骨节“咯咯”作响,青灵白了脸,煞气外露瞪着夜影:“大凉人惯会说风凉话是不是?算什么狗屁东西!在别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倏然一寒,夜影眯眼,没人看清楚他的速度,青灵已经被他紧紧掐着脖颈提在了手里,凑近青灵那瞬间青紫的耳朵,夜影低沉的警告长驱直入:“夜凶中人没好脾气的,奉劝诸位平时客气点。” 青灵呼吸空难,在夜影手里,她反抗不了,恐怕在人家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青云大惊,要去救下夜影手中的青灵,可夜影就是一只手也能将他稳稳牵制住,给了青云一掌,青云后退三步。 脸色僵硬:“放了她!” “那就放喽”,夜影忽然一笑,青灵就被摔了出去,狠狠摔在了正在行走的马蹄之下,青灵蜷缩起来,夜影那五指阴狠的厉害,伤了她的咽喉,青灵火辣辣的疼,张着嘴一股子刺激的血腥味,就是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看着泥泞的马蹄朝着脸直挺挺踏下来,若是中了面门,她不死也废了。 危急之际,青简纵身将青灵拉起来,铁青着脸:“怎么样?” 青灵一发声嘴角溢了血,疼得她差点昏厥,狠狠朝夜影笑眯眯模样剜了一眼,摇头不语。 夜影挑眉:“诸位识相一点,夜凶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青云挡在青灵面前,怕她再做傻事,抬眼看着夜影:“我们有根,同你们大凉人不一样。” “笑话,这话少在夜凶面前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夜影好心提醒:“如果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就凭你们青阁犯下的错,早就阁规处置,那还能容你们在这耍嘴皮子。” 青云:“天枢阁阁规是为了大梁弟子而立的,不是你们这些敌国之人说一就一……” “够了!”青简低喝一声,一把将青云拉回去,冷眼看着夜影,拱手一拜,道:“夜凶、青阁同为天枢一阁,同为阁主办事,自然不会逾矩,自己的身份我们还看的清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第一阁就是第一阁,青阁自当听凭差遣,夜影大人恕罪。” 青灵指尖捏的发白,看着青简低声下气同夜影说道。 夜影无端被青简噎了一下,自觉的将青简划入了青阁最听话,最上道,最识趣的哪一个,神色缓和不少,点头:“知道就好,别惹是非,管好你的人。” 青简垂首:“是。” 看着夜影离开,青灵气的跺脚。 青云拉了青简一下,才发下青简握着剑鞘的手快要紧的同那剑鞘粘在一起。 其实,她比青阁里的任何人都要恨。 “青简,没事。” “没事”,青简抬头,舔了舔干裂的唇:“忍一时风平浪静,别忘了,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好不容易回到小姐身边,别惹事,更别给小姐添麻烦,王爷被困京城,纵观小姐身边哪里还有可用可信之人,不管怎样,我们都要留下来,留在小姐身边,知道了吗?” 青云骤然颓丧:“是我同青灵沉不住气了,对不住了,让你给那夜凶求饶。” “低人一头没什么”,青简坦然:“我们本就处处低着一头,面子算个屁!” 青灵红了眼,看着远处行走的马车,擦干净嘴角的血,就听青简道:“还有,青音说不定已经落夜凶手里了,她什么脾气你们都清楚,低声下气一点说不定还能给她捞回一条命。” 青云:“夜凶防着我们,断了青阁同阁中弟子的一切联系,我们现在只能守着小姐这一方地,外面的消息什么都得不到,青音是死是活都不得而知,就是想去救她都没办法。” “只能靠她自己了,若是死了,算她……活该!” 青简整顿了一番才去见了穆安,一看到她,穆安就难受的紧,张开双臂就拥了过去:“知道你们回来了,我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们又走了呢?” “没,有点事没处理完”,青简低声笑着,轻轻拍着穆安的背:“小姐,我想死你了。” 穆安只顾点头:“我也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们了,谢谢你们救了明月他们,大家都没事?青云他们也还好?” 松开穆安,青简眼含热泪:“好,大家都好,这次回来便不会再离开小姐了,小姐若是有吩咐,尽管说。” 穆安摇头:“没什么吩咐,看到你们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让小姐受委屈了”,青简道:“等到了长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晚间时候,众人在途径的客栈休整,南宫奉沈行白之命给穆安送去弟子门寻来的药草,看到门口的青简,愣了一瞬,话说她最近还得到一桩消息呢。 低头进去,穆安精神好了些,接过南宫手中珍贵的药草,她道:“告诉沈行白,不用如此麻烦,这些我都不缺的。” 南宫笑笑:“也不麻烦,最近弟子门顺路,找到有用的就顺便带了过来,怕王妃急用。” 沈行白处处照顾着,穆安感激他,抬头看到南宫吞吞吐吐,好奇道:“他还让你带什么了?” 犹豫片刻,南宫咧嘴:“没什么,就刚才在外面看到青阁了,青简她们回来了,王妃身边也多了帮手。” “嗯。” “只是……没见到青音”,南宫低声:“她是不是没回来?” “青音?” 穆安仔细一想,确实没见她,若是以往这丫头肯定一哭二闹跑过来了,扭头问明月:“青音没回来吗?” 明月摇头:“不知道。” 南宫说:“最近天机得了一桩消息,本来还不知真假,现在想来八成是真的了。” 穆安:“什么事?” 青音这般莽撞,该不会又惹事了。 南宫正要开口,青简快步进来,喝止了她,冷声:“南宫姑娘送完东西请回。” 心下一噎,南宫静静看了青简一眼,对穆安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穆安琢磨出不对来,不止青音,青灵她也没见,当即道:“青音青灵人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7 矛盾激化 青简沉默半晌才道:“小姐,青灵在外面,青音……没回来。” 穆安皱眉:“她去哪了?” 公然违背规矩,擅自行动都是大罪,更何况是打伤阁中弟子出逃呢。 被第一阁接回阁中之后,青简他们就偶然得知了霂巽的真实身份,同夜凶对抗一场,毫无疑问,她们败了。 引起了夜凶的戒备,青音休养了数日,又变成了那个阴气沉沉的小魔女,废寝忘食的练功,不仅没恢复功力还遭到反噬。 “青音上次伤了筋脉,对她以后的修炼有极大的弊处”,穆安沉声道:“没告诉她怕她受不住,如此贸然练功,轻则再伤一次筋脉,重则走火入魔,沦为废人,她年纪还小,若是好好休养,不愁以后没有登峰造极的机会。” 青简:“小姐以为她会听吗?知道了夜凶都是大凉人,青音一怒之下就要杀进去,被夜凶扔了出来,深夜,她打伤看守的阁中弟子,便没了踪影。” 猜到夜凶可能都是大凉人,静了片刻,穆安情绪起伏,低声:“可知道青音去哪了?” “不知道,阁中下了追捕令,至今杳无音讯”,青简顿了顿,压低了声:“刚开始青阁也找过她,青云派去的人怀疑青音去了宁古塔方向,后来宁古塔的黑河冰层就炸了,我们怀疑是青音做的。” “什么?”穆安倏然站了起来:“青音去宁古塔了?” 去找死不成! “青阁确实丢了一批黑火/药,不知道青音是怎么带出去的”,吸了一口气,青简自责道:“黑河水漫了宁古塔,后来得到消息萧坤差点死了,青音偷了黑火/药去宁古塔的事被青云想办法绕了过去,阁中至今还不知道,否则恐怕青音已经落第一阁手里了。” “她怎么这么固执呢,那宁古塔是什么地方,她只身一人去了能如何,炸了黑河冰层萧坤还不是活着。” 对啊,萧坤还活着,只要他活着,青音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若是进了宁古塔,哪里还有她出来的机会! 她一个女子若是落入塔中,会遭遇什么,穆安不敢想:“得想办法将她带回来。” 青简:“青阁已经在暗中想办法了,只是如今阁中动荡,阁主……世子毕竟是大凉人,夜凶也全然与我们不是一条心,青音的踪迹不能让他们知道。” “大凉人又如何,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对他们大展拳脚有一定的限制,我去找沐珣”。 青灵在院子里守着,看到穆安出来眼睛一亮,声音沙哑的厉害,怕穆安看出脖颈处的掐痕,特意遮挡一二,不曾想就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一眼被穆安看了个正着。 “脖子怎么回事?” “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青灵笑笑:“没事,小姐。” “我看看”,穆安伸手拉开青灵的衣领,可见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咽喉处一片青紫,血斑点点,一眼就看出来是新伤:“谁伤的?” 青灵低头:“没事的。” “能把你伤成这样,断然不会只伤了这一处,怕是半条命能给你要了”,穆安隐隐猜到是谁,沉声:“我再问一次,谁伤的?” 青灵对上穆安的眼睛,怔了一下,不等她宽慰,穆安已经大步离去。 青灵惊了:“小姐——!” 兆晖带着夜凶同沐珣商量天枢的事情,他们在梧州留了人,天枢令再未又任何响动,好像就那短短一瞬便归于平静。 兆晖:“主子,京城情况不太好,我们可要真的去长陵?” 沐珣沉默片刻:“暂时往长陵方向走,半路若有变故,直接出境。” “是”,兆晖示意夜凶都出去,夜影颔首,方推开门就和穆安打了个照面。 愣了一瞬,夜影同夜凶众人恭敬行礼,齐声:“见过王妃。” 身后的青简微惊,为何夜凶对小姐如此恭敬,不仅如此,她暗中观察过,大凉所有人对小姐都恭敬有加,没一点点逾矩。 隐晦的收回目光,青简对夜影虚虚一拱手,随着穆安进去。 夜影看到外面追来的青灵,眉头微皱,吁了一口气。 沐珣摆手让兆晖退下,上赶着给穆安搭上披风,温声:“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又要赶路,何事这么急。” 抬眼看着他,一双眼里过于平静,犹如一汪死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穆安勾唇漠然一笑:“不急,有事求世子。” 脸色微变,沐珣道:“安儿说得什么话,你要什么我还能不答应吗?” “自然,世子对我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却也都看不出来,多谢世子让青阁回来。” 让其他人都退下,沐珣认真道:“青阁本就是你的人了,他们忠诚于你,遭此变故,让他们回来帮你,你也能安心一些。” “哦?”穆安笑问:“所以霂阁主是把青阁送给我了?” 沐珣:“他们信你重你自然就是你手中的刀。” 利器可为善器,也可为凶器,青阁是穆安的朋友,不是刀。 倏然站了起来,穆安冷声:“我知道世子身边都是大凉人,可这里毕竟不是大凉,青阁是我的朋友,世子让他们回来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折辱他们?” 沐珣瞬间明白了,冷声:“夜影,进来!” 门外同青灵冷眼相对的夜影摊摊手,对青灵道:“借刀杀人,算你狠。” 青灵:“……” 她若是再厉害一点,定然要将眼前这孙子插泥里! 孙子拍了拍衣襟转身进去,对着沐珣单膝跪地:“主子责罚。” 沐珣:“你让第一阁伤人了?” “回主子,没有。” “哼!”冷笑一声,穆安垂眼看着夜影:“别搞得是我挑拨离间,我没那么闲,世子若不是真心让青阁回来,而是囚着他们,还不如让他们四散江湖,专心为天枢办事,没必要留在我身边受委屈。” “安儿”,沐珣无奈,沉声对夜影道:“说清楚。” 夜影转身对着穆安拱手,铿锵有力道:“夜凶并未伤人,青灵青云是我伤的,与他人无关,王妃恕罪。” 穆安阴阳怪气:“我没那么大面子。” 沐珣说:“卸去夜影职位,自行领罚,下去!” “是”,夜影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安儿不生气了好不好?”沐珣笑着哄她:“要是还不解气,我便重罚夜影,大不了将他派出去,行不?” 沐珣说的认真,分外小心的哄着穆安,看不出任何的娇柔作假。 穆安面无表情看着他,良久才道:“世子,假面戴的久了会连身边人也分不出真假的。” “安儿,你为何一直不信我?” “信,我曾经相信世子,敬重世子,诚心把世子当朋友”,穆安说:“可世子的秘密太多了,你杀了裴赫,杀了很多人,你断了我的路,你怕我查到一点点关于安边城的消息,这些仅仅因为你是大凉人,是同我有家国仇恨的敌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王爷这般相信你,或许他自己被困京城没有办法,萧辞只想把最好的都给我,他想要我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后顾无忧,我愿意跟你走……” “一边对我笑脸相迎,对着属下重罚,说着哄我高兴的话,一边又对我担心的人四方通缉,世子啊……我如何信你”,穆安明眼望着他,苦笑着:“我有时候在想,你或许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真话,这世上哪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啊,一切的好意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穆安何德何能让世子费尽心血,凭什么啊?” 穆安走了,沐珣原地怔了半晌才把兆晖唤了进来。 他冷声:“将阁中的通缉令撤回来,青音、不必管了。” “难不成就让她这么跑了!” 兆晖不解:“主子,现在阁中四处都在传你是大凉人,阁中已有风波,这个时候让青音跑了,规矩一坏,怕是会更乱。” 沐珣:“能乱到哪去,让夜凶分人出去,严厉风行,务必将各阁都压住。” “是。” 沈行白去见了穆安,青简说:“沈公子回去,小姐已经睡下了。” 门口站了会,沈行白拢紧衣衫回了自己屋,南宫端正的跪在中央,听到身后的开门声纹丝不动。 门合上,身后久久没有响动,静的只有南宫自己的呼吸。 心一横,南宫抬声:“公子要罚便罚,南宫知错。” “你还知错”,沈行白冷哼一声,幽幽到她对面的桌前坐下,面色不快:“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故意在三嫂面前抛出青阁同夜凶的矛盾,你就是想借着三嫂的手给夜凶下绊子,这种拙劣下流的手段你也用的出来,南宫,是怪我平时太宠你了。” 南宫不甘心,大眼睛扑闪扑闪,憋了半天才道:“我知道,手段不入流,全是南宫自作主张,同公子无关。” 沈行白微怒:“我是怕你牵扯到我吗?我让你用卑劣的手段去给三嫂添堵了?现在我们同天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三哥放心的将三嫂交给我们,我们就要护着三嫂的安危,前尘恩怨,是我们自己的事,南宫你什么时候大局不分了?” 南宫低声:“公子恕罪,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服气,夜凶伤我天机兄弟,我会永远记着,一群大凉人算什么东西!这笔账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8 是我把你弄丢了 冰天雪地,前往长陵的路上一再耽搁。 沐珣从兆晖手中拿到京城的消息,低声:“三日已过,孤狼军始终无法突围,损失惨重,可有萧辞确切的消息?” 兆晖摇头:“主子,我们得到的消息尽不相同,属下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只有这样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摄政王才有机会另谋出路。” “你怀疑孤狼军损失惨重的消息是萧辞故意放的?”沉吟片刻,沐珣说:“确实有这个可能,不管怎样,萧辞至今未突围成功,就说明孤狼军情况极其不好,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消息瞒着点,别让王妃知道了。” “是”,兆晖说:“主子,还有一件事属下要禀。” “何事?” 兆晖就地般跪,低声:“梧州得到天枢的消息,守在梧州的几个弟子未得到命令,率先一步去将听风姑娘拦了,险些酿成大错。”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现在才来报!” 沐珣瞬间沉了脸:“我不是吩咐过不要拦听风吗?当本阁的话作耳旁风吗!” 兆晖:“主子恕罪,梧州弟子接收阁主令迟了一时半刻,等下面弟子发现他们已经暗中追着听风姑娘去了,属下立刻派人去拦,只找到了几个弟子的尸体,不见听风姑娘的踪迹,不过……” 顿了一下,兆晖继续说:“根据打斗情况,属下担心听风姑娘伤的不轻。” 眉头紧蹙,沐珣静了片刻,收紧十指:“传令下去,派人进京,寻找听风踪迹,秘密进行,务必确保人活着。” “是。” “还有”,沐珣冷声:“所有涉事者,一律按阁规处置。” 若是让安儿知道自己手下人出了这么大纰漏,知道听风生死未卜,怕是更加不会原谅他了,沐珣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奈过,他每日都深感无力。 随从明显看出了他的力不从心,最近日日同夜凶相处,随从心下暗自惊讶,自家世子居然在大梁也有自己的人,对于这群人的真实身份,随从不知道也不敢问。 “世子,你让我注意着王妃,沈公子早上亲自去接了一个人,神神秘秘的,似是准备给王妃引荐。” 沐珣:“什么人,知道吗?” 随从道:“沈公子防守的严,属下探查不到,那人进了沈公子的车驾,还未出来过。” 什么人让沈行白如此看重,沐珣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边穆安也得了消息,南宫到车外求见,被青简一剑拦在外面:“有什么话南宫姑娘就在这说,小姐听得到。” 尴尬的笑了一下,南宫也不给青简面子,素手推开剑柄:“青简姑娘戾气真重,我又不会把王妃怎么样。” 青简横眉:“南宫姑娘小小年纪龌龊心思也不少,以后还是少见我家小姐的好。” “你……”,收敛了笑意,南宫瞪着青简,咕哝道:“给大凉人卖命,你也比我高贵不了多少。” 青简瞥了南宫一眼:“沈公子让你来说风凉话的?” “我家公子让我告诉王妃一声,纪老来了,要见她,晚些时候到了柳州有天机弟子接应,能在客栈休息一晚,到时候让纪老好好同王妃唠唠。” 青简:“知道了。” 沈行白一早就请穆安上无垠山,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立誓不踏出无垠山一步的纪老居然下山了。 惊讶片刻,穆安寻思:“纪老为什么非要见我?” 青简说:“小姐不想见?” “见”,穆安道:“总觉得纪老或许就是那个能为我解惑的人,必须要见。” “京城有消息吗?” 这会听风应该已经将昆仑送到了萧辞手中,有神剑在手,不论如何应该出城才是。 愕然片刻,青简好似意识到什么,低声:“小姐不知道王爷身陷桎梏?” “咯噔”一声,心尖刺痛,眼睑骤缩,穆安问她:“不是萧晟渊未醒,孤狼军被困吗,还有呢?” 一想到穆安得知的消息都是大凉世子汇报的,青简就隐隐不安,皱了皱眉:“小姐怕不知道,皇上第二日就醒了,对王爷下了杀令,孤狼军进退不得,损失惨重。” “怎么……会?” 那萧辞呢? 夜影快步到沐珣身边,低语:“主子,不好了。” 沐珣沉眸,听夜影道:“我们都猜错了,京城的消息是大梁皇上放出来的,前方传来一桩消息,摄政王旧伤复发,昏迷不醒,孤狼军全权交给奚九,四面楚歌之下,奚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怕是不好。” 面沉似水,沐珣朝穆安的方向看了一眼,紧咬牙关。 “主子,摄政王被大梁皇帝生擒是迟早的事,梁帝卑鄙,这分明就用王爷的命是逼主子回去,现在怎么办。” 沐珣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要回去,回去将萧辞带出来。 兆晖一眼看出了沐珣的念头,立刻出声阻止:“主子,不可,将军同夫人催了好多次了,属下是万万不能让你回去冒险的。” “萧辞不能折在京城,没了他,安儿如何撑得下去?” “主子,带上王妃,我们回大凉,长陵周边各郡皆蠢蠢欲动,这是要动手了”,兆晖低声:“现在去长陵,无疑是羊入虎口,梁帝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长陵比京城安全不到哪去,还不如直接回大凉。” 沉默片刻,看着兆晖,沐珣沉声:“改道回凉。” 兆晖一喜:“是,属下现在就传信回去。” “夜影”,等夜影进来,沐珣道:“带上夜凶秘密前往京城,不顾一切代价,我要萧辞活着。” “夜影定当将功赎罪,将摄政王活着带出京城。” 与此同时,沈行白也得了一桩消息。 天机弟子火急火燎来报:“公子,天枢拦了听风姑娘,听风姑娘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南宫皱眉:“听风不是被王妃派去京城了吗,天枢为何要伤了她?” 乖乖,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了还了得!她还没做什么呢,天枢就自己找死,这可怪不到她头上,南宫一边沾沾自喜,又忍不住替听风担心。 还在沈行白犹豫之际,外面噪杂声起,明月不得已叫了几声世子。 沈行白:“怎么回事?” 南宫:“我出去看看。” 沈行白先她一步已经出去了,同他一起的还有一旁闭目养神,胡须皆白,只让人一眼就觉得颇有仙人之姿的纪老。 纪老身子矮小,睁开一双眼就好似装尽天下万物,冲南宫招手,苍老着声:“丫头,过来扶着老朽。” 南宫点头:“纪老,您慢点。” 沈行白出去就见所有人都停了,虽正值午后,寒意却丝毫不减,八角看到他,小跑过来:“沈公子,不好了。” 另一侧,青阁众人同夜凶刀剑相向,青简同明月牢牢将穆安护在身后,穆安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撑着明月,面色十分难看。 沐珣一步步靠近,皆被青简拦下。 无奈,他恳求道:“安儿,有什么话我们进里面说。” 穆安眉头拧成川字,她一不小心动了胎气,这孩子跟着她还真是受罪,真不是时候,声音微哑:“我同世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安儿,听话。” 同样的话穆安从萧辞嘴里听过无数次,欢喜的、佯怒的、压制深沉爱意的……三言两语道不尽的,她想萧辞了,她错了。 这一次好像是自己把他弄丢了,她穆安把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弄丢了,将他丢在了重兵包围的京城……她穆安把萧辞弄丢了。 不知不觉穆安已经泪流满面,看着沐珣伸手过来,她本能的后退:“世子,我求你……别在骗我了。” 沐珣心疼的厉害:“安儿,我让第一阁去将萧辞带回来,你那么爱他,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自从离京你就一直在骗我,什么叫报喜不报忧”,穆安笑道:“恐怕没人比世子做的要好了,为我好?为我好就要瞒着我萧辞的处境,他身陷囹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到现在连他伤的如何都不得知,世子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青简一剑将夜影挡回去,震的她手腕疼,夜影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青阁拦下,此刻他阴沉着脸,实在为自家主子不值。 青简:“世子为何骤然变了注意,这分明已经不是去长陵的方向了,你要带小姐去大凉?” 沐珣定眼看着穆安:“长陵不安全。” “安不安全到底是我家主子的地盘”,明月道:“程风将军奉命接应,护住我家王妃还是绰绰有余,没必要千里迢迢去大凉?” 冷了脸,沐珣绕过夜影,说:“战事若起,谁能保证长陵是安全的?你们能吗?” 明月沉默,她不能,若是自家主子回不来,长陵又能撑多久? “所以世子就要带我去大凉,我穆安,是当朝摄政王之妻,就是死也要死在夫君的地盘”,穆安对沐珣一字一句道:“萧辞在哪,我就在哪,大凉?呵,我凭什么要跟世子去。” 说罢,穆安抬声硬气道:“明月,我们回京!” 明月说:“誓死追随王妃!” “夜影,拦下!” 夜凶闻风而动,同青阁正面相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19 半路对抗生死一线 夜影:“青简,阁主令青阁胆敢不遵!” “即今日起,青阁违背阁规,自愿退出天枢阁,第一阁有什么招数,尽管来就是”,众目睽睽之下,青简率先斩了青阁令,低喝一声:“青阁众人,听令!” 以青云青灵为首,青阁数十人同青简站在一处,杀气腾腾。 “无故叛逃者,永生永世受天枢追杀”,夜影阴声:“至死方休。” 几乎在一瞬间,九方居仅剩的几个人以躯体为盾,挡在了青阁面前,青简心下一暖,回头看着穆安:“小姐,青阁誓死追随。” 谁能想到,穆安同青阁会走到这一步。 “好”,穆安说:“今日夜凶想动青阁,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要回京!” 青阁这是要拼命的架势,沐珣心下百般不是滋味:“安儿,我有话同你说,关于你的……” “世子还要费什么口舌?”沈行白打断了沐珣,不带一点笑意:“三哥可没让三嫂去大凉啊。” “身世”两个字被沐珣吞下去,他看着沈行白:“形势所逼,这是上策。” “狗屁的上策,我沈行白总算是看清了世子的真面目,那银面之下装的到底是什么虎狼之心”,沈行白毅然决然的同穆安站在一处,冷笑道:“只要三嫂敢踏入大凉一步,不管三哥能否脱困,他这卖国求荣的脏名就是沉甸甸压在身上了,洗不干净的!世子难道不明白吗?” “脏名?”沐珣反问:“沈公子真以为萧辞在乎这些莫须有的名声吗,自始至终他都视名声为粪土,他要的不过是安儿无恙。” 沈行白了解萧辞,他是不在乎,可身为兄弟他在乎! 忍辱负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像三哥这样的男儿就该睥睨天下。 他说:“世子请回,我们自家的国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三嫂我们会护着,就此分开,总好过结了仇怨!” 沐珣怎么肯这个时候离开,他必须带安儿回大凉! 寒霜凄清,路过的昏鸦几声哀叫,沐珣回眸看着怒意不遮的沈行白。 “我说大梁会乱,战事将起,沈公子凭什么护着安儿,凭天机阁吗?长陵终究沦为险地,程风自顾不暇,他有多大能耐?” 风袭过,残叶落在沈行白肩头,轻飘飘吹在脚面上,发丝遮了眼,沈行白怒了。 南宫颇有先见之明,天机弟子同青阁并排而立。 沐珣皱眉。 沈行白笑不出来,他愈发的琢磨不透沐珣了,这个人不可交,沉声:“王妃世子是带不走的,大凉我们更不会去,与其将三哥一人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孤军奋战,我们还不如陪着三嫂杀回去,世子若是要动手,尽管来便是,沈行白奉陪到底!” “沈行白!本世子从未有害安儿之心,夜凶会前往京城将萧辞救出来!你信我。” “世子把我们都当傻子?” 沈行白不惧怕夜影,对那意欲搭在颈侧的冷刃无动于衷,直视过去,彻底同沐珣撕破脸皮:“听风前脚刚走你们就将人拦下,如今还生死未卜,三嫂带给三哥的东西更是下落不明,世子却在这青天白日同本公子说信任!放你娘的狗屁!再信你我他妈就是傻子,谁知道你们带三嫂去大凉安的什么心?怎么,想用三嫂威胁三哥?” “世子,你做春秋大梦也得看看脚底下猜踩的那家的土!” “等等!”穆安抬起头,问:“你方才说什么,听风……没到京城?所、以……” 所以昆仑神剑压根没有送到萧辞手上。 刹那间,明月差点扶不住穆安,短短一瞬间,方才还坚强的人遭遇了山崩地裂,指甲扣进了掌心,娇弱的身躯战栗的厉害。 明月:“王妃,你怎么了?” “世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寒风过境,周身寸草不生,在澄澈的眸子也暗淡无光,阴鸷的厉害。 对上那双恨意乍现的眼睛,沐珣怕了,他开始慌乱,触手可得的人儿就在眼前,却隔了万丈寒冰,触摸之际,彻骨冰寒。 “我不问你为什么拦下听风,世子,若是听风不能活着,若是萧辞不能活着,我便与你不共戴天”,穆安厉声:“我要你为他们偿命!” “安儿,对不起,我有话同你说,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沐珣上前一步,青简的冷剑便近一步,他不惧,抬眼:“让开!” 青简:“世子,请回。” 沈行白:“世子无需假惺惺了,若是再进一步,便要鱼死网破了。” 沉吟片刻,沐珣对夜影一点头,眨眼之间,青简被逼退数步,围着穆安的人群被一股劲力冲散,明月掌心一空,已然不见了自家王妃的踪迹。 她大惊:“世子,你若是敢伤王妃分毫,今日谁都别想活!” 沐珣:“谁也别靠近半步,本世子同王妃有话要说,夜影,拦下所有人!” “是”,夜凶全体出动,而此刻,沐珣已经带着穆安驾车离去。 夜影:“奉劝诸位不要轻举妄动,我家主子就是伤了任何人也不会伤害王妃。” “我凭什么信你?”沈行白沉眸:“沐珣到底同三嫂有何干系?” “这是主子的事,身为属下不便多言,沈公子安心等着就是。” 双方的杀气彼此交融,如何安心等着,夜影说完这话没一人听进去,所有人冷剑出鞘。 青简下令:“青阁听令!随我杀出去!” 青灵:“真以为姑奶奶怕了你们!大不了两败俱伤,谁也讨不着好。” 夜影冷冷看着青灵,淡淡开口:“痴人说梦。” 只要沈行白开了口,天机也会助青阁杀出去,突然间,远远观战的纪老颤颤巍巍咳嗽一声:“诸位,稍安勿躁。”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仙风道骨的纪老,朽木之际,已然如那古藤,垂垂老矣。 南宫扶着纪老上前,沈行白抬眼:“纪老,与你无关。” “是她了”,纪老缓缓道:“王妃娘娘的事便与老朽有关了,小行啊,不必大动干戈,世子不会伤害王妃的。” 沈行白:“为何?” 纪老笑嘻嘻摸着胡子,看着夜影等人收了剑,卖关子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的话小行你还不信吗?” 身为天机阁现存于世的最后一位长老,纪老的能力沈行白亲眼目睹,覆手之间可窥天机,他若是说无事,便定然是无事了。 微微颔首,沈行白回头对凉飕飕的青简道:“三嫂不会有危险,我们等着。” 纪老:“小行啊,你过来,老朽有事托付于你。” 看着沈行白离开,青云凑近青简,在她耳边低声:“是天机阁的纪老。” “嗯”,青简点头:“是他,没想到他下山了。” 青灵凝声:“奔着王妃来的?我们真傻傻等着,信这老头的话,谁知道世子将小姐带到哪去了?” 片刻,夜凶散开,夜影即刻将人派遣了出去,秘密前往京城。 青简带着青阁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枯枝,青简低声:“我观察过了,大凉人对小姐恭敬有加,不像是装出来的。” “要装出来也不难”,青云冷哼:“谁知道这群孙子安的什么心,小姐对他们而言有什么用?” 顿了会,青简说:“会不会同天枢有关?小姐前脚让听风带着东西离开,出了梧州就被阁中弟子拦下了,为什么拦下听风,天枢同王府可没什么仇怨。” 青云寻遍了整个京城也毫无天枢的消息,他睁大了眼睛,矢口否定:“不可能,青简你待在小姐身边那么久,若是天枢一直在小姐身上怎么会毫无察觉?” 嘴唇发干,看着青云,青简敷衍的应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小姐有秘密。 准确来说,小姐身上藏了东西,说是“异术”都不为过,天枢若是真在小姐身上,他们发现不了情有可原。 一抬眼同夜影对视在一起,青简定了会收回目光,夜影冷笑,那眉目似乎在说“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又如何?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身下的马车稳稳的飞驰出去,穆安一个趔趄扑进了沐珣怀里,沐珣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生怕她摔了,温声劝慰:“安儿,跟哥回大凉,好吗?” 正在气头上,穆安哪里听清楚沐珣说了什么,她沉声:“世子,放开我!” 微微落寞,沐珣禁锢着小丫头,任凭她打骂,等穆安情绪稍微平复了,才缓缓松开手,他摘了银面,双眸明亮清澈,满是爱意。 “安儿,你看看我,爹和娘还等着你回去,哥哥带你回大凉,好吗?” 穆安愣住了,她倏然推开沐珣:“世子又编什么谎话来骗我,什么爹娘,我爹娘早就死了!穆安安是穆将军独女,哪来什么哥哥,你就是个疯子,步步为营处处算计,到底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便是,我不怕你……你放下下去。” 沐珣一度心口发紧,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萧辞就是安儿的命,他生死未卜,现在的穆安什么都听不进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0 大凉将军是你爹 兆晖驾着马车飞驰而去,激起尘土飞扬。 听到车内的动静,面色沉重的摇头,将军同夫人日思夜想盼着王妃回去,五年来用尽办法,可事与愿违。 或许他们都没想到,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看着穆安痛苦,沐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小丫头长大了,对所有人都带着敌意,穆安泣不成声,她不相信沐珣说的任何一个字。 沐珣低声:“安儿,爹娘都活着,活得好好的,他们在等你回家。” “不——”,随着马儿一声嘶鸣,穆安摇头,哑了声:“萧辞在哪,我在哪,他才是我的家。” “哥哥知道”,沐珣说:“哥哥知道你爱他,萧辞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这才是他为什么放心将你交给我的原因,安儿,你还不明白吗,萧辞他什么都知道,他怕你受不住,怕你鲁莽伤害了自己,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孩子,你要做娘了,听哥的话,哥带你回大凉。” “回大凉,我回什么大凉啊……”,穆安哭了:“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人生,萧辞怎么办,他答应我的,让我在长陵等他,我等不到他……我等不到他我该怎么办啊!” 正在此时。外面一阵仓促的马蹄声,兆晖看到天枢弟子,硬邦邦道:“何事?” “主子,京城传来消息,孤狼军败了,摄政王主动受擒,换了孤狼军全体将士一命,人已经死于天和门外。” “不好”,兆晖回头,纵身下马跪在一旁。 一瞬间沐珣不由分说将穆安抱在怀里,焦急道:“安儿、冷静。” “再探!” “是,主子”,弟子不敢多留,逃命似的没了人影。 急火攻心,穆安当即眼前一黑,一口淤血喷了出来,耳边一直“嗡嗡”的响,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黑暗,黑的她心慌……空落落的,好像也没有心了。 嘴皮干裂,微张着。 沐珣只一遍遍听她喃喃着两个字:“萧、辞。” “安儿,别怕,哥在。” 沐珣不相信萧辞就这样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一遍遍说着小时候的事,说着穆安小时候同爹娘亲近,而爹娘一回头便会将这些事告诉沐珣。 那时候的沐珣就一直在想,自己这个妹妹究竟是什么模样,远在异国他乡,会不会受了欺负。 可他不知道,这些话听在此刻的穆安耳朵里,没一点感同身受。 这一切,就像天大的笑话。 “安儿……” “别这样、叫我……”,穆安木讷的死死盯着沐珣,眼中铺满了泪:“我不是,世子啊,你为什么要拦听风,恩是恩,过是过……现在,你满意了?” 沐珣摇头:“安儿,你本姓沐,你是沐家嫡女,生来尊贵,哥带你回家,仇、哥替你报,听哥的话,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穆安推开沐珣,大声:“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穆家嫡女,不是穆安安!我不是——!” 我不是! 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萧辞! 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 “去他妈的血脉,去他妈的真相,这与我有何干系!?” 沐珣:“你信沐,这便与你有关系,哥既然在身边,就要护着你。” 外面又来了新的消息,兆晖来不及开口,那弟子已经大声禀报:“主子,京城大开,城内皆传,摄政王已经伏法,皇上下令出兵长陵,长陵告急。” “我不信!” 不信萧辞会死! 忽然,沐珣见穆安笑了,笑得娇艳动人,可是一眨眼就没了人影,沐珣惊愕:“安儿!” 系统一直乱七八糟的响,响的穆安头快要炸开,她刚进去没站稳就被一股劲力弹了出来,骨头缝里被塞了针一样,冷汗直冒。 两息之间,沐珣已经飞身出来。 与此同时,兆晖只感觉身后空气好似被强大的内力撕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种诡异的窒息感此生从未遇到过,等他缓过劲回头,就见王妃不知什么何时出现在身后,倒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前的发丝滴下来,凶杀之气不遑多让。 沐珣两足轻点便要近穆安的身,他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神出鬼没的功法? 顾不上惊讶,沐珣只想把穆安带回去。 只是他十指刚拢上那微微颤抖的肩膀,鼻尖前的墨发散落下来,精巧的发簪转了一圈不遗余力的刺进了沐珣左肩,半个簪子没了进去,可想而知心狠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兆晖双眼俱瞠:“主子!” 无助又漠然的看着惊愕一瞬的沐珣,穆安冷声:“我说过,恩是恩,过是过,我同世子自此分道扬镳,什么沐姓,同我无关,我不是穆安安,我爹娘早就死了!” 眼睁睁看着小丫头一口一口的吐血,别说是簪子,就是一把刀插在身上沐珣都不为所动,捧着那惨白的小脸,厉声:“兆晖,医师,寻医师来!快——!” 兆晖忙不迭带着人往柳州赶,主子同王妃一个都不能出事! 沈行白随后的道京城的消息,他知道,这是萧晟渊在逼着他们所有人回去。 南宫低头:“公子,王妃要紧。” 等青简等人一刻不停的赶到柳州,被门口的兆晖拦下。 青云不由分说一脚就踹了过去,被兆晖轻而易举的躲开,他脸色微沉:“主子同王妃在里面,要打我们去外面打。” “让开!” 青简冷喝:“我要见小姐。” “主子吩咐,只有沈公子同青简姑娘可以进去,其他人外面候着。” 青云怒火冲冲,知道穆安受伤,他们都以为是沐珣伤的,除了他,还有谁! 青简横臂拦住青云:“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三个医师忙不迭的商量对策,满头大汗,半天也没诊断出这昏迷之人到底是什么病。 鲜血浸湿了衣袖,沐珣却不自知,嘴唇发白:“大人同孩子是否都有危险?” “回公子”,医师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姑娘身子虚弱,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内里早就枯了,可根据脉相,这孩子却无比康健,实在匪夷所思。” “可能让人醒过来,用什么药诸位尽管说”,沐珣对着他们一拜:“定要确保孩子同大人无忧,金银不是问题,诸位要多少我给多少。” 在柳州这种小地方,医师们哪里见过如此大手笔的公子,看穿戴就是个不缺钱的主。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个医师连连点头,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 青简进来,眼皮未抬径直到穆安身边坐下,一握那手冰凉的厉害,皱了皱眉,她突然想到前几次小姐昏迷,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问:“世子对小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沐珣沉默,对青简道:“我是他哥,我怎么舍得她受苦。” 青简不可置信,牙关一紧:“世子什么意思?” “五年前,穆将军同夫人战死边疆是假,他们都健在人世”,沐珣缓声:“我要带自己的妹妹回去见亲生的爹娘,青阁也要拦吗?现如今,哪里还能比爹娘身边更安全?” “怎么、会?”青简怔愣,呆呆的看着沐珣,穆家如何同大凉扯上干系? 小姐的父母怎么可能是大凉的将军! “青简,你好好想想。” 柳州城的夜冷清凄凉,守了三个时辰也不见人醒。 沈行白心事重重的坐在一边,同沐珣瞪眼片刻。 屋子里就他们几个人,沐珣摘了银面,沈行白盯着那俊朗的面孔看了会,什么都没说。 南宫快步进来,低声:“公子,纪老来了。” 沈行白:“请。” 舟车劳动,纪老明显有些累了,得南宫扶着一步一步的走,看到沐珣高深莫测道:“新一代天枢阁主,自有过人之处。” 沐珣起身见礼:“前辈谬赞。” “老朽从不说假话”,纪老朝后面看过去,倏然变脸:“老朽有话同王妃说,其他人都出去。” 沈行白头疼:“纪老,王妃还昏迷着,无法同你说话。” 纪老笑笑:“我让她醒来不就对了。” 穆安再一次被困住了,只是这一次她被困在了自己的空间里,同外界隔断了联系。 小狐沉睡多时终于醒了,看着有些疲乏,无精打采的,懒洋洋的窝在穆安怀里,身子又小了一圈。 破系统死了一样,穆安怎么叫都不应声,医疗室的门关上了,她也打不开,急得团团转。 “不行啊,我得出去。” “哇呜~” 系统静寂无声,穆安再一次确定,这破玩意死了! 沈行白犹豫片刻将沐珣劝了出去,看他那满是血的袖子,提醒道:“世子换一件,看着膈应的慌。” “不劳你操心。” 兆晖老妈子似的准备了干净的衣衫,苦口婆心:“主子,伤口处理一下,属下问了医师,王妃的簪子上有轻微的毒,挺危险的。” “三嫂的毒可不是什么轻微的毒,别毒死了”,沈行白冷笑:“死了可没地方说理去。” 兆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1 命数乱了星盘 医疗室关闭,没地方疗伤,穆安能感受到自己气血一点点流失。 愁苦之际,魂魄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拽着她清醒过来。 感应到未知的危险,小狐尖叫一声,毛发竖了起来,露出獠牙凶狠的扫视一圈。 那股拉扯感越来越清晰,穆安痛苦的缩成了一团,分明是虚无的神识,却好似有了肉体,能触摸到空间里一切存在的东西。 纠缠半刻,在小狐惊恐的尖叫中,穆安渐渐败下阵来,被一双大手揉成一团,活生生从空间里剥离出去。 几乎一瞬间,躺在榻上昏迷的人就睁开了眼,那骨缝里透出来的痛楚加重了两分,她只能半张着嘴喘气,几乎要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醒了”,纪老擦掉唇边的血,十分吃力的仰起头:“醒了就好。” 眼珠轻轻转动,穆安这才看清了望着她的人,那双眼似乎要将她吸进去,在他面前,穆安觉得自己无所遁形,过往种种,都有种陷入恐惧的窥探。 将沾染了血的星盘收起来,纪老伸出手随着穆安的眼珠晃动,松了口气:“神识还在。” 自然还在,穆安还能思考,只是迟钝了许多。 半晌她才能沙哑的发出声:“是……纪老吗?” “正是老朽”,纪老一说话听着比穆安还要惨,好像快死了一般,他继续道:“王妃娘娘是天机的贵人,是逆着那星盘而生的人。” 穆安没力气,心下道:她算哪门子贵人,扫把星还差不多,谁遇见谁倒霉。 要不是她,天机阵还好好的呢。 “老朽将王妃娘娘的命数刻在星盘上,三天三夜也没算出一星半点,那神魂已然超脱三界之外,老朽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也不询问娘娘缘由,只想告诉娘娘一句话,天机让你守着什么,你就守着,切勿乱了星象。” 看着眼前的老头,穆安苦笑:“如何才叫乱了星象?”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大梁眼下的处境,可这同娘娘本无干系”,纪老笑着说:“娘娘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该回去的,大梦终醒,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云烟,带不走的,便没必要过分留恋,从娘娘初心动摇那一刻起,便乱了星象。” 穆安又问:“纪老说这是梦,可谁又做过这么真实的梦,就算是梦,我也甘愿沉沦,永生不醒。” 短促的呼吸过后,纪老挺了挺脊梁,摇头道:“不成的,既然是梦就总会醒的,早些收手方是长久之道,星盘大乱,到时候就不是娘娘挽救的了的了。” 穆安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可她猛然发现自己下半身没了知觉,手臂酸软无力,连被子都掀不开,只有大脑在动。 “我怎么了?!” 纪老:“娘娘不要急,听老朽细细说来。” 穆安:“……” 如何不急,她难不成真要沦为一个废人! “纪老,我没想扰乱星盘,也不知什么是三界之外,我只知道,老天既然给了我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那我便尽力去活,爱所爱之人,执手一生,到死便值了。” “不”,纪老温和的打断穆安,道:“娘娘有这样的想法,星盘便已经开始乱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你,却看似属于你,都是虚无的,只有娘娘自己拥有的才是真实的,就好比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猛然睁大了眼睛,穆安寒声:“他既然投生到了我的肚子里,便有活下去的权利,谁也不能左右他的命!谁也不能!” “若是老朽告诉娘娘,他或许也是虚无的呢?” 纪老费力的说:“虚无的东西不长久的。” 穆安挣扎了一下,又无力的摔回去,她转动眼珠,瞥向纪老:“我要他长久,要他健康,要他安然无恙拥有一生,我说他能,他就得能。” 幽幽叹气,眼底带着无尽的悲悯,纪老眼角的皱纹堆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亲眼见到穆安果然没让他失望,窥探了一辈子天机,等的就是这扰乱星盘之人。 如今等到了,死而无憾。 只是星盘终得归位。 “娘娘何必如此执着,万物都有规则,若是这规则突然破了一角,必然有它的道理,等万物重新排列,秩序归位,所有人都得随着归位,从哪来到哪去。” 穆安:“我不信命。” “娘娘得信,因为你的命数都是这规则破了的一角,秩序不会任你逍遥,要么死,要么被规则禁锢,由世间的秩序将你拨回原位。” 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穆安闭上眼,感受着真实,她道:“纪老,不管你今日说什么,不是不信,是我不能信,一旦信了,脚底就空了,我便再也爬不起来了,若是命,我便同他对抗到底,秩序是人定的,不是天定的,我要留下来,活下来。” “娘娘自然会活下来,你的命数就是想死也不容易的”,说到这,纪老重重咳嗽几声,眯着眼笑道:“娘娘不用怕,老朽自知不行了,方才用星盘将娘娘的神识拉回来,最多一柱香便到了尽头,娘娘又会昏睡过去,同这天地秩序斗争。” 还没见到萧辞,是生是死,穆安怎能昏睡过去。 她迫切道:“我不能睡,纪老可有办法让我醒着?” “不行”,纪老摇头:“老朽哪里能同天斗,娘娘心又乱了,谨记,万万不能乱,等娘娘什么时候心静了,认可了天地规则,天机阵便也就重生了,新的天机会将天下大势一览无余,小行身为阁主,能掌控新的天机,是他上辈子修来了福分,拖了娘娘的福气。” “难不成……我不日不静心,这天机阵就一日不转?” “正是如此。” 那便不是沈行白的福气了,是他倒霉。 穆安想,这里有萧辞,她的爱人;有她不是亲人的亲人,愿意拼命的朋友……诸此种种,无一是她能舍弃的,她如何静心? 不可能。 “不可能,纪老……不可能”,穆安用尽力气,才让指尖动了一下,她拼尽全力拽住纪老的衣袖,摇头:“我不能昏睡过去,我再也不要昏睡……纪老,你知道我的天机,告诉我,如何破了这命数,我要醒着!” 轻轻推开穆安的手腕,纪老半睁着眼,气若游丝:“娘娘还是信了,不是吗?” 噙着泪水,穆安摇头。 她没有,她不能睡啊,她怕……这次睡过去,可能就被永远的困住了,萧辞不在身边,她醒不过来怎么办? 她爱的人,就是死也要在一块的,凭什么相隔两地? 她是异世之魂,魂归故里,就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也不能同萧郎投在一处。 她不愿。 她不甘…… 纪老笑了,笑着笑着便没了气力,猛然吐了一口血,低声:“娘娘看老朽连自己都救不了,还如何…救娘娘这样的…圣人,娘娘还是信了命数,这命数、是定好的,破不了…” “所有的爱与恨,情与丝……老朽劝娘娘斩了,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星盘归位,娘娘自在人间……” 纪老沉沉的爬在穆安手边,渐渐没了声息。 泪水无声的漫出眼眶,穆安咬牙,她要起来。 门口的青简心慌的厉害,她控制不住自己,推开门就冲进去。 穆安模模糊糊听到青简在叫她,越来越真切,就在她耳边,这不是梦,她就是醒来也不会烟消云散。 张了张嘴,穆安寻着青简急切的声,一字一句说:“青、简…我好像……没有归途了……” “小姐!小姐!” 青简抱着穆安,要她醒过来,掌心一片湿润,不知是谁的泪,她嘶声力竭:“小姐,你醒来啊,小姐你看看青简,那里都是归途……” 可怀里的人连鼻息都静了下来,似渐渐的、沉沉的睡过去一般,就是如何唤都唤不醒。 五感尽失,六识尽屏。 沐珣同沈行白一起进来,冲着榻边的穆安而去。 “安儿”,沐珣红了眼:“到底怎么回事?” 沈行白愣了一瞬,看爬在一边眉目舒展,皱纹都平顺下来的纪老,指尖微颤去触那鼻息,食指蜷缩,重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走好——” 纪老一直不愿意让沈行白称一声“师父”,一开始沈行白还不听,撒泼打滚的叫两声师父,纪老便闭关不出,不理他。 后来实在没辙了,沈行白摸不准这老头孩子脾气,天机阁又少不了他,自己什么不懂都会去寻他,无垠山也算他半个家了。 自此以后,掐头去尾,被他百般嫌弃的“小行”便不会再有人唤了。 天机阁最后一位长老陨落,也不曾像那誓言一般,死在无垠山上。 唤来南宫,沈行白仰头眶着泪,垂声:“让弟子送纪老回无垠,他自己把碑都立好了,遂他的意,葬了。” “是…公子”,南宫胡乱抹了一把泪,转身跑出去。 天机弟子运送纪老的尸身回山了。 沐珣听八角哭哭啼啼说:“这是小姐第四次昏迷了,到底是什么怪病啊,以前都有王爷陪在身边的。” “兆晖,回家!” 兆晖应声:“是,主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2 退守长陵 正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城内的积雪消融,京城上空祥云万里,坊行人匆匆,很是美好。 城东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五万孤狼军曾拥挤在一处,连一家一户的门槛都未踏坏,所有物什原封不动,好似无人造访。 谢良带着一队禁卫军策马而过,满身疲惫,一路到太和殿。 “参见皇上。” 上方的萧晟渊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愁云密布的眉目垂下,盯着那琉璃盏发呆。 若是让人见了他这副发不紧束,蟒袍披散的样子,怕是要觉得大为不妥了。 殿上就他们两人,李德全早就带着人退了出去,萧晟渊不开口,谢良就得跪着,不敢发声。 半晌,一声清脆的崩裂,那碎成一瓣瓣的琉璃盏四下飞溅到了谢良面前,他大惊,叩首:“皇上息怒,千万保重龙体。” 话音方落,萧晟渊便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抽的胸口的箭伤一阵阵猛疼,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锥他的心骨。 “朕这伤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医圣小心翼翼照料着,说萧晟渊此伤了心脉,就算是好了,每月也会痛苦难耐那么几天。 谢良:“皇上是君父,世间奇药皆进献入宫,那里有不好的道理。” 战战兢兢的说完,谢良抬头就见萧晟渊正盯着他,经此大劫,那双眼睛愈发的阴沉了不少,盯得谢良心惊肉颤。 萧晟渊倏然起身,看着那殿外光影蹉跎,寒笑一声:“孤狼军尽数撤了?朕还是没能把皇叔留住,用人来压人,这一招在皇叔这不顶用,皇叔怕是再也不会来这京城了,而朕……也无人可毕恭毕敬称一声皇叔了。” 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谢良掐着虎口道:“皇上,孤狼军是退了,可这次他们也损伤惨重,天和门外摄政王生死一线,就是被奚九护送回了长陵,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他那把剑从哪得来的,是把好剑”,萧晟渊悲从中来,颓丧道:“神剑在手,连钦天监都惧怕此剑的来历,劝朕只守不攻,满朝文武皆颤颤巍巍,怕的不行,朕有什么办法?” 之前困守孤狼军,外面的消息都是真真假假的放出去,孤狼军虽艰难,却依旧拼死抵抗,萧晟渊想生擒萧辞难上加难。 想着将沐珣同穆安引回来,好一网打尽。 结果不尽人意,被逼入险境的萧辞冲破桎梏,压至天和门。 之前一直是奚九率头,谢良自然知道萧辞昏迷不醒,人分明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一身冷意却丝毫不减,老天爷都在赏赐禁卫军立功的机会。 不曾想,摄政王手中的剑刃如有神助,扫荡千军,可那又如何,孤狼军毕竟寡不敌众。 萧晟渊坐在车辇里,隔着人墙,好声相劝萧辞投降,禁卫军屠杀王府时终于将那龙骨祥瑞带到了萧晟渊面前。 果真是祥瑞,时隔多日,萧晟渊仍旧大喜,特意带来给萧辞看一眼,龙骨在身侧,他就是真龙天子。 萧辞不嗤,分明四面楚歌却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动手的,剑风卷起残叶,凶杀之气震伤了一批人,众目睽睽之下,那龙头被斩于剑下。 怆然一声激的尘土飞扬。 萧晟渊大怒,阴声:“杀了他!” 萧辞说:“阿渊啊,本王若是想要你的命,今日你我都得死在这。” “阿渊啊,本王真留你不得了。” 轻飘飘的声传进萧晟渊耳朵里,他差点从龙撵上栽下来,他知道,就算千军万马相隔,萧辞还能一剑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迟迟不动手就是为了孤狼军,萧辞走得了,孤狼军走不了。 奚九腥红着双眼,连日下来,早就浑身是血,身后乌泱泱的人马个个像地狱而来恶鬼…… 萧晟渊现在还心有余悸,他闭上眼就能想起萧辞踩着自己的血,步步紧逼,将他从龙撵上掀下来的模样,那剑分明距自己很远,却又好似冷冰冰的搭在颈侧,他们谁也活不了。 奚九带着重伤的萧辞回长陵,一路上阴兵过道,无人敢拦,长陵城外,程风亲自来迎。 四面都守着东南西北各郡的驻军,已然同程风打了两场。 胡茬也没时间清理,程风死守长陵,眼圈都是黑青的。 严宽:“程将军,辛苦了。” 程风摇头:“就是害怕,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差点死了”,严宽锁眉:“幸好割据数日,都还活着,只是主子伤的太重了。” 一想到萧辞血肉模糊的样子,程风道:“长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破的,天南地北的好药养着,就是续也给我续一条命出来!” 安置好萧辞,严宽不停歇的去看了听风,听风看到他进来,笑了笑:“我没事。” 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严宽定住身形,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了,只是心疼的紧,听风是在一个深夜被禁卫军发现的,身上中了数剑,好在严宽及时赶到。 将人带回大营的时候意识都不清楚了,可还是将王妃事先托付的救命丹药给了萧辞。 昏昏沉沉两日,萧辞终于醒了。 剑匣已封,听风没有办法只能先来报信,将剑匣藏在原地,好在不负所望,萧辞最终还是亲启了剑匣。 愣了半天,严宽眼眶有些涩,只道:“你好好休息。” 听风急忙出声:“可是……王妃。” “王妃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用担心。” 沈行白次日就到了长陵,他没能把穆安带回来,在萧辞榻前守了一夜,窸窸窣窣念叨了一夜。 程风进来,低声:“萧辞脱险的消息我已经暗中送往大凉,王妃会知道的。” “嗯”,沈行白抬眼:“大凉世子难缠,凭我这几个人,也抢不回来三嫂,仔细想想,大凉也算是安全的,毕竟……” 沉吟片刻,程风问道:“大凉世子所说可是真的?你就没查出一点苗头,毕竟你可把穆府查了个底朝天,就没查出王妃有个哥哥?” 沈行白:“没有。” 当初萧辞也来这问过穆府的事,一切如众人所知的一样,天机阁所存的档案里哪有沐珣这个人? “没想到穆南均将军还活着,只是成了大凉人,这其中的关窍你我也不清楚”,程风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声张。” “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都随着三嫂去了大凉,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穆家所涉一事干系重大,程风得连夜同程家众人商议,长陵长老还眼巴巴的瞅着萧辞醒过来。 眼膳过后,南宫同沈行白道:“公子,夜凶已经走了。” “去大凉了?”沈行白挑眉:“他们来的还真是时候。” 救人都捞着不出力的尾巴,假惺惺的。 南宫摇头:“不是,他们回了天枢阁,得等着霂主下一步的命令。” “让弟子盯着他们。” “是。” 外面有人进来报:“沈公子,江二爷来了,要见你。” 江二爷? 疑惑一瞬,沈行白明了,雁回王氏的二爷——王江崇。 “他怎么来了?” 南宫将手中的披风递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怕是为了王妃的事而来,怎么办?” 沈行白吊着声:“还能怎么办,同王氏的人扯谎没什么用,见机行事。” 王江崇风尘仆仆,被程风奉为座上宾,瞥了一眼,他还是落了座,忧心忡忡:“王爷呢?” 程风拱手:“江二爷有所不知,王爷还昏睡着,医师诊断最早明日才能醒过来。” “伤的重吗?” “重,丢了半条命,差点死在了天和门外”,程风顿声:“多亏了王妃的药吊了一口气,不然铁定折在京城了。” 眉头紧锁,王江崇怒拍桌子:“可恶至极!家父料到会是一场恶战,特意派我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程风起身,他本是世家公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自带贵气,哪怕被莽气压着,也能彰显一二,回礼道:“程风感激不尽,谢过王老将军。” 沈行白从门口进来,外面天色渐沉,同厅内的明火相辉映,给他叠上了重影,抬声道:“王老将军深谋远虑,只是还未到非常时刻,王爷肯定不想让王氏就这般牵扯进来,雁回可经不起动荡折腾。” 抬眼看他,王江崇是个直接的人:“沈公子?” “是”,程风主动介绍:“江二爷,这位正是沈公子。” 沉思片刻,脑海中飞快的过了一遍京城各世家的盘根错节,王江崇硬声:“北地有雁回王家军守着,也算为长陵排除一难,家父说了,这个时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况且沈公子都不怕把家人牵扯进来,我王家怕什么?” “哈哈”一笑,沈行白到下方坐下:“江二爷豪气。” “别跟老子客套,我家丫头呢?” 王江崇看了程风一眼,程风无奈,只得把目光转向沈行白:“外面皆传安儿在长陵,可人却不在,程将军让我来问沈公子,沈公子如何说?我家丫头去哪了?” 白了程风一眼,沈行白抿唇:“你坑我?” 程风谎称自己军务繁忙,一撩衣袍便走了,对口型给沈行白:“好自为之。” 沈行白还真被问住了,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难为的得不了。 王江崇急了:“程风说我家丫头被大凉世子带走了,沈公子,到底怎么回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3 青音夜闯宁古塔 沐珣在雁回关外救了穆安一命,后来王家人都知道了。 这大凉世子同他们不是一路人,该离的远一些。 王泽明一收到萧辞“谋反”的消息,便连夜整顿军容,就王家军那么点人,足足细细点了三遍。 在关外剿匪的王江堇连夜赶了回来,思前想后还是让王江崇去长陵接应,一方面可以照顾安儿,一方面还能帮助萧辞。 至于京城内穆安同大凉世子的纠纷,他们一概不知。 都以为萧辞已经先一步将穆安转移到了长陵,可王江崇来了才知道,穆安不在。 “沈公子,我王家与大凉素无瓜葛,安儿身险大凉,救与不救总该搞清楚”,王江崇冷了脸,他本来也不算多么和善的人,比起王江堇差远了,说道:“不管大凉世子动的什么心思,为了安儿,我王家也不怕他!” 前尘旧怨,雁回王氏这辈子是同大凉和颜悦色不起来了。 沈行白略微局促,十指交叉捏着虎口,踌躇半天,才叹了口气:“江二爷都不知道,说明大凉瞒的好,我沈行白什么都不算,也不能乱说。” 王江崇:“知道什么?” “大凉世子沐珣是安儿的亲生哥哥,这些王氏知道吗”,沈行白追问:“王老将军知道吗?” 倏然起身,王江崇心惊,一掌拍下,那茶盏晃了三晃,他不悦道:“放屁!” 他家安儿是南均独女,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来的什么哥哥? 还是……亲生…… “怎么可能?”王江崇冷眸:“楚君只有安儿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二爷稍安勿躁”,沈行白笑了笑,温和的安抚,看王江崇这模样,自己再多说一句就该提着衣领扔出去了,缩了缩脖颈,沈行白站了起来:“不管江二爷承认与否,这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安儿被自己的哥哥带去大凉,见了爹娘,会有什么危险。” 王江崇突然如鲠在喉,他盯着沈行白,半天说不出话来,胸腔里被人放了把火,烧的他难受至极。 沈行白上前,贴心的扶了王江崇一把,不徐不疾的抛出最后一句话:“江二爷,穆将军同夫人还活着,在大凉。” “砰”一声,王江崇跌坐回去,热泪漫了出来,摇头说着:“不可能。” 若是楚君还活着,这么多年怎么一句口信也不捎回来,他们的死,带走了穆、王两家的生气。 “江二爷,给王老将军去封信,此事得从长计议。” 待从屋里出去,院外早就火光点点,程风命手下掌了灯,等着沈行白出来。 “沈公子,我家将军还等着你呢。” 沈行白:“他倒是跑的快,丢我一个人。” 程风不顾沈行白的笑眼,一把两人拽过去,急忙道:“萧辞刚才醒了会,医师喂了药,又睡过去了。” “三哥醒了?” 沈行白快步进去,榻上之人面色好了些,素白的衣衫衬的人分外好看:“医师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彻底醒过来。” 程风:“明日一早,让他多睡会。” “三哥可说什么了?” “开口第一句就是问王妃呢?我还能说什么”,程风道:“糊弄两句绕过去,问了下长陵的境况,伤成这样还操劳这些,生怕一个长陵我会守不住。” 沈行白:“孤狼军一到,他们就剩下打小闹了,真的想拉开割据是不可能的,皇上就想同三哥耗着,那咋就耗着呗,看看谁先撑不住。” 程风笑了:“那还怕什么,你看城外打了两场,长陵街巷来来往往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谁在乎呢?耗咱们还是耗的起的。” 夜深了,程风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在城门巡了两遭,看似风平浪静。 抬眼望着那隐隐的长夜,想着这次怎么也得给他杀干净了。 长夜一直蔓延到乌黑的洼地里,忽远忽近的水声长嘶着,惊醒了硬石板上的人。 于腥臭的漆黑里,萧坤缓缓睁开眼,拢了拢湿透的发,坐了起来。 身侧软乎乎的爬起来一个人,头顶破了的缝隙里,寒风一吹就能冻的发颤,硬板上的女子身无寸缕,身上的味道分外的难闻,毫无生气的睁着眼睛,腰肢春日弱柳一般的盘上来,毫不避讳的压在萧坤身上,手不安分的已经探了下去,从温热冷硬的胸膛一路向下,分外的熟稔。 她也不怕这什么王爷,听着塔里的人这般叫,是个什么“王爷”。 狗屁! 来了这管你是什么天潢贵胄,她们是塔里的妓/女,那身下压的着就是嫖客,没有谁比谁高贵。 萧坤骤然清醒了,他昏昏沉沉半月,几经生死,身边的人都死光了,用脚趾头想都肯定是他那好皇叔做的。 “爷,怎么醒了,奴家给爷暖暖身子。” 劣质的脂粉味扑鼻而来,柔软的唇不由分说的盖上来,萧坤怒眼一睁,抬手就将人掀翻了下去:“滚——!” 大口的喘气,身边人是何时塞过来的萧坤都不知道,大怒之下,那女子也只是起身随意的拽了件衣裳披上,也不知是谁的,干不干净,没一点要出去的意思,不要脸皮道:“爷,外面冷。” 确实冷,萧坤一闭眼似乎就能听到耳畔的黑河水,漫过鼻腔,要把他溺死在里面。 见萧坤面色惨淡的僵在那,女子轻声笑了笑,重新攀上来,柔声细语:“爷身份高贵,来了这塔中不用为奴为仆,一来就有人低头哈腰照顾着,是好命,奴羡慕的紧,上赶着伺候爷,一定要把爷伺候舒坦了。” 身份高贵? 萧坤冷笑,那是皇上下令,得照应着他,不能让他死了,而他差点死了。 这才舒坦几天,等天一亮,检查的人看他身子健硕,该他为奴为仆了。 女子腰肢细软,虽说质量差了点,也不怎么干净,可十分的上道,披在身上的一层破布早就不见了踪影,整个人勾在萧坤身前,娇/喘几声不等萧坤有所动作,自己情欲已起。 想着自己前路坎坷,萧坤正在气头上,有人要他死,他偏要活着。 狠狠捏住那腰肢挺上去,眸光狠戾,吓得那女子尖叫声还未出口,就被压在了硬邦邦的石板上。 宁古塔外边干苦力的还未歇,鞭子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 “快点!” 田丁一脚将挡路的踹开,勒着裤腰带苦大仇深的过来,手下的小弟立刻凑上前:“大人,怎么出来了,天还未亮呢。” 田丁是宁古塔的官爷,长的凶神恶煞,倒勾着眼,管着手下的罪奴十年,死了的人比送进来的还要多,没什么王法,大家都害怕的很。 天高皇帝远,他就是宁古塔半个爹,要谁死一句话的事。 “我那雀怎么不见了,谁不要命了,老子的人也敢动?” 手下一听就明白了,连忙低声:“大人说的是梅儿姑娘,怎么,不在大人房里吗?” 春潮未起,田丁刚热活过,沉沉的睡了会,一起身,身边软乎乎的人早就不见了,谁敢将人指使走。 “不在,我问人去哪了!” “这……”,手下支支吾吾,往东南方向指了指:“大人,好像是那什么王爷把人叫去了。” 田丁当即黑了脸,啐了一口:“只说不能让他死了,没说让他来当祖宗!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从老子枕边把女人抢过去,要他舒坦!” “是是是,管他是什么王爷,都得听大人的话。” 看着田丁气势冲冲的离开,手下抬起头,脊背出了一层冷汗。 也不知道萧坤刚来就得罪了谁,要他死的人多着呢。 这塔里的女人有什么好睡的,不知名的病都多的数不过来,简直找死。 萧坤红着眼,看着要将人折磨致死,那女子嗓子都是哑的。 黑河的水又过了一层,盖住了里面的动静,还有外面的。 披着月色,一抹身形悄然靠近了残破的屋子,黑乎乎的也没人发现,像来索命的。 青音抹了一把脸,那露出一截的手腕上伤痕累累,眼眶陷了下去,拉开剑刃,一点点的靠近。 听到里面的动静,她咬咬牙,心道:今夜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孙子杀了! 千辛万苦才混进来,要么死,要么看着萧坤活! 她宁愿选择前者! 遮住面,一脚踹开门,那门实在不经踹,裂开了! “谁!”萧坤回头,人还浪荡的同那女子交缠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青音脸色微变,几乎要呕出来,阴声:“杀你的人!” 萧坤自然知道是杀他的人,掀了手边的桌子过去替自己挡了一剑,青音杀气腾腾,让他开始害怕。 那女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正要尖叫,就被萧坤提了起来,青音废话不多,剑刃一点也不顿,在尖叫声中血色飞溅。 萧坤:“你到底是谁?” “等你死了我在告诉你!” “我那好皇婶的人?”萧坤大笑几身,猜了出来,赤手空拳同青音对阵:“既然送上门来,本王就先要了你的命!” 青音:“做梦!黑河淹不死你,那姑奶奶就亲手杀了你!” 神色一凛,萧坤万万没想到黑河水泄也是人动的手脚,他能感觉到青音带着伤,剑力弱了不少。 谁死还不一定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4 快活罪奴营 青音一路追着萧坤冲出去,惊动了塔中的其他人,眼看情况不妙,可她没一点要退的意思,生死不惧。 田丁进了萧坤休养的破屋,一股子腥臭味扑鼻而来,他厌恶的皱起眉头,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梅儿,死的实在不怎么好看。 凝声:“怎么回事!” 立刻有人报:“大人,有人闯进来了。” “敢闯宁古塔,那就让她一辈子也出不去”,田丁冷哼:“给我抓起来。” 青音越战越勇,萧坤旧伤未愈,有点力不从心:“臭丫头,当真是不怕死。” 火把逐渐亮了起来,一看是个小姑娘,随后而来的田丁一乐:“抓起来,快,给我抓起来!” 猥琐的神色让青音恶心,她逼退几个人,径直冲着萧坤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萧坤大喝:“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住她!” 没人听他的,眼睁睁看着他胸口中了青音一脚,泥地里打滚,十分的惨。 半天,眼看着萧坤不行了,田丁才皱眉:“上面发话了,人不能死了,救出来,那姑娘也别伤了,抓活的,水灵灵的才好玩。” “知道了,大人。” 萧坤被人从剑下救起来的时候,连小腿都是发颤的,他怒视了田丁一眼,身侧鞭风起,倒刺一样勾在他身上,痛入骨髓。 “大胆,敢瞪大人,小心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哎哎哎”,田丁笑眯眯的过去,制止了手下的暴行:“别伤到王爷,王爷可尊贵着呢。”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大人,我们这没尊贵的人,只有罪奴。” 萧坤铁青了脸,他没了倚仗,就只能任人欺辱,咬牙忍下:“本王会出去的。” 静了两息,突然传出大笑,田丁肚子都笑疼了,嘲讽无比:“王爷莫不是还做天潢贵胄的梦呢?该醒醒了,让你像个人活着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还想出去……听到了没,这里有人想出去,外面乱着,谁管你呢。” 被人摸黑拦膝给了一棍子,萧坤一吃疼,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挣扎着要起身脊背又挨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 “本王一定会出去的,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想活。” “啧啧”,打他的人都笑了,讽刺道:“还王爷呢,得称奴才,这么不上道,得给你打服帖了。” 萧坤:“你敢!” 几棍子下去,萧坤已经眼冒金星,那人阴恻恻道:“奴才就是奴才,见了田大人还不磕头,做着王爷梦,你看我敢不敢。” 田丁幽幽出了口气,对着旁边招手:“来,火把拿近点,给咱们照照罪人王爷的脸,让大家伙看清楚点,好白日里见了都客客气气的。” 火把贴近,烧了一缕头发,激的萧坤头皮发疼,面色难堪。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萧晟渊将一切都命令好了,他该好好活着。 都是萧辞,是他彻底的将自己按进了泥里,让他孤身一人,无人可用,成了真真的罪奴! 恨意迸现,萧坤阴鸷的抬眼:“看清楚了吗,千万记得清楚些,本王会让你们永远记得这张脸,死也要记得。” 田丁吓了一跳,眉目一皱,给了旁边人一个眼色。 立刻来两个人将萧坤按住:“给大人磕头。” 萧坤:“找死!” “哎呀”,田丁笑笑:“这是宁古塔的规矩,你磕也得磕,不磕也得磕。” 被人按着头“哐哐哐”的撞在地上,吃了满嘴的沙土,臭味熏天,血顺着额角流下来,进了眼睛,萧坤恨……恨啊…… 有人过来:“大人,抓住那丫头了。” “哦”,田丁摆摆手,示意行了,别把人磕死了,这才冷声:“什么丫头,浪费这么长时间,带过来瞧瞧。” 青音被绞了剑,拖了过来,披头散发的扔在了地上,刚要起身就被一脚踹了回去。 田丁:“轻点,踹坏了就不好用了,啧啧,小丫头真嫩。” “啊呸”,青音愤恨的射向比她好不了多少的萧坤,冷声:“有种就杀了我!” 她自知今日被抓就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怕死,就是不能再见到小姐了。 想到这,她就十分难受。 田丁半蹲着抬起青音的下巴,揪下那脏兮兮的蒙面,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好看。” 无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青音怒眼盯着他。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舞刀弄枪的呢,听爷的话,伺候舒坦了,想要谁的命爷给你不就是了”,田丁抚摸着青音迷人的小脸,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愈发的舍不得伤了美人,赶紧让人轻点。 萧坤一眼认出了青音。 青音发出嘶吼:“我要他的命!” “谁?”田丁回过头盯着萧坤看了会,为难道:“那不行,爷要他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可不能将人玩死了,死了不好交代。” 青音:“我就要他死!” 田丁好像更为难了,掏出帕子一点点仔细的为青音擦干净污浊的小脸,火把的映照下,宁古塔何时有过这么漂亮干净的小姑娘,他欲/火焚烧,等不及了。 不曾想死了一个妓/女,换来一个水灵灵的宝贝,还是个有脾气的。 “真是人间尤物,我喜欢”,田丁大笑几声站起来,回头吩咐道:“请王爷去罪奴营里玩玩,派人盯着,别玩死了。” 青音被人禁锢着,想逃也逃不了,她不知道什么是罪奴营,只看到萧坤脸色一变,就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她大吼:“站住!让他给我站住!” “这还不解气啊”,田丁换上猥琐的脸,眯着眼笑呵呵的捧着青音的小脸摸了一把,耐心的解释:“罪奴营是什么地方,送咱们王爷进去快活快活,极乐之地,怎么,小宝贝想亲眼看看?” “放开我!”青音咬牙:“谁要他快活,我要杀了他!” 田丁一听就乐了:“还真是纯粹,爷让你快活快活你就懂了,带进来。” 饶是青音再蠢也明白了,她瞪大了眼睛,用尽力气挣脱开,缠斗在一起,胸口一颤一颤的疼,赤手空拳到底比不上人多势众。 田丁见青音还是个厉害的,阴沉着脸,正要亲自出手玩弄一番,身后突然炸开一条火花。 有人大喊:“贼人闯进来了!抓住他!” 那人直奔着青音而来,不等青音有所反应,腰肢一紧已经在三丈开外,整个宁古塔躁动起来。 太黑了,青音抬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焦灼道:“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那人不应她,带着她从隐秘处一路逃遁,这宁古塔千奇百怪,到处都是老鼠洞一样的甬道,要不然也不能让青音混了进来。 田丁派人追到天明,也没将人抓住,当即大怒:“一群饭桶!来的是什么人?” “大人,不知道啊,平时也没人来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开着门也没人瞧一眼,谁知道最近怎么回事,上赶着闯。” “你还知道!”田丁冷声:“看来这萧坤真不是个省事的,留着也是个麻烦!” 手下连忙低声:“奴听说皇上要留着这王爷,咱们也不能让人死了不是。” “皇上,哼!摄政王将人送了进来,就是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说到这,田丁好奇:“外面怎么样了,摄政王同皇上打起来了?” “那不清楚,我们这穷乡僻壤,就是翻天了也挨不到。” 那就有意思了。 原地站了会,田丁怒意未消,青音的脸细皮嫩肉的,那火辣辣的眸子还映在心里,他暗自压下怒火。 寻思着这萧坤如今的作用,反正人在自己手上,看牢了日后有的用。 远处有人急匆匆来报:“大人,不好了。” 田丁:“说。” “奴才们给罪奴营里的人用了点药,一群泼皮下手没轻没重的,那什么王爷受不住,昏死过去了。” “还有气吗?”田丁大步向罪奴营走去:“没缺胳膊少腿吗?谁让你们给那群猪狗用药的?多丢几个人进去,快!” “是,那王爷还是命硬,那么多人差点弄不住,都成那样了还没死,看着躺几天还能生龙活虎的喘气。” 放慢了步子,田丁松了口气:“那就好,老子的女人让他玩死了,一命偿一命就算了,给他点颜色瞧瞧,日后好管教。” 手下凑上来,奇声:“大人,那人真是个王爷?是个什么王爷啊?” “哼!王爷,老子还是皇上呢,不过是爷手下一条不听话的狗,做王爷的春秋大梦,使唤使唤就乖了”,田丁抬头:“走着瞧。” 青音不知道救自己的是谁,出了宁古塔就被敲晕了,一睁眼好像在船舱里,躺在床板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门从外面锁着,她出不去,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是要带我去哪?” “……有人吗,来人啊,将门打开!!” 她明显听到了甲板上的脚步声,可就是没人搭理她。 抱着膝盖坐下来,忍不住想哭,突然想起之前小姐逼着她读书,有句什么话……出了狼窝进了虎穴? 这不就是她现在的处境吗? 私自出逃,也不知道青简她们怎么样了,还有小姐……还好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5 绵绵无绝期 长陵城外碰撞不断,程风眉头从未舒展过,好在萧辞比他们想的都醒的早。 程风进去时候,萧辞着鸦青常服,在窗边站着。 “医师让你躺着你就躺着,怎么就听不话呢。” “听了”,萧辞回过身,绷着唇角:“再躺就死了。” 笑了笑,程风招手:“死不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就是那祸害,谁都能死了,你不行……你谁呀,是咱们顶天立地的王爷。” 萧辞到他对面坐下,青色显得柔和,可穿在他身上好似没这作用,更凉了些,他道:“顶不了天,立不了地。” “那不成。” 让人换上热茶,桌上的早放凉了,也没见动一口,脱了披风,程风腰酸背痛,虎口带着厚厚的一层茧子,谁能看出来这双粗糙的手曾风流一时,掌遍了长陵的姑娘。 摩挲着杯口,程风叹气:“你也不用忧心,要兵我们有,现在缺的就是钱,只要有了钱便什么都不怕了。” “最难来的就是钱,军饷一定要足,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将士们”,萧辞缓缓说:“钱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程风笑道:“能不能别凉着脸,好像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了,再怎样长陵也还充盈,指不定皇上现在比我们还急呢,他不见得比我们有钱。” 萧辞闷哼:“他没钱,可地方有钱,他是天子有人愿意掏钱,我不是。” “那是你不愿罢了”,程风瘪嘴:“不说了,等春耕过了,粮食下来,一样也是钱,怕什么。” 看着窗外萧辞沉默,那深邃的瞳孔里装了太多事,眼睑处还染着病态,衣领紧束,冷飕飕的。 弄的程风也有些坐立难安,看着到了午膳时间,外面各大家的人都等着了,他起身,拍了拍那坚韧的双肩:“别坐着了,再见不着你,刘老能把命耗在议事厅了,此次你生死一线,他比谁都要怕你命短,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操碎了心。” 年纪大了,到底经不住事了。 萧辞随手拿了大氅披上,几日光景,消瘦了不少,大氅松垮垮的,那步子跨的却毫不含糊,正厅里简单设了宴,说是给主子接风洗尘。 贾苍松将衣襟都捋平了,在门口踱步,来来去去绕的人头晕。 韩智吼他:“你能别转了吗,王爷没来你把人转晕了,不顶事,进来进来。” “我这不是着急吗,你们说说,程风挡着,王爷回来我们谁见过?京城的天都要塌到长陵来了,府檐都给埋了”,贾苍松靠着门框发气:“我还不能急了,王爷不露面,我就得等着。” 韩智:“坐着等也是等,谁让你站着等了,也不嫌外面冷的慌。” 贾苍松出了一头的热汗,哪里冷了,回头看刘广堂,眼睛瞪的如铜铃,一声不吭的坐在那,整个人好似呆滞了。 ……没眼看。 正说着,千盼万盼一抹衣角从拐角闪过,萧辞阔然入内,眉宇之间散了戾气,对着门口的贾苍松就是一拜。 贾苍松哪里受的起,感动的当即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在这大冷天门口冻成冰雕都值了,差点跪地上,哀声:“王爷,王爷好些了?” 萧辞:“好着,贾老放心。” “唉”,贾苍松两鬓都白了,迈着小步子无措的跟进去:“王爷好着呢,瞅瞅,王爷这不来了吗?” “瞧你那点出息”,韩智嘴上说着,照样忙不迭的给萧辞作揖:“参见王爷。” “让诸位担心了”,萧辞一一回礼,快步过去将刘广堂扶起来:“刘老。” “王爷可好”,刘广堂老泪纵横:“好着便是了,老臣就差拿这条老命去换王爷了……王爷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臣就是死了也咽不下气的…” 萧辞:“刘老切勿这样说,如今已没什么摄政王,只有乱臣贼子萧辞了,承蒙诸位长陵元老不弃,萧辞还有什么奢求的,在这先行谢过。” 他话毕,连着程风所有人都跪下了,摇头齐声:“王爷,臣惶恐。” 面子上做足了,萧辞才将人都劝回去,如今的长陵,说的好在座的都有一份功劳,独独他萧辞,有坐享其成之嫌。 “长陵以北都是要地,若是皇上誓不罢休,那这仗就得拉开了打,劳民伤财,诸位长老可有什么意见?” “意见不敢当”,刘广堂唏嘘:“只是内战若起,就怕引来了外忧,这点我们得防着,老臣斗胆想问王爷一句,王爷想打到什么程度?” “不会太久”,萧辞说:“打到皇上怕了,退了,家国太平了,就是丢了权亦无所谓。” 韩智:“臣晓得了,那便不能畏缩,要快准狠,狠狠的扼住京城的命脉,让皇上主动丢盔弃甲,等皇上无人可用了,朝廷乱了,便会记起王爷当初的谆谆教导来,还不得求着王爷回来。” “慎言”,贾苍松不可思议道:“说这么直白做什么?没人是傻子,别让人听了去。” 萧辞轻咳两声:“无妨,都是自己人,话糙理不糙,就是韩老这个理。” 程风自酌自饮,插嘴道:“难不成王爷还想着回京城去呢?长陵做山大王不香吗?” “长陵给你留着,你做”,萧辞乐道:“到时候,本王仗剑天涯,不回来了。” 是啊,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太平盛世,他还拘泥在一处做什么。 现在就是要快,他急不可耐,将长陵护住,亲自给萧晟渊长长记性,给朝堂换一批新鲜血液,四方掣肘,谁也乱不了。 难得气氛松快了不少,程风畅怀大笑,一壶酒已经下肚。 忽然,刘广堂问了起来:“王爷,王妃呢?” 手腕一僵硬,程风看了萧辞一眼,本以为萧辞会如实相告,谁知道某人开口就是胡邹乱造。 “刘老,安儿不受拘束,同本王闹了小性子,月前就出门游玩了,身边有人跟着,很安全。” 果不其然,刘广堂脸色微变:“王爷对王妃宠的很。” “是,宠的很,不宠不行。” 程风:“……” 人家分明在贬责你堂堂王爷,宠妻无度好不好?怎么进了你耳朵就是暖心好话了? 谁也没料到是这般的回答,可看萧辞一提起王妃就面带笑颜,那份欢喜是藏不住的。 贾苍松:“既然是王爷的家事,臣也不好多问,现在外面乱着,王妃一介女流又身份尊贵,免不了被人盯上,成了王爷的软肋。还是寻回来的好。” 萧辞摇头:“那不成,安儿不玩痛快是不会回来的。” “……”贾苍松老脸都烧了:“咳咳、那便让王妃小心些,我们一群老不死的也很想拜见王妃。” “好,等安儿回来了,本王带她亲自拜见”,萧辞平和道:“贾老也不必担心安儿是女子,会在外面受了欺负,不会的。” 程风已经听不下去了,笑着接话茬:“王妃虽为女子,却有巾帼之眉,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颜面,是个厉害的角,元老们都别瞎操心了,等见着了就知道了。” 让侍卫将三大元老都送回去,萧辞才端起碗筷慢吞吞吃了两口,抬眼看狼吞虎咽的程风,道:“方才说的挺溜,你见过安儿?” 程风对答如流:“没,我没福气,上哪见去啊?梦里也见不到。” 冷嗤一声,萧辞知道他混话多,索性不搭理。 场子一冷,程风就坐不住,自顾自的说:“都是严宽说的,我拉着他问,他便什么都说,昨日在孤狼军中待了一天,又听了王妃的不少事,奚九一张口就是佩服二字,那追踪箭法我也见了,打不过打不过……厉害的不得了。” 萧辞满意的翘了翘唇角,哪怕从别人嘴里听到一点点关于穆安的赞赏,他都由衷的欢喜。 沐珣擅自将人带回了大凉,他不怪,只是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了,两边的消息来的慢,除了牵挂便是无尽的思念了,绵绵无绝期…… 建元六年春 积雪消融,天气暖和了起来,里面终于能少穿两件衣裳,奚九脱了披风也不觉得冷,马蹄踩的水洼飞溅,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递给过来迎接的小将士,进了大帐:“官宦沉浮学问深,我榆木脑袋,一窍不通,博州跑了两趟也没把里面的弯弯绕绕弄明白,满肚子清汤寡水,不如那王家的小公子。” “王瓒么”,萧辞一身黑甲起身,指尖停在行军图中央,看了会收回目光:“王瓒是材,得擅用,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有点委屈他了。” 奚九行过礼,自长陵休养了一月过后,萧晟渊突然发了疯,将能用的武将都派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在三日之内拿下长陵。 各郡边驻军来势汹汹,结果不禁打,萧辞亲自指挥,半个月就被打成了一盘散沙。 周守山是萧晟渊千挑万选,钦点的征北大将,一路北上,算起来同当年的守在边地的周老将军还有点亲戚关系,确实勉强能用。 萧辞未与此人打过交道,只知道此人在萧坤座下很得人心,萧坤没落了,他便收敛羽翼,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萧辞一反,当即就飞出了笼子。 真得让人感叹一声——好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6 重回21世纪 萧辞亲自带兵北上,同周守山对阵数十场,各有胜负。 孤狼军所过之处,百姓安稳,绝不扰民,非必要情况也不进城。 见萧辞这般温和,萧晟渊也下了死令,不可伤了百姓。 这仗就打的分外精巧,是百年来最“安稳”的仗了,兵与兵斗,尽量少之又少的牵扯到民。 渐渐的,百姓们也不怕,孤狼军一天能收到一筐一筐的馒头,也不管你是不是反贼,只要路过的百姓看到穿甲胄的,就塞吃的,让人啼笑皆非。 奚九扔了手中的书,同萧辞日夜的打交道,他也越发的随性起来,想了想还是得称一句:“好,那王家小公子就是好,连我手下的老人都比不过,人机灵,看着和蔼,手段一点都不软,雷厉风行,兵法造诣更是高,在我手下办事确实委屈他了。” 萧辞说:“王家的公子都是王老将军手把手教出来的,没一个性子软的,行军打仗不在话下,王老将军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把王瓒塞了过来,他不能顶着王家的名头办事,雁回王家军是我们的筹码。” “就算这样,王瓒的锋芒一点都不少,好苗子,我都舍不得放他走了。” 萧辞轻笑:“人在你手底下,你就好好用着,总比憋屈在雁回日日剿匪的强,闯出一片天,日后有他的康庄大道。” 奚九嘘气:“指不定日后就有个京城王家,世代承荫了。” 沉默片刻,萧辞淡淡道:“承荫有什么好,都是虚的。” 三日后,王瓒将周守山逼退一城,大快人心,奚九拢着他的肩:“王爷说了,说我委屈你了。” 王瓒笑笑,他不配兵刃的时候还真还不出来杀伐气,都是在家让李宣然磨的,性子都磨平了,他这次急匆匆回来,便是要见萧辞。 拱手道:“奚将军说笑了,王爷在里面吗?” 萧辞昨日刚来了博州,奚九指了一间屋子:“在里面呢。” 王瓒:“那我去了。” 推开门萧辞在案桌前坐着,天暖了,衣服穿的不厚,一眼过去宽肩窄腰,妥妥的衣架子,换个姿势就能换种感觉。 “王爷”,王瓒行了礼,对上萧辞的眉眼,不由得紧张了些:“爷爷拖我给王爷带了书信。” “王老将军近来可好?”萧辞点了一下旁边的矮桌,随着王瓒一同坐下,倒了两杯酒递过去,道:“家里可都好?” 能被萧辞挂念,王瓒有几分骄傲,他刚来到长陵的时候,奚九同程风一听是王家来的,都想着处处照应,怕他伤着了,全然护孩子的样子。 萧辞同他过了两招,一句话便把他扔在了孤狼军里头,跟着萧辞从长陵跑到西郡再到南郡,他总算是开了眼界,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行军打仗。 同孤狼军摸爬滚打两个月,他早就成了孤狼中的一份子,能有今天的风头,都是萧辞给他的,王瓒尤为的尊敬。 干过一杯酒,点头:“家里一切都好,爷爷给大凉去了五封信,无一回应,担心的紧,想问问王爷安安妹妹有没有消息,还有……姑姑的消息。” 这也是萧辞揪心的地方,如实道:“世子来过一封信,安儿在大凉……不太好。” “什么?安安妹妹怎么了?” 穆安这次昏睡尤其严重,至今未醒,凉都有名的医师夜夜侍奉,连凉帝都亲派了身边的太医照看,一切如常。 人真如睡着了一般,大人同腹中的孩子一般康健,呼吸均匀,可就是不见醒来。 明月同八角每日数十次的喂点流食,两个月下来,人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让医师连连称奇,无人知道缘由。 青简隐约猜到了些什么,闭口不谈。 萧辞这边还带着着初春的凉意,凉都却已经春暖花开,院子里花香涟漪,沁人心脾。 婢女们进进出出低着头,不发出一点声响,这里的天好像比京城的蔚蓝许多,青砖绿瓦,宁静祥和。 明月轻轻合上门,正好同归来的青简碰在一起,她们好似许久未在彼此的脸上看见笑颜了。 “小姐今日可有变化?”青简放下手中的篮子:“还睡着呢?” “嗯,面色倒是挺好的”,明月瞥了青简划伤的手臂,唏嘘:“你受伤了?又去狼牙山采药了,怪不得不见你人影。” 青简随意的包扎了一下,摇头:“只要能让小姐醒过来,狼牙山算什么?” 明月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呼气:“别人说是神山你就信,你三天两头的往那神山上跑,见到神了吗?” 自然是没见到的。 狼牙山距凉都以南,是人人称颂的神山,相传那山上有神灵出没,山下的百姓皆无病无灾,长寿安详的离开,好多人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山上一株仙草,怪就怪在救活了好多人。 青简不辞辛苦,一家一户的拜访,现在山下的农户都认识她,一个不爱说话的姑娘,热心的很。 吐了口浊气,阳光暖暖的洒在脸上,青简闭眸仰着头,任由疲惫散尽。 她只希望小姐可以快点醒来,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小姐身体里的东西把她困住了,她不信邪,可现在必须信了。 因为她家小姐就是“邪”。 她想寻求帮助,却谁也不敢说,只能自己藏着,日复一日折磨着她。 青阁所拥有的……无法解释的暗器她也从未让弟子在外人面前使用过,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明月看青简瘦了一圈,忍不住心疼:“别再去了,就算真的有神,也该感动了,既然王妃还未醒,那就是神也不愿意帮我们的。” “没事,狼牙山那么大,有空我再去找找”,青简缓缓睁开眼,张开五指抓住一把阳光,再展开,苦笑道:“等我把狼牙山跑遍了,小姐也该醒来了。” 明月眼眶有些涩:“你怎么这么犟呢?” 沐珣从宫里回来,径直来了熹薇院,门口两个婢女正在洒扫,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沐珣一身素白,淡雅高洁:“将军同夫人在里面吗?” “回世子,将军同夫人一个时辰前看过郡主便走了,今夜宫中设宴,陛下邀请了将军。” “知道了”,沐珣抬步进去,院中只有明月一人发呆,轻咳一声过去:“明月姑娘。” “世子”,明月微惊,起身行礼:“见过世子,失礼了。” “我来看安儿。” 青简垂眸,从八角手中接过帕巾,仔细的为穆安擦拭身体,嘴里碎碎的念叨着:“小姐你若是醒了肯定会喜欢这里的,大凉也没那么差,所有人对你都很好,连带着我都沾光了,出出进进都有人行礼。” 八角插嘴:“小姐现在是郡主了,人人称一声安郡主。” 指尖稍顿,青简愣了愣。 是啊,安郡主。 凉帝亲封的。 对外声称沐府嫡女流落民间,寻觅多年终于认了亲,一封圣旨便封了安郡主。 凉都议论一时,求亲的都踏破了门槛,可至今无人见过这安郡主的面貌。 门外的婢女抬声:“青姑娘,世子来了。” “知道了”,青简起身对八角道:“我们出去,让世子陪陪小姐。” 沐珣拉着穆安说会话便走了,身边一空,穆安觉得世界太静了,静的害怕,她听不到一点声音。 从柔软的床上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吊灯,她一再失神,起身将灯关了,泡了杯咖啡,到了嘴边又倒了,换成凉白开,一杯下肚,人清醒了许多。 客厅里的电视播着日间新闻,什么国家大事她一概不关心,只是想把电视开着。 没错,她回来了。 这次不是假的,虚的……而是她穆安,真的回来了,回到了现代。 纷杂世界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一一从眼前飘过,从医院醒过来,她就在c市租了房子,暂时安家。 之前攒了不少钱,卡里的金额完全足够她挥霍。 手边放着一厚厚的笔记本,记载着她两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她记得萧辞……记得所有人。 按照系统休眠之前的提示,这次升级出现了bug,她被意外剥离时空送了回来。 她得回去,一定要回去! 萧辞还在等着她! 电话响了,里面传来一磁性的男声:“穆小姐,今天你约了产检,怎么?忘记时间了?” 穆安:“我知道了,谢谢。” 纪老告诉她,这孩子不能留,可哪怕穿越时空,孩子还好好存活在腹中,四个月了,她本就身材高挑,孩子很怪,倒是不怎么显怀,穿着宽松衣服遮挡点,也看不出来她怀孕了。 医院门口人声鼎沸,穆安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有个护士下来接她,笑眯眯的:“是穆小姐吗?” “是我。” “天呐,你真漂亮”,小护士害羞一笑:“您先生一定爱惨了你,能娶到你这么美的女孩。” 怔了片刻,穆安露齿一笑:“是啊,他爱惨了我,我也是。” 替她检查的医生姓纪,真巧,感觉像是碰到熟人,叫纪川。 “你来了?” 纪川是个彬彬有礼的温雅男士,长相清爽干净,却不奶,眉宇之间带着狼性,截然不同的棱角将他融合在一起,一眼就让人喜欢上的那种精英男士。 换一身干净的白大褂,纪川看了穆安一眼:“约了早上九点,现在下午一点了,专门等你的。” 穆安点头:“抱歉,还有……谢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7 好一场双簧戏 深夜,剑匣震动,将萧辞拉入梦魇,昆仑嗜血的模样一点点渗透,似要控制主人的躯体。 昆仑……昆仑…… 萧辞心道:“神剑自在人间,落入他手意欲何为?” 剑匣大开,这世间只有他一人掌的了此剑,同此剑相处的越久,萧辞愈发的觉得体内多了一股力量,控制他的力量……厚重,沧桑,追溯过往。 骤然惊醒,冷汗湿了内衫,窗外伸手不见五指,闭上眼喘息片刻,萧辞抬眸:“严宽。” “主子”,片刻后严宽奉命进来:“主子又惊醒了?” 萧辞已经整理干爽,盘着墨发:“再给世子去封信。” 即刻准备好纸笔,严宽弓身:“已经去了十五封了,世子回信也需要时间,那边说王妃一切安好,主子不必心惊。” 无端的,萧辞就是惊,笔锋凌厉,游龙走蛇:“加急送去,要快!” 不敢耽搁,严宽双手接过:“属下这就去,主子好不容易休息会,再眯会,天快亮了。” 角落里熄了一盏烛火,萧辞回眸看到低台上的剑匣,他清醒过后,特意去将剑匣带了回来,一抹鲜艳的残光闪过,又悄悄灭了。 手握昆仑,说不出的压抑,仔细盯着那剑,似乎要瞧见些什么,究竟是什么? 萧辞暂隐博州,翌日,夜影带夜凶数十人暗中进了博州。 “昨夜天枢令响,两息之内骤停,同梧州那次很像”,一人看向夜影:“要不要告诉主子?” 夜影沉声:“主子在意郡主,之前在听风姑娘手里我们失了先机,如今天枢令响是在摄政王这里,基本可以断定天枢在王爷手里。” “那便得上报主子,等主子决断。” “速度快点”,夜影道:“看好阁中弟子,不要轻举妄动,王爷是主子的朋友,不是敌人。” “是!” 夜凶的盯梢没能瞒过萧辞,暗卫静悄悄的立在旁边。 萧辞凝声:“确定是天枢阁?” “是”,暗卫道:“世子的第一阁,夜凶。” “夜凶……”,萧辞喃喃,大约猜到了他们是奔着昆仑而来,果然,不管是天机阵,还是天枢阁都同安儿的系统空间脱不了干系,这究竟是命数还是巧合? 暗卫:“主子,可要将盯着的夜凶驱散?” “不用,告诉他们,想要什么让沐珣自己来拿,东西就在本王手上,不会跑。” 不到两个时辰,博州的夜凶退了。 京城 太和殿之上一片肃穆,连日来,周守山节节败退,长陵以北六州已然在摄政王手上。 朝臣暗中分裂,呈两极化,萧晟渊看在眼里,心里灼着一把怒火。 “周守山一人难堪大任,诸位爱卿可有人愿意出征?” 大殿之上落针可闻,没人抬头,沈德重站在前面有些孤单,一抬眼没武清文挡着还真不习惯。 眼看着萧辞出手狠辣,一点旧情都不念,这是要直捣黄龙的节奏,武清文前日在大殿之上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啧啧,文臣一时没了主心骨,挑大梁的还真没有。 萧晟渊脸色愈沉:“怎么不吭声,是朕说的不明白吗?” 还是死寂一般的沉默,萧晟渊咳嗽起来,李德全赶紧递了帕子过去,下方不约而同的跪了一地。 ……十分自觉。 “朕、朕养你们一群白眼狼,关键时刻没一个排忧解难的,乱臣当道,你们却畏畏缩缩!朕这皇帝坐着还有什么意思?” “……” 众人慌了,齐声:“皇上息怒。” 萧晟渊断断续续,有点故意撒气的意思,沈德重心里突然一“咯噔”,不太踏实。 “朕再问一遍,下面这么多人,没人愿意堪当大任吗?”萧晟渊硬邦邦道:“谢良,朕让你将所有能北征的人都点一遍,这殿上这么多人,可挑到适合的了?” 谢良上前道:“奉皇上之命,自然探清楚了。” 萧晟渊:“好!” 谢良暗自翘起唇角,从容的掏出一份名单,在众武将惊慌失措的神态下开始大声点名。 “李周、曹力耕、赵承华……” 一连点了数十人,各个吓得鹌鹑似的,一脸菜色如丧考妣,比死了爹娘还难看。 萧晟渊将他们神情看在眼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些人中上过战场的挑不出来三个,其他人不痛不痒的快要过完一生,要么才起了个头,日子还没混起来,贪生怕死的要命。 谢良读完后刻意清了清嗓子:“皇上,这些人皆擅武,又有军事之才,适合北上。” “哦,不曾想朕还有这么多可用之人藏在里头,名单呈上来,让朕好好瞧瞧。” 十几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这哪里是挑选人北上,这是挑人送死啊? 冤大头…冤大头…不能去! 若不是裴赫死了,杨硕被萧辞打了个半残,之前跟着萧坤的人流放的流放,卸职的卸职,哪里会轮得到他们? 这个时候,众人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一个可以同摄政王匹敌的人——萧坤! 看了半天,萧晟渊好似已经选好了赴死之人,缓缓放下名单,俯瞰下来,就要君王金口了,忽然,赵承华站了出来:“皇上,臣认为方才谢统领名单上的人皆不能北上。” 萧晟渊皱眉:“为何?” “这……” 赵承华吞了口唾沫,他算个屁啊,眼看着萧晟渊带了怒意,半天说不出话。 好在这场双簧不能灭了,干秋阳立刻上前补充:“臣认为此言有理。” “一来,反贼萧辞亲自率兵,手下的奚九、程风等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二来周守山节节败退,可见萧辞阴险狡诈,谢统领方才所说之人虽有带兵之能,却无打仗之才,难保不是萧辞的对手。” 萧晟渊像是听进去了:“继续。” 干秋阳同谢良对视一眼,说的愈发起劲,一口一个反贼,让前面的沈德重很不是滋味,他不动声色的垂着头,心下冷笑。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大意,皇上,若想掣肘萧辞,必然要有能与之一决高下的人,此等大任,非臣等能胜任啊”,干秋阳故作为难:“臣倒是……有个人选。” 恰在此时,白史记也开了口:“皇上,臣也有一个人选,全无私心,都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才硬着头皮说出来。” 关键时刻,萧晟渊有些紧张起来,他沉了面色:“朕倒是想知道你们说的是何人?” 干秋阳:“正是在宁古塔赎罪的三王爷。” “萧坤!” 萧晟渊怒拍桌子,站了起来:“萧坤已然是戴罪之身,朕亲自下旨,永生不得回京,天子圣令何时能朝令夕改,莫不是要朕失信于天下人,不可!” 不曾想皇上会如此动怒,谢良惶恐:“皇上息怒,臣仔细一想,认为干大人说的有道理,如今能同摄政王对阵三军的,非三王爷莫属。” “朕不许!” “皇上啊……”,白史纪突然悲声大哭:“如今非常之计,皇上择才而用,是明举,正因为三王爷是戴罪之身,便可将他送去军中,戴罪立功,未尝不可。” 干秋阳帮腔:“不瞒皇上,当初三王爷一案,臣多有疑虑,都是摄政王一手操办,不由分说的定了罪,如今摄政王野心乍现,做了那大逆不道的反贼,不由得让人怀疑三王爷当初是冤枉的,摄政王早有不臣之心,这是在排除异己啊。” 人心善变,一时有一时的想法,可不外乎都是人云亦云罢了。 如今危难来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更何况姜雪死了,同萧坤一案有关的所有证据都不复存在,今时不同往日,干秋阳一番话着实说到了众人心里。 眼看皇上还在大义凛然的犹豫不决,殿上众臣叩首,齐声:“请皇上下旨,准许三王爷戴罪立功。” 一场好戏落幕。 萧晟渊为难之下,还是一封明晃晃的圣旨远去宁古塔,准许三王爷萧坤平反贼,救江山。 沈德重阴气沉沉的出了宫,身后有人叫都未搭理,他今日可是看了一场上好的双簧戏。 太和殿那么多人,能看清楚这其中轨迹的屈指可数,可偏偏他沈德重就是其中一人。 谢良、干秋阳、白史纪……那个不是萧晟渊的亲信! 抓住了赵承华等人贪生怕死的软弱,皇上终究还是把萧坤召了回来。 很好! 且看这风云变化,能猖狂到几时。 所有人都漏了贤淑宫,太和殿刚下了旨,许淑贤就得到了消息,她已然变得心狠刻薄。 曾鸣回来了,在身边伺候着:“娘娘,三王爷要同摄政王窝里斗了。” “斗”,许淑贤冷笑一声,捻着指甲:“本宫等的不就是这一日吗,就得萧坤来,其他人都不是萧辞的对手,没意思。” “属下还有一个消息”,曾鸣低声:“三王爷在宁古塔受了不少罪,就不知道此番过后,还有没有那股子生气了。” 听曾鸣细细道来,许淑贤皱眉,她着实没想到萧坤这般惨,若是个命薄的,早就被一群罪奴折磨死了。 “唉,本宫信他,萧坤是个心气高的,他今日的一切都是拜萧辞和穆安所赐,就是这口气让他撑到了现在”,许淑贤阴恻恻道:“越是痛苦,他就越恨,恐怕皇上都想不到这匹疯狗放出来会有多可怕。” 是啊,萧坤只想报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8 萧氏太子爷 齐皇后那边也恨,她的雪儿死了,至于怎么死的,许淑贤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知道真相的齐国君同齐皇后都恨呢。 许淑贤笑了笑:“且等着。” 曾鸣后背发凉:“娘娘,皇上昨夜不是还同娘娘说了,担心大凉吗?毕竟大凉世子没留住。” “沐珣,皇上肯定留不住,看着就不是个简单的,亏本宫也信了他那副皮相,装的真好。” 或许是太寂寞了,萧晟渊近日频繁宿在贤淑宫,许淑贤有一刻的错觉,萧晟渊终于念起她的好了。 可她心里有一张明镜,她知道,萧晟渊只是突然迫切的想要一个嫡子了,他想立东宫,以备不时之需了。 见许淑贤有片刻失神,曾鸣轻唤:“娘娘?” 回过神,许淑贤冷静道:“皇上嘴上说说而已,萧辞早就同大凉勾结,怎么着都怕大凉踩一脚,可凉帝至今没什么表示,就说明萧辞这个筹码也不太够,先等着。” 隔岸观火,坐收渔翁岂不是更好。 “娘娘远见”,曾鸣笑道:“趁这个机会,娘娘生个皇子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届时大齐攻占京城,娘娘的皇子就是新帝了。” 瞥了他一眼,许淑贤忽然变脸:“退下,本宫要歇了。” 生个皇子,许淑贤也想生个皇子,可一想这孩子出生便没有爱,她就不忍心。 殊不知春秋大梦已然让她偏离了生存的轨道。 若是萧辞那么容易败,他就不是萧辞了。 梦里,萧辞见到了他的安儿……穆安在对他笑,那么美好,可身后拔地而起的高楼又是那么陌生,那是另一个地方。 一个本没有他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做这样的梦? 或许这不是梦,因为穆安真的遇见了萧辞,纪川又一次叫穆安去产检,上次孩子脐带绕颈,他让穆安三天后再来。 提心吊胆的过了三天,医院门口和上次一样,人潮拥挤,有人口吐芬芳骂骂咧咧…… 可仔细看,前面闹事的未免太假了,后面车里坐着的眼神冷淡,都不屑往外面瞅一眼。 这个世界,哪里都有粗俗污秽的人,小心护着肚子,穆安低着头进去,三月份的天气,一件长极脚踝的风衣包裹着,尤其显得身材欣长,还是上次那个护士。 穆安突然有些好奇:“怎么每次都是你在等我?” 小护士“嘿嘿”一笑:“穆小姐可能以后还要见到我,叫我南心就好,是纪医生让我等你的。” “南心?”穆安微微诧异,停下步子盯着她看了会,一如初次见面,单纯可爱的模样。 难道又是……巧合?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怎么了?穆小姐…”,南心冲她摆摆手:“穆小姐怎么停下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收回探究的目光,暗自将这些记在心里,穆安摇头:“我没事,只是看到你突然想起一些…朋友。” 南心惊叹一声:“像穆小姐这么完美的人,能和你朋友相似是我的荣幸。” 话茬总是接的那么完美,让人舒服,穆安刻意转移话题,医院门口的吵闹声进了电梯都听的道,未免有些打扰病人了,她微微皱眉:“外面怎么回事?天天这样不成?” 南心吐槽:“还真是天天,医院前两天送来一个病人,已经不行了,人没救过来,家属天天闹,要医院赔偿,这也没办法。” “没报警吗?” “报了,病人家属多,每天来的人都不一样,你说厉不厉害?抓一个来另一个,络绎不绝呢。” 轻微抿唇,穆安没再说话,出电梯之前从窗户向下看过去,纷乱的人群中,鱼龙混杂,纠纷不停。 纪川看到穆安进来,指了指手腕的表,摊手:“提前二十分钟,穆小姐,不错。” 穆安点头坐下,礼数周到:“不好意思,上次是意外。” 屋里有点热,她脱了风衣,未施粉黛,清冷的气质显了出来,纪川好似很喜欢她,叹了口气:“像穆小姐这样的女子,不多毁几朵桃花都可惜了。” 穆安抬眸:“烂桃花吗?” “害,你还真是……”,纪川笑了,穆安带给人这种感觉是他从未遇到的,神秘又刺激,有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这话若是让穆安听到,怕要笑了,什么时候她更像另一个平行空间了呢? 果然,爱会改变一个人。 重新做了产检,正在她焦心等待结果时,纪川摘了口罩出来:“这次很好,穆小姐尽可放心。” 陡然送了一口气,穆安接过检验单:“谢谢。” 纪川双手环胸,靠着桌子:“穆小姐对谁都这么客气吗?眉目写着疏离二字,言谈举止又如此不俗,三言两语形容不完你的感觉。” “那……”,话还未说完,余光一瞥,门口快速闪过一个人,穆安心口突然漏了一拍,容不得她思考,人已经转身追了上去。 真的就一个背影。 宽厚的肩膀连衣角都是平整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萧、辞!” 这一刻,连蹉跎的光影都安静了,两人谁也没动,静了片刻,穆安眼角已然湿润,前面的人试探着回过身,眉眼带着笑,沙哑着声:“安儿,我找到你了。” 脑袋“嗡嗡”作响,穆安分不清虚幻与现实,起码这一刻,她宁愿被欺骗,敞怀奔过去,一样硬朗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好似都在说——就是他。 是他。 “萧辞……是你吗?” “是我,是我……” 萧辞指尖都在发抖,没人知道他找了多久,才找到心心念念的人,这是另一个时空,不属于他的时空,每向前走一步都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对不起,我来晚了”,萧辞红了眼,压抑出声,鼻尖抵在那乌黑的发丛里,几乎要哽咽出声:“对不起。” “不,不要说对不起”,穆安紧紧箍着双臂,摇头:“怎么会这样,我确定是你,可是你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这?” “萧辞,你不应该在这的。” 萧辞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就到了这,已经很久了,发了疯一样的找穆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们彼此相拥,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在们隐晦的光影中拥吻,吻个酣畅。 纪川靠在门框处追出来看了会,盯着萧辞那张脸,握拳低咳两声:“穆小姐,你先生?” 半晌,穆安才平复下来,紧紧攥着萧辞的手,抬眼声音有些低:“是,我先生。” “都说小别胜新婚,还真是这样”,纪川笑笑:“你先生……呃,有些面熟。” 拢着穆安的肩膀,萧辞恢复面色,沉眸:“安儿,我们回去说。” 穆安点头:“好。” “喂”,纪川被忽视十分的尴尬,他好心提醒:“两位脸遮着点啊,别被人拦在医院门口了。” 南心看着穆安同萧辞走远了,好奇道:“纪医生,我怎么觉得穆小姐的先生像死了的那位?” “像吗?或许就是呢。” 站在拐角的窗口向下看,医院门口的人正要疏散,萧辞携着穆安往出走,正好撞在了一起。 一个时辰不到,新闻满天飞,萧氏的太子爷回来了。 穆安同萧辞一起被带走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医院门口堂而皇之的劫人,居然无人阻拦。 等她再次醒来,被反锁在一间屋子里,中式装饰,扑面而来的贵重,还有……监控。 她一醒来,立刻有女佣低头进来,拿来一身换洗的衣服:“穆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什么地方?要关着我”,穆安冷声:“萧辞呢?” “穆小姐不可直呼公子的名讳,老爷说了,穆小姐肚子里是萧家的孩子,萧家会照看你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女佣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一字一句说着:“穆小姐不要激动,这里没人会耐心的哄你,最好什么不要说,什么不要问。” “什么?” 穆安愣住了,她快步走到窗户边,才发现外面的被封死了,她所处的三楼,就是要跳下去都不成的。 “萧家公子?”穆安静下心,好整以暇的回头:“我要见萧辞。” 女佣:“不可以,公子刚回来,家中要事众多,怕是没空来见穆小姐。” “她是谁我穆安比你们清楚,我现在就要见他”,穆安骤然冷脸:“让开,我要出去。” “不行。” 二话不说,穆安提着裙子就往下走,衣服有人帮她换了,长裙累赘,她走到门口便被女佣拦了下来,不曾想是个练家子,穆安心道一声:“不好。” 女佣的身手不错,若是之前穆安必然不怕她,可现在护着肚子,束手束脚。 很明显,女佣只想逼她回去,并不想大动干戈,或者说……她怕伤了孩子。 冷笑一声,穆安加重力道,掌风袭过,挺着身子向前,女佣惊呼一声,避开穆安的肚子堪堪收回了手,就停顿的间隙,眼前人已经冷冰冰的离开。 “不好了,没拦住。” 是个环山的别墅,里面宽敞无比,错落有致,置身其中,穆安有种回到大梁的感觉,她下了楼,门口守着人,看到她出来,愣了一下,骤然间,四面八方都来了守卫。 “穆小姐,请回去。” 穆安被包围了,好严密的防守! 什么地方需要这般防? 抬声:“我要见萧辞。”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29 我们一起回去 环山的别墅很静,显然没人愿意带穆安去见萧辞。 “穆小姐,请你回去。” “你们让我回去我就回去”,穆安笑了:“好大的面子,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可从未听过萧氏,更不用说什么太子爷了?” 在二十一世纪碰到活生生的萧辞本就不可思议,时间太快,压根没给穆安细细捋清其中关窍的机会,两人就被迫分开了。 她只能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一遍,自己回来是因为系统,那萧辞呢? 她们都回来了,大梁的萧辞呢?她呢? 还在吗? 气氛逐渐凝固,穆安知道自己出不去的,焦灼之际,厚重的门开了。 是萧辞,同样身边被人看着,自门口两人远远对视一眼,穆安就明白了萧辞的意思。 萧辞说:“稍安勿躁。” 转瞬间,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规规矩矩排成两列:“公子。” 这一幕太像王府的时候了。 “嗯”,萧辞淡淡应了一声,过来轻挽起穆安的手,捉紧了按在掌心,指尖不经意从脉络处划过,穆安清晰的感受到他飞速的心跳,似在压制着什么。 “外面候着,不许打扰。” 穆安就这般同萧辞回了之前的屋子,她低声:“有人监视。” “哪里?”顺着穆安的目光看过去,萧辞随手拿起旁边的托盘,脱手过去,对面监视的屏幕卡了两下一片漆黑。 松了口气,穆安攀上萧辞,将头埋在他颈间,微微颤抖,哑声:“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辞:“安儿勿怕,我来就是同你说这件事,我们被困住了。” “我知道,被困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里还没有脱离系统?”萧辞俯眼:“我们还在系统之内?” 惊诧一瞬,穆安闻着让她安心的味道,渐渐平复下来,沉思片刻:“不会,系统休眠了,这次它好像是被迫休眠,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系统休眠之前提醒我小心。” “那就是了”,萧辞沉声:“我记得你,只有你,关于其他的记忆却很混乱,不能想,一回想便头痛欲裂。” 穆安:“我们从长计议。” “对,我被萧氏的人带走了,你去过医院应该知道哪里前几天死了一个人,而死的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穆安紧张起来:“与你有什么关系?” 萧辞摇头:“我不清楚,是我又不是我,那些闹事的也是刻意安排,借着闹事的名头在医院门口绘了阵法,萧氏相信,死去的那个只是替代品,真正的我会活过来。” 太令人震惊了,这到底是不是二十一世纪,乱麻一样的枯枝插进了脑海,简直要把人逼疯,穆安站了起来:“所以,萧氏寻的人从始至终就是你,可他们为什么要找你?找你回来就是圈起来?” 萧辞抬手替穆安轻轻抚平眉宇之间的褶皱,整个人温和下来,轻声:“每个世界都有秘密,哪怕是安儿你自以为了如指掌的地方,萧氏寻了我回来自然有大用途,他们世代守着昆仑秘境,而三日后,秘境大开,只有秘境指认的人才能进去。” “昆仑秘境?昆仑……” 是了,昆仑神剑,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于千丝万缕中穆安小心翼翼的捉住一根线头,她突然明白了:“是我,是我把你牵连了进来,你若是在这?那另一个世界的你呢,他会怎么样?” 萧辞轻抿着唇,欲言又止,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别瞎担心。” “所以,昆仑秘境选中的人是你?对吗?” “对,是我,但……”,顿了一下,在穆安注意不到的地方,萧辞忍不住蜷紧了十指,面上毫无变化,像是在说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他道:“我要你同我一起,进去,系统不能送你回去,昆仑秘境可以,安儿,你得回去。” 敏锐如穆安,怎么能没听出一点味道,她倏然睁大了眼睛:“那你呢?” 萧辞轻笑:“本王、也是。” 我们一起回去。 没等穆安再问出些什么,萧辞就将人揽在怀里,迫不及待的吻上去,分明是个命中带凶的人,唇却软的不像话,覆上来不经意的挑拨,穆安心都软了,忍不住战栗。 萧辞似爱不释手,久久都舍不得将怀中人放开,五指没进发根,忍耐着、压抑着,他们将爱意克制入骨,深深藏在这诡谲莫测的黑暗里。 “安儿,你在这等着我,三日后我再来找你”,萧辞沙哑着声:“届时我们一起回去。” 穆安想问缘由,可对上那双漫上水光的眸子,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有人开始撞门,要冲进来。 萧辞最后在穆安额头落下一吻:“安儿,照顾好你,还有孩子。” 他依依不舍的离开。 这里不是萧辞的天地,他的功力被束缚了,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并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虚,大脑很乱,好像随时都会化作尘埃,被风轻轻一吹,就没了。 用自己的命同萧氏做威胁,才让他同穆安交代好了一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不问为什么,三天时间他还要去做太多事,昆仑秘境他已然从萧氏口中了解,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他要安儿进去,安然无恙的出来。 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问为什么。 走到门口的萧辞眼前一暗,踉跄一下,被身边人扶住:“公子?” 推开那手,萧辞冷眼过去,面沉似水,什么都没说,坐着车离开。 女佣细心的为穆安收拾好一切,一回头发现穆小姐坐在床头,摊开十指静静的看着指尖,眼角落下一滴泪,晶莹剔透,好似一副悲伤至极的画。 不知为何,好难过。 熹微院 八角替穆安换了身衣服,忽然发现自家小姐呼吸急促,她愣了一下,小姐的眼角落了泪。 八角急了:“小姐?小姐!” 明月听到声音冲进来:“怎么了,王妃醒了?” 两人守着床榻许久,穆安没有醒,渐渐归于平静。 “小姐…”,八角低声啜泣,拽的被角发皱:“我以为小姐要醒了。” “能有动静就是好的,八角你先别急,王妃快要醒了”,明月细心安抚她,掩掉眼底的落寞,自言自语:“王妃快醒了。” 不消片刻,沐珣得知了穆安落泪的消息,急匆匆赶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王楚君,是个美丽的人。 容颜同穆安五六分像,一身乌金云绣衫,眼角的细纹增添了几分柔意,任谁也瞧不出来这是马背上提刀杀出一片天的女人。 明月八角立刻起身行礼:“见过夫人,世子。” 王楚君焦灼不外露:“安儿醒过了?珣儿,快让医师来。” 沐珣:“娘,医师已经来了。” 拉了八角一下,明月自觉的退了出去。 待医师看过,犹豫片刻才下了定论:“夫人,郡主可能要醒了。” “当真?”沐珣欣喜不已:“那孩子呢?孩子还好吗?” 医师如实回答:“孩子康健,世子放心。” “我的孩子”,王楚君低声叹息,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放,分外的小心翼翼,低声:“是娘亲对不起你,等你醒来娘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你。” 近六年时间,王楚君承认,她的安儿变了,哪怕是睡着了,眉宇之间英色不减,同她记忆中那个身子孱弱,总是笑得温柔的孩子截然不同。 穆安分明变得坚强了,可王楚君愈发的心疼,懊悔道:“我当初是如何忍心将她丢下的,丢在那刀光剑影的阴谋诡计了,让她变得戒备、冷漠……” 眼看王楚君又要去开始自责,沐珣扶额,连忙阻止:“娘,安儿不怪你,他是个懂事的丫头,你没见到她的机灵样,看到你这个样子,该难受了。” “安儿怎么会不怪我,她肯定恨死了我,恨死了你爹。” “胡说”,沐珣看着穆安笑:“她不会的。” 肩膀处留了疤,至今还未好,沐珣喝令兆晖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的安儿到底如何心灰意冷,才会将簪子扎的那么深,若是有恨,就冲他一个人来。 王楚君又陪了穆安一夜,夜半十分,穆南均才抽空过来,将披风递给明月,俯身进了里屋。 他已经不像当年风华正盛,可抬起手仍旧能撑起一片天,五年前死里逃生,穆南均同王楚君皆大病一场,两人相濡以沫从死亡边缘挺过来,也是从那个时侯起,沐珣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撑死了整个沐府,不在遮掩锋芒,成了凉帝手中最年轻盛名的世子。 如今的穆南均依旧提的了剑,却少了那份心,他刻意放轻了步子:“夫人,累坏了。” 王楚君知道他要来,靠着那肩膀:“安儿这个样子,我再累又能如何,只是苦了孩子。” “安儿都要做孩他娘了,还一口一个孩子”,穆南均垂笑:“安儿醒了该不乐意了。” 别说不乐意,只要穆安能醒,穆南均任她打骂,目光所及之处,不由得心软。 他们的孩子果真长大了,皆成了顶天立地的好儿女。 到了外面,穆南均才稍微提高了声,院子里静谧无声,里面低声说着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0 我的妹妹我宠着 穆南均说道:“珣儿说了,摄政王接连来了十五封信,可想而知他也不容易,若不是战事牵连,也不必同安儿分隔两地。” 看了他一眼,王楚君笑了:“一口一个摄政王,生疏了。” 闷哼一声,穆南均不悦:“待我见到他再说。” “你呀……”,王楚君轻笑,眉眼一弯,自然的挽上穆南均的手臂:“珣儿说了,萧辞对安儿是上心的,你也别挑剔了。” “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愿安儿今生都远离萧家,皇权有什么好,我没有给安儿父亲的臂弯,还让她受尽了苦楚”,说到伤心处,穆南均低了声:“是我们对不起她,穆同沐对我而言不重要,我穆南均又何曾背弃过家国,是萧氏负了我。” 王楚君:“不说这些了,你我都知道,萧辞生于楚氏,当年你与楚奎一见如故,楚奎不嫌弃你年少轻狂,拿你当友人对待,就凭这点,你也该对萧辞好,他同萧氏那些薄情寡义的人不一样。” 楚奎比穆南均年长了十岁,膝下三子皆是顶当当的好儿郎,穆南均一度赏识他们,曾经还想将穆安嫁给这样顶天立地的人,不曾想一纸诏书便定了他安儿的婚约,这婚约他从始至终就没承认过。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深宫大院的皇族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你女儿连人家孩子都怀了,难不成你还能对安儿冷脸相对?” 穆南均一紧:“我怎么舍得?” 王楚君:“这不就对了?先不说这些,我们对萧辞的了解不多,总得见到人再下论断,当务之急是时局变化,萧晟渊不是个简单的,现在大梁境内四面楚歌,萧辞想要收复江山不是那么容易。” “哼!他若是有称帝之心,这江山早就是他萧辞的了”,穆南均道:“他想亲自给萧晟渊上一堂帝王策,想把萧家的江山延续下去,他就得被人戳脊梁骨,就得苦着,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自己走。” “你还真实狠心,不愿意帮他一把”,王楚君舒展眉头,温和道:“成王败寇对萧辞而言只有寇,看在安儿的份上,你也不心疼。” 穆南均惊疑半瞬,侧眼看着心爱的夫人,正欲开口,就听王楚君淡声:“这才是我的夫君。” 无奈摇头,穆南均低低笑了两声,拉过王楚君的手:“这才是我的好夫人,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早就同他们立场不同,这浑水看着他们搅。” “那陛下那边呢?若是陛下执意出兵,萧辞恐会难上加难。” “这就是珣儿的事了,陛下很喜欢他,他若是想让萧辞无大凉之忧,自然会同陛下周旋,我们不插手。” 叹了口气,王楚君低声:“珣儿自回来就天天在宫里,至今还未去过一次军中,他不容易。” 沐珣再难都得独自抗下,自回来,他一天都未休息过,身上的伤口一度不见好,兆晖都急了。 萧辞从未背叛大梁,同凉帝更无牵扯,他同萧晟渊的内战就是凉帝拿下幽州五城的最好机会,大凉铁骑不出十日便可过境,若是再贪婪一些,拿下幽州五城还能继续拿下徽州…… 凉帝确实这般想了,不用他提起,大梁纷争传过来,朝中攻声已起,沐珣整日同凉都的士族打交道,实在不怎么好,辗转在凉帝之间,尽力稳住局面,为萧辞争取时间。 而这些,也不是沐珣最终的目的,他不仅要阻止凉帝趁火打劫,他还要拿到兵权,出征大梁西南莫干山一带,那是大梁同大齐的交界处,广阔无垠的莫干山下,海东青展翅翱翔,孤狼夜影哀嚎,只要过了莫干山,便是匮乏的风沙,一直绵延到大凉东境以及大梁雁回城,三国皆可踏足,凭借雁回王家军,想要拦住大齐妖人,必然两败俱伤,沐珣不愿。 就算是为了母亲,他都要想方设法同雁回王氏站在一起! 谈何容易! 沐珣连夜给萧辞回信,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坐下来好好的将穆安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在信中道明。 他说安儿正在渐渐好转,应当是快醒了,寻遍凉都所有有名的医师,都说穆安是怪症,可穆安身边的人都经历过这怪症的病发时刻,好歹没那么令人心慌。 兆晖将信送了出去:“主子,夜影确认天枢在王爷手里。” “这么说,安儿让听风姑娘送去的就是天枢?” 兆晖:“是,如此看来天枢竟然一直在郡主手里,而且极有可能知道天枢的作用。” “确认是剑吗?”沐珣轻轻似有似无的揉着眉:“既然在萧辞手里,对他而言有用,不要动。” “是剑,夜凶一再确认,不会出错”,兆晖说道:“主子找天枢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若是不即刻拿回来,恐再生变故,况且王爷说了,你若是要,他就给。” 沐珣冷了声:“萧辞敢这么说就有把握知道我拿不走,兆晖,你莫不是忘了安儿那蹀血狰狞的模样,她把萧辞看的比命还重要,这次只是一簪子,下次怕就是一剑了。” 兆晖皱眉:“主子同郡主是血亲,郡主明白过来怎会伤害主子。” 笑了笑,沐珣平静道:“不就是天枢么,本世子的妹妹若是喜欢给她耍着玩又如何,就是要星星要月亮我也摘给她,传令下去,没本阁的令,谁也不许打天枢的主意,违令者,阁规处置!” “……”兆晖颔首:“是!” 主子都如此说了,兆晖只能悄然闭嘴。 沐珣从接手天枢阁起,就奉前人遗愿找寻天枢,这是天枢阁的命脉,同天机阁的天机阵一般无二,非人力所能左右的神机。 眼下唾手可得,主子却为了郡主放弃。 天枢重现江湖,多少阴沟里的脏虫眼巴巴盯着,天枢阁令,“得天枢者得天下”,这玩意是拿来耍着玩的吗? 同把脑袋拿手里耍着玩有什么区别? 况且,沐珣曾经对兆晖说过,天枢同九州录息息相关……看了闭目养神的沐珣一眼,兆晖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黑暗中,沐珣眯了半炷香,缓缓睁开眼,已然清明:“安儿,是哥哥低估你了。” 同自己的妹妹都比不过,这么一想,他萧辞还真是走了八辈子的运。 沐珣的信写的认真,萧辞百忙之中读的更是认真,字字关于穆安,于一笔一划中他描摹出穆安的影子,传递着无尽的思念, 最近总是头晕,萧辞一开始还只是当大病初愈,劳累所致,可无尽的黑夜,他渐渐怀疑同身边不离的昆仑剑有关,昨日他亲手将剑重封。 此剑嗜血,终究不是凡物,他不过一介凡人,肉体凡胎,小心些好。 历经半月,萧晟渊的诏书终于到了宁古塔。 严宽暗啐一口:“主子,皇上还是将三王爷召回去了。” 萧辞站在城墙上,第一场春雨重新泛上了冬去的冷意,湿了城墙砖缝里的嫩芽,他看着说:“人还活着?” 严宽没懂萧辞的意思,自从将萧坤所有的臂膀都清干净后,萧辞再未插手过他任何事,生死皆由天命,至于萧坤在宁古塔经历了什么,与他何干。 不等严宽想桶,萧辞幽幽道:“那便来,本王恭候!” 等圣旨到宁古塔的时候,正好遇上连绵的雨,数十年来,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天王老子,只要进了宁古塔就没有出去过的先例,田丁以身作则信奉这亘古不变的真理。 黑河水涨,萧坤被几个看守按在泥水里,那令人恐惧作呕的窒息感几欲要让他跨过地狱的门槛……他吊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屈辱、不堪都化做浓浓的恨意,就这样死了,他不甘心。 “哎呦,看看咱们尊贵的王爷,像一条狗,茅坑里求生的狗……”,一看守提了提裤腰带,用脚趾抬起萧坤奄奄一息的头颅,大笑不止:“到底是罪奴营都能活下来的人,到底是京城来的贵人,命都比我们这群下贱胚子硬!” 这些人,好多从生下来就在宁古塔,没人知道他们人模狗样的面皮之下到底有多肮脏的心。 享受着污秽,最见不得高人一等的尊贵,什么京城……就是他们十辈子的人想都不敢想,王爷怎么生活,都是笑话。 让王爷跪在他脚下,他们就能得到满足,天大的满足,扭曲、变态就是宁古塔的内里。 雨水冲刷过萧坤的脸颊,上面的泥泞被冲刷干净,可是他睁不开眼,他手里没有刀,没有剑——只有掩埋在恨下面的狰狞,那是杀意……他想磨牙吮血,他想将这些人拆吞下腹。 不,他嫌脏。 萧坤睁不开眼,耳边是放肆的大笑,一如黑河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 忽地,一阵短促又焦急的哨声,如撕开的裂帛,划破凝固在空中的雨滴,再凝固…落下! 雨势渐大,盖过了哨声。 “怎么回事?” “不知道,去看看”,一人回头道:“他怎么办?” 旁边的守卫嘲讽:“死不了,黑河水都淹不死他,这点雨算什么。” 他们还未有所行动,传来高呼:“圣旨到——!” 萧坤猛然睁眼! 该是时候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1 皇叔,我回来了 萧坤醒了,阴鸷的神色让周围放声大笑的守卫一惊,眼睁睁看着泥泞里的人坐了起来。 雨声敲打着耳膜,还在嘶鸣:“圣旨到——!” “还真是圣旨来了?”一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老天爷,宫里来的?” “是”,旁边应和着,忽然反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接旨啊!” 一眨眼,眼前一空,层层乌云里,迫切现世的光挤出来,滴在雨水中,进了萧坤的眼。 踉跄着爬起来,恶鬼一般伸开双手,他开始癫狂。 宁古塔入口,田丁已经喝停了所有人,一眼望去,黑沉沉的罪奴匍匐在泥里。 冒着雨,田丁莫名有些忐忑不安,扭头问旁边人:“萧坤人呢?” 这人才想起来,方才跑的急忘了萧坤,含糊不清道:“大人,他不知道在那个泥坑里打滚呢,大人问他做什么?” “心里有些膈应”,田丁说:“别让他出来,看紧了。” “大人放心,他得乖乖听话,觉不会出来坏大人好事。” 田丁微微放心,乐道:“我能有什么好事?” 旁边的守卫拍马屁:“这可是京城来的人,必然是大人要升官发财了,还望大人以后去了京城能念叨着奴才们,做了那人上人有机会把奴才们带去给大人鞍前马后。” 低低笑了一声,方才那点不快散去,田丁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眼中贪婪的精光迸现:“放心,待本官日后飞黄腾达,定然把你们这些狗都放置在府邸之中做牛做马。” 守卫陪笑脸:“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两句话的功夫,宣旨的人已经由三四个人掌伞带过来,是个尖嘴猴腮的公公,帕子捂着口鼻,一脸的嫌恶之色。 连一个阉人都这么高高在上,他也配! 田丁心下嘲讽,面上却乖乖低着头。 公公瞪着狭长的眼睛局促的咳嗽几声,左右环视,吊着嗓子,像雨幕里的索命鬼:“谁是这管事的?” 田丁一喜,抬起了头:“公公,是我。” “你呀”,公公轻蔑的瞥了田丁一眼:“怎么办事的,咱家千里迢迢来传旨,还要等着不成,还不快将三王爷请出来。” “咯噔”一声,田丁僵硬一瞬:“王王……王爷、公公说那个王爷,咱们这宁古塔哪来什么三王爷?” “什么王爷还要咱家亲自跟你一个奴才说吗?”公公提高了声:“快将三王爷请出来。” 这次田丁听清楚了,犹如五雷轰顶掀起了惊涛骇浪,恐惧从脚底开始蔓延,两个呼吸便让他双膝发软。 ……王爷,眼前的阉人尊敬的称之为三王爷! “还愣着!大胆奴才,是要抗旨吗?!” “不不不……”,田丁惊慌道:“还愣着、快快、快将三王爷请出来。” 完了! 害怕的不止田丁一个人,有人比他还要怕,他们做了什么,将尊贵的王爷踩在脚底…… 三两下爬不起来的田丁还没亲自去叫人,那尖嘴猴腮眼神一变,“哎呦”一声从大伞下跑出来,顾不上脚底的泥脏了他的鞋,卑躬屈膝的往旁边去。 “奴给三王爷请安”,公公迎上萧坤,不可思议道:“三王爷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让皇上看见了该多心疼啊!狗奴才、还不给三王爷拿件干爽的衣裳,过来给三王爷撑伞。” 萧坤不请自来,他浑身泛着恶臭,可他自己好似不在意,从里到外都是湿的。 那公公还在说什么,被萧坤一掌掀进了水洼里,他终于抬起了头,那阴鸷的黑眸恐怖如斯:“滚开!” 公公在泥坑里打了个滚,恶心的胃都要吐出来,可大气不敢出,跪在脏水里。 萧坤笑了一下,朝着以田丁为首的宁古塔施暴者走来,他手里不知何时提了一把刀,刀柄上还有血迹,顺着刀背滚滚而下。 田丁骤然清醒,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萧坤过来……王爷就是王爷,再卑贱同他们这些下贱的人也不一样,连滚带爬的过去,田丁颤抖着音求饶:“三王爷饶命,三王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王爷宽宏大量饶了小的一命……” 顿时间,宁古塔门口数百人磕头求饶,萧坤从噪杂的战栗中听到了恐惧。 对、是他要的…… “本王说过,会从这里出去”,萧坤仰头转动了一下脖颈,任凭雨水冲刷,阴声:“有眼无珠的东西,本王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三王爷饶命——” 手起刀落,田丁嘶嚎一声,痛苦的捂着双眼,鲜血从指缝流出来,他还在本能的求饶。 萧坤一连斩了数人,那公公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三王爷息怒,万万不可啊……不能杀人啊!” 跟着那公公奉命迎接萧坤的侍卫们当即上前:“三王爷息怒,皇上命我等带王爷回京,” “回京?”萧坤嗜血般的抬起双眸:“皇上还说什么了?” 侍卫稍作犹豫,摇头道:“没有。” 田丁大声叫着,整个宁古塔陷入恐慌,萧坤大刀一挥,在田丁的哀嚎声中将他的头颅斩下,提在手中丢入了数百罪奴中。 罪奴之中不乏还有女人,尖叫声连连。 他们甚至忘记了反抗。 萧坤:“本王要这里所有人的命!” 骤雨初歇,火油味冲天,绵延数里,宁古塔沦陷,数千人无一活口,血流成河。 卫兵们检查过:“走,三王爷还等着呢。” 萧坤立在黑河之上,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袍,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可身上的污秽却永久的伴随着他,冲洗不干净的。 敷眼望去,宁古塔处处罗列着尸体,罪奴刚出生的婴儿也未能幸免遇难,被挑在木桩上,火舌席卷而过,发出“滋滋”的炙烤声。 浑身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报仇雪恨。 数百卫兵上来,立在他身后:“王爷,可以启程了。” 萧坤没动,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惨烈的景象落入眼中,让人不寒而栗。 宁古塔泥泞的表面附着一层劣质的煤矿,这些罪奴日复一日的磨烂了十指,抠出来运送到需要的地方,十桶火油下去,烧起了一圈,里面的人呐喊着,嘶吼着……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求救,可他们就是出不来,火舌里有一双索命的手,不管是谁,只要卑贱,就该死! 侯在萧坤身边的侍卫浑身起了凉意,莫名的害怕。 良久,冷风吹的萧坤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身子已经落下了病根。 “三王爷,走,皇上还等着三王爷回去呢。” “走”,萧坤挺起身,阴兀的不成样子:“回京。” “如今整个北地已经落入摄政王手中,北地百姓不仅毫无仇怨,更是膜拜起来”,侍卫道:“周守山数日来连败三场,败在一无名小卒手下,是奚九重用之人,不知身份。” “程风固守长陵,四郡在摄政王的压制下,损失惨重,已然伤了根本貌似无力再战,皇上希望三王爷重新率兵,趁长陵休养生息一举拿下。” 宁古塔消息闭塞,萧坤再出世竟不知道萧辞已经成了那反贼,天下大变。 萧坤冷声:“本王的好皇叔呢?” 侍卫:“摄政王带着三万孤狼军离开博州,前往落霞关,落霞关的防守一破,就离京城不远了。” “落霞关,看来皇叔很是着急啊,他是有多想在一月之内拿下京城,做那九五至尊,连落霞关都敢打”,萧坤咬牙:“落霞关地势险要,哪怕是当年内战,穆南均都不敢前进分毫,本王的好皇叔亲自率兵,这是急不可耐。” 最急不可耐的是萧晟渊了,眼看孤狼军势如破竹,落霞关一旦攻陷,明示着大梁江山真正就易主了,可侍卫不敢说,马车疾驰而过,前往京城,水花飞溅。 萧坤阴沉的眯着眼,阴阳怪气喃喃:“皇叔,本王回来了。” 严宽驱马追到最前面:“主子,得到消息,三王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嗯”,萧辞没多大起伏:“五日内赶到落霞关。” 一开始萧辞说要直接打落霞关,奚九惊呆了,数次劝阻,程风恨不得从长陵飞过来,大吼一声:“你疯了?” 可萧辞心意已决,前人拿不下落霞关,不代表他不行。 严宽这几日顶着黑眼圈,将落霞关的地势分析了不下十次,看着萧辞,眉头微皱:“主子,还有一件事。” 萧辞侧头看了他一眼,前方的军旗猎猎作响,黑色甲胄一丝不苟,他凝声:“何事,磨磨唧唧,说!” “是宁古塔”,严宽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三王爷将宁古塔数千罪奴屠尽,无一活口,连驻守的守卫都绞了个一干二净,手段残忍至极。” 胯下的马儿长嘶一声,萧辞蹙起了眉间,回道:“本王知道了。” 两人还未见面,那浓重的恨意已起,愈发的紧了萧辞要拿下落霞关的心。 千射队如今扩大了一倍,跟在后面,落霞关之战,会将他们的用处发挥出来,定不负王妃所授。 程风千里飞书:“长陵周围四郡近日整合兵马,似要一鼓作气再来一波。” 怕萧辞担心,程风特意来信,他能护住长陵。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2 终究是情深错付 京城的楚楼画舫依旧日日笙歌,阁楼亭台里,姑娘们的嬉笑声延绵不绝,浪荡花丛的贵族公子一掷千金…… 一切都没变,却好似都变了,让萧坤陌生。 他在城门口看到了三王府的人,看到婢女拦也拦不住的白素素,跌倒在地上,虚弱的不成样子,身边的婢女当即乱了手脚。 至于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没人注意到他,更没人知道当朝三王爷,他萧坤——回来了。 天和门的侍卫不敢阻拦,低着头偷瞄着三王爷沧桑的身姿。 立在天和门前,萧坤久久没说话,他整理衣冠,阔步进去。 萧晟渊捏着玉盏的指节透白,坐立难安等着萧坤回来,他看向殿外,等着那久违的人。 李德全快步跑进来,欣喜道:“皇上,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萧晟渊倏然站了起来,嘴里低喃着:“……回来了。” 千层台阶下,每往上踏一步,萧坤的心就沉一截。 谢良奉命来迎,躬身:“臣见过三王爷,三王爷万安。” 在他面前站定,萧坤冷着脸未作声,只是加快步伐径直进去,眼皮未掀到殿中央,撩衣跪拜,抬声:“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来了”,萧晟渊心下难过:“快起来,好好让朕看看。” 眼前停了一双龙纹黑靴,萧坤抬头对上萧晟渊悲悯的眼神,神态微冷。 “快起来”,好似没看到萧坤那疏离的面色,萧晟渊亲切的将萧坤扶起来,眼中悲色愈重。 “皇弟受苦了,遭逢此难,朕有愧于你”,萧晟渊低了声:“回来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平安回来,我们兄弟携手,必然将这大梁江山夺回来。” 萧坤装作若无其事,轻轻推开萧晟渊炙热的掌心,垂首:“臣定当谨尊圣命,任凭皇上差遣。”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萧坤淡漠了心,他现在不想讨好任何人,看谁都是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包括萧晟渊。 他在宁古塔生不如死,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 自己派去的人尽数被杀,为何不重新派一批人来? 萧坤心下冷笑,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他们兄弟已然生了嫌隙。 萧晟渊眼睛不眨的看着萧坤,他瘦了很多,面色憔悴不看,王爷华服也盖不住的风尘,紧束的领口下,露出一一条条可怖的伤痕,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 起码在这一刻,萧晟渊是万分愧疚的,他心疼道:“坐下再说,德全,上膳。” 方落座,即刻有太监上了膳食,美味佳肴于萧坤而言像上辈子的事,本以为会饿,会迫不及待的填饱肚子,可亲眼看见了,胃里却难受的紧,似有似无的恶心泛上来,片刻功夫,萧坤白了脸,大汗淋漓。 “奔波一路,皇弟辛苦”,萧晟渊貌似没注意到萧坤痛苦,徐徐道:“自你离开后,朕便想方设法的要让你回来,可朝中暗涛汹涌,一直苦于没机会。” “现在好了,皇叔彻底反了,朕名正言顺的将你召回来,一雪前耻。” 良久,萧坤才把窜上头的晕眩感压下去,别开眼不再看桌面上的菜肴,冷声:“皇上放心,皇叔造反一事我已经清楚,反贼当道,哪能任他逍遥,必要除了他!” 萧晟渊被萧坤陡然冷冽的神情怔了一瞬,不经意的皱眉:“终究是皇叔不念及旧情,做了那乱臣贼子,愧对列祖列宗,朕就算为了萧氏的天下,也该除了他!” 话毕,萧晟渊像是受了刺激,伏在案桌上咳嗽起来,李德全即刻上来帮他顺气,嘴上说着:“三王爷不知道,皇上差点死在摄政王箭下,若不是皇上福泽深厚,三王爷怕是回不来了,皇上怕……” “这又是怎么回事?”萧坤惊讶:“皇叔竟如此无情!” 萧晟渊弱声:“何止如此,朕九死一生,同皇弟一样,受尽了苦楚。” 坐了一个时辰之久,萧坤了解了他流放以后所有的事,具体到他一闭眼就能倒背如流,皇上真是费心了,同他说这般仔细。 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宫道上亮起了灯,萧坤冷言冷语打发了谢良,他现在看到谁都恶心的慌。 萧晟渊处处说他受苦了,却不给他一点诉苦的机会,这算什么? 血脉相连的感情都可你死我活,嘴上三言两语的道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后只带了一个侍卫,徐徐向宫外走去。 他离开半天,萧晟渊还怔愣着,面色逐渐变白,瘫坐回去。 李德全:“皇上,该用药了,身子要紧。” 他年纪轻轻,还未一展宏图,扩足疆土,就需要整日用药续命,多么可笑可悲? 那一箭伤了他的根本啊! 送萧晟渊回了寝宫,李德全出来,下面的小太监过来,低声道:“公公,方才收拾的时候,三王爷的膳食一口未动,茶水也满着,酒更是未瞧一眼,奴前来告知公公一声。” “还有这事?”李德全压低了嗓子:“咱家知道了,退下,吩咐下去,不要打扰皇上休息。” “是。” 在殿上,确实没人注意萧坤到底动筷了没。 为何就一口没吃呢? 难道是不合口味,可下面分明都是按照三王爷的口味做的。 李德全没敢去打扰萧晟渊,便将此事悄悄盖下了。 萧坤特意去东平巷走了一遭,哪怕身子快要撑不住了,他还是在摄政王府的废墟里伫立半天,亲眼看着曾经恢宏毁于一旦,说不出的畅快! 白素素不顾婢女的阻拦,执意等在门口,如期盼的那般,她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她身子弱,孩子早产,好在白史纪寻了民间的圣人,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一双儿女如今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生的可爱。 可她自己却伤了母体,今生都不能再孕,被冷风吹了会,头疼的厉害,王府门口的红色灯笼隐隐的照在脸上,婢女觉得她家王妃瘦弱了太多。 “王妃,进去,天已经黑了,想来王爷快回来了。” “我要等着”,白素素被婢女扶着,眼睛微微红肿,只道:“我要等着。” 她日盼夜盼,总算将人盼了回来。 半柱香后,马蹄声传来,载着萧坤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口,奴才们陆续跪了一地:“恭迎王爷回府。” “王……爷”,心心念念的人从车上一下来,白素素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顾不上行礼就要扑过去:“王爷,王爷、妾身总算把王爷盼回来了。” 抬手虚虚扶了白素素一把,萧坤沉了脸:“晦气,哭丧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白素素不可置信:“王爷,妾身日日挂念……” 她一句话没说完,手腕被甩开,若不是婢女手疾眼快扶了一把,她就要摔下台阶。 白素素愣住了,贝齿紧紧咬着唇,看着大步离去的人。 真心换不来相濡以沫,难道连相敬如宾都不行吗? 她何曾奢求过太多,只是一眼便倾心与他,不顾一切,不顾手段的嫁给了他。 哪怕心痛如刀割,白素素还是快步追了上去,萧坤径直进了书房,他打开隐秘处的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两块九州录不翼而飞,他厉声:“来人!” 侍卫进来:“王爷,怎么了?” “本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谁进来过!” “没人敢进来”,侍卫吞声:“只有王妃会进来打扫。” 正说着,白素素踉跄一步进来,看到萧坤的怒颜,心下一凛:“是只有妾身进来王爷的书房,可是妾身什么都没动过,只是怕王爷回来看到里面落了灰会不高兴,王爷刚回来别动怒。” 何止动怒,萧坤发疯一般怒火冲天,将虚弱的白素素提起来,指着空空如也的格子:“里面的东西呢!” 白素素被嘞的喘不上气,她哀求的看着萧坤陌生的面容,心如死灰:“王……爷” 萧坤将她扔在地上,质问:“本王问你,东西呢!” “什么、东西……”,白素素瘫软在地,眼泪断了线的掉,整个人都是懵的,摇头:“妾身从未动过王爷的东西,不知道王爷丢了什么。” 木匣子在萧坤手中裂开,他面容扭曲,这暗阁只有他一人知晓,从未出过错,将所有的恨意都发在了白素素身上,怒道:“贱人!本王娶你有何用,娶了你,本王半生皆不顺遂,那穆安安之前半点不如你,却给了皇叔无上的荣耀,因为他们一对狗男女,本王落到今天这步天地,你为何不如她,为什么!丧门星,滚——!” 白素素瞪大了眼睛:“王爷……你、你说什么?” “本王不想再见到你!同白史纪这废物一样,要你何用。” “王爷为何一回来就颠倒黑白的发怒?”白素素缓缓站了起来,她曾经也是金枝玉叶里最孤傲的那个人,她擦干眼泪看着萧坤:“王爷可记得临走前妾身怀了孩子,你不问问孩子如何?他们是你的骨肉,你不想念他们吗?” “王府落魄,树倒猢狲,妾身一个人顶着整个王府,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3 围困落霞关 白素素一度哽咽,她上前抓住萧坤冷冰冰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王爷你摸摸,人心当真是凉薄的吗?就算是天塌了,妾身都不怕,只要你还活着,哪怕愤恨之人要来索命,妾身也从未离开过王府一步!” 无人知道萧坤流放,三王府经历了什么? 她经历了什么? 这么难,她一介女子,怀有身孕都挺过来了,为什么夫君一点都不体谅她? 为什么? 任凭白素素梨花带雨,萧坤还是从她悲痛的神色中看出了愤恨,擒着白素素消瘦的下巴,萧坤用了力,疼得白素素痛呼出声。 “本王什么都不要,别在这给本王装可怜,若是王府容不下你,带着你的孽种,一起滚。” 孽种? 白素素疼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萧坤松了手从她身上跨过。 费力的爬过身,白素素撕心裂肺:“萧坤,你薄凉,你没有心!这世间,你愧对了我,我是白家嫡女,生来比贱民高等,京城好儿郎千万无一人入眼,独独情衷与你,你为何要负了我!” “……为什么?” 虚幻之中,白素素还记得母亲问过她:“当真不后悔?” 她答:“不后悔,只要能嫁给三王爷,她定然陪他走到巅峰,不顾一切。” 现如今,她被人狠狠的掷在地上! 连亲生的骨肉都可称为“孽种”,这个人到底有多无情? 一日之内,三王府众人皆知,从宁古塔回来,三王爷变了一个人,变成了那真正残暴之人。 在京歇了不过两日,萧坤便带兵前往宁古塔,离开之前白素素去送他,两个孩子皆在身侧。 换上笑脸,莞尔:“王爷,看一眼孩子再走,回来不曾见过,日后想再见就更难了。” 她不哭不闹,端庄的立在门口,勾唇笑着,一如当年贵妃的妹妹。 萧坤重新提了剑,黑甲着身,愣了一瞬,在白素素殷切目光下,第一次垂眼去看自己的一双儿女,软糯糯的一双,对着他笑,女孩比男孩更圆润了些,看着就喜庆。 粗糙的大掌停在半空,终究还是没能落下,萧坤不由得怔神,还算温和的看着白素素:“照顾好他们。”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两丈之外,翻身上马。 白素素追了半步,嘴唇微张却什么也没说,眸色一片清明。 就这样。 整整一夜她未合眸,自己将终生错付,要问她后悔吗? 她不后悔。 她白素素向来自命清高,不是吗? 她知道,此次一别,或许就是一生,一生何其的长,长到她得亲眼看着一双儿女长大,孩子还未取名,显然他的父亲漠不关心。 落霞关难走,孤狼军走了六日才望见关口,比预想的迟了一日。 霭霭关下,巨大的黑色衮金边帅旗跃然高攀,“萧”字迎风作响,赫然的银勾都雕琢不出的字眼。 萧辞抬手示意停军,黑盔铁甲的孤狼军分做六列,严阵肃立。 提缰前行,萧辞重甲佩剑,对面百米开外,是落霞关口,铜墙铁筑的高关,万箭齐备,只需一声,便可滚滚而下,关下陷阱重重,四面皆是深谷峭壁,何处能大显身手。 探子从侧方迂回而来,铿锵道:“王爷,关内守着近两万人马,四方皆是铁箭,若是强攻,恐损伤惨重。” 现在还未进入射程范围,萧辞昂首凝眸:“全军休息,原地扎营。” “是”,严宽策马传令。 行军六日,刀关险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落霞关守将赵中书,年过五旬,一辈子坚守在落霞关,从未让一个敌人踏进过关口十米之内,战功勋勋,此刻重新披甲上阵,浮眼望去,那一马当先之人身后,是重重黑浪,“黑云压城城欲摧”,比那天际的黑云还要让人压抑。 整齐划一的步伐响彻天地,震的关内土地颤抖不休,这是传说中的孤狼军,似人似魔,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捣黄龙、战无不胜的孤狼军! 赵中书脊背已然沾了冷汗,大喝:“我守了落霞关半生,从未让国脉疆土失于他人之手,大凉铁骑不行!大齐妖人不行!如今的内国叛贼更是不行!” “传令下去,死守落霞关,他萧辞也不过血肉之躯,不可忌惮,夺他人头者,圣上重重有赏!” 身后响彻云霄:“死守落霞关,拿下叛贼!” 振奋声随风而来,落入了孤狼军将士耳朵里,他们彼此依靠,虚虚的眯着眼,珍惜这短暂片刻的休整时间。 拉起的大帐内,奚九大步进来:“萧坤三日后该到了,京城距落霞关本就不远,再者抄了近道,皇上先前五日便让大军前行,萧坤只带了三千精锐,快马加鞭,来的怕会更快。” 面前摊着落霞关的军事图,他们如今驻扎之地,虽正对关口,确实最安全的地方,其他地方除了密林便是沟壑,人无法攀爬,更何况着重甲的将士。 奚九看了一眼:“落霞关百年来无取巧之势,只能强攻,关口不开,我们的人进不去便相当于困死在外面。” “擒贼先擒王”,萧辞沉声:“让石铿准备,该他们出力了。” 奚九:“千射队早就准备好了,时刻就位。” “好。” 萧辞起身,现在就看王江崇的了。 驰名沙关的江二爷也非浪得虚名,落霞关自建关百年,便有两个关口,除帝王之外无人可晓,可萧辞偏偏知道。 只是那关口更为险要,处要万丈天堑之中,就算知道,也无人去尝试。 萧辞决定攻打落霞关当日,商议军情,王江崇久久未说话,等所有人离尽,他才长身一跪:“王爷,我能去。” 惊愕的看着他,萧辞摇头:“不行!” 堂堂江二爷怎会屈服,一刹那,他仿佛回了年轻气盛之际,笑口颜开,对着萧辞一拍胸膛:“王爷,不用多少人,浪里淘沙,二百足以。” 只要进了那关口,便可里应外合,擒住落霞的咽喉。 王瓒得知,非要前往,被奚九拖回了孤狼军中,点了一半孤狼同他一起丢在博州,抵挡后贼。 如此重任缠身,王瓒堂堂男儿红了眼,对着萧辞重重一拜,掷地有声:“王瓒定不负王爷重托!” 江二爷便衣着身,带着两百孤狼深入敌军。 思及此,萧辞喃喃:“本王欠王家的了。”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孤狼军突然反难,高关之上的铁箭还未出刃,就被强悍百倍的利箭划破长空而来,断了那箭头。 关中大惊,赵中书皱纹紧绷,提着那箭看了一眼,冷笑:“凭这点本事,还不足以进关口,慌什么,给老子打回去!” 谁知萧辞打的是车轮战,同赵中书兜圈子,只要里面稍微松懈,便会有人丧命,等他们重振精神,孤狼军又只守不攻。 赵中书大骂卑鄙! 可萧坤没来,他们绝对不能打开关口出征,自知不是摄政王的对手。 自萧辞一离开博州,长陵便好似失了依靠,萧晟渊一封密旨,四郡便收起了那颓丧的样子,竟在三日内集结兵马,将长陵团团围住。 程风被将士们拥簇着,面容沉冷:“真当我是个好欺负的,同四郡明里暗里交手这么些年,这些个老东西惯会见风使舵,这次非把他们肠子打出来不可!” 身后的小将冷汗涔涔,急切道:“将军,他们哪来这么多人?” “藏的呗”,程风怒拍桌子:“狼子野心,真是小瞧他们了。” “那……” 话虽如此,程风不敢掉以轻心,长陵的兵马四分之一暗中前往雁回,得助王家军拦住大齐,一半同王瓒留在博州阻断敌袭,博州以东海域广阔,常年纷争不断,近日传信,王瓒已经打了两场,凭着人多险胜。 落霞关之后程风心下不安,派了五千精兵随后而上,如今留在长陵的能用人马不过两万,而四郡居然也集结两万人马。 可他们物资充足,长陵快要空了。 沈行白在门外听到,顿住步子,悄然离开,还真是应了沐珣的话,四面楚歌之境,长陵难守。 一旦城破,三哥就是日行千里也救不急的。 号角声起,是外面又在攻城了。 程风啐了一口:“奶奶的,这群孙子,走!” 长陵大开,程风高坐马上,手中的剑变成了长枪,面容狠戾,无所畏惧! 大家常年邻居,谁不认识谁,敌军还未开口,程风就长驱直入打了进去:“别他妈很爷唠,爷今日只想要你们的狗命!” 敌军大惊,双方交战不休。 长陵不能沦陷,他程风就是丢了命也得守住,不能让萧辞有后顾之忧! 他等着落霞关捷报传来,等着京城的皇帝小儿俯首称臣! 城门之上,沈行白面色惨淡,南宫往后一缩:“公子,程风将军不遗余力,迫切的想把四郡打回去。” “因为长陵的军饷粮草不仅喂养着自己人,还喂养着城中数万百姓、孤狼军……”,沈行白皱眉:“快空了。” 南宫惊愕:“消耗这么快!” “是啊,消耗太快了,已然超出了预算,春耕还没下来,百姓焦急也无用。” 顿了片刻,沈行白低声:“南宫,陪我去趟江南。” “啊?”南宫疑惑:“干什么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4 我的夫君来接我了 南宫不明所以的被沈行白拽着走了,江南是个好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带着几个天机弟子,沈行白笑了,说:“替三嫂讨个债。” “王妃?”南宫睁大了眼睛:“公子要去欧阳氏族?上门闹事啊?” “闹,反正四下都乱着,咱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南宫笑了:“公子对王妃同王爷真好。” 沈行白心道:“只要能帮到萧辞,不管他做什么,穆安肯定不会怪他。” 穆安当然不会,焦灼的在山间别墅等了三天,期间她一直试图将系统唤醒,数次莽撞闯进去,差点被系统震伤,稍有动作便头痛欲裂。 现在唯一回去的办法就是昆仑秘境了,可那昆仑秘境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同萧辞一无所知。 女佣照常进来送饭,她看了一眼,三天没有一顿重样的,皆是为了胎儿有益。 “穆小姐,一个时辰后我来收盘子。” “等一下”,穆安唤住她:“萧家到底有多看重这个孩子?看样子是我不把孩子生下来便不会让我出去了,是?” 陡然间,穆安想起了楚沁,那个人人称道美绝了的女子,当初是不是也如她现在这般,被无情的帝王囚禁在一处,生下了萧辞。 穆安一时间不知道同情她还是庆幸,感激这个女子在生不如死的情况下生下了萧辞。 女佣不敢直视穆安的眼睛,短短三日,她已经本能的开始害怕眼前淡漠清冷的女子,那种感觉是透着骨子散发出来的,容不得她抗拒。 穆安将托盘里的午饭挪了位置,莞尔笑了一声,又问:“你们主子叫什么?好歹我肚子里怀的也是贵重的萧家骨肉,总得知道这萧家家主是何人,这般费尽心思禁锢着我,就不怕我不愿意生这孩子?” 女佣低着头:“我只是照顾穆小姐的,不该说的一概不知。”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你身手不错,不像伺候人的。” 女佣沉默,转身就要退出去,不料身后的人突然发难,凌厉的掌风让人暗自心惊。 穆安冷笑一声:“束缚姑奶奶三天,耐心早就磨尽了。” 女佣连连后退,手指如勾,指骨如蛇,眉间紧蹙,精准的捉住穆安的手腕:“穆小姐!” “你或许该叫一声王妃娘娘!” “什么!” 几招过后,女佣大惊,穆安怀着身孕怎会如此灵敏,她不敢造次,却又被穆安步步紧逼,防不胜防。 “胜之不武”这个词用到此处恰好。 本着不能让穆安跑出去,女佣发了力,对着穆安的面门五指骤缩,好似就在等着她这一招,穆安从容的勾唇趁机攻她下盘,女佣见穆安弓身,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卸了一半力气。 穆安孤傲的挑了一下眉,掌心破开女佣的五指,趁机锁喉。 女佣闷哼一声,显然低估了穆安的实力,两人身躯相近,她若是执意出手定然会伤害穆安的孩子,她放弃了抵抗。 紧紧握着女佣的要害,穆安轻笑:“看来,这孩子真的很重要。” 女佣仍旧不说话。 “一直把我当作普通小姐对待也太看得起我穆安了,你这脖子生的这般好看,轻轻一捏就断了,这事我还做的出来”,穆安倏然变了脸,阴狠的盯着女佣:“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只有一次机会,你可想清楚了。” “我……”,缓缓收紧的五指让女佣感受到了死亡,她本来又能力反抗,可穆安鬼手一般在她要穴之处做了什么,似有长腿的虫子从小腿攀爬上来,撕咬着她,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穆安:“萧家为什么要进昆仑秘境,只有选中之人才能进,什么是选中之人?” 额头的冷汗低落,女佣艰难的张口:“萧家……血脉。” 心底一震,穆安猜到了,她惶惶终日怕的好像就是这个。 “萧家难道就没别的血脉了?” “有……” “其他人呢”,穆安问:“都死了不成?” 犹豫片刻,女佣点头:“进秘境要萧家的血脉,进去的人必死无疑,出不来的。” 这便是萧家为什么不管不问她的身份,见她有了子嗣便如此看重孩子的原因。 这些……萧辞知道吗? 还是只有自己不知道。 这里的萧家,同萧辞真的有血脉联系吗?还是因为昆仑神剑认主的原因,昆仑秘境认可了萧辞,让他得以蒙混过关。 “穆小姐,你知道这些没用的”,女佣跌倒在地:“除了家主,没人知道萧家血脉进入昆仑秘境会得到什么,时代已经不再信奉这些,萧家守护的是悖论科技的天机,你出去看看,走在街上,同他们说这个世界上有神明,他们会将你当作疯子,没人信你。” 穆安冷声:“那又如何,人活一世,何必稀罕别人的看法,况且我为什么要傻子一样去反抗时代?” “只是一个比喻罢了”,女佣喘息着:“穆小姐,宇宙的神秘说不清的,这个世界不知道还有多少像萧家这样的地方,守护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里面所蕴含的力量是人力不可估量的。” 看着女佣,穆安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道:“我相信,但我要反抗,有更重要的地方等着我。” “穆小姐,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管这些,安心将孩子生下来,萧家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一辈子优渥的生活。” 穆安:“当真是给一笔钱,而不是要我的命?” 女佣一噎,低声:“只要穆小姐足够听话,萧家有的是办法让你忘了这一切。” “可惜了”,退到一边,穆安静静垂眼:“我从来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主。” 外面传来人声,隐约有人唤着“公子”,穆安知道,萧辞终于来了。 她低身解开女佣的要穴。 那股生不如死的感觉逐渐消散,女佣看着穆安,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好像猜到了什么:“昆仑秘境自古没有女子进入的道理,穆小姐进不去的。” “萧家血脉可进,我身上带着的也是萧家血脉,如何进不去。” 女佣盯着穆安的肚子,满眼的惊愕:“那可是穆小姐的骨肉!” “……所以呢?” 女子说的轻描淡写,像是毫不在意,可女佣分明觉得穆安比她还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无情的用孩子去赌。 任凭女佣揣测,穆安细细注意她的表情,缓缓收回目光。 当然,她怎么舍得用孩子去堵,她不会,萧辞更不会。 为什么萧家认定她肚子里的血脉,绝对不是因为血脉检验,必然是和休眠中的系统空间有关,昆仑神剑长埋在空间数万万年,剑气早就同空间融为一体。 她堵,昆仑秘境会让她安然进去。 敲门声起,传来萧辞温和的声:“安儿,我来接你了。” 莞尔一笑,穆安对挡在身前的女佣平和道:“我的夫君来接我了,他要带我回家,你拦不住的。” 恍然怔了一瞬,女佣挪开了步子,她好像早失了拦意。 外面已经将门打开,萧辞准时出现在门口,伟岸的身影遮住的刺眼的光,小心翼翼将珍爱的护在身下。 心下痛又欢喜,穆安笑着扑过去:“外面都准备好了。” “好了”,萧辞说:“就我们两个,谁也不要。” “……谁也不要。” 离开之前,穆安回头看着呆滞的女佣,说:“谢谢。” 女佣微微吃惊,不明所以,就听穆安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良久,女佣略显笨拙道:“箐娴。” 女佣看着清冷的人突然眼眶微红,露齿一笑,是几日来她第一次见到纯粹的笑,眸光澄澈,里面盛满了清潭,美极了。 穆安说:“果然,时光终将是一个轮回。” 青弦……箐娴…… 多了份女孩子的温柔,就像下辈子的青弦所希望的那般,换一个温柔贤淑的名字,做个普通女孩,寻一良人,安此一生。 再也不是冷冰冰的刀剑,再也不必历经血腥。 萧辞带着穆安离开了,在门口那上了一辆车,萧辞轻声安抚着穆安,低声哼了两句安眠曲:“睡,我守着你,别怕。” 穆安本来想说太多话的,可听了萧辞这句话,当真沉沉睡过去,坚实的胸膛太暖和了。 不知行了多久,萧辞面色稍微难看,捂着帕子低声咳嗽,那帕子上沾了血,他若无其事的装怀里,将手腕上的同心结拆下来,徐徐套在穆安手腕上,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好想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现在的萧辞知道,他的安儿得回去,一定要回去。 他俩身后远远跟着一辆车,南心道:“纪医生,为什么要把神结给他?” 后座的纪川懒洋洋的靠着后椅:“他能找到我,就不是一般人,纪家落寞,如今就剩我一个浪荡子,那同心结内有玄机,藏有神意,可抵昆仑意,关键时刻能保命,等了这么多年,该给他。” 南心不懂,摇头:“那我们要跟到什么时候?” “且跟着”,纪川说:“我有句话忘了同穆小姐说。” “什么话?” “祖宗传下来的话,早该说的,谁知道这穆小姐花容月貌,沉鱼落雁”,纪川笑道:“本少爷一见就走不动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狗屁话。” 南心:“……”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5 同心神结进秘境 听纪川在后座耍流氓,南心闭了嘴。 她是纪家的家生子,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她这种落后的产物,可她就是,还觉得非常骄傲,总觉得像这种游离在秘密之外,守护着神意的家族非常伟大。 想着想着南心就傻呵呵的笑出了声。 纪川在后面拍她:“注意点,跟丢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没问题,我的车技纪医生还不放心吗?”南心一踩油门,越过旁边的车辆,加速追上去,可谓十分的狂野,还能抽空回头笑:“怎么样,就问你服不服?” “……”纪川说:“我只想活久一些。” 南心:“那当然,纪医生福寿延年,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纪川闭上眼,低低笑出了声:“……傻子。” 昆仑秘境在萧家祖籍,五个小时的车程出了c市,施入了深山老林,又磕磕碰碰行了两个小时,天色愈沉,车灯昏黄的打着,雾气重了起来,快要照不清前面的路。 车轮碾过枯枝作响,湿意漫上来,穆安感觉有人给自己掖被角,她缓缓睁开眼,眯瞪瞪中缓缓清醒,才发觉不是掖被角,是在盖毯子。 这般靠着睡数个小时,她居然没有一点不适,看车窗外魑魅魍魉的黑影,皱眉:“我睡了多久,到哪了?” “不知道”,萧辞轻捏她的鼻尖:“应该快要到了。” 一路上萧家人都不开口,各个像是天生的哑巴,约莫半个时辰车速明显降了下来。 是到了。 有人推开车门,恭敬的弯腰候在外面,后面的车灯打在身上,将人影拉的很长,同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的深山老林相比,差不了多少。 “公子,请——”。 看了外面整齐划一,一身利落的黑装,恭敬候着的几人一眼,萧辞幽幽抬眼过去,寒潭似的没动。 惚了一下,为首的似乎明白过来,又齐声请了一次,这次卑微喊的是:“夫人,请——”。 简单的称呼,却在悉悉索索的冷风里定了穆安的心,别样的味道,一样的缠绵。 萧辞这才脱了外衣给穆安披上,几乎是环抱着她下来,看了一眼漆黑的鬼夜,低声:“小心,别松开我的手。” “嗯”,穆安左右顾盼,这地方确实可怖,荒的像通往地狱的路。 正要跟着黑衣人走,远处尖锐的车鸣声起,他们回头,旁边飞驰过来一辆车,猖狂的完全不把鬼林当回事,堪堪在一棵百年老树前停下,不足三寸,若是撞上去,恐怕里面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穆安咋舌:“好车技。” 黑衣人挡在外面,好似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主动上前迎人下来,还没来的及开口,车里面的两人就叭叭起来。 纪川白着脸:“你是怕我活太久吗?怎么开车的?” “是你让我一直跟着,这什么鬼地方”,南心紧紧拽着纪川的袖口,惊魂未定:“吓死人了都……” 纪川:“害怕你就差点爬树上去,镇静,保持镇静懂吗?” 南心:“……” 她魂都吓没了,怎么镇静? 穆安:“……” 她得好好反省自己了,怎么次次识人不清,亏还觉得纪川是个温雅的医生,温雅没有,傻吊气质倒是有。 静默片刻,黑衣人颔首:“纪少,到这行了,跟了一路想必也累了,回去。” “我知道”,纪川轻轻拨来南心流汗的爪子,看了萧辞一眼笑笑,最后将目光停在穆安身上,开口:“我有话同穆小姐说。” 穆安隔着两步看他,也笑了:“不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纪川有些惊讶,摊手:“穆小姐果真不是一般人。” “纪医生,很荣幸认识你,我相信规则,尊重秩序,但我不会遵守,我会同它反抗到底。” “害”。 穆安说的云淡风轻,其他人听风云里雾里,可纪川却明白,他奉祖宗的命,交了同心神结,泛黄的典籍里该带到的话还未来的急出口,就被穆安说了。 他只能淡笑,看着穆安那张脸,他恐怕这一生都忘不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穆小姐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可不好,该早点醒过来。” 穆安:“不用劝我,我醒不过来了,让我永远睡下去。” 秘境要开了,黑衣人不想再耽误时间,催着纪川离开。 萧辞微微向纪川一点头,抿唇拢着穆安的肩转身离去。 纪川余光一瞥,哪怕在灰暗中,他还是一眼在穆安手腕上看到了那神结,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低声:“主结怎么在穆小姐身上?” “纪医生说什么?”南心又冷有怕,又拽上了纪川的衣袖:“主结就是神结啊,副结不是百年前祖上觉得单结同心寓意不好,这才配的嘛?” “是啊”,纪川十指微收:“神结本为单结,主结才有神意,副结说白了什么用都没有,我将主结给了萧公子,如今却在穆小姐手上。” “啊?” 南心不信。 这怎么行? 萧公子是萧家血脉,穆小姐又不是!她本来连进昆仑秘境的资格都没有。 萧公子用自己的血来找公子用秘术渡给穆小姐,为此貌似还在萧家丢了半条命,如果不然,萧家怎能放他出来? 更让他带穆小姐进秘境。 纪川转身回了车内,他的心久久不能平复,萧辞是萧家血脉,昆仑秘境要的就是他的命,神结或许能替他挡过一灾,让他活下来。 穆安不是,没有异姓之人进去过昆仑秘境,她自己本就有这一线生机,如今相当于萧辞舍了命,将两线生机都给了穆安一人。 “萧辞必死无疑”,纪川抬眼,回头道:“南心,我们回去。” 黑衣人带着萧辞同穆安来到一处石碑处,那石碑阴森森的,在夜里隐隐泛着光。 拿出密匙放进凹槽里,几步开外的山壁裂开一条缝。 “公子,夫人,请。” 这便是昆仑秘境的入口了,有去无回的地方。 穆安突然捏紧了萧辞的手掌,出了冷汗。 萧辞抚手亲昵的吻她:“别怕,我们该回家了。” “我不怕”,穆安深吸一口气,坚定的问他:“我们一起回家,对不对?” 萧辞毫不犹豫的点头:“对。” 鬼林顶冷幽幽的渗进来一缕月光,同秘境的大门相互照应,里面诡异莫测,萧辞用温热的大掌紧握着穆安,一步步向里面而去。 等待他们虽是未知,可终将有人活着在另一个时空醒来。 穆安本以为前方等待的是妖魔鬼怪,一场恶战大胜之后,她才能拼命的挽着萧辞的手,留住彼此的性命,前方方会开一扇满是光辉的门,一步步回到他们相爱的地方。 她得带着萧辞一起活着离开,昆仑秘境要萧家血脉出不去,而她们本就没想着出去,他们要进去……不是吗? 眼前漆黑一片,没有声响,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沉着缠绵,不知手臂一伸会触到什么,脚底的路是何种模样,是否幽长狭窄。 静默无声,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有了光,两人停住步子。 萧辞说:“在我身后。” “不,我要同你齐肩”,穆安仰着小脸,她能感觉到炽热胸膛里的温度,说道:“谁也别想把谁丢下。” 黑暗中,萧辞眼角滑落一滴泪,逐渐消散。 是了,他不想将安儿丢下,想永远在一起。 被暖光包裹,睁开眼并未有妖魔鬼怪,而是一处院子。 幽静的山居似别有洞天,清晨方亮,院中竹林叠清泉,映着山岚,庭中碧树繁花,飞鸟徐徐,五彩斑斓的羽毛似神物,远处楼台错落有致,情高意雅……简直了,美不胜收。 “这就是昆仑秘境”,穆安向前踏了一步:“亦幻亦真,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萧辞:“昆仑秘境由相而生,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小心为上。” 话虽如此,可将人将整个山居庭院角角落落游遍了,不觉得有丝毫作假,逼真如厮。 推开正中央的主屋,紫木桌椅精雕细琢,镂空的窗户传来雀儿欢快的叫声,幽幽的香气萦绕鼻尖,罗帐围幔,若问她,愿与世无争,同相爱之人在此执手到老可愿意。 她答,愿意。 秘境没有时间之分,昼夜交替三次,便当做过了三日,还是一切无常。 萧辞亲手做了羹汤,揽着穆安浅尝。笑问:“如何?” “我很喜欢”,穆安笑答:“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晃动着手腕处的同心结:“同心同结,结的是你我的心,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轻勾着摄人心魂的眼角,萧辞落下一吻:“趁你睡着的时候。” 不由得笑了笑,穆安起身去寻了把剪刀,在背对之处剪下自己一缕发,回到萧辞身边,伸手:“把你的同心结给我。” 萧辞看着她,只问:“做什么?” 脸色飞快闪过一抹羞赫,穆安故作娇俏:“我要与你同心同结,同悲同苦。” ……还要替你挡灾挡难,愿你无病无痛,无忧无伤。 后面的话穆安没说,只前面一句足以让萧辞心花怒放,他将手腕上毫无用处的副结摘下,递了过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6 我终究不是他 接过副结,穆安神秘的笑了笑,转身进了里间,多亏她心灵手巧,三两下便将长发挽在了里面,鲜艳的红里,夹了一缕黑。 萧辞盯着那欢快的背影失了神,低声咳嗽,帕子上依旧有血,他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舔了舔嘴唇,以免穆安看出点什么。 昆仑秘境比他想象的要好,好到他私心大起,将人永久禁锢在里面。 扶着肚子出来,月份渐大,显怀倒是一般,就是每天会腰酸背痛几个时辰,她得扶着腰才会舒服点。 萧辞:“做什么去了,神神秘秘。” “将手伸出来,妾身给王爷戴上”,穆安嬉皮笑脸,全然不像个快要当娘的人,催促道:“你快点。” 无奈的摇头,萧辞还是乖乖把手伸了出去,看到那精巧的副结里簪着的黑发时,他骤缩,抬起了眼:“这是什么?” 他明显的闪避让穆安心惊,面色保持平静,瘪嘴道:“没什么,我只要你日日戴着我的发,这样便会日日想着我,我也日日伴在你身边,不好吗?” “好,可是这发怎能随意思戴在手腕上,傻瓜,对你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穆安道:“我想让你戴着你就戴着,还能如何不好。” 女子编发为环,让珍爱之人日日佩戴,便替他挡去灾难,可是这灾这难那一样不会如期降临,临在女子身上。 这般,萧辞是不愿的。 穆安不开心了,固执的站在原地:“你戴不戴!” 半晌,萧辞才僵硬的点头:“你呀……,我戴就是了。” 可是他怎么舍得让穆安替他受苦。 似又过了三日,昆仑秘境还是毫无变化,萧辞只让穆安歇着,他去寻秘境的出口。 穆安多次追问萧家到底要秘境里的什么东西,萧辞始终哄骗不说,本就心存忐忑的穆安不由得警觉起来。 盯着手腕上的神结看,同萧辞那一模一样,是一对呢。 那日给副结簪发,她滴了自己的血,萧辞不知道,她的血里有昆仑剑意,上次千里送剑匣,利用系统强行控制时,她就知道了。 用血浸过的发,便有了昆仑剑意的保护,萧辞便少了一份危险。 院中涓涓流水叮咚的响,萧辞给那潭中的池鱼喂了食,整理好了面色才进去,见穆安靠在软榻上发呆,直到他近了身都未发觉。 躬身直接将人抱起来,沉声:“想什么呢,本王进来都懒得瞧一眼。” 措不及防的腾空,穆安惊了一瞬,随后抿嘴轻笑,靠在温暖的胸膛里,低声:“想你。” “那便好,想别人可是不成的。” “想了你也不知道”,穆安故意戏谑他:“王爷还能用权势压我不成,我偏要想。” 将怀中人轻放在被褥里,萧辞躬身看着,剧烈起伏的胸疼压不住他的燥热,眼神微变,身下人眸光流转,里面盛满了潋滟的欲色,似乎在说着什么勾人的话。 勾的萧辞嗓子发,连眼眶都漫上了一层潮红,渐渐干涩起来。 终究,他抵不住,压沉了音:“本王不许。” 穆安轻微卷着舌:“不准什么?” 萧辞:“不准你想别人。” 薄唇压上去,幔帐里旖旎不歇,仅仅一个吻便大汗淋漓,衣衫尽褪,哪怕什么都不做,都画尽了春色。 骤雨初歇,穆安总算抓住了机会,死缠烂打的攀上去,勾人魂魄似的逼问:“找了好几日,这昆仑秘境跟个仙境死的,来去无路,我不信。” 萧辞用鼻尖抵着那白皙水嫩的额头,闭着双眸。 穆安:“所以,现在能告诉我,昆仑秘境里到底有什么非要萧家血脉来延续,就这方寸之地,我日思夜想,一一排除,到底是哪一个,哪怕是个桌子、椅子……或者是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木,一鸟一雀,你告诉我,让我别在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覆着一层薄茧的指腹从微微鼓起的胎儿处滑到那挺俏的下巴,萧辞歪过头,轻微的战栗让他燥热又起,哑着声:“那就当它是仙境好了,是仙境,里面住的自然是快活神仙。” “若真是仙境,我同你做了这快活神仙,日日荒淫无旦又何妨”,穆安吻他的喉结:“就怕,这神仙一觉醒来,坠入凡尘,打入地狱,永世不可超生。” 萧辞忍不住瑟缩一下,喘息着:“为了你,本王甘之如饴。” “……我不要!” 到底是什么? 饶是穆安再软磨硬泡萧辞仍旧不说,第二日穆安便病了,看着还有些重。 碰她的额头,烧的厉害,面色绯红,人似睡似醒,嘴里梦呓着什么。 院子后面有药田,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萧辞之前便采了不少给穆安用,见此,安抚着穆安睡过去,这才说:“安儿睡一会,本王去去就来。” 只是他刚走不久,穆安便醒了,她头有些昏沉,但远没看起来那般严重,人倒是还清醒着,拿掉额头处降温的帕巾,起身穿上鞋,便快步跟了出去。 山居庭院因为他们的到来,愈发的郁郁葱葱,人在其中,神清气爽。 萧辞一路焦急的往后院的药田去,穆安小心翼翼的换了路径跟上,从另一边去,越过七八个亭子,脚都疼了,这里视觉极佳,她能清楚的看到萧辞,萧辞却不一定能看到她。 到了药田,萧辞胸口剧痛,一头就栽了进去,这是每日每夜他都要忍受的,大口的血吐出来,他几乎昏死过去,冷汗扑簌簌的掉。 远处的穆安捂着嘴,死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正要冲过去,见萧辞又翻身爬起来,衣摆处全是泥土,他先是草草的掩埋了地上的血渍,便急忙采了退热的药,拍打了两下衣摆作势就要回去。 那步子都是不稳的,再一次栽倒进去,他身后的泥土平平整整,穆安这才发觉,分明每日都来,怎么会一个脚印都不留,原来之前他有时间细细的掩埋,将所有会让她怀疑的证据都掩埋掉。 可是这次,他焦急的不能自已。 吃了一嘴的吐,萧辞摔散了发,下面藏着的白发亦散落,披在肩上,如冬日里皑皑白雪,那么好看。 他好似看到了,仓皇的就要挽上去,却害怕挽不好被穆安瞧见,身子的痉挛无情的将他一次次往泥里按,他痛苦万分,起不来。 穆安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跑下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萧辞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骤然忘记了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惊慌。 人生第一次,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满眼的不可置信,闪避。 一张一合着惨白的唇,艰难的咬着字眼:“安……儿……”。 “萧辞”,穆安哭着将人抱怀里,不知所措的用袖口去擦那血:“为什么不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安儿不哭”,萧辞说:“不严重,本王无碍。” “傻子,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我好好的,你变成了这样,我分明……” 分明我们都有昆仑剑意,分明你才是昆仑神剑真正的主人。 萧辞打断了她,替她拭去眼泪:“别哭。” 穆安哭的不能自已,这次,她不仅清晰的看到了深藏的白发,从发跟白到了发尾,该是如何小心才能藏住,让她发现不了。 还有那眼角的皱纹,松垮的骨骼……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诉她,在昆仑秘境待的不是几天,而是数十载,他们都成了那年迈的老人。 “你告诉我,告诉我萧辞”,穆安颤抖着:“到底回去的代价是什么?昆仑秘境的要的是什么,萧家要的是什么啊!” “你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回去的,我们能一起回去的,不要骗我……我求你,求你了……不要再骗我了。” 萧辞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了,他以为可以多撑几天的,他还能多看穆安几眼,记住她一颦一笑的眉眼。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他奢望过多了。 穆安想要将萧辞扶起来,带他回家,可她抬不动地上的人,隐隐动了胎气,肚子一抽一抽的疼,额角有了汗珠。 萧辞回答她的质问:“回去不要什么代价,昆仑秘境同、同系统空间一样,你会醒,只要我……我能带你进来,你就会醒,等你醒了,便能回去了。” “我不信”,穆安摇头:“我不信现在所经历的都是梦境,都是系统的虚幻,你、我都那样真实,一定是真的。” “是真的,可是安儿……” 萧辞滴了泪,抿唇:“我终究不是他。” 他终究不是“萧辞”,真正的萧辞还在浴血奋战,还在着手结束眼前的一切,堂堂正正的去见他的安儿。 同她携手,一直到老。 萧辞枕在穆安跪在地上的腿中,一遍遍重复:“安儿,我终究不是他,终究不是萧辞。” “不是他……” 穆安:“你胡说,你究竟是不是他我还能分辨不来,你就是他,是活生生的萧辞,是我穆安的夫君!” 我的夫君。 萧辞笑了:“能得安儿如此相待,便是死了也值了,我是安儿的夫君。” “对,你就是安儿的夫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7 回到系统空间 萧辞在穆安眼前一点点的变老,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消失。 穆安怕了:“……你不要走。” 到这一刻,穆安彻底明白了,所谓分昆仑秘境,为何他们到来之后便愈发的生机勃勃,这是二十一世纪萧家的使命,便要总萧家血脉的命去延续秘境的存在。 萧辞来到这里,便是以命换命。 “我们现在就走,我现在就醒来”,穆安失了声:“……我们离开这。” 萧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可他还是要强迫自己看得清眼前人:“我回不去,对不起,骗了你…我回去了,你们怎么办呢?” “安儿,你就当我是萧辞的七魄之一,我留在这里,本命就是守护你,让你好好的去爱他。” “不,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根本就是一个人啊,如何分开去爱!” “纪川说的对”,萧辞说:“安儿你该醒来。” 穆安:“若是你真这样想,就不会送我回去了,你知道的,这里才属于我,你还在骗我……你想逼我走,我不走!” 萧辞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用了,穆安不会丢下自己,哪怕永远背禁锢在这里。 他累了。 “安儿你忘了吗,我们戴了同心结,同心同结,就是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或者更久都得在一起,何妨这本就是一辈子呢”,萧辞抬起那已经徐徐老矣的枯手,最后一次为心爱的姑娘拭泪:“傻瓜,本就是一辈子啊,你回去找他,我们便还是在一起的。” 这世间的苦难,没什么比亲眼看着挚爱在面前老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更令人心碎的了。 痛之骨髓,生不如死。 穆安:“还有办法的,我的血有昆仑剑意,我给你,我都给你。” 伸手抽出发簪,穆安冲着手臂就要扎进去,萧辞喝了她的血,哪怕有一线生机,她也值了。 萧辞惊愕,他挣扎起来,硬是拼了命打掉了穆安手中的簪子,尖锐划皮肤,从穆安的手背到了萧辞的手腕,两人皆见了血,却不算疼。 可是那副结太不争气了,居然被一只簪子割断了,甩在了一边。 穆安没注意到萧辞手上掉落的副结,她的簪子远远飞了出去。 萧辞阻止她:“没用的安儿,我大限已到,别伤害自己。” 不到黄河不死心,怎么没用。 看着手背上的血痕,穆安不做犹豫,狠狠咬了一口,血滴落在萧辞唇角,萧辞闪躲开,握住穆安的手,双眼腥红:“别这样,心疼。” 穆安想问问他,他心疼,难道此刻的自己就不心疼吗? 为什么一点渺茫的机会都不给她! 可是她浑身僵硬,嘴唇粘上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辞的头发已然全白,眉毛都跟染了色一样,他变成了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 穆安号啕大哭,可萧辞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同她十指相扣,她被定在了原地,没有一丁点办法。 “时间太短,不够,我想下辈子完完整整的来爱你。” 萧辞费力的躬起身,最后一次吻了穆安的唇角,体会到了穆安心如死灰的悲痛欲绝,一遍遍狠心的默念:“快点、回去。” “不——”。 一瞬间,穆安惊慌起来,头疼欲裂,一双手在拉扯她的神识,剥离她的灵魂她抱紧了萧辞,同他密不可分,说着:“我不要,我不要萧辞……我不走,我反抗命运,不怨天地不仁,只怪自己不够强大,我不信命,宁愿同它斗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会输!我只要你好好的,我求你了……萧、辞。” “安儿,等我”,萧辞抿唇一笑,极尽的温柔从骨子里洋溢出来:“下辈子、再来爱你。” 那时候的我,一定是萧辞,不是三魂七魄,不是前世今生,是完完整整的,自世间而来,来爱你的。 “我、不……” 胸前一空,萧辞重新跌进了泥土里,他的安儿还是回去了。 他该开心的,是不是。 生命走到了尽头,萧辞爬起来找到那同心结,副结又如何,总是一对啊。 一点点笨拙的接起来,将里面散了的黑发扔掉,干干净净结被他小心翼翼戴在了手腕上。 过了一会,萧辞自怀中摸出一缕发,捂在胸口。 他怎么舍得用安儿的发来挡灾,怕穆安发现,他笨拙的将副结拆一点绾回去,再多拆一点再绾回去……如此反复无数遍,才确保自己能绾的一模一样,天衣无缝,绝不会让安儿发现。 这才偷偷留下里面的乌发,随便剪了一缕自己的装进去。 看啊,他的姑娘安然无恙的离开了。 一手挽结,一手捂发。 昆仑秘境中,萧辞安详的躺在郁郁葱葱的药田边,弥散在天地间。 这秘境,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只是秘境中的生机,又悄然甚了,鸟儿的啼叫声愈发的欢快起来,兴奋的扑棱着翅膀,彼此交头接耳,意味不明。 穆安被送回了系统空间,她死了一般的躺在药田里,同是药田,同样的郁郁葱葱。 连那蓝天白云似乎也是一样的美好,都是仙境。 任由刺眼的光射过来,她睁眼直视。 旁边是昆仑剑匣隐藏之地,为什么昆仑神剑认主萧辞? 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因为什么? 那抹藏着昆仑剑意的发入了“萧辞”的心房,他死在了那片土地上,同昆仑秘境融为一体,成了一缕流失在外界的昆仑剑意。 所以昆仑神剑一朝重现,才会对萧辞青睐。 “萧辞”就是萧辞。 是穆安的夫君。 不知这样躺了多久,小狐从休眠中醒来,寻到穆安的味道大喜胜望,叫唤着寻过来,围着穆安跑来跑去,开心极了。 半晌,都不见躺在药田里的人有动静,小狐这才急了。 “哇呜~哇呜~” 穆安好似听到了,小小的身躯攀了上来,在她胸脯处蹲下,凑着毛茸茸的下巴抵着她,低低的叫唤着。 挣扎着起身,那手腕处的同心结戳心一般的耀眼,穆安望着,痛哭出声。 她回来了,可是她一个人回来了。 身边空荡荡的。 踉跄着进去,穆安最终还是倒在了门框处,身后的小狐慌忙奔过来,可弱小的深身躯如何帮得了穆安。 意识陷入混沌,穆安恍惚间回到了秘境的时光,悠闲恬静,这一生都忘不了的时光。 ……萧辞。 方才恢复的系统机械的的发出声,探测过穆安的情况,重新解封了医疗室。 “宿主生命垂危,急需救治。” “宿主生病垂危,急需救治。” “……宿主有是失血症状,急需救治。” “……” 熹微院 伏在床榻边的八角握着穆安发热的手,一瞬间慌了神,大喊着:“明月,明月!!不好了,不好了……” 不消片刻,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凉都最好的医师候了一排。 王楚君攥紧了帕子,泪流满面,质问:“郡主怎么突然这样,不论用什么法子,都给我保住郡主。” “安儿不会有事的”,穆南均似乎佝偻了腰,里间在换衣,他不好进去,只能在厅堂里踱步,手指都在发颤。 他的安儿怎会如此命苦,好端端的突然就这样了。 听着里面的杂乱声,他心如刀割。 怎么会这样? 青简得了消息飞奔回来,差点在门口摔一跤,看到厅堂里的穆南均,焦急的一欠身:“将军,小姐如何了?” “快,快进去看看”,穆南均催促她:“安儿一直由你们伺候着,你们了解她的身体,快去看看。” 同前几次一样,本以为穆安这次病发没有冷热之症,谁知道终究是她们大意了,不曾想来的这般迟缓,却此以往都剧烈凶险万分。 八角泣不成声,已然换了三床被褥,湿的不成样子。 王楚君:“诊断的如何了?” “夫人”,医师跪首:“郡主症状稀奇,闻所未闻,更是头一遭见,适才听明月姑娘道来,这恐是娘胎之症,只要郡主能熬过去便好了。” “胡说八道!”王楚君骤然厉声:“安儿是我亲生,她自胎里带了什么病我能不知道?数十年未有异样,怎会是娘胎之症?” 医师歇了声,不敢再说。 明月从床榻里面出来,将方才换的被褥着下人拿出去,回禀道:“王妃之前是有过同样症状,可万万不极这次,况且王妃此刻正怀着孩子,如何经受的起,求夫人想想办法,王妃不能再折腾了。” 她多么希望穆安能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王楚君擦干泪,镇定下来:“郡主如何?腹中孩子如何?” “孩子脉象跳动,时好时坏,难以分辨,恐还要再等片刻”,医师硬声:“为今之计得尽快让郡主醒过来,只要郡主有了意识,便能保腹中胎儿无忧。” 这些王楚君又何尝不知,她日日夜夜诵经念佛,就连之前从不踏足佛堂的人都亲自拜了三回,凉都的医师请了个遍,用尽了法子……她的安儿就是不愿意醒来。 青简进来,对着王楚君一点头便去看穆安,那惨白如指的面容让人心惊。 “……小姐?” 明月抓着她:“怎么办,王爷不在身边,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青简回头出去,问道:“诸位可知道妙灵芝?” 一位医师抬头,惊愕道:“自然知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8 孩子便舍了吧 狼牙山上有妙灵芝,传说中的神物,十年前有幸出现过一次,当时凉帝爱妃怀胎重伤,凉帝便亲自去寻,艰难无阻,总算让他寻到了。 用了妙灵芝一个时辰不到,那爱妃就醒了,更是无恙诞下皇子。 如今听青简说起,在场知晓一二的人皆是一惊。 王楚君皱眉:“妙灵芝难寻,凉都没有。” “是啊,若是此刻有妙灵芝相助,必然能保郡主一命”,医师附和:“可是妙灵芝千年不见得有一回,此法怕是不成。” 穆安这么一折腾一直到了深夜,穆南均什么都顾不得了,不顾在外医师的阻拦冲进去,看他的安儿。 “安儿,若是你能听到爹的声音,就醒过来”,穆南均压声:“爹自知亏欠与你,只要你醒来,要什么爹都给你,任凭我的安儿处罚。” 王楚君被婢女扶着,泪水止不住的掉。 明月八角早就哭的不成样子,从未这般严重过。 明月抬头:“青简呢?” 对啊,青简呢? 八角忙不迭的出去找,惊动了王楚君,她道:“怎么回事?” “夫人,青简不见了”,八角摇头:“她一定去拿妙灵芝了。” 医师进来:“夫人,若再这般下去,到明日一早郡主还未好转,怕是生死难测。” “大胆!” 穆南均黑了脸,斥声:“郡主不能有任何不测,来人!” “南均”,王楚君痛声:“这是做什么?” 侍卫进来,穆南均摘了身侧的腰牌扔过去:“拿着进宫,求见陛下,当年的妙灵芝若有存留,暂且借予我一用,来日必然奉上完整无缺的妙灵芝觐见。” 侍卫一拿腰牌就赶紧跑了。 “快,将药给郡主喂下去,可暂缓痛苦”,医师说着将浓浓的汤药递到明月手中:“一定要让郡主喝下。” 明月哪里敢耽搁,抹了一把泪就端了进去。 八角找不到青简,愈发急得团团转。 医师的药也只能坚持一小会,是药三分毒,不能多用。 王楚君:“青简姑娘有情有义,怕是连夜上了狼牙山,一声不响的走了,可她找不到妙灵芝的。” 这妙灵芝就像一段神话,只有在哪仙境中才能讨得。 犹豫片刻,八角忍着泪,紧咬着唇:“夫人,或许青简知道呢,她前两日回来就说起过妙灵芝的事,像是寻到了一点眉头,可是……” 骤然站了起来,王楚君难以置信:“当真?” 拼命的点头,八角说不出话:“……就算是真的,可那妙灵芝在、在千尺峭壁中的可能性极大,里面多有毒物守护,此去难回,况且青简还是从山下农户中偶然听来的,不得真怎么办?” 三日前青简再次从狼牙山回来,说起在农户口中听说妙灵芝可能现世,那农户在对面山上瞥到一抹神光。 知道青简心急,打了这莫须有妙灵芝的注意,八角同明月都规劝她不得真,信不得。 谁知道一眨眼青简就去寻了,太危险了,会死的。 跌坐回去,王楚君连忙召开人手,命令道:“即刻带人进狼牙山,一者去寻妙灵芝,二者将青简姑娘救回来!” “是!” 沐珣连夜从宫里回来,若不是见到府中的人,他都不知道穆安发生这么大的事。 “爹,娘,安儿好些了吗?” “没有”,穆南均渐渐平复下来,道:“安儿愈发严重了,拖不得。” “可是宫里也没有妙灵芝”,沐珣红了眼,狠狠锤了桌子一拳:“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用,总是让安儿受委屈。” 宫里没有多余的妙灵芝,给了沐府众人一个晴天霹雳! 医师频频报不吉,穆安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王楚君:“现在只能看青简姑娘的了,若是她能同府中高手一同寻到妙灵芝,安儿便有救。” 沐珣睁眼:“我现在就去狼牙山,就是踏平整座狼牙山也必然把妙灵芝寻回来。” 看着他,王楚君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声。 沐珣最后看了穆安一眼,策马出城,连夜上了狼牙山。 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传出风声,沐府的郡主突患重疾,生命垂危。 世子殿下带着府中高手夜闯狼,就为了那神芝。 次日清晨,医师已然使出浑身解数,榻上之人呼吸微弱,脉象几乎没有。 府内无人走动,跪了一院子的人。 外面的纷纷扰扰同昏死过去的穆安一概无关,经过这次升级,医疗室智能系统上升了数个档次。 一束蓝光在穆安身上来来回回扫描,做了详细的检测,小狐飞奔着从医疗室叼了药水过来,喂给了穆安。 不妙的情况被暂时压制。 晚上,沐珣同青简回来,两人身上带伤,王楚君看到心疼不已,她就知道狼牙山不是好闯的,妙灵芝更是难寻。 安慰的话还没开口,青简靠着门框半蹲下来,拿出了妙灵芝:“夫人,快让医师给小姐服下。” “你们……真的找到了”,惊愕片刻,王楚君扶青简起来:“辛苦了。” 沐珣:“是青简找到的,为此差点丢了性命。” 医师拿到妙灵芝惊喜不已,快速让穆安服下,不出一个时辰,人果真恢复了正常,众人松了一口气。 穆南均欣慰的看着青简,起身一拜:“多谢姑娘,此等恩情难以为报。” 青简大惊,万万受不起,回身拱手:“将军言重了,小姐于青简有恩,就是为她死也在所不辞。”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之际,医师突然冲出来,面露惊恐:“将军夫人,不好了,郡主胎动,已有滑脉之象。” 王楚君:“什么!” 穆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看似无碍,可那脉异常不稳,穆南均一触,瞳孔皱缩,这是走火入魔之症。 “怎会这样,安儿内力稀疏,从未学过别家功法,怎会如此”,穆南均沉声:“体力冰火相重,她如何受的住。” 医师吓得跪在地上:“将军,为今之计,郡主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不可以”,青简冷声:“小姐把这孩子看的比命都要重,必须保住!” 别人不清楚,青简还能不清楚吗? 穆安对腹中胎儿如何,那就是她半条命。 医师:“可是,若是强撑下去,孩子不足五月,怕也吊不到七八月,对于郡主的身子也是十分危险,这胎儿明显不足,就是生下来怕也……” 看青简冷幽的双眼,医师一头冷汗,“活不长久”被他止在舌尖咽下去。 在场都不是傻子,沐珣想用自己的真气为穆安渡命,可此刻穆安体内像是有一道屏障,他如何都输送不进去,倒是自己体力亏空,面色微白。 心疼不已的看着穆安,沐珣垂眸:“郡主情况如何?” 医师道:“回世子,郡主还好,腹中胎儿作祟,最多拖不了一个时辰,还望早做定夺。” 这该如何定夺,难道眼睁睁看着穆安醒了承受丧子之痛吗? 青简第一个不愿意,守在穆安榻前:“妙灵芝呢,难道神药也救不了小姐的吗?” 妙灵芝是有妙用,医师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妙灵芝护着,穆安现在必然撑不过去,现在母体无虞便已经是好运了。 僵持半个时辰,穆安提前病发,躁动起来,医师一搭脉,惊了神,跪首:“求将军夫人定夺,这孩子不能再留了,再拖着,恐郡主有忧。” 外面的明月同八角泣不成声,八角瘫坐在地上:“小姐怎么这么命苦。” 明月擦着眼泪,低声喃喃:“孩子没了可以再有,王妃不能出事。” 她松开八角的手冲进去,跪在地上,大声道:“将军,夫人,王妃不能出事,若是我家主子知道了,定然要王妃无恙!” 青简看着明月,嘴唇微微颤抖,透白的指尖攥进了手心,起身大步离开。 不管是小姐,还是孩子,她都不忍心,不忍心看小姐受苦,不忍心等她醒来承受无限悲痛。 王楚君眼角滑落一滴泪,咬牙:“这孩子注定与安儿无缘……舍了。” 医师:“夫人放心,郡主母体康健,定然能再有孩儿。”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若是安儿要恨,便恨我。” 屋子里泣不成声,医师催促这大家出去,一碗汤药下肚,就等着穆安醒来了。 空间的地上漫出了血,小狐嗅着味道醒过来,尖叫两声。 系统:“孩子没有了。” 哪怕用医疗室的药撑着,穆安也没醒来,小狐康复不久,蓝幽幽的大眼睛框着泪,舔了舔穆安干裂的唇角,瞬间浑身透起来红,它硬是将穆安拖到了医疗室,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空间里时光飞快,外面不过一夜,里面好似过了好几天。 小狐再一次消耗了自己,窝在穆安的臂弯里沉睡,兴蔫蔫的,只是这次并非彻底休眠过去,偶尔睁开眼唤两声。 穆安醒过来了,她好似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她知道,这孩子她没保住。 医疗室送了药出来,她也不吃,自清醒过来就呆坐在地上,被困在一片虚无的意识里,出不去。 天意不可违,是吗? 纪老告诫她,不该存在的,她不该奢求,贪恋…… 终究是她自视轻狂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39 彻底醒来 所以,到头来也抗不过天命,也得顺着那天命吗? 空间里药香浓郁,被厚重的灵气包裹着,穆安恢复的很快,心如止水的想,该醒了。 沈行白奔波数日方到南城,欧阳氏族祖籍之地,找了一客栈落脚,水乡生意盎然,从客栈外的窗户望下去,搭船的采莲女笑声绵绵,肤嫩如水。 远处有座高塔,塔后便是欧阳氏族,说是一方霸主也不为过,占地面积过百亩,厚重古朴的建筑极尽财力。 北边征战连连,这里却不受丝毫影响,并非同欧阳氏族没关系,南城一向富庶,花钱买安宁的人数不胜数。 到底是个好地方。 敲门声起,南宫在外面唤一声,略显焦急:“公子,阁中来信。” “进来”,沈行白回过身,到桌前坐着,玉骨扇又被他摸到了手里,细细摩挲着,他看了南宫一眼:“什么信?” 南宫将信双手递过去,欣喜道:“公子,天机阵重启了。” “果真?!” 倏然站了起来,沈行白皱眉。 “守阵的弟子发现最近天机阵频频异动,小心翼翼盯着,今日一早,天机阵大响,阵眼一动,阵便重启了”,南宫继续说着:“不仅如此,弟子说星辰线重列,星光更胜了,星宿全数归位,就是道行浅的弟子都可略探星象,可见天机经过此劫,达到了数百年来诸位长老无法跨过的鸿沟一侧,已然超脱凡意。” “天机阵怎会突然重启”,沈行白坐立难安:“大凉那边有消息吗?三嫂如何了?” 南宫摇头:“暂时还未得到消息,想来无事。” 纪老曾给沈行白交代后事,让他一定照顾好穆安,天机阵的生死存亡同穆安息息相关。 究竟是如何息息相关,关到何种地步,纪老不再多言,逝者已矣,他本不奢求天机阵快速运转,只要穆安同萧辞无恙。 可如今,天机阵醒了。 代价是什么? 南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沈行白草草看了一眼那信,凝声:“大凉的消息一时间难以得知,最近边境戒严,怕是挡了我们不少路。” “那怎么办?”南宫皱着眉头:“要不多派几波弟子去,想办法同世子牵连起来。” 沉默片刻,沈行白摇头:“太费时间了,让弟子们去找夜凶,夜影多年来能同沐珣联系,倒卖信息,一点纰漏都不曾有,他一定有自己的门路,这盘根错节不知道已经扎了多深的根,找他更方便。” “是”,想起夜凶南宫就变了脸,应了一声退出去。 沈行白捏着扇骨,喃喃:“千万平安。” 可是他这份心意并未传达给穆安,整整一夜,熹微院灯火通明,谁也没合眼。 院中的石桌裂了一条缝,那是青简一怒之下一掌劈开的,她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穆安。 医师着手为穆安滑了胎,血淋淋的景象差点要了王楚君的命。 此刻守在榻边,穆安除了面色稍白,一切康健。 待诊断过后,医师大松一口气,道:“夫人不必忧心,郡主一切安好,怕是要醒了。” 王楚君:“何时能醒?” “不出两个时辰。” 一时间王楚君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穆安,这是她有愧于心的孩儿,整理了一番仪容,问旁边的明月:“我这样可行,安儿看了会不会不喜欢?” 明月心下难受,双眼肿的不成样子,听闻摇头:“不会,夫人这般好,王妃一定会喜欢的。” “一定会喜欢吗?”王楚君不信,她回头招来婢女:“去,把世子找来,安儿一定想看到哥哥。” 婢女为难道:“夫人忘了,世子不在府中,宫中有要事,连将军都召去了。” 昏了头,王楚君差点忘了,穆南均和沐珣被陛下差人唤进宫了,她不用想都知道是出兵镇齐之事。 这两日,沐珣权衡利弊,一边忧心着家中妹妹,一边同朝中贵胄周璇,好不容易说动了陛下,眼看拿到兵权出征指日可待,可千万不能掉链子。 忽然,八角惊呼一声:“医师,小姐动了,动了!” “安儿……”,王楚君回头,悲喜交加看着榻上的人,低声唤着:“安儿,醒醒。” 穆安浑身疲累,后知后觉死了一遭的人怎会爽快,意识同身体融合的过程很难,让她不得不怀疑昏迷过后躺在这的不是她,是穆安安。 缓缓睁开眼,刺眼的光让她本能的闭上,动了动干巴巴的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明月同八角泣不成声,听着熟悉的声音,穆安躺了会,张开手掌握住手边的人,低声:“别哭了……我、还好。” 五指被握住,王楚君别过头红了眼眶,无声的拭泪,她的安儿醒来便紧紧握了她的手,逼迫自己平静下来,示意婢女端来温水。 王楚君试探道:“好孩子,醒了就好,娘亲担心死了。” 说着便用沾湿的帕子给穆安润唇角,能感觉到温热的掌心骤然僵硬无比,好似在缓缓松开。 王楚君一愣,心跳的厉害。 穆安还是松开了手,嘴中苦涩无比,缓缓睁开眼,是个极其美丽的妇人,唇鼻之间同她如出一辙,此刻面目悲凉,泪顺着那隐隐有纹的眼角滑落,滴在她手背上,烫的她缩了一下。 ——王楚君,穆南均之妻,她的母亲。 “我这是在大凉吗?” “是”,感受到了穆安的疏离淡漠,王楚君心下酸涩,却仍扯着嘴角:“安儿,是哥哥带你回来了,娘亲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穆安:“没有。” 看到明月同八角,穆安冲她俩抬眼,两人会意,立刻上前来。 “王妃,你可算醒了”,明月道:“醒了便好。” “嗯”,穆安没再看王楚君,那双眼过于的慈爱,震的她灵魂深处隐隐不安,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里所有人。 八角机灵,低声对王楚君道:“夫人,小姐刚醒,一时间怕是难以接受,夫人一夜没睡了,这里有奴婢照看着,夫人放心。” 尽管万般不愿,可没办法,穆安什么都不愿意多说,王楚君僵硬的点头,还是离开了。 “扶我起来”,穆安艰难的开口:“其他人呢?” 明月笨拙的用被褥遮挡着穆安的肚子,生怕她感觉到什么,可这些小动作都没逃过穆安的眼,抬手擦掉眼下的泪,握住明月的手,哑声:“别遮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清楚吗?” 明月再也忍不住,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泪水快要断线。 轻轻苦笑一声,穆安仰头靠在床头,看着她们俩:“我来这里多久了,外面花都开了,太阳那么暖,冬天过了吗?” “小姐,两个多月了”,八角啜泣:“大凉本就天暖,冬天也不见积雪的,现在春上已经同初夏差不多了,很暖和。” “哦,暖和啊……” “暖和,是个好地方,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曾几何时,有人似在她耳边低声说过这样的话,“大凉是个好地方,本王的安儿一定会喜欢的”。 穆安咳嗽两声,她不敢问外界的境况,失了生气般呆坐着。 青简掀了帘进来,就站在两步之外,嘴唇微动,面容肃然,犹如初见。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瞬间将人拉扯回去。 沉默片刻,青简就地行礼,埋着头不说话。 穆安:“八角,将她拉起来。” “青简姐姐”,八角回身拽不动地上的人,眼巴巴的望着穆安:“……小姐。” “小姐,青简有愧”,青简说:“带你远离了王爷,却不能替王爷护住你,请小姐责罚。” 穆安哪里舍得责罚她,青简瘦了好多,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整个人萧条的似一根竹竿,面目带青,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说到萧辞,三人见穆安突然僵住了,明月立刻小心的说了近况,传来消息,落霞关还在打。 孤狼军三次闯关失败,不过萧辞打的很稳,很小心,损失近无。 奚九敛了剑鞘怒气冲冲的进来,往那一坐,说道:“忒奶奶没眼色了,还真被你说中了,现在看我们吃瘪,齐国君总算记起了自己死了个女儿,大军压境,不出十日就能同封疆驻军对上了。” 萧辞头也没抬,声气平和:“王江堇呢,有他守着,一时半会搅不到我们,皇上还没急呢,你急什么。” “我不急啊,我就是生气”,奚九吐了口浊气:“你说说,要不是我们现在拖在落霞关,大可直接出关,同他齐国君打两场,省的日后麻烦。” 将地图仍奚九怀里,萧辞挺身说:“拖不了多久了。” 看了一眼那行军图上的标志,奚九眼神一亮:“可有把握?这是要开大招了?” “是啊”,萧辞笑了:“萧坤呢,龟缩着不出来,天天放个赵中书喊,老头年纪也大了,嗓子都喊哑了。” 萧坤两日前就到落霞关了,可自从进了关就未出来,倒是他带来的精兵把落霞关的防守加固的更严。 奚九也疑惑,可他们的探子进不到关里。 正说着,外面有人报:“王爷,落霞关开了,像是三王爷。” 萧辞抬眸:“这不来了吗。” “我现在就去准备”,奚九起身:“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0 夜雨踏关 落霞关下,萧坤一马当先,率五千精兵出关,到了山势威严处,打马同萧辞碰了面,两人谁也未语,远远瞧着。 奚九在旁低声:“王爷,可要一举拿下?” 萧辞:“怕有埋伏,调石铿上来,逮几个就行,不用冲上去厮杀。” 知道萧辞早有打算,奚九应声离开。 那边萧坤心气不平,拽着缰的手心勒出了痕,只身一人策马上前,阴气沉沉大声道:“皇叔,好久不见。” “一个人”,萧辞闷哼:“来送死吗?” 萧坤噎得慌,冷道:“来取皇叔的命,这落霞关是个好地方,皇叔有幸成为第一个死在落霞关的乱臣贼子。” “凭你?” “时至今日,皇叔也未能踏进落霞关一步,当真以为进来了还出的去吗?” 大笑几声,萧坤喝住胯下不安分的马儿,说:“整个落霞关都是埋伏,孤狼军进不得,退不得,便留在这。” 萧辞不为所动,全当萧坤放屁,提马上前,他行的很慢,却杀意极重,冲了萧坤一身。 “从宁古塔活着回来,就该像个人一样找个窝藏着,罪奴之身,如何同本王作对。” 一提起宁古塔,萧坤就是炸毛的豺狼,凶戾阴森,他丢了剑,背上了刀。 剑有君子风度,可这么多年带给他的只有虚伪、苦难,现在的萧坤只想做无情的屠夫。 刀尖落地,卷起层层风沙,呼啸着同萧辞的碰撞在一起,尽管萧坤使尽了全力,萧辞还是一招察觉到了他功力有损,轻蔑道:“若是再执迷不悟,本王便留你不得。” 萧坤冷笑:“皇叔这话说不出来不觉得丢人吗,你何曾对我手下留情过,若不是我命大,今日这天下还真是你的了。” “能奈我何!” 萧辞一剑便挑了萧坤的刀,刀口反窜,萧坤手腕剧痛,胯下马儿扬蹄,差点将他摔下来。 一瞬间,萧坤就知道萧辞真正起了杀心,他慌乱之际还不忘冷嘲热讽:“皇叔这般性急,是找不到我那好皇婶了,听说穆安那个贱人当着皇叔的面就同大凉世子眉来眼去,这暗地里不知道如何勾魂搭桥呢,指不定肚子里的孽障是那世子的种呢!” 萧坤暗中派了人去寻穆安的踪迹,消息全无,连萧晟渊都怀疑那大凉世子将人带去了大凉,他更是察觉不对。 总觉得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能有大秘密,可他没有机会。 萧辞出手愈发狠戾,萧坤不敌,马儿被拦膝砍断了双腿,悲鸣一声跌倒在地,血水溅了萧坤一身,他翻身腾空,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拄刀起身,咬牙切齿:“皇叔功力更甚,不减当年。” 萧辞回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窝囊,没一点长进。” 后面的孤狼军挥动旗帜,军心大振,为萧辞呐喊助威。 高关之上提心吊胆的赵中书耷拉成了驴脸,他真不知道萧坤要同乱臣贼子对骂个什么劲,让人一剑差点挑了脑袋,很风光是不是? 现在他们兵马充足,只要一鼓作气,将萧辞打回去,看他怎么猖狂。 还没等萧坤下令,萧辞一抬手,后面的奚九就得令,大声:“千射队,准备!射——!” 与此同时,赵中书忍无可忍,已经让射手准备,万箭齐发冲下方而去。 谁知孤狼军的箭比他们快了一步,还整体后退,想要撤出箭程。 万箭齐发,两方交涉,萧坤半回首,阴兀的看了一眼高关之上,似乎对赵中书的行为很不满,可事已至此,他就看着孤狼军中箭而亡。 事与愿违,萧辞立在箭雨之下,宛若一匹孤狼,头顶的阴云不知何时聚集在一起,滚滚翻尘,随着轰隆一声,雨滴骤下,连着天塌下来一截,沉闷的压来。 骤雨同箭雨细细纠缠,自空中彼此破开,孤狼军已然架起了铁盾,在巍巍落霞关下,显得无助至极。 萧坤大笑:“皇叔,落霞关已围,你跑不了,孤狼军跑不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复仇,我要你的命,要穆安的命!” “痴人说梦”,萧辞面不改色,迎着箭雨而上:“自进了落霞关,本王便从未要出去过,这关阵脉百年,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兵戈声起,惊愕之中萧坤回首,看到重伤损失的却是自己带来的精兵,那呼啸着的孤狼军雨箭,势如破竹,自空中绕开,后方三箭追上,层层逼近,甚至能从一旁回旋过来,正中脆弱的后心。 防不胜防! “好阴狠的箭术”,赵中书大惊:“再放!” 再放多少都无济于事,短短片刻,孤狼军已经整日有素的后退百米,铁盾落下,眼睁睁看着箭雨在远处停下,嘲讽味十足。 黑云翻沉,不及天地间立的一人威严,萧辞剑指萧坤:“你不该回来,从前是,现在也是。” 萧坤不听,只道:“我既然能回来,就没打算委曲求全,皇叔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罪奴,你是乱臣贼子,谁比谁好不到哪去,都他妈不算什么东西,我要是死,你也别想活,我萧坤发誓,定要搅的你萧辞不得安宁!” “很好”,萧辞沉了脸:“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若是单打独斗,萧坤肯定不是萧辞的对手,他好胜,却更加惜命,当即同萧辞潦草对了两招便往后撤,身后的精兵围上来。 他大喝:“给我杀了他!” 赵中书一看有戏,立刻让所有人将箭口对准萧辞,总能让他中一两箭。 后方的孤狼军无一有动作,石铿硬邦邦道:“给我射!” 追踪箭法不仅被千射队学了个精,还在奚九的日夜操练下进行了改良,双方交战,以三换一,射程就是大齐千射也望尘莫及。 萧坤的精兵压根进不了萧辞的身,就被扎成了刺猬,血流如注。 萧辞随手捡起一只铁箭,对着阴森的萧坤掷过去,萧辞提刀去挡,不曾想那箭力过猛,刀断成了两截。 他大惊! 至此,赵中书才明白,前几日萧辞压根是将他们当猴子耍,眼前这巍然不动的黑山才是真正的孤狼。 若是让他们踏进关口一步,哪怕他们人数众多,这落霞关绝对守不住。 “撤回来!” 赵中书凝声:“不可轻易出兵,看他能耗多久。” 披着雨孤狼军退了回去,奚九畅快道:“算是搓了朝廷的锐气,相信败仗传回京城,皇上该彻底慌了。” 给予重望的萧坤第一仗便连连败退,孤狼军不显山不露水藏了这么久,一朝锋芒初露,便让落霞关龟缩不出。 奚九还笑着,突然听萧辞说:“今夜攻关。” 嘴角一僵,奚九愕然:“今夜?” 白天落霞关都攻不进去,黑夜山雾弥漫,又逢春上大雨,如何能成? 他起身:“为何是今夜,怕是不行,太危险了。” 萧辞看着他道:“逢上大雨,便是最好的遮挡,落霞关每逢雨季,到了夜里便人畜不分,关中潮湿不已,况且……江二爷他们到了。” 王江崇带人险入的事情萧辞瞒着所有人,奚九心下有疑却不曾问过,如今听萧辞细细一说,甚为惊讶。 “江二爷当真能在今夜打开落霞关门?” 今日一战,赵中书肯定加派人手,必然都是身边的亲信守着,混进去几张陌生面孔,很容易被认出来。 奚九颔首:“若是被发现了,王爷恐怕无法给王老将军交代,江二爷不能折在里头。” “守关的肯定是赵中书的人,可他们的人不见得都认得萧坤的人”,萧辞不徐不疾:“赵中书此人尽忠职守,却不迂腐,他敬萧坤一尺,却也心知肚明此人戴罪立功是个进过宁古塔的罪人,王爷二字在他这不顶用。” “落霞关拿事的还是赵中书,萧坤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今日战败他回去肯定会同赵中书产生嫌隙。” 这就是关键了,赵中书把萧坤当做朝廷派来的小兵小将用,若是不太称手,必然出声喝责两句,若是再闹一闹…… 奚九骤然明了,拱手:“末将明白了,萧坤派人守关,他赵中书也不能说什么。” “嗯”,萧辞点头:“我们拖不得了,虽然危险,旦凭一试。” 王江崇已经在落霞关里藏了两日,他们基本摸清了落霞关里面的人马布局,赵中书谨慎,每日都查的极严,今日差点被发现。 很明显,已经惹人生疑了,若是再拖,怕明日就被发现了,今夜只能孤注一掷。 黑夜寂寥,赵中书果然让亲信在关口守着,注意着孤狼军的动静。 谁都知道落霞关雨夜艰难,若是孤狼军有正常人,肯定不会夜袭。 可孤狼军偏偏不是正常人。 王江崇带着数十人大摇大摆的冒雨而来,被人拦下。 “什么人!” “三王爷派我等守关”,王江崇拿出萧坤的亲令,王府别的不多,萧坤的密令还少吗,他眼中无人,推搡了那人一把:“让开,我们王爷是皇上亲派,落霞关若是失守,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那人气不过,可见三王爷亲令不假,他们又是萧坤精兵的装扮,赵中书吩咐过,不可同萧坤的人起冲突。 看着几人进去,一人立刻道:“去禀告将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1 落荒而逃 赵中书夜不能寐,还在挑灯写信,就得了禀告,他听闻只是皱了皱眉头,觉得萧坤远远不如传闻厉害。 怕是在京城吃了一年皇粮吃傻了,半点没有边塞的沙气。 忽然,笔尖一顿,晕染开一圈黑墨,一张书信尽毁。 赵中书抬起头,瞳孔皱缩! 半个时辰前同萧坤争论,他还受了气,这萧坤口口声声不问守关之事,眼中的仇恨昭然若揭,他只想要摄政王的命! 怎么会突然派人守关? “来人”,赵中书厉声:“派人守关,没本将的令,任何人不得打开关口!” 雨声轰然,乌云间的似有黑龙呼啸盘旋,墨色浓郁的大雨间,萧辞披甲夜出,孤狼军分成三队,向落霞关口迂去。 赵中书敏锐的察觉到可能是萧辞的诡计,可一方面又坚信,无人能悄无声息的闯入落霞关。 他带着亲兵冒着泼天的大雨往关口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祈祷千万别出事。 王江崇蒙混过去,带着身后的人径直往关口而去,滂沱掩盖了他们的不安。 “行动,要快”,王江崇低声说完,身边十几人便四下散开,他们目中无人,将萧坤精兵的蛮横学了八分像,守关的将士看到他们便觉得生恶。 嬉皮笑脸的逼近,袖口的一把把利刃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关口下方的人,高城之上巡防的,未在凌乱的拍打中听到一丝丝闷呼。 幸好是黑夜,血顺着雨水散的很快,没让人发现。 将碍眼的几个人放倒,王江崇一挥手,所有人便拼尽全力去开门。 虽是落霞关,可这关口宛若城墙,建筑远远高于内里的桅杆,那铁门也是万斤重,要从里面的落锁处层层打开,非一人之力能撼动。 自然声音也是不小,可王江崇顾不了那么多了,低喝一声:“怕什么,今夜就是死在这也得将这门开了,王爷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众人血气高昂。 赵中书已经赶来,身后的将士踩过坑洼里的雨水,“啪啪”作响,大喊着:“守住关口,有人开关——!” 赵中书见了尸体,惊骇:“一个不留,就地斩杀!” 霎那间,森然刀光乍现,王江崇低呼一声,吩咐道:“还差最后一道锁了,里面人留下,其他人跟我挡着。” 两方相望,赵中书觉得王江崇面熟,却想不起来是何人,冷着脸:“杀!” 二话不说,刀光剑影已至。 外面人影婆娑,同黑夜重合在一起,高关之上的守卫眯着眼睛拍开雨水,瞧了半天发现黑压压的人近了,正要发出一声长鸣,一只利箭穿破胸口,血溅三尺,一排人齐刷刷的倒下。 还是有人迟迟叫出了声:“不好了,敌袭!” “敌袭!是萧辞”,赵中书即刻下令弓箭手准备,亲自上阵,暴跳如雷:“同他们拼了!” 论落霞关雨夜,孤狼军还不是外来人,清楚个屁! 王江崇身中数刀,他啐了一口,看着取他命的人,杀气骤涨。 “孤狼军已至,中书将军束手就擒!” “阴险狡诈之徒,以为行至关下就能进来吗?” 说罢,提剑的将士一鼓作气杀上去,奋战的孤狼将最后一道锁开了一半,眼看成功在际……或被万箭穿心,或死于剑下。 王江崇森然,冲破阻碍要去劈了最后一道枷锁。 可他一人血肉之躯,又能如何,拄剑跪地,迎头的刀剑携着死亡降临。 轰隆隆—— 天公做雷,同雷声倒下的还有落霞关的城门,一柄柄锋利的箭矢呼啸而来,略着王江崇的耳膜划过,断了悬在他头顶的刀。 孤狼军用血肉之躯撞开了关门,杀气滔天,落霞关调兵不急,乱成一团。 萧辞坐在马上,雨水湿了盔甲,湿了发,他翻身下马,将王江崇扶起来,话不多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至此,赵中书终于想起了王江崇,他忍不住惊骇:“雁回王氏二公子,原来是你!雁回王氏居然也一朝叛变,做了那反贼的狗!” “中书将军”,萧辞对着奚九长剑下的人温和道:“血流成河非本王所愿,中书将军义薄云山,本王不杀你。” 赵中书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呸一声:“阴险狡诈之徒,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只是想想我大梁江山要落到你这贼子手中,我赵中书死不瞑目!” 萧辞:“兵不厌诈,谁都懂。” 擒贼先擒王,赵中书被俘,关口已破,孤狼军入内。 摄政王凶名骇人,无人敢动。 赵中书气愤不已,还在身后骂着,萧辞冷声:“将他嘴堵上,吵得慌。” 赵中书:“……” 为什么不杀了他? 盯着萧辞的背影,他双眼如快要出眶的铜铃,久了居然悲戚起来,不知是冲刷的雨水,还是老来泪水,一朝他就败了,败在了阴险的雨夜,连奋战厮杀的机会都没有,便将世代忠守的大梁江山拱手让人。 奚九奇怪的看了一眼双肩颤抖的赵中书,嘴角微抽,将他提起来丢给了身边的孤狼:“王爷要留的人,看好了,别死了。” “是。” 赵中书被摔的骨头疼,衣裳已经湿透,从未感觉到落霞关的春雨如此的瘆人,还不如让他死了。 扫视一圈,萧辞大步进去,冷声:“萧坤呢?” 奚九派了人去瞧,孤狼军以雷霆之势将整个落霞关的要地掌握在手中,意欲反抗的也只是稍微蹦哒两下,在一句“摄政王善待俘虏”的惊疑不定下,被森然的刀锋攀了脖颈。 随后孤狼将士传来消息,萧坤带着身边精兵跑了。 奚九:“……” 他仿佛听了句笑话。 “从哪跑了”,奚九回头快步将赵中书提过来扔在萧辞面前,沉声:“落霞关的撤兵密道在哪?” 赵中书呆滞在原地,宛若迎头一个晴天霹雳。 萧坤跑了! 皇上亲派,哪怕再落魄,也是皇家血脉,当朝堂堂三王爷,居然一声不响就逃了? 口中的破布已经被奚九粗鲁的拿走,赵中书仰头大笑几声,骤然颓意,这样的皇族如何挑的起大梁江山,还不如眼前凶神恶煞之人来的痛快。 萧辞沉眸,又问了一遍:“为何要将落霞关撤兵密道告诉萧坤,密道在哪?” “追不上的,若是落霞关一破,胆小如鼠之人就跑了,那早就出了落霞关,散去万千密林,随便一条道都能通往别处”,赵中书气喘吁吁:“王爷,别白费力气了。” “本王只问你,在哪!” 赵中书沉默不说,奚九看过萧辞一眼,便带着人向里面去,不说就指出来,若是执意不肯,就将他身边亲信都杀了,不信他不说。 当然,奚九只是吓唬吓唬人,事已至此,赵中书没什么好强硬的。 翌日,孤狼军大捷不仅传回了长陵,自然也传回了京城,听闻萧晟渊在大殿之上晕厥过去,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从轻薄的纸上看来,只觉得萧辞手段摄然,可看在萧晟渊一党眼中,却个个如置极寒深渊。 追寻萧坤的人回禀,未发现萧坤踪迹,几个时辰,人早就跑远了。 “已经着人去追了”,奚九叹气:“没想到人会跑,就是天涯海角也给逮回来。” 那密道萧辞进去瞧过,确实修的精密,想来萧坤早就做好了打算,心下隐隐不安。 “有皇上庇佑,萧坤必会卷土重来,让各方人马都谨慎些。” “是”。 拿下落霞关,相当于扼住了京城的咽喉,足矣让萧晟渊寝食难安。 可现在长陵空馈,落霞关也不富裕,若是直上京城,不是上策。 第二日,萧辞便让奚九带着一万孤狼军前往长陵,助程风重震四郡。 严宽在门口同奚九见过礼,跨步进去:“主子,世子来信,王妃醒了。” 长久跌宕的心终于平复下来,穆安醒了,沐珣信中只说一切安好。 对于孩子的事只字未提,沐珣本想尽数告知,无奈穆安不肯。 不过几日光景,凉都又暖和了不少,熹微院鸟语花香,懒洋洋的温暖铺盖下来,合眼卧在躺椅上,两耳放空。 明月候在一边,看着门口的沐珣进来,屈膝福礼。 穆安整日有些浑浑噩噩,除了身边的明月几人,不再见来客,也不同他们说话。 抬手在穆安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沐珣温声:“哥哥明日就要走了,不送送我吗?” 闻到了沐珣身上的味道,清爽宜人,穆安睁开眼,炫人的光影被眼前伟岸的公子遮去大半,只剩下柔和。 她盯着沐珣看,半晌红唇微启:“世子,顺风。”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过于淡然,似是压着藏起来的薄凉,沐珣心疼的替她拢过碎发,耐心道:“哥知道,你恨我,恨我骗你,恨我带你来了大凉,若是执意将你留在长陵,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世子多心”,穆安淡声:“我不恨你。” 沐珣宁愿穆安将恨都写在脸上,对他动辄打骂,也不愿她这般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 “明日哥就要带兵北上,过了莫干山,便能看到雁回的雪了,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人的,哥着人送过去。” 转了个身背对着沐珣,穆安低声:“没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2 拜会欧阳 缓缓伸回僵在半空的手,沐珣侧眸对明月道:“照顾好郡主。” “世子万事小心”,明月微颔首,算是告别。 熹微院的丫鬟婢女都被穆安遣出去了,就留了明月八角,还有忙来忙去的青简几人。 看着沐珣走远了,八角才两步并做一步跑过来:“小姐,将军同夫人都来三次了,小姐真的不见吗?” “不见”,穆安回过头:“以后再见。” “啊,小姐要不见见,将军同夫人一定是有苦衷的,夫人这几日为了小姐,眼睛都哭肿了”,八角小声道:“小姐以前日日都盼着他们回来,梦里也想着念着,如今将军同夫人好好的在世上,奴婢知道,小姐是最欢喜的人了。” 什么该是最欢喜的人,穆安不知道。 一阵风吹过,穆安从躺椅上滑下来,转身往屋里走:“让青简过来。” 青简在后院忙着,得了八角来唤,随便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就跑过去。 八角快要跟不上,低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医师说了,小姐不能郁结于心,凉都风景这么好,街上这么热闹,小姐一定喜欢。” “你想让小姐出去走走”,青简问她:“小姐不会出去的。” 八角:“我知道,所以得想想办法嘛,这样下去,迟早把身子拖垮了。” “我知道了”,青简拂帘进去,看到桌前坐着的穆安,扯出一抹笑:“小姐。” “外面怎么样了。” 都以为穆安两耳不闻窗外事,青简一笑,这不——担心着呢。 她道:“凉帝同意世子带兵御齐了,若是不出意外,多半会和大齐妖人对抗在莫干山下,掣肘大齐主要兵马,剩下的想要攻进大梁,还得过雁回关,有王老将军守着,小姐放心。” 穆安抬眼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青简骤然明了,直接说到萧辞身上:“小姐昏迷这些日子,王爷从长陵打到博州,以牵制内外,孤身去了落霞关,昨日青云收到捷报,王爷大胜,一举攻下落霞,如今驻扎休养生息。” “大梁半壁江山已然在手中,又有落霞关在手,四郡想要靠拿下长陵要挟,怕是不行了,皇上将周边驻军都调了回来,严守京城,害怕王爷直捣黄龙。” 可是粮草不足,萧辞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青简顿声:“还有个周守山对博州虎视眈眈,人人都传守在博州的是王爷暗中亲自栽培的孤狼大将,年纪轻轻便骁勇善战。” “哦?”穆安微微撑眼,萧辞身边的人她都见过,孤狼大将除了奚九还有谁? 看穆安提起了兴趣,明月给青简使眼色,故意笑问:“王妃猜猜这位大将是谁?” 穆安:“谁啊?” “是王瓒”,青简说:“王老将军将王瓒公子塞给了王爷,王爷便扔到了孤狼军中,给他大显身手的机会。” 虽然无名无姓,外人不知道身份来历,王瓒却在孤狼军中混的如鱼得水,他知道萧辞的顾忌,若是让朝廷过早的把雁回王氏拉入叛贼的名单里,边地驻军怕会暗中对王氏动手。 显然穆安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王瓒表哥是个厉害的,只是宣然嫂嫂该担心了。” “大丈夫志在四方,宣然姑娘是个明事理的”,青简看着穆安:“福祸相依,宣然姑娘肯定希望王瓒公子做一个英雄。” 穆安喃喃:“是啊,福祸相依。” 之前就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梦里的萧辞自然不在了。 她终于回来了,夫君还在征战。 所以,那抹萧辞的灵魂究竟去了哪里? 手腕处的神结娇艳欲滴,光一照愈发的美,每次触摸,都让她心底发颤。 灵魂或是消弥于世间,或是化作昆仑剑意封在了昆仑神剑中。 潜意识里,穆安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二十一世纪的萧辞因她而活,因她而亡。 若是不解开这道枷锁,便是她一生的痛。 这一切都同系统空间密不可分,她得搞清楚,不能再自甘堕落下去。 “沈行白呢?”穆安突然问:“他在哪?” 青简:“好像在南城,沈公子这三个月也未踏足京城,京城都传言他死了。” 也是,突然消失,大半年未归家,沈德重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好多人都劝他别伤心。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极为不妥,沈府只有一位嫡公子,连个庶子都没,这不是明摆着要断子绝孙了嘛。 一瞬间,好多寒门之士都将注意打在了沈行怡身上,上赶着入赘。 京城外面打的热闹,沈府更热闹,门槛快被踏破了。 沈德重气的胡子飞翘,沈行怡悄悄在门口望了两眼,回头吩咐:“去,将正厅里送来的东西统统扔出去!” “小姐,这……不好?” “什么不好,看看”,沈行怡指着里面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低声:“老头子都气成什么样了,各个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提点寒酸的东西就上门娶我,认本小姐做干爹还不错,都扔了!” “是”,婢女憨傻一笑,难为情的让人去做。 府中来求亲的人真不少,络绎不绝,至少一日来三四人。 靠在长廊的角落里,沈行怡一怒之下狠狠的踹了那柱子两脚,疼得呲牙咧嘴。 婢女“哎呦”一声:“小姐这是干嘛,伤着自己了。” 瞪了她一眼,沈行怡环胸独自生闷气。 她心下清楚,此刻关在院中思过的沈欣小贱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 之前便从未有人上门对她求亲,可求娶沈欣的却不少,虽然不是什么天潢贵胄,好歹是高门大户,到自己堂堂嫡女身上,就成了甘心入赘的寒门子弟。 关键她还瞧过了,没一个眉清目秀的! 这他妈算什么? 看着沈行怡生闷气,婢女笑笑:“小姐,奴婢知道小姐的心思。” 脸颊一热,沈行怡抬头:“我什么心思?你知道什么?” “小姐还是念着那成衣坊门口救你的公子,而且……”,婢女故意戏谑:“小姐是不是已经找到那公子了?” 沈行怡:“……” 她羞愤道:“你别胡说!没有的事。” “哪里没有,整日跟着小姐,小姐的心思奴婢还能不懂吗”,锦儿躲远一些,试探道:“就是不知道小姐什么时侯偷偷背着奴婢把人找到了,还不肯说。” “锦儿你再讨厌”,沈行怡随手甩了花过去,看着锦儿嬉笑,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日亲眼看着沈行白离开,还有他身边的大凉世子,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于纷乱中两人四目相对,或许沐珣看的不是自己,可那一刹那,沈行怡盯上了他。 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成衣坊外救自己一命的公子。 没人知道她的心当时差点从躁动不安的胸膛里蹦出来,短暂的欣喜、激动过后,便是一直绵延到今日的痛苦不得。 大凉世子身份尊贵,哪怕他是穆姐姐口中的好人,也不是自己可以宵想的,他们之前注定隔着鸿沟,跨不过去。 沈行怡低声:“我也想去南城。” 茶楼的伙计对她恭敬有加,沈行白的行踪也从不瞒她,那么好的地方,沈行怡做梦都想去。 可是她连京城都走不出去。 自天机阵重启,茶楼便关了,弟子门日日钻研天机,乐不思蜀。 远在南城的沈行白收到了夜影的消息,知道穆安已醒。 南宫说:“公子,王妃还有一件事拜托。” “什么事?” “王妃送了一样东西来,想要公子送去天机探探,她想知道王爷的命数。” 沈行白一愣,看着夜影送来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副结,疑声:“同心结?” 南宫接过看了一眼:“好像在哪里见过,王妃为什么要送这个过来?” “三嫂如何得知天机重启了?” 沈行白皱眉,将那神结放回去,穆安为何突然想知道萧辞的命数。 以这副小小的结做媒介,向天机能问出什么。 沈行白:“三嫂还说什么了?” “王妃本不想借公子之手,可是现在人在大凉,心下有急”,南宫顿了一下:“况且上次王妃亲问天机,天机就坏了,我想着此事还是由弟子们代劳为好。” “……”沈行白扶额:“三哥的命数可不是谁都能测的,得我亲自来,等这边事了了,随我回京一趟。” 南宫睁大了眼睛:“公子要回京啊?” 现在回京可不是明智之举。 沈行白原也不想,可天机阵他总得亲眼瞧过,点头:“回喽,回之前若是来得及还能往落霞关一趟,去见三哥一面。” “对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南宫道:“已经向欧阳氏族递了三次拜帖,都没有回应。” 南城已经摸透了,却还连欧阳氏族的大门都未跨进去,实在有些丢脸。 沈行白叹气:“以谁的名义递的?” 南宫:“天机阁主。” 随后弟子来报,欧阳落在城外养病,欧阳痕半月前亲自护送一批镖去了西关,半个时辰前刚回城,眼下回了镖局,听闻欧阳落也正在往回赶。 “怪不得”,沈行白起身,素青色锦衣垂地,他沉声:“欧阳两公子都不在,族中长老也不知道轻重缓急了,走。” 南宫快步跟上:“公子去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3 五百万两 沈行白:“拜贴不用再递了,我亲自去拜会。” 欧阳府门口盘着两座大狮子,双眼如铃,府门口的小厮天生一副精明样。 南宫微微颔首上前:“烦请进去通报欧阳大公子一声,我家公子求见。” 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行白一眼:“公子面生,也好报个名小的才能进去通报。” 利索的摘下腰侧的木牌扔过去,南宫睥睨:“拿着这个,欧阳大公子自然认得。” 看了南宫一眼,小厮嘟囔:“还挺嚣张。” 南宫耳朵尖,自然听到了,她一侧眉,那小厮转身就跑了。 不过片刻,就有人出来,不卑不亢,做了请的动作:“大公子请两位进去。” 从一条长长的画廊经过,视野骤然开阔起来,这百亩大院中百年来生活的是数代代人,不比皇族简单,可却嫡庶分明,欧阳痕在欧阳氏族没落后还能白手起家,将这代代人保下来约束在一起,就不是个简单的人。 小厮一路将沈行白引到前厅,正好看到三位欧阳旁支前来述职,欧阳氏族行走江湖,填山下海,一眼看过去都是粗人模样,虎背熊腰很是正常,反倒是白净的公子不见多少,偏偏生了个欧阳落,成了整个家族的宝贝,尤其在欧阳痕手里,欧阳落就是半条命/根子。 “公子里面请——” 沈行白一展扇面,风度翩翩的进去,有婢女即刻上了热茶,闻着茶香就不是凡品。 他落座才问:“大公子不在?” 小厮答道:“大公子方回来,正在后院沐浴更衣,公子稍等片刻。” 一盏茶尽,屋外传来爽朗的笑声,一身灰色直襟长袍,素无一点花纹的宽腰带,浑身上下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年逾四十数年,却仍旧精神健在。 看着刚剃过胡茬,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胡茬剃得随意,下巴处还有存留,甚至还破了皮。 沈行白率先起身见礼,拱手道:“沈某见过大公子。” “沈阁主”,欧阳痕随手抬起沈行白得小臂,大笑两声:“名不见经传的天机阁主,是你?” “正是在下。” 欧阳痕不经意的蹙眉,显然有几分惊讶:“果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不曾想天机阁主竟这般年轻。” “大公子正值盛年,这几年也帮了天机阁不少忙”,沈行白笑笑:“大公子为人豁达,江湖上人人称道。” 这马屁拍的舒心,可欧阳痕也毫不掩饰自己没兴趣听,摆手道:“欧阳镖同天机阁虽有交汇,可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没什么好说道的,都是拿钱办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区别罢了。” 沈行白:“……” 好耿直的家伙。 略微尴尬的笑笑,沈行白就听欧阳痕问:“沈阁主可是有货需欧阳镖局帮忙走一遭?” 能让天机阁主亲自现身来一趟,便说明这货物很是重要,毕竟欧阳痕这一次出行,听了不少传闻。 天机阁收钱不办事,旧账已经堆积如山了,惹火了不少人,暗中追寻沈行白的杀手不在少数,这人却大摇大摆的坐在自己面前,倒是有几分胆量。 若是若让沈行白知道欧阳痕此刻想法怕会一口茶水喷出来,他不是有胆量,是藏的好。 天机阵坏了他有什么办法,反正脸皮厚,命也不差,破罐子破摔喽。 虽没出息却不能表现出来,沈行白装的了几分高深莫测,大方对上欧阳痕探究的眼,万分诚恳的点头:“大公子猜的不错,确实是有一批系万千百姓的货,还得麻烦欧阳镖。” “什么货如此重要”,欧阳痕深沉道:“沈公子说个地方,镖局现在就能行动,至于价钱,江湖规矩,不用我多说了。” “大公子容我说完,这批货还得等二公子回来,沈某问过之后才能走。” 江湖老手欧阳痕琢磨出味道,皮笑肉不笑:“沈阁主什么意思?” 沈行白嬉皮笑脸一摊手:“借二公子的银子,还是大公子亲自来送沈某才比较安心。” “……” “沈阁主的意思是让我欧阳氏族二公子出钱,大公子出力,你天机阁空手套白狼不成”,欧阳痕瞬间变脸:“大言不惭!” 果然,年轻气盛难成大事。 “想来大公子已经猜到沈某要银子做什么了”,沈行白说:“北边战事连连,南城现在虽未受到波及,可又能安宁多久?连着几天的春雨,战场上尸堆成山,若是突然发了疫病,会死很多无辜的人。” “信口开河,我欧阳氏虽未参与战事,却非双目闭塞,三个月仗打下来,才死了多少人,不管是皇上还是摄政王都打着不误伤百姓的旗号,自己窝里斗还有脸让百姓出钱?可笑至极!” 沈行白一噎,心道:“这欧阳痕果然是个老狐狸,狡猾的一匹。” 他稍微正色:“大公子说的不全无道理,百姓死伤不重,可双方将士呢?就不是人命了吗?” “哼!”冷笑着看沈行白,欧阳痕刻薄道:“别跟我在这胡天海地的扯,还是那句话,朝廷窝里横同我欧阳氏族没半分关系,就是所有兵都死光了又如何?自古争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他们彼此贪欲少一点,哪来的战事?欧阳氏不掺和朝廷,沈阁主倒是管的够宽。” “天机阁不比欧阳氏族安全,不也牵扯进来了吗”,沈行白继续磨嘴皮子:“国难当前,没有人能袖手旁观。” 来之前沈行白就做好了准备,说动欧阳落容易,可最重要的是欧阳痕,没有欧阳痕的同意,就是有了银子,也绝对走不出江南地界。 两个字——难啊。 欧阳痕满不在意:“敢问沈阁主此次来是为了皇上还是反贼呢?” 沈行白:“……这比银子正是为摄政王萧辞,当然全是沈某的主意,王爷不知情。” “那就更不可能了”,欧阳痕一拍桌子:“萧辞?我欧阳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趁机落井下石都是给他面子,沈阁主集百家恩怨,不会连这点陈年旧事都不知道?” “自然知道,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王妃于欧阳氏有恩的面子上,大公子权当帮王爷这个忙了。” 眉目稍动,欧阳痕抬眼:“王妃的情欧阳氏永远记得,若是他日王妃有求,欧阳氏自然在所不辞,轮不到沈阁主开口。” 沈行白:“既然唤王妃一声三嫂,沈某同王妃的情分自然不会作假,若是王妃还在大梁境内,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今日来的也不会是沈某了。” “王妃怎么了?” 随着沈行白话落,门外焦急一声,欧阳落沉眸进来,身后一姑娘随着下人去了别处,沈行白多看了一眼。 欧阳落还是那副自带妖气的皮囊,不笑的时候眼尾吊着,进来道:“大哥,这次我愿意帮萧辞一把。” 欧阳痕瞪他:“不好好在幽居待着,回来做什么?” “都待了一个冬了,外面的生意总要我亲自看着”,欧阳落说:“过几天便准备去京城一趟。” 他回头看着沈行白:“沈公子藏得也深,竟不知道传闻中的天机阁主就在身边。” “二公子抬举,方才是愿意借银子给我喽”,沈行白微笑:“多谢。” 冷嗤一声,欧阳落缓声:“你先告诉我王妃如何了?萧辞没将她送去长陵?” 欧阳落好久没见到穆安了,仅有脑海里的一颦一笑,肆意爽快的眸子…… “王妃现下不在大梁,其他的我也不便多说”,沈行白说:“现在能帮王妃的就只有两位了,王爷究竟是不是反贼想必二公子清楚,少说也与王爷有两分交情,早些平息战乱,也好早些把王妃接回来。” “我同萧辞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 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欧阳落垂声:“你要多少?” 笑眯眯伸出五根手指,沈行白开口:“五百万两。” 欧阳痕:“……” 咳嗽一声,欧阳落睁大了眼睛:“他萧辞吃得下吗?五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就是装车也得几十车,更不用说大摇大摆的运到北边去,南边路上的关卡可都是朝廷的人,一个个又不是傻子,能眼睁睁看着萧辞拿到钱?” 沈行白:“旱路自然不行,南边多水路,我知道二公子走生意有自己的黑道,可否借一程?” “我不同意!”欧阳痕倏然起身:“一分不准借,不管什么筹码,未见王妃亲笔书信,便不是出自王妃之口,此事风险极大,五百万两要走水路也得成船的装,我欧阳氏何必为反贼冒险,沈公子请回。” 若非万般无奈,沈行白也不会出此下策,他望向欧阳痕:“天机阁知晓天下秘事,大公子多年来膝下无子嗣,若是此事成了,沈某可送上灵丹妙药助大公子延续血脉。” 欧阳痕骤然黑脸:“你要挟我!” “……”沈行白欲哭无泪,拱手:“不敢,只是就事论事,借二公子的银子王爷会还,请大公子押送,沈某可出重金,如此一来,还能治好大公子的隐疾,对于欧阳氏来说并非亏本买卖。” 他这么一说,欧阳痕更不同意了,兹事体大,他不能让欧阳落遇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4 凉都春鸳会 欧阳痕确实膝下无子,多年来重金求医无果,早就不报有希望。 无端的,欧阳落脊背生凉,回头看了一眼大哥殷切的目光,悄悄往后退一步:“大哥不是一直想见王妃一面吗,像她那样的女子,值得欧阳氏结交,冒一次险又何妨。” 瞪了欧阳落一眼,欧阳痕沉声:“别把我当傻子哄着转,这分明是为了他萧辞。” 沈行白:“夫妻本是同根,王爷同王妃又有何分别,再说了,大公子若是见到王妃就知道,她愿意为了王爷做任何事。” “大哥,别犹豫了”,欧阳落是真心诚意帮助穆安的,他道:“五百万两虽然目标大,但我在江南一带的暗路又不止一道,只要我们分开走,小心点,有大哥的人亲自互送,还有我的人八方盯着,定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欧阳痕其实很少管欧阳落的生意,只要他人平安就好,欧阳氏族最不缺的就是钱。 五百万两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他缓缓品了一盏茶,将沈行白晾了片刻,松了语气:“银子要直接送入长陵?” “是”,沈行白不假思索:“长陵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钱日后还有大用处,放在别处总归是不放心。” 闷哼一声,欧阳痕冷笑:“长陵若是城败,你就是装都装不走这么多银子,算得上什么安全。” 沈行白笑而不语,对着欧阳落一拱手:“多谢二公子。” 出了欧阳府,南宫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好奇,低声道:“欧阳大公子的隐疾遍寻海内外都治不好,听闻那仙药都没少吃,那玩意也没治好,公子哪来的灵丹妙药?” 瞥了她一眼,沈行白往客栈方向走,隔着扇子怼她:“大姑娘了,没皮没脸的,也不嫌害臊,问什么问。” “嘁”,南宫笑了:“问问怎么了,不就那点事吗,这些年大公子可没少往房里抬人,明的暗的都上百了,也没诞下一儿半女,就是他有问题,早些年风里雨里走镖听说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治不好的。” 好歹还有个欧阳落,奈何这位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欧阳痕往屋子里递人从不多瞧,更不用说做点别的了。 低声一笑,南宫乐了:“哪怕这欧阳落肯娶个姑娘,欧阳痕也不会日日长吁短叹了,不过我还是好奇公子哪来的灵丹妙药?” 被南宫眼巴巴盯着,沈行白故作高深的走了会,摇头道:“我骗他的,我哪有那东西。” 南宫:“……” 这尽遭天谴的玩意。 拿人家断子绝孙的事忽悠人,若是被欧阳痕知道了,他俩得葬在南城的大好水乡了,尸骨还能喂鱼。 当场打了个冷颤,南宫快步跟上,连连道:“不行啊公子,这欧阳痕将血脉看的分外重,你若是诓人家,怕是……完了。” “我知道啊”,沈行白敲她的头:“我没办法,不代表三嫂没办法,我回头求求她,若是她也没办法,那就只能把你踹进去做替死鬼了,趁着大好时光,多做点好事啊。” “……” 深吸一口气,南宫嘴角直抽,脸都僵了,背后狠狠瞪了沈行白一眼,转身跑了。 她才不呢,跟着时而脑子有病的主子,活到现在是她的本事。 欧阳痕做事利落爽快,第二天便带着人没入了码头,欧阳落传来消息,天一黑五百万两便四下窜入河道,东南西北分散汇聚长陵,最快也得一月左右才能全数到长陵。 沈行白次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欧阳落随后也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三日后,穆安收到了萧辞的亲笔书信,“吾妻亲启”,不谈战事,只说落霞山谷的桃花开了,宛若仙境,每见难眠,思之念之,问她若是想回来,便派人去接她。 不说这一来一回当中重重困难。 每值深夜,萧辞给穆安写了无数封信,可都未送出去,直到穆安醒过来,想来腹中孩儿也愈发的大了,他的安儿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放下信,穆安早已泪流满面,信中关于孩儿的字眼寥寥无几,却针一样刺着她。 明月不忍:“王妃,要不告诉主子,听闻北边战事告一段落,主子正好有时间。” 听罢,穆安也只是摇头。 她该如何说出口,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去的也不是时候,注定无缘。 “安儿”,穆南均不顾青简的阻拦进来,无措的站在门口,眼巴巴望着娇俏的女儿,半晌才道:“今日城中有春鸳会,姑娘家都喜欢,出去转转好吗?” “将军”,八角福礼,为难道:“要不进去说?” 穆南均摆手:“不了不了,我就在这同安儿说两句话,安儿,有些事情爹现在不知怎样告诉你,记得离开前你还是个小丫头,不哭不闹,性子软弱,总怕你知道太多会吃苦,这么多年将你一人留在穆府,是爹娘一生的亏欠,如今想要弥补是来不及了,你若是要怪,爹受着,可得顾忌自己的身体啊。” 静静看着门外的人,一槛之隔,在外面容威严,如今却对她一个姑娘低声下气,微弯着腰,眉宇间尽是疼爱之意,穆安同他四目相对,就忍不住难过。 一看到她哭,穆南均就受不住了,两步进来将穆安拢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低声哄着:“不能哭,爹的安儿长大了,性子刚烈,可再坚强也是爹的宝贝,身子没好不能哭,要什么爹都给你,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父母的疼爱是什么滋味穆安不知道,可现在她慢慢感觉到了,白日里她不见客,可晚上八角会偷偷把院外焦灼的王楚君放进来,梦中总有人在榻边哼唱着听不清的歌谣,让她安然入睡。 她泪眼朦胧,低低叫了声“爹”。 穆南均浑身一僵,欣喜万分,连连应几声。 “这些年,爹知道你受苦了。” “不苦”,穆安仰头:“还有什么比见到爹娘在世还欢喜的呢,八角说的对,我该是最欢喜的。” 穆南笑道:“好,安儿不怨,爹便无憾了,今日亲自陪你去街上,像小时候那样,牵着爹的手,丢不了。” 虽然穆安不记得,可还是微笑着点头。 八角给穆安梳妆打扮,换了身芙蓉长裙,沉鱼落雁。 “好看”,明月傻呵呵道:“王妃总算活过来了。” 穆安:“既来之则安之,之前死气沉沉吓坏你们了。” 这是穆安第一次踏出熹微院,熟悉感扑面而来,府中的布局和之前的穆府如出一辙,就是愈发宽阔了些,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 花花草草打理的很好,生机勃勃。 见到她出来,所有人都行大礼,恭恭敬敬一声:“见过郡主。” “宫里何时来人的?”穆安侧眸看向明月。 明月道:“王妃入住熹微院第三日宫里就来人了,凉帝颁了圣旨,亲封的安郡主。” “这么快,看来陛下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在这里,她姓沐,不是穆。 所以,沐南均本就是大凉人,为何会成为穆府嫡子? 不动声色的出去,王楚君在门口等着,看到穆安眼睛一亮:“安儿,快过来。” “给娘请安”,屈膝一礼,穆安莞尔:“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哪里的话,看到你好,娘什么都愿意。” 被人围着上了车,凉都果然暖和,轻薄的披风系在身上已觉热意,街上人声鼎沸,往一处涌去。 今日有春鸳会,之前是宫里的娘娘喜欢,办来消遣,久而久之传到民间,人人效仿,尤其是未出阁的千金都要来凑一凑热闹。 只因不少王公贵族的公子喜欢在此处扎堆。 “春鸳会和春上祈福办在一起,过了今日,娘希望我的安儿抛掉所有的烦心事”,王楚君看着外面:“后面的日子还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青简拿了只很丑的纸鸢进来,穆安愣神:“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青简看了王楚君一眼:“小姐待会就放这只。” 方才一路上穆安也向外面瞟了几眼,好多铺面门口的纸鸢活灵活现,上面的仕女图,祈愿图……都是笔墨藏青,美不胜收,同眼前这只丑不拉几的扑棱蛾子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微微一乐:“行,这只就这只,我当你不是在整蛊我。” 青简:“我哪里会。” 王楚君扶额,握着穆安的手哭笑不得:“安儿肯定猜不到这只是你爹做的。” “啊?”穆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爹亲手做的?” “嗯,他一个粗人,哪里会这些玩意,听青简说今日能想办法把你哄出来,拉着身边人做了一晚上,坏了十几个,就这个凑合能看了。”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穆安垂眸:“让爹费心了。” “他乐意的很,今日你若是将这纸鸢飞上天”,王楚君笑指外面:“他能给同僚吹一辈子。” 穆安笑了:“那今日谁的纸鸢都比不过我了。” 凉都处处都是春鸳会,沐府订了最大的会场,来的都是贵人,盯着角落里的台子,议论纷纷。 “今日来的是沐夫人?她不是从来不在这种场合现身吗?” “怕不是”,一夫人低声道:“应该是安郡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5 想做世子妃 这安郡主的名气在凉都可是一点都不小。 正说着,门口有人长喊一声:“安郡主到——” 众人侧目,一个不露面只有名的千金,排场还挺大,可看在沐府的地位上,许多夫人千金还是乖乖顿首等着。 不说别的,穆安都被这一嗓子吓到了:“好像来了很多人。” “凉都议论你的人不少”,王楚君正色:“今日也趁机让她们一个个见见你,别尽在背后说闲话,我的女儿用不着她们嚼舌根。”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背地里嚼舌根的人,谁家还没个长舌妇了。 对王楚君莞尔一笑,穆安在青简的搀扶下离了车,款款进去,会场中央是宽敞草田,左右装饰了花灯纸鸢,华丽的遮阳棚下坐了不少人,席位层次分明,靠前的自然都是贵人。 甫一进去,无数双眼睛聚焦过来,穆安眉头微拧,挑眼看过去,不卑不亢的大家风范,凌厉的哪像深闺中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众人心下愕然,纷纷见礼:“见过夫人,见过安郡主。” 盛传凉都的安郡主第一次露面,不同于大凉女子骨骼稍宽,眼窝深邃,那精致巧然的五官像一笔一划临摹出来似的,魅而不妖,英而不刚。 “给诸位夫人见礼”,穆安淡淡抿唇,微微福礼便向沐府的席位走去。 穆南均特意让人订了最敞的棚子,处在角落里,阳光射不进来,一进去,舒适的沁凉感提了不少精神。 见穆安不愿多说,王楚君也只是笑笑,在诸位夫人殷切的眼神下,跟了过去。 “好妖的女子”,有人道:“沐府将嫡女养在外面这么多年,果然不是个凡物。” “陛下亲封的安郡主,若是同那珣世子差的远,你以为陛下会看的上?” 如此一来,沐氏一个隐藏多年的将军府可比皇子王爷还要风光了,怪不得那么多人上赶着求亲。 许烟樱将旁边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远远向草场的角落看了一眼,回头对旁边华贵的妇人道:“母亲,方才可看到那安郡主了?” “看到了,生的祸国殃民,怪不得陛下喜欢。” 卢韶芳抬手替许烟樱拂去乌发上的嫩叶,从怀中掏出一支金尾雕蝶簪给她插上,满目欣慰:“这簪子是去年皇后赏的,我的烟樱戴上最好看。” “母亲”,许烟樱似毫不在意,低声:“陛下可没少往沐府抬东西,皇后什么好的没给那安郡主赏,你忘了大哥说的,得防着沐府。” 冷哼一声,卢韶芳瞥了那看不清人的角落一眼,讽道:“急什么,你父亲是秦王,你是陛下侄女,同一个外族攀比什么,他们比得过吗?” 嗔怒的看了卢韶芳一眼,许烟樱低下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起身就往沐府的席位过去。 卢韶芳急道:“你去哪?” 穆安正拉着明月几个扎纸鸢,实在是扑棱蛾子太丑了,毛病还多,穆南均在一旁尴尬的哈哈大笑,想伸手帮忙被穆安拍了回去。 堂堂将军就蹲在一旁盯着女儿傻笑,侍卫报有人同僚来见,都被他摆手推掉。 “忙着呢,见什么见。” “安儿,要不行后面还有好的,爹给拿个好看的”,穆南均笑问:“待会飞不起来,爹怕你哭鼻子。” 竹条割了指尖,穆安瑟缩一下,不动声色的将血珠随手蹭在衣摆上,若无其事的回头:“不用,爹做的这只最好,定然能飞的起来。” 一句话暖到了穆南均心里,他对着王楚君一笑,回头吩咐:“府中今日大赏,每人多发三个月工钱,现在就发。” “……丢人”,王楚君坐在一旁,揶揄:“这么多人,明日该传你笑话了。” 穆南均:“我看谁敢!” “你厉害,谁也不敢,都是沾了你儿子的光。” 明月“嘿嘿”一笑,和青简绑紧了纸鸢线,拿出帕子给穆安擦手,道:“现在好了,肯定能飞起来。” 矮处坐了半天,穆安有些腿麻,她站起来刚要伸展一下,就见对面笑意吟吟来了位女子,盛装打扮,比这会场的千金都要奢华,眸子透亮,看着就是个机灵的。 “她谁啊”,穆安看着人往这边走来,扭头问王楚君:“冲我来的?” 王楚君给穆南均斟茶,听闻抬头看了一眼,抬声:“许姑娘怎么来了?” 许烟樱步子一顿,面目微动,踌躇片刻还是见了礼:“见过夫人,安郡主,烟樱想着郡主不曾出入凉都,朋友甚少,正好我有空,便过来坐坐。” 穆安:“那便坐。” “谢郡主”,许烟樱小心翼翼看了后面的穆南均一眼,飞快低下头进去,她心里记恨着沐家,是他们抢走了自己本该有的荣耀,却也惧怕沐南均。。 父亲身为秦王,二十年不曾回过家,被下放在外,不知死活,许府挂着秦王府的牌匾,形同虚设。 若不是哥哥撑着,哪里有她和母亲的今日,尽管如此,哥哥在陛下面前的份量还不如沐珣一个外姓世子重。 她连个封号都没有,人人称许姑娘,竟也成了习惯。 穆安对许烟樱没兴趣,只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一笑了之,跟着明月将纸鸢拿起来,就听许烟樱低呼一声。 “这纸鸢也太丑了,郡主第一次来春鸳会,怕是不知道,各家小姐都恨不得将山河图画在纸鸢上,哪里有这么丑的”,她低低一笑:“来人,去我那取两个上乘的过来,送给郡主。” 许烟樱身边的婢女就要离开,被穆姐喝住。 “我何时说要了”,穆安面不改色:“多谢许姑娘好意,游戏而已,与美丑无关,我一向不在意这些。” 微微愕然,许烟樱僵硬着脸:“那就算了,我全当郡主初来凉都,不习惯这里的拘束,改日还请郡主到秦王府做客。” 穆安:“秦王府?” “家中有位哥哥,很是好奇郡主究竟是怎样的奇女子,能得陛下青睐”,许烟樱不徐不疾,自顾自说着:“如今我同郡主也算见过,改日引荐哥哥同郡主交个朋友,还望郡主不要推拒。” 初次见面就想牵红线还是怎地,穆安挑眉看着同自己齐肩的女孩,那双透彻的眼中不起波澜,没什么过分的情绪,要么就是待人真诚,那么就是别有用心。 秉着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假面,穆安笑笑:“许姑娘是秦王府的千金,那哥哥自然也是人中龙凤,我不才,这王府自然沾不了足,谢过许姑娘好意。” 许烟樱:“哥哥可是王世子,凉都多少姑娘都想见,郡主就一点都不好奇?” 不动声色瞥了远处一眼,穆安从许烟樱这“真诚”中琢磨出点味道,缓声:“没什么可好奇的,自家哥哥也是世子,天天都见,见腻了。” 许烟樱:“……” 说话的功夫,外面的夫人千金已经离了席位,正好来了一股风,大家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的纸鸢,公子哥在一旁看戏,各家千金故意往那边靠,就等着一会把纸鸢放过去,顺理成章的搭讪。 青简问:“小姐,要过去吗?” “不用”,穆安环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僻静场:“去那,不想那么多人拥在一起。” 回头对王楚君笑了笑,穆安便同青简要出去。 “郡主”,许烟樱跟上来,像是有话要说,十指紧扣,顿了半天才道:“珣世子北征去了莫干山,郡主知道莫干山是什么地方吗,那里天寒地苦,自成的蛮人部落杀人如麻,珣世子不仅要对外敌,还要小心蛮人,郡主就不担心吗?” 盯着许烟樱良久,穆安将纸鸢给了青简,示意她先过去,沉声:“许姑娘比我这个妹妹还要担心哥哥呢。” “我……”,许烟樱咬唇:“并非,就是想告诉郡主,若是真的忧心珣世子,同我哥哥交个朋友没什么坏处,说不定哥哥还能帮珣世子一把。” “不用,我相信哥哥。” 留下一脸震愕的许烟樱,穆安快步离去,许烟樱攥紧了十指,青了脸。 真是不识好歹! 沐珣能带兵北上,王世子自然也可以,那莫干山是什么地方,当真凭沐珣那点人就能同大齐妖人一战? “我等着”,许烟樱抿唇,回头看到王楚君笑意欠欠,微微一礼:“夫人安,我先走了。” “嗯”,王楚君瞬间冷淡:“许姑娘慢走。” 许烟樱更气了,少说也亲自拜会过沐府几次,沐府各个心高气傲,全然不把她放在尊位,都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看着许烟樱冷着脸离开,王楚君闷哼一声,道:“看看,这就是想给你儿子做世子妃的人。” 穆南均一噎:“珣儿不喜欢她。”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珣儿是不喜欢,可这王世子野心昭昭,就想把亲妹妹塞进来。” “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穆南均笑笑:“王世子又如何,珣儿不喜欢,就是天王老子也塞不进他房里。” 王楚君:“那可不一定,还是防着点,若是陛下赐婚,珣儿就得娶了。” 果然,穆南均沉了脸,半天才硬声:“那也不成。” 王楚君摇头,起身去寻穆安。 秦王府是落魄,可这王世子却蒸蒸日上,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同沐珣这外姓世子可不一样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6 哪来的畜牲 许烟樱憋着气回了席位,卢韶芳立刻黑了脸,指责道:“别失了身份,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跑来跑去像个什么样子?” “我还能是什么样子?”许烟樱不悦:“母亲你倒是觉得我如今该是什么身份,人人只知道许姑娘,明里暗里的叫,到底是真心还是辱意,你我都清楚,既如此,我还要看重什么身份?” 她没有身份,一身空名她宁可不要,要就要最好的。 卢韶芳一愣,知道许烟樱脾气大,自己先蔫了,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好生劝:“女孩子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有你哥哥在,这凉都的将来,什么都该有你一份。” “哼”,许烟樱将手脱出来,轻轻拂开卢韶芳,低声:“母亲别总是把事情想的那么好,天上不会掉馅饼,哥哥自顾不暇,哪里能处处顾得上我,与其看着沐府风光,不如自己把那风光分了。” 别的不说,就沐珣那幅与世无双的容颜就足够凉都女子疯狂了,又正得陛下器重,风头日上,谁不想做那珣世子妃。 若是自己成了沐府的主人,以后助哥哥成大事,秦王府的风光指日可待。 卢韶芳只是惊愕,她一介妇人,谨慎的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如今儿子有权有势,她只想享福,那能想那么远,多年的冷意早就让她对名利不那么渴望。 牢牢拽住许烟樱,卢韶芳警惕道:“你舔着脸往沐府撞,你看那沐南均,一身杀伐气,人人都说凶煞不好,何必自贱,你是王世子妹妹,就算不是郡主,谁也不能低看你一眼。” 许烟樱:“可也绝不会高看我一眼。” “你怎么这么倔呢”,卢韶芳叹气:“那你方才去见那安郡主了,怎样?” 看着盘子里各式的糕点,许烟樱拿起一块指尖轻轻一捻,便碎成了渣。 她好整以暇的拍拍手,勾唇:“同是没父亲陪伴长大的孩子,又能比我好的哪去,看着对凉都很陌生,应该是从小养在外面的,这就很好。” “可是方才各家夫人都说沐南均将女儿养的很好。” “再好都是个女子,还能去莫干山打仗不成,沐南均藏着掖着养女儿,看陛下这么喜欢,指不定盘算着送进宫里呢”,许烟樱道:“可不能让沐家小姐进了宫啊。” 那她秦王府岂不是更难了。 卢韶芳:“陛下封的是郡主,想来没有纳进宫的想法,要不然早就封妃了。” 冷哼一声,许烟樱心烦,拉着婢女就去放纸鸢。 会场中央缓缓升起一只只美轮美奂的鸳,萦绕着夫人小姐的嬉笑声。 这边遮天蔽日,那边穆安同青简还在奋斗。 明月疑惑:“王妃,怎么飞不起来?” “这边风小”。 穆安亲手在纸鸢上写了祝福,墨迹干在上面,扑棱蛾子远远瞧去,更丑了。 “噗嗤”笑出了声,穆安把自己逗乐了,她无奈道:“还得去中间放,本来不想去人多处的。” “说不定是王妃的愿望太沉了,纸鸢都飞不起来了”,明月戏谑:“一愿君颜长欢,二愿君身长健,三愿君心越流年,岁岁长牵念……” 八角傻笑,从明月手中夺过纸鸢,瞪她:“小姐说,读出来就不灵验了。” 明月:“才不会呢,王妃写给主子的,怎样都会灵验的。” 穆安面不红心不跳,任由她们嬉闹。 她一过来,大家骤然停了手中的事,愣愣看着她,齐声:“郡主。” “嗯”,陡然被一群女人围着,穆安已经开始头疼了:“诸位不用管我,好好玩。” “郡主的纸鸢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半天也没见飞起来”,一小姐将纸鸢线递给婢女,一脸好奇的过来:“呦,郡主这纸鸢上写的什么呀?” 纸鸢平放着,谁都看的清。 君颜长欢,君身长健,君心越流年…… 穆安不理会,青简才刚把扑棱蛾子拿起来,一阵清风自上空席卷而来,纸鸢果真像个大蛾子一样扑棱着上了天。 青简提醒:“小姐,扯着线,别掉下来了。” 看着纸鸢从头顶漫过,越飞越高,这阵风来的正是时候,蛾子载着自己的思念祝福,比其他纸鸢飞的都高。 迎着温煦的春风,迎着光,渐渐化做一个小点。 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可大多心思还留在那纸鸢飞祝福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知谁抬高了声:“郡主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穆安半回首看了那说话的女子一眼,想告诉她——不是心上人,是心尖尖上的如意郎君。 微抿唇还笑着,忽见那女孩变了脸,惊惧的指着上空,破了音:“那是什么东西!” 只觉得手中一空,紧绷的纸鸢线无力的垂了下来,掌心放空了。 穆安沉眉:“断了。” “是只鹰,小姐小心”,青简护着穆安一起抬头去看,沉声:“是鹰把我们的纸鸢啄断了。” 还真是,那鹰比空中任何一个纸鸢都要大的多,发黑的双翼扇动着飓风,它啄断了穆安的纸鸢,那线在穆安的指尖随风飘扬,老鹰似乎盯上了扑棱蛾子,凶狠的追了上去,在上空盘旋几圈又无能为力。 断了线的纸鸢散于天地间,是追不到的。 突然,八角尖叫一声:“小姐,小心!” 会场上骤然算是惊呼。 许烟樱愣住了,扔了纸鸢抓住卢韶芳,深吸一口气:“母亲,那不是哥哥的鹰吗?” 卢韶芳仔细一看,还真是:“你哥怎么回事,连个畜牲都看不住,怎么让它跑出来了?” “我怎么知道”,许烟樱急了,推搡身边的婢女:“快去找世子,把他的鹰唤回去。” 这畜牲可是吃腐肉长大的,连人都敢吃,凶残无比,长成如今这个模样,许烟樱平素见了笼子,都是绕着走。 会场大多是女眷,且已经乱了,各个三两拉在一起落荒而逃,若是被划一爪子,不死也残。 可看那鹰竟直直朝会场中央飞过来,戾声响彻云霄。 明月:“王妃,快走。” 穆安不做她想,拉着八角就往席位跑去。 那边的穆南均看到,厉声:“哪来的畜牲,还不拿下!” “是”。 他身边的侍卫闻风而动,以雷霆之势向场内奔过去。 王楚君半路折返,听到惊呼才看到那鹰快要追上穆安,瞬间白了脸:“南均,快救安儿!” 说完不等穆南均过来,自己已经往穆安身边跑去。 会场太大,现下人乱,脚程怎能比得过巨鹰的翅膀,猛烈的飓风带着腐肉的腥臭,扇过来,穆安只感觉背部好像被一股无形的蛮力锤了一下,她吐出一嘴的土,还有新鲜的草屑。 “这玩意为什么跟着我!?” “小姐先走”,青简停下脚步,抽出腰侧的剑:“我拦住它!” 穆安皱眉:“人倒霉了连畜牲都挑着欺负,真以为你姑奶奶消沉两天就是软柿子了,明月!带着八角躲开。” 那鹰长叫一声,翅膀已经扇过来,青简错身躲开,一剑刺过去,不曾想那鹰坚如磐石,差点伤到自己。 没人看到穆安从那摸出一把短刀,纵身一跃就到了青简身后,她看清了那鹰的面容,双眼都是腥红的,这已经不是猛兽,是凶兽了。 那畜牲此刻看穆安的眼神活脱脱的美味佳肴,漆黑的鹰嘴隐约有涎水流下。 穆安:“……” 青简:“小姐,砍了它!” “还怕它不成”,冷了脸,虚晃一招,没人看到数十根银针已经朝那鹰飞过去,穆安说:“它盯着我,你从后面过去。” 见银针被扇了回来,穆安又从空间调,她就不信,次次都能躲过。 众位夫人小姐已经吓疯了,远远看去,安郡主同身边的婢女一前一后居然将那鹰缠住了。 安郡主身姿灵巧,出手狠辣,数此都从鹰爪下逃生,看不出一点慌乱。 滑着短刀从鹰腹下飘过,穆安趁机从下给那鹰来了一针。 黑鹰震动翅膀,穆安差点被踹飞出去,尘土蒙了眼,滚了好几圈才狼狈的爬起来。 “小姐”,青简惊呼一声,回头看那鹰突然不太对劲,动作慢了很多,她当即一冷剑捅进去。 鹰知道自己打不过,扑腾着就要跑,穆安翻身起来跃到它身上,神色一冷,短刀毫不犹豫的从脆弱的脖子刺了进去,血柱喷出来,溅了一身,腥臭极了。 一瞬间,穆安好像回到了曾经,她努力的想要活下来的曾经。 这场血腥的屠杀从会场中央一直拉到了东南角。 看着那鹰挣扎两下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一片绿草,会场上死一般的沉寂。 穆南均身边的侍卫艰难的吞一口唾沫,面面相觑:“方才想出手,可是……” 压根没他们的机会,那青简姑娘一手剑法凶煞凌厉,逼的那畜牲毫无退路。 还有自家郡主……太凶残了。 穆南均同王楚君站在不远处,心中的震荡久久不能平复。 王楚君:“那还是我们的安儿吗?” “在京城,安儿若是不狠,就活不到现在”,穆南均垂眸看她:“你忘了珣儿说过,同萧氏争权,安儿从未袖手旁观,她忍了很多年。” 王楚君红了眼,不忍去看。 狠狠踹了那鹰一脚,借着身体的遮挡穆安悄然把针头拔了,青简递了帕子过来:“小姐,擦擦。” “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7 吾妻亲启 好好的春鸳会被畜牲搅的不安宁。 穆安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黏糊糊的擦不干净,她一直蹙着眉头:“回去。” 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面色惨白的夫人千金都乖乖让步,惊愕的看着她,不敢出声。 芙蓉沙裙嗜了血,像来自地狱边的魔花,又冷又娇,人一靠近阴冷气息夹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 谁敢不退避? 谁又能不怕? “安儿”,穆南均慈祥溺爱的过来,低问:“吓到了,没事,我们回去。” “我没事”,穆安摇头,抬眼从许烟樱不可置信的容颜中看到惊惧,她咧嘴一笑:“就是爹爹亲手做的纸鸢找不到了。” “安儿若是喜欢,爹再给你做。” 那鹰力竭而亡,侍卫查验过后前来禀告,穆南均沉色:“春鸳会场哪来的凶恶畜牲,给我查!” 经此一事,凉都敢堂而皇之议论安郡主的人少之又少,王楚君除了心疼,对穆安更多了一丝放纵。 当日回去,沐府的婢女便备好了热浴,穆安泡了很久,想明白了很多事。 青简见她出来,还没开口就见穆安拿起案桌上的笔墨开始写信——郎君亲启。 一愿君颜长欢,二愿君身长健,三愿君心越流年,岁岁长牵念…… 落笔:我想你了,想翻山越岭,想马踏冰河,想见到你。 身在落霞关的萧辞揉皱了那信封,憔悴的面容抹上春光,湿润了眼角,严宽立在一旁不敢说话,跟着心上泛酸。 离开长陵这么久,不知在程府养伤的听风如何了,将她一人丢下,难为她了。 一连几日,熹微院都忙忙碌碌,郡主好似没停下来过,每日都派遣青简来来去去的跑。 青云混了个脸熟,同青简进了屋,穆安正要临摹一副地图。 “小姐,青阁收到消息,欧阳氏出手相帮,王爷手中有了筹码,便不怕萧晟渊了。” “真的?”穆安欣喜道:“欧阳落是个仗义的朋友,对了,钰岚呢?回家了吗?” 青云摇头:“这个不知道,欧阳落去了京城,钰岚小姐若是不在雁回,定然跟去了京城,欧阳氏把他照顾的很好。” 穆安:“那八成没回去了,多半是不敢回去,怕被爷爷打断腿,有欧阳氏庇护,在京城应当是安全的。” 青云喝了口水,坐下说:“世子已经到了莫干山,大齐果然将半数兵马都集中在了莫干山下,不日便要开战。” 提起沐珣,穆安面色微变,说不上什么滋味,只道:“知道了,有动静便告诉我。” 顿了会,青简看着穆安的脸色,低声:“如此一来,王爷怕要撤离落霞关,必然以国家疆土为重,哪里还顾得上内斗呢。” “他本就没想过直捣京城”,穆安不自觉的翘起嘴角:“若是他走,定然在京城有自己的人,做好了打算,萧晟渊已然是黔驴技穷,翻不出什么浪花,只要最后一根稻草,他就得认栽!” 正说着,明月欢快的跑进来,晃着手中的书信,那喜悦的模样闹的人尽皆知,信是她家主子的。 “给我”,穆安冲她要:“快点。” 明月努嘴:“……不给不给。” 嘴上嬉笑着,双手却比谁都递的快,穆安拿了信,小心拆开,一如既往的“吾妻亲启”。 他们之间隔了千万重的山水,更是差点隔了了一个世纪,穆安所经历的苦痛萧辞不知,萧辞难耐的折磨,穆安更不知。 现在,渐渐好起来了,只要看到那文字,就好似下一刻就要见到心上人。 信中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吾妻美人,念之不忘,思之如狂。 落笔:我也想你,落霞山谷桃花如霞,开的娇艳,摘一朵别在耳边,再落一吻,从鬓角至软唇,执手相依。 还有很多很多…… 穆安逐字逐句的记在心里,细细品味三遍。 明月同青简一起偷笑,忽然嘴角一僵。 穆安反复的又将那信读了两遍,再起身拿出放在床头的信,那是之前的,反复对比,忽然变了脸色。 “王妃”,明月急忙过去:“王妃怎么了?又多心了?” 心口开始狂跳,缠绵的爱意背后,是穆安紧促不安的呼吸,齿尖咬到了舌,她咬过唇,缓声:“他知道了。” 明月:“什么呀?” “之前的两封信,都提到了孩子,虽然只字片语,却满是爱”,穆安瘫坐回榻边,难过道:“可这封信,他只让我照顾好自己,字里行间无一不担忧我,萧辞想让我开心,却没有一个字是关于我们的孩子,他肯定知道了。” 青简蹲下来:“小姐,别难过,王爷迟早都要知道的。” “我小心翼翼的藏着,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告诉他我没用,保不住孩子。” 可是她忘了,萧辞是什么人啊,自己怎能一直瞒下去。 他知道了该多心痛,肯定比刀割还要难受? 穆安想,萧辞一直想要个孩子的,很久很久之前就想了,她忘不了萧辞得知自己要做父亲时那种喜悦,那种把自己捧在手心中的笨拙,萧辞那时的目光,是决心将自己一生的悲喜都装进去的。 “他只要我喜,却不愿我悲”,穆安自言自语的低声说:“因为他想将我的悲都受了。” “小姐怎么又多想了”,青简拉过她:“这分明已经过去了,夫人说了,小姐同王爷的福气在后头,将来定会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穆安苦笑:“我也想同萧辞这般。” 青简敛色:“会的。” 一定会的。 王楚君让人来唤穆安用膳了,因为她府中的饭菜都清淡了不少。 穆安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整理好情绪才过去。 穆南均还在看军报,王楚君拍他一下:“别在安儿面前看这些,放一边过来吃饭。” 立刻收了,穆南均笑笑,一抬眼提着裙摆的掌中宝已经珊珊来了。 “爹,娘。” “过来坐”,王楚君把穆府拉到中间:“婢女说你天天在院中忙,都忙些什么呢?” “瞎忙。” 穆安埋头吃饭,她将手中的九州录地图临摹过,让青阁去找找相似的地方,来大凉是她身不由自,可无奈的匆匆离去不是她的目的,还记得萧辞说过,大凉天堑,她必须把九州录的秘密解开。 “娘担心你忙坏了身子。” “不会的”,穆安一顿,放下碗筷:“爹,娘,我有话要问你们。” 穆南均:“安儿尽管问,爹今日都告诉你。” 三人都正色起来,心照不宣的要在这饭桌之上掀开穆南均夫妇安边城战死的秘闻。 “世子……哥哥是生在大凉的吗?” “不是”,王楚君柔声解释:“你哥哥是生在安边城,娘还未与爹爹在京城成婚之前便有了身孕,成婚之后半年多就生下了你哥哥,除了军中亲信,无人知道,一直到珣儿五岁。” 穆安暗自咬紧牙关:“既然生下来,为什么要藏着,藏了五年?” “那时候你爹有权有势,生下哥哥之后娘偷偷带他到雁回关外,珣儿是在关外长到五岁的。” 所以沐珣才会对雁回那么熟悉。 “至于为什么要藏着”,王楚君说:“当时凉帝多次派人来寻,爹娘最后还是忍痛将你哥送到了大凉,他自此在凉都长大,一直是爹爹身边的亲信照顾着,人只要在凉都,陛下才会放心。” 穆安:“为什么?” 叹了口气,穆南均说:“因为爹爹本就是大凉人,是大凉前朝动荡中覆灭的沐府遗孤。” 到这,穆安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穆南均。 “安儿,天下纷争从未休止过,爹爹还未出生就被暗送到了京城,第一声啼哭过后就被换进了穆府,成了你祖母的孩儿”,穆南均轻笑:“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便是大梁人,是陈氏的孩子,哪怕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爹也从未对大梁有过异心。” 哪怕是凉帝威胁,带走了沐珣,穆南均都未想过叛变。 他不会同凉帝为敌,也不会背叛养育自己的家国。 “那后来呢?”穆安忍不住问:“安边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会战死?” 王楚君冷了脸,斥音:“因为国家背叛了我们!” 果然,穆安苦笑摇头,又是萧氏自己造的孽。 沐珣的命被人捏在手里,王楚君日夜的睡不着,她痛,却决心舍子。 奈何萧氏容不下他们,用了几年的时间从内外掏空穆家军,官臣勾结,沆瀣一气,为财为名,谁都可以暗中赌一把,暗中要穆家军一条命。 直到安边城之战,消息被封,三国交战,血流成河,割据两个月之久,尸殍遍野…… 处处都是死亡,没有生机。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王楚君牢牢攥紧了拳头,沉声:“没有援军,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来救我们,我们被抛弃了,任凭敌军践踏!” “没人知道,那天葬坑是穆家军自己挖的,他们知道已无退路”,穆南均低了声:“是我对不起他们,可他们到死都未怪过我,最后十日,安边城外被彻底封锁,外面盛传的皆是假的消息。” 假的,都是假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48 绝处逢生 穆家军多死一个人,贪污受贿的臣官便多得一锭银子。 满朝上下,几乎所有人都义无反顾的站在萧氏这边,面上装作一无所知,暗地里用安边城将士的命赌钱,好不快活。 可笑,可悲! 穆南均说:“安儿你知道吗?安边城注定会破,可敌军过不了城百米,城外就是数万万的铁血将士,他们蓄势待发,却不是为了救我们。” “没人会来救我们的,我们都得死。” 最后关头,是大凉铁骑突然将矛头一准的对向大齐,大齐不敌,损失惨重才退了回去,兆晖带了人来,从成山的尸骨中挖出了奄奄一息的两人,换了别的尸体进去,面目尽毁,这才将两人带回凉都。 “兆晖是爹留在你哥身边的,他拼了命将我们救回来”,穆南均湿了眼眶:“也只救了我们俩个,因为其他人都死了,若不是陛下暗中用最好的药养着,爹和你娘也活不下来。” 人是活下来了,可王楚君功力尽毁,差点成了废人,穆南均也没好到哪去。 自此,三年之内,两人一直在养病,去年才好了些,得了凉帝相救,遭萧氏背叛,他们别无选择,这凉都能给沐珣一片天地,为什么要走呢? 至此,穆安明白了。 凉帝得才善用,是明君,也是沐家的恩人。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穆安也顿时没了胃口,想起陈氏的好,她低声道:“祖母知道爹爹不是亲生的吗?” 穆南均:“她不知道,安儿,你祖母的孩子生下来便是个死胎,这才正好让爹替代了,如若不然,就不在穆府了,当时准备好同日生产的权势之家不止穆府一个。” 如此大的偷梁换柱,得筹划多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苦心经营,铺好一条路,用这一次的机会。 这是黑暗中的无处不在的爪牙,随时能扼住人命的咽喉,置人于死地。 静虚曾给穆南均算过一卦,便是那“绝处逢生”。 这凉都便是沐氏的重生之地。 熹微院的躺椅暖的不像话,一躺在上面,浑身的疲惫都会散去。 “最近拜访的人愈发的多了,自从春鸳会场王妃露了身手,在凉都可是盛传呢。” “那可不”,八角小声嘀咕:“我昨日去厨房拿糕点,听婆子们说那鹰是什么王世子的,养了很多年呢,跟宝贝似的。” 明月:“管他什么宝贝,胆敢伤人,就活该死在青简同王妃手下。” 蓦地睁开眼,将遮面的蒲扇拿开,神识从空间退出来,升级过后,空间倒是没多大变化,就是系统智能化了不少,连带着她耳聪目明。 她道:“王世子,可是秦王府的那位?” “是”,青简从外面回来,正好听见这话,便接到:“如今凉都就两位世子,王世子同珣世子,与其说是秦王府,不如说是世子府,那王世子名许邝,素爱养一些玩物,那戾鹰就是他养的。” 穆安:“那他岂不是摊上事了,那畜牲差点伤了我,爹爹脸都绿了呢。” 青简一晒:“小姐不知道,将军身边的侍卫冲进了秦王府,把那鹰的尸体还了回去,听说连着那院子里长毛的东西,一个没留,好生闹腾了呢。” “爹动了这么大怒?”穆安惊坐起来:“那王世子就能忍气吞声?” “巧了,那王世子恰巧不在,他妹妹在”,青简说:“许姑娘再三赔礼道歉,吓得花容失色,一群大老爷们不好欺负一个泪眼朦胧的姑娘,这才作罢。” “许烟樱?” 想来那许邝回去之后气的不轻,亏了许烟樱还要拉条交朋友的线,初来乍到,朋友没交到一人,敌人倒是树的挺快。 穆安又躺回去,寻思着自己这什么体质。 许邝同沐珣明里暗里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朝沐府多了位郡主,沐珣有了妹妹,没几日就听闻秦王府多了位小姐,也是从小养在外边的,年纪还小,却生了一副好模样,许邝疼爱有加,连着秦王府上上下下尊称“三姑娘”。 看着自己哥哥带了陌生的妹妹回来,还托.自己照料着,许烟樱也不生气,见过三四次,阴气沉沉的一姑娘,看着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去沐府的路上,身边的婢女还在嘟囔:“小姐以后还是少管那三姑娘,今早小姐送去的东西全扔了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真把自己当秦王府的小姐了。” “住嘴”,许烟樱低声训斥:“以后这种话切勿再说,哥哥很少带姑娘回来,这次什么好的都往她院子里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真心养着的,秦王府多位千金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世子的妹妹以后用处可多着呢,哥哥对她疼爱有加自然有他的道理。” 婢女低头:“可是小姐,那院里的人都说三姑娘不是什么善茬。” 许烟樱闷声:“是不是善茬同我没关系,只要别碍着我的事,她便是我的妹妹,姐姐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吩咐下去,以后见了三姑娘都客气点,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王世子妹妹了。” “是”,婢女低声应和。 到了沐府门口,许烟樱被拦在了外面,她面色稍动,柔声:“是我,特来拜访郡主。” 沐府门口的侍卫都认识许烟樱,皮笑肉不笑:“知道是许姑娘,郡主吩咐,不见客的。” “啊?”许烟樱佯装惊讶:“连我都不见吗?上次会场的事惊扰了郡主,今日我特意来替世子哥哥赔罪。” “哎呦,许姑娘言重了,王世子身份尊贵,哪里用得上赔罪”,侍卫一笑:“况且我家郡主也没被惊扰到,倒是郡主自个下手没轻没重的,怕是吓到了会场不少夫人千金,体谅体谅啊。” 许烟樱:“……”。 明里暗里揶揄嘲讽她,沐南均身边的人都差点把秦王府掀了,还要如何? “我都亲自来了,见与不见总得告知郡主一声,这般将人拒在门外,不该是沐府的待客之道?” 侍卫面不改色,好歹是秦王府千金,脸皮挺厚,之前就无缘无故来拜见珣世子,笑眯眯的要进去,否则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如今世子不在,又换了郡主。 “要不进去告诉郡主一声”,一侍卫低声:“我怕她站一下午。” “行,去。” 敲门声将穆安惊醒,这才发觉一不小心在空间沙发上睡着了,小狐舒适的窝在怀里,这几日它突然长的飞快,窜高了一大截,整个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听到八角在外面说许烟樱来了。 穆南咋舌:“她来干什么?” 两人好像还没熟到串门的地步,她刚要出去,裤腿被咬住,小狐睡眼朦胧的盯着它,眼神卑微至极。 不知为何,看上它那双幽蓝色的眼,穆安就能明白它的意思? “你想出去?” “哇呜~” 她可记得上次将这东西放出来,它可能吃了,毕竟是空间里的灵兽,为了她们彼此的安全,穆安是不愿意的。 小狐执意要出去,拉着穆安不让她走,没办法,外面的八角在喊了。 叹了口气,穆安只好将它带出去。 “进来。” 八角探进来一个脑袋:“小姐,许姑娘来了,侍卫说赶不走。” “……”,穆安轻笑:“有点意思,既然不肯走,就请进来。” “好嘞”,八角刚要走,就看到地上跑着一个小家伙,可爱极了,她双眼一亮过去就将小狐逮手里了,叫了一声:“小姐你看,它好乖。” 小狐调皮的对八角吐舌头,小短腿还一个劲往她身上扒,可把八角给逗乐了,疑惑道:“从哪来的,好喜欢。” “青简在狼牙山逮的”,穆安随口胡诌:“具体品种不知道,逗着玩还行,快去。” 青简莫名在狼牙山抓到了宠物,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回到熹微院就被明月八角拉着问,被问的烦了,正要开口否认。 八角就道:“我一进去就在小姐脚边跑着了,老乖了,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动物,不像一般的蠢笨小猫,看着就有灵气。” 牙关一紧,青简卷舌,沉思片刻点头道:“是我在狼牙山偶尔遇到的,便抓回来了,在哪呢?我去瞧瞧。” 指着后院的方向明月道:“方才看跑那边去了,还怕跑丢了,王妃说不用管它,丢不了。” “是吗?”青简绷着眉角,若有所思的像后院去。 已经喝了三盏茶,穆安看了一眼依旧兴致勃勃的许烟樱,起身:“许姑娘以后不用来陪我聊天解闷,我不闷,喜静。” “那怎么成”,许烟樱一点都不尴尬,微微笑着:“郡主初回凉都,不久前还大病一场,珣世子都亲自上狼牙山了,好在郡主福大命大,用了妙灵芝,既然身子弱,就该好好出来走走,我陪着郡主正好不闷。” 穆安:“……许姑娘看我哪里像身子弱了?” “是我说错话了,郡主连哥哥的鹰都杀的了,女中豪杰,就不知道那会场一动,俘获了多少凉都男儿的心呢。” “许姑娘到底想说什么?”穆安抿唇:“若是无事便回去,我乏了。” 许烟樱:“郡主不想听听世子在莫干山的事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49 交了个朋友 许烟樱不徐不急的喝了口茶水,润着嗓子。 穆安敛了神色:“莫干山什么事?” “珣世子的事”,许烟樱暗自打量穆安,确定她真的一无所知,这才道:“早就同郡主说过,莫干山凶险万分,世子执意出兵本就逆了朝中元辅的意,陛下能答应已经是排除万难了,郡主当真以为一点条件都没有?” 穆安:“什么条件。” 虽然沐珣北上,可家中没有一点压抑景象,每每都给了穆安错觉,让她相信沐珣莫干山一行,定会平安回来,凉帝给了沐珣五万兵马,足够同雁回王氏联手,挡住大齐妖人。 仔细一想,凉帝凭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疆土不要,会同意沐珣的舍近求远呢? “你知道?”穆安看向许烟樱:“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许烟樱说:“我为什么知道,自然是哥哥告诉我的,我说过,想同郡主交个朋友,若是实在无法同路,再做敌人也不迟。” “许姑娘是一向如此坦然吗?” 穆安突然有几分欣赏这姑娘,前两日听下人嚼舌根,许烟樱还有做珣世子妃的心思呢,她道:“王世子可不喜欢姓沐的,许姑娘若是同我来往过于密切,就不怕惹了王世子不快?” 许烟樱有怔愣一瞬,穆安是第一个说她坦然的人,母亲觉得自己不安分,哥哥总怀疑她不自量力,驳他的命令,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穆安不同,她分明能看出自己的野心,却不觉得可笑,那双通透的眸子里满是淡然,就好像女子为自己争夺权力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不免伤悲。 自己又有多坏的心呢,无非就是想有一天将父亲接回凉都,不会成为家族角逐中的牺牲品,这个家,除了自己,没人关心被禁锢在偏隅之地郁郁寡欢,随时都会孤独死去的父亲。 她深知,这就是失败的下场。 所以她一边厌恶着沐府,一边又不得不渴望抓紧它。 母亲只是一味的让她相信哥哥,她信,却不能全信,府中的“三姑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若是她坐以待毙,秦王府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王世子府,府中的千金数不胜数,真真假假掺在一起,她还是那个“许姑娘”。 她那可怜的父亲,便永远是牺牲品,永无翻身的机会。 女儿,总是最难割舍亲情的那个,尽管她对陌生的秦王没有爱。 见她忽然变得落寞,半天不说话,穆安便也不急,腰肢有些发酸,她便虚虚靠着,看似漫不经心。 许烟樱回神,淡淡一笑:“哥哥讨厌的是珣世子,不是郡主。” 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穆安寻思下封信要将这些烂桃花的陈列者都写进去,让萧辞好好念着她,不由得双颊扬起了暖意:“我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许姑娘正好是,至于是做朋友还是敌人咱们暂且不论,我初来凉都,确实需要一个一起游街的人。” “那郡主还真是找对人了”,许烟樱貌似松了一口气:“凉都消息纷杂,若是有用,我会来告诉郡主,再说莫干山,五万精锐铁骑确实厉害,可郡主不知道,莫干山连着冰河,常年气候严寒,大凉温热,再厉害的铁骑也不能同无常的天气作对,况且大齐调遣的远远不止五万兵马,珣世子并不占上风。” “我昨日经过哥哥书房,隐约听到他们说珣世子承诺陛下两个月内拿下大齐莫干山以南的十三部,陛下这才答应世子出兵。” 眉头稍动,穆安问:“那十三部比大梁的阔土还重要?” “郡主不知道,大梁虽好,可万万比不过那莫干山南部的大齐十三部,都知道大齐擅毒,还有一些阴险的玩意”,许烟樱凝着眉头:“十三部是药毒的产地,得益于那天神赏赐的气候,若是大凉铁骑可以入住十三部,假以时日,就是在莫干山割据数年,都不怕了,而且拿下十三部,相当于掐断了大齐的毒脉,拿下整个大齐指日可待,如此相比,大梁那点阔土便显得一文不值。” 许烟樱对这些掌握的一清二楚,显然是穆安低估了她。 哪怕平淡的词句中穆安都听出了其中的凶险,可若要说担心沐珣的安危……一想到这,胸膛里似乎戳着一根长针,她内心争斗不休。 算不上恨,却也无法释然。 她的神态落在许烟樱眼睛里,误以为沐珣同穆安感情并不深厚,不免讶异。 话已至此,许烟樱也相信穆安能明白其中的关窍,起身告退,离开之前说道:“郡主,十三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的,珣世子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是无人相助,怕危在旦夕。” 她离开后,穆安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捋清,心下存一点希冀,不是还有萧辞暗中相帮吗? 沐珣那般幸苦,就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护住雁回的亲人,爷爷和舅舅们一定会帮他的,不一定就像许烟樱说的那般凶险。 许烟樱的来意也十分明显,一来结交了穆安,二来她若是想让沐珣平安,就得想办法让凉帝再次出兵,还得是放心的人,大概就是许邝了。 穆安现在也大概知道,许邝缺个机会,可凉帝宁愿给沐珣都不愿意搭理他,若是能想办法背上军功,于情于理他都是皇室血脉,该来的权力会更多。 许邝想出兵莫干山! 青简从后院逮了小狐回来,一直站在门外沉思,小狐头顶的毛都被她薅秃了。 直到手指被轻轻咬了一下,她才把神游天外的魂叫回来,转身进去。 穆安双手托腮,爬在桌子上,眼皮未抬,只说:“许烟樱心思不小,恐怕那王世子更不是个简单的主。” “小姐也不好相与,高手过招,见招拆招罢了”,青简到她对面坐下:“就算对上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谁死还不一定呢。” 穆安一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越琢磨越觉得这话里话外说她不是个好人。 青简愣了愣:“我夸小姐呢。” “唉,还真是别出心裁”,她直起身:“许烟樱想鼓动我求爹爹不成,若是爹在陛下面前开口,许邝在背后利用自己的势力,这北上之人还真得多他一个了。” 青简:“她还想将许邝引荐给小姐。” “哦豁,这要是成了一家人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想的倒挺美。 把食人腐肉的鹰当做玩物的人又能多善良。 王楚君身边的婢女送来了几匹上好的料子,是宫里送来的,都是素雅的颜色,入手沁凉,外面若隐若无的绣着一层薄薄的丝绒,夜里抵御凉气正好。 只是一一看过,都不像平日里能穿的,太素了。 婢女将料子铺开,垂首:“郡主挑一个喜欢的,是皇后赏下来的,七日后是春祭,有祭天祀礼大典,所有皇室郡主世子都要去,陛下自去年便下了旨,咱们世子是去的,今年世子不在,郡主又承蒙得封,自然要去。” 原来是祭祀,怪不得衣裳这么素。 料子都差不多,穆安随手挑了匹乳白色的绒纱绸,讶异道:“我一定要去吗?” “郡主是受封了的”,婢女微笑:“宫里特意来传话,让郡主准备着,是要去的。” “行了,我知道了。” 七日时间,要做一件好衣裳需得赶着做。 “春祭,怎么没人提起,你知道吗?” 青简摇头,袖口快被小狐咬破了,她揪着脖颈放进穆安怀里,道:“没听过,我待会去打听打听。” 拍了小狐一巴掌,穆安瞪它:“别闹。” 青简欲言又止半天,才将深埋心底的疑问抖了出来,她微微有些紧张:“小姐,小东西不是我在狼牙山抓的。” “是我养的”,穆安抬眼,扬眉一笑:“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青简你知道的,我同其他人不一样。” 静静听着,青简愈发局促,掌心发了汗,她所理解的不一样太过于惊世骇俗,半天张不开口。 青简是个值得信赖一生,并将性命托付的人,穆安一直相信。 从熹微院醒来,穆安就发觉了青简的心事重重,让她承受太多,非穆安所愿。 若是青阁安心留在天枢阁,那她们现在怕已与自己无关,不用再受牵绊,江湖四海,才是他们的天地,就让所有的美好都当做回忆,留在过去。 因为她,青阁可以义无反顾的叛离天枢,一路跟到了大凉。 相伴一起,历经生死,早就情同手足,青简一个眼神穆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简也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然明了,霍然抬眼:“我知道小姐不是穆家嫡女,甚至不是这里的人。” “我不是穆家嫡女是真,又不是真”,穆安曼声:“但现在我是摄政王妃,是沐南均的女儿,以后也是,一直到死。” “行走江湖半生,听过不少奇人异事,我在想,小姐是不是也会巫术?” 穆安笑着睁大了眼睛:“我不是巫婆,是会些小仙术,关键时刻保命还得靠运气,时灵时不灵的,要不然你也没机会救我那么多次。” 青简惊讶了,愣愣的看着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250 王世子许邝 当着青简的面,小狐就开始闹腾,多半是饿了,穆安渐渐能与它的心神连接在一起,系统还提醒它,小狐的精神力十分强大。 是了,穆安相信这一点都不掺假,小家伙的精神力能影响她的神识,稍微一放空,便将小狐放进了空间。 青简似是被吓到了,倏然站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有无其他人瞧见这怪异的一幕。 好在熹微院本就人少,此时门口正空荡荡着。 不等穆安开口,青简就沉了脸:“我以后再也不问小姐了,小姐也别让别人发现。” 说完紧绷着脸溜的比谁都快。 穆安:“……” 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跑了? 青简心跳如雷,走的飞快,亲眼见到远比猜测更让人震撼。 青云在门口拦住她,见她一脸呆滞,紧张道:“怎么了?” 艰难的平复好心情,青简不苟言笑:“没事,小姐吩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青云有几分颓丧,一手按剑,一手挠了挠后脑勺:“到底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小姐画的地图不全,大凉之广,没个十年半年的找不全。” 双手环胸,青简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兀自道:“看来还得把九州录找全了,小姐怀疑沐府也有九州录,只是不知道如何同将军夫人开口。” 青云欣喜:“这有何难,直接问不就得了?” 白了他一眼,青简转身离开。 若真是这么简单就对了,小姐如今得谨慎些,没有比爹娘更清楚自己孩子的了,若是让沐南均或王楚君怀疑穆安身份,那只会更麻烦。 再等等。 不过六日,还是之前的婢女,送来了做好的衣裳,穆安穿着试了一下,合身的很。 婢女受命:“郡主生的好看,穿素衣也好看。” “春祭在明日?” “是,郡主不用担心,到时候宫里会着车辇来接的。” 专车接送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府中其他人都是不能去,只有穆安一人。 她倒也不是多么想去。 次日天还没亮,王楚君就将穆安唤醒,嘱咐她:“小心些,陛下同皇后都是明事理的人,初见圣颜,各礼仪都注意着些,皇后更是多次向我问起你,今日定然要拉着你说话的。” 祭祀大礼一切从简,衣裳头饰都不繁重,穆安一身轻松,她柔声笑着:“娘,我知道了。” 卯时一过,宫里的车辇就来了,上次会场之事一直让穆南均忧心,不能另带随从,便让青简跟着,哪怕如此,到了城郊农场,青简还得在外面等着。 送到门口,穆南均还在叹气:“以往那臭小子去,谁管过他,到了我的安儿,就觉得哪里都不妥。” “爹爹放心,不会有事的。” 仪仗在后面等着,宫里的侍卫上前见礼:“郡主,时辰到了。” 宫里的仪仗已经走了好一会了,若是耽搁的久了,怕会惹了陛下不高兴。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郡主的容颜,穆安回头对他们微颔首,年轻的侍卫按着剑,竟红了脸,面颊不由自主冲上一层火热,更觉得亲切了很多。 抬声:“将军同夫人放心,卑职定会护好郡主安危。” 穆南均:“有劳了。” 车辇徐徐向长街去,两侧的灯火渐亮起来,清晨露重,风里还掺着凉意,打马向前的侍卫回头:“郡主,寒露重,到城郊还远,方才见郡主穿的单薄,还是珍重些好。” 青简挑帘,那侍卫立刻转过头去,留一个背影,她淡声:“知道了,多谢。” 前方回应:“卑职分内之事。” 一路上行的很稳,忽地感觉速度慢下来,穆安朦胧的睁眼:“到了?” “哪能”,青简给她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说道:“还早呢,前面是宫里的仪仗,我们追上了,此刻跟在后面。” 偷偷探出头去看,前面的队伍果然煊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清一色的精兵甲衣,陛下出行,自然千人随行,一眼望不到前面的皇车。 倒是同她一般的皇子,公主的车驾能窥见一二。 她收回目光,继续靠着软背思神:“对了,王世子呢?” “在后面呢,比我们还慢了些,就在后面跟着。” 穆安说:“一直跟着?” 青简点头。 今日她不想见许邝都不行了,肯定会碰到。 春祭是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庄稼丰收,刚好是播种的时节。 皇家农场在城郊,每年春祭过后,粮食万顷,就是一个皇家粮库。 这大凉到底是富庶,尤其是凉都,走在街上,就不见穷苦潦倒之人,沿街跪求的乞丐更是没有。 出了城,天光大亮,车辇里热了起来,穆安偷偷眯了个回笼觉,这会很是清醒,突然车一顿,她微微向前倾了一下。 青简抬声问:“怎么回事?” 年轻的侍卫近了车前赔罪:“郡主无事?” “我没是”,穆安清了清嗓子:“不碍事,快走。” 可没片刻,就听到了侍卫的声音。 “王世子,这是安郡主的车驾,王世子逾矩了。” “本世子难道看不到这是安郡主的车驾吗!” 是一个沉厚的嗓音,听着不怎么年轻,更是阴冷了些。 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青简低声:“小姐不惹事,自有事扒上来,不得消停。” “反正都要碰面,早见晚见一样”,穆安泰然:“人而已,还能比他养的畜牲凶狠不成?” 许邝在后面跟了近半个时辰,眼看快到农场了,才一夹马腹追上来,就被眼前的侍卫拦下,寸步不让。 “起开”,他一扬马鞭,面色不豫:“本世子亲自来拜见安郡主。” 侍卫不卑不亢:“等春祭结束,王世子可备厚礼去将军府拜见,今日贸然冲撞,恐失了分寸。” 许邝何必同一个侍卫白费口舌,他胯下的烈马是凉都最好的铁骑,通灵的很,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拦得住的,仪仗队大惊,这王世子如此乱来! 就在冲撞之际,只见那车窗被推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帘子,不似寻常女子柔弱,那手指修长,没有丝毫软糯之气。 穆安射眼过去,同许邝对视在了一起,他胯下的马儿还欲扬蹄,被一声喝停。 “王世子”,穆安冷静开口:“这是我的车驾。” 许邝眉眼生的重,面目棱角过于分明,有几分狠凶,下巴处的胡茬清晰可见,看着比同龄人能年长十岁,他特意让自己显得老成,又或是掩盖他的城府。 相比穆安眸色分明的懒散打量,许邝就认真了许多,他鹰似的双眼仔细将穆安的眉眼看过,在家听许烟樱说安郡主祸人心,他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个人间“尤物”。 往日那些柔弱的精绝美人,在这漠然凉气面前,相形见绌。 拉了一下唇角,许邝心下已然有了盘算,他在马上高高拱手:“惊扰了安郡主,海涵。” 略过他,穆安看向后方面色愤懑的侍卫,冲他抬起眉眼,问:“你叫什么?” 侍卫连忙道:“郡主恕罪,卑职孟锐。” “当得起这个锐字”,带了款款笑意,冲他摆手:“快到了,跟上走,别误了吉时。” 孟锐不满的看了许邝一眼,低喝一声,整理仪仗,重新稳稳的跟了上去。 许邝忽地笑了一声,打马到穆安车窗旁边,低头看着他,毫不掩饰。 他笑,穆安也笑,柔柔一笑:“王世子莫名其妙,闯我的仪仗做什么?我们素不相识,没必要从别人口中听过几次名讳就互相不爽?” “本世子该庆幸”,许邝似心情很好,只是面上不现,话锋一转:“上次会场来迟一步,只见到那畜牲的尸体,听说差点伤了郡主,本世子特意前来赔罪。” 穆安说:“赔罪就免了,别人口中王世子的宝贝,世子自称畜牲,那就真的是畜牲了,一只畜牲还伤了不了我,倒是我,不知是王世子玩物,一不小心给弄死了,抱歉。” “伶牙俐齿”,喜形不露,许邝比方才冷了些:“安郡主的人和心一样不简单,不像这凉都外藏着长大的。” 凉都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少之又少,知道自己已嫁作人妇,曾孕有一子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穆安干脆盖了车帘,心下盘算还是少同位高权重之人打交道的好,她闷声:“我生的尊贵,怎么算藏着长大的,自然不是。” 幽声隔绝在里面,许邝听起来像耳边蒙了一层纱,他心下有些燥,直接伸手挑了那帘子。 前方的孟锐一惊:“大胆!” 可谁会听他低微的话,穆安抬眼,多了冷意,那车帘在许邝指尖转了一圈,一阵风过来便无了踪影。 “……” 变态! “本世子不喜欢蒙着眼睛说话,安郡主也别生气。” “会场之事我不怪你,意外罢了”,穆安侧眸:“既然王世子已经道过歉了,我接受,请回。” 许邝没有离开的意思,缓缓跟在一旁,兀自说着:“是该庆幸。” 这话他之前就说过,穆安听着不太舒服,本能的觉得让这样拿捏不住的人“庆幸”不是什么好事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1 凉帝的试探 许邝兴致颇高,扭头:“安郡主就不问问本世子庆幸什么?” 穆安说:“没兴趣。” 大笑一声,许邝像是在掌心抓到了什么,轻轻放在鼻尖一嗅,转动着脖颈,沉声:“本世子庆幸没听了旁人口中的安郡主,徒生了一副皮囊,会点粗人的功夫,眉眼含妖,不知要蛊惑谁。” 穆安:“……” 她何时眉眼含妖了? 不免有些气愤,隐晦的瞥了许邝一眼,正要转过身拿什么将车窗挡住,忽地一马疾驰而来,是来寻许邝的。 应该是他的亲信,侧耳同许邝说话,她瞄了一眼,瞟到一侧脸,鹰隼一般的鼻梁勾着,那亲信似乎也用余光看了她一下。 穆安低下头,脑海里莫名觉得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亲信离开,许邝回身道:“农场到了,他日再亲自拜访郡主。” 前方的仪仗停下,分作数列,率先进了农场。 孟锐下马,在车前候着:“郡主,到了。” 皇家农场自然建的极好,还未接近,芳草的清香便笼在鼻尖,诸人陆续下了车驾,向前面聚拢过去。 “郡主要先去拜见陛下同皇后娘娘,春祭大典一个时辰后开始,里面为郡主准备了客房,劳累了一路可休憩一会。” 青简主动替穆安整理仪容:“小姐,我得在外面等着你了。” “嗯”,穆安伸了个懒腰,没怎么在意青简的话,方才许邝亲信的侧脸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凝声问:“你有没有觉得王世子身边的人熟悉?” “我方才没注意”,青简诧异:“小姐怎么会觉得他熟悉。” 穆安答不上来,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可就是熟悉,待会得把那人面容瞧清楚了。 千人精兵就位,穆安随着孟锐向里面去,农场里的行馆交错,穿过长长的庭院,到了正厅。 许邝从穆安身边经过,微微侧头,率先上前。 内侍传唤:“进——” 穆安走在最后,缓缓进去,抬眼终于看清了凉帝的面容,两鬓隐见花白之色,帝王之气萦绕眉宇,大势磅礴,右侧稍下方坐着素衣的皇后,应王楚君所说,是个面相温和的人,略施粉黛,朝她直视过来,穆安心底一颤,好一场龙凤神威。 行了大礼,众人齐声:“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都起来”,凉帝不失威严:“春祭是大事,不容的半点差错,为民祈福,为国祈福是皇家之责,都好生注意着,无其他事就退下。” 劳累一路,陆续有人叩首退下。 穆安方起身,就听皇后曼声道:“安郡主留下。” “娘娘”,穆安款款施礼,莞尔柔笑:“沐府嫡女,拜见皇后娘娘 旁边爽朗一笑:“瞧这孩子,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把朕忘了。” “陛下万岁”,再次抬眼,凉帝不似刚才威严,和蔼了不少,竟让人觉得亲切,穆安也不惊惧,再次规矩行了大礼:“臣女失礼,陛下勿恼。” 许博延自下而上顺着穆安看过来,又笑:“起来。” “谢陛下。” “长这么大本宫还是初次见你”,皇后招手示意穆安近点:“亏你爹娘心大,将你孤苦伶仃一个人丢下。” 穆安只笑不说话,凉帝能重用沐珣,肯定是信任无间的,当年能将沐南均留在大凉,让沐家为大梁耗尽一生之后,还慷慨的将人救回来,奉高官俸禄,虽然有沐珣的原因,可不得不说凉帝是重才之人。 对于她的身份,想来凉帝和皇后是一清二楚的。 皇后的亲近并不会让穆安觉得不舒服,她持端庄姿态坐在一旁。 许博延是越看越满意:“沐珣常把你挂在嘴边,这次从京城回来更是,朕问起你他便万般袒护,生怕有人把你抢了去。” “陛下,臣女已经成婚了。” 怔了片刻,许博延低笑:“朕知道,大梁摄政王之妻,摄政王同王妃伉俪情深,可那是大梁的佳话,这里是凉都,你可是朕亲封的安郡主,身份一样尊贵,又有强大的母族做后盾,沐珣身为世子,将来有他大权在握的时候,你是他妹妹,不知道多少世子公主,王公贵族的千金羡慕你呢,安郡主!” 额头渗了冷汗,穆安微僵,尽力保持面容不变,她一时半会琢磨不出凉帝究竟什么意思,对峙片刻,她按捺心绪,淡声:“臣女多谢陛下抬爱,陛下对沐家的恩情,沐安没齿难忘,定会万事以陛下圣意为重,只是臣女终究已嫁做他人妇,是大梁摄政王的爱妻,不求尊贵,但求荣辱与共,相濡以沫。” 许博延:“好圆滑的丫头。” “陛下就当亲手将臣女嫁了出去”,掌心已然湿润一片,穆安强装镇定,缓声:“同大梁摄政王联姻对陛下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怪不得沐南均忍心将你放在京城”,皇后起身走近穆安,听不出她语气的缓急,她说:“本宫若是有你这般厉害的女儿也要将她放出去,因为只需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就能打下一片天。” 穆安半跪,果然是高手,她快要败下阵了,连连回旋:“臣女小有几分机灵,让娘娘见笑了。” “朕喜欢你哥哥,群臣皆知,现在也喜欢你,便要让整个凉都都知道”,许博延难得高兴,眼角的皱纹铺平了不少,忽然硬了声:“朕还是好奇,承认你同大梁摄政王的婚姻对朕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起来回话,不用跪着。” “是”,穆安头晕脑胀,站直了身子,对上凉帝探究的灼热双眸,她方沉下去一半的心再次吊了起来:“陛下可否饶臣女大言不惭之罪?” 许博延说:“朕就想听听你能如何大言不惭。” 这就是不怪罪了,穆安干脆道:“不欺瞒陛下。臣女同萧辞真心相爱,就像那成双成对的雁儿,那怕现下分隔两地,也是心系彼此,若是他遇难,我便不会独活,更不会另嫁他人。” “朕还没说要把你指给谁呢,你就抓住一点苗头变着法的违背圣意了!” 穆安惊诧——果然,凉帝动了要她再婚的心思! 她绝不会顺从。 不由分说的伏地。 皇后急了,说道:“陛下让你起身回话,不用行礼。” “陛下和娘娘容臣女说完”,穆安道:“臣女的夫君战无不胜,等大梁战事平息,他便是那覆手之间可定天下事的人,同样也是沐家的女婿,是陛下的仪宾,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臣女愿以性命担保,护两国友谊长存,百年交再无战事,边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大凉境内处处欣欣向荣。” 许博延沉默了,微蹙着眉头,好半天,穆安心绪不宁之际,眼底多了一双黑金龙靴,头顶飘来威严的冷声:“朕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出口之言,大言不惭的猖狂女子。” 穆安将头垂低:“臣女惶恐,陛下答应饶恕臣女大言不惭之罪的。” “朕何时应你了。” 穆安:“……” 她被坑了? “陛……陛下?”穆安仰起小脸,睁大眼睛略显无辜的盯着他,都有些结巴了:“陛下息怒。” “你一介女子,拿什么保证方才的话”,许博延微微躬身,一只大掌按上穆安的肩膀,用了三分力道:“朕凭什么信你?” 穆安身姿越发挺的端正,铿声:“臣女相信自己的夫君,能定大梁天下到百年之后,愿用性命同陛下做赌,若日后有半分不实,臣女沐安就在这,这条命以欺君之罪陛下拿去便是。” 肩上的五指一松,穆安一口气还没上来,就听许博延固执道:“奈何朕偏偏就看上你了,将你指给朕的皇子如何,喜欢谁你挑就是,这婚朕赐定了。” “……”穆安不可置信:“陛下、这……” 这不是扯淡吗? 一股恼意愠上了面颊,她直挺挺跪在冷冰冰的地上,一瞬间如置冰窖。 忽然,皇后轻轻笑了一声,许博延也跟着笑了。 “好孩子,快起来”,皇后亲自来扶穆安,随和道:“陛下唬你的,看把你吓得,本宫都心疼了。” 穆安迷迷糊糊得起身,半晌还是一脸讶异:“陛下当真逗臣女玩呢?” 许博延说:“也不尽是,若那大梁摄政王待你不好,朕大可给你寻最好得夫婿,谁知你这丫头倔强得很,对朕的脾气,朕喜欢的很。” “谢陛下。” 许博延可能乏了,内侍来唤,他离去之际还不忘警告:“你的狂妄之言朕可记心里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穆安说:“臣女领旨。” 剩她一个人,才发觉双膝有些软,她万万不可大意,凉帝是真的动了将她指给皇子的心,指不定哪天又会重新提起来,天子之心,变幻无常,谁又能猜得准呢? 真是险之又险,哪怕她方才稍微动摇,都可能导致不同的结局。 孟锐半天不见穆安出来,心下担忧,才进来请:“郡主,行馆已经备好了热水,郡主是否要休息会?” “要”,穆安口干舌燥,看向孟锐:“带我过去。” 她得好好缓缓。 春祭送来的都是素食,穆安随便吃了点,身边没其他人,孟锐不方便进来在门口候着,穆安浑身湿哒哒的,她闪进空间冲了个澡,出来刚好到了时辰。 外面鼓声大动,是春播的吆喝。 孟锐大声:“郡主,吉时已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2 城郊春祭大典 农场正中央,魁然而立的祀台呈圆柱形,顶端高耸入云霄,同正午最甚的太阳重叠在一起,连丝毫的光影都不曾错落,何其震撼。 祭祀台上,八角之位的斗里装了满满的粮食,帝后相携,她们随后,精兵侍卫庄重的列在两侧,随着一声穿破耳膜长驱直入的号角。 礼官开始字字清晰的诵祭词。 颂毕,长声:“跪——” 穆安跟着伏身,再跪再起,祭词诵了又诵,折腾了半个时辰,日头斜了,才进入尾声。 今日的太阳最毒,穆安还好,除了一身汗再无不适,瞧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身子都歪了。 “毕——” 算是结束了,得在行馆用过膳才能启程,穆安回了屋子,将孟锐唤进来,孟锐尴尬的站在门口两步远:“郡主吩咐。” “麻烦你帮我跑一趟”,穆安从里面出来,递了钱袋过去,看着就沉甸甸的:“就当我请你喝茶了。” 孟锐万分紧张,后退一步:“卑职不敢,郡主吩咐就是。” 轻笑一声,穆安向前一步,孟锐便后退一步,高大的身躯躬着,显得无措至极,连耳尖都是烧红的。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给你酬劳是应该的,毕竟是件麻烦的事。” “卑职不怕麻烦,答应沐将军同夫人会保护好郡主,郡主的命令卑职不敢不从”,孟锐抬头,美人浅笑,他陡然觉得羞愧:“卑职仰慕珣世子已久,能为安郡主效劳是卑职的荣幸。” 原来是沐珣的忠实男粉,倒是出人意料。 孟锐为人正直敦厚,穆安手中的银子,他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说接下了。 他是因为沐珣才对自己照顾有加,穆安有些难为情:“你是宫里的人?” “回郡主,卑职是宫中侍卫,曾得珣世子照顾,心下很是感激”,孟锐顿了一下:“这次珣世子出征莫干山,我原本也是想去的。” 穆安说:“那为什么没去?” “在宫里碰到珣世子,他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好好留在凉都,莫干山凶险,卑职家中还有病弱的母亲要照顾,若是有去无回,怕母亲撑不住。” 这不是穆安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莫干山凶险,记得沐珣离开前问她:“哥哥明日就要走了,不送送哥哥吗?” 她一句冷冰冰的“世子”便拒绝了。 翌日,明月说家中所有人都去城外送沐珣离开,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整天,不吃不喝,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人。 人心一旦有了结,就很难解开了。 殊不知,此去一别,到底何时才能相见,都说莫干山天寒地冻,这么久了,一封家书都未传回来,还好不好。 孟锐说:“陛下都夸珣世子有经世纬用之才,世子自然是最好的,其实在世子显露锋芒之前,卑职就认识他了。” 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撼动了整篇紫竹林,卸了剑,换上一身白衣,隐没在凉都千千万万的公子堆里,见到病弱的妇人会不犹豫的出手相帮,那日若不是沐珣,等他从宫里值夜回来,怕见不到母亲了。 珣世子是孟锐的恩人,这般豪气震天地的人,又会差到那去呢。 穆安心底触动,她将银子收了回去,道:“春祭的时候,我看到王世子身边一人匆匆说了什么便出去了,随我而来的女子在农场外等着我,你可否出去告知她一声,不用等我,将外面人都唤回来,晚些时候我有要事告知。” 孟锐颔首,觉得这实在不算什么麻烦事,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了。 内侍来传唤穆安用膳,她一路跟着过了行馆的庭院长廊,许博延同皇后已经落座,她一一见礼,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旁边就是许邝,那个让穆安熟悉的亲信已经不见了。 一道灼热的打量明目张胆的停在耳侧,久久不曾离去,穆安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许邝的,春祭结束她随着孟锐离开时,远远瞥了许邝一眼,巧了,视线撞在一起,她心神一凛,敏锐的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犹如现在,穆安轻抿一口茶,侧眸去看,许邝像变了一个人,那是秃鹰盯着庞大猎物的垂涎。 淡淡一笑,她拿起手边的酒盏,挑衅的一饮而尽,许邝像是阴了神色,终于收回了目光。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许邝身边那个亲信。 穆安迫切的想当面看清楚那人的容颜,她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那个人认识她,并且牢牢记住了她,她的出现让许邝从途中的觊觎变成了现在身侧的忌惮。 她不过是沐府养在外面的千金,有什么会让许邝如此忌惮? 迫不及待,穆安想要离席,撑到结束,她大步就要离开,方出了庭院,就被许邝拦住。 “安郡主急着去哪啊?” “王世子不也很急吗”,穆安回身:“宫里的车辇已经准备启程了,我自然回府去。” 许邝说:“顺路,同安郡主一道。” “不用,我喜静。” 话音未落,穆安已经拂袖离去,孟锐怎么还不回来,青简绝对不会乱跑,就在门口等着她,孟锐就传话的功夫,一来一去能费多少时间? 青简听了她的话,定然会明白她的意思,先把在外的青云等人都召回来。 担忧之际,孟锐匆匆过来,看到穆安身后不急不缓跟着的许邝,他径直到穆安身侧,用高大的身躯挡住许邝的目光。 穆安问他:“见到青简了吗?” 想来青简就是郡主婢女的名字了,孟锐面色沉重:“青简姑娘不在农场外面,卑职寻了一圈也没人。” “可有人看到她去哪了?”穆安不由自主加快步伐,冷声:“没等到我,青简绝对不会独自离开。” “卑职问过了,有守卫看到青简姑娘跟着王世子身边的亲信离开了。” 十指一缩,穆安皱眉,就听孟锐继续道:“青简姑娘是自己随后跟上去呢,有守卫看见了,只是究竟去了哪,郡主恕罪,卑职没问到。” “不干你的事”,穆安猛人顿足,朝许邝看过去,面若冰霜:“王世子,什么意思啊?嗯?” “安郡主心情不快”,许邝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疑惑,继而弯唇笑道:“本世子自问没得罪郡主,郡主大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那不从的鹰一样,惹人生厌。” “我的人不见了,王世子就一点都不知情?” 许邝微愣:“郡主说的什么人?” 他好似真不知晓,穆安凝眉:“希望同王世子无关。” 快步出了农场,青简还没回来,孟锐道:“郡主可要回城再等。” 凉都之外,数不清的路四通八达,穆安不清楚青简到底去了那,她翻身上了车:“回府。” 数千精兵宛若长龙,护送着凉帝向凉都方向去,穆安已经耽搁了一会,仪仗已经再催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像是要发生什么一般。 行至半路,孟锐忧心:“郡主切勿担心,说不定青简姑娘已经回城了。” “但愿……” 她还要说什么,忽地身子向前栽去,皓齿咬上了舌尖,嘴里已见腥甜。 方才还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骤然凌乱起来,马车开始四下摇晃,颠簸不稳。 孟锐焦灼喊道:“保护郡主!” 穆安一懵……有刺客? “郡主别怕,卑职护送你离开。” 孟锐这句话刚说完,穆安就差点被甩出去,她一掀帘子,厉声:“怎么回事!” “郡主快进去……”,孟锐慌张就要把穆安塞回去。 刀剑在眼前碰撞,一伙人山贼打扮,来势汹汹,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孟锐,拿下!” “郡主放心”,孟锐护在穆安周围,抬声:“全部拿下!” 她第一次出凉都,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快就盯上了她。 孟锐身边都是精兵,拿下几个山贼绰绰有余。 慌乱中,马儿嘶鸣一声,穆安一个激灵,马车严重倾斜下去,锋利的飞刀穿过马腹,几乎是在翻车的一瞬间,抓住车辕,穆安飞身跃下来。 轰隆一声,车连同马儿一起倒在地上,掀起尘土飞扬。 “郡主小心,有暗器”,孟锐一剑挡掉射过来的飞刀,急红了脸:“此地危险,卑职护送郡主先行离开。” 刀刃迎面而来,穆安矫捷的错身躲开,“哐——”一声,飞刃稳稳插在了车身上,她回头去看,上面插着一张纸。 孟锐一惊:“郡主别碰,小心有毒。” “放心,无毒”,若是有毒系统会提醒的,她伸手将入木的飞刃拔下,心头一震,那纸上赫然是青简的画像。 “孟锐,让他们停下。” 孟锐不解:“郡主莫怕,陛下得到消息,不出一盏茶,精兵就到了,定将他们悉数拿下。” “他们是冲我来的”,穆安黑了脸,推开孟锐上前:“都给我停下!” 孟锐连忙下令:“住手!” 见侍卫们收手退后,山贼也罢了手。 穆安举高手中的画像,冷声:“她在哪!” 一山贼上前:“安郡主若想要画像上的人活命,就独自跟我们走一趟。” “大胆!”孟锐拔剑:“敢威胁郡主,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一个时辰。” 山贼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时辰,若是郡主不能亲手相救,画像上的姑娘必死无疑。” 穆安咬牙:“你们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3 无端被劫持 山贼似有恃无恐,嚣张至极:“安郡主若是贪生怕死,大可派人给婢女收尸,当然,你们也得找的到尸首。” “你以为逃的掉”,孟锐生怕穆安做出过分的举动,连忙下令:“统统拿下!” “安郡主可要想清楚了,我们死了不要紧,你那婢女可等着你亲自去救呢。” “你想怎样”,穆安拦住蠢蠢欲动的孟锐,沉声:“我初来凉都,是何仇怨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要挟我,想清楚了。” “郡主”,孟锐握紧了剑:“不要听信小人的话。” 他们落在了后面,精兵眼看就要赶过来,山贼有些慌了。 厉声:“看来郡主贪生怕死,既如此,只能将婢女的尸首送到郡主府上了。” “撤!”后面的山贼一哄而散,为首的恶狠狠盯着穆安。 孟锐大怒,对着侍卫嘶吼道:“休要猖狂,谁也走不了!拦住他们!” 眼见情况不妙,山贼已经准备撤退,穆安立在侍卫的刀剑护盾之后,牙根作响,青简的画像被她揉碎在了掌心里。 很好! 有人给她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她不亲眼见见还真是可惜了呢。 “孟锐”,穆安晦涩的出声,素手拨开那护着自己的利刃:“退下。” 孟锐:“郡主!” “我跟你们走,带我去见画像上的人。” 山贼一喜:“安郡主好胆量。” 能把青简俘获,对方定然身手不弱,她有的从来不是胆量,是对敌人睚眦必报的手段。 孟锐哪能眼睁睁看着穆安被身份不明的山贼带走,当即半跪:“郡主三思,跟卑职回去。” “无妨,他们奈何不了我”,穆安将孟锐扶起来,低声:“他们要我一个人,你带人等着,拿着这个。” 她将一包药粉塞孟锐手中。 孟锐惊诧:“郡主,这是什么?” “他们带我离开之后,若是我爹娘带人寻,将这个混在水中喷洒在路上,顺着我留下的记好,便能知道我的去处。” “那卑职暗中跟着郡主。” “你傻啊”,穆安瞪他:“青简还在他们手里,我得保证青简安全,放心,我不会有事。” 她倒要看看,对方有多大能耐。 孟锐揣着手中的药粉,看着穆安同山贼顷刻间没了踪影。 侍卫要去追,犹豫片刻,还是被他拦下。 斥声:“回凉都告知沐府,安郡主被贼人挟持,失了踪迹。” 凉帝的精兵未到,许邝先到了,阴气沉沉的扫了一眼打斗的场面:“安郡主呢?” 孟锐忍气吞声:“被山贼劫走了。” “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废物不成!”许邝冷冷道:“这么多人顾不住安郡主,让她在凉都城外被山贼劫走?” 随着穆安的仪仗队百人之多,许邝途中绕路而行,同穆安分开,再不济前方也有凉帝的精兵,如何能让山贼趁虚而入。 消息传回凉都,穆南均当即带着府中侍卫往城外而去,王楚君同行。 许博延大怒:“定要将安郡主救回来!” “是”,孟锐免了失责之罪,连忙退了出去。 三日后,仍旧一无所获。 穆安留下的记号在狼牙山下便断了,穆南均向凉帝借一千精兵,深入狼牙山。 王楚君忧心过甚,更是旧伤复发,高热不止,被连夜送回凉都,八角守在榻边快急疯了。 深夜,萧辞从噩梦中惊醒。 不过眯了一柱香时间,严宽敲了敲门:“主子,王妃在凉都城外遇险,下落不明。” —— 落霞关已定,萧辞两日前便回了长陵,四郡几乎将程风逼入末路,孤狼军从后拦截,长陵守军军心大振,一鼓作气清除余党。 攻城副将的头颅被萧辞一剑斩下,在大军之中滚了三圈,午时三刻,从南城出发的第一批银两到了长陵,程风大喜盛望,更是无所畏惧,带着将士们吃饱喝足,直接攻进了四郡各城。 四郡向京城求援,无人回应,彻底成了那待宰的羔羊。 四郡城守再蠢也意识到京城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管他们,当即连滚带爬的在长陵城外求见,双手奉上归降书。 孤狼军就是一群疯狗,若是等到城破,让他们攻进去,那自己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严宽将几人提进来,萧辞眼皮未抬,对那归降书正眼未瞧,便将四位城守扣在了长陵。 任凭他们哭地喊娘,一点余地都不留。 程风同他们打交道多年,看着就来气,黑着脸每人重重踹了几脚,命令道:“关起来!” 自此,四郡彻底落幕。 大齐率兵北上,萧辞同沐珣的书信一直未断,也知沐珣在莫干山境况并不好,想要一举拿下大齐十三部,难上加难。 雁回王家军也已经整装待发,就连周守山也有了退离博州,前往边地对抗大齐的兆头。 萧辞更是不用说,他得同沐珣汇合。 一连两日仍旧没穆安的消息,程风同萧辞话都不敢说,周身的冷气似乎将那彻骨的寒冬拉了回来。 “要不……你去大凉”,程风试探道:“这里我替你守着。” 看他一眼,萧辞何止是想,他恨不得现在就在穆安身边。 可是他不能。 程风叹气:“京中有人盯着,大凉世子那边也不是撑不下去,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先去大凉走一遭,让奚九带着孤狼军先行。你从凉都绕路莫干山,耽搁不了多久,奚九你还不放心吗?” “别说了”,萧辞骨节泛白,一字一句道:“严宽,让听风即刻启程,去凉都。” “是,主子。” “你这又是何苦呢?” 程风手伸了又伸,最终还是缩回了自己腰侧,低声:“担心的要死,还强撑着,你这副憔悴的样子,王妃见了也生气,不去也罢。” 沈行白来过落霞关一趟,留下了纪老的话。 “王妃命数天定,一生都会逢凶化吉。” “本王就信这天机一次”,萧辞闭上双眸,沉声喃喃:“安儿,对不起。” 程风本来以为萧辞是以大局为重,一刻不敢耽搁要去莫干山下。 谁知下午碰见奚九,一身冰冷的甲衣,行色匆匆,他意识到不对劲。 “何时启程莫干山?” 奚九拱手:“明日一早。” “这么快?”程风环视一圈不见萧辞踪影,皱了皱眉:“为何突然提前了日程,就你一个?萧辞呢?” “王爷要带兵南下,程将军不知道”,愕然一瞬,奚九说道:“近来程将军劳累,还要接手四郡事宜,王爷也忙,三日来总共浅眠了四个时辰,多半怕将军分心,才未告知。” 程风僵住了,按住的剑柄滑了一下,他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好端端的,南下做什么?” 没听说宫里那位带着护卫跑路啊? 萧晟渊不是还好端端的在太和殿圈着吗? 难不成京城的废物让人给跑了? 短短一瞬,程风脑海里已经冒出无数个念头。 奚九也是为难,他得独自带着孤狼军前往莫干山,同沐珣汇合,还得面上做的假一些,毕竟各自为主,他一个大老粗想想都头疼。 沉了色:“程将军不知,萧坤带兵南下了。” 程风睁大了眼睛,怒然:“他奶奶的,都这个时候了,萧晟渊还要负隅顽抗不成!也不看看萧坤能顶个屁用,还给他兵,这大梁江山迟早让他们给作没了!” 好端端的南下,是闲乱子还不够多吗? “萧坤这孙子是盼着大齐妖人杀进来才知道自己姓萧吗?垃圾!” 奚九说:“怕是真等大齐妖人杀进来了,萧坤都不知道自己是萧家人,皇上给了萧坤兵,萧坤逃离落霞关后,便将矛头瞄准了南界,龟缩到了朝廷的地盘,一路招兵买马,手段暴虐,残忍至极,所过之处,民不聊生。” “他这是招兵还是抢人!” “不从便杀,昨夜屠了整个村子,尽管民声载道,还是有人追随他,打着除奸佞,平乱贼的名号,南界朝廷的人多,若是等他壮大起来,怕是收不住了。” 连村民都杀,这哪里还是人,畜牲不如! 程风拂袖离去,在长陵城墙之上找到了萧辞,他迎风而立,望的是凉都的方向。 难得没配剑,连冰冷的甲胄也卸了,静静的站在那,落寞又伤悲。 握拳咳嗽一声,程风大步过去,凝声:“准备南下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难不成得你走了,我才发现你不见了吗?” 萧辞背身捏了捏鼻梁,眼中酸涩气一时半会压不下去,他便不回身,漠然说:“你肩上压的还不够重吗,哪有时间顾其他。” 程风胸口压了大石,说不出话来,随手将剑解了扔给旁边的侍卫,顿时好像一身轻。 “去,拿两壶酒来,将我府上珍藏的琼浆拿过来。” 侍卫一眨眼跑了。 靠在城墙边上,随着萧辞的目光同万里无际的蓝天白云相视,程风吐了一口浊气,仰着头:“我现在知道也不迟,如何,陪你喝一壶再走?” 萧辞点头:“好。” 酒还没来,程风自顾自说着:“我有多久没离过剑了,从身上乱七八糟的金银饰摘下来开始,还是从榻上成群的姑娘离开了府门……亦或者从被我爹打了一顿开始,反正……记不清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4 长陵程公子 好一会,侍卫才把酒拿过来,跑的满头大汗。 可程风还是笑眯眯的踹了他一脚:“怎么这么慢,要渴死你大公子不成?” 侍卫陪着程风许久,听闻愣了一瞬,缓缓笑了,连连点头:“大公子饶命,小的不敢。” “那是自然,你大公子就是要这满长陵所有的姑娘,你连偷带抢也得给大公子绑香柔软榻上去,听清楚了没。” “得嘞,大公子等着。” “……” 程风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由得弯了腰,将一壶酒扔给萧辞,还在大声的笑。 “尽是胡闹”,萧辞回身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城墙边,幽声:“没个正经。” “萧辞你不懂,长陵的程大公子从来就不是个正经人。” 从程大公子到威风凛凛的程将军,就是一柄冷剑的使命。 骤然空了,拇指总没地方按,下意识的摸下去,腰侧是空的,好像整个心都是空的。 “程大公子”,萧辞扭头看他:“还是做你的花丛公子哥舒服。” 程风翻了个白眼:“尽说废话。” 酒壶相撞,发出清灵的脆响,确实是程风珍藏多年的琼浆,就是他老子,都舍不得送,今日这长陵城头,浪费了两壶。 酒尽,人却还清醒着,比刚才还要清醒,凉风一吹,神经都是绷着的。 “太要命了”,程风说,风沙吹进了他的眼,眼角有些湿,挨着萧辞看长陵繁华的街道,还是人来人往,市井里的百家烟火气没一点要歇的兆头,程风突然难受起来,扔了酒壶,拽着萧辞的胳膊:“我也有曾经深爱的姑娘。” 萧辞:“……” 他默默将手臂抽出来,离程风远了些,回应他:“什么酒,以后别喝了。” “喝了我的好酒你还不上道”,程风轻笑:“还真以为我醉了不成,萧辞,我没你幸运,我的姑娘没等到我真正拿起剑守护她,更等不到将来有一天,我会卸下剑,换上白衫深爱她,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萧辞沉默,压着眼睑,看不出他的情绪。 之前略有听闻,程风为了一个姑娘肃清后院,连沾染过香粉气的花花草草都铲了,桌椅板凳更是一件不留的换了。 坊间都在传,那日从程府侧门送出去的姑娘上了百,说程大公子“风情”。 可很少有人传后来怎么了。 后来,程风没接到他真心喜欢的姑娘,他收敛了风情,换上骨子里的忠情,只是这忠情终究过于薄了,姑娘命软,承受不起,在这世间连多一刻都不愿留,应该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躺在我的怀里,过完了短暂的半生”,程风擦了泪:“萧辞啊,这是我程风的孽,我羡慕你,羡慕死了,王妃是你的姑娘,你深爱的姑娘。” 萧辞想安慰程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事压在心里,一压就是一辈子,就像曾经长陵多情大公子的姑娘,红颜薄命,嫁不了如意郎君。 等她的郎君也不愿再娶其他姑娘。 就这样惶惶一生,到老了,所怀念的,还是怀里一趟,便是短暂半生的姑娘。 “萧坤到哪了?” 凉风一停,程风恢复正常,他抬眸继续说道:“这孙子脏了萧姓,他是冲着那去的?” “快到南城了”,萧辞说:“那里富庶,萧坤一开始就直奔着南城去的。” “南城?我若是没记错,欧阳氏族就在南城。” 将有整整五百万两运到长陵,程风都惊呆了,到底是他在“穷乡僻壤”待久了,低估了欧阳氏族的财力。 不说随手拿出五百万两,就是暗中稳妥的将这笔银子运到长陵,所需的花费,都不止五十万两了。 萧辞浅笑:“在欧阳氏族的地盘,萧坤不一定能讨到好。” 回去的路上,程风握着熟悉的剑柄,身板挺得端正,阴声:“这次,别留着他了。” “本王会亲手替萧氏除害。” 次日一早,奚九同萧辞一起出发,在长陵城外匆匆告别,两军背道而驰。 程风依旧立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去,想起萧辞走之前的一句“程将军”,他就哭笑不得。 看着大军走远了,程风才回去,四郡的城守还在哭爹喊娘,求摄政王开恩放了他们,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报答。 院子里,程风听的耳膜疼,厉声:“将嘴给本将堵上,若是再哼哼,剁碎了喂狗!聒噪!” “是,将军。” 萧坤从落霞关密道逃走之后,带着自己的精兵一路南下,扩大军队,行军途中的壮年男丁都糟了毒手,若是不从,杀了就是。 可谓毫无人性,彻彻底底做了个刽子手。 南城就在眼前,城守是朝廷的人,早就大开城门迎接萧坤,只是他身后的街道已无往日繁华,所有人大门紧闭,坐等家中。 萧坤下令:“暂驻南城,等等我的好皇叔。” “是是是”,城守卑躬屈膝:“三王爷请,府上备好了接风宴,就等着三王爷。” 看着萧坤没多加为难,城守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南城一向太平,怎么会来这么一位阎王。 两日前,欧阳氏族便在城中奉劝,三王爷大军到来之际,最好安稳待在家中,以免遭遇横祸。 萧坤的种种罪行数以万计,南城多的是水嫩嫩的姑娘,强壮的汉子,怎会不惜命,才有了今日这满城空街之景。 城守惊惧不得,朝廷的消息迟迟不到,他怀疑皇上故意纵着三王爷,想用他掣肘摄政王,低声嘱咐身边的小厮:“去,告诉欧阳氏族,本官请他们多多出手想帮,共护南城百姓安稳。” “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 萧坤既然要在南城等萧辞,便得暂缓几天,南城暂时无碍。 萧辞快马加鞭,最少也得五日才能到,况且身后跟着孤狼军精兵,时间还得拖。 一路上听着萧坤入住南城,夜夜笙歌的快活消息,萧辞眉头一沉再沉。 “主子,明月的信。” “拿来”,萧辞纵身下马,去看那信:“凉都还未有安儿的消息。” 浓云阴霾笼罩过来,催着萧辞心里的一道道防线,时间一分一秒,正欲将他击溃。 严宽心紧:“主子,狼牙山绵延数万里,凉帝已经派精兵围山,王妃不是软弱之人,定会逢凶化吉。” “驾——” 连周身掀起的风都是极冷的,严宽暗自摇头,看着萧辞已经率马奔出去。 不止萧辞念疯了,凉都的穆南均快要找疯了。 王楚君退了热,便又要往狼牙山去,被八角好生劝下:“夫人,医师说了,你这旧伤来的凶险,若是再犯,会有性命之忧啊。” “我如何能不担心”,王楚君面色依旧苍白,心力交瘁下,面下一片青:“这都七日了,还没安儿的消息,到底是谁劫持了她!七日,整整七日,谁知道我的安儿在哪受苦。” “夫人别急,小姐曾经那么难都挺过来,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狼牙山下,全是凉都的兵,凉帝对安郡主十分看重,连身边的人都派了过来搜山。 山下的村名听到了风声,大概知道三天两头往他们村子里跑的青简姑娘被山贼抓了,无不唏嘘。 多好的一姑娘,连带着村民都乐意进山带路。 山里山外都在乱,青简在林风中醒来,入眼便是穆安的面容。 她头痛剧烈,嗓子也干:“小……姐,你怎么在这?” 穆安无奈的摊手,面无忧色,扶着她起来:“没事,在这陪了你几天。” “我……”,青简一说话都恍惚,她隐约记得自己被人暗算了,而且那人,她也有几分熟悉:“小姐,是王世子身边那亲信。” “我知道是他。” 青简愕然,这才打量周围境况,身处一方山洞,身下铺满了干草,石壁上有水滴渗出来,山洞里冷飕飕的。 穆安穿的单薄,青简一握,手都是冰的,她起身便要生火暖暖,被穆安拦住。 “你好好躺着,再躺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这山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适合你解毒。” “我果然中毒了,那毒过于厉害,我不过稍沾到便没了知觉”,青简靠着草堆:“小姐同那亲信交手了?” “嗯。” 她被山贼带进狼牙山之际,便见到了那亲信,还有昏迷不醒,犹如石雕的青简,系统即刻检索了青简所中之毒。 她终于认出了那亲信,是当日凤凰山杀了静虚的人。 大凉人如何去了京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许邝岂不是也知道。 爹娘曾是大梁将军的事,怕是也在许邝心里存了疑,他只是没有证据,自己的出现,就是那活生生的证据。 废了好些劲才带着青简逃出来,青简所中之毒阴狠,需要自然水阴的石地才能彻底清除,她便在这石洞耽搁了七日。 “这里……是狼牙山?”青简惊诧:“原来我竟被他们带到了狼牙山上。” 穆安笑了:“行啊你,还没出去,就知道了。” 青简松了口气,狼牙山,她再熟悉不过了,这里的泥土芳香同别处的山脉也是不同的,三个月来,上上下下狼牙山几十次,次次在不同的地方。 “你熟悉这里就好”,穆安说道:“我出去溜过几圈,狼牙山太大了,想要找条安全的路绕出去可不容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5 发威的小狐 躲在狼牙山深处,各种危险接踵而至。 青简稍微好点,便在石洞里走动,她道:“小姐是如何从那群人手中逃脱的?可伤到了?” “没有,我是谁”,穆安挑眉:“从他们手里逃出去不难,找不到我们,他们应该还在狼牙山内。” “我带小姐出去。” “不急,就等着你醒了。” “小姐不准备离开?”青简微微一顿,低声:“明白了。” 穆安赞赏的看她一眼:“这么费劲把我虏进来,不好好陪他们玩玩岂不是吃亏了。” 神色一冷,青简阴了脸:“小姐,那亲信不能留。” “自然。” 知道太多的人,容易早死。 浓云低垂,密林中的天色愈渐昏黑,深处忽远与近的有着野兽的咆哮。 “我们地处狼牙山最深处,想被找到,极其不易”,青简同穆安并肩而行:“对方人多,且身手都不低,若是同他们正面对上,这林中风险甚大。” 穆安随她缓缓往外走,应和道:“这就要看那人用什么法子寻我们了,凤凰山让他跑了,不曾想是许邝的人。” 那深勾的鹰鼻,穆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静虚在他手下毫无反抗之力。 青简:“王世子的人,那他们岂不是知道郡主同将军的身份?” 沉默片刻,穆安拂开挡路的树杈,摇头:“不一定。” 她一开始也惊疑不定,这几日细细想过,却放心了许多。 若是许邝当真知晓穆南均的来历,早就在凉都掀起腥风了,如何能忍到现在,眼睁睁看着沐珣步步高升。 他应该只是怀疑。 再者,便是他身边的亲信,上次凤凰山她大意了,那日被带到亲信面前,那人目光如隼,同凤凰山几乎毫无差别,穆安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那人却盯着自己细细看了半天,试探的唤出了“摄政王妃”,穆安装作不懂,同他掰扯。 雨大夜黑,那人不一定看清了自己的面相,只是觉得熟悉,后来萧辞带人围了凤凰山,他这才知晓营救静虚之人的身份。 这次若不是系统相助,她必然不能带着青简钻空子逃出来。 夜风吹的穆安神思澄明,她对青简道:“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许邝的人活着离开狼牙山。” 她不允许沐府受到猜忌和伤害,更不想从无耻之人口中再一次听到“萧辞”二字。 他们不配。 青简正欲开口,倏然神色一凛,拽着穆安后退一步,额头青筋爆起,她寒声:“有畜牲过来了,小姐小心。” 狼牙山深处本就高林遮日,日光姑且可渗透进来,月光便不行了,只剩惨淡,浓稠的乌云一遮,当真是那睁眼瞎。 方才还能看清点脚下的路,现在可好,只能蒙头往前走。 周身灌木高耸,树叶晃动,更是鬼影绰绰。 就怕这阴森森的影子中混进去一个喘气的。 刺激。 灯她倒是不缺,可貌似也用不上了。 青简一手握剑,一手紧攥着穆安,恨不得将她护在怀里。 耳边的嚎叫此起彼伏,或远或近,人类身上的血肉香味,吸引了成群结队的狼牙山野兽。 “嗷呜——” 是狼王的哀嚎,它在喜悦的叫声里哀悼食物的悲惨命运。 “我们这是进了兽群了”,穆安同青简谨慎的往来路退,侧耳听着动静,她继续道:“真是什么都有。” 青简掌心早就冷汗连连,尾音都有些颤了:“狼牙山又称神山,里面的畜牲不比其他山脉少,且凶狠的多,我们又在深处,小姐……” 骤然间,黑暗中有腥红或幽绿的鬼火明起,那是威武畜牲的双眼,鬼魅一样的飘近。 穆安第一次相信,眼珠大如灯笼是真实存在的,且就在她面前,让她看到了。 屏住鼻息,也阻挡不了腥臭味。 “鬼火”越来越多,周身百米内几乎没了退路。 穆安同青简僵在原地,互相探究的对峙中,人和畜牲谁也没动,互相听着彼此的喘息。 低低的哀嚎兴奋又雀跃,厚重的大掌踩着树杈而过的崩脆声更是提神醒脑。 青简察觉到了不对,满身的凉意蹿进了骨髓里,她如置寒窟,慌了神:“小姐,不像普通的畜牲,它们在闻什么?” 昏暗中,穆安缓缓勾起了唇角,冷声:“他们再闻我们的味道。” “为、什么?” 倏然,青简骇然:“有人操控它们!” 太可怕了! 她们想过亲信带着山贼翻越整个狼牙山,势必要将她俩找出来,这其中可能会用无数种方法,却不曾想那亲信会操控狼牙山的兽群追踪她们! 这到底是何等力量?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听闻王世子许邝身边有位能人异士,从小便驯兽,得王世子青睐,养在府中。 许邝那吃人的鹰便是驯出来的,还有府中数不胜数的“宝贝”们,无一不是凶悍伤人之物。 “啧啧”,穆安唏嘘:“本来当传闻听听罢了,不曾想这亲信还真是个人才,死了也怪可惜的。” 青简:“……” 她们现在死在兽群中也怪可惜的。 “要怪就怪他跟错了主子,该死。” “小姐难道不怕么?”青简惊愕:“到底是畜牲,兽性难泯,我们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能感觉到,它们正在缓缓逼近,鼻息都扑到了青简脸上,她当即打了个颤。 “怕有什么用”,穆安轻轻拍了拍青简的手背,当做安抚她:“怕能助我们杀出去吗?” “……”青简说:“小姐别开玩笑了。” 死亡正在逼近,她心神已经乱成一团,可从始至终,身边的小姐一点忧心都没,手心温暖的不像话,握着那手,青简强迫自己定下心。 拇指勾着将剑刃弹出来,黑暗中白光一闪,即刻引起了兽吼。 渐渐围过来的畜牲比她们想的还要多,谁会相信这么多畜牲都听人号令,只要有一头动了,其他的必然一扑而上。 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间,穆安松了手,等青简再去触碰,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 “这小家伙闹死我了”,穆安抽空还能笑出声,抱着小狐逗它:“你要是和那破系统一样坑我,我就扒了你的皮。” 小狐一身皮毛白的发亮,软糯糯的叫一声,直接把青简给整懵了。 “都这个时候了,小姐把它……弄出来干什么?” “哇呜~” 穆安自己也很疑惑,从刚才兽群围过来开始,脑海里“嗡”一声,小狐便醒了,异常的兴奋。 既然是灵兽,总该比凡间俗物强一些? 鬼火闪烁不停,像是忌讳着什么,后退几步。 穆安一喜:“还真有戏。” 没人看到,小狐伸着鼻子嗅了嗅,眸光突然变冷,幽蓝色同黑夜融为一体,腥红遍布全身,从穆安怀中跃下来,体型逐渐变大……虽然不是很明显。 口中低沉的发出听不懂的叫声,它每向前一步,方才还雄赳赳的畜牲就后退一步。 青简早就惊的说不出话,别的看不清楚,周身的危险正在散去,她感觉的到。 还愣着,手中就被塞了一东西,在夜里发出明亮的光,照清了眼前的景象。 捏着手电,穆安扫视一圈,真是丰富至极,怕是狼牙山深处所有“大王”都来了,她得有多大的脸啊? 领头的是只身材凶悍的头狼,獠牙外露,目光如炬。 可随着小狐一声声的低叫,所有的畜牲开始战栗,低低呜咽起来,后方的已经四散而逃,只是没跑几步就互相厮杀起来,叫声凄惨。 在冷幽的夜里像鬼场一般。 青简握着冰冷的手电,艰难的抿紧了唇,就听穆安凉声吩咐:“小狐,留着他们,有用。” 小狐回头看了穆安一眼,那杀气滔天的模样,同以往的软萌大相径庭。 天际微明,林间的血腥气淡淡存留,穆安同青简就近找了处山洞,悠哉悠哉的吃着山间野果。 小狐酣睡在腿边,穆安发现,它好像很喜欢这深山老林,一晚上都兴奋不已,方才累了才乖乖眯过去。 青简食之乏味,不止一次打量着手边的小东西。 “小姐,它是灵兽?” 穆安抬眼,微微惊讶的看着青简,半晌才点头:“算是。” 能驭百兽,让它们俯首称臣,昨夜的震撼景象历历在目,野兽彼此厮杀,像是被神力操控着意识,眼前的小东西只需要叫一声,它们便匍匐在地,毛发都是颤抖的。 那是恐惧,动物本能的恐惧。 在这山洞等了一夜,穆安难免有些不耐烦:“想要我的命,还这么慢。” “将军同夫人定然已经派人搜山”,青简说:“山贼得防着他们,想来到这也不容易,况且我们所处之地,过于凶险,怕也没几个人敢来。” 沐府的人一定还未找到这,狼牙山万里不是说说而已的。 正说着,腿边的小狐猛然睁眼,晃了晃脑袋爬了起来。 穆安轻笑:“来了。” 下一刻,山洞口便传来脚步声,几个呼吸间,那亲信已经站在了穆安同青简面前,脸色阴沉。 “好个安郡主,命真够大的!” “放心,肯定比你命大”,穆安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襟上的泥土,对上那亲信的眼睛:“王世子还真是用心良苦,让你费这么大劲逮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6 我不是菩萨 穆安说完,亲信愣了一下,直接问道:“摄政王妃,上次凤凰山着了你的道!告诉我,九州录在哪?” 又是奔着九州录而来,穆安终于能好好打量此人,他眉宇之间隐有闪烁,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真是可怜。 怀着菩萨心肠,穆安挑衅的摊手:“有本事你来拿啊?” “果真是你!”亲信大笑两声:“郡主就是那摄政王妃,那沐南均就是大梁贼人了!” 方才一路追过来,林间的畜牲尸体山贼们不是没看到,只觉得穆安命大,居然还活着。 一群粗人忽略了穆安同青简衣服上滴血未沾。 一朝解开了王世子暗查多年的秘密,亲信高兴过了头,恶狠狠威胁:“安郡主,将静虚那秃驴手中的九州录交出来!” “若不是你,静虚大师便不会死”,穆安冷了脸:“当日静虚死在了凤凰山,也算是魂埋故土,今日,就让你死在这大好的狼牙山,也算是了了静虚大师的仇。” “还想要九州录,莫不是白日梦做多了?” 亲信不怒反笑,目光怜悯的射向穆安,规劝道:“逞口舌之快没用,安郡主这次不会那么好运,这里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是乖乖听话将九州录交出来,我或许心情一好,还能帮你暂且瞒住沐南均是大梁贼人的事,你死了还能留点念想。” 深深的蹙起眉头,穆安“哎呀”一声,笑得明艳:“我不过坏你一次事,最多拿了一块九州录,你却要我五块,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啊。” 亲信先是惊疑,随后贪婪的看向穆安。 五块! 她居然有五块九州录! 当即,他身后的山贼霍然拔出了到,杀气腾腾。 “安郡主到底识相,交出来,留你个全尸!” “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的命可是你拿的了的!” “哼”,亲信愈发的阴狠,舔唇道:“周围的畜牲不知道跑哪去了,昨夜居然让你活了下来,真是不听话,狼群可是会啃的你连骨头渣都不剩,怕不怕?” 青简忍不住呼了声:“愚蠢。” 她怀里藏着的小狐低低抬起了眼,眸子微闪,洞外传来了狼嚎,锐声下,胆小的山贼差点刀都拿不稳。 “刚说着就来了,安郡主!我耐心有限,瞧瞧你似玉的皮囊,葬身畜牲口腹多惨”,亲信阴阳怪气恐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交出来!” “急什么?让我猜猜,你有一块九州录,对吗?” 亲信沉默。 穆安抬眸,眼底宛若冰封,真可谓是变脸如翻书,冷笑:“猜对了。” 昨夜那骇人的头狼围了进来,山洞门口被团团围住,亲信一心扑在穆安身上,对自己的驯兽术更是信心百倍,直到身后传来痛苦的哀嚎,他才猛然回头。 自己的一随从被红着眼的畜牲拖拽出去,锋利的牙口拦着脖颈咬断,鲜血如柱。 山贼大惊:“大人!畜牲疯了!” 亲信:“不可能!” 可转瞬又有几个畜牲发疯,将洞口的山贼拆吞入腹。 穆安说:“你要不出去看看?” “看住她们”,亲信命令过后,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截血色骨哨,吹了一声,那头狼怔愣一瞬便让开了路,亲信沉着脸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青简看了穆安一眼,穆安一笑,抽出青简的剑当即闪身过去,留守的几个山贼没想到穆安会出手,瞬间缠斗在一起。 洞口有头狼守着,那头狼对亲信恭敬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深知,沐南均来了,也只能收到残缺不全的尸首了。 真可怜。 亲信以为跟着林间的畜牲一路寻过来,便已经紧紧握住了筹码,殊不知,从他迈进这深山开始,就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死亡。 结果了两个守着洞的山贼,穆安抬眸,慢悠悠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掉那剑刃上的血,重新替青简归了鞘。 一串动作温和淡雅,那么宁静安详,若是忽略洞外惨烈呼救声,连天的惨叫震天,同无尽的兽吼附和在一起,阴森极了。 青简将小狐递到穆安怀里:“小姐,没事?” “没事,走”,穆安随手将小狐送回空间,面无表情道:“出去瞧瞧。” 山洞外,叫声渐渐歇了。 青草、高木、野花……被兽群踏平了一片,满目疮痍,凌乱不堪。 头狼卑微的候在穆安身侧,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它本能的恐惧这个人类,那是一种血脉的压制,让它甘愿臣服。 哪怕已经知道结果,可当亲眼目睹了面前的惨烈景象,还是让人呼吸一窒,穆安握紧了拳头,心口闷的厉害,血腥味已经不足以让她恐惧。 令她惊惧的是满地的残肢半骸,所有的山贼都尸首异处,被堆在一起,成了那成群畜牲的口粮。 青简脊背发凉,唇色微微发白,见过太多的血腥,从未见过眼前这般残酷无道的景象,而那刽子手还是她和穆安两人。 剩下那亲信还尚存一口气,像是被迎面啃了一口,面目全非,白骨凸出的下颚慢慢的一张一合,一双血淋淋的窟窿死死地盯着穆安。 哪怕他已经无法言语,甚至没了任何表情,或者已经不像个人。 可那双窟窿还是透露出了无尽的恐惧,对穆安的恐惧。 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穆安缓缓过去,到那亲信跟前蹲下,一眼将亲信的惨烈尽收眼底,这一切仿佛都在无情的谴责她——你真的好残忍。 是啊,她好残忍。 这一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可无可厚非,是她亲手而为。 “承蒙你的恩,我给你留了个全尸”,穆安蹲下,看着那亲信:“如何?” 话落,她毫不犹豫的伸手过去,依照亲信对九州录的重视,很有可能带在身上。 果不其然,她从血衣里摸到了属于她的第六块九州录。 正欲起身,突然瞥见亲信脖颈处的骨哨,犹豫片刻,她还是扯了下来。 看了那血色骨哨一眼,低声道:“你大可装作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这样一来,你好我也好,大家谁都会相安无事,可你偏偏那么按捺不住,才不过见了我两面,便要我的命!” 亲信还是瞪着一双窟窿,不知死了还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 “我是狠,因为我不是菩萨”,穆安兀自阴声说着:“我没那么多仁慈用在要我命的敌人身上,你要杀我,我便留你不得!” 不论什么手段,她都不能让这亲信活着了。 青简在周围看了一圈,快步过来:“小姐,沐府的人来了。” 周围传来呼喊,穆安隐隐听到一声熟悉的“安儿”。 “是爹爹来了”,她起身看了那头狼一眼,头狼嘶吼一声,周围的畜牲瞬间一哄而散,向更深处奔腾而去。 头狼盯着穆安看了会,也一转身没了踪影。 “青简,我们回山洞。” 不消片刻,沐府精锐便寻了过来。 “安儿……”,夜间狼牙山畜牲突然成群的躁动,穆南均连夜追赶过来,眼前的景象让他虎躯一震,险些站立不稳,咬字不清:“搜!” 侍卫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大声下令:“方圆十里之内,全力搜寻安郡主下落!” 血腥味久久不散,侍卫将所有的尸首查验过,孟锐认出那残缺的尸体就是虏走穆安的山贼。 可如今所有山贼都死了,安郡主人在哪? 侍卫一圈圈的搜过,恍惚间,纷乱的林中一声清灵的呼唤。 悲痛欲绝的穆南均猛然回首。 “爹爹”,穆安快跑过去,骤然扑进穆南均的怀里,低声:“爹爹,我没事。” “安……儿”,当着众侍卫的面,穆南均眼角湿润一片,音都是发颤的:“安儿别怕,是爹爹不好,爹来迟了。” 孟锐霍然跪地,垂首默声,视死如归。 这七日,他硬是没歇息过,眼底青了一片,虚弱的身子早就憔悴不堪,如今看到穆安除了灰头土脸当真无恙,心中绷着的弦松了一截,几乎要跪立不稳。 这是穆安第一次感受到属于父亲的胸膛,暖的不像话,不论什么时候,不用她做什么,这胸膛的主人都会义无反顾的把她宠成公主。 捧着穆安的小脸,穆南均快要语无伦次,问着穆安哪疼,哪伤着了。 穆安心下酸涩不已,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看到她哭,穆南均慌乱不已:“安儿,别怕,爹爹在呢。” “我没事”,她缓声:“是女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爹爹带你回家。” 下了狼牙山,穆安才发觉自己真是思量不周,数千精兵从四面八方陆续下来,整个狼牙山怕都被守得密不透风。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看着将士们整顿好军容,穆安回首深深一拜,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正要上马车,余光瞥见憔悴不堪的孟锐,她低声:“谢谢。” 孟锐一愣,微微尴尬,骤然一身轻松。 穆南均什么都没问,穆安同青简便什么都没说,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便已经串通好了。 穆安现在乱的很,若是回了凉都,许邝突然反难,哪怕有凉帝保着,对于沐府来说,也是灾难。 还有沐珣、萧辞…… 她该如何无声无息的将沐府完完全全的保下来,同许邝周璇? 又该如何平息一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7 问郡主康健 狼牙山之大,从万千山脉中寻几个人谈何容易,身后随着的数千精兵日夜不休,此事可大可小,穆安深知,此次回凉都,自己就是想低调行事都不行了。 城外被掳一事,已然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忽地,远处许邝策马而来,高声:“王世子问安郡主康健无忧!” 穆南均抬眸:“王世子来做什么,滚!” 车内,青简一把握住穆安的手,低声:“小姐,勿躁。” “我知道”,穆安将口中的糕点吞掉,抹了一把嘴角:“随机应变。” 闻言,青简松了一口气,她就怕穆安同许邝明杠在一起,有穆南均在身侧,狼牙山下怕会来一场厮杀。 后果……不堪设想。 穆安怎会不知轻重,看了青简一眼,示意她放心便好。 穆南均正在气头上,尽量克制着不在穆安面前表现出来,看到许邝那虚伪的嘴脸,就一肚子火。 许邝翻身下马,拧紧了眉,瞥了穆南均一眼:“本世子特地前来慰问安郡主。” “王世子消息灵通,这么快就赶了过来”,穆南均不悦:“未免管的太宽了!” 许邝阴气沉沉,他隐约知道穆安比次大劫凶手是谁,对上穆南均,冷哼一声:“本世子特意奉了皇命来慰问安郡主,沐将军要抗旨不成!” 穆南均不为所动,看着许邝:“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动我沐南均的女儿,我同他势不两立!” 许邝心下焦急,一时被穆南均拦住去路,愤懑不已,二话不说就要冲撞过去。 穆南均大怒,眼看就要打起来。 孟锐一脸焦急,这沐将军也太狠了,毕竟王世子还说了句“皇命”呢。 正要乱,青简喝了一声:“王世子惊扰到郡主了!” 许邝侧眼看去,穆安径直从车驾上下来,手中捏着帕子看着是刚擦过脸,那衣裳还是脏的,尽管如此,仍旧掩不了骨子里的风华绝代。 同许邝相视一眼,穆安抿唇,复又目光垂微的笑了笑:“王世子火急火燎的来,是想亲眼看看我是否死了么?” 许邝一噎,一时间琢磨不出穆安语中的意味,大掌推开挡路的孟锐,两步过去,低声:“安郡主什么意思?” 穆南均忍无可忍,眼看要大动干戈,穆安轻笑:“爹爹别担心,我同王世子相识的,他担心我罢了,我们说几句话,快快回凉都。” “安儿你何时同他相识了?” 穆南均哪里肯让许邝这种风评极差的人接近穆安,不由分说就拉着穆安往车里走,瞪了许邝一眼:“有什么话,王世子不防回凉都再说,我给你备好茶在沐府等着,同我说,少惦记我女儿!” “……” 隐晦的看了穆安一眼,许邝似笑非笑。 心底“咯噔”一声,穆安咽了口唾沫,一旦回了凉都,瞬息万变之间,她在明,敌人在暗,十分不利。 从狼牙山回凉都城一个时辰,这个时间内她要求一个无虞的结果。 “爹”,穆安努嘴:“王世子好歹是陛下派来的,不能抗旨不遵啊,好歹得让他清楚的回去复命,我真没事。” 穆南均:“不行!” “沐将军”,许邝开了口:“本世子还能把安郡主吃了不成?若是本世子执意打安郡主的注意,沐将军又能如何阻拦?” “黄口小儿,你以为我怕你啊!”穆南均大怒:“青简,带安儿进去,不许再出来!” 青简左右为难,悄悄后退一步,干脆装聋子,抬眼看着后面肃然齐立的沐府的精锐,一动不动。 “……”孟锐眨了眨眼,主动上前:“郡主,请。” 果不其然,青简暗中瞪了他一眼。 孟锐脚底立刻升起了一股子凉意。 “爹”,顺势拢上穆南均的手臂,穆安笑笑:“娘还在家里等着呢,别置气,我同王世子说会话。” 许邝:“正好,我也有话同安郡主说。” 他言语之间似是隐藏暗意,垂眼看过来,嘴角低抿。 穆安执意要同许邝走一段,穆南均受不得女儿恳求,只得策马前驱。 许邝倒是未先找穆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孟锐,幽声:“山贼的尸首呢,陛下命本世子查看,带我去看看。” “尸首在后面拉着”,孟锐杵在原地:“王世子自己去看便是。” 足下微顿,许邝侧眼,穆安忽然对他展颜一笑,其中轻蔑嘲讽,似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怒然:“听不懂本世子的话吗,带路!” 孟锐怒视着他,年轻的侍卫难有她这般不畏权贵的。 穆安轻轻摆手,道:“孟锐,带王世子去看看罢。” “是,郡主。” 看着许邝走远了,穆安转身上了马车,青简随后跟进来:“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哼”,穆安沉眸:“身边人不见了,也不见许邝的人上狼牙山寻,方才他可看过你?” 细细想了想,青简摇头:“没有。” “你好端端的站在这,许邝眼皮都没抬过来一下,说明什么?” 青简瞳孔微缩,看向穆安。 说明许邝压根不认识青简。 可那亲信分明是用青简的命要挟穆安上了狼牙山。 “难不成这亲信同许邝也有不为人知的隔阂?” 穆安有疑,低头瞧了瞧自个,再看看青简,两人一个比一个邋遢,顿时苦笑:“在这盲猜也不成,倒是扰乱了我的思路,许邝此人,不是言语之间就能探出底细来的,我们需得谨慎谨慎再谨慎。” “知道了”,青简回头将马车里备好的衣物拿过来:“小姐,先换上。” 两人悉悉索索在车内换了外衫,好歹洁净一些。 孟锐行至车外,重声:“郡主,王世子过来了。” “嗯。” 等穆安跃下车,许邝黑着脸站在车外,煞气重的如丧考妣,蛇一样的瞳孔深而冷。 本以为穆安至少会怕,可漫步过来的女子连睫毛都懒得颤,只拂手示意孟锐退下,青简跟在他俩身后,周身三米之内无其他人打扰。 随着精锐缓缓前行,穆安率先来了口,钢枪直入:“王世子可认得那全尸?” 许邝胸口剧烈的起伏,沉默。 耳边啼笑:“是我疏忽了,那面目都成了白骨了,哪里还能认出来是谁呢?” “安郡主好手段!”许邝几乎咬牙切齿,来之前他还有一丝侥幸,亲信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绝非蠢笨之人,况且身怀绝技,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凉都,能让他轻而易举折了的人真不多。 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看了那尸首,一眼便明了。 穆安不过一介女子,到底是用何种手段将人折磨至此? 许邝瞥向穆安,碰巧穆安正灼灼的看着他,眼中泾渭分明,却如一潭沉水,竟让他捉摸不透。 收回目光,穆安淡声:“也不为难王世子,不如我换个问法。就问——王世子最近身边没少什么人吗?” 面色一凛,许邝暗自握紧了拳:“安郡主聪慧,过于聪慧的花,容易被摧毁。” “看看,王世子别尽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没兴趣听,我说,你听着就好。” 闷哼一声,许邝心下发冷,却也真的没出声辩驳。 “我这次被劫,陛下派了这么多精兵搜山,想来是个人长双眼睛都明白,陛下对我好,此事不查个水落石出,别说陛下,我爹第一个不肯。” “我要是实话实说……”,穆安轻咬唇,继续道:“那就是王世子想要置我于死地了,那尸首可的的确确是王世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呢?怎么?我这么快就威胁到王世子的地位了?” 许邝瞳孔皱缩,低头盯着穆安:“那你想怎样?” “还能怎样,告发王世子喽,就怕后果王世子担不担得起了。” 许邝大笑两声,引得穆南均回头看,就见后面两人笑意腾腾,确实像朋友一般。 心下存了疑,穆南均觉得自己回去定要好好同穆安说说,许邝此人不可交。 殊不知,后面两人一个比一个假。 “安郡主还真是天真,空口无凭,人都成那样了,谁能证明是本世子的人?糊涂。” 穆安:“简单,整个凉都就王世子身边人会驯兽,那腥红骨哨想必很多人都见过,指认一具尸体还不简单?我让他是你的人,他就是你的人,你逃不掉。” “本世子凭什么劫持安郡主?”许邝骤然反问:“对我有什么好处?安郡主当真以为人是我派去的?” “难道不是吗!” 身旁同行的人忽然冷飕飕的,许邝皱眉:“还真不是,本世子这就好奇了,安郡主到底是什么时候同我身旁的狗有了仇怨,到底是在哪呢?” “呵,这凉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世子可得好好查查了,指不定能揪出点什么,你说对吗?” 穆安抬眼平静的看着许邝。 许邝微微低头,压弱了声在穆安耳边轻笑:“本世子说的可有道理啊,摄、政、王、妃。” 稍蹙眉,穆安弯了眼角,笑眯眯问:“王世子后面说了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呢。” “……” 还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呢。 谁也不知道,同行的两人手心都窜了汗,湿漉漉的很让人难受。 往右挪了一点,离许邝远了一拳距离,穆安抵着舌尖咬牙,平心静气解释:“我只知道,王世子莫名其妙就派人掳了我,将我带上狼牙山,二话不说便要取我性命,伪装成葬身兽群的假象,而那主事的正是王世子身边的驯兽奇人,谁知道忽然间,兽群不受控制发难,王世子害人害己,我没死,自己的人却死了。” “就这样了吗?” “对,就是这样”,穆安说:“这便是整个过程,王世子到底为了什么要害我?” 为了什么? 穆安基本确定许邝不知道亲信的擅自行动,亲信是为了九州录迫不及待抓她,而许邝。 ……他很有可能不知道九州录,还是装的太深? 一口气说完,穆安有些累了,她先发制人,就是要许邝感受到危机,让她有谈判的资格。 她貌似成功了,许邝半晌不说话,目视前方,盘算着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8 相互威胁 言尽于此,穆安屏住呼吸,凝神半天都得不到许邝的回应,心下越发的着急。 告诫自己不能慌乱。 必须让许邝回凉都以后三缄其口,至少,不会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突然发难。 凉都不比京城,她没有萧辞作陪,没有萧辞的身份去压人一头,甚至……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 沐府若是真的姓沐,便是王公贵族,可她们彼此心知肚明,这“沐”中掺了“穆”,便有可能留个同萧辞一样的名声。 终于,许邝开了口,却是一句:“郡主走累了,还是上车驾,本世子慢慢同你说。” 穆安憋着气:“不用。” “本世子不是在请求你,是在命令你”,许邝胆大至极,伸手就拢上了穆安的肩,五指深扣,愠声:“上去。” 隐隐含着威胁。 穆安意欲挣脱,肩缝骨断一般的疼,她鬓角萦了热气,众目睽睽之下,许邝如此不知礼数! 可到底是女子,轻微的挣脱不足以从许邝的蛮力下闪开,又生怕动静太大,让穆南均听到。 冷眸相对:“放开!” “大家都看着呢”,许邝戏谑般的朝穆安耳边吹了口气,低声:“本世子好生相劝,安郡主别不识抬举。” 这才回头一看,身后的精锐都垂着头,闷着步子走。 唯有孟锐双目中怒火滔天,可没得到命令,他不好轻举妄动。 见许邝还欲逼近说什么,青简大步上来,剑柄一横,剑刃便展在了许邝眼前,将他同穆安隔开。 青简:“放开你的手,我不想说第二遍。” 她一动,护着穆安的几个精锐也要动。 穆安一急,给了孟锐一个冷静的眼神。 孟锐即刻会意,一抬手,咬牙:“王世子同安郡主是朋友。” 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确实关系非凡。 无可奈何,穆安冷笑:“王世子现在能放开了,这场,算你赢。” 许邝似乎很满意,当即松开了手,穆安转身上了那车,不用许邝动手,她已经将那帘子挂起来。 许邝身材高大,一样同穆安平视。 冷眼看向一旁的青简,许邝冷嗤:“滚。” 懒得同畜牲置气,青简握着剑退到一边,面色铁青,可谓十二分不爽。 一切都妥当了,许邝才拍拍手,笑看穆安:“现在,到本世子说了,安郡主可要听清楚了。” 一个回合才刚刚开始。 “本世子早就怀疑沐府的来历,什么沐南均,沐珣,到底是沐还是穆,就得问问郡主了。” 穆安说:“问我做什么,问陛下去啊?” 许邝一噎,兀自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梁穆南均夫妇战死安边城,可是同我们的铁骑刀剑相向过,便是敌人。” “那又如何?” “巧啊,分明就是一个人,手上沾了大凉铁骑的血,一转头在凉都享受高官俸禄,若是让人知道,怕活不长久。” 穆安不吭声,扭头盯着前面。 “安郡主,你那世子哥哥如今可是前程似海啊”,许邝赞叹:“风头盛的连我这个皇室血脉都比不上,你说说,若是突然间成了贼人之子,从云端跌进泥土里,被本世子踩在脚底,他该有多痛苦。” 抓紧了车驾的实木,穆安挑眉:“王世子不用阴阳怪气,直接说,到底要怎样?” “安郡主…哦不,有可能是摄政王妃”,许邝笑道:“我随时能毁了你。” “可笑,王世子如何毁了我?同样的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污蔑,有了把柄在我手里还如此不识好歹,非要鱼死网破才满意吗!” 泛白的拳头锤到穆安身侧的车木上,许邝阴声:“负隅顽抗,安郡主激将法玩的挺好,本世子不傻,也没空陪你兜圈子,话已至此,我们谁都没证据要了对方的命。” 终于,许邝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干净,穆安松了最后一根弦,喉咙攒动,应和他:“很高兴王世子能认清我的为人,你说的对,我们谁也没十分把握的证据,至于你刚才说的什么大梁将军,沐又穆的,我也听不懂,当你胡言乱语好了。” 许邝:“你要是真能这么想便好了,我告诉你,回了这凉都,你若是牵连到本世子,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们没有谁比谁清白,甚者,你沐府比我还要脏。” 利索的放下车帘,穆安心下打了底,说:“我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王世子别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来就是。” “是,日子还长呢”,许邝深吸一口气:“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回了凉都,慢慢来。” 他相信穆安是聪明人,虽然嘴上没承认沐府的“假”身份,可沉默也是最好的答案。 只要有时间,许邝相信,他一定能将沐府连根拔起,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只要在这之前,穆安别出去乱说。 谁也没想到,凉帝会如此重视一个将军府的郡主,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若是因此和沐府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实在不值得。 “安郡主,凉都见。” 穆南均刚放慢不步子,“嗖”一下,许邝就冲了过去。 他怒扬了一下马鞭,厉声:“猖狂小儿,等着!” 扭头到穆安身边,穆南均陡然温和:“安儿,许邝同你说什么都不要理,也不要听,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同爹说,爹帮你报仇。” 轻轻挑开帘子,穆安笑得明媚如春:“爹你想什么呢,王世子代陛下来问我几句而已,最多算朋友之间唠嗑,他能把我怎么样?” “朋友”二字实在听着有些刺耳,穆南均锁眉:“当真没其他事瞒着爹?” “我发誓,没有。” 将信将疑之下,穆南均扭头吩咐:“快点。” 一到里面,穆安就变了脸。 青简连忙问:“小姐,办妥了?” “差不多,应该能扛一会。” 她自己也不能百分百把握,许邝能同她明面上假意交好,谁知道这孙子会不会中途变卦,一切还得到了凉都再说。 等着她的,怎么逃都逃不掉。 她同许邝,一个日日玩弄权术,一心为了利;一个假意惺惺,为了珍爱之人少染风波,免去那危险重重的动荡。 两个虚伪至极的人唇枪舌战一场,胜负难分,最终在彼此的考量与威胁下,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从头到尾,都极具讽刺。 接下来,这凉都便是穆安风起云涌的暗斗场,她没时间一直耽搁,在离开之前,定要稳住沐府如今的地位,同许邝一较高下。 一入凉都,宫里的精锐便从北门撤入,穆南均特意带着穆安回府,就连凉帝对穆安的召见,都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将军府门口,王楚君望眼欲穿,一看到车驾就冲奔过来,穆南均将人揽怀里,温声:“小心点,身子可好些了。” “我们的安儿呢?” 王楚君咕哝一声便毫不犹豫推开温热的胸膛,向后面跑过去。 “这……”,圈着空荡荡的手心,穆南均苦笑:“安儿没事,你别急啊。” “安儿,快让娘好好看看。” 路上,穆安已经听说了王楚君旧伤复发,生死一线的事,心下忧着,一看到人,果然消瘦了不少。 单手一撑,人便利落的从马车侧边跃下来,无一点女儿家的拘束,让孟锐一愣,好半天才垂下头。 “娘”,穆安挽上王楚君,抬手到她额头去探:“热怎么还没退下去,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王楚君:“娘没事,让娘看看你,到底伤哪了?” “我没伤着,娘先进去,我们里面说。” 一行人直接回了熹微院,八角哭诉,她如何劝王楚君都不听,整日往外面跑,门口一站就是半天,发热好多天,一直退不下去。 确定穆安无虞,王楚君才把语气放缓,上手一摸,心肝宝贝的裤袜还是湿的,瞬间变脸,闷声:“拿衣裙来。” 八角转身去拿。 “这几日让我的安儿受苦了,放心,就是翻了整个凉都,娘也一定把那贼人抓回来,绝不善罢甘休!” 穆安微惊,这次家中二老动怒不小,本就不是什么平缓性子,雷厉风行惯了,骤然拘在这凉都,两人怕心中早就烦闷了,适逢她出事,这下好了,许邝这阴险东西直接撞枪口上了。 屋子里一空,明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抓住八角就问:“王妃呢?” 八角:“里面。” “王妃”,明月粗暴的撞开门冲进去,结结实实扑进了穆安怀里,眼泪长短的掉:“王妃,你被抓到哪去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你们一个个的问,我十遍八遍的说”,提着明月的领子把她拽一遍,穆安道:“你去哪了?搞成这个样子?” 抖了抖身上的土渍,明月毫不在乎,只道:“我去狼牙山了,跟着宫里的精锐,在南山搜寻,一路上追着就回来了,对了,主子已经知道王妃被俘的消息,听风不日就到凉都。” 穆安一喜:“听风要来,那萧辞呢?” 不来顺便看看她吗? 这么久没见,不想知道她胖了还是瘦了么? 她这般殷切的目光让明月一顿,瞬间满口不是滋味,悻悻落寞:“王妃,主子怕来不了。” “哦”,穆安也只是笑笑:“那没事。” 她知道萧辞忙,脱不开身,大不了自己快点回去看他。 她这般豁达,明月更难受了。 谁不是日日盼着主子和王妃团聚呢。 对于萧辞南下的事,明月闭口未提,想着等听风来了再说,现在说了,只能多一个担心人而已。 翌日,沐府的精锐在凉帝的恩准下,把守了各个城口,狼牙山贼人一事,势必要查出个结果。 穆安在熹微院休养。 穆南均也只是简单的问了她经过,生怕穆安想起什么害怕的事,一点都舍不得宝贝女儿惊慌。 青简刚出了熹微院,就被孟锐请去了宫里。 她看了孟锐一眼:“待我去叫小姐。” “不用惊动安郡主”,孟锐抱拳:“陛下就请了青简姑娘。” “什么?” 不给青简犹豫的时间,孟锐三两下便将人催促离府,往宫里的方向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59 迷惑重重 青简出了沐府,便快马加鞭被带着往宫里去。 她沉眸,凉帝不管问些什么,都轮不到她进宫,为什么要绕开小姐? “孟侍卫可知道陛下唤我什么事?” 孟锐如实回答:“不知。” 这下,青简心里愈发的没谱了,只能随机应变,她同穆安早就串好了供,对内对外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尸体不会说话,一堆碎肉能查出些什么。 凉宫富丽堂华,龙纹金砖被垫在脚底,当真是富庶至极。 埋着头跟着孟锐进了偏殿,青简规矩行了跪拜大礼:“参见陛下。” 身侧一空,已然是孟锐退下了,半天不见人声,青简跪立难安。 半晌,才听到一声略显沉重的“起来。” 她战战兢兢的起身,抬眼一看,偌大的偏殿只有她和许博延两人,连个多余的太监都没。 越是如此,她越要保持镇定。 凉帝不问,青简便什么都不说,只站着。 许博延随意的打量了青简两眼,他前脚刚走,后脚穆安就出了事,在他眼皮底下动手脚,谁能有这么大胆子! 幸好穆安活着回来了,到底是沐家血脉,天生命硬。 可若是死了,别说穆南均这个当爹的,他都心疼的紧。 冷寂片刻,许博延开口:“朕问你,安郡主可是为了救你才孤身入了狼牙山?” 青简点头:“是。” “你是在农场外被山贼虏去的?” “是。” 眉头一皱,许博延冷声:“朕问话,你紧张什么?多说一个字都不愿,说清楚。” 沉默一瞬,青简顿声:“奴当时身中剧毒,什么都不知道,醒来便看到郡主伴在身侧。” “大胆!”许博延怒然,看着青简跪下去:“你可知道这是欺君!” 浑身一震,短短片刻,青简脑海中错综复杂,眸光瞥向许博延,定神:“陛下息怒,奴确实昏迷不醒,是被郡主所救,其他一概不知。” “在朕面前装糊涂可不好,大胆奴婢,说说你在狼牙山见到秦王府的谁了?” 匍匐在地,青简惊愕不已,凉帝知道是王世子的人动的手脚,还是在诈自己。 若是凉帝早就洞悉一切,那还找自己来做什么?他同沐府是一条心,千百般护着沐府,这个时候又何必节外生枝,难道不知道狗急跳墙吗? 她说与不说都是欺君之罪! 许博延吹着茶沫,看着下方的青简:“说。” 恍惚之间,青简做了选择,跪首:“奴句句属实,掳走郡主的就是山贼,未在狼牙山见到秦王府的人。” “那你说说,山贼为什么掳走郡主?” “奴一直昏迷着,醒了才听郡主说是为了财,本来准备向沐府索要赎金,不曾想陛下派人搜山,这才慌了神”,青简道:“山贼带着我们一路向狼牙山深处去,那里猛兽横行,山贼拿捏不定,一直在商讨万全之策,将奴同郡主关在山洞中,昨夜,兽群躁动,山贼遇难,奴也方醒,终是等到了将军的救援。” 许博延放下茶盏,茶水四溢,他缓缓起身:“还在糊弄朕,好大的胆子。” 青简叩首:“奴句句属实。” 她不卑不亢,条理清楚,任凭龙威压制都未改口。 许博延默然伫立,他何尝不知道秦王府的野心昭昭,可沐府的忠良之心他更是喜欢,不同于其他天子,整日疑心疑鬼,许博延是个洒脱人,目光精准,看上的臣子必然是当兄弟对待。 他深深知道,重人重心,沐珣比他所有的孩子都要好,他真心喜欢。 可沐府的从前终究是一道软肋,随时都会被人拿捏,届时,他恐自己无能为力。 除了秦王府,还有谁虎视眈眈到如此地步。 许邝这孩子,心高气傲,却良善不足,他万般磨练,也没能让他正过来。 趁着这次机会,若真是秦王府所为,他便能借机打压,将许邝外放出去,就是护着他的老臣也不能说什么。 秦王二十年未归凉都,这许邝就是秦王府的根,凉都多少双眼睛指望着他前程似锦呢。 陡然沉郁下来,小太监换上了热茶,青简已经被带了下去。 “陛下,歇会。” 许博延只是叹气,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穆安过于深沉,藏了什么。 她再厉害,也是个郡主,还能以一己之力,护住沐府不成? 她身边的婢女也是,胆子不小,如此都未慌乱,可见“句句属实”不假。 “难不成真是朕多疑了?”许博延皱眉:“去把皇后叫过来。” 凉后被宫女扶着进来,自顾自坐到许博延身侧,替他捶腿,笑道:“自家孩子也没见你这么忧心,安郡主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该讨的公道替她讨回来就是,怎么还一脸不高兴。” “宁华啊,你说说,会不会还有人知道南均的身份?”许博延垂眼看皇后,问道:“现在大梁正乱着,沐珣执意北上已经惹人不快,若是这个时候南均被人当做大梁奸细,那岂不是百口莫辩,毕竟沐府这事不假。” “陛下别杞人忧天,当年的事,早就被我们抹的一干二净,在大梁,穆南均已经死了”,凉后坐了起来,温婉一笑:“凉都没人知道。” “不,朕担心邝儿。” “许邝?”或是被许博延感染,凉后也沉郁起来,想了想摇头:“应当不会,他一直在凉都,第一次见南均夫妇还是在宫宴上,邝儿这孩子,心术不太端正,本宫说他,他也不听,况且,知道安郡主被劫走,邝儿不还着急了吗?” 许博延还是心下不安,他低声:“不能将邝儿留在凉都,让他好好出去看看,或许能听话些。” “这事急不得,你要是一把许邝往外送,朝臣果断跟你急了,看你怎么办。” “头疼”。 许博延干脆撂挑子,仰身躺着:“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好的不学坏的学,朕怀疑就是他掳了安郡主。” “陛下,别乱说”,凉后笑了笑:“他又不傻,平白无故和沐府作对。” 话虽如此,可许邝看沐珣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算不是为了沐府的秘事,也可能为了私人仇怨。 想到这,许博延倏然坐直了身子,皱眉道:“你说这事会不会和安郡主有关?” 皇后怔愣:“沐家这女儿,确实有勇有谋,可她当真能同邝儿一男子暗中较劲不成?就不怕握刀不稳,反伤了自己?再说了,她同邝儿之间能有什么仇怨?” 商讨过后,许博延下令彻查穆安被俘一事,暂时放下了对许邝的戒心,想着凉都应该无人知道沐府的秘密。 更不会想到,穆安会有许邝的把柄,两人当真在凉都的眼皮子底下,拉开了暗中的割据战。 青简回了沐府,一路上她都不得解,心不在焉的同宫里的赏赐一道回来。 今日过后,谁都知道安郡主是凉帝重视的人,同那珣世子不相伯仲。 宫里的赏赐成箱的往沐府抬,美名其曰给安郡主压压惊。 不料穆安更惊了,看着一院子的赏赐,扭头问:“娘,陛下会不会有些过了?” 她这得多招仇恨啊? 王楚君温声笑着:“陛下给你就拿着,他对你哥也不比这少。” “当真?”穆安彻底惊愕:“这是为何?” 王楚君细细给穆安解释,原来沐南均的父亲,也就是沐老将军,同许博延是少年兄弟,两人年轻气盛之时曾鲜衣怒马,带着爱妻将这大凉疆土寸寸踏过。 后来天不遂人愿,许博延做了天子,沐老将军带兵平乱,将妻子留在府中,直至死在动/乱中,妻子生下沐南均便撒手人寰。 为了保留沐家血脉,在沐夫人生产之前,许博延就冒险将人送到了京城,一方面让他成为自己的棋子,一方面让他远离凉都内斗。 虽然手段不怎么好看,可这么多年,许博延一直记得沐老将军的好,对沐府更是无微不至,生怕沐府哪里不好了。 哪怕穆南均执意留在敌国效力,他都忍痛答应。 如此,穆安便谢恩受了赏,回到熹微院,她即刻写信给萧辞。 青简愣在一旁,低头沉思。 “咋了?还想着呢?” “嗯”,青简疑惑:“小姐你说,凉帝这是什么意思?” “从面上来说,他是想护着沐府的”,穆安到一旁坐下,斟了杯茶,徐徐道:“照你所说,他应该是想动许邝,可没有证据,到底是秦王独苗,该有的尊贵他一样不少,陛下不能过分逼他。” 青简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要我们一口咬死没见过那亲信,陛下不会动秦王府,许邝便也不会狗急跳墙动沐府,如此,就剩下我同他了,慢慢来。” 三日后,安郡主被掳一事终于水落石出,以山贼劫财定案。 穆南均沉色回了府,还没见穆安一眼,半路被王楚君截胡,两人双双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珣儿那边如何了?”王楚君沉声:“到现在一封家书都没传回来,若不是兆晖,他还要瞒着些什么?” “莫干山天寒地冻,连日来不少将士冻伤,药物供应不及,幸好有岳丈帮衬着。” 神色一黯,近六年没见过王泽明,午夜梦回,王楚君常常惊醒,她实在无颜再见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 如今沐珣在莫干山,王泽明虽然心下有气,却还是让王灿暗中送去药物,沐珣一概收下。 王楚君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大凉的将士们受不住莫干山的严寒,如今还要和大齐妖人作战,珣儿要在两个月内拿下大齐十三部,万万不行的。” “好了,你别瞎操心”,见王楚君情绪上来,穆南均连忙安慰:“孤狼军不是已经往边地去了吗?还有大梁主要兵马都在打莫干山的注意,有他们盯着,珣儿若是聪明点,自然有万全之策拿下十三部。” 王楚君:“哪有那么容易?珣儿与将士同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忙起来那顾得上自己,说他没冻伤你信吗?” “有兆晖看着,男子汉皮糙肉厚,让他受着。” 瞪了穆南均一眼,王楚君低声:“伤寒药物我们想办法,得往莫干山送去一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0 凉帝的试探 穆南均和王楚君低声叹息,兀自说着话,没注意到门口的一缕身影悄然闪过。 穆安在门口伫立良久,碰巧听到夫妇两人探讨莫干山的战事。 这一切,她们从未在自己面前说,一开始王楚君还不断在穆安面前提起沐珣的好,毕竟是沐珣亲自将她从京城接了回来,两人共经生死,在父母眼中,哥哥疼爱妹妹如斯,感情深厚。 渐渐的,王楚君发现穆安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沐珣,听到“哥哥”也只是抿唇笑笑,就算偶尔提起,眼中也少有笑意。 次数多了,便也不提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儿女的心结需得他们自己打开。 悄然回了熹微院,明月见穆安面色不好,小声问八角:“王妃怎么了?” “听将军回来了,小姐刚才去拜见,也没让我跟着”,八角挡着嘴低声:“回来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 “难不成挨训了?” “哪里会呢,将军同夫人怎么舍得训小姐?” “……” 两人悄悄在旁边咕哝着,被穆安逐字逐句听了个清楚,她轻拍一巴掌桌子:“说什么呢,明月过来。” “嘿嘿”,明月尴尬一笑,麻溜的跑过去:“王妃吩咐。” 捏着阵阵酸痛的太阳穴,穆安柔声:“听风是不是快到了?” “是,明个正午差不多就到凉都城外了。” “你去接她一程,免得被人挡外面进不来。” 明月笑呵呵点头:“好嘞。” “最近凉都有什么大事吗?”穆安问:“有我必须要去的场合之类的?” 这个明月就不太清楚了,她回头冲一旁傻忙的八角招手,她不清楚,八角这丫头肯定清楚。 果不其然,就见八角从怀中半天摸出一个小本本,小脸皱成一团,翻看起来,嘴上不停道:“今日来府中慰问的有十位夫人,六位公子,还有十八位千金……” “停停停”,穆安没忍住笑出了声,看她:“挑重点说。” 八角一愣,忽地又明白过来:“哦,小姐明日午时应该进宫谢恩,夫人早上派人来说了,皇后想见你,可以同夫人一起去。” 穆安说:“还有呢?” “三日后是宁老夫人的八十大寿,沐府是必须要去的,还得送上厚礼”,八角继续翻着小本本:“后面的都是凉都千金的邀约,我已经替小姐拒绝了,不去不去。” “好”,穆安拍拍手,沉思片刻,抬眸看八角,笑她:“什么时候藏着小本子记事,好习惯,继续保持。” 八角:“……” 她一个小本本都快写完了,小姐才发现。 凉都的夜,月明星稀,屋子里闷得慌,穆安拉着青简爬上屋顶,月光柔柔的洒下来,躺在青瓦上,骨头硌的慌,却也懒得动,任由它硌。 青简坐起来,垂眸过去,见穆安静静盯着那月亮,似岁月静好般,睫毛轻轻颤动,从屋子里翻出来,身上只披着件青绦外袍。 “小姐”,青简忍不住问:“我们得在这凉都待多久啊?” 穆安没动,沉思着,她下意识就要说尽快,可枕着月色,想着接下来的路,舌尖索然无味的瘫下来,淡淡道:“若是之前你问我,我肯定会告诉你答案,但现在,突然有些迷茫了。” “我知道”,青简枕到她旁边,从穆安昏迷之际拉着她说“没了归途”,青简就知道了。 她说:“不急,我们都陪着小姐,等王爷战事了了,回头找萧晟渊算完帐,自会来找小姐。” “他找不找我,我都等着他。” 每值深夜,系统薄弱,穆安也会跟着笨起来,白日里计划好的很多思路突然就乱了,她一脚踩进迷茫里。 闭上眼,穆安轻声:“明日开始,就让青阁都留在凉都,大凉天堑的事先不要查,反正如今九州录不全,查也查不明白,等着我将完整的地图画出来,再给你。” “小姐现在手上有六块,还有三块”,青简说:“会在哪?” 沐府肯定有,静虚同穆南均交好,他临终之前托付给穆安一块,既然如此,穆南均手中至少应该还有一块。 不知晓九州录用处的人,就算拿在手中也当它是个玉石玩物,怎会想着去寻下一块。 思此,穆安喃喃:“可是我该如何同爹爹讨要呢?” 想了一夜,一大早穆安整理妆容,便随着王楚君进宫。 小太监将她们往偏殿引,路上碰到孟锐,穆安微微一礼,同他相视一笑。 孟锐骤然红了脸,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往前走了两步,穆安低声:“娘,等一下,我同孟侍卫说句话。” 快步跑过去,孟锐听到身后的脚步,回头就看到穆安停下,他连忙拱手:“郡主安好。” “好”,穆安展眉:“你娘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孟锐不解,稍稍一愣,陡然有些颓丧,摇头道:“还是老样子,能撑一日是一日。” 穷苦人穷苦命,那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上了年纪,就靠药物撑着,孟锐兢兢业业,扪心自问不做一件亏心事,做好自己的侍卫,从不阿谀奉承,就盼着老天开眼,能让母亲多陪自己几年。 最好能等着他娶妻生子,如此,便也无憾了。 不知道穆安为何突然问起,可孟锐还是心下一暖:“没想到郡主还记得呢,劳郡主忧虑,家母知道定然开心。” “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正好,当值结束后在宫门口等着我”,穆安道:“我出来后随你回去看看孟大娘。” “啊?” 孟锐哪里敢承此大恩,连忙摆手,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还咬着舌尖,穆安已经走了。 他在后面招手,低声随风飘散:“郡主……不用了的。” 从沐珣口中王楚君已经知道穆安会医术,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她只是庆幸穆安的隐忍,却并未多疑。 毕竟他们心中有愧,让穆安长到如今,他们夫妇陪在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又怎会知道孩子经历了什么。 小太监将她们引到了偏殿,退礼:“夫人,郡主请,奴才告退。” 许博延正拉着凉后的手说着什么,略松弛的双颊笑的一颤一颤,好一对恩爱夫妻。 还是凉后先看到进来的人,连忙松开手:“楚君来了,快进来。” 许博延招手让周围侍奉的太监都退下,留下贴身的公公奉茶,从穆安进来,他就一直盯着看。 穆安不慌不忙的对他一笑,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快起来”,许博延满眼的慈爱:“过来,到朕跟前坐,坐那么远做甚。” “安儿,过去坐”,王楚君笑着对穆安点头,她自己则往凉后跟前挪了挪。 热茶一上,鼻尖茶香萦绕,穆安自在了不少,她再次起身:“臣女多谢陛下同娘娘的赏赐。” 她这么乖,许博延看着就喜欢:“谢什么,以后想要什么就同朕说,朕给你就是。” “谢皇上。” “狼牙山的案子已经结了,不曾想凉都城底下,还有山贼造反,胆大妄为,此次朕特地命凉都上下整肃,像安郡主这种事以后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是啊”,凉后心有余悸,渐渐叹气:“幸好无虞,若是安郡主真出点什么事,本宫寝食难安。” 有了青简被审问的教训,穆安小心了许多,双手捧着热茶沉默,也不插嘴,听着许博延收敛帝王威严,拉家常似的唏嘘:“山贼已尽数伏法,如果安郡主有什么猜忌,不用害怕,直接说出来就好,朕让你爹去给你讨公道。” 轻声一笑,穆安抿唇:“臣女知道的都同爹爹说了,劳陛下娘娘挂心。” “你这孩子,是胆子比别的姑娘大,可到底是个女儿家,若是那山贼另有不轨,还有同伙什么的,你多危险”,凉后佯装不悦:“心别这么大,狼牙山受困七日,还差点被畜牲惊扰,你就一点都不怕?” 害。 穆安沉吟,这又给她绕回来了,凉帝同凉后还是觉得她藏了事,一圈绕到畜牲身上,不用想,接下来就会绕到许邝身边的驯兽能人身上,她再犹豫三两句,就表明她有难言之隐,无需借他人之手,娘回去同爹爹一提,依照爹爹那护犊子的性子,秦王府还能再翻一次。 三双灼裂慈爱的目光齐刷刷降下来,穆安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眸光澄澈,笑眯眯道:“回娘娘,臣女有什么可怕的,一听说是劫财的,就定了神,在京城什么危险没见过,几个山贼不足为惧。” 许博延瞠目:“那……” “当然”,穆安侧过头,当做没看到许博延要开口,直接打断:“臣女到底是陛下亲封的安郡主,随便恐吓几句,贼人也不敢动手动脚,跟着他们看看狼牙山也挺好的,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同爹爹来救我的。” 她闭口不谈畜牲吃人的事,把话说的这么圆滑,许博延要是一顾的把事情往回绕就没意思了。 女儿家都不计较,他一代君王瞎操心什么。 说了好半会的话,王楚君才起身告退,穆安俯身:“臣女告退。” 她一走,凉后就笑了,转头看着一旁的许博延:“都说了这丫头精明的很,你还不信。” “现在朕信了”,许博延摇头:“老了老了,堂堂天子,玩不过一个丫头了,让朕开口搬出邝儿的机会都不给,这说明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凉后伸手搭在宫女身上起来,她疲累不已,就要起身告退,慢吞吞说完最后一句话:“说明这件事根本就和邝儿没关系,一直是你在这疑心疑鬼。” “你去歇着,朕在想想。” 许博延这一想,就想了一盏茶的时间。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小瞧了穆安,她远远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且等着,小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狐狸飞快的出了宫,王楚君快要追不上,在后面埋怨:“安儿你慢点,急着干嘛去?” 穆安停下:“娘你先回去,我去孟侍卫家替他母亲瞧瞧,他母亲病重了。” “是吗?”王楚君皱眉:“孟锐此人,你爹昨天还夸赞过,是个好苗子,你遇险,他比谁都要急,却不怕自己被降罪,你是该去瞧瞧他母亲。” “是了,我也这么觉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1 招了个小弟 出了宫,孟锐果然早早在宫墙下等着,原地走来走去,远远都能瞧出来他的紧张。 时不时擦拭鬓角的汗,一抬眼就看到穆安走过来,瞬间僵硬在原地,站的笔直,大声:“安郡主。” “走”,穆安径直过去:“你家住哪,我陪你去看看孟大娘。” “不……不不用的”,孟锐口齿不清,涨红了脸:“家里脏乱,哪里能让郡主踏足,郡主的好意,卑职转达给家母便好,不用劳烦郡主亲自去一趟的。” 他实在过于憨态可掬,那模样像班主任家访。 穆安一乐,正儿八经的看向眼前年轻的侍卫,这种人天生忠诚。 她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去拜访孟大娘?我是去替你娘治病。” “啊?”孟锐更慌了:“郡主别开玩笑了,家母年事已高,虽然卑职不愿意承认,却也知道人盛一时,衰一时,便是油尽灯枯了。” “尽颓丧,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不等孟锐再开口,穆安就向外面走去,愣了一瞬,孟锐看着那决然的背影,好似真的有了“希望”,哪怕渺茫,他也愿意付出。 快步追上穆安,孟锐有些拘谨,憨笑道:“郡主等着,卑职这就去备车。” 日日都要照顾老母,孟锐搬过无数次家,他换个地方,母亲便要换个地方,总是离他近。 如今他在宫里当差,三间房的小院距离宫门也不远,两柱香就到了,是条拥挤的巷子,门口还算干净。 “郡主别见怪”,孟锐引着穆安往里面走:“院子是卑职租的,这条巷子大多都是生意人,白天冷清,晚上各家各户才陆续回来,倒也算安静,家母在这养病,虽然地方不大,却不受叨扰。” 穆安笑笑:“挺好的。” 院子也不大,却打扫得极其干净,两间屋子,一间厨房。 大白天的,帘子遮挡着门口,窗户紧闭,怕风儿吹进去,里面的病人受了凉。 靠的近了,浓浓的药味便扑过来,孟锐更是难堪,他拦住穆安,低声:“郡主要不……还是别进去了,怕药味冲着郡主。” “怎么,你还不信我?”穆安挑眉:“别人我可不说,我这医术,凉都没几个比得上。” 孟锐惊的长大了嘴巴,一不留神,穆安已经推开门进去。 床上的妇人听到声响,缓缓问着:“是锐儿回来了。” 中力不足,一句话说完便窝在一旁咳嗽,屋子里药味十分的重,空气不流通,还闷的慌。 孟锐赶紧端了小杯水过去,将母亲扶起来:“娘,有人来看你了。” “谁啊?是不是你朋友啊”,妇人急了,又开始咳嗽,断断续续说着:“你这孩子……来了朋友带外面去,找个好点的地方,带回家里做什么,我……咳、我一老婆子,招待不好你们。” “不是”,孟锐喂妇人缓缓喝了半杯水,才错开身:“娘,是安郡主。” “郡、郡主?!” 孟锐他娘一听说是郡主,当即愣住了,看了穆安一眼,喘息两声就要下床请安,她面目蜡黄,整个人骨瘦嶙峋的,躺在孟锐怀里,孟锐每看一眼,心下就多难受一分。 穆安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数着日头过一天算一天呢,她哪里能让一个病重的老人跪,当即躬身扶起来,和颜悦色:“孟大娘不用行礼,快快躺好。” “那哪成啊,郡主怎么来了?” “我同孟锐是朋友,我来看看孟大娘”,穆安说着到一旁将窗户打开了些,凉风灌进来,屋子里药味瞬间淡了不少,可孟大娘一见风又开始咳嗽。 孟锐有些无措,回头:“郡主体谅。” “屋子里太闷了也不好,你信我”,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冲了水递给孟锐,她道:“先让孟大娘喝下去,止咳的。” 孟锐毫不迟疑就伺候着妇人喝了。 药效很快,孟大娘当即就不咳嗽了,病重已久,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嗓子以下都坏了,胸口更是连年连月的疼,里面像塞了东西,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就撑着。 方才一口药下喉,难得的清爽让她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连连推孟锐:“还……还不给郡主谢恩。” 孟锐眼睛一亮,忘了撩衣袍,就地一跪:“卑职谢郡主。” “不谢,我替孟大娘诊治诊治。” 手指一搭脉,医疗室几个呼吸间做出了完整的治疗方案,她说了一个药方,让孟锐记着,去抓药来。 孟锐一撒腿就跑了。 剩下孟大娘这会精神好了不少,她局促的挨着穆安的手,却不敢抓,悲戚道:“老婆子不知道怎么感谢郡主了,我那傻儿子什么都不懂,却正直善良,多年来一直在凉都混着饭碗,那还是靠我撑着,我怕我一死,他连最后一点拼搏的勇气都没了。” “孟大娘,我知道。” “如今他可算是遇上贵人了,郡主若是不嫌弃他,就好好调教,那我有一天我死了,也不担心他活不好。” 父母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孟大娘枯瘦的眼中,一缕希冀是那么的美好又渴望,她最终还是紧紧抓住的穆安的手,垂泪:“将死之人,不求什么,郡主身份尊贵,但愿不嫌弃我这傻孩子,让他将来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要再像我一样,老了死了,都治不好病。” 热泪流在穆安手背上,她感触颇深,给不了低声盼望孩子好的一个母亲什么承诺,现在的她,不能轻易给别人承诺。 孟锐回来时,就见穆安坐在一边等他,而母亲已经睡过去了,面色润了不少,他听那呼吸,都有力了许多,睡得很沉,他走动两圈都没惊醒。 第一次,他在人潮拥挤,权势滔天的凉都抓到了希望,大大好男儿,因为母亲一点点好转,骤然热泪盈眶,放下手中的药。 擦干了眼泪,孟锐重重道:“卑职任凭郡主差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日,穆南均在院子里就见到了孟锐,他左右环顾一圈,大步过来:“你怎么在这?” 孟锐换上了沐府侍卫的着装,拱手:“将军好。” 穆南均:“……” 怎么回事? 他去了熹微院,院里的躺椅摇摇晃晃,上面却没人,八角“咦”一声,快速跑进去:“小姐,你爹来了。” “知道了。” 随手将发簪戴头上,穆安嬉笑着出去,穆南均躺在那摇晃的躺椅上,好不舒服。 她一出来,穆南均就起来了,指着外面的孟锐:“安儿,那不是宫里的人吗?” “爹是说孟锐吗?” 穆南均:“不是他还能是谁,怎么在这?” 到他身边的石凳上坐好,穆安试问:“爹爹觉得他怎么样?” “谁问他怎么样了”,穆南均急眼:“这人怎么在你身边?” 穆安故作高深,起身转了一圈,显摆自己的新衣裙,只道:“孟锐就是一小侍卫,我一开口陛下就送给我了,怎么样,爹你看,我这衣裙好看吗?今日还约了许姑娘逛凉都,就不陪爹爹了。” “哎,你给老子站住!”穆南均踉跄几下才从那躺椅上翻起来,脚下一打滑,大声:“臭丫头,回来给我说清楚,好端端的向陛下讨人做什么?” 穆安哪里听他的话,转身带着孟锐就出了府。 不知为何,孟锐有些怕青简,故意离她远远的,伺候穆安上了车驾,一扬马鞭,向秦王府驰去。 车内,青简也是一头雾水,指着外面,低声:“小姐要他干什么?” “良才擅用。” 许烟樱正在门口等着穆安,许邝带着人阴气沉沉的回来,瞥了她一眼:“去哪啊?” “见过大哥”,许烟樱一福礼:“约了安郡主逛街,大哥去吗?” “不去!” 许邝冷眼,转身就进去,许烟樱眨了眨眼睛,追上去:“大哥一起去,安郡主人不错。” 嗤笑一声,扭头看着笑意吟吟的许烟樱,许邝寒眸:“确实不错,你多盯着她些,晚些时候告诉我。” “我盯着有什么用,大哥亲自看着才好啊,怎么一提起安郡主就这般不快,莫不是你们存了什么误会?” 误会,要命的误会呢,许邝想着,一拂袖便甩开了许烟樱,向内院去。 许烟樱秀眉微蹙,问旁人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安郡主得罪他了?” “回二小姐,我们也不知道。” “行了,退下。” 正说着,婢女来报,穆安到了。 许烟樱整理仪容,换上姣好的表情,被迎上了穆安的车驾,她笑问:“郡主想去哪?” “随便转转”,穆安吩咐:“到了街上就让孟锐停下,我们走着去。” 上次穆安遇险,许烟樱还担心了一阵,生怕刚结交的人就轻而易举的死了,有些可惜。 忽地,她看着穆安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同方才的许邝重合在一起,脑海一沉,猛然抬眼:“方才出门,见到大哥了,他让我代为问郡主安好。” “王世子么?”穆安似是愣了一下,才了然的翘起了唇角:“我很好,多谢王世子挂心。” “郡主同大哥应该也有数面之缘,大哥这个人,说话有些不留情面,若是哪里得罪了郡主,还望郡主海涵,不要同他置气。” “许姑娘说笑了”,穆安隐晦的看了她一眼:“我同王世子身份有别,置什么气。” 许烟樱说:“改日我请大哥出来,郡主若是赏脸,一起把酒言欢。” 穆安爽朗一笑:“好啊。” 默了声,许烟樱转头看向车外。 这就奇了怪了,他大哥阴沉着脸,似是与穆安有仇怨,而到了穆安这,又是一副好面孔,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春祭农场,就在狼牙山下两人见过面,难不成是狼牙山! 心口噗通的跳,许烟樱抓着一点苗头好像探到了什么,干巴巴的望着车窗外,面目几经变化,努力平复激动的心绪不让穆安瞧出来。 殊不知,她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躲过穆安的眼,她靠在一旁,听着车轱辘声,心道:“终究是整个凉都低估了秦王府,低估了那一双儿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2 租赁墨海阁 孟锐将马车停在街旁,穆安弯腰下来,临末还扶了许烟樱一把,握上那柔软却又刚强的掌心,许烟樱微微一笑:“谢郡主。” “不谢”,穆安小心的扶她下来,缓缓松开手。 街上人声鼎沸,满是繁华之景。 “郡主想去哪”,许烟樱负手:“凉都城大,什么铺子、酒楼都有,郡主说个地,我带你去看看。” 穆安抿唇,唤了声:“孟锐。” “属下在”,孟锐时刻候在一旁相互着,颔首:“郡主吩咐”。 “孟大娘今日好些了吗?” 不曾想穆安一直如此记挂,孟锐心怀感激:“好多了,早上还下床走动了一圈。” “那就好”,穆安眼睑微垂,掩住里面一抹亮色,温声:“正好我出来了,孟大娘的病需要几味药材,去药材铺子逛逛。” 许烟樱瞥了孟锐一眼,笑道:“我带郡主去。” 街上走了一个多时辰,许烟樱渐渐有些受不住,已经逛了二十家药材铺子,孟锐手中的药却没多少,穆安要的东西,这些个药材铺子居然都没有。 她怔愣,扶着婢女,擦了擦额角的汗,扯动着嘴角:“郡主,还逛吗?” “许姑娘累了?”穆安半回首,面色红润,正午的日头总是那么足,光影打在那坚挺的鼻梁上,将人罩在暖意洋洋的春日里,一颦一笑,都像画,她看着疲惫的许烟樱,缓缓开口:“累了就歇歇,附近有没有大点的庭院出租?” 他们在凉都城以东,离城门十分的近,这里比城中僻静不少,新建的宅子一大堆,青砖绿瓦韵味十足,可搬进来的人却不多。 不知道穆安是有意还是无意,特意到了这里才问。 许烟樱道:“郡主租宅子做什么?” “想建个医馆”,穆安转身,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对面隐藏在建筑后的高檐琼宇,朱墙琉璃,能一眼望到东门的方向,她抬手指了指:“孟锐,去问问,就那座最好的楼,租下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烟樱半天没从“医馆”中回过味来,安郡主会医术? 再者,东城门附近不适合建医馆,这里将来会成为一个贵人们的游乐场所,用不了一年,就会被乐坊淹没。 容不得孟锐思考,青简戳了他一下,冷淡道:“别愣着,郡主让你去你就去。” “是,郡主等着”,孟锐一头雾水的去租楼,如今报安郡主的名号,什么样的楼租不下来。 在对面找了个茶楼,许烟樱好歹能休息会,打量着穆安:“郡主会医术啊?” “略懂皮毛。” 一盏茶过,许烟樱目光游移着,许久后才说:“这里不是什么开医馆的好地方,郡主若是喜欢,大可换个地方。” 穆安微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听闻笑了笑:“酒香不怕巷子深,许姑娘不知道吗?” “自然知道,可这并非一个理。” “那什么才是一个理?”穆安问:“待日后我这医馆开起来,许姑娘可以常来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许烟樱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讶道:“郡主知道刚才租的宅子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穆安还真不知道,她无疑是看上那庭院宅子的地势,方便她以后行事罢了,抬眼看向许烟樱:“什么?” “那是墨海阁,旁边是砚湖堂,是大哥的一处居所,也是前不久才买下来的”,轻笑一声,许烟樱说道:“刚才盯着那巷子看了会才想起来,郡主同大哥有缘分。” 穆安蹙眉。 真是缘分,巧了。 两处宅子不过一墙之隔,孟锐很快就回来了:“郡主,东家很好说话,说是郡主来租,当场就租下了。” 穆安:“租了多久?” “这里庭院都是一年,期限到了再续约的。” “够了”,穆安起身,看了一眼时辰,道:“那就走。” 许烟樱:“怎么,郡主不去看看宅子?” “以后再看。” 许烟樱愈发的不解,待回到秦王府已经下午时分,院子里看到三姑娘盯着那娇艳的花发呆,身旁伺候着七八位婢女,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小姐,三姑娘好大的威风。” 瞪了婢女一眼,许烟樱冷了脸,踌躇片刻还是径直过去:“三妹今怎么出来了,要知道你肯出来,就带你一起出去走走了。” 被称三姑娘的女子回过头,面上不见悦色,沉郁着一双眸子,也不看许烟樱一眼,掉头就走。 “站住!” 嗤笑一声,许烟樱也不生气:“三妹就算再不愿,以后见了我,也该称一声姐姐,大哥带你回来,你就是许家人,许三姑娘。” 前面的人稍顿,头也不回离去,同正要出府的许邝撞在一起,许邝将人拦住,语气还算柔和:“怎么了,气冲冲的,我不是说过吗,想出去同婢女说一声,别整天拘在府中。” 面色稍缓,三姑娘规矩的行了一礼:“大哥,我不出去。” 这声大哥倒是叫的挺响亮,许烟樱难免有些不悦,脾气上来,冷声:“大哥,三妹妹的礼数该好好学学了,我到底是姐姐,在这秦王府还是有立足之地的,之前她在自己院里闹我也就罢了,可当着我的面,就得把规矩立足了。” “你同她置什么气”,许邝皱眉:“她年纪小,你由着她。” “我……”,许烟樱负气,咬了咬牙,半天才道:“知道了,三姑娘比我这王世子亲妹妹威风,大哥爱怎样就怎样。” 许邝沉眸,问她:“安郡主今日去哪了?” 自从亲信死了,他身边少了左膀,觉也睡不安稳,穆安倒好,还有心情逛街。 “药材铺子,还有砚湖堂旁边的墨海阁,被安郡主租下来了,大哥若是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在自己的居所旁边租了院子,由不得许邝小觑,他这几日被许博延怀疑,明里暗里的打探他,已让他心力交瘁,好在狼牙山的案子已经结了,只要沐府不追究,他便安稳一时。 刚得空,还未有所筹谋,穆安就开始行动了。 墨海阁——她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 不说别人,穆安这一串匪夷所思的行为将青简都整懵了,回了熹微院,不曾想穆南均还在那躺椅上睡着,躺椅有些小,他伸展不开,就半个身子搭在地上,手臂遮着眼睛,居然真沉沉睡了过去。 穆安问八角:“爹爹一直在这?” “嗯”,八角点头:“没离开过,等小姐呢。” “爹?”穆安过去,弯腰挡着光看他,揪了揪带伤的耳朵,那疤痕是当年战场留下的,随着时间的更替,已经生出了新的面貌。 穆南均恍惚的睁开眼,看着穆安笑嘻嘻的面容,顿时一个激灵,精神起来,嘴上念叨着:“臭丫头,总算回来了。” “爹你一直在这干嘛,娘方才找你来着。” “你娘才不会找我呢”,穆南均笑话她,拍了拍旁边的石凳,说:“坐下,我有话问你。” 穆安有几分不情愿,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这才一板眼坐下,做好了听训的模样:“爹,你问。” “什么态度,我惯着你了?” “那可不。” 穆南均:“……” 这小妮子,他哈哈大笑:“听说你租了个庭院,做什么用?家里住不下你吗?” “嘿”,穆安一挑眉,滑头道:“消息挺快。” “别跟你爹耍滑头”,稍微一顿,穆南均正色起来:“爹和娘自知有些方面照顾不好你,你的一些事情我们也不过问,可你要是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和爹说,是不是王世子威胁你了?” 穆安:“王世子威胁我做什么?” “哼,别以为这狼牙山的案子就这么算了,你受了委屈,爹不能罢休,许邝同沐府有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若是想要对你不利,我就踏平他秦王府!” “爹”,穆安软了声:“真没有,王世子堂堂男儿还能同我一女儿家斗法不成,狼牙山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就是劫财的,要怪就怪我风头太盛,恰好被盯上了而已。” “胡说”,穆南均道:“凉都那么多千金,偏偏就盯上了你,还挑着春祭的时候动手,未免太刻意了。” “因为只有春祭我能出城啊,其他时候想掳我就不容易了,况且凉都的其他千金里,那个有你女儿厉害,狼牙山凶险,心智不坚的,如何化险为夷?” 穆安徐徐道:“爹爹你应该庆幸这个人是我,若是别人,岂不是丢了小命。” 眼睛一瞪,穆南均凶她:“什么歪道理,别跟你爹扯,以后离许邝远点,还有秦王府的许姑娘,也少来往,爹怕她们害你。” “知道。” 穆安寻思着,谁害谁还不一定呢。 “还有”,穆南均坐起来,看着穆安:“你租墨海阁做什么?那地方偏,离家也远,里面的人杂,爹不放心。” 眸光一转,穆安来劲了:“我打算开个医馆,爹你应该知道,之前在京城我便开了百草堂,后来撤离京城,百草堂也毁了,这些人如今都居无定所,反倒受我牵连,我想着在大凉将医馆开起来,若是他们愿意,在想办法将人接过来。” 穆南均明显不信:“当真?” “真的”,穆安乖巧的点头:“比真金还真。” 好说歹说将穆南均哄出去,穆安吁了一口气,回头将青简叫进来:“让青云他们着手收拾墨海阁,就按百草堂的样子弄。” “小姐真要开医馆?”青简皱眉:“还是别有用途。” 沉默一瞬,穆安忽地抛出一个让青简失神的问题,她道:“青阁还想回去吗?” 喉间一热,青简自嘲的笑笑:“小姐说什么话,青阁还能去哪?” “还能是那,天枢阁”,穆安认真的看向青简:“之前是因为我你们同夜凶刀剑相向,可青阁到底是天枢一阁,等所有事情平定下来,天枢阁该回头找你们算账了。” “小姐是说世子吗?” 穆安说:“在其位,行其事罢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3 自建门派 哪怕天枢阁主是霂巽,他也不能由着青阁坏事,让其他阁学了去,百年天枢岂不是乱套了。 青阁叛变的消息被夜凶压了下去,当做青简的意气用事,青阁还是天枢一阁。 穆安问青简:“还和天枢阁联系吗?” 沉吟片刻,青简点头:“联系。” 不知为何,夜凶并未挡着他们的消息,青云断断续续还是能和其他阁的弟子联系上,毕竟他们还要暗中找青音的下落。 宁古塔已经不复存在,留在大梁的青阁弟子去探过,找到了青音的剑,毁的不成样子,里面尸堆成山。 “我相信,青音还活着”,穆安说:“我们一定会找到她!” 一定会! 青简别过头,好半天才道:“这是她的命,若是再找不到,就当她死了。” 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青音曾到过宁古塔,暗杀萧坤不成,自此便没了踪迹,青阁弟子顺着萧坤南下的足迹,没寻到一点关于青音的消息。 她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谈到伤心处,穆安不免自责,她只希望青音无忧。 青简心下不是滋味,起身就要离开,被穆安唤住,质声:“这次你们就听我的,好吗?” “小姐原谅世子了吗?为什么要我们回去”,青简说道:“青阁令已斩,青弦死了,青音生死未知,青阁早就不完整了,回不回归天枢阁都是一样的四下飘零,有什么可怕的,小姐,我们不会回去的。” 穆安被问住了,她起身:“青简,我没有要撇下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怕,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怎么办?” “小姐说什么糊涂话!” “不是糊涂话,是认真的”,穆安说:“天枢阁永远是你们的退路,就像沐府永远是我的退路一样,我同世子,没什么恨不恨的,我不恨沐珣,因为他是我哥。” 现在想想,沐珣又有什么错呢? 在京城的日子里,他对自己那样好。 雁回关外第一次见面,他就是奔着穆安来的,看到她不顾自己同沙匪搏斗,当时的愤怒也是真的。 青简定神,僵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穆安,总觉得这种谈话不吉祥,心里有条坎,会让她觉得穆安瞒了很多事,现在的她,正在一步步的将后事都安排好。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租下墨海阁吗?”穆安将青简拽回去,让她坐下,继续道:“不仅仅是为了开医馆,刘医师从京城离开后,拖家带口的去了徐州老家,让青云托人去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就接到凉都来,百草堂还是得他看着我才放心。” 青简静静听着。 “另外,我在大凉行事,总该有自己的势力,也是确保以后……” 以后有人可以暗中护着沐府。 微微一顿,穆安笑着转口:“我想在大凉建立门派,你们天枢阁自有办法培养势力,之所以把青云他们都召回来,就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小姐要在凉都建立门派?”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青简惊愕不已:“怎么突然这么急?” “我想了好多天了,这次从狼牙山回来,更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沐府也是,一旦有一天旧账被翻,朝廷护不住我爹娘怎么办?” 那个时候,她还指不定在哪呢。 青简深深的皱起眉头:“所以小姐打算重用孟锐?” “是”,不假思索的点头,穆安平缓道:“孟锐身世清白,他骨子里厌恶阿谀奉承的权贵,又熟悉凉都,既然要在大凉建立势力,主事的必须是大凉人,这样安全。” 青简几欲开口,最后还是沉重的点头,道:“不管发生什么,小姐不要瞒着我。” “好,我答应你。” 青简受命,带着青云几人去了墨海阁收拾。 得知青阁重新回归天枢的消息,青云久久未言语,青灵却瞬间红了眼。 青简安抚他们:“这次听小姐的,着手准备,召来的暗人一定要身份简单,适合习武。” 孟锐得令进来,穆安从里面出来,手中拿了一份药材单子,递给他。 黄昏十分,屋子里有些暗,孟锐毫不逾越,就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一手按剑,目视前方。 穆安笑笑:“别这么严肃,这又不是宫里。” 孟锐身材高大,年轻的气息增添了几分猛戾,只道:“郡主吩咐。” “给,上面几家药材铺子,我们今天都去过,里面有我需要的药,有多少要多少,带几个人,收回来。” “郡主,这、会不会太多了”,孟锐低头看了一眼,惊讶道:“怕全部收回来得好几车。” “我知道,白日里人多眼杂,正好趁着今晚,街上空旷,收回来就是。” 孟锐也不问为什么,当即不再迟疑,转身就去办。 好几车的药材运进沐府,确实容易惹人怀疑,尤其是专门盯着沐府的。 吹着杯盏中的茶叶,穆安轻笑:“王世子今夜又得睡不着了。” 许邝从许烟樱处得知了穆安要开医馆的消息,当即就亲自去砚湖堂看了,一个时辰间,旁边的墨海阁已经开始收拾了,有模有样的。 开医馆,会医术,她不是摄政王妃,那谁是? 穆安越是如此兴师动众,许邝就越拿不定注意,天色刚暗,盯梢的人就回来禀,沐府收了很多药材。 白天逛药材铺子,晚上就收药材。 药材运到熹微院,王楚君闻声披上衣袍就赶了过来。 “安儿,你这是做什么?” “娘”,穆安从后面出来,随意的擦了擦手,命人点了院里的灯,道:“娘你怎么来了?” “大晚上的你一车一车的药往院子里拉,你问我怎么来了?”王楚君皱眉:“你爹说你要开医馆,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拉着她进去,穆安反问:“你和爹爹忙着往莫干山送伤药给将士们,我还不能出一份力了?” 王楚君看着女儿上翘的唇角,半天回不过神,心下激动:“安儿,你这是打算给你哥送药?” “不管是哥哥,还是莫干山下挨冻的将士们,我知道他们打仗很不容易,尽点微薄之力总是可以的。” 数万将士的伤药,不管是送成品,还是送熬煮的药材,等路上行过半月,再到莫干山下,一遇上莫干山的严寒,药材都坏了,疗效甚微。 这些凉帝不会出手想帮,只能沐府自己想办法,可沐家在大凉的势力终究不深,每到这种关口,就有些无力。 可穆安不同,她有空间相助,只是缺少药材,找个时间将这些药材挪进去,医疗室配置出来的便是灵药,比那些普通的伤药不知好了多少。 王楚君回去同穆南均一说,感动之余,两人还是有所顾忌,毕竟沐珣需要的不是小数目,凭熹微院几个人能做多少出来。 “由着安儿去”,穆南均叹息:“让珣儿知道是安儿亲手所制,定欢喜的不得了。” “在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珣儿不说,安儿也不说,本以为两人就要这样疏离着呢。” 到底血脉相连,舍不得彼此受苦。 挑好了药材,穆安就将自己关在了医疗室,两个时辰未出来。 八角急匆匆进来寻人没找到,喊了几声正要出去找,就看到穆安从后院过来。 她愣神:“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刚刚”,穆安一身的药味,她抖了抖:“怎么回事?” 小脸皱成一团,八角急忙道:“明月还没回来。” “什么!” 今日午时听风应该到了的,穆安不放心提前让明月去了,本以为是听风路上耽搁,可能来的迟了些,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人怎么还不回来。 穆安一忙,差点忘了:“明月没传信回来?” “没有”,八角道:“正午小姐不在,明月说她去接听风,若是回来的迟不要等她,晚些时候见小姐在忙,我就没说,刚才去府外看了,人还是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不由得,穆安也悬起了心,沉声:“再等等,说不定是耽搁路上了。” “孟锐,你去外面看看。” “是”。 夜更深了,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一点消息,孟锐折返回来。 “如何了?”穆安赶紧问:“可有明月的消息?” “没有”,孟锐摇头:“郡主不要担心,明月姑娘可能在城外过夜了。” “那也会传个信回来,不会让我们干巴巴的着急”,八角急得团团转:“明月不是这样的人。” 先是青简,再是明月。 穆安黑了脸,吩咐道:“孟锐你同青简暗中带人去寻,城内城外,若是明月听风发觉你们,必然会出现。” 这会,其他人早睡了,只有熹微院隐约亮着几盏灯。 青简同孟锐翻墙出去,寻了青云等人暗中搜查。 穆安站在院中,阴气沉沉,同样的方法来两次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次又是谁? 许邝? 街上静悄悄的,只有阵阵凉风吹拂而过,青简同孟锐在墨海阁分开,青阁弟子四散而入,鬼魅一样的身影没入凉都城。 时不时传出空灵的口哨声,是青阁的传讯方式,明月听风若是听到,必然识的出来。 亲自将熹微院的灯灭了,穆安将八角关在屋里,低声:“你在这待着,我去去就回。” “小姐你去哪,带上我”,八角睁着眼睛:“我能帮忙的。” “若是天亮之前我还没回来,爹娘派人来问,你就说我正睡着”,穆安道:“明月失踪的消息不要告诉其他人。” 八角:“谁都不能说吗?” “嗯,就是爹娘也不要说。” 交代好一切,八角眼睁睁看着穆安从墙角翻出去,瞬间没了踪影,她焦急的在墙角踱步。 秦王府 许邝梦中被惊醒,是院子里的鹰在叫,上一头死在了穆安手下,他心有不甘,重新养了一只,奈何亲信死了,这鹰还没彻底驯服,不怎么听话。 白日里还咬伤了饲养的下人,吓坏了不少人。 夜里有些燥,许邝惊醒便睡不着了,黑暗中缓缓睁眼,畜牲叫的愈发的凶了。 “来人!” “……” 一股无名的夜风掀起了帘帐,莫名的冷意,他怒道:“来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4 明月失踪 院子里的鹰尖锐的嘶叫一声,像是在恐惧什么。 许邝大惊:“人都死哪去了!” 屋子里凉飕飕的,似有阴风窜进来,就是没人回应他。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都哑巴了,还是聋了,或者死了。 骤然间,许邝一个激灵惊坐着,脊背窜上冷汗,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愈发的阴冷:“人呢!啊!” 依旧没人应。 忽然间,院子里的灯笼灭了,本来映照着月色的窗户瞬间暗了下来,似乎有个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定睛去看,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 起身披上外袍,拿起架子上的剑,许邝沉着脸往出走。 院子里的鹰突然长嘶一声,那叫声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又在逐渐的哽咽中没了响动。 这会功夫,许邝硬是出了一头的冷汗,他一脚踹开门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淡淡的飘着血腥味,夜风拂过他的面颊。 “什么人!出来!” 冷刃出鞘,许邝大步跃到院中央,昏暗中,看清了廊上横七竖八的侍卫,不知死活。 而那关鹰的笼子大开着,伸手一抹,湿漉漉的——是血。 畜牲的血浸染了整个笼子,垂死挣扎过程中,羽毛掉落,铺压脚底。 许邝大怒,厉声:“谁,出来!” 夜中,许烟樱还在沉睡,婢女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将她从床榻中唤醒。 “怎么了?”揉着疲惫的眼,许烟樱坐起身,婢女立刻拿了披风给她盖上,亮了灯,隐约听到院子里的稍凌乱的脚步声,她睁眼:“发生什么事了。” 婢女这会反倒平静下来,小声道:“好像是府中进刺客了。” “什么?”许烟樱一惊:“哪来的刺客?母亲呢?” “夫人没事,是世子院中出事了。” 穿好外衣,许烟樱让婢女去看看卢韶芳,怕受刺客惊扰,她带着两人向许邝的院子里去。 此刻,许邝院中灯火通明,跪满了人,被人打昏的侍卫被抬出来扔在地上,几桶冷水浇下去,瞬间都醒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各个如临大敌,翻身起来就跪在许邝面前:“世子饶命。” “饶命!”许邝简直怒不可遏,一脚踹过去:“一群废物!人呢?” “什……什么人?” 天大的笑话,堂堂秦王府,王世子的院子,三更半夜进了刺客,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居然没一个发现! 甚至不知道有人夜袭! 许烟樱在许邝的怒吼声中一颤,回头低声:“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 “是。” 婢女们远远的退在一旁,巴不得不进去。 紧着步子,许烟樱紧锁眉头,绕过侍卫,行至院中央:“大哥,怎么回事?可有伤着?” 指尖冰凉,许邝瞥了一眼散发而来的许烟樱:“没你的事,回屋待着,别出来。” “府中怎么会进了刺客?”许烟樱罔若未闻,只道:“直直奔着大哥的院子来,大哥小心点。” 她余光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卫,发觉没人受伤,抬眸一看,后方一人高的鹰笼在月色下泛着腥红,那鹰头扭曲在地,脖颈处的鲜血还在涓涓的往出流,长长的血痕一直到许邝的脚下,湿了他的鞋底。 别过眼,许烟樱胃里翻滚,捂着帕子走到一旁,冷声:“既然大哥无事,我先退下了,大哥千万小心。” 到底是什么人,夜闯秦王府,一个人没杀,却要了几头畜牲的命,连许邝后院那条剧毒的重蟒都未放过。 仔细看过那鹰的伤口,居然是被一刀毙命,来人到底有多厉害,让那鹰反抗不得。 “院子里清理干净”,许邝盯着那笼子,阴声:“谁要是走漏了风声,本世子决不轻饶!” 侍卫低问:“世子,不查吗?” “查!查个屁!” 这么多人发现不了一个人,还查! 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走到那鹰的尸体身边,许邝低身去看,那脖子上的致命一刀因为力道不够,中间有了断痕。 盯着那伤口看了会,许邝暗自心惊,这一刀同春鸳会场上死在穆安手下的那鹰多像啊…… 惊的许邝倏然起身,心口还在跳,怎么可能! “来人!”许邝指着那鹰,骤然沉声:“抬出去!” 响动声同样惊到了隔壁院的三姑娘,她似乎很不开心,一直特立独行,晚上也不要婢女守夜,被吵醒她就睡不着了。 冷冰冰问:“外面怎么回事啊?吵什么呢?” 婢女早就在门口等着,却又不敢进去打扰,里面这位来历不明的三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虽然不打骂下人,可动不动就捏着剑刃在屋子里看,那嗜血的杀气,让一众婢女瑟瑟发抖。 里面一出声,外面就答道:“三姑娘歇息,是世子院中进了刺客,好像是杀了世子的鹰。” 里面好像笑了一声:“一个刺客就乱成这样,一群废物,怕什么怕,就是要你命的来了又如何,提剑上去砍就是,磨磨唧唧。” 婢女哪里敢反驳,连连应和。 “别吵我,我要睡觉,谁再吵,我就杀了她!” 婢女吓得瘫倒在地:“知…知、道了。” 四月初的暖阳给了凉都满满的生机,东方天际一晓白,沉睡的凉都便活跃起来。 青简和孟锐一前一后回了熹微院,穆安一整夜没睡,坐在桌子前,一壶茶早就凉透了,跟她此刻的心一样。 “明月听风应该不在城内”,青简自我安慰:“再等等,说不定今日就回来了。” 孟锐束发微乱,他毫不在意:“郡主别担心,属下再带人到城外去找。” 穆安想了片刻,她现在不知道明月听风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凉都到底有什么人如此高看于她。 低了音,夹杂着疲惫,穆安抵着额头,道:“孟锐你先退下,多注意着城门口,看今日她们会不会回来。” 等孟锐走了,青简才压低了声:“小姐,会不会是王世子?” “不是他。” 看了青简一眼,穆安摆手,起身原地踱步:“我昨夜去了秦王府,秦王府一切如常,没找到人,这次不是他。” “那还有谁?”青简一拳锤在桌面上,愤道:“凉都不安全,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小姐。” 是啊,凉都不安全,她到哪里都不安全。 穆安想着,手底下的动作得快了。 早膳十分,穆安已经装扮好,今日是宁老夫人的八十大寿,穆安本不想去,奈何凉后身边人亲自来请,她无法拒绝。 宁老夫人是凉后的母亲,连许博延都抽出时间亲自祝寿,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饭桌上,穆安一直心不在焉,连王楚君同她说话都没听清。 “安儿?” 王楚君抽掉那快戳进喉咙的筷子,温婉一笑:“安儿你想什么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娘,我没事”,穆安扯出一抹笑:“凉都是不是好多人看沐府不顺眼啊?” 穆南均抬眼:“安儿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想到了,爹娘半生未回过凉都,哪怕有陛下的信任,可在别人眼里,到底是毫无建树,沐府不比前朝,爹爹又不在官场沉浮里混”,穆安认真道:“如今虽然背着虚名,可哥哥的世子之位是毫不作假的,以后也是世代承袭蒙荫,凉都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爹的好女儿”,穆南均大笑:“你整日想这么多做什么,就算天塌了,还有爹撑着呢,你哥哥的功勋都是自己得来的,他们羡慕不来。” 穆安狡辩:“可是总会有人嫉妒啊?” “这话倒是不假”,王楚君看了喜笑颜开的穆南均一眼,无奈的摇头,对穆安说:“爹娘早就同你说过,离那王世子远点,你哥哥挡了秦王府的路。” 提起心神,穆安又问:“除了王世子,难道就没别人了不成?” “当然还有了……” 中午要去参加寿宴,青简食之乏味,看着手中的稀粥,一口都不想喝,刚端起碗就看到穆安急匆匆回来。 她倏然站起来:“有眉目了?” “嗯”,穆安抬眸:“看来这宁府我还非去不可了。” 当今凉后有个人人称赞的名字——宁华。 宁老夫人膝下还有一子,比凉后小了十来岁,自古以来,帝王最怕外戚干政,许博延已经算大度的了,可这宁洪不是个省油的灯。 早些年中饱私囊,借着自己的身份,官臣勾结,居然在军粮上动手脚,导致边郡的将士吃了陈年霉粮,死了几个人。 三年前的凉都军梁案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宁洪当时任职户部,一层层查下来,他倒是有几分手段,拿不少经手办事的下属顶了罪,自己暗中将军粮的窟窿填上,最后只办了个督察不利。 本以为他能消停点,谁知道去年见风头过了,又要故技重施,也不知是真蠢还是被人陷害,被初出茅庐的沐珣查了个底朝天,直接被卸了职。 自此便在家中浑浑噩噩度日,也恨上了沐珣,曾与他交好的人平日里没少给沐府使绊子。 好在穆南均和王楚君都不在意,沐珣独当一面,将里外打点的很好。 凉后知道弟弟的德行,早就心灰意冷,也不盼着他好,就希望他别惹事,安稳在府中了此一生。 去往宁府的途中,穆安嘱咐青简:“宁洪此人还有一个嗜好,出了名的淫贼,府中的婢女没一个逃过他的魔爪,无耻到把手都能伸到宁老夫人旁边的丫鬟身上了,差点被宁老夫人打死。” 虽过八十高寿,宁老夫人也确实康健,对膝下这一孽子,早就不报有希望,是个有风骨的老太太,若是再年轻几年,说不定真能大义灭亲。 青简沉声:“万一明月听风不在宁府呢?” “孟锐确认过了,昨日午时,宁洪确实出过城,还特意从沐府门口经过,门口的守卫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说来,明月出府可能刚好同宁洪撞在一起”,青简道:“明月也是心大,没注意到被人跟了。” 孟锐抬声:“郡主,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5 宁府大寿 随着小太监一声高呼,只见方才进去宁府前庭的人都纷纷见礼。 许博延携着宁华进来,身后的精兵分作两列,瞬间将宁府守得密不透风。 “都起来”,许博延径直往里面去,经过穆安身边一顿足:“安郡主也来了?年轻人,该热闹热闹。” “是,陛下。” 简单的一句话,又引来了院中不少人侧目。 跟在穆南均身边,远远给宁老夫人祝过寿,穆安一个外人,没必要往前凑,跟着入了席面。 见人正乱着,青简在穆安耳边低声:“我先去后院探探。” “小心点。” 能感觉到,不少人往这边看,穆安像个行走的猩猩,她想要离席过于明显了些。 宁洪还没到,她就静静等着,先会会此人。 “王世子到——” 许邝带着厚礼进来,身后跟着清淡打扮的许烟樱,那藏在府中的三姑娘倒是没来。 穆安昨夜去秦王府,也进了那三姑娘的院子,就是没进她的屋。 “祝宁老夫人福寿安康”。 太监将礼收了去,笑嘻嘻的低头:“王世子和许姑娘快起来,老夫人说心意到了就行,赶紧入席。” 许博延正同老夫人说着话,笑道:“邝儿来了?” “是,参见陛下。” “落座”,许博延招招手:“你来迟了,自罚三杯。” 许邝起身,未作迟疑,径直走向了穆安身边,看在凉后的面子上,席上的人来的杂,走个过场的事,有身份的都落座在一侧,谁也没觉得不妥。 眼看着许邝过来,穆南均竖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料许邝一反常态,还大大方方对他一拱手,这才落座。 穆南均一噎:“他什么意思,给个好脸就想接近我女儿!” “消停点”,王楚君轻轻捋平他快要炸起的毛:“安儿自有分寸,她那双眼亮着呢。” 许邝昨夜之前还侥幸认为穆安是条披着蟒皮的美人,冷艳的外表下总该有几分女子的软弱。 深思一夜,他彻底改变了这种幼稚的想法,从狼牙山下来时,穆安就告诉他游戏开始了,他却不自知,过分的轻敌。 那美艳外表下藏着的不是柔弱,是冷酷,你永远猜不到,在什么时候那隐藏在内的东西会透露出来,所有不怀好意的人多看一眼,都会被那骨子里凶狠的强势吞掉。 穆安的狠,比他磨牙吮血的鹰还要厉害。 眼前一挡,是许烟樱上前同穆安行礼,穆安笑得如沐春风,在许邝眼里却假极了。 他骤然出声,冷道:“烟樱,坐后面去。” 许烟樱只是愣了一瞬,游离的目光飞快的在两人身上闪过,带着婢女去了后方。 端起酒杯,许邝敬穆安:“郡主昨夜没睡好。” 轻捻着手指,穆安语气平常,也不给许邝什么面子,瞥都未瞥手边的酒盏一眼,勾唇:“彼此彼此。” 盯着那纤细的指尖,似不染尘埃,谁能想到沾满了血迹。 “果然是你!”许邝仰头一饮,酒意让他面目凶狠,几乎咬牙切齿:“你究竟是人是鬼,拿本世子耍着玩,是我小瞧你了。” 目光看向别处,穆安半天才侧眸,一脸不解:“王世子刚说什么?” 许邝:“……” 欺人太甚! “你耍我”,哼笑一声,许邝霍然松了牙关,被一女子耍着玩,他若是当场火冒三丈,就真的输了,看着穆安,道:“以为耍点小伎俩就能胜一筹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是吗”,穆安好似索然无味:“我以为早就开始了。” 古人云,唯女人同小人难养也,果真不假! 许邝怀疑,同穆安说话,自己迟早能被气死,他一再损失,对方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下不知如何嘲笑呢。 他自以为在玩弄权术中淬炼骨血,就能在这凉都出人头地,大权在握,可到头来,他隐隐有要败的征兆,却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郡主,沐府总有一日会日薄西山,你就是用尽了心血,也护不住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难道不想回大梁,回摄政王身边吗?” 尽管穆安一直打哑迷,可许邝确定她就是摄政王妃。 看着席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穆安屈指轻点着桌面:“你急了么?日落西方升于东,明天还亮着呢,黑暗就该藏在阴影里,被光明挡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亦是。 许邝将酒盏按在膝头,微侧头,注视着穆安:“王妃,雀占鸠巢,沐府就是那大梁的雀,本世子会擒着那鸠,吃了你。” “……蠢。” 穆安低头看着桌面,冷嘲一声,不再理会。 沐府不是雀,是筹码,是棋子,生死一线脱离了萧氏一族,奈何数十年的血脉又将这过往种种黏合在一起,藕断丝连,仔细一瞧,就像处在断崖的绳索上,底下是万丈深渊,前后皆是退路,又皆是地狱。 沐南均两子,沐珣注定要为凉都效力一生,他是大凉阔土上的雄鹰,注定翱翔天际,展翅扑过那莫干山,增疆扩土。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帝王许博延就是沐珣的伯乐,不为自己,就算为安边城摒弃过往的相救之恩,沐珣永远不会背叛许氏,他将用一生为许博延效力。 而她穆安,嫁于他国摄政王萧辞为妻,萧辞的故土就是她的故土,她并非没得选,而是她不愿选,从一开始,她就坚定的站在了萧辞这边。 沐府夹缝求生,不论孰胜孰败,都同沐府的存亡密不可分。 陈年旧事,多一人知就多一份危险,穆安无法保证,沐府能永远昌盛,沐珣不可能永远留在凉都,如今他就在莫干山,若是凉都有人加害,他鞭长莫及。 穆安想,她什么都不要,又什么都要,要沐府无忧,要沐南均过往的心酸永久尘封在历史的齿轮中,无坚不摧。 耳边的聒噪声不停,扰的穆安阵阵心烦,青简怎么还不回来? 还有那宁洪,老母过寿,却迟迟不见他踪影,所有人对他也是闭口不提,好像宁府没儿子一般。 不小心碰倒了酒盏,湿了裙角,王楚君连忙拿出帕子,过来替穆安擦拭,嘴上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碍事,看不太出来”,穆安抿唇一笑:“娘,这里有点闷,我想去外面透透风。” “别乱跑,带上青简”,王楚君左右一看,这才发现穆安身边没人,低问:“青简呢?” “她肚子不舒服,去解手了,我在门口等等她,在庭院的廊上走走,哪都不去。” 里面确实有些乱,这会宁老夫人正高兴着,拉着凉后说个不停,许博延爱妻,便多留了一会,没她们什么事,王楚君松开穆安的手,点头同意。 穆安方一起身,震天一响惊扰了宁府,堂上倏然寂静,随后又是一声,像是整座屋舍楼台炸开,庭院中尖叫顿起。 堂上众人都懵着,只有穆安心“噗通”的跳,不由自主交缠十指,骨节勒出了白痕,佯装无事,怔在原地。 许博延起身,沉了脸:“怎么回事!” 侍卫进来报:“陛下,有人袭府,卑职速速送陛下回宫。” “大胆!”宁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站起来,声音硬朗,怒然:“何人胆敢闯宁府,老身还没死呢!” 堂上也开始乱了,穆南均第一个想到穆安,过来就将她挡在身后。 “安儿别怕,一会你先回去。” 穆安没吭声,看着外面,低头沉默。 宫中精锐已经将许博延保护起来,剩下的人不由分说的冲进宁府各个角落,围绞刺客。 阵势浩大,方才还欢笑声一片的寿宴刹那间愁云密布,宁老夫人极为不悦,弯着腰咳嗽,老来益壮,强势的风骨不减当年。 凉后扶着她,慢慢顺着后背,面上不见一点惊慌:“母亲别急,出不了事。” 许博延当即下令,肃查宁府,袭府的到底是何人! 或许是看出了穆安的紧张,穆南均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场面,一会就结束了,外面那么多精兵,就是苍蝇也给他逮回来。” “爹……”,穆安故作平和:“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吗?” “外面乱着,出去掺和事情更多,你先在这待着,一会陛下开了口,爹让人送你娘俩回去。” 垂下眼,穆安看到宴席周围已经被护住了,堂上谁都没动,神色各异,她若是此刻大步出去,过于明显了。 到底怎么回事! 越到这个时候,越焦急,这个时候,侍卫进来禀:“回陛下,已查明,刚才的震天声是宁府西边的楼塌了。” 还真是塌房了。 “好端端的楼怎么塌了”,许博延重重道:“怎么塌的,刺客呢?” “宁大人当时在楼里,楼是被从下面炸断了柱子,这才塌了,刺客还在追捕,宁府已经被重重包围,定然跑不出去。” “又是宁洪!”凉后率先怒了,面上青红交接,实在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感到耻辱,冷声:“他人呢!” 母亲大寿,他不来也就算了,还整这么一出,又招惹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在寿宴当日大闹宁府,像什么话! 宁老夫人绷着一脸的皱纹,目光扫下来,突然垂了声:“陛下,娘娘,这孽子死在楼里算了,是老身管教不严,陛下快些回宫,剩下的事,交给老身处理就好。” 只要不是刺杀凉帝的,宁洪惹出来的事自然该由宁府来办,许博延的安危最重要。 穆安侧耳听着,瞥见那侍卫跪在地上,还要说什么,只是他还没张开口,一疯疯癫癫的人就冲进来,疯叫着闯入了堂上。 凉后脸色一变:“还不拖下去!” 宁洪“哎呦”一声,撞开拦他的侍卫,就扑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陛下,有……有刺客!!” 许博延看他样子确实有些惨,头发被人削散了一半,浑身上下都是灰尘,脸上还带着血迹,惊恐至极。 “宁洪,到底怎么回事!” “是刺客!”宁洪含糊不清指着外面:“陛下快将那刺客抓起来,他们是奔着陛下而来,被我发现欲加阻拦,在西楼和我打了起来,连楼都给我炸了……陛下要为我做主啊。” 神色一凛,许博延皱眉:“好大的胆子,不管是要谁的命,将这刺客抓回来!” 穆安抬眼,握紧了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6 大闹宁府 穆安心下焦急,趁机想要混出去,被许邝挡在身前,他低头看着面色冷酷的人,笑里藏刀:“安郡主可别出去,外面危险,这里有陛下精兵守着,最是安全。” 后退一步,躲开许邝不安分的爪子,穆安仰首,冷冷的看着他。 许邝喝多了酒,眼底蕴上一层凌意,四目相对,穆安越是着急,许邝越是认为穆安心里有鬼,他就要做这抓鬼人。 “郡主坐下”,许邝动手推了穆安一把,将她按在凳子上,侧过来,低声:“连宁府都敢闹,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擒住许邝搭在肩上的手腕,大家都注意着外面,谁能看到精锐防守的后面,穆安狠狠甩开那手,怒极反笑:“王世子以为这凉都哪里乱一下都是我动的手啊?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谁知道呢,安郡主能耐不小。” 连他的院子都进的了,哪里还是她搅不乱的。 穆南均方被缠住一瞬间,回头穆安就不在身边了,见不知何时同许邝纠缠在一起。 两人一站一坐,只见许邝低头说着什么,眉宇带戾,隐含逼迫之意,穆南均当即火冒三丈,大步就过去。 王楚君:“……哎!” “干什么呢!” 许邝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一拳搡了个踉跄,后退两步被侍卫堪堪扶住。 忽地,堂上的目光都朝这边过来,穆南均横在女儿身前,毫不留情:“堂堂王世子只会欺负一个女儿家,要不要脸!当我是瞎的吗,三番五次的骚扰我女儿,先同我打一场,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 所有的目光都射过来,许邝脸上火辣辣的烧,推开侍卫,怒然咬牙:“本世子何时逾矩了!沐将军污蔑人要有证据!” “我这双眼就是证据!”穆南均当仁不让,他看到许邝就不爽,所有打他女儿主意的都不爽,嘲讽一声道:“沐府同秦王府划清界限,少来往的好。” 气氛瞬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许博延惊讶的看了凉后一眼,再看被穆南均护着的穆安,呆坐在凳子上,骤然乖巧的一声不吭。 “南均,别动怒”,许博延开口相劝:“同后辈计较什么,方才乱着,可有人注意到邝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大家呜咽不清,集体摇头。 “那就让郡主说,刚才发生何事了。” 穆安还愣着,垂头思考着什么。 王楚君一急,拉着她起来,提醒:“安儿,陛下问话。” “……娘,我”,穆安吞咽一口气,行礼道:“陛下,刚才也没发生什么。” 许邝冷哼:“沐将军可听清楚了,本世子可什么都没做。” “你闭嘴”,穆南均当众威胁他,落拓不羁:“打什么注意你心里清楚。” 许邝胸口噎的厉害,盯着浅笑的穆安,暗自紧了紧拳。 “安儿别怕,小人做派,不用怕他”。 “爹。” 穆安一软声,穆南均就沉了脸,天大地大,女儿最大,他刚才分明看到许邝逼近,狠戾的说着什么,两人对峙。 更加气愤,穆安狡猾的看了许邝一眼,弱了音:“也没什么,就是王世子推了我一把,差点摔倒,我们这才当着爹的面争执起来。” 许邝竖眉,忍声吃了瘪。 “行了”,许博延焦灼:“邝儿给安郡主道歉,别失皇家风范。” 众目睽睽之下,许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一副吃人的表情,寒恶至极,咬牙:“……安郡主!” 穆安皮笑肉不笑的看他,淡然道:“不用了,王世子知错就好。” 不知道谁轻笑了一声,堂上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许邝拉不下面子,不顾许烟樱低声的劝阻,率先离了席。 许烟樱蹙着眉间看向穆安,却发现片刻之前,穆安又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一场闹剧,宁洪方才还两股战战,差点被刺客斩在剑下,哪能不怕,这回只看了穆安一眼,犹如中了定身咒,呆呆的杵在原地,抬手将散发绑好,径直便过来。 上方的许博延皱眉,还未开口,凉后就吩咐身边的宫女下去,带郡主暂时到后堂歇息。 她知道宁洪什么德行,若是让他碰穆安一下,穆南均能当场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穆安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王楚君说:“堂上乱,外面刺客还没抓到,这宁府太大,等搜完每一处得小半个时辰,娘随你到后堂坐坐,有精兵守着。” “不用,我想自己去”,穆安皱着小脸:“娘,你陪着爹,我不放心他。” “你这孩子……” 辞别夫妇二人,穆安总算有了脱身的机会,看到宁洪色眯眯过来,穆南均就时刻戒备着。 跟着宫女去了后堂,穆安称自己裙子湿了,她离开之前特意淋湿,让宫女去找一套来换上。 宫女应声退出去。 后堂还算安静,檀木桌上的香炉慢慢熏着,从空间里拿出一唑药粉,洒在香炉里面,穆安当即消失在原地。 宁府有三个沐府大,角角落落都搜过确实废时间,也不知道刺客躲哪了,并未和侍卫交手,西楼一塌,就没了踪迹。 西楼的繁华极乐陡然成了废墟,灰尘四起,周围一片呛人至极,楼里面不知道用了什么香,常年积累下来,混着灰尘飘散,不捂住口鼻都无法近身。 穆安听周围没动静才脱身出来,系统当即提醒,空气中有迷情药。 虽不至于一闻就发作,可闻的久了,也伤身体。 “龌龊”,低嗤一声,躲过搜查的侍卫,穆安蒙住口鼻,翻身进了坍塌的楼,里面零星几根柱子撑着,随时都有可能二次坍塌。 她踩着蒙尘的地面,怪不得会炸,谁他妈有病往地下埋火药,不炸才怪。 也不知道这宁洪是送自己还是送别人上西天。 搜寻一圈没找到青简,更没有明月听风的痕迹,穆安心下着急。 正要走外面就传来破墙声,侍卫冲进来,有人大喊:“刺客在这!” 穆安一凛,是明月! 周围噼里啪啦的砸起来,还有刀剑碰撞。 听风蒙着面,瞥了一眼宁府婢女打扮的明月,踏着废墟,逼退杀上来的侍卫,给明月使眼色。 ——快走! 侍卫只发现了听风,明月同一群宁府的婢女混在一起,刚从后院被带过来搜查,眼看明月要被识破,听风骤然出现,一剑伤了一人,随着惊呼声,她被围堵。 明月哪里肯,从袖子里缓缓摸出一把短刀,就要出手。 突然间,尘烟四起,岌岌可危的西楼从中间炸开,弥漫着一层表面的黑/火药滋出的火光,楼柱子坍塌,眼前瞬间被破碎的沙土的遮挡。 听风挑开一剑,就要冲出去,忽然手腕被抓住,她大惊。 “听风,是我”,穆安哑声:“走!” “快,围起来!有人行刺,保护陛下!” 这次的坍塌声比之前还要大,震耳欲聋,三层西楼彻底成了一堆碎石,穆安临走之前还往里面加了点东西,尘土久久不散。 堂上的人都起身听着侍卫报,刺客竟不止一人。 许博延大怒:“留个活口。” “是!” 穆安带着听风进了后院,听风一脸的土,大口喘息,寒声:“王妃,你怎么来了,快走!” “是我考虑不周”,穆安来不及多说,问:“明月,青简呢?” 听风猛然瞠目:“不好!” 为了躲开侍卫的搜查,她们三人分开行动,明月一早穿的就是宁府婢女的衣裳,一直没被发现,青简换了个发髻,便去了堂上,同穆安汇合,以免穆安冲动救人。 “宁洪在堂上”,穆安皱眉。 青简同宁洪撞在一起,这才招来了横祸,宁洪认得青简! 不好了。 宁府外面被守得密不透风,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两人绕到后院,正好遇上慌乱逃奔的婢女,明月混在其中,面色阴冷,西楼塌了,侍卫还在找人,那就是没抓到听风。 正在她东躲西藏之际,一把被人拽进了水榭后,看清了眼前人,明月睁大了眼睛:“王妃。” “是我”,穆安沉声:“青简什么时候去堂上的。” 明月:“一柱香前。” 这里距离前院还有一段距离,途中守卫更是森严,青简要安然无恙的重新返回堂上,必得费一番功夫。 穆安一慌神,冷意连连:“先送你俩出去。” 由不得明月听风拒绝,在后院兜了两圈,找了个防守相对薄弱的地方,三人躲在阴暗处。 “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穆安在银针上淬了药,手腕轻动,几根锐利的银针便悄无声息的飞驰过去,肃穆而过的侍卫其顿了一下,嘴角颤抖着,一个字没蹦出来便倒在地上。 “走”,穆安低声:“从这里翻出去,一直沿着巷子尽头,到了正街,向东走,直接回沐府,在熹微院等我。” “王妃——”,听风回眸:“小心。” 身后脚步声起,阵风过,三人已经翻了出去,袖口处银针翻动,没等侍卫回过头来,便没了知觉,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一闪而过,向正街穿梭而去。 明月急声:“王妃怎么办?” “我们先回去”,听风冷道:“侍卫认得出我,留下反倒添乱。” 借着空间快速遁回后堂,门口走动着两个侍卫,穆安从屏风后出来,地上晕倒着一位婢女,是去给她找衣裙的那位。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拿出清神散在她鼻尖一嗅,婢女咳嗽几声,缓缓睁眼:“郡主……我…” “你摔倒了”,穆安扶着她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婢女愣在原地,她什么时候摔倒了? 只记得自己出去拿衣裙,进来后堂便找不到人了,后来……还是怎么回事,她脑袋里乱的很,记不清了。 “王妃,你要的衣裙。” “已经干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前面看看。” 婢女还没反应过来,穆安已经大步向前堂去,她愣了一瞬,快步追上。 外面还没什么动静,说明青简暂时安全,还好,来得及。 前堂后侧隔着一扇屏风,穆安回头看了一眼,就要跨步进去,忽然,宁洪惊呼一声,看向侧门外。 一眼过去,穆安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7 危险密信 只见那宁洪惊呼一声,怒然拍桌起来,恶狠狠的抬着双眼。 青简特意垂着头,正欲进来,被侍卫拦住,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宁洪认出了她! 千钧之际,“砰——”一声,宁洪口中鲜血如泉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随着一声惊慌的尖叫,直挺挺的跌倒在地。 “护驾——!!” “来人,快来人”,侍卫冲进来,堂上骤然剑弩拔张。 悄然收回了冷枪,穆安整理袖口,才缓缓进去。 里面大乱。 青简指着里面,故作淡然:“我是安郡主的婢女,方才一直被拦在外面。” 方才动/乱发生时,侍卫一直盯着青简,简单搜查过便让她进去,径直走到穆安身边。 穆安一把拉住她,皱眉:“没事?” 青简摇头,看向宁洪倒下的方向,侍卫已经将人抬了起来。 大声上禀:“陛下,宁大人死了。” 宁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无力的摔在地上,骤然跌坐回去,凉后扶住她,脸色难堪至极。 许博延大惊,众目睽睽之下,宁洪当场被杀了。 “差一点,他认出我了”,青简低声:“是小姐吗?” 穆安心跳不止,若是方才宁洪大声指出青简,将黑云沉沉,风雨欲来之势,她悄然拍了拍青简的掌心。 青简了然。 “务必将刺客活捉”,许博延暗自心惊,怒然:“宁府所有人都不要放过,细查!” 门口侍卫又报,称后院一角的守卫中了刺客暗算,刺客已经沿着正街跑了。 所有人都忧心许博延的安全,精兵整顿,即刻护送许博延回宫。 由宫中精兵统领全权追寻刺客。 宁洪的死,让寿宴彻底陷入冷寂,宁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晕厥在太师椅上,被医师送回院中医治。 所有宾客,接受宫中侍卫的检查。 没有一点刺客的踪迹。 穆安对青简微点头,两人默不作声往出走,许邝听闻动静赶来,面上毫无急色,经过穆安身边时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一句警告随着噪杂的人声飘进穆安的耳朵,许邝说:“你方才不在后堂,里面的宫女晕倒在地,本世子亲眼所见。” 当即一个激灵,穆安半回首,侧眸去瞧,许邝却若无其事的融入了搜查的侍卫中。 穆南均见她停顿在地,以为是被刚才的景象吓到了,温声:“回府再说。” 从宁府离开,穆安没等到许邝出来,在王楚君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给小姐添麻烦了”,青简冷了脸:“那宁洪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西楼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 险之又险的躲过一劫,不知道许邝看到了什么,是否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穆安心下不稳,顿声:“在哪找到明月听风的?” “就在西楼”,青简说:“同几个姑娘关在一起,中了迷药,药效未过,才耽搁到今日,西楼防守不太严密,被我混了进去,谁知那宁洪十分机警。” “可他在堂上冲进来时疯疯癫癫,不像个聪明人。” 青简一愣,她同宁洪交过手,那宁洪身边有两个人十分厉害,死在自己手下一个,还有一个被随后而来明月听风联手缠住。 听风用内力逼出了药效,刚冲出来外面打斗声起,一眼便看到了凌厉的青简。 “宁洪一直往楼上逃去,像是有分外要紧的东西,最后实在不敌,便要炸楼。” “只要他喊一声,外面的侍卫便蜂拥而至,到时候你们肯定逃不了”,穆安皱眉:“他为什么宁可炸楼,也不要宫里的精锐冲进来营救?” 青简说:“宁洪当时很慌,西楼三层是一间书房,他要毁掉书房里的密信,情急之下,被听风抢过几份,正要大打出手,楼便炸了。” 她们堪堪逃了出来,不曾想宁洪比他们还快一步。 “什么密信比命还重要,看来宁洪很怕这些信被其他人看到”,穆安沉眸:“回去再说。” 回了熹微院,明月就眼巴巴在门口等着,看到她们平安回来,大舒一口气,赶紧迎上来:“王妃,听风受伤了。” “如何了,伤的重吗?” 只要没伤到要害,一点皮肉伤对听风而言不算什么,她面色微白,手中展开的正是在宁洪手中抢夺过来的密信。 “伤哪了?”三个多月没见到听风,人瘦了一大圈,穆安瞬间软了心:“先治伤。” 我没事,听风眉头紧锁,将那信推到穆安面前:“王妃先看看这个。” “写了什么?” 信封皆是无名,里面就薄薄的两三张纸,看了一半,穆安便惊坐起来,面上愁云密布,恨道:“宁洪死了,太便宜他了!” “确实”,听风说:“若是信上属实,宁洪已然勾结大齐多年,他们要对莫干山的大凉铁骑动手,世子处境不妙。” 昨日才在王楚君口中听说了三年前的军粮贪污案,谁知宁洪即便被削了职,依旧死心不改,如今还做这损害军饷的买卖。 莫干山一战本就凶险万分,从境内各州郡运过去的粮食都要经过徐州,被换上干瘪发霉的陈年旧粮食,同新粮掺和在一起,经过数日再输送到莫干山下储备,这种粮,怎么能给作战的边关将士吃。 明月大惊:“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都是大凉铁骑,宁洪这狗贼,害的是多少人!” “上一批军粮什么时候运到莫干山”,穆安指尖扣进了木桌,冷声:“多长时间了?” 想了一下,明月道:“前几日听将军说,第二批好粮食已经快到莫干山下,不出三日,便到了世子手中。” 如此算来,最多这几日,这些发霉的次粮就会进数万铁骑的肚子,轻者难以充饥,重者可就是霉粮死人的事了。 “这件事不能藏着,必须让凉帝知道,宁洪这是叛国罪,他毁掉的密信太多”,穆安平静下来,缓缓说着:“这只是军粮一事,不知道他还同大齐做了那些交易,大齐这次攻打莫干山,是否有诈。” “若是宁洪早就将世子准备北上的风声传给了大齐,那……”,听风一用力,伤口做痛,她轻微喘息:“明知道会受到两国夹击,齐国君大可以中途撤兵,还执意北上,其中必然有诈。” 说不定将雁回边郡的驻军都算计进去了,还有孤狼军…… 现在最危险的还是沐珣,他撞在了阴谋的枪口上,敌人在暗他在明,尽管有五万铁骑在手,可若是齐国君一早就筹划好了大棋,此刻的沐珣再风光……都有可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随时会被人砍一刀。 明月急了:“现在怎么办?” 穆安说:“将信送回宁府。” 宫中侍卫必然会送到许博延手中,新的军粮必须尽快从徐州调配,能和宁洪同流合污,那徐州城守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州粮仓中的余粮快马加鞭,五日之内便能到沐珣手中。 可是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将信送回宁府,青简当即主动请缨:“小姐,我去。” “不成”,穆安想也不想便出口拒绝,将那密信重新封好:“宁府还被守着,你们谁去我都不放心,这事一定要快,必须成功。” 她起身:“我去。” 这件事对穆安来说易如反掌,之所以惶恐不安,是担心莫干山下的战况,担心雁回的爷爷,担心雁回城那群欢快的人儿,还有……沐珣。 是夜,熹微院仍旧亮着,明月将宁洪咒了个底朝天,门口传来脚步声,几人一回头,穆安一把扯了蒙面,垂眸进来。 青简起身:“小姐在宁府没出什么事?” “没事”,穆安坐下,喝了口水,看着有些累,揉着酸痛的鼻梁道:“不出一个时辰,凉帝必然彻查宁府,之前同宁洪交好的一个都逃不掉。” “活该!”明月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恶心,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泛,怨声:“王妃你不知道,那宁洪有多该死,若不是我势单力薄,必然不能让他一直跟到城外,还连累了听风。” 听风说:“不怪你,实在是此人卑鄙。” “听小姐说宁洪从楼里逃出来,便去堂上装疯卖傻,早知道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他活着跑出去”,明月口干舌燥,却不解气:“还好王妃平日里亲手配置药囊让我们佩戴,否则都等不到青简来,就被那混杂的香臭味熏死了。” 深夜,凉都的大街满是兵,大街小巷的踹门,闹得人心惶惶。 许博延连夜收到了侍卫搜查出来的数份密信,的确都是宁洪亲笔所写,他在职几年间,几乎所有的兵马粮道都被染了黑,上结重臣,下勾官吏,私吞了不少银子。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便是他私通大齐的罪证,密信越是不全,越是让人浮想联翩,越是一点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 两个时辰间,数十位同宁洪有牵扯的朝臣下了牢狱。 许博延连夜彻查此事,更快马加鞭派人前往莫干山,同沐珣商议。 乌月高悬,熹微院还是没人入睡,每个屋子里都亮着一盏灯。 穆安躲在空间里制药,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医疗室的屏幕上,各药物的数据分析飞速的闪过,做了数据备份,她确认无误才扶着腰出去。 泡了杯咖啡,拿出客厅桌兜里的小本,里面详细的记载了有关萧辞的一点一滴,夜深人静,总是睹物思人。 她怕有一天,里面所有同萧辞有关的,都会被强行遗忘,她不想一次次沉睡,再一次次醒来……到最后,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不知不觉爬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最后被钟声惊醒,凌晨五点十分。 将医疗室里的工作做完,所有准备好的药物分瓶装出去,她才伸了伸懒腰。 熹微院后面简单的收拾出一间药房,是八角带人打扫的,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她制药,穆安将所有药都装好,里面的苦味浓郁,满地都是废弃的药草屑。 两柱香后,府中走动声多了起来,宫里来了人,迎着晨晓,迫不及待的将穆南均请进了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8 凉都风波 穆南均还从未这么早被唤进宫过,王楚君特意问了宫里来的侍卫,三两句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突然就令人心慌的厉害。 穆安刚洗漱完毕,八角就得了消息匆匆跑进来,说:“小姐,宫里来人把将军请去了。” “怪不得陛下急,莫干山下带兵的,是爹爹的儿子”,穆安到一边推开窗,清晨的雾风漫过来,迷瞪的人瞬间就清爽了,她继续说:“轻重缓急,总要和爹爹商量的,孟锐呢,叫他进来。” 昨日还晴朗的天气今天就变了,凉都城四周山脉环绕,雾气浓重,沉郁的将城内笼罩在其中,孟锐盯了一晚上外面的动静,心下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见今日一早街上人影寂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猜测事情不小。 他一路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雾珠,外袍湿了一层,同匆匆出院的青简点头见礼,八角眼尖,拿了帕巾过来,他将身上的水气擦干了才进去。 “来了”,穆安一抬手,示意孟锐坐下:“边吃边说。” “属下不敢”,孟锐一如既往的立在一旁,只道:“郡主,外面像是出事了,属下猜测同昨日宁府的刺客有关。” 昨日宁府他并未同行,如今像摸不着头脑的二和尚,只剩担忧。 见他依旧拘谨,穆安非得起身拽着他坐下:“明月说你忙了一整夜,早上又在外面探消息,如今宫里你也进不去,费功夫了,早膳我已经备下了,边吃边说正好。” 碗筷已经递到手边,孟锐难以拒绝,只好接下:“谢郡主。” “谢什么,你方才说外面慌乱的事,若真是几个刺客那倒简单了,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 “确实兴师动众了”,孟锐干巴巴的吃了几口菜,抬眼:“郡主来凉都不久,不知道凉都一向太平,朝里朝外,高门权贵同寒门巨子相互掣肘,陛下治国有道,盛华昌荣,另有世家彼此的制衡,大凉百年不乱,很多年没有昨夜街上的恐景了。” 穆安低眸,佯装问:“昨夜街上人头攒动,抓了多少人?” “十六位官帽朝臣,精兵虽凶狠,却仗队整齐,属下跟着看了,他们未伤人,只将人请了去,一个时辰前,王世子被强行带走了。” “是吗?”穆安面上微惊:“带去哪了?” 孟锐说:“陛下一视同仁。” 那就是牢狱了,许邝这会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陛下爱才,定然不会无端让这群人获罪,查处下来,实际上办不了几个人,王世子既然被抓,肯定犯了事”,穆安低低一笑,对孟锐道:“多盯着些秦王府。” 孟锐愣愣的点头,在穆安的注视下,一碗热汤下肚,胃里暖烘烘的,只是他怎么觉得一听说许邝出事,郡主就一脸坏笑呢。 在熹微院耽搁一会,孟锐便要走,穆安扣着桌面沉思,提醒他:“有空去墨海阁看看,你刚来,同青云他们不熟稔,青云等人都是我的亲信,跟着他们会学不少东西。” “是”,孟锐点头。 院中碰到听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擦肩而过。 穆安身边时不时出现脸生的,孟锐已经习惯了,只是身边这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面相凶,想起青简,孟锐打了个冷颤,一溜烟跑了。 听风疑惑,问八角:“他跑什么?” 八角乖巧的摇头:“不知道。” 听风:“……” 中午时分,穆南均铁青着脸从宫里回来,街上的雾气渐渐散开,阳光透在青石砖上,黑靴走在上边“啪啪”作响,随手扔了披风,穆南均沉声吩咐:“将府中精锐肃清出来,随时待命。” “南均,发生什么事了”,王楚君听了,顾不得饭桌上的汤勺,指尖一缩,那汤勺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微蹙眉:“去了一趟宫里,整顿府中的精锐做什么?” “夫人,珣儿可能要出事。” “什么!” 宁洪叛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严刑之下,身边的随从招了个一干二净,倒卖军粮、透露国事、戕害无辜将士,这些年他犯下的重重恶行,足够他死千万次。 穆南均道:“如此看来,昨日寿宴之上,那刺客并非冲着陛下而来,他的目的就是宁洪,冒着重重危险,将宁洪所犯罪行揭露于世。” “那陛下怎么说?”王楚君听完,怒不可遏,她将半生奉献,最终遭人陷害,里外勾结,得了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心中万分的恨那些卖主求荣的畜牲,愤声:“若是珣儿有个三长两短,这笔账又该向谁去讨。” 宁府吗? 届时的宁府不过剩一个存留骨节的老夫人,经此一事,怕健硕的身子骨也垮了。 凉后更是不能,宁华和许博延同心,对沐府百般好,他们不是那青红皂白不分之人,自然不能怪罪。 就是便宜了那宁洪,该千刀万剐! “夫人别急”,穆南均在背光的阴影里,沉思少顷:“刺客一事,陛下非旦将人撤回来不予追究,还大力悬赏,务必要将这人找出来,若不是此人暗中想助,想要问宁洪的滔天罪行,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不知道又有多少忠良被这叛贼构陷,他装疯卖傻躲在宁府,像那阴沟里的臭虫,搅动这一潭浑水,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昨日那刺客的行为便彻底明朗了起来,宫中的侍卫只是被打晕,一人未伤,死的只有宁府西楼的几个高手,再就是众目之下的宁洪。 许博延不得不信,这刺客就是为了宁洪的命而来。 仵作查了宁洪的尸首,被一利器穿破脑门,脑浆流了一地,混着污浊的血水,那利器裂成碎片,来历不明。 事关宁府,凉后主动退避,闭宫不出,没一点要帮宁洪说理的意思,怕只是恨,恨不得亲手宰了这数百年来,脏了宁府血脉的人。 “一回来就整肃府内精兵,你打算亲自上阵吗?”王楚君站了起来,看着发根微白的男人:“安边城一战后,你我皆失去了统帅大军的勇气,更没了提剑杀敌的魄力,我功力尽废,如今就是一个废人,你何尝不是,旧伤在身,哪里受得了战场的血腥,南均啊……你不能去。” 猛然将红了眼的妇人揽腰抱紧,穆南均长叹,哑着声:“楚君,珣儿是我们的儿子,他如今被人当做棋子在生死边缘徘徊,陛下让谁去援救我都不放心,这次,我要亲自去。” “那我就陪你一起。” 松开手,穆南均轻摇头:“不成,你身子不好,那能陪我奔波,安儿还需要照顾,你留下来。” 连夜得到密报,军粮已抵达莫干山,今日便入了数万将士的口中,许博延大怒,果不其然从徐州调派,徐州城守直接下狱,不知道大齐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援兵总要准备着。 许博延尽数告知穆南均,既然涉及到整个大凉的安危,他便不能坐视不理,大齐十三部他要,沐珣他也要。 “那秦王府是怎么回事?”王楚君紧声问:“难不成王世子也和宁洪沆瀣一气?” 穆南均说:“此事陛下未说,虽然将许邝囚了起来,并未彻查,暂时还不知道。” 虽然不喜欢许邝,可据两人的观察,许邝此人应该不耻宁洪才对,他确有可能对沐府下手,却不会拿国事开玩笑。 “再等等,若是许邝当真参与宁洪叛国一事,陛下不会轻饶他。” 秦王府一片肃穆之色,卢韶芳哭哭凄凄,在一旁不停的擦拭泪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就遭遇横祸。 方才来了一队兵,怒冲冲的将许邝的院子里里外外世搜查一遍,砸了好多东西。 “怎么会这样,邝儿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陛下怎么会让人抓他……”,卢韶芳哭的不能自已,扰的许烟樱心烦意乱。 在门口来回踱步,抬眼看到府中探知消息的小厮回来:“小姐,狱中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严加防守,就连秦王府四周各角都有人看着。” 撂了袖子,许烟樱沉着脸进来,卢韶芳听到,哭的更大声了。 “母亲,能别哭了吗?”许烟樱语气有些硬了。 卢韶芳擦拭的手一顿,看着她:“出了这么大事,你我俩人能有什么办法,你大哥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狱,陛下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呢?还不是仗着你父亲不在,秦王府担不起名头,变着法的容不下我们,凉都这么大,连几个人都留不下吗?” “母亲休要胡说”,许烟樱惊诧,看了外面一眼:“陛下怎会无故抓人,大哥若是功勋在身,随之而来的只有奖,哪有罚,这种揣测圣意的话要是让陛下听到,岂不是大祸临头,母亲你怎么就不懂呢?” 卢韶芳:“我懂什么,我还不是一心盼着你们好。” 她愈发的悲戚,妆也花的不成样子,许烟樱心一软,幽幽叹了口气,低下身来,亲自拿帕子擦拭,说道:“事情初起,一切还未盖棺定论,母亲急什么,大哥被带走之前十分匆忙,一句话都没留下,我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冒冒失失反而惹了陛下不快,得慢慢来,从长计议啊。” 泪眼看着她,卢韶芳紧紧的将许烟樱抱在怀中,哭泣:“飞来横祸,邝儿一定会没事的,我的好女儿……你素来聪慧,一定要想办法帮你大哥。” “母亲放心,我怎会置大哥生死于不顾,待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需得对症下药才好”,焦灼的拍着卢韶芳的肩膀,许烟樱阖眸,低声安慰着:“母亲快别哭了,秦王府不会倒的。” 好不容易让卢韶芳安静下来,差婢女给送回屋休息,许烟樱一口茶水还未下肚,小厮就连滚带爬的跌进来,扑倒在许烟樱脚下,慌声:“小小……小姐,来了一队兵,二话不说就、就冲进来了,要……查府。” 许烟樱说:“不是已经查过了吗,大哥的院子都掀翻了,还查什么?” “不知道啊,小姐快去看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69 许三姑娘 许邝不在,秦王府瞬间岌岌可危起来,凉都万千土地,似乎容不下这一楼一府,府中的侍卫乱了套,下人婢女都乱了套。 真正到了需要的时候,没一个顶事的,各个害怕祸殃及自身,躲得远远的,鹌鹑似的缩着头,许烟樱连个得力的人都挑不出来。 以往无功无过的许姑娘,被推到了主心骨的位置,众人这才发现,危难时刻,许烟樱强定心神,虽然手段浅薄不足以稳妥安置所有的事,却不慌不乱,自己条理清晰,好歹能把持住秦王府,不至于大厦骤倾。 早些时候许邝刚被带走,就有一队侍卫搜了他的院子,许烟樱没去看,被挡在外面,搜完就走了。 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又来了? 快步出了前庭,院子里站满了兵,这次不是宫里的人,是凉都的巡城军,为首的颐气喝止,神气的不得了,大手一挥,便要让人闯入。 “住手”,许烟樱快步过去,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兵卫,质声:“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已经速查过秦王府,什么都没查出来,可见秦王府无辜,哪有再查的道理?” “许姑娘快快起开,我等就是奉上头的命令,对昨夜抓捕归案的所有臣子府中,里里外外二次清剿,许姑娘不会不知数?” 看他们火气冲天的模样,必然从天未亮就开始搜了,一直到冷日西斜,脾气都上来了。 许烟樱挡在他们面前,一介弱女子不免气势不足,骤然被压了下去,她道:“既然是皇命,搜便搜,只是秦王府不同于其他臣子府邸,哪怕再落魄,也是皇亲国戚,大人悠着点。” “哼!”兵守嘲讽一声,推开许烟樱,大声:“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老鼠洞都不要放过,尤其是王世子的院子,那豢养畜牲的笼子都不要放过,查仔细了,一有情况,立刻收缴!” 许烟樱憋青了脸:“你们!” 那狗仗人势的兵首力气过人,毫不怜惜的推搡她一掌,多少双眼睛看着,她狠狠一个趔趄,若不是婢女扶着,早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脚踝处火辣辣的疼,一定是刚才扭到了。 眼前一个个人影飞速跑来跑去,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婢女惊慌:“小姐……我们、回屋。” 许烟樱睁着眼,站在原地,看着这群人左右倒腾,霎那间将秦王府闹得不成样子,满目荒凉,一地疮痍。 明眼看着这一切,她能有什么办法,心口泛酸,泪水似要涌出来,她只是“许姑娘”,一个不受重视的许姑娘,没有郡主的身份,便喝令不了欺负人的狗! 一直以来,她都怪大哥小瞧了她,怪母亲约束了她,可时至今日,逢遭莫名变故,她才明白,所有人说的都对,秦王府没了王世子,注定树倒猢狲,被人轻而易举的踩在脚底。 ……许姑娘翻不了身,只能维持着府中不乱,对外,无能为力。 院子被砸的不成样子,分明啥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在乱找什么,不过欺辱人罢了。 许烟樱把手中的帕子捏皱:“去照顾着母亲院里,别让他们惊扰到母亲。” 婢女刚要应声退下,后院就传来骂声。 是那为首的兵卫:“大胆!将她抓起来,这院子重点查!” “谁的院子?”许烟樱一愣:“三姑娘?” “应该是”,婢女小声:“小姐,三姑娘脾气不太好。” 一皱眉,许烟樱小跑着过去。 她知道三姑娘脾气不好,院子里整天静悄悄的,毫无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死了人。 七八个兵被挡在外面,硬是进不去三姑娘的院子,许烟樱喊了一声:“大人,府中三妹妹年纪小,大人连个小丫头的院子都要查吗?” “查,狠狠的查!”兵首怒然:“从未听过什么许府三姑娘,谁知是哪里的孽种,不仅要查,还要将人抓起来送狱重审。” 大言不惭! 许烟樱当场黑脸,不过一个兵首,以往在许邝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抓着一点得势的苗头,狂什么。 她气的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兵卫踹开门,就要冲进去,忽地,怆然一声,一柄利剑划破长空而来,重重的插在那猖狂的兵首脚下,只需要一点点,似乎就能将他劈成两半。 不仅一群搜查兵懵了,许烟樱也懵了,手心湿了一片,睁着眼睛,尽是难以置信:“三……姑娘。” “扰到姑奶奶睡觉了”,三姑娘外袍都没穿,仅着一身白衫就出来了,乌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衬的那略显稚嫩的小脸皙白,她径直走到那剑跟前,缓缓的将插在砖缝里的剑抽出来,再抬眸,已是一片寒意:“今日,我这院子就搜不得,谁敢进!” 许烟樱目不转睛,盯着三姑娘看,这才发现她虽稚嫩,可那副皮囊之下的狠戾不是一般人能及的,眸子里的寒光同冰冷的剑刃重合,懒散的往哪一站,竟无人敢动。 兵首吞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愕然看她两眼,一咬牙:“拿下!” 许烟樱大声:“住手!” 可是没人理她,四五个兵已经冲上去,冷刃相交,许烟樱吓住了,胸前一软,是三姑娘的手伸过来,轻飘飘就将她推到一边,冷喝:“边上去,看着!姑奶奶给你将人打回去!” 四五位、七八位……也不是三姑娘的对手,只见她处处戳人要害,毫不留情,几个兵守腿一软,刀都拿不稳就被斩了刀柄,不将人杀死,却留给对方满身的血痕,兵首眼看不敌,大惊之下暴喝一声,越是怀疑此人不对劲。 亲自上阵,谁知那三姑娘深藏不露,功力比刚才更甚了一倍,一脚踹在那兵首胸口,人瞬间飞出去,几口鲜血喷出来,再抬眼,脖子上已经搭了冷刃,锋利处浸满了血,顺着剑流下来,灌在兵首的衣领里,他瞬间惜命,胸口还在剧痛不止,重重一脚又踩上来。 “你……你知道伤了我们是什么下场吗!” “该是什么下场?就凭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秦王府是你们能随便搜的?不怕王世子要了你的命,狗眼看人,哼!”女子轻笑:“还想进姑奶奶的院子吗?” 兵首张着嘴,一口气没上来又被踹了一脚,喉间满是腥甜。 又听女子冷飕飕道:“还砸吗?” “不……不敢了。” 兵首实在怕了,他就是一听人差遣的,哪里知道秦王府还藏着这么一位主,说是杀人不眨眼都不为过,等他出去,在禀告上头,带人来抓,眼下保住命要紧。 兵首气若游丝,显然受伤不清,婢女偷偷拽着许烟樱的袖子,许烟樱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怕三姑娘将事闹大,轻咳一声过去:“三妹,够了。” “这就够了?”三姑娘似还不满意,回眸扫了一圈,指着身后戒备的一圈人,冷言:“给你们一柱香时间,将秦王府恢复原样,乱了哪里都不行。” 许烟樱惊讶:“许音,算了。” 好半天,三姑娘才明白这声“许音”是在叫她,她冷嗤,远远指了一个小厮:“去,将秦王府的门关上。” 那小厮还愣着,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赶紧遵命。 许音说:“一柱香内,秦王府要和之前一模一样,乱一处我杀一人,错一息时间,我再杀一人!有种你们今日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许……音”,许烟樱睁大了眼睛,双手都在颤抖,喉间梗塞,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让人端了凳子,兵首还在那躺尸,叫许音的三姑娘就缓缓坐下,还对着许烟樱招手:“你也坐。” 许烟樱:“……” 她仿佛进错了地方,这里还是秦王府吗?大哥带回来的女子到底是谁? 那功力,恐怕远在大哥之上,怪不得大哥如此疼爱。 一柱香后,秦王府众人眼看着兵卫们抬着昏迷过去的头头,逃命似的奔出了府,府中对那三姑娘,彻底转变了想法,各个恭恭敬敬。 “三妹”,许音打了个哈欠,就要进院,到底没让一人搜她的院子,许烟樱赶紧叫住她:“大哥莫名其妙被抓,三妹知道这样做,会让秦王府更难吗?” 许音回头,看着她:“我知道,所以我没杀一人,若非如此,他们都得死。” 许烟樱定在原地。 半晌,又听走了的三姑娘回头,不悦道:“别叫我许音,我不姓许,也不喜欢别的姓。” 她一字一句说:“我叫青音。” “青……音”,许烟樱喃喃念着,她更不知道了,三姑娘为何会听大哥的话,留在秦王府? 青音是哪里人? 青音自己也很迷茫,她转身进了屋,随手就扔了剑,吩咐婢女:“拿出去,洗干净。” 婢女那敢拒绝,怕祖宗似的两个人抬着就滚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这里贵重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回家……可是她哪来的家,这里是凉都城,没有她的亲人,她回不去。 自从来了这,就一直住在这一方院子里,隔绝外面的一切声音,谁也没见过,没听过,也不想出去。 知道自己被夜凶追杀,她一路小心谨慎,差点葬身在宁古塔,要不是许邝身边人相救,她就死在那了。 大凉距离京城何其的远,她没有身份,没有腰牌,回不去的,就算侥幸出了凉都城,可万千大凉阔土,她得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思念青阁,思念小姐,见不到她……自己好像在慢慢变成她,变成那个自己仰慕,喜欢的人,穆安是青音生命中永远的光,一束暖暖的光,她想成为那样遥不可及的人。 就算不能,只要能让她待在小姐身边,她就愿意为其奉献,哪怕是燃烧生命。 要怪就怪自己鲁莽,意气用事,最后萧坤没死,还一度走上绝路,这样的自己,回去也是累赘,她不愿去赌。 前夜梦中,隐约听到了青阁的传讯,等她从梦中惊醒,小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那就是一场梦而已。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0 老将出征 孟锐回了熹微院,没见到穆安。 八角说:“小姐去夫人院里了,等会回来。” 孟锐点头,便在门口等着。 穆安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保命之举,在许博延眼中成了检举判贼的英雄。 听着穆南均的赞赏,莫名自行惭愧。 “陛下希望能全力找到宁府的刺客,此人知道的可能更多,凭借从宁府西楼搜出来的那几封信,不确定因素太多。” 王楚君心情低落,一边替穆南均整理衣裳,一边道:“此人冒着危险而来,那么多精兵围困,也能逃出生天,显然有意隐藏身份,多半不会现身。” “你说的对”,穆南均说:“可惜了,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 穆安:“……” 王楚君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恨不得将所有用品都给穆南均带上,想到伤心处,暗自垂泪,害怕穆安瞧见,两人尽量表现的欢喜。 殊不知,穆安心底一清二楚,越是明白,就越是愧疚。 她起身替穆南均捏肩,低声:“爹爹一定要去莫干山吗?” 穆南均抓住她的手,转身正眼看他,那历经沧桑,又处平淡的深眸里盛满了浓浓的不舍。 说:“安儿,爹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莫干山气候恶劣,爹爹去了如何受的住”,穆安深知穆南均夫妇两人的身体情况,皱眉:“陛下不是已经飞马派人去了吗?实在不行让我去,我可以的。” “你呀,尽是胡说”,穆南均眼角湿润,笑道:“爹知道安儿不输世间大好男儿,可沙场刀剑无眼,军营里都是糙老爷们,你去干什么?别人舍得,爹也舍不得。” 穆安:“……爹。” “爹的小棉袄啊,就得金枝玉叶,养在闺里,那小手得像玉一般光滑,肤若凝脂,若是喜欢刀剑,爹请这世上最好的铸剑人,用世上最好的材料,铸最好却最轻的剑……” “还有啊”,穆南均说红了眼:“我沐南均的千金,不是上不了阵,杀不了敌,而是他老子不愿,就握世间最好的剑又如何,那是给我的安儿玩的,不是让你去冒险的,在你前头,有爹,有哥哥护着,就算祸事将至,你也要满心无忧。” “爹”,穆安红着眼笑,红着眼看他,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 “安儿就听你爹的,他拿定了注意,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王楚君坐到两人身边,温声:“珣儿一直未传讯回来,就是怕我们担心,他素来报喜不报忧,这次怕是……实在无喜可报了。” 不管凉都派谁去,都不如穆南均自己去,上阵父子兵,是时候让沐府真正走在凉都万人之上了。 凉帝需得同朝臣商议两日,准备好调军事宜,才能出兵。 穆安在穆南均慈爱的注视下,忍痛点头,到底没再拒绝。 她扭头抹了一把眼角,回头道:“宁洪死了,有利有弊,好在大齐还没收到消息,莫干山难过,他们就算筹划着什么,也需要一个时机,现在时机未到,将士们就是安全的,世子、哥哥也是安全的,爹爹一路小心,千万保重。” “爹知道,飞书已经传往莫干山大军,你哥会早作准备,一切都还来的及”,握紧母女俩的手,穆南均道:“我一走,恐有人对沐府不利,你们也得千万小心。” 王楚君说:“放心,凉都正紧张着,一层层查下来得好些日子,谁还有空管沐府呢,况且王世子也落狱了,就不知道最后会如何定罪。” 说道许邝,众人都觉得奇怪,穆南均皱眉:“宁府都获罪了,若是许邝通敌叛国,陛下早就抄府了,不可能只关着他,想来这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且等等”,王楚君放低了声,平和道:“刑狱总不会无端将王世子关几天就放出来,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三人就事论事,没怎么关心许邝的生死,穆安没在作声,穆南均还有军务在身,穆安同他一道出了门。 到了前院,走在后面的穆安发觉父亲的后背沾了尘土,轻轻用手拍掉,她又唤了一声:“爹……” 每次听到她的软音,穆南均就笑得开怀,穆安摇头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回了熹微院,孟锐还在门口站着,见穆安兴致不高,他顿时有些小心翼翼。 天一整天雾蒙蒙的,熹微院的石凳惹了潮意。 穆安没注意,一屁股就坐上去,明月“呀”一声跑过来,赶紧拿了厚厚的垫子放在上面,道:“王咳…小姐想什么呢,凳子该把裙子潮了。” 孟锐笨拙的挠了挠后脑勺,低笑一声:“郡主,你让我盯着秦王府,王世子受困,秦王府确实有些惨了。” “怎么了?早上不是只有王世子的院子被搜了吗?”穆安蹙眉:“到底是秦王府,许姑娘还在,莫不是有人刻意为难?” “是,连夜受命巡查,搜臣子府的是凉都巡城军副领孙集,此人忒不是个东西,惯会狗仗人势,左右巴结”,孟锐同此人打过两次交道,最是不耻,细细说道:“这次不知道受了谁的意,秦王府同其他臣子府一样,只是正常搜查,若是无疑便罢了,可他存了刻意刁难之心,手下的兵对着秦王府一顿乱砸,许姑娘一介女子,又能如何。” “狗仗人势,世上多得是这样的人,王世子还没死呢,他就自己找死,等人家出来,有他求饶的份。” 孟锐微俯身:“郡主相信王世子会平安从牢狱出来?” “……”穆安含糊不清的一点头,问道:“秦王府其他人没事?许姑娘呢?” 成功被忽略过,孟锐说:“许姑娘没事,属下在外面盯着,奇就奇在这孙集最后是被人抬着出去的,衣襟上都是血,貌似伤的不轻。” “这么厉害啊?”明月好奇:“果然是秦王府,王世子身边怎么可能没厉害的人,公然挑衅,不被打才怪。” “好像不是王世子身边的人,没王世子的命令,他身边人不会轻易出手”,孟锐又道:“属下打听了一下,是那从未露面的三姑娘,听说是的厉害的主,没让孙集的兵进她的院子,不仅伤了人,还让巡城兵把府中所有东西归于原位。” 穆安:“那么多人都制不住秦王府三姑娘,确实是个厉害人,想办法探探这位女子的底细。” 她只知道是许邝从外面带回来的,声称养在外面,和她一样,真是巧。 两日后穆南均北上,穆安起了个大早去送行,王楚君细心唠叨,说再多到头也只汇聚成四个字:“千万珍重。” 穆安仰头,迎着一股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爹爹千万珍重。” 还有很多话,在舌尖了绕一圈,说出来徒增悲伤,穆安换上浅笑,拥在穆南均怀中暖了会。 珍重便好。 穆南均强忍不舍,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有珣儿在,他哪里肯让我涉险,还有——” 微微一顿,穆南均特意压低了声,凑近穆安在她耳边道:“爹去了莫干山,可要先你娘一步见到萧辞了,任凭他摄政王再大的能耐,想要过爹这一关都是难的,安儿可别怪爹爹欺负你心上人了。” “腾”一下红了脸,穆安爽朗一笑:“爹爹尽管瞧,定能让你称心如意,还有,到时候替女儿向萧辞问安,我一切都好,他和爹爹都要珍重。” “行了,快走”,王楚君看着重新披甲的英雄,百般滋味,伸手摸了摸那甲胄,苦笑:“我这一生都不再有与你并肩作战的机会了,换我们的珣儿来陪你。” 穆南均:“好,夫人切勿挂心,家中常备衣,等我回来换上布衫,与时共白头。” 这一瞬间,岁月是静好的。 穆南均走了,顺便带走的还有穆安连日连夜,在空间熬了几日准备好的良药,这些药对于莫干山下的将士来说也是至关重要,本还想着由谁千里去送才放心,不曾想随着穆南均一起走了。 路途遥远,大军跋涉千里。 在门前驻足良久,起风了,土砾迷了眼,王楚君忽地笑了:“安儿你说,是不是天意使然,娘同爹爹戎马半生,带着死讯杳无声迹,如今你爹再次出山,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莫干山下三军交汇,你爹,你哥,你的夫君,还有……外祖一家,或许,不远的将来,终有一日,他们会在边陲的雁回小城满桌而坐,皆是我们的亲人。” 美好的蓝图清晰的刻在了穆安的脑海里,那该多好啊,一朝相聚,把酒言欢的都是她最最至亲之人。 “娘,起风了,我们进去。” “嗯”,王楚君欣慰的看着女儿:“走。” 听从穆安的吩咐,孟锐抽身去了一趟墨海阁,青云他们速度很快,两日时间就将外面一层按照百草堂的样子收拾出来。 初来乍到,孟锐很是生疏,他本能感觉青云等人都不简单。 “你就是孟锐”,青云扔了手中固定桌子的木棍,上下打量了孟锐几眼,一拱手:“我是青云,幸会。” 孟锐一脸愕然,还是向青云回礼:“郡主让我多向青云公子请教,叨扰了。” 一声“公子”得了青云一声笑,他拍了拍孟锐的肩膀,回头道:“青灵,带孟锐在墨海阁转转。” 白了他一眼,青灵抽出身,对着孟锐一招手:“走。” 容不得孟锐拒绝,他深吸一口气悻悻跟上。 盯着他离开的背影,青云倏然变脸:“此人当真可靠,小姐既然重用他,有些事以后难免多交涉,不仅仅是凉都城,万一我们一走,他生了异心,岂不是背后被人捅刀子。” “小姐既然重用他,就有小姐的道理,若是宵小之人,小姐怎会看不出来”,青简漠然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派人盯他一段时间。” “知道了,毕竟这不是小事。” 稍顿片刻,青简抬眼:“弟子招揽的怎么样了,虽说是长远计划,可也比不得天枢阁百年磨练,太年幼的不行,来不及的。” “还在找”,青云沉声:“一个月之内,第一批弟子便能开始训练了。” 青简点头:“那就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1 提防沐府 青灵走在孟锐前头,偶尔说句话,身后也只是闷闷的应一声,她寻思,郡主到底看上这傻大个哪了? 经过青阁的改善,墨海阁从里至外变动巨大,这所宅子本就融合了不少机关暗门,正好顺了他们的意思。 阁中整体布局紧凑又不失去条理,孟锐边走边瞧,愈发觉得此地不单单是用来开医馆的。 青灵回头看了孟锐一眼,步子一停,孟锐不小心撞在她身上,连连道歉:“不好意思,青灵姑娘。” “没事”,青灵双手环胸,审视着他,挑眉:“多大了?” “啊?”孟锐不解,呆呆的看着青灵,半张着嘴。 “我问你多大了。” 是小姐口中的年轻侍卫,确实挺年轻,身材高大,能同夜凶里那些弟子相较一二了。 长相虽不是特别出众,却也挑不出瑕疵,看着就很舒服,倒是比夜凶里那些家伙温和可许多,就是有点呆,老觉得憨傻。 尤其是孟锐笨拙一笑,青灵刚寻思着,孟锐就对她笑了一下。 青灵:“……” 第一次被姑娘问年龄,孟锐有些难为情,对青灵道:“二十三了。” 青灵一哂:“你知道郡主要你干什么吗?” 穆安要暗中建立门派,招揽弟子的事并未告诉孟锐,得先让孟锐同青阁接触,若是万分契合,自然是好的,若是这其中发现孟锐不合适,还能令选其他人。 青灵带着审视的双眼让孟锐无所适从,想了想,谨慎回答:“既然跟了郡主,郡主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让你杀人你也不问缘由,在所不惜?” “青灵姑娘”,孟锐惊了一下,说:“取人性命总该有个理由,怎会无端就杀人呢?若是该杀之人,我自然不会手软。” “谁跟你说一定是该杀之人了”,青灵冷了脸,沉音:“若是不告诉你缘由,只命令你去杀一人,你见那人可怜,难道就不杀了吗?” “这……” 孟锐被问住了,梗了片刻,微微摇头:“郡主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会探清缘由,再杀他。” “希望你对小姐能永远忠诚。” 看着孟锐,青灵往另一个方向径直而去,想着她最后一句话,孟锐心道:“自然。” 他会永远忠诚于对自己有恩之人,孟大娘情况逐渐好转,如今不仅能下床走动,偶尔还能到街上去走走,本是苟延残喘将死之人,得恩人相助,能在这世间多留一刻都是赚的。 孟锐心下感激不尽,穆安就是他的恩人。 天边落霞极淡,在云雾的缠绕下虚浮的铺着,天际隐见阴沉,怕要下雨了。 风中夹杂了冷气,八角转身拿了披风给穆安盖上。 伸手将绳子系好,穆安站在门口看着遥远的天际,自言自语:“爹爹刚走,这天就要下雨了,该把人耽搁在路上,天意也挑不清时候。” 每到天寒冷雨,穆南均就全身疼痛,老病根,要伴一辈子了。 “小姐别担心,你特意给将军备了那么多药,能用上的”,八角站在一旁:“前两日还听夫人说,你的药比府中的医师还要好,旧伤都不疼了。” 穆安一笑,爹娘的身子,得慢慢调理,她备好了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穆南均便走了。 听风千里而来,除了萧辞的担心,还有思念的问候,这些穆安都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托听风说,什么话都没留,可他的思念随着听风的到来,尽道无余。 许博延动作极快,连夜的三司会审,十六位下狱朝臣,其中已经放了八位,重罚了三位,剩下几个还关着,都是同宁洪有所交涉,构陷忠良的人,等彻底查办下来,丢了小命的也就两三人。 只有许邝从始至终未被提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一朝下狱,狱中的境况实在算不上多好,角落里的老鼠成宿成宿的叫,让他烦躁难耐。 外面的狱卒不知说着哪里的混话,许邝坐在草堆里,强迫自己闭目养神,一连几日,听外面唠嗑,他大概知道宁洪卖国一事,惊愕不已。 可他与宁洪素无牵扯,好端端的,怎会被宫中精锐抓起来。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猛然睁眼,他阴声:“来人!” 门口的狱卒听到,麻溜的跑过来,嬉皮笑脸:“王世子你歇歇,外面刚消停,上头的令还没下来,等陛下说放你出去,你就能出去了。” 看了他一眼,许邝起身,衣袍早就脏不可耐,多穿一日他就恶心一日,站在牢门前,凝声问:“秦王府可有人来?” “有”,狱卒想了想:“每天都有来,可小的也不好放人进来啊。” 摘了腰间的玉佩扔过去,那狱卒眼睛一亮,双手接过,强装为难:“王世子……这怎么好?” “本世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让秦王府的人进来一趟,本世子有事情交代”,许邝说:“等我出去,再赏。” 一听还有银子拿,狱卒笑呵呵的让许邝回去坐下,他这就想办法让秦王府的人进来。 前两日是不行,宫里的人天天跑着,时时刻刻盯着呢,今天松了不少,宫里的侍卫撤了大半,宁洪叛国案在当前仅有的证据面前,算是告一段落。 许邝等了小半个时辰,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向牢外看过去,狱卒低低喊了一声:“王世子,有人来看你了。” 许烟樱亲自来了,府中的小厮日日报不吉,她都听烦了,牢狱中的环境腌臜难闻,她自进来便一直蹙着眉头,地上有成年累月的积洼,一深一浅,贸然踩进去鞋子湿了大半,本能的不舒服。 从狱卒手中接过灯,她挑着向旁边走去,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大哥?” “怎么来的是你”,许邝低低开了口,吓了许烟樱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牢门前,说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下次别来了。” “家中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担心”,许烟樱放下灯,见许邝落魄的样子,愁眉苦脸:“母亲食寝难安,我不见你一面怎么行?” “府中还好吗?” 顿了一下,许烟樱说:“好,有三妹在,没人敢随意搜查。” 微微一愣,想到青音那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许邝了然,顿时放心不少。 从缝里递了热乎的饭菜和干净的衣裳过去,许烟樱定下心神,正色起来:“大哥为什么被抓?同宁府有关吗?” 许邝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同许烟樱一样不解,微摇头:“宁洪叛国了?” “是,我也是多方打探才寻得一点风声,大哥知道吗,宁洪早就勾结大齐,这次攻打莫干山怕是有备而来,昨日下午,沐南均已经率兵北上,去援助珣世子了。” “沐珣这么久都没消息传回来,指不定死了呢”,许邝盘腿坐在地上,垫着干草,慢慢吃着许烟樱带来的饭菜,闷哼:“倒是那沐南均,一直以来空有虚名,陛下不重用他,却分外敬重,这次更是,初离凉都城就率兵北上,陛下对他几乎从未有过不信,是不是花架子,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许烟樱心下焦急:“现在说这些没用,大哥你得想办法出来。” 筷子一顿,牢里昏暗,看不清许邝的情绪,他低着头,像盘踞的毒蛇,阴森森的。 “有人害我。” 这是唯一的回答,许邝想不出别的原因,他自认为向来谨慎小心,后路清理的极其干净,没什么任人拿捏的把柄——除了穆安! 四个字轻飘飘的进了许烟樱的耳朵,她大惊,攥紧了手:“大哥,是谁要害你?” “烟樱,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你回去护好秦王府,书房的桌子下有暗格,里面的东西毁了”,许邝沉声:“防着沐府,尤其是安郡主。” “安郡主?大哥难不成觉得是安郡主要害我们?” 怎么会? 许烟樱以为她至少算穆安在凉都城唯一的朋友,虽不深交,却也各取所需,无冤无仇,为何会暗中陷害。 她还犹豫着,就听许邝道:“不一定是安郡主,但她不得不防,烟樱你记住了,此人万万不能信,还有,让母亲进宫去见见陛下。” “为何让母亲进宫,我去。” “不行,陛下本就不亲近你,你去了也无用,念着旧情,陛下也会给母亲一分薄面,或许能探到消息。” 狱卒来催了,许烟樱点头:“大哥放心,我知道了。” 捡起地上的灯,外面天色已暗,她最后看了许邝一眼才紧着步子出去,婢女还焦急的在墙根下等着,看到她出来连忙迎上来。 “回府”,上了那车,在黑沉沉的凉都城,许烟樱回了府,问了婢女,卢韶芳将自己关在佛堂,一下午都没出来了,晚上怕也不准备回屋。 “小姐,要不要劝劝夫人,让她歇着?” 沉默少顷,许烟樱摇头:“爱怎样就怎样,让人伺候着就行。” 她相信人定胜天,吃斋念佛有什么用,每每家中有事,卢韶芳就往佛堂钻,她拜了二十年,也没见父亲回来,徒劳无功的事,没用。 屏退其他人,许烟樱独自去了许邝的书房,却发现书房的烛火亮着,里面有人影闪动,她一惊,小跑着推开门:“谁!” 定睛一看,桌子上肆意的坐着一人,一双眼直直的看过来,没掀起任何水花,跳下来就要离开。 看清了里面的人,许烟樱松了一口气:“三妹怎么在这?” 许邝的书房平时很少有人进,三姑娘近日在秦王府风头无两,来去自如,谁也不敢拦,入了夜,院子里有些凉,许烟樱转身将门关上,没给青音离开的机会。 她抬眼:“这么晚了,三妹到大哥书房来做什么?” “随便看看,像大哥这种人,不是都喜欢往书房藏东西吗?”青音漠然:“被抓去这么久还没放出来,我来找找,或许有啥证据能救他。” 许烟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2 青音的回忆 青音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以前的事,又想到许邝,在宁古塔被人相救,一路上沿海飘洋了近两个月,前一个月她一直被关在狭窄的船舱里,窗口每日都按时送饭,卖相虽不是很好,勉强们填饱肚子,还定时送来治伤的药物。 一个月时间,她没有出去过,旧伤却好了个七七八八。 有一天,她在船舱里闹,砸了很多东西,舱门被打开,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为首的揪着她就要打,被旁边人拦下,清一色的魁梧的身材,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 《摄政王府小作妖》372 青音的回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3 摄政王妃 穆安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了家,去了雁回小镇,漫天的黄沙也挡不住她回家的喜悦,城关高墙之下,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对她展开双臂,温声说:“回来了。” ——那是萧辞。 她奔跑着扑进炙热的胸膛,雁回小镇热闹非凡,他们挽着臂回了王家。 前庭摆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有多大呢? 穆安可以在上面奔跑,一眨眼,桌面坐满了人,以王泽明为首,都是她最亲的人。 爹,娘,王家所有人…… 这么多眼睛看过来,...... 《摄政王府小作妖》373 摄政王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4 南城之难 许邝确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回府整整洗浴了三遍,才除掉身上所沾染的牢狱酸臭味。 他将自己关在院中,许烟樱在门外踱步,就是不见。 无奈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当她知道是穆安进宫见了许博延,才让许邝提审了一遍就被放了回来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恨恨的一跺脚,许烟樱关上房门,冷声:“谁来也不见!”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用尽全力之后才发现,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所知道的,仅仅是自...... 《摄政王府小作妖》374 南城之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5 不信朝廷 说到痛苦处,卓峰心里压着巨石一般,疼得他肝胆俱裂,一脸悲色:“若是能选,我卓峰就是死也不要和萧坤绑在一条绳上,他来了,我大开城门欢迎朝廷友军,可回报给我的是什么?家不家,城不城……” 是南城一夜之间没了往日的欢乐,是街道两旁的摊贩被砸毁,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 撑着膝头,弯了腰,卓峰抬起头:“欧阳家主,你能帮我照顾儿女我感激不尽,这次,我不愿再牵连到你,大厦将倾,南城将不复...... 《摄政王府小作妖》375 不信朝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6 兵临城下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营地上,严宽卯足了精神,一提裤腰带,霍出一口凉起,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回头说:“主子,打吗?” 萧辞:“打!” 蛰伏三日,想来欧阳痕已经同卓峰做过交代,城中卓峰假意同萧坤周旋,在欧阳氏族的帮助下,暗中清空城门长街的行兵之道,两边的百姓悄然转移,卓峰掩人耳目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两边人去楼空,就待萧辞大军一到,再不会束手束脚,同萧坤决一死战。 大雨瓢泼,墨一样压下来...... 《摄政王府小作妖》376 兵临城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7 一曲鸿峭 雷声轰隆隆的捅着天,地上哗啦啦的漫着水。 卓峰换好了衣裳,暖了半天才磨磨唧唧往出走,一股子莽气从他那“文绉绉”的心眼里窜出来,他像个不伦不类的土匪,吹了声口哨伴雨。 下人不知道老爷大人高兴啥,城中要打仗了,老爷却挂着瘆人的笑脸,连月来没见他高兴了。 卓峰高兴啊,当然高兴,高兴的不得了。 “啧啧,看看这天,没完没了喽”,亲自撑着伞,这次换了一把新伞,滴雨未沾过,他挺胸抬头,下了台阶,衣裳平整...... 《摄政王府小作妖》377 一曲鸿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8 重振朝纲 乱世出枭雄,博州靠近海岸,河道一开放,海上贼兵吃腻了一冬的鲜肉储备,早就腻了。 趁着大梁正乱,以卷土重来之势扰乱海岸渔民,杀人夺财,岸边的姑娘白日里也不敢出门,就怕被突然而来的海贼掳去了。 一旦上了海,杂七杂八的航道不是就近的渔民能追上的。 听闻南边战乱平定,海贼们抓紧最后快活的机会就要大干一把。 谁知刚上岸,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王瓒温润的回头,对着慌张的渔民一笑,拱手:“博州守军小小副...... 《摄政王府小作妖》378 重振朝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79 焕然一新 新鲜的人儿,新鲜的血液,新鲜的国度。 呆呆的看着面目坚定的沈德重,武清文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不敢想,不敢仔细的想。 “德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清楚的很”,气冲冲扔了那密奏,沈德重将它踩在脚底,大声:“改朝容易换代难,这些人都该死,小不惩如何惩大恶,一月来,你不理会我,就是怕我劝说你站队,劝说你放弃皇上。” 走近武清文,沈德重半跪在他床前,言辞诚恳:“你清贵的一生不能败,曾...... 《摄政王府小作妖》379 焕然一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0 公子回府 沈行白倏然起身,没皮没脸的“嘿嘿”一笑,招手:“……老头”。 说完就要跑,沈德重吼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噼里啪啦一顿响,沈德重手中的的棍子已经飞出去,打在沈行白小腿上,他倒吸一口凉气,瘸着腿认错:“爹爹…爹,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行吗?” 当然不行,沈德重多久没见过沈行白了,外面都传他儿子死了!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给我跪下!” 沈行白:“……” 偷偷趴在廊上,沈行怡眉角一抽一抽的疼,沈行白跪在地上,闷棍毫不留情的打在身上,听着都疼。 “小姐,要不进去劝劝,老爷该把大公子打坏了。” 沈行怡决然的摇头:“老头会连我一起打的,我不管。” 晚上,沈行白被关在祠堂,低声哀嚎,瞥眼瞅着月光浓郁的窗外,听着外面的动静,就要起身去看。 忽地门口开了个小缝,先扔进来一食盒,沈行怡探过脑袋,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小声:“哥,我进来了。” “一边待着去”,沈行白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蒲团上,盯着那窗外好半会,埋怨道:“回去睡觉,别来打扰我。” “那不成。” 转眼间沈行怡已经鬼鬼祟的摸进来,合上门说:“我看爹睡下了才偷偷来的,跪了一下午了,也没吃,还专门去厨房偷了点。” 看沈行怡笑嘻嘻的样子,沈行白打心底里不踏实,接过那食盒,挑剔的看了两眼:“都焖了,不吃。” “多少吃点啊?” “不吃焖久了的。” “……”,一掷筷子,沈行怡怒了:“沈行白,你什么臭毛病啊?我千辛万苦才生着火,亲自给你热的,你还不吃。” “臭丫头,你凶什么凶,胆肥了不成”,沈行白上手就去揪她头发:“快回去睡觉,别一会老头来了连你一块罚。” 呜呜叫了几声,沈行怡瘫坐在地上,硬是盯着食盒让沈行白吃,低声:“你放心,我看着爹睡下了,屋子里烛火都灭了才来的。” 正说着,祠堂后方的窗口被扒开,南宫喊了一声,心情颇好:“公子,弟子来报天机阵有变,你快回去看看。” 瞥了她一眼,沈行白扭过头,好好的门不走,非要挂窗户上,什么臭毛病。 他悠哉的靠着案桌,伸了个懒腰,背部隐隐作痛,老头下手一点都不含糊,压根轮不到他开口,一顿“家法”先伺候上了。 见沈行白不搭理她,南宫从窗户外跳进来,鼻尖嗅了嗅香味:“公子你不去看看啊?” “受罚呢,去不了。” “小姐”,南宫同沈行怡打过招呼,到她身边坐下:“没事的,公子以前不也偷偷跑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沈行白看着眼前的两个二傻子,叹了口气:“我今晚要是跑了,明一早这祠堂就会多一个灵位,上面写着沈氏嫡子,沈行白七个大字。” 沈行怡低低一笑:“活该。” 随便吃了两口,沈行白就没了胃口,忽地一阵阴风从脚底窜上来,三人集体打了个冷颤,南宫反应最快,一眨眼便没了人影。 听得窗户“啪嗒”一声,人已经遁了。 吞了口唾沫,沈行白怒瞪沈行怡:“你确定老头睡了?” 沈行怡:“……我、那啥,哥我先回去睡觉了。” 祠堂门被人推开,沈德重鬼一样的出现在门口,脸色比白日里好不了多少。 他进来,沉声:“行怡,回去。” “爹,我这就走。” 话没说完人已经溜了,留下沈行白大眼瞪小眼片刻,乖乖的跪正,默念:“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沈行白积德积善,求你们让老头消消气。” 背后半天没响动,沈行白竖起一侧耳朵,寻思着,莫不是祖宗这么快就显灵了? 悄然转过头,发现沈德重立在身后。 “爹?”沈行白往旁边挪了一下,拍拍空出来的位置,低眉顺眼:“要不要坐下?” 狠狠踹了他一脚,沈德重皱眉:“你给我跪好。” 外面月儿如钩,淡淡的散下来,给幽暗的祠堂里打着光,沈行白跪的端正,抬眼看着沈老头,四目相对,那眼角深深皱纹让他很不是滋味。 “现在知道回来了,我问你,去哪了?” “哪也没去”,沈行白说:“转一圈就回来了。” “你给老子好好说话”,沈德重背过手,微弯着腰问:“别想着骗我,你就是换了皮我也认得,你当初是跟着大凉世子护送王妃离开的,大凉世子呢?” 愣了一瞬,沈行白露出一抹苦笑:“老头你都说是大凉世子了,当然是回大凉了。” “那摄政王妃呢?” 干巴巴舔着嘴角,沈行白低头没吭声。 身边蒲团一沉,沈德重盘膝坐在他身侧,低沉着声:“别想着骗我,长陵,博州,落霞关,一直到南城都没有摄政王妃的踪迹,你爹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三个杀出太和殿,本应该一路往长陵去,可后来,为什么谁也没去长陵?” “这中途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所以王妃最后跟着世子去了大凉,对吗?” 沈行白一噎:“姑且算对。” 瞪了他一眼,沈德重不悦:“王妃去了大凉,这若是被人知晓,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还能意味着什么,沈行白屁股蹲压着后脚跟,漫不经心的点头。 反正都成一家人了,别人再怎么怀疑也是对的。 “还有,这次回来,就给我乖乖待在京城,别到处乱跑,哪都用不上你,还上赶着凑,瞅瞅你自个,是能耍剑还是能退敌啊?尽瞎掺和。” 沈行白:“……” 搁半天他就是个废物。 好在沈德重如今算帮着萧辞,并未深究,随便糊弄几句便过去了,临走之前,沈德重回头:“跪满一个时辰,再滚回去睡觉。” “好嘞”。 笑了一声,等沈德重一走,南宫从窗外爬进来,傻呵呵的笑着,冲他招手:“公子,走吗?” 费劲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沈行白道:“走。” 次日,小厮来报,大公子传信有事离开一趟,晚些时候回来吃饭。 沈德重难得没生气,抿着唇点头,小厮觉得春光都明媚了。 午后宫里发生了件大事,贤淑宫有喜了,消息一传出来,众臣纷纷来贺,萧晟渊更是喜不自胜。 许淑贤躺在贵妃榻上,宫女掌着一碗安胎药:“娘娘,药凉了。” “你下去”,缓缓睁开眼,许淑贤起身:“药放下。” “是。” 外面候着的医师一道离开,曾鸣从后面出来,跪首:“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许淑贤挑眼:“贺什么?这算是什么喜。” “自然是喜,娘娘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娘娘安心养胎,待孩子诞下,便是这大梁之主。” 如今东宫空虚,萧晟渊被架空,只要许淑贤能诞下皇子,必然被封为太子。 蛰伏隐忍这么久,终于是要到头了,曾鸣神色激动,比许淑贤还兴奋,小心的扶着许淑贤起身,顿首:“娘娘慢点。” “本宫没想到会有这个孩子,他来的不是时候”,鼻尖药味浓郁,许淑贤抬手轻捂着,眉头紧锁,冷声:“把药倒了。” 曾鸣愕然:“娘娘,医师说娘娘郁结于心,胎象不稳,这药不能倒。” “本宫为什么会郁结于心,就是因为这个孩子!” 曾鸣跪在地上。 许淑贤悲声:“但凡皇上疼爱本宫一点,早该有这个孩子,何须等到今日,你看看他今天多高兴啊,温柔细语的嘱咐本宫,一定要好好顾着腹中胎儿,为什么?” 这是他萧晟渊东山再起的筹码,大梁江山有了他萧晟渊的延续,还有十年、二十年……总能耗到萧辞死。 许淑贤打翻了药盏,泪顺着眼角滑落:“本宫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腹中胎儿一生悲苦。” “娘娘勿要伤忧”,曾鸣低声:“等娘娘的孩子得了基业,娘娘就是太后,该享的清福还在后头,到时候属下带娘娘回到大齐,还有什么可伤悲的,皇上失势,还不是任由娘娘摆布。” “不……本宫是恨他的,雪儿死了,本宫仿佛看到了未来,将来有一天,这里也会是本宫的归宿,有些地方,是一辈子都回不去的。” 这里没有家,没有亲人,也没有爱。 许淑贤累了,她想亲手了结这一切,不愿再藏在黑暗处,当一颗棋子。 此次动荡,她躲在深宫,听着不断传来的风声,似乎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翻不了身。 “娘娘,皇上如今是笼中的金丝雀,没有退路,娘娘不是啊,娘娘的背后,是整个大齐。” 自嘲的苦笑一声,垂眼看着曾鸣,许淑贤幽幽道:“天真,本宫步步小心,一旦落入死地,谁会来救我,大齐来的了吗?” 最终,她会落的跟姜雪一样的下场,死不瞑目。 正说着,外面高呼一声:“皇上到——” “属下告退,娘娘不该颓丧,来日方长”,曾鸣悄然退下。 许淑贤盯着门口,帘子被挑开,萧晟渊垂目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许淑贤微福礼。 “以后都不用见礼了”,看着许淑贤,萧晟渊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希冀,亲自扶着许淑贤到榻上坐好,温声:“以后朕日日都来看你,要什么尽管说,朕都给你寻来。” 牙关一紧,如此温和的人,许淑贤看的痴了,浅笑:“皇上疼爱,臣妾还有什么可求呢。” 本是一句好话,听在萧晟渊耳朵里莫名的不适,许淑贤眉眼带笑,只是隔了一层纱,那份端庄本应是萧晟渊最熟悉的,如今再看,却有几分假。 他骤然松了手:“这是朕第一个孩子,也是朕的嫡子,朕寄所有希望给他,皇后啊,等孩儿诞下,朕便给他取最好名字。” 许淑贤皱眉,掌心一片冰冷,面上依旧笑着:“皇上怎么肯定就是皇子呢,万一是个公主呢?” 面色一僵,萧晟渊硬声:“一定是皇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1 沈霆阁主 萧晟渊太想要一个嫡子了,听许淑贤说了一声“公主”当即色变,一瞥眼看到碎在地上的药盏,沉声问:“为什么不喝?” 足足愣了半瞬,许淑贤才回过神来,她被萧晟渊眸子里的厉色吓到了,慢慢缩回手,抿唇:“臣妾不小心打翻了,医师已经去准备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凶,萧晟渊松开紧握的拳,软了声:“皇后,朕如今是寸步难行,有朝一日皇叔回来,怕你我都不好过,可有了皇子就不一样,朝臣会允朕立这孩子为太子,大梁的江山还是朕的,皇叔是反贼,朕是正统,太子也是,就不怕他了。” 许淑贤微微笑着,目送萧晟渊离开,屈膝:“臣妾恭送皇上。” 一连三日送来的安胎药许淑贤都未喝,如今朝局大变,她费力的获取大齐的消息,夜夜失眠。 被两国围攻,若是大齐败了,她就杀了萧晟渊,同归于尽,这孩子也没必要保,若是胜了…… 摸着并无起伏的小腹,许淑贤阴了脸。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皇后这一胎,沈德重压着碗筷,看了低头吃饭的沈行白一眼:“皇后这一胎来的真是时候。” “是啊”,沈行白漫不经心,几分随意的放下二郎腿,抬眼说:“确实有些麻烦,可咱也不能阻止皇后有嫡子傍身?要怪就怪时候不对,既然人家已经怀了,朝中就顺应万变,先瞧着。” “还不一定是个嫡子呢,孩子未落地,是男是女各有变数。” 不得不说,许淑贤这一胎,打乱了沈德重好些计划,朝中刚刚握了大权,希望的曙光还没挥洒多久,若是因为皇后突然有孕被打散,就得不偿失了。 沈德重闷闷叹了口气:“也只能先看着了。” “那不然呢”,沈行白一笑:“你们还能让皇后生不下来不成。” 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沈德重胡子一翘:“嘴没个把门的,说什么呢?皇后肚子里那是龙种,四方都得小心看护着,现在是出一点事都不行。” 唏嘘一声,沈行白起身摸了腰间的玉骨扇,一展扇面,轻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这群人,自己掂量着看,急什么急,这孩子一日不生下来,就没用,十月怀胎,那个时候,三哥该回来了。” 后背一个激灵,沈德重突然就被这句话定了心,他看着沈行白悠哉悠哉的背影,心道:“对啊,他急什么,十个月,萧辞该得胜而归了。” 昨夜在天机阵中待到天亮,看着陈列有序的星辰线,万千星宿位列其中,代表着万千的变化,不是随便都能参透的。 沉睡多日的天机像骤然清醒的黑龙,发出剧烈的阵吟。 这是唯一能让沈行白心安的地方,只要待在里面,他便能从大千世界的数万万变幻中找到归属。 从阵中央醒来,位列星光之下,南宫双手奉着一精巧的木盒进来。 “公子,拿过来了。” 盒子里装的,正是穆安手腕上的神结,他本以为是普通的同心结,不明白穆安为什么要用一根结测萧辞的命数,方回到京城便打算进天机阵探探,谁知道差点丢了小命。 南宫一脸担忧:“公子,这结大有问题,要不还是等王妃回来,细细问过再测。” 上次眼睁睁看着沈行白昏迷两日,导致南宫现在看见这结就心慌。 “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本就不是普通的结”,沈行白出了天机阵中心,站在机关玄口处,才将神结拿出来,一出特制的盒子,神结就和天机阵呼应起来。 两者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之间存着一股引力,这股力量顺着指尖没入了沈行白的四肢百骸,同时又压着他,短短片刻,额角渗出了汗水。 “这次上无垠山,从天机阁的古籍中我才知道,这原本就不是普通的结。” 南宫眨眼:“什么意思啊?” “天地伊始,初代阁主沈霆为了病重的夫人能多留些时日,历经一生集世间尚存的幻术,踏遍四海八荒,求天地,最终以断一臂,毁一眼为代价才化出了此结”,沈行白握着那不断拉扯灵魂的结,低声:“这结自造来便带有神意,沈霆死后,更是将他同夫人至死不渝的爱根封在了此结中,这已经是神结了。” 南宫愕然,到底是什么样的爱,能让一个人以肉体凡胎求遍天地,自损身体为代价,仅仅是为了多看夫人几眼。 她惊诧道:“公子,随着天地灵气的消耗,如今世间早就没有幻术了,沈霆阁主若是真求了幻术注入此结,那这结万万不是凡人能驾驭的。” “是啊,我等终究是肉体凡胎,上次若不是天机阵相护,我贸然探测,必死无疑。” 脊梁骨窜上一股冷意,南宫疑声:“那沈霆阁主可帮夫人续命了?” 沉默一瞬,沈行白淡淡摇头。 “怎么会?那沈霆阁主的夫人岂不是还是死了”,南宫不敢想象,如此深爱的两人,如此至死不渝的爱,没了夫人,沈霆阁主如何撑下去,她道:“按理说将神结给了夫人,再不济也能撑个一两年的。” “你以为得到神结会容易吗”,额角的汗水扑簌簌的掉,沈行白有些撑不住,干脆盘腿坐下,边擦汗边道:“若是真的用一臂一眼换神结续命,未尝不可,沈霆骗了夫人,神结之意,以命换命,他活不长久。” “这结本应在沈霆夫人身上,不料那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随着身体的好转,她意识到神结不对,亲自编织一模一样的结,悄然换真正的神结在沈霆身上,没撑过一月,那夫人便死了。” “夫人死后,沈霆才知道,他安排好阁中事宜,将阁主之位传给当时的大弟子,以神结为祭,封他同夫人的一世爱愁,当日便殉情了。” “难得的深情人”,南宫心下不是滋味:“沈霆阁主深爱夫人,可那夫人又何尝不是,两人都希望对方活,却不知道,谁死了,另一个都不能独活。” 轻笑一声,沈行白挑眉:“你又知道什么。” 南宫:“……” 不予理会,南宫看向那结:“公子,那这结……” “终于抓到重点了”,沈行白看着惊愕不已的南宫,缓缓锁眉:“所以,这神结怎么会在三嫂手上。” 根据天机阁古籍记载,沈霆死后,大弟子为防后人觊觎神结,此结的秘密远远不止于里面所蕴含的神意,彻底将神结封锁,历代天机阁主遍寻不得。 到沈行白这一代,已然泯灭成了传说,他丝毫不记得这件事,不曾想会在穆安手上见到。 时光流转,里面封的所谓爱愁早已同神结融为一体,如今这神结是祥是凶都不得而知。 “公子”,干巴巴抿了抿嘴角,南宫道:“那佩戴此结会有什么影响吗?” “我不知道”,沈行白叹气:“或许有,或许没有,三嫂佩戴,影响的或许是她自己的命数,又或者是所爱之人的命数,那就是三哥了。” 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这结今日必须测。 “南宫,将所有阵眼都打开。” 南宫一惊:“全开?!” “对,全开”,沈行白起身,面色沉重:“既然是因爱成结,那里面盛的就不是一个人的命数,今日,三哥同三嫂的命数我都要看。” “不行,公子你疯了,命数一测,本就要当事人亲临,这样越级自测,十分危险”,南宫慌忙说:“你忘了上次贸然测神结,差点就醒不来了。” 沈行白:“我好歹是天机阁主,若是这点本事都没,纪老岂不是白教了,让阁中弟子暗中守着茶馆,今日不接客,你们都出去,一个时辰后再进来。” 南宫说什么都是不愿的,此次天机阵重启,威力大增,她隐隐能感觉到,神结同天机阵之间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吸相抗,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 沈行白决心已定,往阵中央走去,越靠近阵中,手中的神结动的越厉害,他凝声:“南宫,出去。” 犹豫半天,见天机开始缓缓运转,容不得南宫多作停留,她唇色微白,狠狠一跺脚道:“公子,有事一定要唤我。” “知道了。” 沈行白不是没怀疑过穆安,只是那种怀疑在两人的朋友情面前,不值一提。 如今仔细想来,数月前天枢阁的动静不小,南宫送来的消息八成是真的。 之前是天枢阁的“天枢”在她手里,如今又是这“神结”。 “三嫂,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要解开这些谜团,他还得用多少时日,千百年来,由不得他们相信,这世间已经没了“幻术”一说,可穆安的出现,打乱了这种平衡,从天枢天机开始,不知不觉中,两阁已经被牵扯在一起。 好多事非常人所能想象的,沈行白更不敢想,天机阁会在他这一代的末尾,同天枢融为一体。 南宫方出去,里面的星辰线骤然明亮,整个天机阵剧烈飞速的运转,沉睡的巨龙贪婪的吸/允着,星宿瞬间被打乱,以奇怪的方式重新排列,沈行白浑身湿透,被笼罩在其中,动弹不得…… —— 六月初,凉都城人人着了薄纱,晴空万里。 飞马自莫干山下奔驰入城,大喊着:“急报,急报!!都闪开——” 一路冲撞进了宫,许博延连日来心中不安,宫中微闷热,他坐在上方,听着外面的疾声,道:“传!” “陛下万岁,莫干山急报,珣世子盖世之风,于前夜一鼓作气压过大齐妖人,拿下大齐以南十三部,齐军连退三城。” “好!” 猛然一拍桌,许博延站起来,大笑一声:“传令下去,珣世子遵守诺言,于两月拿下大齐十三部,自此我大凉常驻莫干山下,大凉铁骑,再也不惧严寒之兵!” 殿上跪了一地的人,高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珣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 忽地,外面又是疾声,又是:“急报!莫干山急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2 三军之变 正午回笼的热气像一个大蒸笼,将人罩在里面,出不去进不来,浑身粘哒哒的难受的紧。 两封急报响彻凉都城。 珣世子拿下大齐十三部,五万铁骑已经占领十三部,这是大凉开年来第一大战事,群臣皆贺,本应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片刻,紧接着来了第二封急报。 大齐余孽向西逃窜,珣世子连夜调五百精锐追击数十里,一夜未归。 沐南均亲率一万人向西去寻,中了大齐的埋伏,堪堪退回莫干山下。 沐府。 青简冲进来:“小姐,莫干山出事了!” “铛”一声,手中的簪子碎成两截,穆安呆呆看着那断痕处,心一阵阵的慌:“怎么了?” “世子可能被俘了。” 倏然起身:“什么!” 桌上的午膳已经闷了,王楚君愁容满面,听着下方的侍卫一一禀告,眉宇之间骤然一片凌厉之色。 踏过尸山血海的人,骨子怎会少了凶狠。 “好一个大齐!”王楚君指节隐隐作痛,握拳放在膝上,再抬眼,就成了当年驰骋疆场的女将军,凌声:“若敢动我珣儿一根毫毛,我要他齐国君的项上人头!” “娘”,穆安快步进来,对那侍卫摆手示意他出去,环臂抱上王楚君,愤然道:“娘不要担心,哥哥不会有事的。” “安儿,你哥他……” “我知道”,穆安缓缓蹲下,看着王楚君眼中酸了一片,连忙低声:“娘,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哥不是贸然激进之人,他绝不会追寻几十里还能中计,必然是生了什么变故”,王楚君说道:“五百人被杀,你哥不知所踪,你爹率兵去追,差点回不来,安儿……娘不敢想。” 本以为宁洪提前暴露,一个月莫干山没什么动静,大齐是计划提前败露,无计可施了。 “大齐野心昭昭,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十三部了”,穆安条缕分析:“娘,他们知道不敌大齐铁骑,两军交战,必然也受到了孤狼军的围攻,哥哥同孤狼军将领奚九联手,明暗相辅,大齐知道自己要败,所以一早便挖空十三部,放大批人马在莫干山下混淆视线!” 宁洪的死,显然也在大齐的预料之内,他们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失守十三部,人马即刻撤退,丝毫不拖泥带水,同沐珣的铁骑不做纠缠,整肃兵马往雁回关外去,一鼓作气拿下雁回关,便可趁着大梁境内战事方歇,钻一波空子。 “你哥若是脱离险境,必然会同军中联系,如今杳无音讯,必然落在了大齐手中”,王楚君下定决心似的说:“安儿,娘不想再坐以待毙,我要去莫干山。” 穆安睁大了眼:“娘,你的身子不允许你去极寒之地。” “娘的身子,娘自己清楚,这是战场上留下的疤”,她低声:“当年娘同爹爹被抛弃之仇,不是不报,是为了你们,硬生生忍下了这一口气,如今萧辞大权在握,全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萧文帝也死了,同萧家的仇暂且到这。” “可大齐姜氏,踏着我穆家军的尸体退回境内,安儿,这仇还没清呢!” 同他们年纪相仿的穆家军中老将士们,陪着他们四处征战,粗犷豪迈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就在昨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随着年岁渐长,刻在脑海里,一点都不敢忘。 王楚君日日都能梦到他们,一声爽快的“嫂子”,是她军中最喜欢的话。 这些兄弟,又何尝不是她的亲人。 “不管珣儿是否落入大齐手中,娘都要去讨这笔账”,王楚君深吸一口气,胳膊架在桌上,顿声:“你爹一人到底孤单了些,娘还是想去陪着他。” 沉吟良久,穆安咬牙点头,起身说:“好,我陪娘一起。” 回了熹微院,见穆安一脸沉重的进来,青简几欲开口。 穆安猛然灌了一口水,热气扑鼻,她沉声:“我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小姐,王爷前日还传来信,同世子暗中见过,一切都在顺利进行,还让小姐安心来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终究是我们大意了”,穆安原地走来走去:“我在想,若是哥哥当真落在了大齐手中,他们为何不携人为质?消息来的慢,只听了飞马传来的噩耗,全然不知三国交汇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大齐还要玩什么把戏?” 青简:“小姐的意思是,还有一种情况,世子当时中伏,压根没落在大齐手中,应当是脱身了。” “可哥哥身边的精锐确实是死了,何种情况,他能丢下将士们,这不可能!” 沐珣不会丢下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他如何才能脱身? 这边的计划要快了,穆安定下心神:“墨海阁准备的怎么样了?” “百草堂这几日就准备开了”,青简面色稍微好点:“上次夜凶主动联系我们,听小姐的话,青云退了一步,托夜影问了刘医师,他感念小姐知遇之恩,马不停蹄的感来凉都城。” “他的家人呢?” “都来了,只有一妻一女,刘医师是青云以云游圣手的名义请进来的,该走的律法流程都办好了,小姐放心。” 说着,青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小姐让我们自己给墨海阁换个名字,青云准备了几个,小姐挑挑。” 简单看了一眼,穆安垂眸:“墨海阁过于繁琐了,既然是同百草堂开在一起,又暗中培养势力,我们即可以悬壶济世,也可以百鬼锁魂,就用第一个,百草阁。” “好”,青简收回去:“我多盯着,明日百草阁就能开了。” “带着孟锐,该告诉他什么就由你们来,第一批百草阁弟子已经开始训练了,都让他们认认阁主。” 微微一顿,青简抵着舌尖看了一眼,说:“是。” 催的这么紧,青云知道都愣了:“这也太急了。” “是有些急,凉都城呆不久了,小姐要去莫干山。” “什么?”青云回头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医馆,将青简拽到后院:“那凉都城这边呢?那秦王府还虎视眈眈呢。” 青简胃里有些难受,看旁边弟子端着馒头往前面去,随手捡了一个咬了口垫垫肚子,说道:“就看小姐怎么准备了,我听那意思,是想速战速决,毕竟莫干山那边不等人。” “知道了”,青云皱眉:“晚上让孟锐过来。” 青灵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里也捏着一个馒头,被啃了一半,没味道的笑一声:“还孟锐呢,以后该改口,叫孟阁了。” 这话里话外都很平淡,没什么不爽的意思,调笑罢了,三人彼此相视一眼,顿了片刻,果断的各干各的去了。 用沐珣换来的大齐十三部,许博延一点都不开心,同朝中重臣商议了一天,找宁华偷个懒,喝两口闷酒。 “别喝了”,凉后将酒壶拿到一旁,她闭宫自省,从宁洪出事就没踏出过宫门半步,就怕许博延难做,奈何许博延三天两头的来,她坐正:“沐珣不一定就是落在了大齐手中,大齐这不也没风声吗?” “养精蓄锐多年,齐国君愈发的狡猾了,谁知道他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那个谁……”,凉后稍微想了一下,说:“安郡主的良人,就大梁摄政王不是也在莫干山下吗?他还能不想办法救自己的哥哥?放心。” “倒是难为他了,又救爹又救哥的”,许博延看着宁华:“南均若没有他的相助,必然不能全身而退,这些飞书虽然没提,可朕不傻,知道。” 莫干山向西,地形愈发的险峻,沐珣在莫干山同大齐攻占这么久,从未踏足过西边,那不是人能生存的地,太寒了。 大齐余孽偏偏往那边跑,就很耐人寻味了。 听许博延这么一说,凉后有些不明白了:“沐珣不像个傻的,若是亲眼看着余孽往西去,还追什么追?显然是计啊?” “是啊,可沐珣还真去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博延:“莫干山下的铁骑现在由南均接手,朕放心,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这大齐的目的就不是我们,是大梁。” 齐皇后可不会忘了姜雪的死,同沐珣的铁骑纠缠这么久,最后却奔着大梁而去,也不知道齐国君哪来的信心能在两国的包围下,攻克出去。 如果不然,就是他还在玩阴谋诡计。 —— 上次被穆安阴了,许邝刚解禁没几天,这不,沐珣就出事了。 心下骤然痛快了不少,侍卫在狼牙山抓了头小虎崽,一点大些,许邝留在身边逗玩,随手扔了块生肉过去:“小畜牲,多吃点。” “世子,你让我盯着沐府,那墨海阁换了牌匾,如今是百草阁了。” “百草阁”,沉沉的笑了一声,摸着那小崽子的脑袋,许邝哼道:“看看安郡主能玩什么花样,沐珣生死未卜,沐府怕乱成一团了,她自身都难保了。” 小崽子哼嗯的叫唤着,露出一口锐利的獠牙,已经会咬人了,许邝一不小心被扣了一爪子,他一掌拍过去,怒骂:“到底是虎,比狗强。” 侍卫低头看着小虎崽被打懵了,原地滑稽的转了两圈,凶狠的瞪了一眼转身跑出去。 收回目光,又道:“世子,岐老大已经到京城了,可禁卫军查的太严,大伙不敢轻举妄动,恐怕还得拖着。” “嗯,让岐老大小心些,别等着本世子去收尸”,许邝擦了手腕上的血,冷声:“大梁内战刚歇,这一仗可谓是打的十分漂亮,让摄政王一个乱臣贼子胜了,狠角色都不在,等一段时间风头过了,让岐老大仔仔细细的查。” “是。” 侍卫刚要退下,院子里尖叫一声,大喊着:“愣着干什么,给我把它拿开!快点!!” 许烟樱惊慌的躲在一边,愣头愣脑的虎崽堵死了她,步步逼近,时不时裂着血腥的嘴叫一声,鬼知道许邝给他喂了什么! 眼看这小畜牲一个飞扑就要冲上来,许烟樱吓得失声大叫。 “呜……” 许邝将手中的剑鞘扔到侍卫手中,不悦的看了一眼失色的许烟樱:“来干什么,胆子小就别来我这院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3 百草弟子 许烟樱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微怒的许邝:“哪里是我胆子小,大哥以前养畜牲都在笼子里的,又出不来。” 现在好了,被人连笼子端了两次,干脆放养了。 那是吃人的老虎,不是一只猫,就在院子里乱跑。 许烟樱扭头去看,那虎崽子倒在几米开外,四脚朝天躺着,低低呜咽着,嘴角还流着白沫,显然是被打的狠了。 到底是个小东西,多看一眼,许烟樱又有些不忍,指着问:“大哥……它没事?” “差点抓花你的脸,你倒是大气”,许邝两步过去拽着后腿提起来,瞅了两眼,舔了舔唇角颇为失落道:“还是太嫩了,这么一拍就不行了。” “啊?”许烟樱凑近一看,小崽子眼睛都开始翻了,突然又有些内疚。 许邝毫不在意的扔侍卫怀里:“丢出去,别碍本世子的眼。” “慢着”,许烟樱及时喊住那侍卫,低声:“送我院里去。” “晦气,快死的玩意你要做甚,喜欢了改日送个健硕的。” 冷不丁一个激灵,许烟樱知道,许邝的健硕和她想的不在一个界面,指不定她说喜欢,明天院子里就多头成年虎,忙摇头:“大哥,它还没死呢,死了怪可惜的,到底是一条命。” 冷哼一声,许邝由着她了。 知道许邝至今都存了气,许烟樱也愿意顺着他。 进去坐了,身上的热气散了不少,许烟樱才问:“大哥,珣世子当真遇难了?” “谁知道呢,死了不更好么。” 许烟樱低下头,十指交错紧紧拉着,没吭声。 死了确实好,可又不好。 自从得知穆安是摄政王妃,许烟樱就对沐府存了很大的偏见,由之前的不喜欢,不服气,到现在一想就厌恶。 “怎么,还想着做世子妃呢?”许邝冷不丁的问,带了几分嘲笑。 许烟樱蓦然抬头,硬声:“没有。” “没有就好,人要想翻身还是得靠自己,靠别人不行”,许邝说:“你什么臭脾气,我是你哥,说的话你还不爱听,这次踢到铁板了,被人利用欺骗了,知道人心难测了?” “知道了,秦王府没了大哥,一日都不行,那安郡主心思深沉,沐府分明是大梁国的人,凉都城哪里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想到恨处,许烟樱秀眉一蹙:“大哥,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揭发他们?你有什么把柄在那安郡主手中吗?” 若不是顾忌着这一点,许烟樱也不会闷声不吭,忍下这口恶气。 “为何安郡主笃定我们不敢轻易乱说?” “烟樱你之前看不出来,现在还看不出来吗?”许邝提醒道:“昨夜我突然就明白了,沐府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身后有陛下撑着。” “陛下?” 许烟樱微惊,脑子稍微一转就连起来了,她明白了,若陛下不信任,怎能在沐珣出事后将率兵之权交给沐南均。 她嘟囔:“这下想扳倒沐府岂不是更难了,没有万全之策能将沐府在大梁国的事抖出来,陛下便能替他们圆过去,除非我们能一把握住沐府的命脉!” 可大梁那么远,谈何容易。 “急什么,老天爷都在帮助我,若是沐珣这次死了,不出一月,我就能让沐府从凉都城消失”,许邝阴声:“且等着。” 不就是要证据吗? 岐老大出手,速度快点,也就一个月。 到时候,她安郡主在劫难逃。 瞥了许邝一眼,许烟樱柔声:“那就看大哥的了,只要没了沐府,凉都城就大哥一位世子,我们想要的,都会来的。” 快正午了,许邝有些燥,想起侍卫刚才的话,说:“安郡主今天不是有喜事嘛,走,去瞧瞧热闹。” 百草阁开业,一层的医馆坐满了人,青阁弟子忙的脚不沾地,手却一点都不生,熟悉的药味,熟悉的感觉。 刘医师坐诊,看到穆安进来,连忙腾出手起身行礼,由衷的一笑,两人并未开口寒暄。 久别重逢,刘医师喜不自胜,青云托来了话,穆安愿意倾囊相授,将旷世医学教给他,导致刘医师今天一整日都心跳加速。 这里的布置和京城的百草堂如出一辙,只要往那一坐,他就找到了归属感。 大家都是奔着“坐诊”来的,听闻还是云游的医圣,自然想来看看,光一早上,就来了很多疑难杂症的患者,之前吃了无数药都没用。 这刘医师行医也有自己的习惯,尤其在得了穆安的传奇医术指点后,看在外人眼中,愈发的高深莫测,他静静那么一诊,便能在顷刻间说出病人的症状。 单凭借这一点,一早上就打出了名头。 百草阁的神药也与其他地方不同,见效很快,早上来了个高烧不止的小孩,青灵看了两眼,见那大娘排在后面干着急,让弟子给带进来,一帖退烧药下去,不出一柱香就凉下去了,孩子也睡了。 大娘哭着道谢,青灵给了她一杯温水,让她在旁边等着,一会刘医师有空再细诊。 青云抽空还调侃她一句:“行啊,有本事了。” “以前天天摆弄这些小病,是个人长双眼都会瞧。” 青云:“……” 穆安去了径直去了重整过的后院,那里有一道暗门,里面是青云等人精心收拾的,穆安顺着长长的甬道一直进去。 赞叹道:“隔音不错,里面再怎么闹,外面都听不到的。” 明月和听风也跟着附和。 拐了一个弯,青简说:“里面就是了,青云第一批总共招了五十个弟子,在精不在多,都是有武学功底的,年纪在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能找这么一批人,聚在一起,辛苦你们了。” 这些人不是稚子,不好听话。 他们大多是闯荡过江湖的人,有自己的成熟的思想,愿意归顺,必然不是容易的事,青云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外奔波,功劳不小。 已经听到了说话声,穆安提步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四面铜墙铁壁的房间,能容纳上百人,地方倒是宽阔。 五十个人站在一处,同一个背影对抗着。 听风抬声:“看着很不愉快呢。” 青简摇头:“没办法,孟阁太年轻,不服众。” 这里面还有比孟锐大的,愿意干这行的,哪里有软柿子脾气的,犟起来直接和孟锐动手,怎会恭恭敬敬称他一声阁主。 听到后面的动静,孟锐回过头来,一看到穆安,面上带着窘迫,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拱手:“郡主。” 他支支吾吾,穆安微皱眉:“怎么,说。” “承蒙郡主抬爱,属下担不起这责任,可能不适合。” 昨夜同青阁弟子来到这地方,听青云说了百草阁的未来,有的弟子吹的天花乱坠,到了孟锐耳朵里,只有惊心动魄,他迫切的想要逃离。 怎么可能? 郡主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担子给他,他不过贫苦出生的一穷小子,空有一腔斗志,在凉都建立自己的势力,甚至以后,这股势力会遍布整个大凉。 青云说,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让阁中弟子扬名天下,让恶人闻风丧胆,却不知道这批人就是来自百草阁。 孟锐被激起了一腔热血,直到他见到这五十个人,各个都是狠角色,他自知能力薄弱,不能服众。 穆安瞥过孟锐,没应他,向前去打量面前的五十人,这些人也打量着穆安。 他们认得青简,厉害的不得了,单挑这里估计没人打的过,同那青云差不多。 片刻,穆安冷不丁开了口:“你们为什么愿意来这?” 无人应,穆安也不急,抬眸一一扫过,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一时间无人敢直视。 青简说:“这位是小姐,大家记住了。” “什么小姐?”一人问:“青简姑娘,前头刚来个阁主,这会又来个小姐,弟兄们有些迷啊。” 传来哄笑声。 穆安也跟着笑了:“迷什么,孟锐是阁主,我穆安是你们的小姐,两张脸的事,记不住么?” “记得住,青云公子手底下的人训练有素,转瞬间能将一座城的脉络抓在手中,进退迅速,像一股绳,只要拧在一起,就有无限的可能”,方才那小子继续道:“我们都败在青云手下,一群人聚起来也不是青阁弟子的对手,他们千里传音,兄弟们心服口服。” “青云公子答应我们,用不了多久,我们会成为更大的势力,有享不尽的荣华,这才来了。” 另一人接了句:“这可没签什么卖身契,弟兄们不给小姐卖身,虽然小姐美的像仙女,那也不成。” 一群人抱团笑了起来。 “就没立个规矩么”,穆安转头看向青简:“嗯?” 青简沉声:“立了,按照天枢阁的规矩来,青云已经下令了,他们都记着,也听,但就像小姐所看到的,要彻底降伏,不容易。” 唇齿间“啧”一声,穆安倏然说着:“仙女不要你们卖身,要你们卖命!” 空旷的屋子里静了片刻,还真没一点声音,不知是不是愣住了。 “青云应该跟你们说过,你们是百草阁的第一批人,用不了一两年,就是阁中的老人了,老人会带自己的弟子,有自己的地盘,阶阶层层下去,这股势力定要在大凉迅速扎根,我要谁也撼动不了。” “凭什么?” “凭什么?”上前一步,穆安轻笑:“凭我能让你们易经洗髓,凭我能给你们天下最好的武学功法,就凭借你们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电光火石间,一小子手握成拳,带着劲风向穆安过来,听风已经准备拔剑,被穆安一只手轻飘飘推了回去。 穆安迎上那一拳,还真被她给接下,众人惊愕,只有穆安自己知道,手腕有些软,错身躲开,指尖银光一闪,居然是密密麻麻的暗针同时向五十人中去。 出拳的小子一皱眉,想骂一声“卑鄙”,可那针容不得他耽搁,弹指一瞬间,银针四面飞散,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半数人中招,就在大家松一口气之际,五十人突然在一霎那间瘫倒在地。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4 大秀一波 分明方才有半数人没中招,却倒的比中针的还要快。 出手的那小子轻狂的挣扎两下,软绵绵的瘫下去,一咬牙,从齿缝间蹦出来两个字:“卑鄙!” 穆安好整以暇的收回手,优雅的整了一下裙子,笑道:“兵不厌诈。” 缓缓走近她,穆安回头问孟锐:“他叫什么?” 孟锐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地上的小子一眼,就是这小子最狂,带头折辱他,孟锐又羞又愤,对穆安道:“他叫孔岭,阁中名讳百字开头,取了岭字。” “百岭,你不服我?” 凑近了看,那美丽的面容印照在百岭双眸里,他瞳孔微皱,在英气纵横的注视下,“腾”的红了脸:“不……服。” “那没办法,你们五十个人无一幸免,都中了我的药”,穆安拍了拍百岭沾土的衣襟,抬声道:“那针上没毒,银针走过的空气却有药,入了鼻尖,即刻发作。” 百岭红着脸,坐在地上闷哼:“不入流的手段,有什么可神气的,真刀真剑的干,你才不是我的对手。” 拿出解药在空中洒了,压在百岭等人身上的那种无力感骤然消失,他们纷纷起身,定眼看着穆安。 “听风。” “在!” 穆安说:“百岭想同你打一场,会会他。” 听风抬眼,不问缘由就拔了剑,剑风所过,刚柔并济之力让百岭大惊,他从同伴手中接过冰刃,一展臂就迎了上去。 听风毫不手软,百岭接了三十招就有些力不从心,手腕一抖,被听风劈了半片袖子,飞躺在三米之外,半天没起来。 口哨声此起彼伏。 百岭觉得甚是丢人,他挨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爬起来更加生气,可看听风的模样,又一点都不好惹,当即悻悻的退回去,拱手:“领教了。” 听风回礼:“毫无技巧,没学过正统武功。” 青简点头,低声对穆安道:“这也是这群人的弊端,底子都不错,就是从未有师傅教过,有些人遭名门诬陷,早些年四处流窜,苟且偷生。” “行了”,示意听风退下,穆安双手环胸看着一脸惊色的众人:“你们也看到了,不管是剑术武功也好,还是所谓不入流的毒也好,再卑鄙的手段也是手段,学到了就是自己的东西,能一招要了敌人的命,那才是本事。” 百岭看了周围的兄弟一眼,低着头默声。 “我的医术毒术,这天下恐少有敌手,如今医术有所传承,毒术没有,我可以教给你们,包括之前说的易经洗髓,武学秘籍,我都有,只要你们要,我便给”,穆安正色:“一年之内,我要你们成为凉都最厉害的人,要你们无可抵挡,终有一日,百草阁会揽尽大凉弟子,每州每城,每郡每院,都有我们的人!” 说实话,百岭一行人被惊到了,他们都是年气方刚的热血男儿,怎能不心间荡漾,可也不傻,仔细一想,就不太信了。 嗤笑一声,百岭低声嘟囔:“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穆安反问:“我会倾尽心血为你们筹办,你们出去看看百草阁,短短一日,救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慕名而来,以天下为医,我们便不缺银子,以武为遁,我们便不缺手段,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命自然有的是命!” 大家只是看着穆安。 余光一瞥,见后方一小兄弟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弓,穆安微微一笑:“你喜欢弓?” 小兄弟木讷的点头,看穆安盯着那弓,便上前递了过去。 他还没来得及后退,耳边呼啸几声,身后的箭矢已经空了,数十只箭几乎在刹那间齐发。 有人拿剑去挡,还未劈落,后方又拐来一只,数十只箭围着慌乱的人转一圈,最终稳稳钉在穆安脚前,箭尾还在铮铮作响,回荡在整个场地上。 百岭深吸一口气,他方才差点被那箭要了命,关键时刻,那箭自己偏了一分。 可是,他根本没看清穆安是什么时候拉开的弓,额头青筋爆出了痕,多人忍不住唏嘘:“……好厉害。” 随手将弓扔给呆在原地的小兄弟手中,穆安转眸:“这箭术如何?可有人不服?” “服——!” “我曾经带过一只神射队,他们凝聚起来,远攻便是无敌,只要拉弦声震荡开来,箭矢哪怕贴着地面而来,也能带着猛烈的强风,百米之外取敌首的项上人头。” 渐渐的,有人被穆安说动了,他们一个个认真的拔长了耳朵听着。 穆安缓缓说:“我教你们,不管是毒术,箭术,还是医术,你们想学,我统统交给你们,能被青云招揽而来,你们都是无亲无故的人,在我这,百草阁从今以后就是你们的家。” 谁不渴望有家人,谁想同芦草一般半生漂泊。 百岭问:“你真愿意教给我们?” “当然。” 只要这些人忠心,没有什么是穆安舍不得的。 “既然来了百草阁,顺从了青云公子,我们就是百草阁的弟子了”,百岭说:“这个我们认,但他——我们不服。” 孟锐白着脸,呆呆的看着穆安,从方才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眼前这个人,这个远远比表面还要强大的女子。 他愈发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实在难以堪当大任,穆安的身边的任何人,青简、听风、明月……都比他要适合。 半晌,孟锐主动开口:“郡主,对不起。” “孟锐啊”,叹息一声,穆安站近他,笑道:“你们有什么不服的,孟锐他很好,他的身手不比你们当中大部分人弱,有正儿八经的率兵之才,能为我所用,就是我的人,为何不服?” 孟锐偏头看着穆安,暖光下,他只觉得耳尖火辣辣的烧。 “你们会一日比一日强,孟锐也是,我们打个赌如何?” 百岭:“小姐你说,赌什么?” 穆安说:“就赌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们所有人都会成孟锐的手下败将,你们所有人的谋略,远不敌他一人。” “郡主!”孟锐惊了,不可置信。 可随着百岭身后一群人的应和,穆安已经爽快的替孟锐接下了,她相信孟锐。 倏然,孟锐一跪:“定不负郡主所望!” 外面一青阁弟子进来说了什么,明月在穆耳边低声:“王世子和许姑娘来了。” 微点头,回首见眼前这群人已经渐渐乖顺,穆安圆滑的递了个糖过去:“我穆安说到做到,上乘的武学秘籍晚些时候送到诸位手上,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孟阁还有话同你们说,都认真听着点,他的过人之处你们还得慢慢学,三月之期没到,就得尊尊敬敬称一声阁主”,穆安离开之前警示道:“三月之后,谁能胜了他,谁就能居上,都别妄自菲薄,也不能自恃轻狂。” 身后齐声:“是。” 许邝同许烟樱一道来了百草阁,高高挂起的牌匾上还搭着明亮的大红绸,门口的人却排到了头,连隔壁的砚湖堂门口都坐满了人。 “还真是厉害”,许烟樱跟在许邝后头,不怎么情愿的扫了一圈:“她如此高调,生怕别人盯不上她吗?” 许邝:“她就是胆子大。” 王世子大家还是认得的,纷纷低头让路,许邝颇为高傲的径直进去,同青云打了个照面。 青云拦在许邝面前,装着不伦不类的彬彬有礼:“哟呵,王世子,来诊疾呢还是来喝茶啊?” 许邝上上下下打量着青云:“安郡主呢?” “那就是踢馆了。” 青云不理会,自顾自下了论断,伸手做出请的动作:“想必王世子也看到了,今日百草阁开业,不欢迎踢馆的人,懂事的都自己离开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同本世子这样说话”,许邝冷眼:“凭这张嘴吗?” 皮笑肉不笑的摸了一下嘴角,青云道:“还行,王世子非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不是,瞅瞅我们这地,人多眼杂的,哪里容的下王世子这尊大佛,要你自己走出去,要么就该被打出去了。” “……”许邝眼中迸了寒光,当场就要教训青云,一起身,就即刻被一圈人围着了。 青灵提着剑冷冰冰的过来,往青云胸口一拍:“躲这偷懒呢?堵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看出花来了。” 青云一摊手:“那倒没有。” 侧眸看向许邝,青阁众人就是故意的,看许邝不爽,闹着玩玩,嬉笑声荡在耳边,一边还有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许烟樱杵在许邝身后,瞬间无地自容,她怒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青云换上笑脸,温和的对许烟樱让了条道:“许姑娘这边请。” “你!”许烟樱狠狠一噎,青云这种态度,无疑是让身旁的许邝更难堪,这个时候,许烟樱自然义无反顾的同大哥站在一起,说:“你们这是找死!” “那不成,秦王府的侍卫就在门口呢,百草阁这么多病人,无端打起来伤了人可不好,大家会怪秦王府不讲道理的。” 给了青云一个赞赏的眼神,青灵正要讽刺面色铁青的许邝几句,身后就传来青简的厉声:“都闲的没事做吗!散了!” 大家一哄而散,许邝只觉得耳边瞬间就清净了,一抬眼穆安就站在面前,她好像比之前更美了,每一个动作都会说话似的,无形中勾你的魂,要你的命。 “实在对不住”,穆安一拜,苦着脸装纸老虎:“王世子宽宏大量,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都怪身边人太闹腾,让王世子见笑了。” 许邝太阳穴“突突”的跳:“既然是一群废人,留着也是碍眼,直接杀了就是,安郡主不舍得下手,本世子乐意代劳。” “你配么?”穆安一笑:“王世子啊,刚放出来就乱蹦哒,府中关了一个月也没什么卵用,就挺让人为你着急的。” 许烟樱听不下去了:“安郡主,你别得意!沐府的报应已经来了。” 穆安:“许姑娘火气怎么这么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5 他乡故人 许邝看向穆安,冷笑道:“珣世子不知死活,安郡主倒是乐的自由。” “大哥英雄盖世,自会化险为夷,不劳王世子费心,有这诅咒人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别哪一天又被人害了”,穆安莞尔一笑:“一直待在牢狱里也不好?” 穆安惯会伶牙俐齿,许邝早有领教,只是阴气沉沉的盯着她,道:“摄政王妃,先让你快活几日,到时候别来求本世子。” 周围都是自己人,许邝咬字很轻,穆安压着眼角:“好啊。” 秦王府的人愤愤离去,许烟樱落在后面,从人群中看了穆安一眼,像是要说什么,穆安面沉似水,对她一摆手,就见许烟樱怔愣一瞬,埋头走了。 百草阁一日就在凉都打出了名头,刘医师的坐诊都排到三日后了。 晚些时候,他才抽出空子,随着青云去了熹微院,月明星稀,院子里的四角皆点着灯。 “刘医师”,穆安不知在做什么,换了一身的简装,拍拍掌心的土就过来,回头:“明月,上酒。” 明月笑笑:“好嘞。” “见过王妃”,刘医师他乡见故人,感慨颇深,白日里没能说上话,骤然间有些难受,当即就要行礼,被穆安拦臂扶住,眼中满是奔波而来的沧桑,哑了声:“……王妃?” “刘医师,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穆安拱手一拜:“辛苦你了,百草阁还是得你撑着。” “没有王妃的慷慨相授哪有我的今日啊。” 待两人落座,院子里晚风正凉,石桌上明月已经上了酒菜。 刘医师说:“王妃派人来请,我哪有不来的道理,反正在哪也是家,在百草堂待习惯了,按照王妃的吩咐带着家人辗转各州郡,战事一起哪里都是乱的,我也心急啊,日日担心王妃的安危,如今看到王妃一切都好,也放心了。” “我在凉都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大概也会经常来这”,穆安落寞道:“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刘医师你以后就慢慢知道了。” “王妃不用为难,我知道,今日听病人称王妃为安郡主,便知道王妃隐藏身份”,刘医师接过穆安的酒,一饮而尽,豁然:“我老刘继续开我的百草阁,至于其他的,听凭王妃吩咐,必然不会多添麻烦。” 穆安说:“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了。” 刘医师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他医学天赋极高,穆安曾手抄过一本书籍给他,不曾想里面的现代医术,刘医师零散学了个七八。 在百草堂一有空就刻苦钻研,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八角抱着穆安早就准备好的一摞书过来:“小姐,都要吗?” “嗯,都要”,让八角放石桌上,穆安推给刘医师:“这只是一部分医术秘籍,剩下的还多,等我有空一整理出来,就让青阁的人给你送过来。” 看那微微泛黄的书封,刘医师如获至宝,倏然就挺起了身子,拿着那典籍一一翻阅,里面装的都是他从未见过,却想过的旷世医术,如此秘籍,恐怕世上再无孤本。 从京城离开,在柳州待过一段时间,和几个同行偶尔谈起,医死人肉白骨之术,破开人的躯体亦算医术,也能救人,那些人当他疯了,皆笑话他医术不精,异想天开。 看着面前这些典籍,刘医师真想按住那些嘲笑他的人,让他们好好瞧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爱不释手的捧着孤本,刘医师涕泣:“多谢王妃倾囊相授,我真的没什么可报答,王妃放心,有我在你日,百草阁就得在凉都城稳稳站一日。” “好”,穆安敬了刘医师一杯,敛眸道:“百草阁有一批新弟子,刘医师以后就是百草阁半个当家人,他们我也托付给你了。” 对于百草阁暗中培养势力的事,刘医师听青云说过一嘴,再想想穆安的做事风格,也不惊讶,渐渐点头:“王妃放心。” 医学典籍中好多医用工具刘医师都是没有的,穆安承诺明日着人给他送一套,回去的时候,连同一些武学孤本一起让青云带给了百岭他们。 青简看过,疑惑道:“小姐哪来这么多上好的武学?” 院子里有些清冷,穆安目送青云离开,转身进了里面,说道:“之前在王府的时候拿过一些,一直也没时间看,一些是我自己的。” 这次空间升级后,也不知道小狐从哪叼出来的,把她的东西弄的一团糟,之前的迷雾界面,它偶尔能冲出去,穆安一连几日都找不到它,白心急。 现在摄政王府也成了一片废墟,留下的也只有她当初一时兴起,丢进空间里的几本武学秘籍。 京城,她是不想再回去了。 王楚君已经在准备离都的事宜了,府中里里外外都要交代好,这一去,变数太多,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在空间里待了一夜,药田里的药草长的十分好,皆是灵气环绕,医疗室配制了新的药方,能帮普通人易经洗髓,若是刻苦勤勉一点,武功造次能更上一层楼。 配制出这药,穆安不由得想起青音,她伤了筋脉,按照她那莽撞的性子,以后习武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在她身边还能调理一二,可如今,连人都找不到了。 失神片刻,听到外面的动静,穆安洗了个手出去:“孟锐。” “郡主”,孟锐方从百草阁回来,今日看起来豁然了不少,恭敬道:“阁中人昨夜得了武学秘籍,都惦念着郡主的好,特意让属下来感谢郡主。” 穆安轻笑:“近日我会准备好你们所需的防身暗器,毒药解药都有现成的准备给你们,还有这个。” 随手扔了一小瓷瓶过去,孟锐双手接住,打开里面飘出一股浓郁的清香,只嗅了一口,他便眼清目明,愕然:“郡主,这是什么?” “易经洗髓液”,穆安说:“我会准备很多,不管是药浴还是口服,对百岭他们有益无弊,对你们以后的武学道路有很大的帮助,让他们试试就知道了。” 孟锐点头:“谢郡主。” 他怔愣一瞬,问:“郡主要离开?” “嗯,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以找刘医师,医毒他都懂八分,刘医师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让大家出出进进都敬重着些。” “是。” 空间里的东西可以再生,穆安费了好些时辰才将百岭等人要用的东西准备全,赶紧让青简送了去。 沐府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焦急,王楚君进宫见了许博延。 出来一位公公,迎着王楚君往宁华宫里走,细声说着:“夫人再等等,陛下这会正忙着。” “没事,我去皇后宫里坐坐,等陛下得空召见就是”,王楚君刚说完就和迎面而来的许邝撞上,她微皱眉。 许邝紧绷着脸,说了句:“夫人好。” 阴阳怪气的一声蹿进了王楚君耳朵里,她很不舒服,快步跟上那太监。 “夫人慢走”,许邝还在身后喊了句。 两人错身走远了,太监回头看了一眼才道:“夫人别生气,王世子性子怪,陛下很少召他进宫,今日可能是有要事,奴陪着夫人先去皇后宫里,陛下迟些时候定然要来看皇后娘娘。” 王楚君一顿:“陛下召王世子进宫?” 太监低声:“是。” 宁华好似一早就猜到了王楚君进宫所为何事,她面色有几分憔悴,想来是最近郁结于心的缘故,听说宁老夫人自大寿过后身体就不太好了。 “楚君,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宁华看着她叹气:“南均肯定希望你在凉都安心待着,怎么舍得你奔波。” “娘娘你不用劝我,珣儿遇难,我在凉都也是心急如焚,不如去陪南均”,王楚君弯着眼角,美人柔了几分,气蔫蔫道:“此事还得由陛下同娘娘定夺,府中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今日特地进宫,方才路上还碰到王世子呢。” “你说邝儿啊,他倒是很少进宫,今日怎么还来了。” 王楚君一凛,心里不太踏实,宁华都不知道许邝进宫的事,方才许邝那黝黑的瞳还现在眼前,让人本能的想远离。 宁华最近心情一直不好,王楚君能来陪她说说话,她乐意的很,问道:“安郡主也要随你一起去莫干山吗?” 王楚君笑笑:“安儿她不放心我,我若是不同意她去,她得跟我闹了。” “儿女若都能承欢膝下,就是闹闹又如何”,宁华有几分艳羡,她有三个孩子,如今却都不在身边,这才每每看到沐珣就喜欢的很,忍不住叹气:“你们要是一走,本宫身边又冷清不少了。” “娘娘不必伤怀,我们还会回来的,这凉都城就是我和南均的家。” 想到此刻莫干山下的情况,宁华对上王楚君的眼,都是心胸坦荡之人,彼此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便直接开了口:“陛下不在,本宫也就私下劝劝你,这次莫干山之行,你和南均双双露了脸,三方军中曾与你们交手的人不少,不乏有认得你们的,就怕到时候又生乱子。” “这个娘娘放心,我同南均会小心的”,王楚君正色:“南均若是出兵,都是甲胄傍身,头盔遮面,只要不是熟人,应当不会怀疑。” 宁华说:“这只是其一,大梁摄政王如今也盘旋在莫干山下,你们要见到了,还有你的爹娘,一早就知道你和南均在世的消息,雁回你必然也得抽空回去一趟,来往密切了,难免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这些你们都要千万小心。” “还有,别让本宫和陛下多心,你和南均都明白,有些时候,人心是控制不住的。” 起身拂礼,王楚君点头:“娘娘放心,珣儿将永远效忠于陛下,我沐府也将永远忠于大凉。” 满意的握上王楚君的手,宁华点头:“本宫自然是信你和南均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华多提点了一句,就怕许博延日后被人挑唆,同沐南均生了嫌隙。 正说着,外面太监进来禀:“娘娘,陛下不来了,另外有话带给夫人。” 心底“咯噔”一声,王楚君问:“陛下说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6 不知故人 橘红的落阳透过红墙绿瓦,穿破天穹漫在了宫里的砖上,人踩在上面,不由得慢行。 王楚君却急着出宫,将身后的小太监甩了一大截,背着霞光,大步向宫外去。 在宫门头,又碰到了许邝。 由不得王楚君闪避,许邝径直过来,将她的路堵死:“夫人等等,可否请夫人到秦王府小坐,有位故人想见见你。” “滚!” 见到许邝,王楚君心中的疑惑当即明了,她在凉后宫里等了半天,陛下派人传话,让她和安儿在凉都待着,至于莫干山...... 《摄政王府小作妖》386 不知故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7 杀人灭口 一柄短刀带着不可阻挡的利风,蒙蒙的月色下,莽撞又自由的闪了一点嗜血的银光,擦着许邝的鬓角飞速的转了个圈,发出戾鸣,“哐——”的钉在后面的柱子上。 震裂声久久不衰。 这短刀是奔着人命来的,鬓角的一缕发被平削掉,落在许邝的掌心,他掀眼向门口看去。 穆安漫不经心的甩着手腕进来,动了动脖颈,面沉似水:“王世子方才怕是听错了,我娘哪来什么兄弟,这年头孙子倒是不少!” 拢紧了那断发,许邝黑脸,那短刀再...... 《摄政王府小作妖》387 杀人灭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8 又给自己挖个坑 穆安同许邝在秦王府的前院里打的昏天暗地,她很久没动过手了,如此畅快淋漓的动手,几个月来,所有的怒气都借着许邝的一再挑衅激发了出来。 剑鸣的碰撞在月色下滋出火光,两人各占优势。 许邝实在不愿承认能被穆安拖住手脚,他打的憋屈,总觉得什么东西影响着他,束手束脚,心下一狠,力道愈发的蛮横。 一剑下去,就要人命! 穆安可不敢硬接,她脑子没坑,可不想同一米九的蛮人拼力气,出剑的瞬间,袖口若隐若无的带着...... 《摄政王府小作妖》388 又给自己挖个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89 丹城困境 苍穹连着天际,绵延的冰山从穹顶一直延伸千里,百里之外,隐见郁草匆匆,木林一现,往后便是敞辽的原地,孤寂的海东青高飞,戾声长嘶,从莫干山下折返,挡在雁回关外的黄沙下。 这唯一的阔原,就是海东青的主地。 昨夜刚漫过一场大雨,马蹄疾过,溅起水洼一片,侧耳伏听,大地仿佛震了三颤,一只肃然的铁军正在逼近。 “驾——!” 喊声震天,一骑烈马率锋,踏溅飞泥,追着一队散兵往深处去。 萧辞背上挂着宛若天狼...... 《摄政王府小作妖》389 丹城困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0 自讨苦吃 快步追着萧辞出去,丹城的街还是断壁残垣的模样,这模样是丹城的“特色”。 这是一处分外贫瘠的地方,三年前还是盗匪横行的据点,这里没有安稳度日的百姓,有的皆是磨牙吮血的魑魅魍魉。 还是王江堇看不下去了,借着天高皇帝远,私自调了一万王家军奔赴而来,同四面八方的蛮子盗匪周璇三月,才进行了一次清剿,三年来,几乎半年王江堇会出兵一次,只为了丹城仅有的几个穷苦人能在夜里安睡几个时辰。 孤狼军一到,严宽带人...... 《摄政王府小作妖》390 自讨苦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1 出发莫干山 萧辞的训斥,句句巴掌似的扇在周守山脸上,他半天跪在地上没敢起来。 肠子都快悔青了,这才道:“臣有悔,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求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闷哼一声,萧辞看了周守山一眼,说:“驻军牢牢守着边防,就是被派了出去,你们手中也有至少七万人,大齐五万人是从莫干山下的大凉铁骑手中撤出来的,连日的征战让他们疲惫不堪,这是边郡一举拿下他们的机会,周大人,你真让本王失望。” “是”,周守山顿声:“王爷说的对,臣不自量力,拿着七八万人打不过大齐五万人,臣自愧不如,可朝廷的军粮还在后面,将士们又吃的多,边郡粮仓已经快空了,若是大齐攻打边郡的五万人还不退,最多不过半个月,城就要被破了。” 奚九从后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他当是谁来了,看到周守山那可恨的嘴脸,当即冷了下来,嘲讽一声:“还有脸说,见风使舵的东西。” 周守山憋红了脸,窘迫道:“见过奚将军。” “本将不乐意见你”,奚九翻了个白眼,到萧辞身边说:“王爷,程风来信了。” “嗯”,萧辞松开捻紧的掌心,对周守山一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边郡粮仓每年都是朝廷的重地,不论何时都应是最充盈的,如今朝内正在休顿,各司一层层批准下来都得一半个月,武相知道边郡不缺粮,这才将程序走的谨慎了几日,周大人就跑本王这来说撑不住了?” “王爷有所不知,臣也是被那边郡大吏给骗了啊,臣带着五万人从博……”,偷偷瞥了萧辞一眼,周守山战战兢兢的弯着腰,膝盖一下下疼得慌,愈发小声的说:“从博州千里迢迢的过来御敌,手下这五万人一开始吃的也挺好的,可渐渐的,这几日都吃掺和了瘪米的陈年旧粮了,臣左思右想,这才发现不太对。” “边郡有孙子吞粮?”奚九皱眉:“找死不成!” 萧辞:“积累下来的一惯风气罢了,猜到了。” “……”周守山一噎,看着萧辞深觉得自己是个猴子,既然都猜到了还让自己在这鼻涕眼泪的求,他抿着嘴拘谨。 “周大人继续说,本王听着呢。” 稍微怔了片刻,周守山这才认命的继续:“奚将军说的对,就是有人吞粮,边郡的粮食每年一到仓就被那些个边郡官员联手,以高价卖出去,银子都被他们贪了,臣知道了也是很生气了,初来乍到,不太好能同他们翻脸。” “再说了,现在臣还得靠着那群边郡官员打仗呢,大齐虎视眈眈,边郡不能乱,臣实在没办法了。” “所以你就当这个大头鬼,被一群狡诈之徒推到丹城来要粮?”奚九笑了:“周大人啊,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看见本将身上的疤痕了没,那新伤有一半都是拜你所赐,你再出去睁大眼睛瞅瞅这丹城,是不是比本将还要伤痕累累,到丹城来求粮,你倒是好意思的很!” 周守山脸都臊完了,哪里好意思,他当年跟着萧坤混,都的这么惨过。 自从萧坤获罪,三王爷一党做了鸟兽飞散,他跑的比谁都快,撇的比谁都干净,本以为好前途来了,谁知道这么一出卖主求荣,人人都拿出来嘲讽他。 在边郡同大齐作战,冲在最前面的永远是他,被面上当人,底下当笑话的也是他,如今被打脸的又是他。 他这辈子也就这么惨了,恳切道:“王爷就算不帮臣,也得帮帮边郡,臣自知同那群官员都不干净,可他们卖军粮就非常不对了,等大齐兵马退了,王爷便可直接定罪,将他们都清除了,臣保证不说怨言。” 萧辞沉思少顷,说:“他们把粮卖给谁了?” 边郡的军粮可不是小数目,买给境内,敢接的人没几个,很容易就被监察发现,丢命的买卖。 萧辞抬眼盯着周守山:“说实话。” “王爷,臣确实不太清楚”,周守山道:“但这几日因为粮草一事,同官员们打交道,自己探了点眉目,属下怀疑他们暗中把充盈的粮食买给大齐沙兵道了。” 神色一凛,萧辞原地走了两圈,睨着周守山:“你先回去,边郡给本王好好守着,守不住也得守,若是让大齐妖人进一步,本王唯你是问。十一万人的粮不是小数目,本王可以给你供几日,朝廷的粮草后方就到,之前的事,还没过去呢,周大人好好将功赎罪。” “臣叩谢王爷”,周守山后退:“谨遵王爷教诲,臣以后定以王爷马首是瞻。” 他这种人,嘴里越是说好话,越让人生厌,看着周守山出去,奚九撇着腿,保持着军纪,不敢过多放纵,立在一边道:“王爷,周守山夸大其词,嘴里的话不能全信,他一惯背弃旧主,边郡官员想着他同王爷打过交道,便推他出来试试水,能求到粮最好,就算王爷不给,他们也不怕。” “来探探本王的意思罢了”,萧辞看着渐沉的门外,说道:“边郡无论如何都不能破。” 奚九打了个响指,硬着声:“这群乌合之众,就打这个算盘,有左相在,境内整顿非常大,已经查到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了,碍着边郡的战事,这才没贸然动手,反正迟早都要查过来,他们干脆破罐子破摔,就不信王爷能眼睁睁看着大齐妖人践踏边郡。” “唉,再说说这周守山,边郡官员是推他来说好话的,让他巴结王爷,却没防住小人的心,一转眼在王爷这就把官员们倒卖军粮的事抖了个一干二净。” 实在卑鄙。 萧辞坐了回去,扶着额:“边郡的粮想要卖出高价,沙兵道确实是个不二之选,可是太巧了。” 这边他们刚怀疑沙兵道有疑,周守山就立刻掀了边郡官员的老底。 这是逼着萧辞端了沙兵道啊,可几百年的老巢了,兵匪沆瀣一气,不是说端就能端的。 “对了,程风说什么了?” “哦”,奚九一恍惚,被周守山一搅和,他差点忘了:“程风说沈公子来长陵了,有事找太妃,下午来的,匆匆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没人了。” “他这么急做甚?”萧辞微干着嗓子:“沈行白不是回京了吗?天机阁的事都忙不完,总往长陵跑什么?程风还说什么了?沈行白找母妃是为了何事?” “程风没说,但他觉得沈公子不对劲,行色匆匆的,也不知道找太妃说了什么,人可能是连夜走的”,奚九看着萧辞问:“王爷,沈公子那边要程风再找到人问问吗?毕竟他是来找太妃的。” 屋子里暗下来,有小将士进来点了灯,烛火微爆,闪烁了一下。 “沈行白做事有自己的丈量,他的事,暂且不管”,萧辞看了奚九一眼,说:“南城的卓峰前两日不是征了一批粮食还存在丹城吗,你去边郡送一趟,好好慰问慰问边郡的官员。” 奚九又蒙大任,这一去,少说都得十天,他点头:“行,王爷你小心,不是嘱咐末将探探李卫的封地嘛,臣派的人回来说,这事沐将军接下了,他那边近,方便行事,李卫现在到底是不是在玩空城计,这几日该有消息了。” —— 从凉都城往莫干山,王楚君心里埋着一把利箭,可身子不怎么争气,路上吐了三次,可把穆安下坏了。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身后跟着两三个车队,走的都是最近的道,就是偶尔晚上得睡在马车里,若是挑着过城池的路走,得缓缓停一路,拿了许博延特令,他们走的都是行军之道。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一行人在一处自然湖泊处歇脚,清澈的湖水见底,游鱼腾跃。 沐府的侍卫生火烧了热水,穆安给王楚君送出去,看着她服了药。 “我说了,娘你也别急,反正现在已经出了凉都城,莫干山总能到的,你不让我同爹说,他要是知道你去,非得跳起来三丈高。” “娘到了,你爹他见到就知道了,不用提前说”,王楚君面上带了疲惫,嘴唇有些干,说道:“你爹为你哥的事忧心,让他知道娘在路上了,肯定更担心了。” “担心你还去”,穆安努嘴:“我替娘去也行的。” 许邝拿沐府的血脉家国来说事,把许博延气的不轻,可又不能将许邝如何。 安郡主同夫人要离都前往莫干山,一夜之间在凉都传了沸沸扬扬,都说是去添乱的。 可王楚君病了,说是担心儿子安危,这个时候,谁也不能阻止母亲看儿子,况且还是因为宁洪的罪过才让沐珣遇难,朝廷大臣看在凉后的面上悄悄闭了嘴。 宁华心觉不安,同许博延唱了场双簧戏,凉后深知宁府对不起珣世子,安郡主同夫人又是女流,怎能孤身去莫干山? 自然是不行的,能担当护送大任的也只有王世子了,许博延便下旨,让许邝跟着一同去莫干山,还能历练历练。 二者择其一,许邝忍痛选择了莫干山,只要他能出去,何愁没有来日,虽不情愿,也深知自己是被穆安摆了一道,可他还是屁颠屁颠的担起了护送大责。 凉后可是下令了,若是穆安同王楚君不能平平安安到达莫干山,拿许邝问话。 这一路上,许邝郁结于心,处处得小心照顾着沐府的人,生怕谁出点故障,凉后拿他说事。 青简带人在周围林间走了一圈,回来从许邝身边擦肩而过,对穆安道:“今夜只能在湖边过夜了,沿着湖边走夜路不太安全,前面有一块沼地,马车也不方便,怕意外陷进去,夫人在磕磕碰碰一下就更不好了。” 穆安慢慢熬着手头的鱼汤,尝了一口,给青简递过去:“你也尝尝。” “小姐,我不喝”,青简看了一眼湖面:“其实我们走的挺快了,同行军的速度差不多,这样下去,怕夫人吃不消。” 穆安无奈:“我娘急,那也没办法,而且我也怕中途出点事,又被陛下召了回去,这是五年来,爹娘第一次齐齐离都,不管怎样,还是得快点到莫干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2 湖边小憩 许邝那边也在煮鱼,湖边的水干净,鱼也干净,穆安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头:“我娘的身体有我看着,不会有事,就是心病重,到底是担心世子。” 也不知道穆安往鱼汤里放了什么,越闻越香,青简吞了一下口水,还是忍不住接过木勺尝了一口,说道:“小姐,现在不是还没世子的消息吗?” “没消息也比坏消息强”,远处的老树衬了一片阴凉,穆安蹲的有些脚疼,她盘膝坐在湖边的沙石堆上,喊:“明月听风,吃饭了。” 闻着香味赶过来的明月深吸一口气,爬在锅边嗅:“哇,好香啊。” 听风尝了一口,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王妃放了什么?这么好吃。” “你们先吃,我去叫我娘。” 清汤寡水的未免太淡了,她冰箱里多的是料,随便放了点,野外生活即刻有滋有味了。 沐府的侍卫站成一排,将两方人马隔开,许邝就在十米之外的湖边坐着,旁边的锅里沸腾的也是鱼,只是他一直盯着穆安这边。 看着穆安扶王楚君出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用饭,他拧眉:“安郡主那边吃的什么?” “……世子,也是鱼”,随从搅着锅里,说:“世子你尝尝,这湖里的鱼真好吃。” 许邝冷冷瞥了他一眼,劳心劳力的跑了几日,下巴处的胡茬都没时间修理,黑黑的生了一圈,显得他愈发的老沉。 低头在自己的锅里瞧了瞧,鼻尖顺风飘过来的还是别人锅里的香气,他瞬间味同嚼蜡,吃了两三口便不行了。 这边王楚君对穆安的手艺赞不绝口,欣慰道:“娘今天有口福了,真是不赖。” “自然是不赖的”,穆安笑道:“稍微吃点,娘心情也该好了,这湖边清净,今夜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日得抓紧赶路。” 明月恨不得连锅都舔了,闻言捧着碗点头:“知道了。” “还有,轮流守夜,还有一锅鱼,让跟着一路的几个侍卫大哥也吃饱喝足,前半夜我同青简还有听风守着”,穆安冲许邝的方向抬抬下巴:“下半夜换两个侍卫警醒点,还有王世子他们呢,也不用太紧张。” 干练的摸了把嘴,明月嘟囔:“便宜他们了,奉命护夫人安危,就该让王世子天天守着。” 穆安轻笑:“还是得有个我们自己人,防着点总归没坏处。” 正说着,听风用胳膊肘戳了戳穆安,他们一抬头,就见许邝大步过来,锁着眉头,跟别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明月,你和听风带夫人去湖边转转”,穆安扭头替王楚君整理了一下衣襟,柔声:“吃完饭,溜达溜达,娘该多看看大凉的风景。” 王楚君点头,免得看到许邝心里憋气,跟同明月慢悠悠晃荡着散步去了。 穆安垂下眼,闷声:“王世子吃饱了?” 越靠近穆安一行人,许邝愈觉得那锅里煮着世间美味,毫不客气的坐下,吩咐身边的侍卫:“给本世子来一碗。” “王世子不怕我下毒?”穆安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往湖里掷过去,激起阵阵外翻的涟漪,好看极了,她抽抽嘴角:“我的东西王世子吃的还挺香,这是不怕我害你了。” 许邝尝了一口,确实香,闻言冷笑:“你还没那个胆子。” “这话说出来王世子自己都不信。” “信不信就那么一回事,本世子这般辛苦的护送王妃娘娘千里去见男人,怎么也讨不得王妃娘娘一句感激呢”,许邝吃饭凶狠,三两下喝了几碗鲜汤,鱼肉吃了两口,刺多,他不耐烦便扔了,瞥着穆安畅快的吐了一口浊气:“唉,王妃你瞧瞧本世子这记性,莫干山下不仅仅有你男人,你们一家人这也是要团聚了?通敌通的明目张胆,自古以来也只有你沐府了。” 穆安继续玩着石子,最后一块大的落水,溅起来的水花扑打在了许邝脸上,他目光如隼的摸了一把。 “王世子别老跟自己过不去啊,若真是通敌,也轮不到你来说,至于其他么……我就是去见夫君的,怎么王世子也想见见我家王爷,我给你引荐引荐呗。” 一挑眉,穆安就笑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锅里还有点清汤,王世子还吃不?” “……哼”,许邝起身一跺脚,接连不断的石子扑落进湖里,水溅的比刚才还厉害的多,迎着穆安劈头盖脸的过来,穆安起身就跳开了,许邝黑着脸:“既然会煮,路上就勤快点,就当报答本世子的路上的相护之情了。” “好啊,下次我就下毒,王世子一定要来吃啊。” 许邝:“……” 他相信,穆安还真干的出来。 “别以为本世子离开了凉都,沐府就安全了,王妃娘娘太天真了”,许邝冷声:“说不定下次回去沐府就被封了,凉都城再也没有沐姓。” 穆安说:“许姑娘好歹是王世子亲妹妹,你怎么就不疼惜她呢,让她盯着凉都城的事,可知道会把她带入多大的危险?要是我,肯定舍不得妹妹冒险,到底不如王世子无情。” 只要许邝不在,凭借一个许烟樱,能掀起什么风浪,穆安不怕。 提到许烟樱,许邝表情变幻,怒然甩袖离去。 随从愤愤不平的替他排解:“世子放心,小姐向来聪慧,自然答应替世子看着凉都的一切,就一定不会负世子所望。” “若是烟樱是个男儿,本世子也不用这般辛苦”,许邝闷声:“可她到底是个女子,还是太心软了,空有胸腔里的怒火,一点都发不出来,见不得残酷的血腥,让她盯着凉都,也是不明之举。” “可现在除了她,本世子也没有可信之人了。” 随从犹豫片刻,还是说:“不是还有三姑娘吗?世子被安郡主陷害,那凉都城巡孙集欺负小姐,差点被三姑娘打死,她还是向着世子的。” “许音么”,脚下一顿,想起许音冷冽的面孔,许邝轻轻碾着唇齿,半晌才道:“三姑娘太年轻了,偶尔还有些不听话,还得好好磨练磨练。” 这次离开之前,他就将许音交给了许烟樱,让她平时多带带这阴沉沉的小丫头,若是三四年,四五年后,她真的把秦王府当成了家,单单凭借她一身功夫,许邝都把她当最亲的妹妹对待,那可是个宝贝啊,用处多着呢。 “对了,安郡主不是向陛下讨了个年轻侍卫吗?这次怎么没跟出来?” 平时孟锐总是跟在穆安身边,对许邝也没什么好脸,这次留在沐府的侍卫出来一半,孟锐是穆安的近侍,怎么可能没来,或许是被穆安阴出来心理阴影,许邝本能觉得不放心。 这个随从也没注意,只说传消息回去让许烟樱多盯着些。 等所有人都吃完饭,日头都西斜了,霞光深盛满了湖面,水里的鱼五彩斑斓的,美极了。 晚些时候煮饭,穆安这边还是香味冲天,明月奉命给许邝端了一碗,按照穆安的吩咐,冷冰冰道:“王世子,我家郡主感激你的。” 闻着那味道,许邝身边的侍卫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许邝盯着看了会,嘴角直抽抽。 “拿银针来。” 侍卫一愣,还是乖乖拿来了,许邝往饭菜里面探了探,试了三次,银针都是正常的,他凝眉。 眼看饭菜都凉了,侍卫才道:“世子,没毒,安郡主怎么敢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谋害世子呢,说不定是真的感激世子一路的护送。” “她能有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着霞光褪去的湖面,许邝沉眸:“抓条活鱼来。” 几个人卷起裤脚就下水了,在里面扑棱。 场面有些滑稽,明月没忍住笑出了声:“王妃,他们干啥呢?” 穆安懒洋洋的吃着饭,说:“饭前运动,不做会死。” “……” 费了老大劲才抓到一条鲜活的鱼,在水桶里活蹦乱跳,许邝端着穆安送过来的饭菜,舀了一勺汤洒在水面,侍卫睁大眼睛看着,不过一个呼吸,那鱼就剧烈的扑腾起来,浑身变得通红,水里也漫上了鲜红,眨眼间就通体膨胀爆开,腥肉炸了侍卫一衣摆,若不是许邝手疾眼快拉他一把,那毒鱼肉该扑他脸上了。 脚底生寒,侍卫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嘴唇嗡动:“世子……有毒。” 一脚踹翻那水桶,许邝铁青着脸离去。 他明知道有毒,还要费力测个清楚,到底在想什么? 穆安分明就是故意的,笃定了他不敢吃。 许邝往后面走,越想越气,啐了一口。 可他妈! 他还真不敢吃! 夜光大甚,穆安睡不着,就在湖边坐着,身后脚步声起,她不予理会,仰头看着星光点点的天,银河碎成一块块铺进了双眸里,抬手去揽,指尖自由穿梭的只有柔和的夜风。 在心里默默算着路程,快一点还有七八日就到莫干山了,那里距离萧辞更近了,她随时都能抽个空子离开,策马往丹城去,毫不停留。 她要去莫干山的消息也没提前告诉萧辞,临走之前,她突然有些畏缩了,一个人若是念的久了,相见也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穆安到最后也没把提前写好的信送出去,想着见到了再说。 脚底踩着沙石的咯嘣脆声又离穆安进了两步,她突然就困了,悻悻起身就往马车去,瞥都没瞥许邝一眼。 立在湖边的许邝愣了愣,心肌梗塞不止,整个人烦躁起来,夜风都熄灭不了他的火,看着穆安被风拂乱的墨发,暗暗握紧了拳头,凉声道:“王妃娘娘,你当真不怕本世子抓到你活的把柄吗?” 穆安回头:“等你抓到了再说。” “我已经抓到了”,许邝勾唇笑笑,寒意涔涔的说:“活的,不止一个,你杀得了疯癫的人,杀的了无辜之人吗?今夜月色不错,王妃瞧个够,说不定明日、后日就得回凉都城瞧了。” 穆安一凛,定定看着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3 百草出手 穆安回了马车,对许邝的话沉思片刻,对青简道:“即刻传信回去,让孟锐下令,百草阁第一个任务来了。” 青简一愣:“怎么了?” “我怀疑许邝抓到别人了”,穆安一锤脑壳:“差点给忘了,穆平的两个姨娘还在京城呢,他若是抓的了穆平,自然能顺着抓到两个姨娘,那柳姨娘,还有个小孩呢。” “知道了”,青简正色:“我这就去。” 穆安点头:“人别伤了,带回去看着就行,过段时间,再想办法送回去,穆平不是个好东西,周氏和柳氏怕也过的不好。” —— 孟锐在吃饭,他几个馒头下去,坐在弟子门平素练功的桩子上,看着百岭带着其他人聚头讨论武学,十个人里头六个人满嘴胡说,三个人识字少,书上好好些正经的话他们还看不懂,剩下一个人干脆不识字。 干巴巴的喝了碗水,孟锐从桩子上倏然起身,朝那边看过去,当即有几个人弟子讪讪的跑过来,勤恳的拿着书讨教。 孟锐憨厚一笑,也不摆架子,就地一坐,同他们围成一圈就开始认真讲解。 虽然他人穷,可志不穷,早些时候当侍卫,从小小的凉都巡城小侍卫到了宫里的小侍卫,好歹是长进了点,哪怕是借读,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看的书不少。 穆安送过来的这些武学,适合什么人用,他都清楚,几个弟子来问,他就一招一式的拆开解读,那些错综复杂的,引经据典的话,也通俗易懂的讲,要让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学会了才肯罢休。 这样相处下来,一半人都觉得孟锐不错,比他们一个个大老粗强了十万八千里,心下也是认同的。 就是年轻气盛了些,不愿意低头,不过嘴上都恭敬了不少,一声声的“孟阁”叫着。 “忙着呢”,青云走了进来,说:“孟阁,让弟兄们都起来动动,各自拿上家伙什,有任务了。” “小姐吩咐的”,孟锐霍然起身,将手里的武学给身边弟子,说:“晚些时候给你细细讲。” 他问青云:“什么任务?” 瞬间,满屋子的弟子都竖长了耳朵听着。 “从秦王府的高手手中劫几个人”,青云扫了他们一个个两眼:“可能是两个女人一个小孩,都不能伤了,得小心带回阁中,具体的我们不插手,凉都的地势孟阁你熟,行不?” 孟锐一展腰,深吸一口气:“行。” 拍了拍他的肩膀,青云笑笑:“得嘞,那就好,从现在开始,只要关于大凉人,那好多事就是你们孟阁的事了,我们都不会插手,这是规矩,人差不多今晚会从凉都城外的水路上岸,孟阁你即刻吩咐。” “多谢青云公子,知道了。” “嗯,小心些,这是你们第一次出任务,小姐吩咐下来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孟锐一拱手,看着青云走了,他无端的紧张,一回头,发现五十个百草阁弟子已经整肃队形,时刻待命了。 他抬声:“方才都听清楚了吗?是从秦王府手中劫人,知道秦王府吗?” 大家陆续点头,也有人摇头,百岭嗤了一嘴:“就是王世子许邝的人,明白了。” “嗯,百岭说的对,王世子许邝的人”,孟锐招手,示意大家先过来,说:“凉都城外的地形大家都不太熟,我给你们说说,他们走水路,可凉都城外大大小小有十几条水路,我方才快速总结了一下,有三条水路是行船之道,秦王府的人有过关的令牌,走这三条河道的可能性极大。” 百岭说:“万一人家就喜欢有腌臜角落了。” “也得防着”,孟锐抬眼:“百岁,你带十二个人去殷都河,百岭和我去凉都主河道,这条河道在凉都城外十里一分为二,有两个滩口,也是官家停船的必经之地,剩下的分别去盯着小河道,不要出手,若是秦王府的人真的走小河道,即刻通信,等人手。” 大家静静听孟锐铿锵有力的声,不由得没人出声打断。 “一定要速战速决,若是高手太强,就不要正面强攻,主要是为了劫人,最不济,也得在凉都城外五里将人劫到手,五里之内,必然会被城内巡防的散兵发现,逃不掉会很麻烦。” “晚上有月色,我们从东城门出,从东城门进,其他的城门一概不要走,青云他们在百草阁就能看见东城门,要是出事,能来得及通知我们撤退,其他的边走边说,都明白了吗?” 一撂摊子,百岭点头:“清楚了,孟阁。” 一盏茶的时间,百草阁就混出了一批百姓打扮的少年郎,丢在人堆里也不起眼,看着他们大大方方的通过盘查,从东城门出去,青云站在三楼的窗户边,缓缓收回目光,问旁边的青灵:“你刚才说什么?” 青灵靠在窗户处,低头看着下面,叹道:“秦王府的马车刚才出城了,应该是那什么许姑娘。” “许邝的妹妹——许烟樱,小姐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看着她就行”,青云说:“许邝有事果然只能托付给她,这么说,许烟樱是不放心,亲自去城外接人了?” 青灵:“穆平的小妾,接回去藏在秦王府,怎么听怎么怪。” 青云牙根发酸,对着青灵一笑:“确实啊,等着孟锐的好消息。” —— 湖边到底凉爽,过了沼地,马车里闷热闷热的,赶路出了一身的汗,穆安打马同青简并行,许邝故意走的很快,本想溜溜人,可每每回头,都发现穆安紧紧的跟着,笑意吟吟,他无端打个冷嘲就再次加快速度。 走了一日,到了下午路边休息,莫名的心下焦急:“凉都的消息怎么还不来?不是让用飞鹰传讯吗?” 许邝早些年在府中养过“信鹰”,虽说是鹰,个头却小,和海东青差不多,这还是驯兽的亲信在时特意培育的,只有三只,他一直精心在外面的宅子里养着,很是舍不得用。 如今为了许烟樱方便,舍了一只出来,秦王府有专门的侍卫使唤它,机灵的很。 身侧的侍卫也皱起了眉头,低声:“世子要不再等等。” 一直到了第二个晌午,侍卫才拿到了信鹰的消息,一脸的菜色。 许邝说:“岐老大抓回来的人送到府中了?” “……没”,侍卫低头:“世子,岐老大的船刚靠岸,就被劫了。” “你说什么!”许邝阴狠狠的回头扫了穆安一眼,见穆安对他招手,当即火冒三丈,冷声:“安郡主在这,沐府留下的就那么点人手,连个下令的都没,他们如何轻举妄动!人是谁劫走的?” “不知道,岐老大他们深夜到的凉都城外,一下船就被偷袭了,一开始是十几个人,没一会就来了几十个人,三两下劫了人就跑,临走前还给船放了把火,岐老大说,他搜寻的其他的证据也被烧毁了。” “这么巧,船怎么能被烧!” “是……是岐老大正好在船上偷渡一批火油”,侍卫低声:“这才被烧了。” 两日的等待,来的就是这么个消息,许邝一夹马腹,向前去,手下的马被他拽的乱踏一通。 烈日晒的人出了一身的汗,侍卫心下替岐老大担忧,平日里他为了财一直偷渡贵重东西,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几个月飘在海上不容易,可这次时运不济,蒙着许邝的令,在船上装别的东西,坏了要事,怕该被罚了。 死倒是不会,秦王府再也挑不出一个比岐老大更能隐藏的海上探子了,连大梁京城都能无恙的抢人回来,可见他的厉害。 可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柴米油盐,逃不过手底下的弟兄要吃饭,要养家糊口,不得已铤而走险。 快马追上许邝,侍卫又开口说:“小姐为了稳妥,还是亲自出城去接的,差点丢了命。” 许邝咬牙:“烟樱伤着了?” “世子放心,小姐受惊不小,只破了点皮,被救了。” 后头穆安听了青云传来的消息,问青简:“许烟樱这么勤快做什么,夜里杀手夺命,她不会一招半式,不是给人添堵吗?” “没伤着她”,青简说:“一看到她,孟锐就下令小心了,大家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就是给吓得不轻,刀光剑影都是虚晃,没要她命。秦王府的高手看起来也护着许烟樱,孟锐他们钻空子一劫人就四下溜了。” “挺好的,又不是去拼命的,抢到人跑就对了。” “哦,对了”,青简微皱眉:“听孟锐说,秦王府的三姑娘当时也在车上,牢牢将许烟樱挡在身后,还伤了百草阁几个人。” “又是这个三姑娘?”穆安看着马车内里,抬眼:“上次不是让去查了吗,这个三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查不到,王世子护这个三姑娘十分的严密,什么都查不到。” 穆安说:“不管怎样,百草阁算是和这个三姑娘交手了,深居简出,不是个简单的人,说不定比许烟樱还要麻烦,让孟锐小心些。” 心情大好,赶路都轻快了不少,穆安探头出去看许邝,没见到人,冷笑一声……玩呗。 —— 百草阁算是得胜而归,一个人都没少,孟锐喜笑颜开,回来将人交给青云,道:“幸不辱命。” “弟兄们辛苦了”,青云也笑:“孟阁辛苦了。” 傻腾腾的摸了摸脑袋,孟锐说:“我不辛苦,当时情急,就把人打晕了带回来的,青云公子,人没事?” “没事。” 人关在百草阁,也是安全的很。 许烟樱不仅吓的不清,气的也不清,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卢韶芳还是见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蛮横无理的发脾气,许烟樱以前从来不会的。 站在门口半天不敢进去:“女儿,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许烟樱负气:“母亲你回去,别管我。”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卢韶芳大声:“你昨夜去哪了,一夜未归,知道我多担心吗?早上院子里出出进进的医师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母亲,谁欺负你了啊?” 坐在凳子上,许烟樱说:“母亲,我没事,你待着,我去看看三妹妹。” 卢韶芳:“看什么三妹妹啊?她是哪门子的三姑娘,你们一个个是要气死我不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4 哎呀妈,真俊 听着背后的怒吼,许烟樱头痛欲裂,径直往青音的院子去:“三妹妹呢?” “小姐,三姑娘睡觉呢”,婢女小步走路,低声说话:“回来倒头就睡了,小姐要不等三姑娘醒了再来,给吵醒了,又该发脾气了。” 许烟樱怔在原地:“……她睡得着?” “啊,应该睡得着?反正奴婢看着睡得挺香,衣服都懒得换,凶巴巴的,奴婢们都不敢提醒,就由着她脏兮兮的睡了。” 真是个奇葩。 许烟樱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抬步进去,青音睡相惨烈,鞋子都没脱,直挺挺倒在床上,枕边放着剑,衣襟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黑沉沉的压在裙子上。 小脸脏兮兮的,许烟樱愣住了,昨夜的青音尤其的凶,她刚见到那船过来,没看清来人是不是许邝说的岐老大,四面八方瞬间涌出一批拿着刀剑的人,二话不说就上船砍。 青音本是不愿意出城的,她非要拽着,人当时还在马车里晕乎乎的睡觉。 许烟樱在岸边尖叫一声,周身的血光实在要了她命,她连剑都提不住,眼看着落入险境,青音二话不说已经挡在了身前。 看着床上安稳酣睡的人,许烟樱叹气,低声嘱咐:“端温水过来,还有,三姑娘洗浴的水也备好了,饭菜也备好,丰富些。” “是,小姐。” 一点话声还是惊动了青音,她侧耳听了句,不情愿的睁开眼,低声:“别吵我,出去。” “醒了”,许烟樱上去绑了帘子,从怀中捏了帕子出来,小心的就要给青音擦脸,说道:“你看看你,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一点都不收拾自己呢,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青音毫不客气的拍开许烟樱的手,被彻底惊醒了,翻身坐起来,说:“有事么?” 许烟樱收回手,盯着青音沾了血迹的衣襟看,温声道:“担心你,昨夜伤到了吗?我让医师来给你看看。” 活动了一下,青音不太耐烦,重新躺会去:“没伤到,不用管我。” “那先起来把衣服换了,脏,你穿上难受。” 青音闷过头不理她,真搞不懂非亲非故的,就因为许邝一句话,这许烟樱做什么都非要带着她,还真把她当亲妹妹了不成。 青音不知道,单凭借她昨晚的舍命相护,许烟樱都是把她当妹妹的,真心想对她好的。 可这丫头做过的好事,要么是一回头就忘了,要么压根觉得半路砍两个人算不得什么好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被晾在屋子里半天,许烟樱还是替青音将一切都妥善安排好才离开,回头叹气道:“三妹妹,性子收收,这里是你家,不用耍小脾气,我也会对你好的。” 闷呼几声,青音坐起发呆,心道:“真麻烦。” —— 兆晖策马飞奔在路上,他特意绕开大齐的兵马地,一路往东,跑了一天一宿,才同莫干山下,沐珣的副领会合。 副领叫历猿,大伙都叫猴子,人长的也像猴子,精明的很,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兆晖勒停马儿,翻身下来就同历猿对了一掌:“猴子,人呢?” 历猿不接他这茬,一个劲往兆晖身后瞅:“世子呢?有消息吗?” 兆晖说:“没有。” 怎么会这样。 历猿身材魁梧,走起路来都气势汹汹,他怒锤了手边的柱子一拳,愤恨道:“你回来了替我把大齐盯着,我要往西去一趟。” 沉眸往里面走的兆晖闻言,一回头:“去干什么?西边没世子的踪迹,大齐敢在西边设伏,就是仗着了解,这些年他们龟缩在里面,可不是白呆的,竟让他们暗中把西边摸了个通。” “都怪我”,历猿顿声:“世子追击敌兵的那日,你正好不在,我应该跟着去的。” “去了,说不定一个都回不来,多你一个又能有什么用?” 莫干山下到底冷,军营里处处都是冰疙瘩,和凉都城简直是天南地北的气候,外面站了会,呼出来的气都结冰了,兆晖身上的斗篷被冻的僵硬,他弯腰进去。 炉子里的干柴滋着火星飞溅,在旁边烤了会,四肢才软和起来。 历猿让人上了热汤,坐下说:“昨晚大齐同大梁边郡打起来了,看着像孤狼军的路数,会不会是萧辞过去了。” “摄政王不是在丹城吗?”兆晖想起萧辞的脸,沉默片刻,说:“丹城虽然穷,但现在是要地,摄政王不会轻易离开,可能是派了身边人过去。” “那八成就是那个奚九了,也是个人物”,历猿左右看了一眼,才低声:“同萧辞联手这件事,世子吩咐过,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上个月我同这个奚九见过一面,摄政王派他堂堂一个孤狼将军给世子送信,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兆晖一愣,喝了口烧酒:“猴子,别乱想,好好带你的兵,大齐主要兵力都撤了,随时都会卷土重来,这五万人四处打游击,就是溜着我们走,迟早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我没乱想,世子信那大梁摄政王,我猴子信世子,生死都是世子的人,自然信那萧辞”,历猿道:“你说的对,大齐这五万溜人的兵马留着也是个祸害,好不容易他们累了在边郡待着,让萧辞连锅端了也好。” 若不是碍着沐珣现在下落不明,猴子断然不会在莫干山下压兵十几天。 “我就是怕,兆晖……”,冷风嗖嗖的灌进来,猴子的手指都有冻伤,他皮糙肉厚的忍过冻伤的刺痛感,现在已经习惯了,抹了把眼角,垂声:“一连十几日的等,是你你不心急吗?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不是坐吃等死的,我想出兵,不瞒你说,其他地方我都看不上,我就想端了那大齐沙兵道,我要将大齐南北两方都成我们的人!” 兆晖一口一口灌着酒,静静听着。 “可我又不敢动啊,我怕我前脚刚走,大齐的小崽子还没挑在我的马头,身后的冰墙上,就被悬起一个人,定睛一看——那是世子!” “胡说什么?”兆晖扔了酒杯,噼里啪啦一顿响,他起身就要走:“你是将军,我是个跑腿的,不带兵不打仗,来莫干山就是看看你,将军在十三部,我得去复命了。” “跑什么跑啊,你陪我说两句能咋地”,猴子悲从中来:“我还能和谁说这些个话呢?我宁愿用我的命去换世子一点点活着的消息啊。” 兆晖停下,看着他:“你放心,我跟了主子二十年,主子一定好好的。” “……哦。” 历猿这个人,看着凶,却是沐珣手底下心肠最软的,还是个最多愁善感的大老爷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绣工更是了得,针眼捏在他手里压根瞧不见,可数不清的兄弟们,衣裳破了,都是他缝的。 同他呆在一块,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能平白被说出两行清泪,三两句话的功夫,兆晖心口已经堵的不行了,转身就要溜。 刚到门口,却见一小兵跑过来,一个不注意,摔在了大冰愣子上,惨叫一声半天没怕起来。 历猿说:“愣着干什么,去个人给捡起来,冻死了。” 两边站岗的将士立刻过去把地上的人给架起来,已经开始哆嗦了,三两下哈口气跑过来:“副领,那……谁来了。” 历猿皱眉:“只要不是天王老子,管他谁来了,看着带进来,去。” “不是”,小兵嘴有些哆嗦,说:“世子他娘来了。” 历猿:“……” 兆晖:“……” 原地蹦了一下,历猿大惊:“兆晖,夫人来干什么?这地方是夫人来的嘛?” 他扭头,指使着人:“还站着,快去把夫人迎进来,收拾一间暖和的屋子,把我屋里的柴火都拿过去,给夫人架上。” 一眨眼,兆晖已经飞快的往外面跑了,一望无际的冰地,不披两身貂都对不起身后连绵的雪山。 冷的厉害,穆安估摸了一下温度,站一个小时,能赠送一个冰雕人,她顾忌着王楚君的身子,给她穿了厚厚好几层,自己还好,能出去溜达两圈。 莫干山下的大凉营地已经近在眼前,远远看着燃起来的烟火,兵马扎营在山下,两三个月如一日,该多辛苦。 明月打了个喷嚏:“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环境艰苦的地方。” 瞅见缓缓而来的车队,兆晖同历猿齐齐奔出来迎接。 兆晖脸都黑了,尤其是对上率头的许邝,眼皮未抬便径直向王楚君的车马去,大声:“夫人。” “是兆晖啊”,王楚君掀开车帘,寒气逼人,她打了个冷颤,说:“辛苦你了。” “夫人怎么来了,先进去再说。” 穆安自然是认得兆晖,稍微一点头便没了后续,兆晖僵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低声问了句:“郡主安好。” “好。” 将士们的动作很快,三江下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里面果然暖烘烘的。 别样的建筑设计,能将寒气隔绝在外面,穆安扶着王楚君进去坐下,炉子上滚热的姜汤打着鼓。 “夫人和郡主先歇会,卑职即刻准备,送夫人和郡主去十三部”,历猿见到王楚君就有些怕,低着头笑了一下:“夫人放心,十三部现在全是我们的人马,将军也在那边,比这莫干山下不知道好了多少,到底有几天太阳照,别冻着郡主了。” 早就听沐珣说过自己的妹妹,历猿好奇的很,过去十几年也没听沐府还有个女儿,突然蹦出来不免觉得新奇,他们一群大老粗,平日里有空还围着沐珣一个劲的问:“咱妹子俊不俊啊?” 每每沐珣就笑:“俊,俊的不得了。” 可到底有多俊呢,难不成比夫人年轻时候还要俊? 这下见到了,历猿宽大的身子无处安放,偷偷拽着兆晖,凑着他低声:“哎呀妈,真俊。” “……”兆晖松开他,不太敢看穆安的眼,对王楚君道:“夫人,猴子说的对,我送你们去将军那。” 谁知王楚君却摇头:“先等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5 莫干山下 兆晖和历猿苦口婆心,恨不得将王楚君即刻送回凉都城,两人默契的开口闭口不谈沐珣的事。 不说他在哪天晚上没回来,哪个下午带着谁去了那个方向,便没再回来了。 起码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怀着希望,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将伤痛隐藏起来,相信沐珣平安无事。 沐珣是谁啊?是凉都城最年轻的世子? 是凉都城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旁边还坐着个许邝,很多话也不方便说,兆晖看了历猿一眼:“先让夫人和郡主休息,我们出去。” 王楚君确实累了,到了莫干山,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亲眼看到这里的环境,她心下更难受了。 许邝看了穆安一眼,转身出去,就被兆晖拉到一边。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了不悦和挑衅。 还是兆晖先开了口:“王世子怎么来了?” “奉陛下之命,送夫人和安郡主来莫干山”,许邝对着兆晖笑:“怎么,不欢迎本世子?” “人已经送到了,这里没王世子什么事了,王世子自便。” “没事,本世子不急,本想着来说不定能见到沐珣,到底是我多想了,怎样,你家主子有消息吗?” 兆晖可是同许邝动过手的人,两人彼此没什么好眼色。 许邝故意揶揄说:“我差点忘了,你主子到现在还没消息呢,指不定死了。” “王世子口下积言,这里可没人纵着你”,兆晖冷声:“等着我家主子回来,王世子可要记得亲自拜会。” 许邝:“那是自然。” 若回来的是具尸体,许邝不仅要好好拜会,还得带着金银财宝来祭奠呢。 王楚君忽然不急着去十三部了,她想在莫干山待两日,穆安知道,她是想看看会不会有沐珣的消息。 在营里待了一日,穆安凭着阔达的胸怀从诸位将士口中将消息探了个遍,也知道了奚九在边郡同大齐打仗,莫干山下时不时也受到波及。 而萧辞人在丹城,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是要一个人去丹城,必定危险重重,兆晖盯穆安盯的紧,就怕她突然跑了。 时时刻刻让人在后面跟着,穆安在营地外转了一圈,双脚都走的麻木了,一回头身后人还跟着,她哭笑不得,对听风道:“兆晖这是几个意思呢?” 听风摇头:“大概是怕王妃去丹城找主子。” “丹城么”,穆安看着冰雪绝美的远处,半山腰处美不胜收,她真想自己登顶去看看,半晌,笑了笑:“我倒是想去,可听着不远呢。” 听风骤然来了精神,吸了一口冷风,低声说:“从这里到丹城得两日时间呢,还是得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敞原附近就没这么冷了,主子在重建丹城,那地方听说比莫干山下好不了多少,不过距离雁回近。” “是吗?” 萧辞在信中没有提他到雁回的消息,想来是没有去的。 “王妃,想去丹城吗?”听风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看着穆安说:“不是我的主意,是明月,她比谁都要着急,恨不得替王妃飞到丹城去。” 眼看她家王妃同主子就能团聚了,明月日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连莫干山的冷都阻挡不了她的热情,真是为两人操碎了心。 穆安被逗乐了,陪着听风往回走,扫过站岗将士的双手,微微皱眉。 一抬眼就看到兆晖迎面过来,兆晖见了穆安有些局促,那可是连帝王都敢杀的人。 悻悻的过去,拱手道:“王妃,属下已经送消息给将军了,等王妃再待一日,就着手送王妃同夫人去和将军团聚,这里到底气候无常,到了晚上只会更冷,夫人身子不好,不能久留。” “我知道”,穆安抬眼看他,眼前不由得浮现京城的日子,喜忧参半,垂声:“我娘想多待两天,她的身子有我照看着,就顺着她的心意,后日一早我们就走。” 穆安知道,王楚君是想再等等,等等会不会有沐珣的消息传来,她等不到,自然就愿意离开了,与其让她难受着,还不如让她顺了心。 随着兆晖往里面走,见穆安语气平缓,兆晖心下也松了不少,说道:“王妃来莫干山的事,王爷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要不要属下派人去丹城说一声,这两日王爷有空,还能同王妃聚聚”,兆晖说:“怕过几日大齐卷土重来,王爷同王妃又要分离了。” 穆安垂头走着,没冷声,兆晖便熄了,抬眼便看到历猿快步过来。 看见穆安,历猿憨厚一笑,拱手道:“见过郡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世子果然没诓兄弟们,咱妹子就是漂亮。” 三人到里面坐下,柴火扑过来的热浪,顺着穆安的背部缓缓铺开,沉甸甸的压下来,她对历猿回礼:“副领谬赞。” “哎,那没得”,见穆安平易近人,历猿口无遮拦了许多:“郡主啊,你不知道,大家伙都感念郡主的恩情,世子一得空就同我们说起你,军中人人都知道世子有个掌中宝,就是郡主啊。” 历猿拂手,五指伤痕累累,冻疮一层层的蔓延开来,看着就惨不忍睹,他好似全然不在意,还对穆安说着话,察觉到穆安停顿的目光,骤然缩回了手,几分窘迫道:“郡主不必介怀,我猴子一大老爷们,这点冻伤没什么的。” 方才听外面的将士说,这几日已经没那么冷了,日日站岗,已经习惯外面的温度了。 “来,我给你看看”,穆安作势就要起身。 历猿一愣,受宠若惊,霍然起身就是一拜,渐渐道:“我匹夫之身,哪里能触的了郡主的手,没事,郡主就当没看见猴子这猴爪。” 说完便笑起来,穆安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止历猿一人冻上,好些将士的脸都是伤的。 她缓缓收回手,微皱眉:“我若是没记错,不是随着爹爹松开一批药物吗?还有冻伤膏?怎么还会冻的如此严重。” 那些药物,都是经过医疗室的配置,她还专门掺了空间里的灵药,虽然数量不多,可七八人用一瓶,一天擦一次,坚持一个多月还是可以的。 天气一暖,无论如何也不能各个冻伤。 说到悲处,历猿愁眉苦脸,连雄厚的嗓音都低下来:“郡主说的是,将士们都很感激郡主送来的好药,那是最好的药,大家都舍不得用,皮糙肉厚的,能坚持一天是一天,只要不碍事,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 “那怎么行?”穆安冷声:“你们是怕不够用吗,难道我就那点药了?不够跟我说,我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带着伤上战场不是!” 一句话让多愁善感的历猿感动的稀里哗啦,怔了半天又是一拜:“郡主说的是,将士们每人确实都分了,也都用了几日,都说是奇药呢,不过擦了两三次冻伤就好了很多,可是……” 重重叹了口气,历猿道:“卑职说些话,郡主不要生气。” 穆安抬眼:“你说。” “我们的铁骑踏平了大齐十三部,十三部的兵四处逃散,被我们打的溃不成军,可那十三部不小,因为这场仗,多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些个老弱妇孺聚众逃窜,径直往莫干山下逃窜。” “就莫干山这情况,连吃的都没,大多都是些女人孩子,如何能活下去”,想到那悲惨的场景,历猿心下直直犯恶心,他深吸口气,道:“郡主你不知道,世子带着我们一路踏过去,索命的冰原下,哀嚎连天,尸殍遍野,将士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怎能熟视无睹。” 他们不是杀人的刽子手,看着女人孩子更不能用胯下的铁骑去践踏。 “世子心善,这些人死了很多,剩下的被我们带回了十三部,现在囚在十三部的,还有很多大齐的百姓,尤其是孩子,能救回来一个便是一个”,历猿皱着眼角,看着穆安:“世子当天就追着逃奔的散兵而去,这些人都由属下安顿,世子没回来,便一直没处置。若不是将军带着郡主的药及时赶到,怕是会死更多无辜的人,很多药都用在了女人孩子身上,将士们也毫无怨言,只要不危机性命,冻伤而已,能忍野忍。” 兆晖眉头紧锁,看了历猿一眼:“猴子,同郡主说这些干什么?” “无妨,该说”,穆安起身:“祸事不牵连无辜,拿女人孩子开刀算什么好汉,我敬佩你们。” 历猿喜笑:“多谢郡主慷慨大义,卑职替她们谢过郡主,等郡主去了十三部就知道了,哪里好些人都是用郡主的药活过来的。” 剩下的药,分到将士们手上,不舍得用的占了大多数。 低头沉思片刻,穆安抬眼:“我有一疑。” “郡主请说。” “既然是十三部的百姓,大凉的铁骑从边境踏过来,她们应该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莫干山下是什么地方?母亲爱子,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置身险境?”穆安凝声:“你方才说好多人都死在了莫干山下,可他们为什么要往莫干山跑,想着绕过莫干山寻求生路,这个求死有什么区别?” 人不是傻子,一出十三部必死无疑,怎会想不到? 三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兆晖叹气:“不瞒郡主,这点我们也想到了,可主子不在,只能先按兵不动,十三部有将军在,还在暗中细查。” 十三部沦陷,这些人应该往里撤才对,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脱离十三部,境内的城池便是才是他们的庇护所。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不能往里面撤,逼不得已才冒死求生。 穆安说:“他们被堵住了,或者说被抛弃了,撤不回去,要么留在十三部等死,要么往出走。” 很显然,这女人小孩选择了后者。 兆晖一凛,低声:“郡主说的是,了十三部往后便是大齐最坚固的城池之一,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下的,我们的人,到现在也没里面的确切消息。” “什么地方,这么厉害?”穆安咋舌:“大哥手下探子也进不去?” 兆晖一笑:“能进去,但必定出不来,鬼城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6 风过情烈 兆晖一句鬼城,吊起了穆安的兴趣,她听着身后柴火的的炸裂声,温暖的火星飞溅在脚面,暖烘烘的。 “鬼城是什么意思?” 历猿冷哼一声:“什么鬼城,卑职就不信里面真的是鬼,鬼不可怕,人才可怕。” “十三部最近的城池是大梁国师之子李卫的封地,这李卫也算是个人物,郡主不知道,这人一惯求仙问道,仙没求来,妖魔鬼怪怕招了不少,比他那做国师的爹还要阴森森。” “听说长的也人不人鬼不鬼的”,历猿解释着:“人们管他手下的兵叫阴兵,自从入了他那城,就没再出来过了,至于十三部的老弱妇孺为什么不向李卫求救,大概是李卫压根不管他们的死活。” “还有这种事?”穆安震惊:“弃自己的百姓于不顾,想来那李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害,看看我们又扯远了,同郡主说这么多做什么”,历猿嘿嘿一笑:“郡主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在十三部待着,剩下的事,有卑职们解决。” “我马车里有药,副领你派几个人来取,你们这点药我还是供的起的”,穆安起身一拱手,唤来了青简。 青简走的心惊胆颤,她猜到穆安又要凭空从袖子里拽出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低声:“小姐,我们马车里没东西,人多眼杂,不太好。” “不怕”,穆安看着她弯弯眼角:“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马车里没东西?历副领他们伤的厉害,得用最好的药。” 青简认命般在车外守着,看着穆安进去里面待了会,历猿亲自带着两个小兵来了。 “郡主呢?” “里面东西有些乱,郡主整理一下”,青简谨慎的看着他们:“副领稍等一会。” 正说着,穆安探出头来:“药有些多,麻烦副领了。” “快去抬”,历猿催促着身旁的小兵:“麻溜点,卑职谢郡主。” 满满当当抬了三大箱,青简站在一旁嘴角直抽,不说别的,她真的很好奇,这么多东西,小姐是如何装在身体里的? 莫干山下送来的储备药草还有一些,小兵带着穆安去看,面露可惜:“郡主你瞧,药是好药,就是军营里的医师少,像郡主这般技高的更是没有,药材用不及,再说送过来就冻坏了,在这堆了两天,就成这个样子了,医师说药效大减,不能用了。” 穆安在冰冷的药草库走了一圈,闻言道:“还能用,今晚我要连夜制药,告诉副领,不要派人打扰。” “今晚?”小兵一愣:“不行啊郡主,晚上的温度会比白日里的低好多,郡主到底是姑娘家,在这染了风寒可不是小病,这卑职做不了主。” “你去同副领说就是,不用你担责”,穆安随手掏了一瓶药递过去:“我看你手上冻疮不深,用这个好的快,去。” 小兵如获至宝,笑着一点头:“谢郡主,卑职今晚给郡主守夜,就在不远处,郡主有事喊一声就是。” “好。” 夜幕降临,青简在药材库里多架了几堆柴火,冷风还是飕飕的往进灌,她看着受损的药材在穆安面前一个个消失,强大的心理已经能保持波澜不惊。 药材放进空间恢复的很快,小狐嫌弃的嗅了嗅,“呜呜”叫了几声便不感兴趣了。 随手将药材堆放在药田里,散落了一地,百无聊赖的盯着越来越多的劣质药草,穆安威胁:“你不帮我种了,以后就别吃好的药草。” 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幽蓝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小狐乱叫两声还是乖乖去种了。 穆安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掌,看着青简:“还得等一会,可能今夜都睡不了了,你去旁边眯会。” 青简摇头:“我陪着小姐。” “我都闲着,你陪我做什么,去睡”,穆安催她:“明天还有忙的呢。” 青简确实累了,见穆安坐在火盆边发呆,只跟去墙角窝一会。 她睡得浅,尽管如此,也没注意到穆安一会凭空出现,一会又消失不见。 来来去去几十趟,好歹才将医疗室的药物准备好了,在药材库里堆放好,穆安有些困,绕开青简,准备出去吹吹冷风。 方一出去,整个人就被莫干山下的冰气包裹,浑身彻骨的寒,她齿间打颤,拢了拢衣襟,漫步向火光幽微处去。 今夜风有些大,魅影绰绰,身后冷风一个劲的灌,出了营地,惨淡的月色下,高山环绕,周围只有风声。 人孑然立在天地间,说不出的落寞无助。 穆安的衣摆被风吹向后方,她眯着眼听久违的呼啸,远处的马棚传来低低的鼾声,马儿睡得冷了,起身甩甩蹄。 忽地,周身的空气有些凝,穆安从幽静中打起神,侧耳静听,不知为何,心口狂猎的跳起来。 她三步做两步跑出了营地,将身后幽微的火光甩开,立在夜里的风霜中,仔细辨别着踏冰而来的蹄声,一人一骑,四处昏暗,只听着若有若无的声她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回头对着营地,远远瞧见白日里说要给她守夜的小兵,抱臂在周围走开走去,只有一个小黑影。 外面真的冷啊,她将披风拢紧,骤然间,马蹄更响亮了,由不得她转身去看,耳边“轰”的一声,像是什么炸开了。 其实不是,是蹄声围着自己停了一顿,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一只温热的大掌顺着腰侧往里,捏的紧紧的,即刻间,穆安脚下悬空,人已经被暖暖的包裹起来,身下的马儿掉头就跑,背着莫干山的夜,一路狂奔。 哪怕一点细微的声都像一把铁锤,一下一下敲打着心口,坚硬的胸膛真的好暖,暖的人说不出话,穆安被揽在这般温暖的怀里,一不经意间翘起嘴角。 一仰头,铺天盖地的吻毫无征兆的覆下来,耳边甚至没有风,只有心跳。 任由黑鬃跑着,蹄声回荡着夜里的冰原。 马背上的两人吻的天昏地暗,眼角一片猩红,挂上了汗珠,唇齿相依,炽烈同冰寒相融,心里烧着的熊熊烈火,足以隔绝一切严寒。 起初的大掌越拢越紧,细软的腰肢哪怕穿了一层又一层,还是能被一把锢在臂弯里,心跳盖过了莫干山的辽阔,两个灼人的胸膛相贴,穆安睁不开眼,萧辞挡着她,遮去了所有的风霜。 夜色像是从他背后铺开的,黑沉沉的,黑鬃越跑越起劲,它通灵的很,在这危险重重的道上如履平地,连响鼻也不打了,怕惊扰了主子谈情一般。 萧辞心里真正的烧了一把火,燃的他体无完肤,此刻天地于他而言,皆不值一提,只有怀里的人,怎样都松不来。 汗津从额角布下,穆安被托起来,仰着头沉溺,低低的喘着,掌心也是汗,挣扎着胡乱抹在萧辞的胸口。 感情这种东西,是抑制不住的,在这般的场景下,干柴烈火的撩起来,压都压不下去,两人抽不开身,谁也说不出话,尽力的相拥,相吻……像是要把几个月的思念都补上去,将所有隐晦的事都做尽,将深埋在心底的爱意统统发出来…… 黑鬃渐渐慢下来,穆安仍旧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热极了,被丢在火炉里一般……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萧辞的吻从唇角落到额头,再轻轻的咬了咬穆安敏感的耳垂。 低吟一声,穆安睁眼,被某人下巴处的胡茬扎的疼了,她一口回咬上去,萧辞吃痛了,才沉沉的喘出了声:“……别闹,本王缓缓。” “你缓什么”,穆安埋着头,汗珠说着脖颈向领口淌进去,不知道是谁的,她一个激灵,颤着身躯,说:“折腾的是我啊萧辞,你个登徒子,莫干山的天神瞧着呢……听着呢。” 萧辞将头埋在穆安颈间,左手紧揽着人,装在自己宽大的大氅下,右手顺着厚厚的披风探进去,听着身下人的低吟,复猛然抬起穆安的下巴,重重咬了上去,双手间也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不似刚才细软绵长,思念幽幽,这次的吻是长驱直入,犹如莫干山的雪山骤然间崩塌,火再一次烧了起来,这次是燥的、烫的不得了。 重的只有彼此的喘息声,穆安咕哝几声,黑鬃分明跑的很稳,一点都不颠,可她就是颤的厉害,含糊不清的求饶:“萧辞,别闹了……” 不自主间,厚重的大氅下,两人的衣带都开了,松松垮垮的交缠在一起,穆安忽地触到了什么,指尖烫的她一缩,没机会退开,就被腰后的手一狠狠往怀里推,撞的她吟出了声,随着风,伴了好久……浪荡又温情。 萧辞抽空哑着声,说:“莫干山没有天神,本王今夜就是要做这广袤天地间的登徒子,安儿……本王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受不了了……” “萧……嗯!”,穆安红唇酥麻,半张着,于情浓之处微睁着眼:“辞,你怎么能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想吃抹干净,怎么……吃饱了好跑路吗?” 一夹马腹,萧辞压着人伏在马背上,像是在对胯下的给黑鬃说,或者是对人说:“跑起来啊。” “不行,危险……” “本王不怕,你也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黑鬃吃的很饱,你看它,跑的飞快”,萧辞探着厚重的鼻息寻过去,抵着唇沙着音:“你听,你看……本王连黑鬃都不如,饿着呢,好不容易逮到了,迫不及待要开始觅食了,准吗?夫人啊。” 天地茫茫,四海苍苍,夜风叫醒了海东青,围着两人飞一圈,叫声连连,欢快的展翅高飞了。 穆安已经说不出话了:“……准了,郎君。” 萧辞狠狠的吻着,喘息从唇齿间溢出来,压不回去了,乞求说:“我们进去,进去好吗?” 一阵风吹过,黑鬃茫然的放慢步子,焦急的原地转了一圈,扬着马蹄听四年鬼声,它闷着头只知道跑,早就跑出了大凉营地的范围。 只是现在,背上空荡荡的,它呆住了,撅着蹄子,冷风一吹,身上冰冷冰冷的。 背上的汗、液迅速的结成冰,低叫一声,于广阔的天地间孤零零的立着了。 小狐还在沙发上打盹,忽地脑袋被重重的埋住了,它哇哇乱叫的爬出来,伸长鼻尖一嗅,瞬间炸毛! 是哪个可怕男人的味道! 睁眼一看,满地散落着衣裳,关门声一响,貌似两个交缠的身影晃进去了。 小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7 你就不想我么 黑夜穹顶的海东青巡了几圈,好奇的落在黑鬃背上。 靠着死树小眯的黑鬃惊醒,撅了一下马蹄,抖落掉背上的不速之客,很是挑衅的呼哧一声。 它在等着主子回来,马背上的汗液已经结成冰棱茬子,被它抖碎了,还不见主子回来。 却不知道萧辞正在床榻间同娇妻颠鸾/倒凤。 卧室里情欲弥漫,被褥皱的不成样子,风雨骤歇。 穆安从怀里探出头来,面色绯红,连眼睛都睁不开,萧辞躬身,胸口的长疤结了痂,却依旧醒目,添了几分凶气。 人却温柔的不像话,轻轻在穆安额头落下一吻,将人压在臂弯下,魇足的低笑一声:“夫人辛苦了。”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穆安精疲力竭的睁开眼,眼尾带着求饶的泪珠,粉红一片,睫毛轻轻颤着,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你怎么来了”,她哑了声,这会认真看着眼前的人,像他说的,什么都顾不得了,指尖攀上那触目惊心的满身疤痕:“突然就来了。” “想瞒着本王来莫干山吗?真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萧辞垂眼,满是温情,柔声:“安儿,你就不想我么?” 想,怎能不想。 亲眼看着一个“萧辞”死在自己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她又想又怕,怕到了最后,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蜻蜓点水般的吻从眉眼一处处到锁骨,萧辞日思夜想,想的心都空了,他想把人狠狠地锁在怀里,仔仔细细的瞧,一定要瞧清楚了。 良久,那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在心底扎了根,萧辞才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情绪,沉声:“瘦了,瘦了好多,本王的掌寸寸丈量,夫人不如以前圆了。” 嘴角抿着,披散着发,穆安半天说不出话,眼眶已经蒙了雾,不争气的就要哭出来,强忍着扯出一抹笑,低低的说:“我什么时候圆过,分开时什么样子,再见时我还要什么样子,这般你才认得清。” “傻子”,萧辞说:“你怎样本王都认得清。” 萧辞踏夜而来,两日的路程他骑着黑鬃,抄近道而来,不眠不休三个时辰。 骤雨过后,身上的风霜气才渐渐消弭,他起身坐起来,深邃的眸子里情谊绵绵,沉声:“来的匆忙,不曾给夫人带来什么,勿怪。” 穆安没想到萧辞能来,他能什么都不顾,抽身来看自己一眼,四目相对,什么都不用说,亦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光微亮,他要走了。 “下次换我去丹城看你,等我送娘回去,我就来找你”,穆安恋恋不舍的贪婪那独属的味道,低声:“你要等着。” 萧辞:“本王等着。” 酣畅过后,骤然离了空间,大氅下紧紧相拥的两人惊醒了黑鬃,他甩了甩马蹄,回头看了一眼。 “你……”,话未出口,山下的风霜便迷了眼,穆安一度哽咽。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想再好好看看萧辞,不知为何,每多看一眼,心便多痛一分。 萧辞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低头温声:“别怕,我们重新开始,过去的,本王不念,我的安儿也不准念,该有的我们都会有,安儿想要的本王舍命都给。” 就像那个没福气的孩子,若是能坚持坚持,现在可能快要生了。 萧辞尽量避免这个孩子,他不问,不说,便能让穆安少一分痛。 眶着泪,穆安点头:“我不念,更不要你舍命。” 晨曦普照,天际连了一圈的白。 萧辞真的要走了。 穆安来不及说太多的话,被腾空抱上了马,耳边徒留风声。 回时的黑鬃比昨夜来时跑的还要飞快,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炽烈的胸膛。 远远瞧着营地,来往的人影绰绰,萧辞不方便现身,将穆安放在稍远处,抬手轻拂着后脑勺,说:“我要走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也只化成了一句:“务必小心。” 丹城之事,已经让萧辞心力交瘁,关于沐珣,只他一个眼神,就告诉穆安,不要担心,有他在。 多说无益,萧辞当即不在耽搁,他得在无人发现之际回到丹城。 萧然的背影远去,黑鬃的马尾甩在后面,穆安伫立良久,觉得冷了才要进去。 后知后觉的双腿忍不住发软,浑身酸痛,走一步都疲惫的厉害,耳垂通红,不知是不是冷风冻的。 还没进营地,就看到许邝从侧面出来,似笑非笑。 穆安每日能看到他在眼前晃荡,就不会担心凉都出事,回了一个笑,作势就要离开。 许邝迎面上来,阴阳怪气:“大家都找郡主呢?郡主这是去哪了?” “这不回来了吗?王世子担心我吗?” “那倒不至于”,许邝说:“不巧,昨晚起夜,远远看到郡主,本想过来说句话,一转眼,郡主不见了?” 穆安皱眉,许邝看到萧辞了? 方一沉心,仔细一想,看到就看到,他能如何? “夜里黑,知道王世子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也情有可原”,穆安冷笑:“我不过出去走了一圈,王世子就东想西想,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脱身。” 凉都事败,某些人正在气头上,见不得穆安好。 昨夜许邝方出来,就听到远处的蹄声,他爱马,自己的坐骑便是凉都城独一无二的良驹,单单听那蹄声,他就心神向往。 不巧,看到穆安小跑出去,等他追上去,偌大的夜,连个鬼影都没有。 穆安回了药材库,明月当即扑上来,紧张兮兮:“王妃你去哪了?一大早不见人,急死我们了。” “你猜。” 刚才还急着的明月骤然一喜,狠狠拍了旁边的听风一巴掌,欢声:“看,我就知道主子来了,你和青简还不信,怎样,给钱给钱。” “……”穆安指着自己,拧了明月一下,笑道:“好啊,胆肥了不是,拿我赌钱。” 听风懒得理会明月,随手掏了钱袋出来扔过去,对穆安道:“历副领来从昨夜开始,一共来找了王妃五次。” 穆安抬眼:“副领人呢?” “青简说你在营地转转,他派人到药材库找不到你,现在正大肆满营地的找王妃呢”,听风缓声:“知道王妃回来了,一会又该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厚重的咳嗽几声,历猿顶着门框进来,看到穆安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松了口气:“郡主啊,卑职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穆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拱手道:“给副领添麻烦了,去营地外走了走,晚上大家都睡了,便没打扰。” “郡主千万别再往外面跑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卑职可不能看着郡主出事”,历猿严肃道:“卑职派几个人跟着郡主,放心些。” 容不得穆安拒绝,历猿已经调了自己的一队亲兵候在门外,继续道:“郡主劳累了一夜,药材库准备的药,卑职已经按照青简姑娘的命令下发了,将士们感激涕零,谢郡主慷慨解囊。” 穆安眼尾还微微的肿着,唇角也是,一低头,裸露的脖颈处几抹红,一也旖旎,嗓子还干着,低声说话澄澈的眸子里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波,后劲有些大,她站了半天已经有些撑不住。 兆晖随后/进来,正好看到穆安垂眸,清点着剩余的药瓶,后劲的吻痕清晰可见,他一愣,阔然一步挡在历猿面前,给听风使了个眼色。 听风一愣,低眼一看,当即手足无措,悄然替穆安整理了一下衣襟,兆晖更是尴尬不已,杵在原地半天。 屋子里莫名其妙的静下来,历猿推了兆晖一把,大嗓门一抬:“你挡着我了,同郡主说话呢。” “……你说”,兆晖僵硬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握拳低低咳嗽一声,瞥了听风一眼更是无地自容,转身溜了出去。 抬头撞墙青简,说:“王爷昨夜来了,让王妃今夜注意些,别被将士们发现了。” 青简蹙眉:“……什么?” 兆晖落荒而逃,青简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睁开眼穆安就不见了,起初还心急,明月眼珠一转就说是他家主子来了,几人忧心忡忡一夜,好在真是萧辞把人带走了。 可兆晖怎么知道的? 青简转身进去:“小姐,夫人说,明日一早就走。” “知道了”,穆安被明月扶着,愈发的疲累,心里狠狠地把萧辞这登徒子想了千万遍,默默叹了口气:“行了,先回去。” 历猿点头:“是啊,郡主先回屋休息,劳累了一夜,卑职都看在眼里,感念在心里。” 穆安:“……”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一旁的听风差点一口唾沫淹死,把自己窘成了茄子脸。 王楚君气蔫蔫的,穆安去看过她,总觉得王楚君的眼神有些不对,她摸着自己的脸,试探着问:“娘,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王楚君轻摇头,半晌才道:“萧辞来过?” 穆安一怔,耳尖一烧:“哦。” “大老远的,他有心了,过段时间,你要是想去丹城,就去。” 穆安实在不明白,他们分明避开了所有人,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萧辞来过了? 回到屋里,扭头问听风:“你们昨夜都看到萧辞来了?” 听风摇头,笨拙又生硬的岔开了这个话题,问:“王妃,主子可有其他交代?” 穆安坐回去,讪讪一笑:“来的匆忙,去的匆忙,什么都没说。” “那主子今夜还来吗?” 应该不了,来去得一夜,黑鬃也得休息,天气那么寒,多辛苦啊。 等明日到了十三部,和穆南均相聚,没其他事,她便能暗中去丹城了。 正午刚过,历猿狠狠骂了几声,点了一队亲兵就要走。 “干什么去”,兆晖走过来说:“这么急的离营,发生什么事了?” 历猿一边往外走一边重着音:“探子来报,发现一队大齐散兵,同世子那日追出去的装扮如出一辙,一个时辰前在山道上露了头,不像是刚来,这所龟孙怕是守了一夜,在守什么人。” 兆晖一凛:“他们人呢?” “奶奶的!”啐了一口,历猿说:“往西边窜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8 沙兵道二当家 又是往西边跑,兆晖拦住历猿的去路,沉声:“猴子,陷阱!” “是又怎样,故技重施,上次世子就是着了他们的道,跟着他们,说不定能寻到世子的踪迹”,历猿怒然:“管他是不是陷阱,兆晖我问你,能不去吗?” 当然不能,兆晖比历猿还要急,看着历猿道:“你留下,我去。” “你去什么去”,小兵牵了马过来,历猿已经翻身上去,消息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沉声:“这群妖崽子能在冰冷的山道上爬一夜,总归不是耍着玩,爷爷就去会会他们。” 兆晖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在山道爬一夜,必然是在等什么人。 什么人? 萧辞! 他昨夜不是来大凉营地了吗?大齐的散兵是奔着他来的? 历猿一甩马鞭已经飞奔出去,地上的泥水往后扬开,飞溅一身,他凶猛,伏在马背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熊。 一队亲兵就要跟上,兆晖从马背上拉下一人,当即追了出去,大喊:“猴子!” 历猿一回头,深深的皱眉:“你来干什么?回十三部去,带着郡主和夫人,马上就回去,别耽搁了。” 待的时间越长,事情怕会越多。 历猿跑的飞快,兆晖费力的追上,好歹把这莽撞的汉子给逼停,说道:“不对劲,你先别急着逮人,同我说清楚。” 历猿:“还说什么,再说让这群孙子跑了。” “他们跑不了。” 历猿平时也不是个冲动的人,可遇上沐珣的事,比自己亲娘还要紧张。 兆晖打马原地转两圈,耳旁呼哧呼哧的刮着风,他们得扯着嗓子喊话:“探子什么时候发现大齐散兵的?” “一个时辰前”,历猿胸口起伏,同兆晖对峙着,补充说:“发现的时候,散兵已经开始往西逃窜了,他娘的各个会装,装的比上次世子亲追还要惨,丢盔弃甲的跑,头也不回的往西就去,生怕老子发现不了他们是!” 低头思考一会,兆晖默念:“一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前。” “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到底哪里不对?” “猴子,你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历猿抹了一把额头,恨声:“一个时辰前进入我们探子的视线,难不成他们在雪泥里埋了一夜,天一亮跳起来就跑?他妈早冻死了,指不定是从那个道上乱窜过来的,刚好这一条道有我们的人。” 兆晖看向他:“知道这么清楚你还追?” “不追我们怎么办,等着世子的消息自己飞回来吗?”历猿说:“先逮回来一个是一个,打碎了他的牙,就不信他一个字都不知道。” 兆晖渐渐定了心:“不用我们出手,你也不用着急。一个时辰前进入探子的视线,那两个时辰左右他们应该就动手了,是突破重围跑出来的散兵,上次往西边跑是埋伏,这次他们是本能,西边地势复杂,大齐兵熟的很,一窜进去,我们的人连个耗子尾巴都揪不住?” 历猿一愣:“什么人?丹城摄政王?” “嗯”,兆晖点头:“就是他。” 怎么可能! 历猿黑了脸:“丹城距离山道不近,大齐又是从我们追奔的方向伏击,刀剑都对反了,砍个锤子!摄政王深更半夜怎会在莫干山道上?” “……咳咳”,兆晖噎了半天,觍着脸胡说:“猴子,摄政王的心思你我也揣摩不来,大齐这次大概是知道了摄政王的行踪,不曾想反被将一军,这才丢盔弃甲的逃窜,不是装的,是真的不跑会被砍死。” 历猿:“真的哇,我的哥啊,厉害喽。” 兆晖将历猿带回去,在营里等消息,果不其然,探子来报,往西逃窜的大齐散兵被飞箭射死,一队孤狼军带着俘虏往丹城狂奔,顷刻之间没了踪影。 “砰——!” 历猿一拍桌子就站起来,大笑:“还真是那摄政王,这下逮住这群人,该有世子的消息了。” “是啊”,兆晖也露了笑,人在萧辞手里,比在他们手中还有用,萧辞既然能设伏,想来是有主子的讯息了,他道:“猴子,这下该安心了,你若是带兵出去,怕会搅/和孤狼军作战。” “你说的对,都对”,历猿盯着他问:“可这摄政王到底什么心思啊?怎会反着走道?估摸着像从我们营地出去的?啥时候的事啊?来了怎么不跟我猴子说一声,世子不在,一碗酒水我猴子还是乐意同盟友喝的。” “唉,真不是个爽快人,回头能见上面,我得问问他”,历猿咋舌:“偷偷摸摸来,算什么好汉。” 兆晖扶额,同情又怜悯的看着历猿,心道:“你算个逑啊,人家夫人才是天,冒着耽误正事的风险也要把某些事办了。” —— 同大齐散兵纠缠还真不是萧辞的原先计划,他确实是抽身离开的。 丹城 严宽愁眉苦脸的进来,心口到现在还悬着:“主子,太危险了。” 若不是他心下不安,调兵及时赶到,这回丹城,真的要群龙无首了。 萧辞轻笑:“因祸得福,值!” 确实值,值得很! 一夜放纵,不仅见了心心念念的夫人,还顺便抓了个头目,沐珣当初多半就是落在此人的手上。 迎着蒙蒙的晨雾,黑鬃奔了几十里,想要最快赶回丹城,萧辞不得不冒险走山道,鬼手似的树杈还在风中晃着,上面挂满了冰碴。 电光火石间,冷风猛灌的山道上乱箭齐发,身上的大氅被刮猎猎作响,萧辞仰身一倒,冷箭悬着面容擦过。 身侧提刀跃过来一人,面目像匪,却穿着齐兵的盔甲,双面砍刀就要斩头而下,剑鸣一响,那匪兵极速下坠,被树根处的冰厥插了个对穿。 翻身挂马,挑翻几人,萧辞甩掉剑上的血珠,黑鬃踏了两步,猛地往外冲。 大齐兵早就等候多时,疯狂的露出吸血的獠牙,排列阵形,想要牢牢的把萧辞困在山道上,待他筋疲力竭,迎着清晨的第一抹明亮的曙光杀掉。 甚至没一点要活捉的意思,或者说,他们知道,萧辞不能活捉,只能就地斩杀! 阴暗处,高头大马上背着无尽的山脉,高坐着一人,头顶的发高高绑起,下面的乌黑却垂着,很长很长,围在脖子上,黑夜里看去,像一条盘踞锁喉的蛇,幽幽的吐着信子。 萧辞寒声:“大齐沙兵道二当家,魏彪!” 魏彪发出像鬼一样的笑声,说:“王爷,在下恭候多时了。” 角落里的星光伴着月光亮了一瞬,萧辞猝然发难,刀光剑影霎起。 脚下的路被踩的次数多了,脏水和着泥泞,人走在上面,“塔塔”的响,脚印一深一浅的漫着。 魏彪被关在堆柴火的房里,还不如个柴房,一边稍微干燥,高高堆着木柴,一边屋顶漏水,上次的雨洼还没干,泥地都泡烂了,发着阵阵臭味。 魏彪受了轻伤,背部中了萧辞一剑背,伸手一摸,深深的一条青紫痕,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个多惨的样子。 提过来就被扔到这地方,一天快过去了,没吃没喝,嘴角都干裂了。 他知道自己带来的兄弟大概一个都跑不掉,愤恨的盯着门外。 萧辞抬步进来,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挑着能下脚的路走,道:“二当家,可歇够了。” “哼!”魏彪相信自己不会死,他背部太疼了,坐不下去,起不来,只能侧身靠着墙,被人用低人一等的蔑视俯看,对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怒眼看着萧辞:“大梁摄政王,有种你就杀了我!你敢吗!” 萧辞说:“拿上来,给二当家瞧瞧。” 魏彪惊疑不定的看向外面,严宽随后带着人进来,两个孤狼军将手中血淋淋的大竹袋一扔,“骨碌碌”的七八个人头沾着污泥滚到魏彪脚边。 “啊——”,魏彪从嗓子底呜咽,惊恐的发出一声声尖叫,脚一个劲的往后缩。 脚边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头颅被削下来,双目睁的老大,死死的盯着魏彪,像在质问:“大哥,为什么不救我?” 魏彪惊恐的喘息着,忽略背部的疼痛爬起来,嘶吼:“萧辞,你该死!!” “本王有什么不敢的,二当家”,萧辞给严宽让路,孤狼军陆续押解了几个大齐的散兵过来,踹翻在地上,二话不说,严宽手中的扎头的刀背已经搭在了其中一人的后颈上。 那兵当场吓尿了,嘴唇翁东,哇哇乱叫着:“二当家……救我” 一句话还没说话,严宽刀锋一转,那小兵的脑袋已然落了地,飞在了魏彪怀里,血水滋了魏彪一脸。 更激烈的嘶吼传来,魏彪张牙舞爪的就要扑过来,被孤狼将士一脚踹了回去。 萧辞看着他,冷声:“二当家还想继续看吗?” 孤狼手中的小兵顷刻间魂飞魄散,鼻涕眼泪流着,号啕大哭:“二当家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二当家……” “萧辞,你放了他们!”魏彪咬破了嘴,啐了一口血水,大叫:“他们都是我兄弟,你敢杀他们!” “敢,本王还要统统杀光”,萧辞立在门口,说:“本王不也没想到二当家是那引人入局的人啊?你们抓了一个大凉世子还不够,还妄想要本王的命吗!” 魏彪双眼流泪,看着脚边的头颅,阴声威胁:“你想知道大凉世子的消息,就不敢杀了我,留着我你还有用,我还有价值,萧辞你放了他们,我觉得我们还能谈谈,王爷!” 萧辞微抿唇:“严宽,再杀一个给二当家瞧瞧。” “不——”,魏彪不敢看,被一个孤狼将士控制着脑袋,睁大着眼睛看自己的兄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反应,就人头落地! 大齐沙兵道二当家,长的贼眉鼠眼,鬼一样丑陋不堪,视女人为玩物,视兄弟金银珠宝。 让他看着自己兄弟死,比看着老娘被杀还要痛苦。 孤狼将士松开手,魏彪跌倒过去,紧紧的抱住那散兵的人头,放声悲哭,听在耳朵里,却并不足矣让人怜悯,只有阴森,唤魂一样。 萧辞走近他:“二当家,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399 不说就杀了 魏彪咬牙不说,丑陋的脸庞像个大毒瘤,人盯的久了,直泛恶心。 他痛苦的跪在泥地上,哀嚎着:“兄弟们,大哥对不起你。” 萧辞俯身捏着魏彪的后领,把他的面颊直接掼在地上面,让他的鼻都闷进了泥洼里,呛的魏彪整个人都在剧烈挣扎。 “二当家,你没资格和本王谈条件,本王问什么,你就乖乖答什么,懂了吗?” 鼻口里都是泥泞,难闻的气味差点要了魏彪的命,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后颈的力道一松,人便爬在旁边痛苦的呕吐起来。 “王爷……我还有用,你不能杀我,坐下来,好好谈。” “其他人绑起来”,萧辞后退一步,对着严宽沉声说:“拉出去,一起砍了。” “二当家!救命!” “……二当家!” 转瞬间,所有散兵都被拖了出去,地上几个鲜红可怖的人头滚来滚去,被孤狼将士提着头发装袋子里,不知要扔到何处。 “还不说么!嘴还挺硬。” “我说”,魏彪恳求,双手抱头叩在地上:“王爷先别杀他们,我说,我说。” 他像实在没力气了,还是心灰意冷认命了,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有些听不清了,魏彪说:“王爷知道,我们熟悉西边的道,摸的可熟了,上次、上次大凉世子就是中了我们的埋伏,被连人带兵一起堵死在了西边,我看他是条好汉,便逼他顺从,后来……” “后来什么?”萧辞不由自主的近了魏彪一步,微微侧身听着他的话,却也时刻防着他。 魏彪惊恐的抬起头,双眼都是对萧辞的畏惧,他缓缓开口,就着嘶吼的泪痕说:“后来——你!妈的!萧辞,你自己亲自下去问那狗日的大凉世子!” 喘息间,魏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原地遁了起来,一拳抡翻身后的孤狼将士,抽出将士的剑狠戾的朝萧辞劈砍过去。 “你去死!” 丹城上方传来乌鸦的叫声,精神抖擞。 魏彪看着萧辞被自己逼的后退一步,双脚用力一蹬,他跳起来就像个被虐待的黑熊,整个身体都弹起来,剑已经劈向萧辞的面门,剑锋悍然相撞,在巨力抵抗间擦出火花。 认命? 哼!魏彪横行沙兵道,杀人无数,驯服兄弟无数,他不相信自己会死!他更舍不得死,落在萧辞手中,纯属意外,他得冲出去,带着还活着的兄弟,抢几匹马,飞奔出城。 大仇来日再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魏彪双眼腥红,浑身的伤痛骤然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只想跑,完全陷在了自己美好的逃命幻想中。 萧辞提着剑吊他,一招一式轻飘飘的将魏彪挡在门口,曙光再即,可魏彪无论如何就是逃不出去,他怒吼:“小儿,有种你杀了我!” “噗嗤——”一声,利剑毫不犹豫的将魏彪捅了个对穿。 好整以暇的收回剑,萧辞单手将呜咽吐血的人提出去,扔到还活着的散兵跟前,冷声:“二当家不知好歹,本王耐心已然耗尽,他不说,你们说!” “二……当家”,一个散兵连滚带爬的跪在魏彪面前,哭的不能自已:“大哥你别死,你快起来,你跑——你跑啊!” 魏彪嘴里上下来去都涌着血,他咬断牙根:“跑个锤子,跑不了了。” “哇……大哥!” 严宽立在一旁,脸色几经变换,他非常好奇这伙人心底纠缠交割着,折磨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情感? 散兵们齐声嚎啕大哭,面容都扭曲了,却毫无感情,只剩下干嚎。 实在听不下去了,严宽颠起脚背重重的将给魏彪“哭丧”的散兵踢回待死的队伍,说:“多耽搁一会,便多杀一个。” 魏彪被捅穿了腹部,血流不止,一时半会却也死不了。 看着那几个散兵胡乱的抹了眼泪,踊跃的举起双手,可怜又可悲,抢着道:“王爷,我说,我知道的多。” 萧辞拿出帕子细细的擦着手指,闻言抬起盛着寒潭的眸子:“早这样多好,说。” “快说”,严宽道:“说的最多的,王爷大发慈悲,留他一命。” “我知道,二当家胡说的,他骨头硬,肯定不会说实话,我给王爷说”,一散兵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才道:“那大凉世子我们没抓住啊,给跑了。” 萧辞说:“跑哪了?” “就大当家的亲妹子是十三部的一大官夫人,大当家从小和妹子感情好,结果十三部被踏平了,大当家恨那世子,便绕了多日,才整齐了一批像样的齐兵盔甲,给我们套上。” “谁知道,真的就那么巧,有十三部的散兵逃出来,我们撞在了一起,还被大凉世子追杀”。 另一个散兵连忙插嘴:“是,都是二当家下的令,二当家一声令下,让弟兄们干那个大凉世子,弟兄们就给他干翻了。” “都是二当家下的令啊,王爷?” 魏彪:“……” 鲜血一点点了的流逝,他清晰的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死之前还被最爱的弟兄门背叛,他生不如死。 魏彪哭着,艰难的举着手,同散兵们一起争抢,气若游丝道:“王爷,别听他们的,杀了他们,我说……” “严宽”,萧辞微微一笑,沉声:“第一个。” “是,主子。” 严宽手起刀落,第一个开口的散兵人头落地,免不了魏彪又是一声嚎叫,除了音弱点,同方才的悲痛如出一辙。 目睹全程鬼畜爱恨的孤狼军将士彻底服了。 “是我们围剿的大凉世子,可我知道,大当家什么疼爱亲妹妹都是假的,大当家有七八十个亲妹子,他连自己妹子都睡,怎么可能疼爱妹子”,魏彪看着萧辞说:“王爷,大当家背后他妈有人,背着我做事,我就是一卖命的,真的。” 看着严宽给魏彪吃了一颗续命的药,他问:“大凉世子呢?” “我怎么知道啊”,魏彪用了药,骤然活了不少,抖声:“弟兄们穿着正规齐兵的衣裳,同十三部正规的逃兵撞在一起,看着是两伙人,可是我没瞎呀,大家一起向西边的险要处逃窜,跑着跑着……人越来越多,都是生面孔,分明就是又有一伙人插了进来。” “那大凉世子应该也注意到人变多了,可当时夜里黑,那世子都追了半天,怎能半途而废,便一鼓作气冲了进来,霎那间刀光一起,我都吓到了。” 魏彪继续说:“我看着那大凉世子被身边的亲兵死命护着,那亲兵也是他娘的傻子,救主心切,看着世子重伤,便奋力的背起人就跑,眼前是个泥坡,下面深着呢,两个人就滚下去了。” “还有呢?”萧辞冷眼看着魏彪。 魏彪吓得不轻,继续道:“我们连夜下去找了,只有一滩滩的血,还有那亲兵的尸体,哪里有什么大凉世子吗。” 人不是跑了还能去哪? 萧辞沉默,扭头:“还有谁要说?” “……我”,最末尾的散兵眼睛都哭肿了,还在低声的哭,说道:“王爷,二当家胡说,那大凉世子分明在大当家手中,我听他们私下说什么沐珣世子了。” “你丫的白眼狼,你才胡说”,魏彪气的半爬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枉我平日里最疼爱你,你当面捅我刀子,那大当家手里有没有人我不清楚吗?他手里压根就没大凉世子,他就是捏着世子失踪这个关口,想办法大干一场呢!” 一说完,魏彪就回头阴脸看着萧辞:“王爷,你相信我,我是二当家,他们知道个屁,杀了他们!” “刚才不还是你兄弟吗”,萧辞连着手中的剑一起扔给身边的将士,跨出去站在门槛之外,凉声:“二当家真是翻脸如翻书,叫本王大开眼界。” “王爷明鉴,是他们先背叛我的,他们就得死,我还知道很多,王爷杀了他们我就告诉你。” “好”,萧辞转身向外面走去,丢下一句:“魏彪绑起来,其他人都杀了!” 魏彪先是一喜,随后惊恐:“不……王爷,我伤的重,会死的,救救我。” 严宽看着所有嚎叫的散兵人头落地,耳边总算得了清净,他叹声看了魏彪一眼:“想起来什么就跟身边人说什么,说到主子开心了,你就能活。” 跟着萧辞走在街上,严宽负剑,说:“主子,沙兵道的二当家,那世子会不会在大当家手中?” “我们之前去沐珣受伏的地方看了,那泥坡深不深?” 严宽想了想:“看着挺深,可那是个泥坡,坡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很多,只要护着点,滚下去也不碍事的,不会摔死。” “亲兵的尸体被魏彪他们扔上来了,沐珣不见了”,萧辞皱眉:“他还活着,被人救了。” “按理说,世子就算昏迷,也早该醒了,怎么可能不传信回来?属下觉得,照珣世子的性子,只要能睁开眼,就一定会回来的。” 萧辞快步往院子里走,说:“不管魏彪说了什么,都来告诉本王,还有……本王差点遇险一事,不要让安儿知道。” “是”,严宽通透,知道该说什么,沐珣的消息即刻送向了大凉营地。 兆晖一拿到消息就和历猿商量,他看了历猿一眼:“是大齐沙兵道。” “还真是他们”,历猿怒声:“我早就想端了他们!” “但是摄政王说了,世子应该不在他们手中,沙兵道的事,他解决,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防着大齐反扑十三部。” 能得萧辞这般费心费力,不计较生死的盟友,历猿是打心底里佩服,以前起码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这大梁摄政王才处处尽心。 可如今世子都没信了,这摄政王非但不趁火打劫,反倒更加的友好。 历猿好奇道:“兆晖你说说,这摄政王到底同世子什么关系?怎么世子去了一趟京城,同这大梁摄政王就情浓意浓了。” “……”兆晖一口热汤没下去,烫的喉咙痛,他瞪道:“乱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见过一次”,历猿左右看看,低声凑近兆晖说:“摄政王第一次暗中来拜会世子,两人不仅拉着手半天不放开,世子还主动抱了那摄政王,我吓懵了,一直没敢说,天天憋着,快憋死了。” 兆晖猛然看着他:“猴子,你有病。” 历猿:“我没病,就是听说那摄政王有正室,还是个女人,我们世子大好儿郎,跟了他,岂不是委屈,我一想就难受。” 兆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历猿的“多愁善感”果真名不虚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0 我原谅他了 从莫干山下的大凉军营到大齐十三部,是过了境界线的,只是如今的十三部所有设防,都由大凉铁骑接手。 行至莫干山地势高处,穆安回头看了一眼丹城的方向,轻垂着眼。 “若是舍不得,就让兆晖送你去丹城”,王楚君看着车外荒无人迹的景象,微微一笑:“你想什么娘还能不知道。” 穆安放下厚重的帘子,回头道:“娘什么都知道,巴不得我走呢?娘还没见过萧辞?” “很多年了,那会三年五载回一次京城,那会见过萧辞”,王楚君想着曾经的美好,只要她的安儿在京城,只要穆府还在京城,她就有回去的希冀,缓声道:“那时候的萧辞面冷,不爱说话,娘没想过,你会真的嫁给他。” 穆安坐的端正:“可是我和萧辞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的,怎么能不作数呢?” “你爹不喜欢你高嫁,娘只想要你以后嫁喜欢之人,皇脉又如何,当初的婚事本就是潦草定下的,谁又会真的作数”,叹了一声,捏过穆安的手,王楚君低声说:“不曾想,你还是嫁给了他。” 穆安心道,差点就嫁不了了。 到了莫干山边界,冰雪肉眼可见的消融,空气中弥漫着长年累月的湿气,人在其中呆的久了,身体都坏了。 兆晖下来走在地上,拽着马,对坐在车头上眺眼远望的穆安道:“这段路多沼地,走着安全,可能要慢些,等日头落了就能看到十三部的旗杆了。” “嗯”,穆安回神:“走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慢慢来,歇歇。” 兆晖放慢脚步,把马绳给旁边的侍卫,放慢步子到穆安身侧,欲言又止,看穆安盯过来,才低低说:“王妃别怪主子,他从京城到长陵的路上,再到凉都,哪怕是最后攻陷十三部……打空和属下喝酒,嘴上念叨的都是王妃。” 兆晖不是个心软的人,当年将军夫人留沐珣在凉都,他陪伴的时间比谁多,若是心慈手软,就不能让沐珣平安,沐珣对他而言,更多的不是主子,就像年少不更事就养了一个儿子,一点点看着他独当一面,盛名凉都。 两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穆安没应声,兆晖静静走着,说:“王妃,主子只是想带你回家,想把你留在身边自己照顾,他没想让你和王爷分开。” “一点都没,他当时要将自己困在太和殿,助王爷带你杀出去,是属下阻止的,将军同夫人不能没有他,凉都城的沐府不能没有世子殿下”,说道心酸处,兆晖几次停顿:“后来,主子让夜凶进京去救过王爷,还有听风,不是主子下令拦的,是阁中弟子不听话,才差点酿成大错,为了王妃,主子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他想把沐家亏欠你的都补给你。” 穆安垂眼,一下一下,轻轻的动着睫毛,低声:“我知道。” “王妃心里有结,主子又何尝不是,你是他的妹妹,他如何不爱你呢?”兆晖苦笑:“主子发兵莫干山不是为了宏图大业,他想给王爷断后,想让摄政王活着,千万不能让他在战场上出事,主子怕……怕王妃恨他一辈子。” “兆晖,我都知道,我早就不怪他了”,穆安一低头就晃掉了一滴泪,她说:“哥哥若是回来,我就原谅他。” 只要沐珣能平安回来,她什么都能原谅,哪是她的亲人,疼爱她的哥哥啊。 兆晖到现在都不敢去想穆安扎在沐珣肩口的那一发簪,至今留了深深的疤痕。 “主子在发兵北上之际都是遗憾的,王妃不知道,他想看着你来送他,跟他说一句,等着哥哥回家”,兆晖别过眼看着远处,一字一顿的说:“王妃一句……世子,顺风,主子北上半个月都没笑过,他问属下,妹妹好难哄的,怎么办?” 兆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心里难受。 转身进了车里,穆安坐在角落,没再听兆晖说了什么。 她不想听了,连日来,她迫切想听到沐珣的消息,却又最怕听到坏的消息。 压抑自己不去想,等着沐珣平安回来。 好不容易抓到了大齐沙兵道的苗头,却不知是吉是凶。 落入埋伏受了重伤,不知所踪,希望会断的。 他们所有人都在怕,兆晖的话,就是最坏的意思,万一沐珣回不来,他希望穆安不要再恨沐珣了。 多好的人啊,怎么能带着遗憾销声匿迹呢。 过了沼地,路上颇具大齐景象,不愧是十三部圣地,路旁的杂草堆里都长着毒草,兆晖提醒大家小心,草里边的虫子大部分都是有毒的。 十三部的界碑处,赫然插着大凉铁骑的旗帜,虽远远不及凉都暖和,却比莫干山下的军营好了很多。 兆晖一早送了消息过去,穆南均身边的亲兵特地来接人。 先将人迎进了外围休憩,颠簸一路,王楚君也没失了精神,她下车走着,问:“南均还好吗?” “夫人放心,将军一切都好。” 就是知道自己一转头,媳妇和女儿大老远跑来的消息,气的不轻。 十三部外围的建筑整体像丛林生活,满眼可见得种植,多是特制的棚搭建的屋舍,却分外牢固。 屋檐精心描绘着图腾,错落有致,不挡光,算是舒逸的。 随着兆晖进了一屋子,里面备好了简单的饭菜,众人对穆安恭敬有加。 “将军还在处理军务,怕是晚些时候才会回来,夫人同郡主在此休憩一个时辰,晚些时候是我们再赶路。” 穆安看了亲兵一眼,她经常在穆南均身边见,同兆晖的辈分差不多,抬眼问:“这里是十三部外围?” “是”,那人说:“十三部总共有十三位首领,皆已被斩,将军如今在七部,是十三部最繁华的地带,里面的屋舍同相邻的城池一般无二,我们的主要兵力皆聚集在那,郡主去了,能住的舒心些。” “得走几个时辰?” 亲信一笑:“郡主有所不知,十三部紧密相连,道道相通,走专门的道路两个时辰便能到七部。” 那就是得走夜路了,穆安有些不放心王楚君的身子,说:“娘,不如我能在这休息一晚,反正现在也到了爹爹眼皮子底下,不急在这一时。” 王楚君笑:“你去问问你爹肯吗?” “啊?” “郡主,将军自然舍不得郡主吃苦,可这外围不安全,夜里骚扰不断,将军压根没给卑职犹豫的机会”,亲信讪讪道:“将军吩咐,就是连夜也得把郡主和夫人送到他身边。” 这是一点都不放心的。 穆安无奈,小坐了会,看着天热已经暗了,便提前出发。 走夜路的不好就是少领略了沿途的风光,本来走的好好的,前面突然堵了一下,半天不见响动。 侍卫小跑着过去看了,回来禀:“夫人,郡主,是几个十三部的俘虏跑出来了,想闹事。” 穆安挑开去看,隐隐约约有人家亮了烛火,喊骂声也传了过来,松松垮垮的,听着没什么恨劲,随口跟着打混罢了。 不过一会,便恢复了寂静,人家的亮光也暗下去,几队小兵闷着夜色熟练的清绞。 听历猿说十三部本来就留着许多的大齐百姓,还有分开关押的战俘,都未有所处置,这样的弊端就是几乎每天都有两三个百姓出来闹事。 听风探明了情况,跟着队伍走,靠近穆安,回眼说:“这不像境内打仗,到底是敌国入侵,留些百姓和战俘不杀,三天两头闹事的都多,司空见惯了。” “没办法,历副领不是说了吗,大部分是女人孩子,怎么杀”,穆安听着动静越来越小,也没怎么耽误她们的行程,慢悠悠说:“听见刚才谩骂的百姓了吗?他们出去只有死,别的城池进不去,只能留在十三部,大凉铁骑也不要他们的命,不惹事就能活着,活着不比什么好。” 听风叹息:“十三部一直是大齐的要地,这里的人都很有家国荣辱感,若不是心灰意冷,求生无门,断然不会是今日这番模样。” 穆安呲牙:“那不得了,光这些女人孩子就能拿着锄头追着铁骑打,她们势必要与家国共存亡。” 现在不是了,李卫的城池大门紧闭,朝廷没有援兵到来,十三部是被遗弃的要塞。 有时候还真不明白,这齐国君到底怎么想的,大齐的毒脉就这么被别人握在手里,他没一点要抢夺回来的动静。 连命脉都不要么? 抬头看了一眼弯月,穆安动了动唇角,喃喃:“恐怕憋着大事呢。” 听风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穆安,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就见穆安仰着头看天。 这里的星辰比京城的亮很多,一眼望过去,碎了无数的星光无穷的往眸子里落,载着数不尽的美好。 听风不忍心打扰,便悻悻跟在后面。 路上的骚扰还真不少,兆晖从前方退回来,看着脸上不太高兴,闷声:“郡主,马上就到了。” “俘虏怎么看的?这么容易就让人跑了?”穆安垂眸看他,快速心算一波道:“近两个时辰的路,所经之地,巡夜的卫兵怎么都在抓逃跑的俘虏,那能跑到莫干山下动手的散兵还是真的出自这不成?” 兆晖摇头:“自然不是,十三部沦陷之际,确实趁乱跑了不少人,主子不在,各方面的军纪都有空缺,难免失守,可将军一来,十三部的将士迅速凝结,里面的战俘就算侥幸逃出来,也不能可能逃出十三部的外围。” “那就是还能逃出来?”穆安没看兆晖,只道:“这是为何?” 要知道战俘一旦被抓,严加看守之是不可能逃出来。 “郡主多虑,兵卫们追绞的也不是战俘,多数都是趁夜跑出来兴风作浪的百姓”,兆晖无可奈何,隐隐带着不悦:“一个孩子跑出来,一家人都能跟着跑出来,往关押战俘的地方跑,趁乱闹事,同兵卫们满城的溜圈子,将士们总不能杀了那乱跑的孩子。” 不是所有人都能乖乖顺从的,哪怕势微力薄,还是有人想为国尽忠,同侵略者斗争到底。 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七部建着城池的样子,城墙不高,墙垛上立着守卫半个身子,城门也没关,远远能看见火光了。 穆安展颜一笑,一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一点了,终于要到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1 到达十三部 略显破旧的城门就在眼前,周围依旧罗列着高低不尽相同的屋舍,十三部果真紧密相连,像是一条通了十三城的长街,越往里走,空幽无人的荒路便越来越少。 巡夜的卫兵接连换岗,累了一路,就在大家身心放松之际,前方传来刺耳的哭喊声。 夜巡的卫兵奔跑起来,往一处聚集,周围屋舍的灯火也陆续亮了起来,骂声随之而来。 穆安:“怎么回事?” 兆晖皱眉道:“属下去看看,多半又是有人闹事。” 马上到门口了,还闹什么事。 隐约听到几声“王世子”,穆安翻身下马,和青简对视一眼,前面惊恐的叫声更大了。 “是许邝,他搞什么!” 穆安回头对亲信说:“你们绕过,先带着我娘在城门下等,我和兆晖随后就来。” 同青简快步往人堆里去,一队卫兵把刀站在原地,各个面带愤怒,还有几分惊诧。 许邝阴气沉沉的站在一旁,手中的剑指在地上,滚动着血珠,他厉声:“乱了一路,沐将军的兵还真是能忍,对几个敌人心软什么。” “王世子,你!”兆晖怒然:“谁让动手的!” 许邝看了他一眼:“留着他们已是恩惠,趁机作乱,就得杀。” 堵的兆晖无话可说,看着地上老少三具尸体,还有几个嚎哭的大齐汉子被卫兵压在地上,对着地上的尸体脸都吓白了。 “王世子,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们不能动手杀人”,一个卫兵上前,怒视着许邝:“都是老弱妇孺,王世子如何下得去手。” “老弱妇孺就该同情吗?仗着自己弱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许邝冷了声:“十三部已经被大凉铁骑占领,管他是女人孩子,能在铁骑的蹄下安稳活着,就该识时务,没必要惯着他们。就是屠了整个十三部,让大凉铁骑无忧的入驻,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霍然从一个卫兵手中揪着领子提起一个闹事的男人,许邝恶狠狠的盯着他:“女人孩子仗着自己不会被杀,你又凭什么呢?” 那齐人对着地上的孩子失声痛哭,畏惧的看着许邝,渐渐多了几分恨意:“你滥杀无辜,不得好死。” “本世子还得纵着你们一群该死之人不成”,许邝扫了周围一眼,对上穆安淡定从容的目光,他突然低了一势,剑光一闪,手中的男人已经尸首异处。 惊动周围的百姓,纷纷出来看,恐惧在黑夜之中蔓延开来,卫兵即刻分散,将躁动的人都逼了回去。 “小姐,我们走”,青简拉着穆安:“走。” 血顺着地面流到了穆安鞋底,她鞋尖染了一抹红,平静的看了许邝一眼,转身往七部城门走去。 许邝有些意外,盯着穆安的背影,擦拭着剑刃,看向怒意迸射的兆晖,反问:“怎么,本世子做的不对吗?安郡主这般乐善好施的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气的不轻。” 兆晖一愣,转身走开。 确实,刚才穆安也看见了,什么都没说,已经往城门去了,兆晖大步跟上。 青简跟在旁边,低声:“王世子私自动兵,杀了那些人,恐怕会引起麻烦。” “一山不容二虎,这地方没个几十年的过渡,大齐百姓同大凉的兵就不可能交好如一家,还有乱的时候呢”,见王楚君的马车已经在前面等着了,穆安加快了步伐,说:“许邝做的对,又不对,我们没有更好的法子让十三部不乱,就只有杀。” 战事一起,敌军过境,屠城抛人,寸草不生的不在少数,就像当年的安边城,可曾有敌军见了孩子就不忍心下刀? 没有。 正是因为亲眼目睹过这些惨烈,亲耳听过当年的血坑,沐珣才在拿下十三部时放过了这里的居民。 他们可以活着,但绝对不能闹事反抗。 穆南均方处理完军务,外面就报:“将军,夫人和郡主到了。” “请到院子里,先让人歇着,我马上就到。” 已入了夏,受莫干山气候的影响,十三部的夏夜还是凉飕飕的,此地多虫草,虫鸣透过竹帘,聒噪的叫喊着。 穆南均整理好手头上的事,叫来侍卫低声嘱咐几句,盯着烛火看了会才抹了把脸,叹气道:“真不让人省心,大老远什么地方都敢跑。” 嘴上念叨着,步子却一点都不缓,三两下到了后院,亲兵已经让人上了饭菜,两人正一口一口的吃着。 穆安吃完了碗里的饭,没有要添饭的意思,看着穆南均进了院子,“蹭”一下起身,跑出去迎接:“爹爹。” “你呀”,穆南均骤然间换上满脸的笑意,大掌盖上穆安的发顶,似随意的问:“路上没出什么事?” “没有”,穆安乖顺下来,温声说着:“就是担心爹爹。” 穆南均五年没上过战场,没进过军营,跟着沐珣北上的将士,都是同沐珣在军营里玩出感情的铁骑,他们有年轻人速战速决的狠戾,又有沐珣长远计划的筹谋。 而猛然接手这样的兵,不管对于习惯了沐珣行事作风的铁骑来说,还是对穆南均而言,要一边周旋,一边同新的将领磨合,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穆安盯着穆南均笑,他憔悴了很多,方才吃饭听亲兵说,自从接手十三部,收拾这些烂摊子,穆南均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两人进了屋,王楚君只是抬头看着,半天湿了眼眶。 “孩子还在这呢”,穆南均赶紧过去将人紧紧抱了一下,低声:“我的好夫人,别哭别哭啊。” 王楚君被坚硬的铁甲冰了一下,她蜷缩指尖,在臂弯里将眼角的泪擦干净,责怪道:“你瞧瞧时辰,还穿着这身,睡觉都不卸甲的吗?” 没有人比王楚君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真能做到十日不卸甲,进了军营,就成了那没姑娘搭理的糙汉子。 胡茬生了一层又一层,王楚君推开人,不悦道:“我要是不来,你打算累死自己吗?” 穆南均憋了个大红脸,被人在胸口锤了一下,他无措的回头看着穆安,眉头故意拧成一个川字,笑道:“安儿,你看看你娘,一点都不讲理。” 王楚君瞪眉:“我哪不讲理了?” “我走之前是不气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一定要安心待在凉都城”,穆南均摊手:“一转眼你俩都跑来了,路途凶险,我如何能放心?” 王楚君一噎,不说话了。 叹了口气,穆南均拾起筷子双手递给王楚君,温声:“先吃饭,时辰不早了,有话明日再说。” 看着两人恩爱不疑,穆安低低笑了一声,看着外面一眼:“爹,王世子也来了,陛下此次让他护送我们到莫干山,另外,也是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许邝得留在爹身边了。” “爹知道”,冷哼一声,穆南均说:“安儿,你实话告诉爹,许邝是不是威胁你了。” 穆安一愣,看了王楚君一眼就明白了,许邝抓穆平威胁的事,怕是已经让穆南均知道了,她放下碗筷,抬眼:“爹,许邝怀疑我的身份,连带着怀疑你们了,就怕他多生事端。” “这事端也要他生的起来!”穆南均道:“陛下将人遣派到爹身边,爹就给他点颜色瞧瞧,这军营之中,都是跟你哥出生入死的兄弟,哪能听他许邝差遣?” 穆安点头:“爹爹还是要防着点。” 到底是许博延下了令,许邝又一心想在军中建功立业,他这个人心思深沉,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还有凉都那边,我们都走了,秦王府还有个许姑娘呢”,王楚君说:“这些年来,我们千瞒万瞒,陛下跟在后头帮沐府消除一切疑心,到头来,还是留了破绽。” “夫人放心,许邝留在我身边,我就能看住他,至于秦王府……” 穆南均沉默,他们远在边地,若是真出点什么事,恐鞭长莫及。 匆匆用过饭,穆南均便催促着两人去休息,其他事,明日再谈。 “兆晖”,穆南均撑着桌沿,唤了一声道:“王世子呢?” 兆晖拱手:“将军,王世子用过饭便去休息了。” “好大的面子!” 来了十三部,就算是受了帝命又如何,无官无职,难不成凭他一个世子身份在军中拿人吗? 兆晖垂首,许邝确实过于自恃狂傲了,起码应该先来拜见将军,到底是长辈。 “看来许邝这小子同安儿的纠葛不少,若不是府中千里传来消息,我还蒙在鼓里”,穆南均怒道:“连穆平都能抓来,胳膊伸这么长,他还想如何!” “将军说的是,属下同主子在京城,穆府已经空了,二房三房的人没见到,一时大意,也没深究,府中只有老夫人”,兆晖想了想,继续道:“郡主一早就送老夫人去了雁回,如今京城知道将军同夫人身份的,少之又少。” 二房三房当年都是穆南均的亲人,他将家中人当做手足对待,现在想来,真是瞎了眼。 闷声:“安儿不是胡闹之人,若非平白无故,怎会不给他们容身之处,这穆平!忒不是个东西……造孽啊!” 兆晖:“府中传来消息,郡主把这一切都处理妥当了,王世子想抓沐府的把柄,还没证据呢,至于将军担心的许姑娘,是个女儿家,一时半会出不了事情。” 忽地,穆南均眼睛一亮:“兆晖,珣儿不是在大梁还有自己的人吗?他的天枢阁一向由你照看着,让夜凶探探,盯着秦王府的探子,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是。” “还有,穆府三房人,如今就死了一个穆平,其他人你也暗中找找,别最后让自己人阴了。” 一晃眼,穆府的孩子都大了,好些人穆南均都记不清面容了,他只娶了一个夫人,对于穆平穆顺各有几个妾,几个孩子也不太了解。 现在想想,自己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将他的安儿扔在后院的宅斗中,九死一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2 凶狠的孤狼 许邝刚沐浴完,躺在床上。 闭上眼也时刻警醒着,他终于到了十三部,十三部如今是大凉的战利,一路走来,他四处观察,现在的十三部还处在混乱中,城不可一日无主。 大齐迟早都要反扑,驻扎的铁骑仍旧要上战场,十三部是要塞,不能没人做主。 若是能将十三部先抓在手里,持续以南,直接划入大凉的疆土,建立新的粮马兵道,这一带,他就是半个主子了。 只有手中握了筹码,他才有翻身的机会,才能凌驾在沐珣之上。 隐隐有预感,现在的沐珣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一个八成死了的人,如何能放在眼里。 许邝翻了个身,坚硬的床板没让他有一点不舒服,相反,他痛快地很。 合上眼的功夫,门外起了声:“王世子,在里面吗?” 说话的人只是象征性的礼貌一下,紧接着两扇门就被一脚踹开,几个侍卫大步进来,雄赳赳的立在许邝榻前。 “大胆!”许邝翻身起来,身上只着了中衣,夜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冷的,子时都过了半刻了,他拧眉:“做什么!” “王世子先别急着睡,将士们都还守着呢”,兆晖沉脸进来,挑起一旁架子上的衣物,扔到许邝怀里,说:“陛下让王世子从军中做起,将军恭迎圣命,生怕耽误了王世子建功立业,这就让将士们带着王世子连夜巡营。” 许邝被一圈铁甲将士虎眼瞪着,他顿时分外丢脸,握紧了拳:“什么时辰了,本世子要休息,都滚出去!” 这分明是沐南均的故意刁难,许邝不是傻子,他既然敢来十三部,就不怕他沐家人。 只是这羞辱人的手段,恕他不奉陪。 兆晖不急不缓,他也不乐意接这差事,可别人对上许邝他又不放心,看着他道:“不管什么时辰,王世子都得起,这城中驻守的是我们主要兵力,各街各道,不管是卫兵换防,还是校场整顿,危急情况发兵来战,王世子都得了解清楚了。” 许邝身心疲累,咬牙:“兆晖!本世子明日自会去看。” “身在军营,将令就得受,王世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兆晖冷笑,转身丢下一句:“带走!” 穆安次日起了个大早,穆南均怕她吃苦,还专门在床榻上多铺了一层,殊不知,只要有床,就是快铁板,穆安也能用的开心。 院子里两棵垂柳长的正好,遮了大片阴凉,十三部昼夜温差大,早上的阳光还是暖烘烘的。 听风在街上溜了一圈,听了不少消息,见穆安站在院子里,她走过来说:“王妃,主子不日要打大齐沙兵道。” “何时的消息?”穆安微惊:“萧辞此时能离开丹城?” 听风摇头:“我不太清楚,奚九联合周守山拿下了虎视边郡的五万大齐兵,大齐兵败,已经往后撤了。” 穆安说着往穆南均的院子去,微微俯身:“之前齐国君大军压境,也不止这点人,其他人呢?” “被世子的铁骑逼了回去,只留了五万人打游击,其他人都撤回了境内,不过离雁回很近。” 穆安沉思,若是要打雁回,早就动手了,何苦一直拖到今日,重新拿回十三部已然不太可能了,难不成是等着萧辞离开。 萧辞守在丹城,只要雁回一受难,孤狼军即刻能从后方包围,谁也讨不到好。 低头走着没看路,一抬眼同许邝撞在一起,穆安打量了许邝几眼,挑眉:“王、世子?” 许邝着实有些惨,眼袋深深的垂下来,一脸菜色,瞥向穆安,目若刀锋。 身后的侍卫推搡着继续走,对穆安一拱手:“见过郡主。” “哦,还真是王世子,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穆安后退两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许邝,问旁边的侍卫:“王世子还不能休息吗?” 侍卫重声:“回郡主,陛下亲令,王世子带着圣命前来辅佐将军,我等不敢怠慢隐瞒,将军说了,必定将此次行军,周周到到的告知王世子。” 唏嘘一声,穆安捻着指尖在掌心画了个圈,万分赞同的点头:“是不能怠慢王世子,这十三部地大物博,好些事呢,可都得让王世子瞧仔细了。” “是。” 许邝被一队卫兵拉着溜了一整夜,但凡沾染军中的事务,一点没让他见到,一整夜又冷又累,双脚麻木的不成样子,如今见穆安精神饱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声:“沐将军盛情款待,本世子记着了。” 穆安一笑:“我沐府向来待客有道,王世子不用过于记挂,行了,带着王世子继续溜,单这一座城,都大的很呢。” 许邝:“……” 明月笑得停不下来,咬声:“他活该。” 穆南均在案桌前看军报,陆续有将领从里面出去,穆安在院子里等了会,看着人走完了,才转身进去。 “爹,是萧辞来信了吗?” “是那小子来的”,穆南均也不避讳,直接把书信给穆安看,说:“他当真要打那沙兵道了。” 这边只传来了萧辞抓住沙兵道魏彪的消息,并未言明他差点遇险,穆安也不知道,看过那信,踟蹰半天才抬眼:“目前沙兵道最有可能同哥哥有关,他们多次派兵骚扰,实在讨厌的很。” 王楚君不在,穆南均也不怕和穆安说起沐珣的事,骤然添了几分颓丧,说道:“要说沙兵道,你祖父了解的更多,他在雁回一辈子,同那蹿杂的兵匪交手不在少数,再就是你两位舅舅,他们常年在关外剿匪,少不得同披着匪皮的沙兵抢刀。” “我有一点不解”,穆安疑声:“沙兵道的大齐军队常年同匪混在一起,兵不兵,匪不匪的,蹿进关外,就像那游走的蛇,从未听说过他们能整兵出战,这样一条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频频躁动?” 赞赏的看了穆安一眼,穆南均仰背舒坦的靠在椅子上,凝声:“安儿聪慧,能想到这一点爹很欣慰。可你要知道,沙兵道虽然和匪混,可这么多年,也没军或者匪真正的闯入那道,洞悉里面的情形,可想而知,那大当家虽然不正规,手底下却是有人的。” “他们缺的是供给,处在关外风沙最盛处,哪怕有朝廷的拨款,可长年累月要活下来,就得仰着头吃沙,他们都是沙堆的黄枪下打出来的”,穆南均缓缓解释:“就拿那二当家魏彪来说,爹当年便听过他,是个极其滑皮的人,手底下的人也不讲路数,他们熟悉关外,现在又熟悉莫干山的西地,这绵延数百里的道上,他们的人能来去自如。” “打的过就打,实在不行就绕着打,等到打不过,一声哨子人就跑了,他们是大齐的军,却比匪还要匪。” 穆安努嘴:“这么厉害还不是栽在萧辞手中了。” 大笑一声,穆南均如今心底也算是认同了这个女婿,就差一个风平浪静的契机,两人坐下来喝壶酒,细细谈来。 “魏彪这次能落在萧辞手中,说实话,爹也很好奇,魏彪暂且不说,那大当家缩在沙兵道里面运筹帷幄,就不是个简单的。” “难打吗?”穆安沉声:“孤狼军军不比天底下任何一方军队弱,他们既然能踏平境内风波,攀过冰河,自然也能吃的了沙兵道的土。” “爹知道”,穆南均吐了一口浊气:“孤狼军比当年的穆家军还要厉害,他们的蹄声甚至比大凉的铁骑还要重,爬在莫干山的地面上,远远就能听到轰隆的震颤,可安儿你知道,现在的孤狼军分了几股吗?” 穆安瞠目,心底默默算了一下,低声:“五股。” “是”,穆南均点头,扳着手指:“首当其冲的就是长陵程风,长陵的驻军同孤狼一脉相承,他们也是孤狼军的一部分,还有博州瓒儿,边郡奚九,雁回江堇,丹城萧辞他自己。” 屏息凝神,穆安听的格外认真,脑海里渐渐形成一条完整的脉络。 “萧辞他没有厚此薄彼,他怕东墙失手,所以每个地方都得有自己的人,不是为了掌权造势,是为了断后!” 穆安问:“就像雁回一样吗?” “安儿说的不错,你祖父的王家军虽然只有三万人,却不算雁回边地的三万驻军,即使他们各为其主,可大齐一旦打进来,两方必定联手一战”,穆南均握拳:“萧辞完全不用把孤狼军分出两万暗中守在雁回,可他得防着,危险时刻,孤狼军会冲锋、会断后,为王家军争取生机。” 静静听着,穆安已然是心血澎湃,她注视着穆南均:“爹,那萧辞骤然发势沙兵道,虎视眈眈退撤境内的齐军呢?他们会从后方包围沙兵道,还是会趁机攻陷雁回?” 沉默片刻,穆南均叹道:“都有可能。” “退撤养精蓄锐的大齐军有多少人马?” “二十万”,穆南均脊背生寒,竖起两根手指,苍声:“最少二十万,当初同你哥的铁骑对战,只来了十万,那也是莫干山下大凉铁骑的一倍,是奚九飞速赶来,扯开了兵力,我们这才占了上风,如果不然,你哥要拿下十三部,代价会更加惨痛!” “莫干山下,三军汇聚,所有人马加起来五十万不止”,穆安微蹙着眉道:“可我们目前好像并不占优势。” “嗯,不是我们,是萧辞不占优势,你看看大齐,丢了十三部至今没一点要卷土重来的意思,说明齐国君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我们,是大梁,是萧辞!” 穆南均微微俯身,缓了片刻说:“不像我们汇聚莫干山下,离境内远,波及不到大凉的百姓,还相对安全些,再看看大梁,全然是守着边境作战,敌人侵入一分,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大齐也好不了多少,两者彼此彼此。” “为何说萧辞更不占优势,就是大梁的边境拉的太长了,从雁回到边郡快马得两日,几百里连着几百里,更不用说两边再往外撤了,那就更长了,萧辞手里有兵,却不能像齐军一样将二十万人马聚起来攻打,他得确保每道城郡都能挡住突如其来的大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3 关外的号角 齐军会拧成一股绳,一鼓作气拿下城池,萧辞不能。 穆南均叹道:“况且萧辞从未和大齐沙兵道的大当家交过手,不知道那人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马,此仗并不好打。” “可为了哥哥,萧辞必须打”,穆安抬眸,幽瞳中坚毅又决绝,道:“爹,我听历猿副领说起过李卫,十三部同李卫的城池相连,为什么李卫不开城放十三部的百姓进去?” “爹前后派了五批探子进去,无一回来,李卫封地比爹想象的还要防守严密。” 穆安:“萧辞还说什么了?” 顿了一下,穆南均沉声:“魏彪说沙兵道大当家背后有人,爹和萧辞一度怀疑到李卫身上,李卫手中有兵,可进不去封地,谁都不知道李卫如今的踪迹,暗中埋伏你哥的人,是否和李卫有关,我们都无从得知。” 他们被逼进了一个死循环,李卫此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王楚君来的时候,穆安已经离开了。 十三部多的是自然而生的药材,将士们缺药,穆安便制药,她将自己关在药房里两日,一箱一箱上好的药往军中送。 青简推门进来:“小姐,王爷离开丹城了。” “这么快?”后面的消息萧辞没再传过来,防止发生变故,很多事情都得暗中来,不知道魏彪又透露了什么,让萧辞这么快发兵,穆安原地走了两圈:“他带了多少人马?” “奚九已经回了丹城,王爷带着两万孤狼军径直往关外去,过了关便会看到大齐沙兵道的界碑”,青简语速飞快:“若是不出意外,这次沙兵道一战就在两日后。” 孤狼军的号角会响彻关外的黄沙,一直荡进雁回的小镇。 自从大齐一开兵,雁回就陷入了紧张的待战,夜里巡防的将士扩大了三倍,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王江堇成天的宿在军中,王家军同他日夜磨合,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属于王泽明的战法彻底磨净,以往温和的大公子脱了布袍,代替王家男儿,撑住了整个王家军。 那些铁壁重围,牢不可破不再是假象,王江堇是个好的统帅,他刻苦的钻研过孤狼军的作战守法,大齐骑射的来去自如,将孤狼军的猛同大齐军的迅融合在王家军身上,这也是一只独一无二的军队。 那些满腔的热血终将所有的畏惧一扫而空,他们想成为雁回的盾,守住雁回境内的万千大梁阔土。 巡关的探子飞马疾书:“报——大公子,摄政王的两万孤狼军已行至大齐沙兵道。” 王江堇剑眉微抬,仰头看着头顶连着边际的黄沙,说:“好。” 王灿上窜下跳,像个猴子,鲁莽冲撞的跑进了前厅:“爷爷呢?” “慢点,老爷子在里面呢。” “爷爷”,王灿跨步绕过长廊,进了正厅:“爷爷,我爹回来了。” “回来了就回来了,你一边坐着去,冲冲撞撞,何时才能稳重一点”,王泽明面带沧桑,道:“又偷偷出关了?” 王灿眨巴着眼睛,一摸后脑勺躲过王泽明抛过来的棍子,立到一旁,没好气道:“爷爷,我很小心的,就带了三十人,也没往远处去,就在爹的管辖范围内跑了跑,前天撞到一伙沙匪,还被我们绞了。” 王泽明叹了口气,皱纹横生的面庞愁容累累,看着他:“三十个人安全吗?若是碰到大齐探关的兵,看你怎么回来!” “碰上了就打,打不过就拼命打,有什么大不了的”,王灿偷偷看着王泽明的表情,随时准备撒脚丫子跑,嘴上还不停说着:“大哥如今在博州声名赫赫,地方官员皆敬着他,多威风啊?我也是王家的好儿郎,总不能天天待在校场,校场的兄弟们都出去御敌了,我每天跟着巡城队溜达有什么意思。” 王泽明:“你还犟!” “本来就是么。” “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王泽明闷声:“让你去你爹的手下待着,你又不愿意,关外现在太平吗?你带三十个人乱跑,多少人盯着,若是那些个沙匪俘虏了你,威胁你爹,你又该如何?” 王灿一噎,攥着手指没声了:“……我下次多带些人。” “你是嫌目标还不够大是吗?” 王灿:“……” 在院里就听到爷孙两拌嘴,王江堇快步进来,肩上还留着黄沙,他随手拍了拍,瞪了王灿一眼,对上方的王泽明一拱手:“爹,我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城外,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见王泽明的白发都多生了一层,那股子精神气都弱了不少,不由得担心:“爹可得保重身体啊?” 王泽明示意他先坐下:“老了老了,保重身体也没用了,关外情况怎么样?” “萧辞已经压兵大齐沙兵道了”,王江堇郑重道:“我也遣了人过去,得和萧辞通信。” “窝在境内的大齐主要兵力呢?动了吗?” 王江堇摇头:“还没动,如爹所料,我也是担心着,养精蓄锐的大齐最少十五万兵马,粮草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们能蛰伏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必然有鬼。” “唉,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王泽明说:“萧辞都打到门口了,他们还不动,要么就是沙兵道有人,要么就是准备偷袭。” 王江堇:“可不管从后方包围孤狼军,还是指兵雁回,我们都很危险。” “那就打!一举拿下沙兵道,逼他大齐军后撤护国”,王泽明心下一横:“明日若是大齐军还未动,你就带兵出关,将关外兵匪的老窝一个不留都端掉,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也不再有顾忌了!这层脸皮早就该撕了。” “是”,王江堇一瞬间挺直了脊背,热血沸腾。 若不是维持那表面的平衡,这些个为祸无辜的兵匪老窝早就端干净了,那能留到今日。 他们散部在关外各处,就是沙兵道两大当家的眼睛和耳朵,王江堇隔应好多年了。 知道王江堇回来,邱珠玉张罗着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丫鬟扶着陈氏出来,她走起路都有些颤颤巍巍。 听了穆安的话,来雁回过年,便一直住着了,零零散散听着京城的消息,再到最后知道了凉都的消息,陈氏便病了,生了一场大病。 李宣然日夜照顾着,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她的医术进步很大,控制住陈氏不倒不成问题。 “老夫人”,李宣然快步迎上去,亲自扶着陈氏落座,回眸问丫鬟:“怎么老夫人一个人来了,祖母呢?” 陈氏低低咳嗽两声,握着李宣然的手背,低低道:“我同你祖母说了会话,她累了些,便歇着了,等她起了再差人送吃的过去。” 李宣然突然不说话了,抚慰的给陈氏拿了碗筷,才到一边坐下。 两个年迈的老人在一起,能说什么呢? 无非就是儿女,骤然知道自己的儿女都还活着,远在他国,李宣然记得消息传回来当日,家里死一般的沉寂。 一连好几日,都没人敢说半点同穆南均,王楚君的事。 邱珠玉拉着司蔓菁在屋里哭红了眼,直至今日,还是没人敢在明面上提起。 李宣然不解,分明思念的厉害,却一家人都紧绷着,像是在心里埋了恨。 王灿偷偷拽了拽李宣然的袖子,小声:“大嫂,悄悄告诉你个事。” 李宣然垂眼:“什么?” “我听说安安妹妹来了莫干山”,王灿生怕别人听到了,小心的凑近李宣然:“现在已经去了十三部,姑姑也来了,姑丈一家都在十三部。” “当真!”李宣然跑心口狂跳,震惊的看着王灿:“听谁说的?” “我偷偷在关外跑,听到的风声,虽然没有明说是安安妹妹,可是从凉都城来的郡主和夫人”,王灿笑道:“人称安郡主,我们都知道姑丈如今在十三部做将,来寻他的夫人除了姑姑还有谁?” 李宣然欣喜不已,她心下一直挂念着穆安,又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展颜:“太好了。” “嘘——”,王灿低声:“这件事恐怕爷爷他们也知道了,就是不说,大嫂你说,一天天这样憋着多难受啊?我也想安安妹妹,还有小侄子。” 李宣然点头:“我也是,上次过后,安妹妹再没传消息回来,又遭逢京城变动,她去了大凉,想要见她就更难了,算算日子,你安妹妹也该生了,就不知道男孩女孩。” 一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软糯糯的小侄子,王灿就笑得合不拢嘴,忽地觉得空气有些静,一抬头发现大家都注视着他。 “灿儿,好好吃饭”,邱珠玉沉着脸:“吃完去看看祖母。” 穆安妙手回春,王氏现在的身体宛若年轻十岁,只是心病难解,过于思念王楚君,日日抑郁寡欢,听不进去劝,大家只能顺着她。 饭桌上,司蔓菁左右看看,叹了口气:“这些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我就挺省心的”,王稙嘿嘿一笑:“娘你瞧,我又不乱跑,好久都没出过家门了。” 白了他一眼,司蔓菁说:“你那是少了对头,没人追着你打,闲的。” 王稙:“……” “对了”,邱珠玉忽然抬头:“灿儿,钰岚还没消息吗?” “没,鬼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 “别管她!有本事别回来”,王泽明重声:“一声不吭就跟人跑了,我王家还出了她这么一个丫头,她敢回来,我就敢打断她的腿!” 司蔓菁一口米差点噎死,本能的想给自己女儿求个情,可回头一想,黑着脸附和:“爹说的对,不能惯着她!她敢回来,我第一个打断她的腿!” 王稙差点将脸埋进碗里,心下友好的默念:“男人婆快回来,男人婆快回来……” 陈氏:“钰岚还小,她往南边去了,南边前阵子刚打完仗,哪里都是乱的,没有太平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长这么大没出过雁回,头一次不免让人担心。” “哼!知道自己是头一次还跑那么远”,王灿皱眉:“我一转头她就不见了,要不是王爷说了派人去找,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你也是”,邱珠玉偷偷瞥了面色铁青的司蔓菁一眼,训斥王灿:“你也不知道照顾妹妹,就能让她人生地不熟的丢了。” 王灿冷笑,他真是比窦娥还冤。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4 军临沙兵道 钰岚这丫头是铁了心的销声匿迹,一点消息都不敢往回传,一开始还把家里急得够呛,几个月不见她,竟也慢慢习惯了。 王江堇温声:“钰岚从小就胆子大,身手也不弱,能出什么事,就是贪玩了些,闹够了就自己回来了。” “切”,王稙舔着脸,擦了擦嘴角:“才不是呢,她就是看上人家欧阳公子了,在雁回就死皮赖脸的缠着,欧阳公子一走,她思念的不行,一转眼就为爱寻郎君去了……哎呦!” 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巴掌,司蔓菁瞪着...... 《摄政王府小作妖》404 军临沙兵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5 八方持援 千射队万箭齐发,沙兵们大喊着“关城门”! 可无济于事,城门一旦打开一个豁口,石铿他们的箭便能顺着云霄而下,所有搭在城门上的手都会被牢牢射穿。 直至城门彻底大开。 萧辞率先策马飞奔出去:“驾!” 孤狼军齐刷刷的抽出剑刃,蹄声震慑天地,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沉浸在悲痛中的虎子,挺着比其他人都健壮的身材,跑起来像头牛,横冲直撞的破开慌乱的沙兵,以一己之躯关上了半边城门。 他怒吼一声,双眼腥红...... 《摄政王府小作妖》405 八方持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6 五香回来了 十三部的事已经拖的许邝分身乏术,他想要抽空对付穆安,便是和眼前唾手可得的权力过不去。 不徐不疾的跟在穆安身后,看着她刚进了院子,青简就快步寻了过来,罕见的面带笑容。 “小姐,你看谁回来了。” “谁啊”,顺着青简的目光,穆安转过身,当即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惊呼:“五香!” “小姐。” 五香亭亭玉立的站在几步之外,仅仅同穆安对视一眼,便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小姐。” 穆安简直...... 《摄政王府小作妖》406 五香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7 我只想叫立秋 穆南均手底下的人有多厉害,王楚君还是清楚的,她如何都不能让穆安去。 沐珣至今还没消息,她不允许穆安再出一点事,看着脸色已经有了怒意。 穆安立刻软和下来,拉过王楚君的手:“娘,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去地阎城的,就算你和爹爹不同意,我也会想办法的。” “安儿,娘……”,王楚君对上那澄澈的双眼,就说不出话,低声:“娘怕你出事,能让你爹都无从下手的人,肯定危险。” “我不怕危险,现在不仅是爹爹,萧辞也在查李卫,他们都觉得李卫会有哥哥的消息”,穆安恳切道:“娘,我愧对哥哥的,我要亲自向他道歉,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我都不会放弃。” 王楚君垂着眼,陷入两难的沉默。 “娘,五香可以去,我也可以,你女儿不是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刀山火海都能闯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上青简,还有听风,欧阳记的人遍布天下,到那都有自己的路子。” 穆安继续说着:“我同欧阳记的东家是朋友,我们出入过生死,交情匪浅,欧阳记的人会照顾我的,跟着他们,我就是走在大齐的街上都是安全的,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儿——”,王楚君起身,手掌轻抚着她的发说:“你怎样娘都不放心,可娘知道,若是不应,你也会千方百计的去。” “我一定会征求娘亲或爹爹的同意再去,否则,我不会抛下你们的。” “好,娘答应你,地阎城比邻十三部,我让兆晖在地阎城同十三部最后的城池交界处等着,一旦发生变故,就用欧阳记的传讯云哨”,王楚君沉声:“兆晖定在第一时间来救你们!” 穆安讶异:“欧阳记的传讯云哨?” “小姐,是欧阳记独有的求救哨”,五香解释:“非性命攸关的情况,便不会用,欧阳记至今也只用过一次,上次欧阳二公子凤凰山遇险都没用,此哨一旦拉响,便会将里面的火光蹿上云霄,在云端炸开,百里之内都能瞧见。” “娘你都知道?”穆安惊喜的看着王楚君:“娘你真厉害。” “娘有什么不知道的,安儿,你答应娘,只要有危险就用,哪怕欧阳记的云哨珍贵,爹娘千倍百倍的赔都行。” 五香屈膝:“夫人放心,我手中有一只,是欧阳二公子赏的,只要一出变故,便即刻鸣了此哨。” “好。” 夜空沉沉的,乌云将弯月遮蔽。 五香跟在穆安后面,她方才吃饭脑袋稀里糊涂,光顾顺着穆安了,一团乱麻现在还没捋清楚,侧眸问:“小姐,你去地阎城干什么?我本来只是来看看你,没想着去的。” “啊?”穆安也愣了:“倒是我连累你了,以为你要去的。” “去不去都行,本想着让水伯和立秋去,我陪着小姐几日,等他们回来就要离开了,舍不得,既然小姐想去,那我肯定跟着。” “谢谢你了,五香”,穆安淡声:“地阎城我必须去,若不是你来,我可能会想办法说服娘,一个人去。” 五香摇头:“一个人怎么行,不安全的。” “怎么,你以前跑过地阎城?” “那倒没有”,五香跟着青简往后院走,抬头看了一眼屋檐,道:“水伯和立秋去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路上跟我大概说了那城的情况,和鬼城差不多,阴森森的,里面的人没一个正常的,天天做梦,想着自己能飞升成仙。” 穆安闷笑:“那我更要亲眼去看看了,会会这群妖魔鬼怪。” 到了后院,立秋了水伯还没睡,听到动静便从屋里出来。 江湖人不讲究,好不容易有个正经地方住,沐浴过后,披着袍子就出来了。 水伯瘦黑瘦黑的,一双老来精明的眼,对着院子里的人一瞅,拍了旁边的傻小子一眼:“秋天,快速接客。” 立秋“哎呦”一声,习惯性的摸摸后脑勺,无欲无求道:“老头,我叫立秋,这是你第十万八千次前叫的,我觉得最好听,便征用了这个名字,你怎么又乱叫。” “知道了知道了,立冬立冬行了!”水伯,笑呵呵往院子里走,嘴上不停叨叨着:“一个破名字还纠结,还立冬呢,冬天还没过够啊,冻死你丫小崽子。” 立秋:“……” 仰天长叹一声,立秋觉得每到这个时候,他的人生就是灰暗的,不见一点光亮。 他有那么多名字,水伯却一个都没记住,得亏这死老头不是他爹,不然他就在赤水码头自裁。 悻悻的跟上去,水伯走到五香跟前:“五香姑娘,这位是?” “水伯”,五香介绍:“这就是我家小姐,穆记的主子。” “哦”,水伯脊背僵硬的一挺,露出一口的黄牙,耷拉眼皮的双眸忽然睁的老大,躬身一作揖:“原来是王妃娘娘,久仰久仰,别跟我一糟糕人见怪,王妃娘娘可安好?” “水伯客气了,我一切都好”,穆安一笑,和气了不少,她对水伯回了一礼,得了水伯大声一笑,这才道:“夜间造访,还真得麻烦水伯了。” “哎呦呦,不麻烦不麻烦,我家公子说了,王妃娘娘的事都不麻烦”,水伯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穆安,笑的开怀:“只要是王妃娘娘的事,欧阳记都能办,都得好好办。” 立秋从水伯后面探出头,盯着院里灯笼的映照下,愈发貌美如花的仙子看了会,小声凑近水伯耳边:“管家,王妃娘娘啊?那个王妃娘娘?” 水伯抬手掀开他:“还有那个王妃娘娘,就那个。” “啊!我知道了!”立秋嗖一下就蹿到了水伯身前,学着刚才的样子丑巴巴的给穆安行了一礼,呲嘴一笑:“见过王妃娘娘,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同我家公子有仇,凶巴巴的,还妄想在赤水码头清剿我们黑船的那什么……摄政王的……呜!” 水伯一把捂住立秋的嘴,拿出闷死他的气势:“秋天,少说句话会死不成?你少说话。” 立秋瞪大眼睛,倔强的从指缝溢出字:“我叫、立秋……她是摄政王的大房婆娘……” 不说别的,穆安也彻底呆了,身旁的五香扶额,不忍直视,悄然叹气:“小姐,立秋就这样,水伯常说他脑袋瓜时灵时不灵,你别介意。” “没,我不介意”,穆安给水伯做手势,让他松开立秋,笑道:“我竟不知道,我是我家王爷的大房婆娘呢?难不成我家王爷还有二房婆娘?” 水伯汗毛一竖,再伸手已经来不及了。 立秋飞快的溜远了些,喘了口粗气,大声:“大房婆娘是发妻,水伯说了,自古王爷都要百八十个婆娘,什么二房三房……到八九十房,虽然摄政王现在没有,不过王妃娘娘不用担心,以后慢慢都会有的,男人都会变心的,这没什么。” 恍惚间,穆安面部好似被冻住了,一时竟不知做什么表情回应一下这“天真”的秋天,无奈的舔了舔唇角,在水伯的尬笑中,语重心长的对立秋道:“傻秋啊,你说的很对。” 五香赶紧拉着穆安往旁边走:“小姐不是想看看送到地阎城的虫子吗?这边走。” 水伯狠狠瞪了立秋一眼,快步跟上。 立秋在原地数着手指半天,第一次有了怀疑自己的念头,落寞的低声喃喃:“原来不是水伯的错,是我自己的名字本就不对,王妃娘娘也会听错,我叫立秋,不叫傻秋。” “我是立秋,不是傻秋……”,立秋一边念叨一边小跑着追上去:“立秋立秋!立秋立秋!” 水伯将胡乱披着的袍子穿好,引着穆安往停放马车的墙根走,说:“王妃看这些晦气的虫子做什么?别的不说,这些个东西就是难运,一早就装在特制的罐子里,每天都有人精心照料,在境内耽搁了一月,小东西都长大了不少。” “都是些什么虫子?” “头一车是成虫,都是些剧毒的蜘蛛,蛇崽子,蜈蚣之类的,却不是常见的那种,多出自西域,南疆的部落地界,是之前在一搜船上剿的,一直难以出手”,水伯抬头看了一眼,说:“到了,这第二车,都是虫卵,照料起来更是麻烦。” 穆安点头听着,应了一声:“青简,打开我瞧瞧。” 青简当即把车布打开,慢车的坛坛罐罐暴露出来,离得近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鼻而来。 水伯使唤照料的两人小心打开一个坛子,青简挑灯。 穆安借着灯光去看,半个坛子的蜘蛛,通体青紫,拇指大小,密密麻麻的叠在一起,背上豁开天眼一般,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叫声。 五香退到一旁,小脸皱成一团:“幸亏我没在路上看。” 系统不停的提醒穆安:“有毒,有毒——” 穆安从未见过这些坛子里的毒物,长像奇特,怪不得耽搁在路上,不被查封都是欧阳记的本事了。 后面一车虫卵的味道更是重,实在不知这种东西为什么要运进地阎城。 让水伯重新将东西盖上,穆安问:“你们之前去过地阎城?” “去过一次”,水伯面色难堪:“不过送的不是这玩意,就是普通的金银珠宝,进那城就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整个城都阴森森的,街卖的最多的就是什么仙书,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金银珠宝扔在熊熊烈火中,说要锻造什么炉子,反正……” “王妃娘娘要是见了就知道,这次本也不想去,可对方钱给的多。” “水伯,我正有此意,这次去地阎城可否带上我?” 水伯一愣:“王妃娘娘还真去啊?” “嗯。” 一行人进了屋,立秋将混乱不堪的桌面一股脑腾干净,才让穆安落座。 “王妃一共几个人?”水伯正色起来,问:“我看看能不能带上。” 犹豫片刻,穆安看了青简一眼,说:“三个。” 她,青简,听风。 明月得留着,照顾王楚君。 “水伯,这次你们总共带了八个人是吗?”五香想了一下:“我看你走之前让立秋定了三次人,是有什么规矩吗?” 水伯为难一笑:“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8 前往地阎城 水伯上次去地阎城还是三年前,不太了解地阎城的规矩,便带了二十几个人,最后回来的,只有五个。 这几乎成了他最大的噩梦,他不想回忆,耷拉下眼角,说:“我们这次,六个人最好,之所以带八个人,是为了路上方便,以防万一,原定明天一早就出发,赶车的留下两个,我们六个往地阎城去。” 穆安深觉不对:“为什么是六个人?” “王妃有所不知,地阎城查的严,放人进城也有自己的狗屁规矩,单双不定,我来之前估摸的算了一下,若是明日进城,可进六个人,不瞒王妃,上次同我一起进城的,都没回来。” “为什么没回来?” “上次是雨季,城中碰巧起了疫病,大街小巷的死了不少人”,水伯汗泪:“也得亏是我命硬,那疫病蔓延很快,地阎城的兵卫三更半夜的将感染的人带走,回来的很少,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我带着仅剩的几人,匆匆回了家。” 立秋听了,不自觉的睁大眼,他上次也差点被带走了,吓得不知所措,自己分明没有感染,不过咳嗽了几声,不过片刻,整个驿站被包围了,水伯上下打点,散尽家当才把自己救下,当日晚上,他们便出城溜了。 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立秋打了个寒颤:“想起来真可怕,若不是水伯陪着,我才不想去呢。” “你小子,花钱吃酒你最大手”,水伯给了他一巴掌:“大鱼大肉你吃的最多,还不想干事。” 立秋委屈:“我哪有?” 他正在长身体,不应该多吃吗? “那现在怎么办”,不清楚地阎城的规矩,穆安就不能贸然带人进去,她说:“水伯,那些虫子我也能照料,绝对不会有问题,换一个人留下,我跟你去。” 水伯左右为难,虽然欧阳落说了,王妃娘娘的事都得好好办,可这不安全的事……到底办不办? “这……公子也没说啊”,水伯愁苦道。 青简当即开口,严词厉色:“不行!小姐若非要一个人去,我另想办法混进去。” “这更不行!”穆安反驳:“你混进去没身份掩饰,比爹的探子还要危险百倍,还不如不去。” “夫人若是知道小姐一个人,肯定也不愿意小姐去的。” 左右都不成,烛台里的灯芯闪了闪,着完了最后一滴油,忽地灭了。 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大家都没说话。 五香重新点了烛,水伯黑瘦的面颊晃了晃,同穆安对视一眼,缓缓扫过屋内,长吁一口气,说:“王妃当真能照料好这些个毒物?” “能”,穆安沉声:“水伯尽管放心,这些毒物的毒性我都熟悉,保证能将它们照料的更好。” 水伯:“不知王妃还有这等本事,佩服佩服。” 穆安眼睛一亮:“水伯刚才的意思是答应带我去了?” “王妃若是要去,必然是自己的人安全,欧阳记的人就算想保护王妃,也怕有心无力”,水伯看向青简,说:“既如此,欧阳记的人我便不带了,就我一个老头和立秋两个,其他人王妃就带上。” 穆安起身一揖:“谢过水伯。” “好,既如此,咱们就明日午时出发,天黑之前进城,尽量少接触白日里的地阎城,能省去不少麻烦。” 一经定下,再三同水伯道过谢,穆安才往院里走。 青简侍奉在侧,也是舒了一口气:“小姐放心,驾车的事交给我同听风,让五香陪着小姐。” “小姐当真要亲自照料那些个毒物?”五香头皮发麻:“多可怕啊?” 穆安勾唇:“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这些毒物在我手里,保证比在其他人手中更有用处,说不定,地阎城都没人能好好照料这些虫子的人,他们还得用我,这样一来,想要窥探李卫的消息,岂不是更容易。” 越是重要的身份,对穆安刺探就越是有利,躲在空间也是办法,可终究不能亲眼仔细的瞧,若是能大大方方站在李卫面前,她又何苦躲起来。 次日一早,穆安给王楚君检查过身子,叮嘱明月,留下了一个月的药物,明月已经为穆安装好了行李,目里含忧:“王妃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嗯,我知道”,穆安看着她,温声:“小心些许邝就行,我不在这段时间,不要招惹他,十三部事情诸多,他初接手,自己都忙不过来,暂时应无暇顾及你们,有事同爹爹留下的亲兵说,等我回来。” 明月:“王妃一定小心。” “还有”,穆安抬眼:“我先给丹城去封信,我离开的事,奚九会想办法告诉萧辞,他如今在沙兵道,说不定等我回来,战事就歇了。” “说来也是,主子进去沙兵道三日了,里面在打,外面的也在打”,明月低声:“可传回来的消息却很少,别是出了什么事。” “应该不会,若是出了事,奚九不会按兵不动。” 准备好一切,穆安同青简换上素衫,穆安还特意将面涂抹黑了些,惹得五香很是好奇,穆安干脆给她也来了点。 快马往地阎城赶,长街上碰到策马回来的许邝,打马远远瞧见穆安,许邝差点认不出来,微皱眉,翻身下马,拱手:“安郡主。” “是我”,穆安尽量让自己显得劳累,一双有神的眸子探过来:“王世子。” “本世子听闻郡主要去地阎城,不曾想是真的,那地阎城是什么地方,安郡主也敢去?” 穆安微微一笑:“有何不敢。” 许邝挡在穆安车前,沉了脸:“地阎城有沐珣的消息?所以你才要去,对不对?” 任何有关沐珣的事,许邝都记在心上,他巴不得沐珣死了,见穆安的举动,不免冷笑:“先不说郡主出不出的了这十三部,你一个人走了,倒是将夫人留下,就不怕本世子做点什么吗?沐珣若是活着,早回来了,还用的着你们一个个找?可笑,本世子劝你,还是早点歇了这没用的心思。” “王世子想如何?”穆安淡声:“你们的人没本事去地阎城,不代表我不行,不仅是为了哥哥,更是为了大凉,世子不会这点格局都不懂?” “什么格局?本世子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会看着沐珣回来抢走吗!” “王世子就这点眼界吗”,穆安说:“李卫是什么人?相信王世子知道的比我多,他手下的兵去哪了?是否在城中,十三部这么多大齐人,李卫为何不开城门?王世子一点都不好奇吗?大齐如今可是大凉的敌人,别忘了,世子的功勋还得踏着大齐十三部的疆土建起来!” 许邝冷声:“安郡主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穆安孤身立在马前,道:“想同王世子来一场互赢,所有人都在查李卫,都想知道他暗中的动作,不仅为了我哥,这点世子一想就明白,地阎城比邻十三部,我此次前往,会尽力刺探李卫的阴谋,一旦有所发现,王世子就是离我最近的援军,我能求助的便是王世子。” “你当真会这么好心?”许邝下了马,阴声:“本世子不信你。” “不,王世子你是信我的”,穆安说:“我不会拿我娘的安危冒险,倘若李卫早就对大凉另有所图,只要能发现李卫的阴谋,王世子在外,我在内,暂且摒弃私仇恩怨,共谋大事岂不是更好?” 冷笑一声,许邝阴声:“安郡主,你故意的?” 故意放出消息,引他怀疑,在长街相遇也绝不是偶然,许邝沉眸,穆安这是将一切都掐的准准的。 穆安拂手一礼:“王世子何必抓着细枝末节苦苦不放,这桩生意只赢不亏,对王世子而言,利大于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好”,许邝一扬马鞭,翻身一跃,人已经奔驰出去,远远喊道:“本世子就同你合谋一次,安郡主远见,合作愉快!” 穆安回身:“合作愉快。” 地阎城虽比邻十三部,其奢华程度,却是十三部的数倍,巍巍城墙下,守卫列做两队,穆安垂下头:“水伯,这守卫看起来倒是正常。” 水伯在旁边躬腰走着,骨瘦嶙峋的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扶着车木,眼中了的精明也散了个一干二净,看着本分又老实。 听了穆安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说:“王妃进去就知道了,城门口倒是有模有样,里面的街道都是死气沉沉的,要么就是群魔乱舞。” 城门口就他们一处车队,水伯示意穆安在后面跟着,他缓步走到前面。 “干什么,站住!” “官爷,我们走货的”,水伯说着从怀中掏出文书:“官爷你看,这是你们城中的特批文书,是没问题的。” 守卫凶巴巴的接过,背过身将表面一层纸张撕开,几个人头对头商量一通,低声:“好像是。” “就是了,城主的暗文书。” 一个守卫回过身,冷冷道:“货呢?” “官爷,在后面”,水伯低头哈腰:“官爷随我来。” 青简将罐子打开,守卫盯着她和听风看了会,仔仔细细检查过货物,才喊了一声:“进去,麻利点。” “是是”,水伯招手示意青简和听风快点走,将人驾车看着城门开了一扇,一股阴风透过门缝掀起地上的尘土,青简微迷眼,心里不太舒适。 穆安缓缓跟在后面,忽地被刀柄拦住,守卫用刀柄挑起她的脸,侧侧道:“她干什么的?” “哎呦,官爷”,水伯退回来,笑道:“官爷,这位是照料货物的,这些货物没她,活不长久,她手段高着呢。” “是吗?”守卫盯着穆安普普通通的脸看了看,问:“这些东西都是你在照料?” 穆安低头答:“回官爷,货物三个月来都是我在照顾,官爷放心,一定照顾好。” 旁边一人见城门开了,催道:“别耽搁了,赶紧进去。” “谢官爷”,穆安一点头,快步跟上,水伯默默走在她身后。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09 阴森客栈 城门口的守卫一直盯着穆安几人进去,水伯悄悄凑近穆安,低声说:“这地阎城里的人都小心谨慎,进了街上,周边的眼睛都不要相信,都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人。” “多谢水伯提醒,我会小心的。” 两侧是高墙,经过一段长街,高墙遮住了日月,加上天色已晚,如何都走不到尽头一般,令人心情沉重。 青简走在最前面,不免有几分燥,她低喝一声,加快了速度。 回荡耳边的只有车轱辘声,穆安甚至侧耳听到了罐子里的动静,可想而知有多静。 风徐徐的灌进来,前面灰沉沉的,像是看见了长街的尽头,忽地,立秋紧紧抱住水伯的手臂,低声:“管家,会不会有鬼啊?” “有你个大头鬼”,水伯一步一步,面色低沉的走着,并未看立秋,说:“别自己吓自己。” 穆安在旁边听到,应和一声:“放心,这世上没鬼,就算有也别怕。” “不行啊王妃,我怕。” “有什么可怕的,人心比鬼可怕多了”,穆安抬眼,凉风灌进了领口,散去了身上的热意,她左右听着风声,扭头问水伯:“收货的人在哪等?” 水伯说:“拿着刚才的文书,我们去客栈,或者是夜里,或者是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拉走,清点完,再等三日,若是货物一切正常,我们就能走了。” “你们这算是走黑货?我刚才看见,连入城的文书都是假的”,穆安低声:“为何清点完还要等三日,活物还得等着看死不死,金银珠宝等什么?” 水伯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怕我们掺假。” 风声骤然大了,静谧的长街终于到了尽头,前方的青简沉着脸松了一口气,可一抬头却被昏暗的景象懵住了。 暗骂一声:“晦气!” 确实晦气,大晚上的,满城居然一盏灯笼都不挂,这就算了,大街屋舍处处可见白幡,白旗随着阴风飘扬,墙壁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太暗了,肉眼也看不清楚,关键是偌大的城,空无一人。 “好……阴森”,五香愣了愣,缩向穆安旁边:“城中是死了人吗?” “比上次来还恐怖了”,水伯眯着眼看过,叹声:“城中若是真死了人,该挂红灯笼了。” 穆安:“……城中安康挂白幡,死了人却挂红,真有意思。” “王妃有所不知,上次我们来,疫病横行,天天死人,城中的红一日比一日艳”,水伯皱眉:“是个人都觉得心下难受,鲜艳的红像血染的一样,人待的久了,觉得空气中都是血腥味。” “城中没人吗?李卫连巡夜的卫兵都没?”穆安跟着水伯拐进一条巷子,里面连窗纸都是白的,草草瞧过上面的花纹,穆安问:“怎么这般静?” 水伯左右看了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家都看到了,便不再说话,穆安疑心更重,闭口不言,缓缓跟着水伯七拐八拐。 到底是走南闯北的老人,仅仅来过一次,便能谙熟通往客栈的路。 越往城内走,里面的景象越是阴森,穆安实在难以相信这个李卫是个正常人。 这样的人如何统帅,手底下居然还有兵,齐皇后同齐国君还能信任他? 因为什么? 因为他会在人活着挂白,人死了挂红么? 牙根一软,穆安交叉着双手,不再打量四周,城内倏然间黑了,水伯越走越快,青简随后跟上,两柱香才到客栈。 水伯好似松了一口气,低声:“王妃等着,立秋,去敲门。” 立秋面色一展,寻思这老头这次终于叫对名字了,欢快的去敲门。 整整敲了九十八下,穆安都没耐心了,才见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挑白灯笼的干瘦小伙,额头凸出,更显得面颊凹陷,一双眼灰白无光,活像鬼一样,瞪着他们。 穆安:“……” 听说城里的人长的都不正常,果真如此。 “干什么的”,那瘦小伙眼皮都没动,嘴唇上下一闭一合,有气无力的拉长着声说:“月亮一挂,城中闭舍,闲人勿扰。” 立秋傻愣愣的,“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挑高了音:“月亮一挂人不挂,按照银子送来了货,该查就查,天都黑了,出不了城,送货人该睡一觉的。” “什么货?” 立秋:“虫。” “什么虫。” “你不会自己看么”,立秋略显无辜,眨巴了一下眼睛:“都这个时辰了,你们快看,先让我们住下行不?” 小伙好似有些生气,空洞的眼珠机械的转动,停在立秋身上,顿了好久,才让开门口,对后面的青简和听风道:“拉到后院,东西放下,人进来。” 青简看了穆安一眼,穆安低声:“我跟你们去。” 步子还没迈出去,小伙又森森然的说:“拉车的去,其他人进来。” “小姐,你进去”,青简使了个眼色,示意穆安小心,转身和听风带着车往后面的巷子去。 她们本身就机敏,这城里处处透着古怪,哪里像城,鬼城还差不多。 瘦小伙又将试探的目光停在穆安身上,一动不动的僵硬半天,才转身徐徐向里面去,说着:“跟我来。” “走”,水伯弯腰跟上,进了客栈。 大堂里零散摆了四五张桌子,穆安不经意搭了一下手,指尖一捻,一层的土,快有拇指厚了,她惊吓的看着五香,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她的心情了。 尽管没什么洁癖,可这地方着实有些过分了。 大堂里就最南边的角落点了一盏灯,穆安怀疑,整个客栈也就点了这一盏灯,真特么会省钱。 一转眼,那挑灯的瘦小伙已经不见了,到了柜台前,趴着睡觉的伙计睁开眼,见怪不怪的开始翻钥匙:“要几间?” 水伯:“三间上房。” “给,三楼,自己找”,伙计扔了三把钥匙过来,正要趴下,忽地又抬起头,点了点人数:“四个人?” “我们六个人”,水伯说:“两个去后院放马车了。” “知道了,滚。” “好嘞”,水伯狞笑一声,带着穆安先行上了楼,刚到转角处,就见听风和青简从门口进来,径直往这边来。 示意大家先进去,摸黑上了三楼,穆安觉得这地方待久了,她能毫无障碍的扮演一个瞎子。 水伯先带着大家进了同一个屋子,吐了口气:“立秋,把灯点上。” “哪有灯啊?”立秋用指头撑着眼皮,费力的找:“水伯,没有呐。” 片刻,大家从屋子各个角落汇合在桌前,不约而同的认可了一个事实! 水伯炸毛:“奶奶的,整个客栈就一盏灯!” “……唉”,穆安叹了口气,让她摸黑坐下,她真的不太忍心,鬼知道凳子上有没有一层土,从背上解下包袱道:“我带了蜡烛。” “王妃娘娘你带蜡烛做什么?”立秋黑不溜秋的睁眼看她:“你知道这城里穷,点不起灯啊?” 知道你个大头鬼,借着包袱的掩饰,穆安从空间摸出一根蜡烛,让立秋点上。 眼前骤然亮起来,还没等大家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五香惊呼一声,当即捂住嘴,差点钻进穆安怀里。 穆安一个激灵,抬头一看! 好家伙! 每个墙角都立着一个人——纸和干草扎的,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萌”极了。 露出一个死亡微笑,穆安“啧”一声,低头看了一眼桌椅,还算干净,无奈道:“先坐下,我们捋捋。” “小姐,这什么鬼地方?”五香缓和神色,问立秋:“你们上次来也这样?怎么不提前说清楚?” 立秋欲哭无泪,他自己脸色都是惨白的,哭泣泣道:“上次来也不这样啊,就街上白了点,人少了点,大家凶了点……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确实没有”,自从进了这城,水伯好像清醒了许多,几分高深莫测,沙着音小声说:“三年时间,不曾想地阎城变化这么大,若不是还记得这条路,怕还得耽搁。” 穆安想起了什么,瞥了门外一眼,安静如初,这才道:“方才在城中,水伯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以防万一,这城中看似空无一人,我们却不清楚各个角落里是否藏了人,说不定我们一进来,街边的箩筐里躲得都是眼睛。” 听风紧了紧袖子,顿时毛骨悚然,冷道:“若是有人,我和青简怎会一点都感觉不到?” “大家别不信,上次我带来的人就亲眼见过,夜间还吃了这亏,回来告诉我,差点吓死”,水伯说:“至于为什么习武之人也察觉不到他们,我回去后还专门问过公子,公子猜测他们可以练了什么特殊的功法,能很好的隐匿气息。”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满街无人,满街都是人。 正说着,穆安忽然起身,往角落里的纸草人走去。 青简微惊,心口莫名的跳:“小姐,怎么了?” 停在一步之外,穆安回头微微一笑:“没什么,你们继续说,我瞧瞧这个草人。” “这有什么好瞧的”,水伯招手:“晦气,王妃娇贵,别脏了眼,快过来。” “你们说,我听着。” 说着穆安已经近了那草人的身,她本想抬手去摸,末了还是从空间里悄然拿出一根长针,试探着往草人戳过去,针刚入了半分,突地,穆安手腕一僵,瞠目对上草人假到极致的眼。 呼吸停滞,她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咬咬牙,凉意从脚底升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 见她半天不动,青简快步过来:“小姐?” “嗯”,穆安快速收回针,缓和神情,若无其事的换了另一根针,像刚才一样四处戳来戳去,低声说:“谁让在屋子里摆这个的,每个屋子都有吗?” 青简:“这屋子四个角落都有,怪阴森的,待会睡觉,用东西盖住。” “也行”,穆安一边听水伯说话,一边故作漫不经心,将四个角落的草人都戳了一遍,这才回了桌前坐下:“这地方过于不寻常,大家晚上都小心点。” 水伯:“我刚才说的,大家也要小心,若是晚上来人收货,我去就行,王妃你别出来,好好休息。” “行”,穆安点头:“来人收货了,水伯敲一下我的门,我就醒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0 活死草人 水伯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才打开了门,听风一开门,就和楼梯角的瘦黑小伙打了个照面,她一惊,维持面色不变,悄然低下头,转身带着五香往旁边房间去。 穆安也跟进去,点了两盏蜡烛,照例在每个房间转了一圈,回头对听风道:“照顾些五香,你俩小心。” “嗯”,听风点头:“让青简晚上醒着点。” 青简找了东西,将角落里如出一辙的草人盖上,连同各个窗户都封好,才带着穆安转身出去。 进了自己的屋,穆安第一个看的就是四角的草人,她二话不说先走了一遍,这才吐了一口气,屋子里点了灯,骤然亮起来。 陈设倒是整齐,就是窗户有些白。 青简放下东西,见穆安杵在原地失神,唇色有些白,忧心道:“小姐,你没事。” 回过神,穆安看向她:“青简,我有些怀疑这次我是不是冲动了,怎么能带着你们来这种地方?” “小姐半天就想这个啊?”青简低笑:“那李卫再阴阳怪气也是人,是人就没什么可怕的,这城中虽然诡异,可也是大齐的疆土,是国土就有百姓,明日天一亮,什么都不用怕,小姐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可……”,穆安隐晦的看了一眼角落的草人,说:“我怕是低估这个李卫了,来之前并未有充足的准备,过于轻狂了。” 青简觉得不太对,面对着穆安,斟酌道:“小姐是发现了什么?我刚才见小姐将每个屋子里的草人都细细摸了一边,是发现什么了?” 穆安屏息,原地走了两圈,不自在的缠绕着手指,深吸一口气,对青简道:“我发现那草人里面是活的。” “什么!”青简霍然起身,她们进城隐藏身份,都未配刀剑,从怀里摸出一根发簪,青简将穆安拉在身后,凝声:“怎么会?” “确实看不出来,摸也摸不出来,可若是用长针探进去,就知道了,里面装了活人。” 猛然再看屋子四角的草人,青简已不像方才马那般沉静,心下翻滚:“丧心病狂!” “我刚才给他们用了药,他们已经失去意识”,穆安双拳紧握:“不知道客栈里放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刚才检查过,里面的人就算破开禁锢,也活不久,他们全身的骨头几乎被打碎了,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被草纸和竹竿撑着,双眼被挖掉,装上假的铜铃,定期服一种药物,才能维持活气。” 冷汗说着鬓角渗出来,青简终于明白为什么穆安小心谨慎,心事重重了。 她道:“现在怎么办?” “古怪的不仅仅是客栈,更是整个地阎城,像水伯说的,指不定除了屋子里,外面的屋顶上都有人,隐藏在角落里的,一双双眼睛偷窥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到底是多残忍的手法才将人扎成纸草的”,青简走向最近的草人,个头比她还要高,应该是一名成年男子,草人的嘴巴被缝起来,仔细看,只有耳朵处留了空,她疑声:“小姐,你说……他听不听的到?” 穆安走过来:“这个不清楚,我多试图检查,可草人的耳朵下方被塞了磁石固定,得试探过才知道。” 医疗室收到感干扰,穆安怕被人察觉到什么,便收了手。 两人对视一眼,青简小心抬着头将人放平在地,说:“做的很复杂,若是拆开,装不回去怎么办?” “不用全拆”,穆安上抬着眼:“我们把脸部轻轻拉开,待会给他固定回去,我行。” “好”,青简还在想着屋子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就见穆安袖子一扬,手里已经多了两柄小刀,她微愣:“小姐真厉害。” 万般小心的将草人的脸划开,不出青简所料,里面果然是个成年男子,四十岁左右,脸上的皮鼓起,透着鬼一般的白,像是刷了一层油,没一点瑕疵。 双眼是两个黑色的窟窿,里面什么都没有,穆安用银针轻轻探了一下,眼球被完整的摘除,里面涂了特殊的颜料,黑不见底,被捅穿一样,宛若地狱之眼。 嘴巴被用特殊的线缝合,缝成了特殊的图案,和街上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差不多,唯一完好的就是鼻子了。 人总要呼吸,不然必死无疑。 探手摸到耳朵,被压的变了形,耳垂已经被割掉了,好在耳骨里面没被损坏,穆安拿出另一根针,在男人鼻下扎了一会,湍急的呼吸随着鼻子剧烈的抖动。 青简吓了一跳,手中的小刀时刻准备见血,随着男人的呼吸,那鼓起来的皮肤愈发的亮,“嫩”的快要破壳而出。 穆安压声:“听的到吗?” 男人继续湍急的呼吸,对他而已,只有求死,恐惧已经成了陪伴的玩物,真正的行尸走肉。 “你要是能听见,就放慢呼吸”,穆安低声:“我不是坏人。” 呼吸果然慢了。 青简:“他听的到。” “耳朵的问题,应该听的到”,穆安干脆半蹲在地上,问:“是谁将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把你们放在客栈里有什么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城中难道没人反抗吗?你们的亲人呢?” 不知道那句话刺痛了男人,他那一双窟窿皱在一起,可怖至极,呼吸快的要飞起。 不能说,不能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给不了。 “是李卫吗?”试探的问出声,穆安说:“知道你很痛苦,我会帮你解脱,若是我猜对了,你就憋一下气。” 青简将食指搭在鼻尖,抬眼,摇摇头。 “不是李卫?”穆安惊讶:“那是不是和李卫有关?” 青简再探,这次点头说:“他憋气了。” 那就是和李卫有关了。 “我再问你……” “咚咚咚——” 穆安一句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了,瞳孔一缩,青简将小刀藏在袖子里,缓缓摇头。 敲门声在孤寂的夜里格外的惊魂,地上的男人也激动起来,他的死意开始蔓延,连带着穆安都受到了波及,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重。 青简起身往门口走去,穆安三下五除二将草人恢复,低声:“谢谢你,我会查清事情真相,来日,望你们入土为安。” 并非她冷血不救,而是救不了。 同医疗室商量过,他们现在犹如“活死人”,活着比死亡更痛苦,一旦脱离禁锢,脆弱的皮囊撑不住七零八落的骨头,会被自己戳死。 青简回身,快步将草人抬起来放回原位,穆安回了床上,敲门声越来越大,青简沉着脸走到门口。 还没来得及打开,一脚就踹了过来,她往后悄然一躲,抬眼门口站着那个瘦小伙,他下拉着唇角,苍白的眼神都能看出阴兀。 青简率先开口:“我们都睡了,敲门干什么?” “里面几个人”,小伙僵直着手臂,挑着那鬼火一般的灯笼,作势就要进来:“我闻到了你们的气味,为什么不睡觉。” 青简一凛,盯着他看:“什么气味?敲门声那么大,睡着了都被惊醒了。” 拦住小伙,青简不悦:“三更半夜的,请你出去。” 小伙阴森森的瞪了她一眼,径直往角落的草人去,穆安已经下地,一脸睡意,涂的黑漆漆的脸显得其貌不扬,低身走到青简旁边。 看着小伙检查草人,还是他们拆开的那一个,青简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刚才匆忙,都将人扶起来了才发现,眼眶处的铜铃装反了,已经没时间换了,屋子里黑,可是近距离一看必然露馅,指不定拆开的痕迹都被瞧出来。 就在小伙的鬼灯挑近的瞬间,窗户一角“噗通”一声,扫眼看过去,原来是草人倒在了地上,直挺挺的,脸朝地,铜铃还响了半天。 暗自收回手,穆安故作惊讶:“怎么倒了?快去扶起来。” 小伙果然紧张了,放下灯就走过去,机械的将角落里的草人扶起来,穆安飞快的将眼前的铜铃换过来,未整理好的缝隙又扯着干草盖了盖,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门口凉飕飕的。 余光一瞥,就见刚才跟着小伙来的柜台伙计,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缓缓露齿一笑,穆安头皮发麻,脚底都阴了, 看了青简一眼,两人心都跳的飞快,她刚才的动作被门口的伙计看到了,他还怪异的笑了一下。 “小姐……” “别慌”,穆安自我抚慰,若是一会出事,她就先把这两个人解决了。 再抬眼,小伙已经过来了,捡起地上的灯笼,死气沉沉的贴着那草人看了会,扭头对穆安道:“你碰它了?” “我……”,穆安故作紧张,小声:“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给扶起来的,怎么了?” “不许碰。” 小伙说这话时前所未有的庄重,穆安点头应声:“知道了。” 看着小伙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检查一遍,转身要去别的房间,青简随时盯着那柜台伙计,就怕他说出什么,可看着人走远了,伙计也只是缓缓跟在后面,楼梯拐角处,还扭头对穆安笑了一下。 “小姐,他刚才、看见什么了?” “看见我换铜铃了,这代表不了什么”,穆安转身关上门:“况且他也不一定看清楚了,别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李卫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李卫到底想干什么,制造这些草人的刽子手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是夜里可能会来人收货,除了小伙查房,眼看天快亮了,收货人也没来。 穆安本能觉得,这批毒物会被送到重要的地方,对她有利无害。 一夜未睡,迎接晨光,穆安给屋子里的草人用了药,他们终于不用在忍受痛苦,摆脱了枷锁。 水伯敲门进来,叹了口气:“昨夜查房,是不是惊扰到王妃了。” 穆安说:“无妨,水伯,他们今日一早会有人来收货吗?” “应该是”,水伯也很疑惑:“按理说昨夜来的可能性大一些,既然没来,就今早了。” 正说着,立秋跑进来,精神饱满:“管家,收货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1 真假李卫 收货人一身黑袍打扮,布面遮脸,互相打着看不懂的手势,伙计笑了笑,便带着人往后院去。 “黑袍大人,这就是照料货物的人”,穆安被一把推了出去,昨夜同她对视的伙计低头谄媚:“货物被她照料的很好。” 所谓的黑袍大人回头盯着穆安,他们不怕那些毒物,吐着信子的小蛇顺着指尖攀上来,他们兴奋,他们喜悦,手舞足蹈的大笑。 “是你,你在照顾它们?” “是”,穆安颤颤巍巍:“黑袍大人,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它们。” 要知道这些毒物不好照顾,短短一日,水伯都发现这些崽子生的愈发的好了。 黑袍大人很满意,阴着目光问:“你是个能照料它们的,来人,带走。” 最后一人拍了拍穆安的肩膀才离开。 看着货被拉走,水伯松了口气,转身掏出银子给客栈的伙计:“请小兄弟喝茶,多谢多谢。” 那伙计堂正的收下,看着穆安说:“今日不能离城,明日你们就快点,早些离开。” “是”,水伯点头:“多谢小兄弟提醒。” 没想到交货的过程这般容易,听风皱眉:“王妃,现在怎么办?” “我们去城中看看”,穆安轻笑:“不管这毒物送到那个府里,他们会来找我的。” “王妃一定要查吗”,水伯隐隐觉得地阎城**了大事,低声解释:“若是过于危险,王妃还是早些回去。” “水伯不用担忧,我会小心的,你同立秋在客栈待着,我出去转转。” “我让立秋跟着,他想办法在城中联系欧阳记的人,问问这城中发生了什么”,水伯说着,转身将左顾右盼的立秋拽过来,语重心长的狠声:“好好跟着王妃,别到底惹事。” 耳朵一阵剧痛,立秋呲牙咧嘴,拍了水伯的手背一巴掌:“知道了,管家你怎么越来越凶了。” 随便在客栈喝了点粥,出了长街,好歹见到了人影,分明来来往往人不少,街上却只有脚步声,相互之间不搭理,各自买各自的东西,看着行色匆匆。 “王妃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找?”听风目视前方,说:“那些毒物会被拉去什么地方?” 穆安说:“不管是什么地方,最迟明日就知道了。” 经她手的东西,总不能浪费了,不动点手脚都对不起自己。 那些毒物,穆安给它们喷了药粉,撑不过一日,便会萎靡不振,那些黑袍大人若是想用最好的毒,就得来找她。 立秋左看右看,凑近穆安,指着两旁的摊子说:“王妃你瞧,都卖的什么玩意。” “丹炉?”看着那一排排炉子,穆安想起她好似曾经在古书上见到过,用于炼制丹药,不同于她医疗室的高智能,这种东西,得用最原始的方法,最重要的就是火候,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了的。 勾起了穆安的好奇心,她回头看了青简一眼:“走,我们去看看。” 卖丹炉的是个大叔,胡子打结,双目无神,来了生意也不快乐,一副别人欠他钱的仇视样,很是不友善。 穆安也不虎他,面不改色的过去,那丹炉各个有半人高,别说炼丹了,炼人都绰绰有余。 花纹雕的倒是精巧,穆安刚要伸手去碰,就被喝住。 “要买就买,不买就滚”,大叔沉沉的开了口。 “看看都不行么”,穆安打眼:“你这东西,能做什么?” 摸出一块抹布擦炉子的大叔突然一顿,抬眼:“你们不是地阎城的人?” “不是。” “呵”,大叔忽地来了兴趣,他从摊后面出来,整个人很壮,用力一抬,就将那丹炉移到了一边,从后面的桌子底下掏出一排小炉子,笑的比哭还难看:“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大叔往后站了站,示意他们看,穆安伸手拿了一个过来,沉甸甸的,她得双手捧着,挑眉:“不就是一个丹炉吗?有什么特别的。” “外地人啊,地阎城多久没见到外地人了。” “什么叫多久没见过外地人了?其他城池的百姓都进不来吗?”穆安试探的问:“都是大齐的城池,自己人也不要进来,是什么缘故?” 大叔神色一冷,将目光重新移到丹炉身上,阴恻恻道:“什么自己人,除了地阎城的人,其他人都是外人,外人就不知道这丹炉的用处。” “丹炉都是炼丹的,这满大街的炼丹秘籍,长双眼睛都能看的出来”,穆安费力的捧着那丹炉看了看:“这不,也没什么特别的,难不成这玩意还能炼仙丹不成?” 大叔一笑:“看到旁边的大家伙了吗?那才是炼仙丹的,这小东西是炼人丹的,你若是要,我便宜点买给你。” “真的假的?”穆安好奇兴趣颇深,尽管那丹炉重,她仍旧抱着不放手,眨了眨眼睛:“啥子是人丹啊?这玩意就能炼?” “能!”大叔一捶胸,对穆安的神态很满意,亲昵的垂眸看着她,没什么可避讳的,大声就道:“这丹炉是用来炼婴儿的,若是能出一锅金丹,就能长命百岁,再辅助刻苦修炼,你便能飞升成仙。” 丹炉的小鼎戳了穆安一下,她下巴一颤一颤,骤然面弱寒霜,放下手中的炉,抬眼:“你说什么?” 大叔突然振奋:“外地人,不知道咱们地阎城的人丹,千金难求,用尽办法来买的人不在少数,你们就没听过吗?” “用婴儿炼人丹?”穆安冷声:“如此有悖人伦的残忍行径,你们城主呢?就不管管吗!” 一句“人丹”,当即恶心到了,青简同听风皆冷了脸,周身的冷气让大叔一颤,本能的慌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所有婴孩都有资格成为人丹,得耗费黑袍大人三天三夜的作法,才能探出资格”,大叔冷嗤:“城主是已步入半仙境地,他的话就是神意,怎能被说残忍呢?” 穆安硬声:“荒唐!” 此刻她看这些丹炉,都觉得无比讽刺! 按捺不住愕然的心,森森然的凉意从后背窜上来,手腕被听风握住,他们皆气愤不已,可在地阎城的街上,不能轻易动手,青简硬是拉着穆安离开。 “如此行径!必遭天打雷劈!”穆安愤声:“真是该死!” “小姐勿躁,刚才站在街角处,没见到一个巡城的兵卫,只有一队队穿着黑袍的人”,青简微微蹙眉:“这不合理,可能城中无兵了,小姐,我怀疑,李卫不在城中了。” 李卫不在,那他手底下的兵肯定也不在,这些人去了哪? 穆安不敢细想。 “立秋”,穆安擦拭掉掌心的冷汗,问他:“能联系到欧阳记的人吗?” “联系不到”,立秋瘪嘴:“城中好像没有欧阳记的人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街后方第三个铺子,和我们之前经过的第二个铺子,都是公子的人,可刚才看里面都空了,门口都破败的不成样子。” “欧阳记的人不见了?” “嗯”,立秋紧张起来,加快步伐:“我得赶快回去告诉水伯,没有公子的命令,这些人不会随便撤的,怎么可能铺子都不开了,会不会是出事了啊?” “走”,穆安低声:“我们先回去,今晚想办法探探李卫府上,若是他的兵真不在城中,那边郡就很危险。” 还有沙兵道,穆安想,区区一个沙兵道为什么打了两天还没消息,之前没多怀疑,现在想起来,她怕萧辞中计了,万一那沙兵道大当家背后就是李卫——该如何? 她们离开十三部一日,担心坏了王楚君,兆晖在地阎城不远处守着,眼睁睁看着自从穆安他们进去后,那城门没再打开过了。 奚九收到消息,也是冷汗连连,马不停蹄的传给了萧辞,彼时的萧辞还在沙兵道的城街上厮杀,果然,大当家手中有人,虽然都是乌合之众,可聚集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而此时,带着那份担忧,萧辞好整以暇的坐在大当家杨硅的厅堂里,同李卫周璇。 李卫就在沙兵道,那他城中留守的是谁?萧辞玩转那茶盏,并未入口,看了李卫一眼。 此人和传闻中相差很大,并非一副鬼样,倒是敦厚,衣冠端正,不过三十来岁,眼角的纹却厚厚铺了一层,手心手背都是茧子,他看的透彻,也不为难萧辞,正色道:“李某的话,王爷了听了几分?” 重重一叩杯盏,萧辞冷道:“一分都没听进去。” 李卫面色一僵,有些无地自容,看着一旁愤愤的杨硅,说:“让你的再在撤回来一半。” 杨硅急了,当即站起来:“不行,外面都说沙兵道打的正盛,我的兵不见得打不过那孤狼军,凭什么让我撤,不撤!” “你坐下”,李卫汗颜,却不得不继续说:“都是假的,再风光有什么用,撤一半,放孤狼军进来。” “你疯了,姓李的!”杨硅冷笑:“老子不是任由你们威胁的,别以为有点人就没要了我的命,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能鱼死网破吗?”李卫说:“王爷的孤狼军以一敌三,你看看你那些乌合之众,进退不得,后面还有我的五万阴兵,你信不信今日我就端了你这沙兵道!” 杨硅咬咬牙,愤恨的掀翻了桌子,转身就出去。 魏彪死了就死了,没用的东西他不可惜! 可人死了就算了,还带来一个杀神! 若不是这废物,萧辞能一转头就跟过来,自己本来同李卫还有谈判的筹码,眼看就要大干一场,谁知道一转头这李卫就变了心意。 “妈的,李卫小儿,算你狠!”杨硅踹了院子里的树一脚,低骂:“那萧辞有什么好,让你一眼就反悔,转身就要投入人家麾下!” 他看着被孤狼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的院子,恨意迸射,这沙兵道还是他的地盘,岂能让两个野心勃勃之心酣睡! 杨硅不仅不撤兵,他还要打,阴沉沉的出了院子,给身边的沙兵嘱咐道:“给我杀!” 沙兵一愣:“大当家,这得不偿失啊!” “把我们的人都调出来,老子倒要看看,他孤狼军有多厉害!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2 一场阴谋 杨硅避过城内的孤狼军,他就要打一场,什么狗屁王爷,凭什么让他听之任之! “来人,整军”,不听身边人的劝告,杨硅出了院就往交兵的沙街走去。 后有李卫,前有孤狼,杨硅压根不带怕的,他仗着熟悉地形,一声令下,所有的沙兵便将刀剑对准了蓄势待发的孤狼军。 没想到这些沙兵还能负隅顽抗,严宽叹了口气:“杀!” 外面喊杀声震天,李卫一个激灵,起身就要往院子里去。 “李城主,稍安勿躁,本王一盏茶都未品完呢”,萧辞凌声:“坐下我们好好谈。” 李卫回头,双手比划着:“王爷,这杨硅是个蠢货,多有得罪,王爷不必同他计较。” “留着他不过是看在李城主的面子上,他不能如何。” 尴尬的笑了笑,李卫寻思着,孤狼军到底在人数上吃亏,如何比得过沙兵道的数万兵匪,莫不是仗着他在后持援? 可万一他临时又反悔了呢?同兵匪一起围剿孤狼军,他萧辞还能退吗? 面上故作镇定,李卫心下却已经跌宕起伏,他这次带兵离城,寻的便是一线生机,原本看着沙兵道比大齐任何地方的驻军都“清白”,这才打起来了主意。 但如今…… 看了萧辞一眼,李卫深深一拜:“王爷是最好的人选,我李卫愿与王爷共谋大事。” “不急,李城主先稍坐片刻。” 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萧辞沉着脸,他心系地阎城的穆安,面前的李卫,全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此人和传闻中的“阴兵”掌权者完全不同,他才是真正的李卫,那地阎城的李卫必然是假。 根据李卫所说,地阎城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争权者的野心日益膨/大,他的手段超出了常人所及,真正的上位者变成了下位者。 虽不是委曲求全,却也好不了多少,李卫知道,这股祸国殃民的风气,是从宫里开始坏的,他若非得和地阎城的掌权者斗争到底,不日,哪怕他胜了,地阎城也会变成一片死地。 奈至整个大齐,永远都不会有一点生机。 李卫坐立不安,不知道萧辞是什么意思,外面的喊杀声不停,屋里的人却镇定自若。 好半天,李卫才开口:“王爷,要不我让手下人出去助孤狼军一臂之力?” 萧辞说:“不用。” 话音刚落,严宽就进来了,身后跟着惨兮兮的杨硅,他秉着誓死不屈的念头,愤然瞪着李卫:“这沙兵道没了我,你们都好过不了!” “严宽,杀了”,萧辞未抬眼,淡声:“尸体悬挂城墙,让沙兵们都好好看看。” 杨硅一震,开始怕了。 严宽一招手,他就被摔在地上欲拖出去。 “等等”,李卫起身,嫌弃的看了杨硅一眼,对萧辞道:“王爷海涵,之前是李某多有得罪,愿将功赎罪,请王爷看在李某的面子上,饶过大当家一命。” “李卫!你别假惺惺的,你这见异思迁的东西!” 严宽:“……” “不会说话你就别说”,李卫厉声:“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你!看看你,这么多人还能让孤狼军把你生擒了,你倒是带兵杀出去啊!” “王爷,全当李某人求你了,这杨硅确实可恶,可留着也大有用处。” 萧辞一个眼神,严宽就知道什么意思,硬声:“带走!” 李卫:“王……” “暂且留他一命”,萧辞重新给两人斟茶,抬手道:“李城主,请。” “王爷请”,李卫腼腆一笑,看的透彻,算是明白了萧辞的意思,也不再藏掖,大大方方落座:“王爷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李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萧辞开口见山:“李城主之前埋伏本王的事,本王既往不咎。” 李卫免不了又是赔罪:“王爷恕罪,之前李某也是走投无路,只听王爷威名,却未和王爷打过交道,心下惧怕,这才干了蠢事,好在王爷一进沙兵道便发现了异处,设法将臣招揽,臣感激不尽。” “冠冕堂皇的话不必多说,本王既然说了不追究,便是真的不追究”,萧辞抬眼:“本王想知道大凉世子可否经过沙兵道?” “大凉世子?”李卫沉声:“王爷,大凉世子不是李某设埋伏的,至于是不是我的人,我也拿捏不准。” “何意?” “既然同王爷合谋,那我也不会瞒王爷,地阎城的黑袍人跟着我来到了沙兵道,同我僵持了几日,他们行为诡异,是否抓到了大凉世子,我不清楚”,李卫深想过后,说:“不过大凉世子受袭那几日,他们确实急着离开,恐多生变故,我便赶紧放黑袍人回去了。” “这么说来,你没见过大凉世子?” 李卫摇头:“没有。” 生怕萧辞不信,李卫再三强调,他真的从未见过大凉世子,只道:“王爷若是担忧,我便让人在地阎城查查,一有大凉世子的踪迹,就回禀给王爷。” “地阎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萧辞转口:“或者大齐发生了什么?” 李卫当即正视起来,攥着手指的骨节都发白,说:“这还得从三年前说起,王爷知道,我的父亲是大齐国师,深受国君和齐皇后的器重,外人皆传,连我李卫也因此同齐皇后关系紧密,确实不假,我如今所有的权利,都是国君和皇后赏赐,得封地阎城,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发生了变化。” 想到痛处,李卫白了脸:“我敬重父亲,他是巫术一族的最后一代传人,这种术法真真假假,易损心性,我向来不喜欢。” 可是父亲已经炼法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在皇宫内作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齐国君对他言听计从。 “三年前的夏夜,城中来了一位黑袍人,是父亲的亲传弟子”,李卫骇然:“我竟不知道父亲何时有了亲传弟子?他特意前来辅佐我,我本想拒绝,可他苦苦哀求,加上父亲千里来书,这才留下。” 若是能够重来,李卫应该在当时就杀了他! 自从亲传弟子入城,第一年城中便已有动荡,到了第二年,城中大灾小难便未断过,李卫渐渐发现,这人早就将城中布满巫术,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这世上当真有巫术?”萧辞冷声:“到底多厉害,才让李城主带兵离城,冒险破关也要找到援兵反抗?地阎城不可信,其他城池就没你可信之人了吗?” “没有了”,李卫骤然悲道:“我说过,大齐命数已尽,从宫里开始烂了!如今的齐国君全然成了齐皇后同父亲的傀儡,地阎城就是他们的实验对象,眼看大功告成,一月之内,大齐各城都被派去了同样的黑袍人,只需要一年,一年时间,整个大齐都会和地阎城一样!” “王爷知道吗?他们行径暴虐,能用婴孩炼丹,每七日就有什么座谈会,全城的人都要听,只要听了这黑袍人的会,思想便会在日复一日中被篡改,如今的地阎城,已经没有良心了,人人将巫术当做仙术信奉。” “黑袍人有自己可怕的脉络,他们手里的药无解,几乎所有人都吃过,就连我带来的五万将士也中了毒”,李卫悲戚:“王爷你以为我怎么出城的,黑袍人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的让这五万兄弟死,他们放我出去,就是为了杀掉所有危险,诸位王爷此类,我得回去,不能让身后的兄弟死!” 萧辞惊愕:“城中百姓怎么样?” “大部分都顺从了黑袍人,跟着他们为虎作伥,整日同毒物为伍”,李卫说:“三年前城中起了一场疫病,那就是黑袍人的第一次投放,打着疫病的旗号,开始了他们第一批炼制,他们能够将活人炼制成傀儡,或者做成丹药出售,要么就杀了。” 萧辞:“齐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李卫愤恨:“她还能想干什么?她就是想成仙!听说她的女儿死了,齐皇后势必要成仙复活女儿……王爷?” 李卫一愣,说:“若是我没记错,大齐公主是死在京城的?” “嗯”,萧辞点头:“死了。” “当年我还在宫里时就曾亲眼见到,齐皇后对女儿爱之入骨,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魔障了,还有我父亲”,李卫握拳:“大齐正在陷入一场灭顶之灾,国君已被控制,我会亲手杀了父亲,势必解救万千百姓于水火!” “地阎城的掌权者叫什么?” “黑袍吗?”恨意冲昏了李卫的头脑,他从未叫过黑袍的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一拍脑袋:“元龙。” 萧辞沉声:“元龙?” “对,就是元龙!父亲仙号玄龙,他是父亲的亲传弟子,赐号元龙,可他的手段,比起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定不得好死!” 话毕,李卫跪在地上,深深向萧辞拜下去:“请王爷千万相信我,整个大齐,如今暂且安全的只有沙兵道,这里没受到巫术的感染,所以我才带人来了这,本想着奋命一博,不为大权,不为大业,只为人道二字。” 抬头看着萧辞,李卫万分诚恳:“我愿与王爷联手,只要能除了齐皇后一流,王爷打下的大齐疆土,便是王爷的,届时李某毫无怨言。” 浅浅回了一礼,萧辞负手离开,外面的沙匪还在叫嚣着。 严宽过来道:“主子,一群乌合之众,各方面的条件都跟不上,人多却散的厉害,加上后方有李卫盯着,孤狼军一打就散了,杨硅横行百姓有一套,带兵却很垃圾。” “本以为沙兵道有多厉害呢”,萧辞勾唇:“进来一眼便明了了,若不是李卫后面撑着,凭杨硅、魏彪之流,迟早让王家军连锅端了。” “杨硅不足为虑,可李卫呢?”严宽皱眉:“这里有一个李卫,那地阎城还有一个李卫呢?” “地阎城那个是元龙。” 自从两年前李卫渐渐被拿捏住命脉,元龙就一直用李卫的名义行事,伤天害理,就连城主府的人也分不清,谁才是李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3 给伯父请安 短短一个时辰,沙兵道从里到外换上了萧辞的人马,孤狼军们脱下重甲,穿上兵匪的破壳子,装起来有模有样。 杨硅被关起来还不老实,不敢骂萧辞,他就明里暗里的将李卫的祖宗十八代翻出来口头蹂躏,守门的孤狼将士听了会,耳膜一阵一阵的疼。 “去,将他的嘴给堵上,从头到尾没用对一个词,还好意思骂人。” 过了一会,果然消停了。 严宽速度很快,将沙兵道严密布防,回来向萧辞禀。 萧辞随口问了句雁回的情况。 “正打着,双方不分伯仲”,严宽说:“主子,听了李卫的说辞,属下觉得齐皇后手下应该也无用兵之人,这拼死的二十万人马,是她势必想要赢的筹码,齐皇后的目的就是破了雁回关,一路捣进京城。” “严宽,整顿,我们走。” 李卫到城门口送萧辞,将准备的地阎城密令送给他:“王爷一路顺风。” 目送萧辞冲进黄沙,往雁回去,李卫挺起腰,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雁回关下 大齐的二十万大军齐至,王江堇作为主锋,没让他们进雁回关一分,周守山本来还想一争高低,可见了王江堇雷厉的作战手法,当地偷偷退到一旁打了辅助。 穆南均沿着莫干山道,一直打到了大齐后方,看似是奔着大齐边境空虚,坐收渔翁去的,实际却牢牢牵扯住了大齐后方的兵力,只要齐军往雁回进一步,他便搅/和大齐边境的军营,三日之内,连放两把火,烧了两个粮仓,齐军不得不后排兵力,狠狠的将穆南均往回打。 “大齐正规军的盔甲太硬了”,历猿进来,对穆南均道:“将军发现了吗?这大齐军越打越来劲,他们的盔甲似乎比我们的铁骑还要结实。” “你先坐”,穆南均浑身疲累,却强行打着精神,说:“我对比过大齐的盔甲,比不上我们的铁骑。” 历猿一愣:“怎么会?卑职手下的好些将士,都在大齐盔甲上折了剑。” “不信你看”,扔了两块胸前的铁盔过去,穆南均皱眉:“说是盔甲硬,倒不如说是他们身体硬。” 拿过两块甲,历猿一摸就知道哪个是他们手下的铁骑所穿,分明比大齐的厚实坚硬好多。 “还真是齐军肉硬啊?”历猿惊声:“到底多厉害才能折断了我们的剑?铁骑配的都是最好的刀剑,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 穆南均也觉得不对,他实在有些累了,坐下吃了口茶,才问:“断了我们几把刀剑。” “十二三把。” “这倒也算正常,别多想”,这个时候最怕乱了军心,穆南均沉声:“连夜检查刀剑,全部用最好的,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哪里有人的血肉比刀剑还要硬呢?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躯,怎可同冷铁相比。 帐外的号角紧迫的吹响,是雁回关又开始打了,歇息不过一瞬的穆南均当即背上剑,往战场去。 历猿在后面跟着,他知道,这老将军和世子爷一个脾气,谁也劝不动。 齐军总是恢复的很快,明明损伤很重,可不过三个时辰,便又卷土重来,而且每次都是全军出击,一鼓作气的打。 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穆南均永远率兵在前,一剑就挑了迎面的大齐兵,看着张牙舞爪的锐利长枪,他眼也不眨,只要上了这胯下马,听到那战鼓声,他便满腔斗志。 所有的不愿,不甘!同恨一起生根发芽,越战越勇。 眼看大凉铁骑难对付,大齐的精射架起了盾,万箭齐发,步兵比之前加了一倍, “将军,看这架势,他们这次是定要将我们打回去的!” “不退,列阵!”穆南均高举着剑,振臂一呼:“先破了他的精射。” 大齐的射术一直遥遥领先,哪怕在平地上也能发挥最大的优势,听闻萧辞手下的有一只千射队,比大齐精射强了数百倍,可穆南均还未见过。 扬马踏翻最前面的精射,身后的厉箭闻风而来,穆南均躬在马上,终究是风勇已减当年,他抵抗的有些吃力。 历猿一边紧张的看着他,一边往精射的左翼破去。 闷哼一声,穆南均周身的密箭向他横扫过来,眉头一沉,势头不妙。 千钧一发之际,自云空飞来一箭,如有神攻,旋起的飓风形成滚烫的热浪,将周围的齐箭烫开,呼啸着迎热而上,怆然一声,那直射穆南均面门而来的铁箭被生生从中间破开,分作两只缓缓落在了地上。 再看那猛箭,速度分毫不减,闪电一般窜进大齐的盾兵中,护着精射的盾兵被射穿,露出一个豁口,历猿来不及看来者是谁,便向那豁口杀进去。 大呼一声:“好机会!” 穆南均喘息两声,震惊之下原地打马回头去看,男子手持天狼,双目如勾,峻然的眉峰凌厉不止。 曾经在宫中,穆南军见过年幼的萧辞,王楚君的话还在耳边,“少来持重”四个字给他固上了一生不可更改的心性。 昔日唯有的漠然轮廓硬朗起来,成了真正的好男儿,胯坐高马,深邃的眸子径直射过来,就连穆南均有些接不住。 他对萧辞的印象停留不止五年了…… 他的安儿嫁给了这样锋芒天赐的人,萧辞是他穆南均的女婿! 将天狼弓扔给严宽,萧辞缓和神色,掌心早就见了汗,他对穆南均的印象又何其久远,久的他快忘了穆氏夫妇的模样。 近了身前,莫名的,萧辞更是紧张,目光顿时柔和下来,顿声一拜:“晚辈见过伯父。” “萧辞,辛苦你了”,战事当前,穆南均没什么可挑剔的,他承认,除了萧家的身份,世上最好的男儿也不过如此,重音:“回去再说。” “是,晚辈让属下送伯父先回去”,萧辞抬眼:“战场晚辈替伯父守着。” “好。” 历猿一口气破了大齐精射,这才有空回头,看到来人居然是萧辞,大吃一惊:“乖乖,他不是在沙兵道吗?难不成沙兵道败了?” 想硬扑大凉铁骑的齐军很快落了下风,不出半个时辰就退了,历猿快马追上萧辞,一拱手:“王爷来的正是时候,可是有我家世子的消息?” “有一点”,萧辞认得历猿,便也不多拘谨,回道:“加固兵防,本王先去见将军。” 历猿没多想,人家先见将军是应该的。 穆南均回了帐,常年不卸甲的他为了干干净净的见萧辞,连甲都卸了,换上了素衣,正襟危坐,等着萧辞拂帘进来。 同上座的穆南均对视一眼,萧辞并未犹豫,一撩衣袍单膝跪地:“萧辞给伯父请安。” “好,先起来”,穆南均这会有功夫细细打量萧辞,满意的笑了笑:“你不是去沙兵道了吗?怎么往这边回来了。” 萧辞起身坐了,说:“回伯父,沙兵道已经占领了。” “当真!” 将李卫的事同穆南均说了,穆南均大惊,久久不能相信如今的大齐空有一副家国皮囊,里面早就败成了荒唐样。 他更担心穆安,焦声:“安儿真是哪里都敢去,我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果然,我前脚刚走,她就跑了。” “安儿做事有分寸,伯父不必担心”,萧辞温声:“只是地阎城的情况究竟凶险,我得安排好雁回,尽快赶过去。” “还有珣儿”,看了萧辞一眼,穆南均直说:“珣儿也拜托你了。” 萧辞受不起,微颔首:“伯父说的哪里话,是萧辞分内之事。” 动了动唇,穆南均还欲说什么,最终吞了回去,让萧辞尽快去军中,别耽搁了去地阎城的行程。 萧辞匆匆拜别穆南均,拱手道:“伯父珍重。” 萧辞快马回了军中,只见到后方的周守山,下令把丹城的奚九也调派过来,此战得速战速决,耽搁不起。 地阎城 水伯惊恐的看着客栈门口的一排黑袍大人,他们二话不说就要将穆安带走。 “黑袍大人,我们今日就要离城了,没惹什么事啊?” “不准离城”,黑袍人透着遮面出声:“城主要见她。” 李卫! “她啊?”水伯偷偷看了穆安一眼,虽心下清楚,仍旧不放心,恳求道:“黑袍大人,她就是跟着我们照料货物的,没多大本事,城主这是见她做什么?” “货物出了问题,若是今日得不到解决,谁都别想出城!” 黑袍人凶巴巴的,推搡开青简,眼看就要动手。 穆安一急,连忙打圆场,低声:“我跟着诸位大人去就是了,别为难他们。” “那就快走!” 两个黑袍人一左一右押解着穆安往城主府去,终于能见到李卫,穆安已经做好了会会此人的准备。 客栈门口聚集了一批看戏的人,皆一脸漠然,指指点点,却是自顾自的问答,同旁边的人没一点交流。 五香看的头皮发麻,紧紧抓住青简的袖子,忧声:“小姐真的被带走了。” “预料之中,这是小姐的决定”,青简说:“我们也出不去了,先回客栈。” 水伯越想越担心,立秋回来同他说了欧阳记关门的事,他出去街上溜了一圈,果不其然,地阎城已经没了欧阳记的人。 他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真的不会有事吗?我们得想办法求援。” “我还有欧阳记的云哨”,五香说:“来之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有变故就鸣了此哨,会有人冲进来。” 听风握拳:“先不要轻举妄动,王妃离开前同我们说过,她必须得见到李卫,查清楚城中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按照王妃的计划进行着,我们不要草木皆兵。” “还有,住在客栈也要小心”,青简点到为止:“不该碰的别碰,晚上伙计会上来查房,都聪明点。” 水伯无奈,只能顺着大家的意思,提心吊胆的在柜台伙计阴森森的注目礼下拐上了楼梯。 青简步子一顿,迎上那伙计的目光,对听风说:“你们先上去,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径直往柜台去,伙计见她过来,有些意外,从桌子上爬起来,漠然一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4 被抓去见李卫 伙计看着青简下来,逐渐收敛笑容,站起来盯着她。 青简放了银子在柜台上,说:“三根蜡烛。” “客栈没有蜡烛”,伙计一动不动的盯着青简,缓缓重复道:“没有蜡烛。” “屋子里也没有蜡烛,让客人住黑屋吗?” “你们屋子不黑,有蜡烛。” 沉默片刻,青简垂直的看着他:“古怪!” 她拿回银子,转身就要上楼,听到身后的伙计一字一句说:“你们、发现了草人的秘密。” 说完他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心下一凛,青简回头:“你说什么?” “秘密”,伙计重复着这句话,诡异一笑,像是在提醒:“你们要小心了。” 说完他就顺着柜台爬了回去,青简愣了片刻,垂眸上了楼。 草人里面的秘密,只有穆安同青简知道,就是听风,两人都没说,就是怕带来危险。 穆安被带进了城主府,同外面的满街白幡不同,城主府中处处都是黑色,也只有黑色,整个府邸的上空萦绕着一股子黑气,穆安能感觉的到。 还未靠近府门,脑袋就“嗡嗡”的响。 系统机械的提醒她:“有毒,有毒。” 穆安:“能探出来什么毒吗?” 按照以往,简单的毒医疗室迅速采样分析,不过须臾便做出了分析图,可这次不同,穆安问了半天,系统也没回答。 想必有些棘手。 最值得人怀疑的是,堂堂城主府,居然没一个守卫,清一色的黑袍人。 “黑袍大人,你们带我去哪?” 过了前/庭,拐过好几道长廊,连后院都绕过了,这是去哪? 负责押解的黑袍人猛地推搡她一下:“别废话,快走!” 容不得穆安多问,那触碰到她肩膀的手惨白,余光轻瞥了一下,穆安清楚的看到了手背上爆出的血管,仿佛只要用指尖轻轻一划,就烂了,里面成脓的血水便会流出来。 手指骨节被撑大,指甲盖已经看不见,全然不像一双正常人的手,倒像常年泡在什么东西里。 垂下头,穆安默默记着路,经过一片枯黄的竹林,看着是没人打理,才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竹林中腥味冲天,穆安一口气差点憋死,幸好就几步路的距离,三两下就到了尽头。 黑袍人说:“到了,带她进去。” 那瘆人的手又提着穆安的后颈,毫不在意她的感受,几乎是被拖了进去。 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穆安故作无力的受着。 竹林后面建着一排排的石屋,宛若一排排棺材,没有窗,只有一个狭小的门,得弯着腰才能进去,冲鼻的味道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进进出出走着几个黑袍人。 “带到后面去。” “是”,从旁边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袍人,看着是提不起穆安,便催促着她往后面走,路上看到了装毒蜘蛛的罐子,可里面已经空了。 眼前一亮,穆安见到了李卫,他背着身,盯着摆放整齐的毒罐子,背影瘦长,宽大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头发却过于黑了,黑的不正常,肩膀处爬出来一条小蛇,穆安眼睁睁看着那蛇忽地越来越短…… 她一怔! 旁边的黑袍人道:“大人,人带来的了。” “来了”,是一个空灵尖细的声音,比宫里的太监还要长,听着像吊着嗓子的鬼嚎,瞬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卫缓缓转过头,同穆安对上,穆安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当即泛起了了恶心,刚才那越来越短的蛇正一点点爬进李卫的嘴里,他慢慢咀嚼着,蛇尾还挣扎着攀在他瘦长惨白的脖子上,嘴角缓缓流出鲜血,额前的两缕黑发长长的垂下来。 他的眉毛是白的,就连瞳仁也偏白。 这是穆安见过皮肤最白的人,毫不作假的说,他白的就像鬼。 传闻不假,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 空口吃毒物,该是怎样的身体。 李卫眼眶忽地凸出,死盯着穆安,一步步走过来,他走的极慢,每一步都是丈量过的,多一个脚印就会死一样。 穆安尽量维持表面的胆小懦弱,飞快的低下头,怯弱道:“见过大人。” 一只手伸过来,指尖抬到了穆安的下巴,冰凉……彻骨的冰凉。 李卫缓缓开口:“过来看看,这些是你照料的?” 有一瞬间,穆安感觉自己的下颚都被冻住了,浑身不自主的打颤,偏偏这个时候破系统还研究毒去了,半天没反应,也不知道这“鬼李卫”手上有没有什么毒,万一碰她一下,她死了…… 丢了这点杂念,穆安缓缓抬头,抖着音说:“大人,小的这就去看。” 李卫“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牙床,他没有牙。 穆安一恶心,赶紧去后面看,装模作样的扫视一圈,回身:“大人,正是小的照料,它们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蔫蔫的了。” “我怎么知道,听说你照料的很好”,李卫阴恻恻道:“它们不爬起来,你就得爬进去。” “……是”,穆安双手摆在身前,垂首说:“大人放心,它们怕只是换了地方,水土不服,等小的配点药给它们服下,明日便好了,保证比昨天还要生龙活虎。” “药——”,李卫骤然刺声:“什么药?” 霎那间,院子里的黑袍人跪了一地。 穆安待住了,这一声不吭就跪的臭毛病谁教的,她站着多突兀啊?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屈尊降贵随个大流,李卫就忽地到了面前,那冰冷的爪子捏在穆安的颅顶。 穆安:“……” 这次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不是假的,是李卫真的通体冰寒,离他近了,连骨头都会打颤,她的发丝飞快的结了一层冰霜。 系统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嘶声力竭的提醒:“有毒!有毒!” 连空间里的小狐都在一瞬间振奋起来。 穆安心底飞过一万只草泥马,真好。 坑比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非得等到她中招了才提醒,有个屁用啊? 渐渐的,连嘴唇都在发颤,李卫凑近穆安,那“透明”的皮肤下,掩盖的是清晰的骨头纹路,他正在变的透明,多看一眼就可怖至极。 他问:“什么药,这里不需要药,提这个字的都得死。” “……”穆安抬眼,此刻她面色有些白,黑粉底都没遮住,低声解释:“大人,是、是仙药,能让这些毒物迅速活泛起来,动物和人一样,都需要调理,换个地方它们便会不习惯,所谓仙药,便是让它们最快的习惯当前的生活环境,以达到大人需要的状态。” 李卫又问:“仙药?” “是”,感觉到头顶的手缓缓松了,医疗室运转起来,一点点帮她祛除体内的毒,穆安随口胡说:“小人之前受过仙人指点,同仙人学过一点医理,最是能同世间万物打交道,这里所有毒物的毒性小的都一清二楚,知道如何才能让它们的毒性发挥到最大。” 舔了舔带血的唇角,李卫觉得意犹未尽,刚才的小蛇似乎不能满足他,回头打量着无数个坛子中的“美食”。 半天寻觅不得,又盯上了穆安,穆安赶紧自告奋勇,到旁边的坛子中瞧了瞧,背过身将指甲中的药粉洒在了一条通体碧黑的蜈蚣身上,那蜈蚣一蹬腿,便四处蹿起来,身上的光泽愈发的明显。 穆安挑着指尖捉了,双手献给李卫,道:“大人请看。” “好啊,这才是宝贝们应有的面貌。” 看着李卫接过蜈蚣,穆安顺着他说:“只要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小的定让这些宝贝都变成这个样子。” “明日我就要看到,若你做不到呢?” “任凭大人处置”,穆安一拜:“借大人的宝地一用,另外,小人还需要地方制仙药,需要的东西麻烦大人派人出去,替小的备齐。” 幽幽的笑了一声,李卫指使了两个黑袍人任穆安差遣,他捧着那蜈蚣离去。 他一走,系统探测的毒性都弱了不少。 穆安:“我中毒了吗?解药呢?” 系统:“正在配制,中毒不深,无生命威胁。” 黑袍人走过来,瞬间对穆安恭敬不少,低声问她需要什么地方。 沉吟片刻,穆安扫了前面的棺材屋一眼,说:“就随便找一间,离这些毒物越近越好。” 黑袍人稍加为难,同旁边人商量两句,便引着穆安往前面去,最角落的屋子看着干净,里面刚被搬空,穆安没看清楚他们搬走什么。 一进去,令人窒息的味道,角落的屋顶亮着一盏灯,石屋里依旧很黑,只有一张粘哒哒的桌子,墙壁沾满了血痕。 穆安捂住口鼻,试探着问:“这地方是做什么的?” “配丹的”,一个黑袍人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话落才觉得不对,拿了穆安的单子,转身去院里的库房找药材,说:“乖乖等着。” 虽然府中禁药,可之前的府中珍藏不少,只是被锁起来了,得了“李卫”的命令,两个黑袍人往库房去。 穆安站在石屋门口,看着旁边的黑袍人搬着人高的大缸,缸身已经污秽不堪,瞧不清本来的面貌,缸口密封。 五个人抬都很费力,看着很沉。 脑袋“嗡”一声,提醒穆安:“解药配制好了。” 从袖子里摸出来,穆安转身服下。 浑身的酸痛好迅速褪去,她进了里面,问:“李卫浑身都是毒?” 系统:“他身上不止一种毒,他是个毒人。” “他不是个仙人么”,穆安冷嘲:“日日求仙问道,怎么还把自己搞成了毒人?” 系统:“这院子的空气中,含了上千种不同的毒气,有些是原毒,有些事后期混合而成,毒性皆很大。” 怪不得这院子里除了黑袍人,就没有活物了,都是被毒死的。 虽说医毒本一家,可也没说服毒能成仙啊? 旁边石屋里的大缸方被搬空,又有一批新的搬进去,看着门落了锁,正好给她寻药的黑袍人也回来了。 “就是这些,大人说了,明日一早这些毒物都要用最鲜活的”,黑袍人道:“若是有一个死了,就把你剁碎了喂蛇。” “好的,我知道了”,穆安僵硬的傻笑,刚一转身,屋子里就黑了,落锁声从后面响起,等她再回头,门已经重重锁上了。 “这……关里面我怎么照顾你家宝贝啊?” 外面渐渐没了声,穆安冷笑,待会该来人给她开门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5 仙人大帝 解药穆安空间里就有,她进去缓了会,将黑袍人送来的药草随手扔给小狐,看着医疗室投屏上的毒气成分。 忍不住“啧啧”道:“总觉得这李卫哪里不对劲,他手下的阴兵一个都没,难不成是假的?” 还有那清一色的黑袍人,分明都是中毒的症状。 忽地想到什么,穆安闪身出来,打着手电在石屋里转了一圈,拿出小刀在墙壁的污垢处割下一片,转身交给医疗室,边洗手边道:“查查这个,回头把解药配制出来。” 她准备好“仙药”还不见外面有人开门,难不成把她给忘了? 听着没什么动静,便将里面的门锁也扣上,借着空间遁进了旁边的石屋。 不同于隔壁的贫穷,只有一盏灯,这里上下三圈都是特制的烛台,照的里面灯火通明。 一时间还有些刺眼,穆安将手电关了,摸出口罩带上,目光四下一扫,整整齐齐的大缸闷着,缸口封闭,她有些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伸手一抹,缸边粘哒哒的,从里面溢出来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她试着推了推,推不开。 缸口被严密的封住了,缸很沉,她一个人动不了分毫。 沉思了会,果断抡出一个大锤,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一锤下去,缸身裂开。 里面的东西顺着豁口流出来,一条腥红的蛇挂着一半的皮,原地跃了起来,该承受多大的痛苦。 统统是毒物,满满一大缸的毒物,最底下有什么东西堵住,穆安本想再敲一锤子,想了想还是凑近去看。 认真瞧了一眼,全身的汗毛倒竖,连脚底的粘稠都顾不上,大步后退。 缸最里面,赤身裸体,赫然泡着一个女人,披散的发糊住了脸,身体肿胀,微微发白,她的手臂划了出来,手腕处一条血缝,穆安一探便知,这人被泡进去之前,便放尽了血。 难闻的味道几乎要让人窒息。不用想都知道,这一个个缸里,泡的都是妙龄少女。 她们昨日出街,没见到一个女子,却不知是这般惨烈的缘故。 用人入药,再通过特殊的残忍步骤投入丹炉,炼成神丹。 背后被冷汗浸湿,森森的凉意不停歇的往上游走,穆安连发丝都是冷的,胃里一再翻腾,惊惧之下,更多的是怒意。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迸现,缸破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黑袍人,他们在开锁了。 穆安一闪身便没了踪影,刚出来打开内锁,关着自己的屋门就开了,黑袍人恶狠狠的亮着眼,怒然:“你!出来!” 悄悄拭了手,穆安定神,提步跟出门,门口已经站满了黑袍人,旁边各个石屋也已经打开了。 为首的黑袍人厉声:“去请大人!” 穆安被看的尤其的紧,方才石屋周围只有她一人,天色已经黑了,李卫也没有挑灯,就着沉下来的夜色,依旧丈量着一步一步过来。 黑袍人在他耳边低说了什么,李卫明显有些生气,他本就鬼气沉沉,一阴便更可怕了,有些慌乱,被黑袍人扶着才往那石屋去。 半天,叫了一声,那是疼惜宝贝被毁坏的缘故。 李卫尖锐着声出来:“谁干的!” 黑袍人中有几个“抬缸人”,心下隐隐知道缸里装的是什么,却从未亲眼见过,那被毒物爬满的可怖尸首倒跌在地上,有个黑袍人看了两眼,便瘫软在地,疯狂的呕吐起来。 李卫说:“杀了他!” 黑袍人惊恐的抬起眼,瞳孔里的恐惧顺着夜色悄无声息的蔓延,他甚至没机会求饶,就被三个黑袍人按住,“咔嚓”一声拧断了脖子。 “大人,缸是被人砸开的,当时只有她在。” 所有人的目光阴森森转向了穆安,她看着李卫走过来,时刻准备拧断她的脖子。 “原来是有人混进来了”,李卫说:“小东西,混进来是要做什么呢?” 穆安没有否认,只是看着他。 她想好好看看,究竟多么扭曲的面容才能配上足够扭曲的心。 她这种冷漠的神态,点燃了李卫最后的火,他一个连走一步都要丈量的人,愤怒起来也不会暴跳如雷,只是露着一口恶心的牙床。 “是你动了我的我的宝贝,那我就用你来入丹”,李卫指着穆安,沉道:“把她拉进去。” 穆安不准备狡辩的,她已经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看着黑袍人逼近,她冰冷着脸,心下一横,先把眼前这些都人解决了,就用枪,只要杀的够干净,便不会有人知道。 随着李卫的表情逐渐狰狞,他身后一黑袍人突兀的开了口:“大人?” “什么事!” “好像……不是她”,黑袍人道:“她是被关在屋里制作仙药的,我刚才开门,她才从里面出来,应当不是。” “不是她?”李卫阴声:“那是谁!” 黑袍人跪在地上:“大人饶命。” 刚才拿出来的药粉没收,两个黑袍人进去拿了,出来道:“大人,她在制仙药。” 李卫:“小姑娘,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你?” 穆安看着他,道:“你不是李卫?” “李卫”一愣,面容狰狞:“你说什么?” “你根本就不是李卫!” 真正的李卫不在地阎城,这个念头在穆安的心底滋长,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眼前这个妖魔不是李卫。 “你想成仙,却不知早已堕入地狱”,穆安狞声:“你会遭报应的!” “李卫”求仙半生,最憎恶别人否定他,当即,浑身的杀意难以抑制,双手飞速的比划了什么,仰头望着弯月,念叨了一句咒语,便要当场撕了穆安。 黑袍人还在懵逼中,他们之中也有人分不清楚真假李卫,怔愣片刻,忽地学着“李卫”的动作,大声的念起了咒语。 穆安冷冽道:“戕害无辜之人,将自己做成毒人,以为这样就能长生不死吗?可笑!因果循环,地阎城因为你们陷入一片死寂,这不是成仙,是成魔!不——你们连魔都不配,你们只配下地狱!” “李卫”疯狂:“杀了她!” 乌云盖住了月,这样无灯的府中只剩黑暗,“砰——”几声,“李卫”感觉有液体溅在了自己脸上,身边的两个黑袍人直挺挺倒下去,没了声息。 这是什么? “……你是谁?”李卫不仅不闪躲,还更加疯狂,他迫切的想知道穆安是谁,如何杀了他身边的人,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接近“仙”的人。 他贪婪的盯着穆安,看着自己手下的黑袍人影子一般向穆安扑过去,可哪人却瞬间不在原地,后背一热,“李卫”回头,穆安正站在他身后。 身形快的如鬼魅一般,他感觉不到恐惧,兴奋冲上了大脑,嘶声:“抓住她!抓活的,抓活的!” 穆安毫不犹豫给了“李卫”一枪,侧身躲开,耳边回荡的还是李卫的声音,她瞳孔皱缩。 方才那一枪明明打中了,为什么李卫会没事,他还是站在原地,大声念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咒语。 那咒语有魔力一般,能将人牢牢的禁锢在原地,穆安忽然有些冷。 “抓住她!” 眨眼间,周围的黑袍人越来越多,穆安一咬牙,就近了李卫的身,李卫看着一张脸突地向自己逼近,惊呼:“半仙,你是半仙!” “半仙?我是阎王”,趁机给了李卫的膝盖骨一枪,另穆安惊讶的一幕出现了,李卫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地,贪婪的瞧着她。 怎么会这样? 感觉不到痛,李卫便不会罢休,黑袍人越来越多。 她开始焦虑。 鬼使神差地,她换了剑出来,想着给李卫一剑,却不想,李卫一双眼从始至终没离开过穆安身上,这凭空**的本事,更让他瞧了个准。 李卫咒语也不念了,站在原地,放声大笑,忽地喝声:“住手!” 黑袍人当即停下了手,穆安的剑也无所遁形,李卫一步步走过来,笑看着她:“来,你就是仙,你才是仙!” 他的表情近乎痴狂,对着穆安直直跪下来,张开双臂:“仙人大帝,请将你的无上仙力赐予你忠诚的信徒,我愿为这仙力,奉上所有的神丹。” 他一跪,方才还百鬼索命的黑袍人跪了满地,齐声:“仙人大帝,请将你的无上仙力,赐予你忠诚的信徒。” 这一幕该是多么的嘲讽,穆安就静静看着,提着剑搭在了“李卫”透出血管的脖子上,问:“真正的李卫呢?” “仙人大帝,这里没有李卫,所有违背神意的人都该死。” “好,我再问一个”,穆安握剑的手有些抖,她阴声:“你!可见过大凉世子——沐珣!” “违逆的人,都该成为丹炉中的人引,他死了。” 适才的一切冷意都在这一刻凝结成了冰,说着穆安起伏的胸膛,流遍全身,她不相信眼前的疯子,秉着最后的神志,又问:“你到底认不认识大凉世子,沐珣!” 厉声震的夜跟着颤。 “李卫”谄媚的一笑,活像鬼,绕着鬼声:“不就是大凉的世子吗?怎么会没见过,还是地阎城的人抓的,仙人大帝,他是阳丹,最能提升仙力了,供奉给大帝,请大帝将你无上仙力赐予我。” “我……”,穆安指尖都在抖,她不信李卫所说,却怕的厉害,恨声:“我杀了你!” 剑刃向前窜去,忽然被紧紧捏住,“李卫”歪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穆安,他虽然不痛,却也知道剑不能搭在脖子上,紧紧握住那剑,狠狠一甩! “我让你把仙力给我!”他站了起来,掌心流着血,滴落在月色下,乌云散开,又能看清人的大致面容,他狰狞道:“若是不给,那就将你炼成丹也是一样的,都起来,给我抓住她!” 同样一招,穆安却觉得自己快要无力抵抗,沐珣温和的脸在脑海电影似的闪了一遍。 眼前恍惚,“李卫”是见过沐珣的! 可现在的沐珣在哪? 她的哥哥…… 再抬眼,浑身的杀气快要破壳而出,沸腾又湍急,潜藏在心底浑浊的“恨意”,早就在无声中变成了清澈的“悔”,她的哥哥在等着自己一句——妹妹等你回来。 黑袍人皆双眼放光,他们那惨白的爪子,仿佛从地狱探出来,顺着穆安爬过来,要带着她进地狱。 喘息着提起剑,手腕却如何都硬不起来,她还是得换枪,意识动荡,穆安还没来得及掏出来,痛苦的哀嚎划破长空,惨白的爪子被利剑砍落一地。 除了血腥,还是血腥…… 这注定,是个只有血腥的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6 城中秘宅 萧辞来了。 他将身至险境的穆安捞起,远离这污秽之地,哑着声道:“别信他。” 来的不止有萧辞,还有本应在客栈的青简听风,她们不想恋战,紧随着萧辞,破开一条血路,瞬间翻越屋顶没了踪影。 一路往深处疾驰而去,穆安被风吹的清醒,萧辞好大一只,将她箍起来绰绰有余,屋顶的瓦片被重重踩碎,萧辞偏头碰了碰怀中半晌不动的穆安,说:“我们去个地方,他不是李卫,别信他,安儿,别信他。” “我……”,穆安一开口,发现嗓子已经哑了,他亲眼见过被荼毒的地狱,不敢将心中美好的沐珣带入里面,那么凄惨的下场,就是将作恶之人扒皮抽筋都不为过,她拼命的咬着牙,沙声:“我没信他!” 水伯说的不错,地阎城中的黑袍人数不胜数,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鬼魅一般缠上来,俯眼望去,周身追上来的大批人马彼此交缠着,同夜色融为一体。 穆安紧靠着萧辞的胸膛,听着跑动过程中的喘息,她有些晕,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气力。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萧辞深测的眸垂下,轻轻落了一吻,才向旁边跃去。 青简同听风对视一眼,齐力将攀上屋顶的人掀翻,随着萧辞追过去。 借着城中的黑沉,一眨眼,黑袍人便撞在一起,他们四下遍寻,找不到人。 “人呢?搜!” 院子里的清竹徐徐,柔风拨动竹帘子,萧辞抱着穆安进去:“到了。” 他们还在地阎城,可这里却是一处美丽宁静的地方,摒弃外界的喧嚣。 “先放我下来”,穆安扶着萧辞,看着青简和听风从高墙跃下,将墙院角落的灯笼灭了,画意简朴的廊下,屋檐一角清脆的滴着水,穆安半天回神:“这是哪?” 萧辞剧烈的胸腔渐渐平静,从青简手中接过灯,挑近瞧了瞧,指尖温热的搭在穆安的眉间,一点点想要把她灰扑扑的脸擦干净,道:“进来说,都成小花猫了。” 不由得松下心,穆安被萧辞牵着进去,屋子里亮堂堂的,没有难闻的气味,萧辞的脸就在眼前,她往哪靠,都有一双大掌扶着。 任由萧辞小心翼翼的将弄花的脸擦干净,穆安一把握住萧辞的双手:“我……听你的话,我不信李卫。” “不信就好”,萧辞眼中满是疼惜:“安儿,他不是李卫,是元龙,李卫如今在沙兵道。” “那这是?” “这是李卫在外的私宅,除了他自己,地阎城中没人知道,这里很安全。” 李卫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但也不会坐以待毙,这处宅子叫竹园,从外面看起来,就是连接城中各街的高墙。 从没有人怀疑过,这错综复杂的高墙后面,光明正大的藏着一所宅子。 这便是“幻术”,李卫在地阎城十年来,唯一的秘密。他将一处宅子建在了城中央,每天来来往往的上千人,却没人发现,更没人多疑。 哪怕是元龙,都从未想过。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辞安慰穆安:“你见到的人叫元龙,等本王细细的告诉你。” 竹园很静,蜡烛裂了一声。 萧辞温声说着,穆安听的心惊。 “元龙已经丧失了人性”,她说:“我们得杀了他。” “安儿,你今天伤到元龙了吗?” 穆安想点头,可半天,又摇头:“我不知道。” 萧辞说:“元龙习的是巫术,他早就百毒不侵,怕已经丧失了痛觉,要他死不容易,要他彻底消亡更不容易,今夜的追捕的黑袍人,不足这城中的十分之一。” “元龙,他到底有多少人?” “这城中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手上”,萧辞微皱眉:“我们暂且在此处待两日,等李卫前来。” 城中的黑袍人得悉数拿下,可凭借他们几个人,哪怕再厉害都没有胜算。 青简和听风悄然退下,整个庭院只有穆安和萧辞两个人,知道五香和水伯他们都在后面歇下了,穆安放心不少。 “我想出去走走。” “本王陪你”,院里的清竹是地阎城难得的好物,里面所蕴含的,是勃勃的生机,穆安一时看着那竹,起了贪恋,静静的凝视道:“萧辞,我担心我哥,我不相信元龙的话,可除了元龙,还能有谁带走他?” 就连李卫都说不准,他都不知道沐珣是否落在了元龙手中。 紧攥萧辞的衣袖,穆安几欲崩溃:“他还能去哪?要是……” “安儿,你还不相信沐珣吗?”萧辞沉色:“我信他!他没落在埋杀之人的手中,必然也不会落在元龙手中,李卫说过,元龙三年来没出过城,他仅仅听说过珣世而已,十三部征战,他起了怕心。” “正是因为元龙起了怕心”,穆安说:“他害怕十三部沦陷,紧接着就是地阎城,这才千方百计害了我哥。” “我原也是这般想,可今夜见了元龙手底下的妖魔鬼怪,倒是放心不少”,萧辞牵着穆安到院中亭子坐下,赏着彻底脱离乌云的月色,缓声:“沐珣追击带的都是正规的大凉铁骑,今夜的黑袍人毫无阵列可言,不足以重伤大凉铁骑,若真是元龙差遣了李卫的人,李卫不可能到现在都查不出来,所以说,沐珣受伏,应该同地阎城无关。” 背后之人故意将沐珣遇险一事往李卫同元龙身上引,目的就是要他们同元龙或者李卫对上。 穆安被萧辞说动了,她抬起头:“抓走哥哥的人,目的是爹爹?” “是”,萧辞点头:“他想要大凉铁骑,踏平整个地阎城。” 从一开始伏击沐珣,就料定了大凉会出兵,看着穆南均亲自兵临莫干山,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只要让穆南均抓住几个散兵,怀疑到李卫身上,便会同地阎城对上,不管李卫是好是坏,大凉铁骑若是倾巢而出,区区地阎城如何阻挡? 只是,谁也不知道大梁摄政王萧辞同穆南均的关系,半路拦下了所有关于沐珣的事,让他们一直查到了沙兵道。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引兵地阎城? 穆安精神一振:“这个人也在城中?” “八九不离十”,顿了片刻,萧辞说:“想要找出这个人,我们得先解决当下的困境,李卫手底下的兵都中了毒,看着同黑袍人的症状差不多,只不过比他们轻许多。” “心智呢?”穆安问:“那些兵心智如何?可受了元龙的荼毒?” “没有?”萧辞亲眼见过李卫的兵,说:“元龙留着他们大有用处,不会让他们丧尸心智,这些人都以李卫马首是瞻,忠诚不二。” “那就好,毒我来配制解药。” 此次势必要将这背后陷害之人揪出来,穆安坐在亭子中,久久不能静心,她靠着萧辞,低声:“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好不好?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 “好”,萧辞一抬眉,穆安就仰头看着他,猛地凑过来。 这人每次答应什么都一口的事,好像不过脑子,快的很。 可每次遇到危险,就毫不犹豫的食言,自己一个人去闯刀山火海。 骗子! 根据城主府收集到的毒,医疗室酌轻配制了解药,穆安想了想又加了点东西进去。 屋子里,萧辞刚洗完澡,水雾蒙蒙的从里面出来,给穆安倒了杯温水。 看到药田旁边的大坑,他半回首,对着里面忙活的穆安道:“昆仑我留在了丹城,下次还是得带回来,沐珣在找它。” “解药我配制好了”,穆安没听清,顾忌着自己的事,有些踟蹰,好半天还是递了出去,沉声:“我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李卫到底是大齐人,我觉得还是要防着,这解药能压制元龙的所有毒,可不一定能彻底解了李卫手底下的兵所中之毒,只能让他们摆脱元龙的控制。” 锁骨处还挂着水珠,发丝的雾水顺着指尖滑下,穆安瞥过脸不再去看。 指尖挑着解药看了看,萧辞轻笑:“夫人好计,李卫庆幸自己摆脱了元龙的控制,回头却落入了你的掌心。” 面颊一烧,穆安也不否认:“我和元龙不一样,我能帮他们解毒,况且这解药也并非毒,你尽管拿去告诉李卫,若是他愿意留下,等事情一了,我亲自给他的兵系统检查,毕竟他们已经有了黑袍人的症状,不可小瞧。” “黑袍人怎么样”,萧辞拢着人坐下,他身上有刚淋浴过后的清香,淡淡的,却让人莫名的热,漫不经心的问:“这些人还能救吗?” “李卫的人能救”,穆安抬眼对上那幽深的眸子,总觉得下一刻自己无处可遁,干咳一声说:“城主府的黑袍人不行,他们同元龙习的是一种巫术,浑身被数千种毒腐蚀,靠着以毒攻毒的阴臜方法续命,唯一不同的就是,元龙已经彻底将自己炼化,以血肉之躯为盅,盛满了毒,再辅助妙龄少女以及婴孩的血肉,替他铸就新的身躯,我查过,这种秘术从来都是传说,不可信。” “可元龙对这方面的天赋显然超于常人,他将自己的痛觉屏蔽,五脏六腑皆被毒物包裹,伤不中要害,便不死不痛,让人误他以为一只脚踏进半仙,其实不然。” 萧辞:“那些黑袍人还有痛觉?” “城主府的黑袍人都是元龙的试炼对象”,穆安说:“他们毒入骨髓,同元龙只差了时间,这毒也不是不能解,而是一旦脱离毒,他们必须死。” 喉咙攒动,萧辞俯身,让穆安为他扣上衣领,起身说:“既如此,城中的黑袍人都不能留。” “嗯”,触到灼热的肌肤,穆安指尖一颤,点头:“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出了空间,萧辞将解药给了严宽,他赶快给沙兵道的李卫送过去,等李卫进城,便能保住百姓,清剿黑袍。 夜更深了,好像地阎城的夜比其他地方都要沉,那散荡在上空的死气,将人的七魂六魄都要摄进去。 在桌前穿好外袍,萧辞动了动眉眼:“城中百姓中的是毒吗?” “元龙哪里舍得把宝贝的毒给低贱的百姓用”,穆安冷哼:“得亏他没舍得用,医疗室刚查出来,我看了结果,不是毒,是丹药服用多了。” 萧辞好奇:“什么丹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7 覆灭前昔 李卫一发现城中百姓不对,便暗中让医师查,可什么都没查出来。 穆安拿出医疗室根据成分配制的丹药,打开盒子,药香清冽。 她挑眉:“当然,元龙那脏东西不能和这个相提并论,这是用药田里的灵药制成的,药效差不多。” “看着就想吃了”,萧辞拿在手中多看两眼:“什么药效?” 穆安:“你尝一下就知道了。” 低低一笑,萧辞作势就要扔入口中,被穆安一把夺下,佯惊:“让你吃你就吃啊,骗你的。” 萧辞只是笑笑。 “万变不离其宗,元龙那丹药也是遭天谴的,里面加了太多有损心性的东西”,穆安沉声:“他大肆在城中用此丹,还出了很多关于此丹的仙术,当然里面的制药过程都是经过删减的,城中几乎人人都用过他的丹,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只要吃下此丹,瞳孔会被渐渐放大,四肢无力,得长时间垂着,人的喜怒哀乐会越来越单一,连着皮肤、唇色都会越来越白,他们不喜光,有意的闪避亮的东西。” “还有”,穆安掌心攥着手指,徐徐道:“像李卫说的什么座谈会,会上黑袍人会在空气中泼洒特质的毒粉,会加快丹药药效的渗透,连着人的思想都会受到荼毒,百姓们越来越相信成仙一说,根据那书上的制药步骤,就是在自己家中也会放一个丹炉炼制,不管成功失败,只要日日服用类似的丹药,都会成为元龙的信徒。” “如此说来,只要我们在城中一动元龙,黑袍人便轻而易举的能鼓动全城的百姓同我们为敌”,萧辞冷然:“幸好李卫聪明,没同元龙硬来,否则,他没什么胜算。” “黑袍人太多了,李卫的人怕远远不够,还有地阎城三十万百姓,这些人一哄而动,不是件小事。” “强行拦人肯定不行,背后还有挑事的没抓出来呢”,萧辞看着案桌,有意识的左跨一步,转身扶着案桌,沉声地说:“得先让人清醒过来,本王不信,这地阎城三十万人都是蠢的,就没人暗中东躲西藏的同元龙周璇。” 穆安眼睛一亮:“百姓服用的丹药性慢,同毒不同,得长时间调理才能恢复,不过我可以让人暂时清醒——一柱香。” 打了个响指,萧辞赞赏的看向穆安:“夫人真是个宝贝,那便成了,让听风青简暗中在城里集结,李卫的人一到便能拦下黑袍人,距离地阎城最近的只有十三部,我们只需要两万人马将城中百姓封锁,强行给他们用药,撑过一柱香,地阎城也就破了。” “十三部如今是大凉王世子许邝在接管,若是得了消息,他一定会来。” “好!”萧辞忍不住,将人环在怀中,不敢过分惊扰,小心的抚着。 —— 元龙的黑袍人惊了地阎城的夜,直到天光大晓,也没发现穆安一行人的踪迹。 这更加坚定了元龙的信念——穆安就是仙。 他奋求半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飞升的希望,他比师父还要厉害,师父半生也只是个国师,在玩弄权术中卑微的向齐皇后讨要几个妙龄宫女,用仅有的丹术炼制丹药,至今也只停留在微薄粗浅的皮毛上,控制一个齐国君还需要他的帮助。 “拿纸来”,元龙一边兴奋一边愤怒的写下密信,给远在皇城的玄龙送过去,喃喃:“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客栈的人全被提过来,他们跪在黑袍人的脚下,身前的大缸里,痛苦的翻涌着被血腥屠杀的蛇虫。 一夜未睡,元龙的精气神空了不少,他知道自己损伤了仙气,身上还有昨夜被穆安打中的痕迹,虽不痛,伤口却深的很,他用尽办法都好不了。 发根一夜之间浸了白,他弯着腰过来,身旁的黑袍人会意,对地上的人道:“大人来了,客栈中的人去哪了?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瘦黑的小伙率先出了声:“大人,他们破开窗,从后面遁走了。” “他们从哪来?什么人?” “不知道,大人要货,我们核查过后便给了钱的,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来的。”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客栈的”,黑袍人又问:“他们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小伙不敢抬头,想了想,照着刚才的语速回答:“她们一进屋就点了自己带的蜡烛,并没其他诡异的举动。” “普通人?”元龙喉咙发声:“普通人还能跑了?让你们时刻盯着客栈,一点用都没有,扔进去!” 身后的大缸已经开始沸腾,毒气萦绕,小伙终于抬起了头,刚才那强装的平静在看到大缸的那一刹那,瞬间维持不住,面容逐渐变的惊恐,眼白包裹着瞳仁,凸出的瞳仁猛缩,奋力抗拒着黑袍人惨白的双手。 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尽管这样,他还是比普通人表情淡了不少,旁边的柜台伙计却异常的平静,他挺起了身,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曲,泰然自若的盯着自己的伙伴踏上死亡之路。 小伙撞在了大缸的边缘,他回头向伙计求救,大声说:“你不是看到什么了吗?你快告诉大人!” 柜台伙计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大人,他知道,他知道!” 黑袍人手下一停,回头讯问元龙的意思。 早上的太阳射过来,元龙浑身“透明”的惨白皮有些疼,他渐渐没了耐心,合眼:“让他说。” “是,大人”,黑袍将瘦小伙扔下,又将矛头逼向了柜台伙计,问:“你又看到了什么?要是不说,就先死。” 伙计仍旧异常的平静,他并不怕死,沉默半晌,元龙耐心已尽,他消耗了太多精力,得好长时间才能把损失的补回来。 就在他愤恨之下,欲要杀人之际,伙计忽地开了口,沉着冷静:“她们发现了。” 元龙一愣:“谁发现了?发现了什么?” 伙计仰起头,他的脸还不太白,唇还有一点血色,僵硬的一笑,说:“大人,他们发现了草人的秘密,知道里面装了人。” “谁!” 元龙当即怒意滔天,那草人是他得意的玩偶,没有资格入丹的阳性男子便会被活活做成草人,他们唯有双耳可以动,能听尽人间的私密话,却不能看,不能吐,多好玩。 可当这玩偶被人发现,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不由自主变得愤怒。 “我的草人,他们怎么了?” 伙计阴恻恻的说:“死了。” “死了……” 黑袍人搜查的时候,并未发现草人的异样,这会当即派人去看。 元龙回了他的丹阁,匍匐在丹炉前咳嗽不已,不过片刻,黑袍人就来报:“大人,草人都死了。” 不仅死了,还死的很平和,整个客栈一百多具草人,无一活口。 长嘶一声,元龙阴狠的扶着丹炉:“将那伙计带来!” “是。” 伙计垂着头,目不转睛的进了丹阁,他熟稔的跪在地上,无比虔诚,就像元龙最忠诚的信徒。 元龙都觉得此人信奉自己,不由得消了一分杀意,缓缓的拿着自己的蛇头杖,问:“是谁发现了草人的秘密,你为什么迟迟不来报,可知道坏了我的大事。” 伙计井然有序的回答:“是照顾货物的女子和她身边一人,她俩住在一屋,当夜就发现了草人的秘密,她们伪装回原样,趁夜杀了所有的草人。” “又是她,好大的本事,我一定要得到他”,元龙转动脆弱的脖颈,俯眼看着伙计:“继续说。” “没什么能禀告大人的了”,伙计忽地抬头,露齿一笑,他像个不正常的正常人,道:“我知道大人要抓的人在哪,我带大人去。” 元龙浑身一震,喜睁着眼:“你说真话?你能找到仙?” “探路求仙,我行”,不等元龙吩咐,伙计已经胆大的自行起身,他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的黑袍人:“大人,走。” 元龙:“快!跟上他!” 伙计阴恻恻一笑,出了城主府,便向百街汇聚的城中走去。 —— 水伯同立秋受了点轻伤,一个在跳窗的时候扭了左脚,一个扭了右脚。 水伯休息了一夜,还在呻吟,看到立秋就瞪:“全身骨头差点给老子摔散架了。” 立秋不能蹦蹦跳跳,他冲水伯做了个虎脸,看着隔壁房间的五香小跑着往前院去。 “哎……五香姑娘?” 五香没应她,转角没了影子。 水伯从后面给了立秋一巴掌:“来,扶着我点,我们去看看王妃做什么。” 五香双手奉上欧阳云哨,低声:“王爷,正是此物。” “兆晖在城外守着,我来之前没想过会鸣了此哨,毕竟珍贵”,穆安憨道:“幸好走之前叮嘱了兆晖,若是此哨响了,就让他把许邝带上闯城,想必兆晖都已经安排好了。” 萧辞收好了云哨,道:“李卫最早明日午时才能赶来,我们就等着了。” “嗯,再坚持一日。” 水伯同立秋碰碰撞撞的过来,看到萧辞,尴尬的笑了笑,利索的推开立秋,深深一拱手:“见过王爷。” 萧辞虚虚回礼:“多谢。” “受不起”,水伯心里不踏实,晚上竹园安静,白日里隐隐能听到街上的噪乱,忧声:“王爷,这里当真安全吗?” “暂时安全。” “那也是不安全”,水伯是个老江湖,他对危险有本能的敏锐,看着耀眼的日头往正中央缓缓挪去,衣裳底都捂了一层臭汗,他看了立秋一眼,转头说:“不安全那咱们要不白日里换个地方,晚上再回来,地阎城这么大,李卫身边亲信众多,难保这地方被其他人听了去。” 青简同听风卧在高墙的隐蔽处,看着元龙乘坐着轿撵,被十六个黑袍人抬着,往错综复杂的街中来。 听风沉声:“走!” 青简从手边拾起了剑,同听风掏出怀中的药粉往竹园各个角落洒去,听到搜查声,两人才从后院的墙角翻出去,专门挑着无人处,一身齐人百姓的打扮,混迹在零星的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元龙跟着伙计七拐八拐,进了竹园的庭院,看着这一方“生地”,他惊了! 神色阴兀道:“没想到啊——实在没想到,师哥还藏了这么一处地方,真是不听话!简直该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8 米铺老板 竹园的一切,都昭示着地阎城曾经的样子。 元龙很不喜欢,他看到那清竹就讨厌,面目厌恶。 这城中宅果真是个好地方,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呢? 若是将炼丹场所安在这,那该省去多少麻烦? 初入城主府,元龙难免被李卫瞧不起,他处处经营,处处小心,才把李卫彻底拉下台,多风光无限的人啊,还不是任他摆布。 站在院中等了半柱香,黑袍人才陆续将竹园搜查干净。 “大人,宅子是空的。” 面色一阴,元龙亲自在院中看了一圈,锐声:“角角落落都查过了吗!” “回大人,查过了,没人。” “引路的人呢?带过来”,李卫拄着蛇头杖往前院去,不知为何,在这院中站了一会,他胸口有些悬,走起路来都有些力不从心,侧眸道:“过来,扶着我。” 随在他身侧的黑袍人应了一声,他的额头也渗出了虚汗,吸一口气都费劲,可还得扶着元龙。 前庭的石子路有些滑,元龙差点摔倒,他瞥了旁边的扶手一眼:“滚开!” 黑袍不敢解释,悄悄退后。 院里果然什么人都没,后面的黑袍人匆匆过来,唇角抖动:“大人,那客栈的伙计不见了。” 元龙:“废物!人呢?” “那伙计熟悉这里的布局,刚才偷偷溜了。” 满院子的人,能让一个瘦弱的伙计溜了,元龙此次可谓是损失惨重,下令砍了那院子里的清竹,连夜挂上了黑布,将隐秘的庭院占为己有。 黑袍人白天就开始满城,他们说什么百姓就依什么,敞开门欢迎。 一条条街排查下来,也没什么异样。 城中最大的米铺,米仓就置在后院,米铺的生意做的很大,地阎城一封,城中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因此这米铺便抢手起来。 老板哄抬米价,日日还是很多人来买,黑袍人到底也要吃饭,吃“仙丹”度日的那是元龙,因此黑袍人对米铺尊敬很多。 米铺的伙计忙的脚不沾地,恭恭敬敬的送走一批查院的黑袍人,他们脸和米一样白,比城中吃恶丹最多的百姓都白,米铺的前院大大小小摆放着十多个丹炉,看着就比其他寻常人家都忠诚。 黑袍人草草搜过,伙计给他们往门外的车上塞了两袋好米,他们便喜悦的走了。 看着人走远了,伙计才吐一口气,拉着袖子胡乱的擦了擦鬓角的冷汗,那处的皮肤当即黑了点。 他看了一眼袖子,匆匆唤来其他伙计,怒气冲冲的叹了口气,转身往里面跑了。 后院米仓挡着墙后面,有一间素雅的小屋。 穆安一行人都安静的坐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萧辞才淡淡品了口茶。 “果然,什么时候人都要吃饭,你瞧瞧这些黑袍人,对米铺的伙计都不敢大声吆喝”,穆安起身往门口去,回首道:“此处可信吗?” 青简点头:“可信,我同听风探过,这米铺中所有人都未吃过丹药,对元龙更是恨之入骨。” “我们进来看到的那些陈旧的丹炉都是假的?” “是真的”,青简解释:“米铺的人每天都炼丹,而且炼的比寻常百姓家都多,可是他们的丹都是用陈年的谷物炼的,为了迷惑黑袍人。” 萧辞抬了一下眼角:“那这米铺的老板不简单。” 前面的米仓里传来脚步声,这屋子里没有窗,只有墙挡着,有些闷热。 穆安往萧辞身边人,说:“来人了。” 是米铺的老板,城中富商的典型打扮,华丽的绸缎同他那惨白的面容格格不入。 “寒舍小,憋屈诸位了”,姚延进暗暗打量了气宇不凡的萧辞一眼,一拱手:“鄙人姚延进,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姚延进谈吐清晰,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不像个普通的商人,他过于规矩了,譬如刚才,很容易引人怀疑,真正圆滑的商人,该是欧阳落那副模样。 萧辞只说:“萧某人谢过姚老板。” 姚延进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他不问这群陌生人的来路,一上来就自报姓名,真诚以待,对方却连名字都不肯说。 不过只是一瞬,仔细一想姚延进便释怀了,他抬手请萧辞坐下,一眼就挑准了难掩锋芒的穆安,微笑道:“想必是萧公子的夫人了。” 穆安回礼:“正是。” “夫人有礼了”,姚延进径直到萧辞对面落座,道:“都是落难人,咱们也不用绕弯子,能让黑袍人追捕,想来诸位也是不愿意同元龙同流合污的,既然来了寒舍,不如就加入我们。” 萧辞微愕:“姚老板知道城主府的人是元龙?” “我怎么会不知道”,姚延进叹了口气:“此事稍后再说,诸位可是地阎城的人?” 萧辞:“不是。” “怪我多问了,旁边两位女侠身手矫捷,进了鄙人这米铺就能翻江倒海,差点把胆小伙计的头拧下来,这等上乘的样貌身手,若在地阎城,我怎会不知道。” 姚延进自顾自的摇摇头,一嘴多余的话都不问,也不想知道萧辞等人到底来自何处,郑重道:“你们能知道城主府的是元龙,不是李卫城主,想来也是本事不小的人,于危难之中相遇,便是缘分,我们只能联手了。” 萧辞轻抬眼,对着穆安微挑眉,穆安当即插口:“姚老板别怪我多嘴,你们当真没服用过元龙的丹药?” 姚延进坚决说:“没有。” 屋子里实在闷,片刻都出了汗,姚延进一摸额头,那里的惨白当即花了一块,露出下面真是的皮肤。 穆安惊讶:“你们在脸上抹了东西?” “让夫人见笑了,纯属保命手段”,姚要进自嘲:“就跟这满院子的白幡,还有那前院的丹炉一样,都是为了保命,我这米铺有两百人,城中总共有我十家米铺在开,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千两百人,诸位别不信,这就是如今整个地阎城没服用过丹药的正常人了。” 三十万人里面只有一千人逃脱魔爪,多可怕的数据。 若是每个城池都照此发展,后果不敢想象。 “这些人,是两年来我一个一个保下来的,我们用了两年时间,彻底占据了地阎城的米铺生意,暗中屯够了一年的米”,说到这,姚延进眼中泛泪:“用米面暗中制成特殊的粉霜,日日涂抹裸露在外的皮肤,但是诸位也看到了,我们不能流汗,不能见水,因为脸上粉霜遇水会即刻褪掉,所有人在米铺,不能单独行动,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得盯着同伴的脸,每时每刻都要补粉,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们过了大半年。” 出了这会汗,姚延进脸上的霜基本全褪了,他本身的皮肤带着点黑,可见他遮了多厚的一层。 胡乱的擦了把汗,姚延进不在意,继续道:“地阎城是从一年前开始慢慢严查出入的,米铺的货物都很难运进来,幸好我们提前准备了,维持了不到两月,城便彻底封了。”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不离开?”穆安疑声:“既然知道城中凶险,在封城之前悄然离开,便不用苟且偷生这大半年。” 姚延进沉默片刻,看向萧辞:“我的心情,公子应当理解的,虽是无权无贵之人,却也有爱国之心,哪里能背着自己的朋友逃奔。” 萧辞看着姚延进,不得不佩服起此人来,沉声道:“你能留下,便是满腔大义,撑到如今,也算对得起这地阎城的三十万百姓了。” “是”,一句话,戳在了姚延进心上,他眼角润了一片,说:“可是现在,我撑不下去了。若是之前,我是万万不会轻易帮助诸位的,可今时不同往日,米铺已经走到了尽头,城中人吃完了所有粮食,我的米撑了不足三个月,便空了,如今城中所有人都看着这些米,最多撑三天。” “因此看到两位侠女的身手,我姚延进二话不说便留下了诸位,便赌这最后一把,公子,你可愿意帮我?” 萧辞:“先说说姚老板同李卫城主的事。” “你!”姚延进一惊,他从萧辞的眼中看到了长驱直入的探究,这种审视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压在他身上,迫使他站起来,颤声:“萧公子怎么知道我同李卫城主有缘故?” 萧辞轻点了一下桌面,面容冷峻:“姚老板一提李卫,我瞧出来的,长话短说,我们就是那能帮助你的人,姚老板说清楚些,对我们的筹谋,会更有用。” “萧公子果真不是普通人”,姚延进不再迟疑,顿声道:“公子一开始问我怎么知道城主府的人是元龙,因为我曾经是李卫城主身边的管家,算的一手好账,同李卫城主亲如兄弟。” 过去六七年了,姚延进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仍旧记忆犹新,他带了笑容,道:“李伯父那时候已经稳坐国师之位二十载,因为受宫里器重,李卫在宫里来去自如,带着我也沾了光,一度同宫里的皇子相交,李卫为人圆滑,又有国师撑腰,自然风头极盛,大殿下很赏识他,一来二去,大家便熟稔了。” 接下来便是丑闻了,姚延进挑着关键的点说了。 李卫继承了国师年轻时的美貌,虽是男子,却生的皮肤细嫩,一颦一笑都比宫里的宫女强,大殿下在皇城的私宅豢养少年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姚延进早早看出了大殿下的意思,便不让李卫同大殿下来往。 听着八卦,穆安觉得这剧情越跑越偏了,她蹙眉看了一眼萧辞,却发现萧辞凝神,沉重的想着什么。 “可是李卫同那大殿下一来二去,居然真生了情愫,大殿下每日变着花样哄李卫开心,两人整日纠缠不休”,姚延进清楚的记得哪一日,他说:“皇后来寝宫寻大殿下,身边还跟着姜雪公主,闯进寝宫,就看到两人欢好,皇后大怒,当下就要斩了李卫。” “后来还是国师劝下,将事情瞒过去,不知道国师给了皇后什么好处,皇后不仅饶了李卫,还让国君给了封地,封地有人有兵,让李卫做这闲散城主。” 穆安眨眼:“后来呢?” “李卫走后,皇后便重罚了大殿下,听闻后来大殿下病了一场,便死了”,姚延进深深的皱着眉头,道:“皇后膝下自此便剩了一个姜雪公主,备受宠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19 夜探城主府 只是后来,齐皇后膝下这唯一的公主也死了,听闻还是在大梁京城死的。 姚延进跳过姜雪的事,补充道:“我是随着李卫到了地阎城,他得知大殿下死去的消息,也病了一场,之后断断续续两三个月,身体都没好过,日日同我闹,他认为是我害的他同大殿下阴阳两隔。” 穆安挑眉。 姚延进悲眼看向他们,痛道:“是,是我害死大殿下的,当日皇后突然造访,我故意离开,本想着让皇后看到他们白日里闭在一屋,好让皇后教训痴心妄想的李卫一顿,谁知道……” 谁知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两人便在寝殿宣/淫,大殿下是以后要继任储君的人,怎能成为言官笔下的非议之人。 “李卫本想杀了我泄愤,可最后念着那点情,也没下得去手,只是将我逐出了城主府。” 只在城主府待了五个月,姚延进无脸回去,便换了身份,留在了地阎城。 萧辞听毕,面色微沉:“你离开城主府便从未见过李卫?” “没有”,姚延进说:“我离开后,有一年时间,李卫都没踏出过府门半步,后来听说他病好了,彻底振作起来,将城中的兵马打理的很好,每日忙于城务,岂是我这种小人物能见到的”,姚延进说:“我是真心为他高兴,想通了人生还很长,原该是这样的。” “可两年后,正在李卫扩建地阎城时,元龙来了”,萧辞冷声:“国师派了元龙来相助,无非是看上了李卫振作起来的能力。” 姚延进佩服,一拱手:“萧公子说的不错,那元龙我见过,怕是我们离开皇城后,才拜入国师门下,他的到来,将地阎城带入了地狱。” 穆安:“所以你的奋力保护地阎城,也是为了李卫?” “嗯,我用尽了办法,也见不到李卫,直到看着他的大军暗中离开,便知道他和所有兵士,同这百姓一样,被元龙控制了,我还在等着他回来呢”,姚延进悲戚不已:“元龙是在利用他,等他这次回来,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他,反正都是死,不如带着元龙和他的黑袍人一起死。” 萧辞晦暗不明的盯着桌面,半晌,才淡声:“姚老板对李卫城主情真意切,想必该让城主感动,暂借贵地一晚,明日我们便助这地阎城的大门重开。” “萧公子可是早已有了对策?真能灭了那元龙,还地阎城太平?” “正是”,萧辞笑道:“明日李卫城主便会带着大军回城,与我们联手同元龙抵抗,只是……” “只是什么?”姚延进一听李卫要回来,振奋不已,道:“有什么难处萧公子尽管说,姚某人定当相帮。” 萧辞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萧某从未和城主见过,怕李卫城主遇到危险不能及时相救,姚老板可有李卫的画像?” 米铺虽然没有,可姚延进也并非吝啬之人,让人拿来笔墨便当场临摹一张。 穆安瞥了两眼,隐隐觉得不对,拉过青简,低声:“你有没有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青简皱眉:“小姐,是那客栈伙计。” “对,他是李卫!” 萧辞已然明了,他谢过姚延进,让听风把人送走,这才去看矮桌上的画像,低声:“夫人认得?” “认得”,穆安点头:“和我们所住客栈的伙计有些像,八成就是他,那……” “越来越有意思了”,萧辞起身,走到门口说:“沙兵道的李卫也是假的,这城中到底还有几个李卫?” 已经出现三个李卫了,穆安走过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万一这个姚延进也说假话呢?” “齐皇后膝下确有一子,后来便在大齐皇室销声匿迹,很少有人知道,姚延进知道的倒是清楚,他不像乡野出来的粗人”,萧辞回眸:“你看他礼仪举止,盘坐在这矮桌前,双手交叠,不经意间的拇指礼,都是大齐皇室的礼,说他从前在宫里同皇子交好,怕是不假。” “那沙兵道的李卫呢?你不是见过他吗?” “见过,是个憨厚重情之人,明日自见分晓。” 那这真正的李卫就很可疑了,好好的城主不当,在客栈做伙计,还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 元龙是后来才拜入国师门下,不认识李卫也正常,他来到城主府以后,坐拥城主府的李卫便一直是沙兵道那位了。 米铺早早就关了门,听风和青简出去查探,萧辞牵着穆安来到院里。 穆安一直垂头走着,指尖被温暖包裹,她有意无意的划过那掌心,转了个圈说:“这背后搅局的人指不定就是真正的李卫,我们得再回去一趟客栈。” “既然李卫,手中怎会没兵,是他让人埋伏了沐珣,若是沐珣真落在他手上,除了那客栈,我想不到别处。” 等着夜色稍暗一些,萧辞便准备带着穆安离开,他们在后院碰见姚延进,他看似刚泡了澡,身上的粉霜褪干净,是个彬彬有礼的男人,看到萧辞就是一揖,笑道:“萧公子要和夫人出去?” 萧辞:“嗯。” “唉,不是我多嘴,外面满都是黑袍人,不安全。” “多谢姚老板”,穆安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姚延进道:“明日恐还得姚老板出面,这个粉霜是我自己做的,比较持久些,也不怕汗水,姚老板可以试试。” 小瓶子十分精巧,姚延进一大老爷们那见过这女儿家的东西,百般推脱,最后在萧辞的示意下才勉强收下。 萧辞随着她往外走,低笑:“本王在你桌子上见过那瓶子。” “粉霜而已,我多的是”,穆安故作调皮:“随手给了一瓶,夫君吃醋了?” “没有,夫人慷慨大方,什么都愿意往出送。” 穆安轻笑,到了无人处两人便闪进了空间,医疗室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解药,都是为城中百姓准备的。 磕磕碰碰等夜落了两人才拐到客栈,里面空无一人。 萧辞触手摸到了桌面上的尘土,拿出帕子擦拭干净了,皱眉道:“你先坐下,我四处看看。” 客栈总共三层,不一定都是空的,大堂里冷寂,确实什么人都没有,穆安看着萧辞上了二楼,拿出手电往柜台后面走去。 这方寸之地却出奇的干净,是柜台伙计日日都待的地方,下面的衣服摆放的整整齐齐,最底下有一整箱的蜡烛,都是新的。 穆安二话不说搬出来,将每个角落都点亮,刚好萧辞下来,他沉声:“如夫人所说,什么都没有。” “看来元龙把那些草人都搬走了”,穆安手指一顿,不小心被蜡油滴了一下,她一缩,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没将所有草人都拆开看清楚,她就莫名的不安,心底戳了一根细针一般,不停的告诉自己,沐珣平安。 她发着呆,垂头一看,轻微烫伤的指尖已经被包好了,萧辞没出声打断她,默默的包好了手指:“别胡思乱想。” 穆安偏头,听着外面的更声:“伙计跑了,他身材不高,根本带不了一个人,我们再好好查查这客栈,说不定会有密室之类的。” 萧辞隐隐觉得缺了哪里,沐珣怎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两人将整个客栈都查便了,也没一个暗门。 “安儿,去城主府么?” 穆安抬眼,看到萧辞在对她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走。” 城主府死气沉沉,元龙一个人都没抓到,从竹园回来身体便不太对劲,连带着身边的黑袍人都重病几个,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们不会生病的,半日光景,身边的黑袍人莫名死了两个,他派人去查,终于在竹园一角的落叶上发现了白色粉末。 知道自己被人害了,元龙决定闭关两日,将自己关在丹阁,修复破损的身体。 丹阁外面守的密不透风。 穆安带着萧辞来到了后院的石屋,这次连院子中都摆满了大缸,满地腥臭的液体,全是元龙之前的库存。 “这地阎城中的少女都遭遇了元龙的迫害”,穆安借着空间进了石屋里面,抡出两把大锤,说:“一会去城主府的地牢看看,说不定还有人活着。” 今夜先大闹城主府。 穆安站在一排排大缸前,不敢动手,她生怕里面出现自己熟悉的面容,耳边脆响一声,萧辞已经砸了。 她一咬牙,愤声:“我信我哥,他一定在回家的路上了。” 石屋震天的响,城主府的黑袍人纷纷往来赶,只看到一院子的残骸。 黑袍人惊的说不出话,所有的石屋门打开,里面的大缸都被毁了。 “快去禀告大人。” 元龙沉坐在丹炉前,他置身于丹气中,身体轻巧起来,灵魂已经超脱凡尘的压迫,正在他费力融合之际,门口的遭乱惊动了他,六神无主之下,元龙浑身气血逆流,他如何都静不下心。 随着敲门声不断想起,他一口鲜血喷出来,被阴功反噬,又是功亏一篑。 他暴虐的吼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统统去死!” 黑袍人听着里面的震怒,也不敢耽搁,高声:“大人,你明日要用的大缸都被毁了。” “什么”,元龙踉跄着站起来,打开门看着无尽的夜色,面容扭曲:“你说什么!谁,谁来了!” “不知道,大人,会不会是仙人回来了。” “回来了,好啊”,元龙擦抹掉嘴角的血水,艰难的下了台阶,愤声:“找!” 任凭城主府掀翻了天,穆安正同萧辞并肩走在阴湿的地牢中,鼻尖弥漫着难闻的臭味,每一个脚印都粘哒哒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回音。 萧辞紧紧拢着穆安的肩,他借着昏的灯光看了一眼,沉声:“这地牢是后来扩建的,旁边快塌了。” “元龙抓那么多人,城主府的地牢肯定装不下”,穆安回应:“这里不知道飘了多少亡魂。” 地牢很深,没什么人,看来已经空了。 穆安拿出灯探照着,里面还有几个拐,头顶的墙壁滴着粘稠的水,落在了萧辞肩上,他未理会,小的护着穆安。 “再往里面看看,说不定有人。” “嗯”,穆安觉得有些冷,往萧辞身边靠了靠,进了深处,脚底忽地踩了什么东西,裂开了,她闷声:“我踩到什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0 穆安的玉佩 步子一顿,穆安低下头去看,污浊中一抹翡色,看着像是那家小姐身上佩戴的,应该是挣扎过程中丢下的。 穆安心底一冷,用脚掌拨开,玉已经被她踩成了两半,挂着很好看的穗子,看着是精心编织的。 她唏嘘一声,便要继续往前走,突地萧辞躬下了身,探手就去拾那脏玉。 穆安微惊:“怎么了?脏成这个样子,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 萧辞挑起一半,沉思片刻,挑着眉轻声:“安儿,这是你的东西。” “怎么会”,穆安卷起衣服,拿出一柄小刀蹲下,将整块玉刨出来,用帕子稍微擦了擦,看清楚了玉的模样,愣了愣:“这……” “就是你的东西”,萧辞接过,肯定的说:“在穆府时,你戴在身上,本王见过一次。” 穆安弄了点水,清洗干净,用灯照着说:“我在穆府时的东西,我都记不清了。” 她抬眼看着萧辞,炽白的灯光下,那双眼十分的好看,回溯过往,穆安盯着那玉多看了会,霍然站了起来:“这玉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块,可是早就不在我这了。” 萧辞眉尾一沉:“你送人了?” “嗯”,穆安点头:“在王府的时候,我送给穆兰兰了。” 面色一凛,萧辞托着穆安起身:“到里面去看看。” 为了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那块玉,穆安探着灯瞧了好久:“是了,我给三妹妹的,怎么会在这?” 这地牢里的一切都充斥着死亡,穆安拽着萧辞,满是担忧:“三妹妹怎会来了地阎城,她的东西怎会在城主府的地牢。” 这里如此危险,她身子弱,哪里受的住这般惊吓。 穆兰兰好歹同穆安是有两分情谊的,穆安衷心希望她过的好,本以为离开京城,她便能从此过上安稳的生活,忽然出现的玉佩悬起了穆安的心。 地牢每日都会有一批批的女孩送进来,又会相继有人出去,这里没有光亮,连食物都是几天一顿,逃不出去,没有生机,里面的人都是在等死罢了。 穆兰兰蜷缩在角落里,她比较幸运,进来的早,关在最里面,这里的牢房比外面好了点,起码身下还有一点干草。 她们眼睁睁看着牢房越来越空,现在就剩这两间还有人了,六七个女孩,昨夜死了两个,穆兰兰听了一夜的悲哭声,她怕的很,睁眼看看周围的人,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她的情况稍微好点。 同牢房关的是个比她小了几岁的农家女子,已经没了力气,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低低啜泣着,从昨夜到现在,牢房空荡荡的,女子的啜泣声一直在穆兰兰耳边萦绕,她有些烦了。 坐起身来,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回想起父母的悲伤的面容,穆兰兰竟有一丝丝欣慰,是她自己愿意牺牲的,弟弟还那么小,可不能被困在这里了,她伤了腿,跟着也是个累赘,脚踝处的伤疤裂开着,化了脓,是感染了。 穆兰兰在百草堂打下手,对小伤小病也能对症下药,这腿若是再这般下去,怕会废了,她靠在墙壁上,听着旁边还在哭,嗓子都哑了,为什么就不能歇歇呢? 她莫名的生气,第一次对着一陌生女子厉声:“你别哭了!” 那女子仿佛被吓到了,顿了一下,又继续哭。 穆兰兰心烦,牢房里太昏暗了,她什么都看不清,冷道:“反正都是死,你这般哭,还不如现在撞死在这!吵得我心烦!” 女子果然呜咽声小了,穆兰兰吐了一口气,往怀里摸去,玉佩不知道掉哪了,她有些想念大姐姐。 一只腿快没了知觉,她闭上眼等着最后的机会,若是没人来救她,下一批黑袍人来,她也得死了。 半合的眼缝里快速的闪过一束光,又消失不见,石壁上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 穆兰兰猛地睁开眼,颤抖着往后缩去,可背后是冷冰冰的墙壁,她没有退路了。 怎么能不怕,哪怕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依旧怕,依旧不甘心! 旁边的女子吓得尖叫一声,往穆兰兰身边扑过来,蓬头垢面,口齿不清的哭诉:“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 任由她捏的痛处生疼,穆兰兰忽地就不太怕了,她什么时候也成了别人生死关头的稻草,可这稻草已经枯败了,她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 将头顶最后一根发簪拿下来,穆兰兰平静道:“给你,一会自裁,省的被人凌辱。” 女子惊惧:“……我家中还有父母等着,他们年纪大了……就我一个孩子,我要回去,我不能死啊。” “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穆兰兰紧紧攥着那簪子,掌心巨疼,说:“我们遇到了齐兵,父母皆伤,只有弟弟被母亲拼命护在身下,有幸得人相救,可那人也重伤不敌……” 女子还在哭。 “我稀里糊涂就到了这,昏迷中醒来,便处在这牢中了,我希望,父亲和母亲,还有弟弟都能平安回到家,只要入了大梁边境,那里处处都是王爷的兵,他们可以求救,他们会安全的。” “你不知道?王爷是我大姐姐的夫君”,穆兰兰垂眼看着那精神萎靡的女子,一字一句说:“我该称他一声姐夫,可我从来都不敢,我终究成不了大姐姐那样的人。” 适逢京城动/乱,她甚至不知道大姐姐是否安好。 “里面是不是有人啊”,穆安收回了灯,跟在萧辞后面,将经过的每个牢房都查过,低声:“有人在哭。” 头顶的墙壁有碎屑落下,是外面的黑袍人在搜查,很快就会查到地牢了。 萧辞侧耳听了会,道:“我们先把这里看完,最后一条甬道了。” 尽头便是墙壁,穆安将那玉佩捂的温热,抬声:“三妹妹,三妹妹?” 地牢里的穆兰兰抬头,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她挣扎着起身,将旁边的女子吓了一跳,伏在地上就要哭。 “你别哭”,穆兰兰瞪了她一眼:“我听到大姐姐的声音了。” 女子觉得她疯了,哭的更凶了。 穆兰兰哑着声:“大姐姐是你吗……大姐姐!” 她的体力已到了极限,双眼都有些模糊,仅留的意识告诉她,那是幻听,可她仍满心激动:“大姐姐……” “三妹妹!”穆安已经到了深处,她听到了隔壁牢房的声音,一把抓住萧辞:“是三妹妹!” 穆兰兰跌倒在地,费力的睁眼看着牢房外,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拍打着牢门,她听到旁边女子的求救,泪水模糊双眼,她不仅自嘲的想,连幻觉都这么清晰。 嘴唇嗡动,喃喃:“大姐姐……是来救我的吗?” 怎么可能呢? 大姐姐怎么会来大齐,怎么会被困住。 穆安真的看到了穆兰兰,她劈开牢门,过去将人抱起来,穆兰兰已经闭上了眼,她比之前在府中的时候还要瘦弱,一点肉都没,骨头硌的人都疼。 见到她这个样子,穆安揪心,拿出保存体力的药给她灌下,将人放在干草处,轻唤道:“三妹妹你醒醒,三妹妹……” 旁边的女子连哭声都止住了,她看着穆安,灰败的眼中有了希冀,不敢说话,悄悄的蹲在穆安旁边。 穆安看到了她,一边检查穆兰兰的伤口,一边问:“这里还有人吗?” “还有……三个关在旁边,其他的,都死了”,女子扣着地上的干草,她看着就一点大,怕连家都没离过。 萧辞已经将旁边幸存的三人带过来了,皆是女子,虚弱的不成样子,多多少少都带了伤,见到有人相救,靠在地上昏死过去。 她们都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撑着,穆安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见萧辞一抬手便将最后清醒的女子也劈晕了。 “你”,穆安嘴角一僵,道:“该对女孩子温柔点的。” 萧辞半回眸看着外面,沉声:“元龙来了,我们先走。” 这是穆安第一次带这么多人进空间,很是耗费心神,额头渗出了虚汗。 挨个给她们每人都注射了一针药剂,确保她们不会中途醒来,穆安这才安心检查穆兰兰的伤,她的一小腿都肿起来了,是刀伤,没做任何处理,任由伤口感染。 “刀口很深,得把腐坏的肉剔除”,穆安站在手术台前,慢慢操作着:“她能忍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萧辞将其他人都安顿好,端了温水进来,看着穆安洗手,面色微白,有些心疼,从一旁熟练的抽出毛巾,温柔的给她擦干,垂声:“辛苦了,夫人。” “有点累”,穆安顺势倒在萧辞怀中,闭上眼糯声:“一直很累,从分开到重聚,后面一系列的事,让我分不清太多东西了。” “没什么分不清的,安儿”,萧辞眼底盛满了光,一低头就会洒出来,温声说:“马上就结束了,本王带你离开。” 穆安:“去哪啊?” “山河之大,都是给予你我安宁的地方,届时安儿若累了,便躺在本王怀中睡,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用想。” 处处都是穆安想去的山河,她轻轻呼吸,享受这片刻的温宁。 从二十一世纪回来,生活就乱了,乱的她理不清,离开了京城,就好像离开了本该看到头的人生。 看着安静躺在手术台上的穆兰兰,那些曾经在穆府气到吐血的日子,也是她这一生都回不去的回忆。 “这一切得尽快结束”,穆安想。 他们短暂的相拥过后,便回了米铺,乍然从后院出现,听到动静的青简跑出来,穆安扶着萧辞喘气,她有点困了。 这么多人搬来搬去,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小姐,王爷,你们可算回来了”,青简一瞥看到穆兰兰,惊声:“三小姐?” “把人带进去”,萧辞一说完,便俯身拦腰抱起了穆安,径直往里面去。 姚延进匆匆出来,看到地上昏迷的女子,一脑袋凌乱,吞了口唾沫:“青简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青简:“先把人带进去再说。” 水伯正拉着立秋语重心长的交代“遗言”,便看到萧辞抱着人毫不羞耻的进来,他猛地咬到了舌头,瞪大了双眼,抓着立秋叹气:“管家我一辈子没给你找个伯母,就是怕你小子隔应,秋儿啊……你以后也别找姑娘,就陪管家我闯一辈子风浪,多好。” 立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1 计划提前 萧辞抱着穆安进去,他们今夜只能在小房间暂歇一晚。 几步路的距离,穆安当真在萧辞的怀中眯着了,温热的呼吸扑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疲惫奇迹般地消散了两分,贪婪的将脖颈埋在臂弯下,无奈叹道:“把我放下来。” 萧辞轻轻将人放在屏风后面的榻椅上,低吻了一下耳垂,低声:“这地方不对,其实不太舍得放的。” 穆安知道萧辞在故意打趣她,她心事重重,常日里眉间的“川”字都能打结了,连青简都三番五次的问她失神在想什么,她不开心,萧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微微展唇一笑,穆安看了一眼屏风,外面有动静,却没人敢进来,她便大胆起来,拉着人吻了一通。 眼尾轻扬,萧辞顺着他起身,说:“灯光打着,屏风映人影了。” 穆安一怔,脸“腾”一下红了。 低低笑了一声,萧辞整理好衣襟,才转身出去,青简同听风已经将昏迷的几个姑娘平放在了地上,姚延进不自在的站在一旁,半天张不开嘴。 水伯拉着立秋蹲在角落,继续语重心长的交代:“……不许娶媳妇。” 立秋傻愣愣的点头,偷偷的往屏风的位置瞄,见穆安出来,赶紧起身往中间去,把水伯推了个屁股墩。 “哎呦,萧公子,这些个姑娘是你们从哪带来的?”姚延进为难的看着萧辞:“黑袍人查那么严,你们带着人在城中穿梭,很容易打草惊蛇的。” “麻烦姚老板先将几位姑娘安置了”,萧辞一揖,恳切道:“这些都是从城主府地牢中救出来的,多日来饥寒交迫,姚老板让人给她们煮点稀粥。” 一听是城主府的地牢,姚延进瞪住了,感叹之余,悲悯之心骤起,赶紧招来伙计将人带出去,只留下穆兰兰一下。 五香在角落里简单打了个地铺,青简将穆兰兰放上去。 米铺的伙计进来说,城中黑袍人又挨家挨户的搜了,阵势浩大。 “想来萧公子又惹到元龙了,今夜就安心在这住下”,姚延进说:“外面的事诸位不用操心,黑袍人搜不到这里来的。” 穆安:“那就多谢姚老板了。” “不,还是我多谢萧公子同夫人了,你们能救城中姑娘一命,姚某代百姓谢过诸位。” 听风送姚延进出去,便关紧了门。 她们都很惊讶,穆兰兰怎么在这? “小姐,这也太凶险了,三小姐九死一生”,五香仔细替穆兰兰擦拭着脸,低声:“幸好碰到了小姐,不然她该怎么办啊?” 穆安柔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妹妹也该命好了。” 萧辞坐在一边,静声喝着茶,目光游离在穆安身上,一刻没停过。 唇角还热着,余留的一抹唇香沿着茶味融进了胃里,他微微抿唇,意犹未尽。 穆安将穆兰兰浑身的伤口都处理好,用了医疗室的好药,她的面色才微微好转。 过了一柱香,屋子里静悄悄的,穆安坐在旁边等着穆兰兰醒。 穆兰兰陷入了无尽的梦里,她太累了,累的不想睁开双眼,快要放弃这个世界。 可隐隐约约有个人一直陪在身边,她麻木的小腿渐渐有了直觉,一跳一跳的疼,在这刺痛中,穆兰兰微睁开眼。 五香一喜:“三小姐。” 三小姐——多久远的称呼,穆兰兰意识有些混沌,她看清楚了面前的脸,张张嘴:“你是……五香?” “是,是我,三小姐醒了”,五香欢心的看着她,扭头道:“小姐,你看。” 穆安转过来,微微一笑,温声:“三妹妹,好久不见。” “大……姐姐,好、久、不见……”,穆兰兰咧着嘴笑,眼中忽然就蓄满了泪,温热的泪顺着瘦弱的脸颊流在耳垂上,蛰了一下那里的伤口,她一哭,腿更疼了,可她却疼得满心欢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像个小孩子:“大姐姐…呜大姐姐……” 真的是大姐姐。 “好了,大姐姐在呢,现在没事了,不哭了”,穆兰兰低声安慰她:“不哭了,我们先吃点东西。” 伙计送来了稀粥,听风端进来递给五香。 穆兰兰不能从绝处逢生的情绪中缓过来,她双手紧紧拽着穆安的衣袖,楚楚可怜的挂着泪痕,哽咽的说不出话,倔犟的不肯松开手。 第一次她这么想依赖一个人,生怕一闭眼,再醒来迎接她的就是死亡。 貌美如花的年纪里,为什么非要多灾多难呢? “三妹妹”,穆安无奈,只能哄着喂她粥,穆兰兰情绪很大,指尖一直在颤抖,她道:“有大姐姐在,什么都不怕了。” “嗯”,穆兰兰点头,眼泪不值钱似的掉。 穆安知道,她是坚强的。 等穆兰兰终于平静下来,她才看到了屋子里的其他人,看到了漠然坐在一旁的萧辞。 紧咬着唇,她谁也没问,转头就看着穆安,疲惫的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惶恐,哑道:“大姐姐怎么在这,这里是大齐?” “我有事才来的,倒是你,知道多危险吗?”穆安沉下脸:“只有你一个,你怎么出境了?” 明知道边境在打仗,还往出跑,多大的胆子。 穆兰兰摇头:“我不是一个人大姐姐,我和爹娘一起来的,和他们走散了。” 神色一紧,穆安忍不住皱眉:“在哪走散的?你知道这是地阎城吗?” “我不知道,我们在莫干山下遇见了大齐兵,随行的人都遇害了,我们驾着马车一直跑一直跑,最后车翻了,母亲受了伤,得爹爹拖着走,我抱着弟弟,实在走不动了。” 穆兰兰他们是到大齐经营一场货物生意的,穆顺本来不想去,可同行一些朋友打算拖家带口去看看,受了朋友的鼓动,他们便出发了,当时边境还没那么乱,走的是正经官道。可还是半路碰到了一批杀人如麻的齐兵。 “你是怎么沦落到这的?”看着穆兰兰,穆安道:“三叔三婶往哪个方向去了,我让人去寻。” 擦了擦眼泪,穆兰兰弱声:“我们不知道跑到了那,大齐兵还是追上来了,他们好像也很乱,父亲为了保护我们,受了伤,眼看就不行了,我们是被一队杀过来的铁骑救下的。” “铁骑!”穆安乍声:“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妹妹还记得吗?” 穆兰兰吞了口唾沫,看着萧辞冷然的走过来,她有些怕,想了想低声:“好像是五月初,四五号左右。” “对了”,穆安喜道:“救你们的是大凉铁骑吗?你可认得那率兵的人?” “没看清,大姐姐当时很乱,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凉铁骑,他们将大齐兵打散了,就在我们以为有救的时候,又来了好多兵”,想到那刀光剑影的血腥场面,穆兰兰心有余悸,颤声:“好多人,四面八方涌过来,几千人一样,那么点铁骑根本打不过。” 穆安看了萧辞一眼,萧辞微对她一点头。 是了,便是沐珣追击的那队骑兵,没想到对方带了几千人,就为了围堵五百铁骑。 “然后呢?三妹妹你好好想想”,穆安有些急了,声音不免含了冷意:“这对我很重要。” 穆兰兰认真的点头,她静下心来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可确实没看清楚领兵的人是谁,那人也很匆忙。 多人交战,穆顺带着他们往铁骑后面跑,被铁骑护着便要往大梁境内的方向逃奔,可是除了她,穆顺和林素雁皆伤,带着一个小孩,怎么跑,多次从马蹄下逃生。 不过须臾,五百铁骑在几千人的围剿下便没了声息,穆顺慌乱之下将林素雁和孩子推上了马背,他带着穆兰兰就要逃。 大齐兵看见他们,砍了穆兰兰一刀。 “我是命大”,穆兰兰抬眼说:“从马上摔下来也没死,那铁骑就剩几个人了,护着中间一人往回撤,分明已经自身不保了,还想着把我们也救下来,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我听着弟弟哭,撕心裂肺,我即将葬身在刀下,只能让父亲带着弟弟走。” 穆兰兰倒在泥土里,听着环绕身边的蹄声,数次从她身上跨过,她很怕,却没有哭,看着铁骑缠住齐兵,看着父亲母亲远去。 好像也看到那骑兵的领头人了,穆兰兰说:“大姐姐,骑兵的领头人从坡上滚下去了,我流了很多血,意识有些不清,可没彻底昏死过去,我最后是被这些齐兵带走的,他们搜寻了好久,最后带走的只有我一个人。” 穆安:“你是说,大凉世子没落入齐兵手中?” “那是大凉世子?”穆兰兰惊声:“我醒来了就在这了,路上被扔在马上跑,没见到大凉世子。” 所以说,沐珣根本没落在齐兵手中,那他会去哪? 萧辞沉默少顷,说:“三小姐可记得那齐兵的盔甲?” 穆兰兰点头:“和王爷边境的守卫兵差不多,他们拿的是刀,窄背的长臂弯刀。” 沉了脸,萧辞对穆兰兰说:“你爹娘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 “沐珣应当无事,本王大概知道他在哪了”,萧辞唤来听风,将李卫的密令给她,沉声:“守城兵是沙兵道李卫的人,你尽量不要动手,混出去,快马去十三部,告诉兆晖,调集人马,即刻动手,他是沐珣的人,会知道怎么做。” 穆安愕然,起身:“今夜就动手吗?不等明日李卫来?” “等,就等他来”,萧辞说:“李卫的兵最早明日午时才到,还有不到六个时辰,安儿,本王要用仅有的人,夜洗地阎城!” 穆安本想问沐珣在哪?可见萧辞面色沉重,她想了想,骤然明了。 这地阎城从里到外被深深的计谋包围着,无人可信。 姚延进刚进了屋,街上的黑袍人渐渐歇了,想必是查的累了,他们的身体本就不能长时间劳累。 怕是元龙又闭关了。 脱了外袍,姚延进刚上床,门被推开,萧辞同穆安就冷冰冰的进来。 姚延进一愣:“萧公子,你这同夫人深夜闯我的房间是何意啊?” 萧辞拱手:“姚老板,三年的隐忍该抹杀在今夜了。” “今……夜什么?今夜!!” 姚延进从床上跌下来,结结巴巴:“萧公子是要做什么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2 合作无间 穆安供应了足够的粉霜,见她随身带这么多,姚延进不可置信,可穆安一口咬定她包袱里装的,他无话可说。 寻思着,萧公子这位夫人着实爱美,生的这般容颜还日日打扮,怪不得萧公子一双眼恨不得黏在夫人身上。 吃了一口爱情的苦,姚延进立刻集结了米铺的所有伙计,他们用了穆安的粉霜,脸上的瑕疵都遮没了,连连惊叹,比城中的任何百姓都要白,而且遇水遇汗都不脱妆。 姚延进看着基本空了的米铺,大声:“我们都知道,地阎城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我们日日苟且偷生,总有一天也会被这骗人的巫术吞噬,只要米铺一空,两日后,我们便无所遁形,下场只会更凄惨。” 两百人的伙计皆恸,姚延进继续说:“准备了这么久,我们早就下定决心宁死不从,如今计划提前了,有高人相助,我们提前在了今夜,大家能否齐心协力!” 伙计齐声:“能!” “好”,姚延进虽然也觉得急了些,李卫还没来就要动手。 可对上萧辞的威严,他又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迟早都要拼一把,既然萧辞信誓旦旦今夜是最好的时机,他便信了。 转眼间,米铺的两百伙计分开行动,将十家铺子的一千两百人集结起来,用了穆安的粉霜,等着下一步指示。 萧辞看着姚延进,说:“两个时辰,最迟天光破晓之际,这一千两百人得暗中走遍地阎城的每家每户,将解毒的丹药送进去,确保每个人都服下。” “公子,这暗处都是黑袍人,我们行为可疑,必定会被发现”,姚延进解释:“况且,百姓午夜被惊醒,谁会心甘情愿吃这丹?哪怕我跟他们说是解毒的丹药,他们非旦不信,还会让黑袍人抓我们的。” 穆安在一旁提醒:“正是因为每家每户都去才不会显得可疑,我们带米去,姚老板不要留余地,将城中铺子里,所有的米都拿出来,每家每户去送,之前霉了的都拿出来,掺和在新米里,一定要将袋子装满,天色黑,城中少烛,他们分不清米的好坏。” “就说是姚老板善心,准备连布米三日,眼下城中最缺的就是粮食,姚老板平日把价抬那么高,大家都心存恨意,必会问个缘由,又人人信奉仙术,伙计再为难的说,姚老板病重,梦里经仙人指点,是平时揽不义之财太多,需在深夜散财,病才会好。” “夫人,我这分明是不想让百姓乱花钱,天天吃那害人毒丹,这才故意抬高价救他们”,姚延进激声:“并非不义之财。” “姚老板别急,这些我们都知道”,穆安低声:“百姓本来就恨姚老板,如今听说你病重,大快人心之际,嘲讽几句便安然的收了米,再让伙计看着他们服下解药,平日里米铺日日炼丹,拿出来也不会引人怀疑。” 穆安刚才在丹药中加了特制迷药,吃完一柱香之内必定昏睡不起,十二个时辰都在昏睡,地阎城就是翻天了他们也醒不来。 姚延进:“安置了百姓,那城中的黑袍人怎么办?” “这个就交给我们了,我们同姚老板分开行动。” 姚延进一拱手,便匆匆去了。 后院三个大米仓,几百箱的丹药,整整齐齐出现在眼前,惊掉了姚延进的下巴,他拉过旁边的伙计:“萧公子什么时候让人运过来的?” 伙计比他还惊,吞了口唾沫道:“萧公子说他早就准备好了,老板,这萧公子是神人?” 空了米仓一直没人,让人趁机在里面装满了东西,米铺却无一人发现,姚延进暗暗心惊,这萧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却不知穆安现在手腕都是酸的,萧辞在在空间里装箱,穆安在半个时辰内不停的进出空间,调箱子出来。 三十万人的解药,可不是小数目。 幸好药田的药材多,又是灵药,一株药材能提炼几十颗解药。 医疗室不停的工作,空间再生能力耗费的都是穆安的精神力,几百个箱子都差点让她晕厥,幸好有小狐的帮助。 穆安将它放了出来,小狐狸叫了几声便往黑夜中窜去。 眨眼没了身影,萧辞怀疑:“它行吗?” “应该、行”,穆安扯扯嘴角:“上千株的百年份药草都让它吃了,它不能白吃。” 地阎城很大,隐藏了数万的黑袍人,他们浑身是毒,可论毒,这世上有几个人比得过穆安,她便来个以毒攻毒,让小狐借着敏锐的身形,它是灵兽,对人的感知是天生的,带着穆安准备的毒粉溜过满城,让城中隐藏的黑袍人失去战斗力。 看着空寂的街,穆安说:“现在就剩城门和城主府了。” 没有李卫的大军,一直拖延到许邝来绞杀黑袍,他们每一步都不能出问题。 姚延进的人一定要让百姓服下解药,小狐一定要暂时放倒城中的黑袍人,哪怕是大部分,让他们在两个时辰内无力作战,而穆安和萧辞,同样要在两个时辰内清空城主府。 去城主府的途中,穆安忽地想起来,扭头问:“真正的李卫呢?就客栈的柜台伙计,他怎么办?” “一人终究势微,况且他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苟且偷生的棋子,若是撞到,便杀了,不足为惧”,萧辞现在候的,是手持五万兵马的沙兵道李卫,他才是真正的阴谋家:“藏的这么深,将所有的戏都演的这般真,那本王给他回一场。” 穆安:“沙兵道的李卫到底是谁?” 萧辞看了他一眼,缓缓说出一个名字:“姜宇离!” 姜雪的亲生哥哥,齐皇后的亲生儿子,大齐最有望继承储位的大殿下!他没死,还活着! 穆安抿紧唇线,侧颜既惊讶又冷漠,她不再多问,对萧辞说:“秘密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既然要演戏,怎么能少的了我呢?夫君啊,妾身物色了一个角色,敢投么?” “敢,有何不敢”,萧辞野声:“本王有的是钱,夫人尽管演,倾家荡产本王也投!” “好”,穆安心下爽快,“啵叽”一口,淡声一笑:“放心,好歹装也装个影后级别的,不会让夫君倾家荡产的,咱们得赚波大的。” 萧辞说:“本王看上了一份大礼,想取来送给你。” “什么大礼?”穆安眨眼看着他。 萧辞想笑笑:“说出来就不惊喜了。” 城主府方从乱中平静下来,元龙果真又闭关了,这次府中的黑袍人无一入睡,死守城主府,丹阁外的人加了一倍。 “这么多人,若是硬刚肯定不行啊”,穆安躲在空间,同萧辞对视:“就是用毒也很危险,没有小狐的速度,一旦现身,便很难脱身了,可若是不近身,毒的效果会大大降低,耗到毒发,整个城都惊动了。” 萧辞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坐在沙发上想了片刻,问:“府中总共多少人?” 穆安:“前院两百,丹阁周围五百,后院各角守夜的,两百左右……啧啧,这元龙真是很怕死。” “元龙先留着,还有事问他”,萧辞起身,抿笑:“用毒是最快的法子,既然得近身,那就不劳烦夫人了,安心待着,我去。” “我承认,轻功没你好,可也能帮上忙。” “不用轻功,我混进去”,萧辞说:“毒给我。” 眼睛一亮,穆安挑眉:“那我有个好办法。” 到后院无人处将萧辞放出来,角落里的黑袍人只觉得后脖一凉,一回头便被倒挂在墙上的穆安拧断了脖子,萧辞换上那黑袍,让穆安小心,径直往前院去。 院子里黑,黑袍人并未发现不是自己人,夜里有风,毒粉得沾在人身上,萧辞从走了一圈,观察过黑袍人的防守范围,都是十人一卫。 看了看手中的“神器”,穆安想的十分周到,将毒化在了水里,装在喷瓶中,只要喷在肌肤上,便能快速毒发。 萧辞觉得有些可爱,他试着捏了一下,果真是好办法。 瞄准目标,萧辞身影一闪就跟在了黑袍人后面,手中的喷雾跟着撒了一圈,为了以防万一,他趁着黑袍人齐齐转头之际,学着穆安的方式——花式乱喷。 “来……人”,黑袍人震惊的看着他,来不及惊呼,一沾上那毒气就捏着脖子瘫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看这动静,不被发现是不成了,萧辞干脆利落的提着剑进了前院的黑袍人中。 动静来的快,去的也快。 守在丹阁前的黑袍人还没听清楚前院喊什么,转瞬间便没了声响。 “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大人说了,谁若是再惊扰他闭关,直接杀了!” 黑袍人不敢怠慢,派了几个人去前院看。 穆安解决了放倒了后院的人,忽然在空间发现了一个好东西,大型喷雾器,她当即就乐了! 萧辞到丹阁的时候,这里“雾气弥漫”,人都看不清,有个身影拖着沉重的东西,左右来回的跑。 不得不说,萧辞又一次震惊了,丹阁的黑袍人受了惊动,纷纷围剿过来,萧辞抽出剑,便入了人群。 剑声鹤立,凭一己之力将奔逃的黑袍人赶入了毒气中,萧辞剑鸣在哪,穆安便往那个方向跑,好一个合作无间。 丹阁里的元龙睁开眼,他嗅到了毒气的味道,霍然起身,厉道:“来人!” 看着瘫了一地的黑袍人,穆安扶着膝喘息,指着空气中的毒气,说:“你刚走,我就找到一个好玩的东西。” “开心就好”,萧辞收了剑,低笑:“走,进去。” 黑袍人呜呜嚎叫着,他们痛苦万分,体内的毒开始紊乱,生不如死,可以毒攻毒之法,对于他们这种毒人而言,痛三天三夜都死不了。 “刚才怕是惊动城里的黑袍人了”,穆安皱眉:“他们毒发还得一会,不知道小狐跑了几圈了。” 过了半天府外还是一片死寂,穆安同萧辞做好了再缠一场的准备,可街上空荡荡的,没一个黑袍人寻着风声过来,连带着城主府都静了。 穆安寻思,小狐动作怎么这般快? 此刻小狐正悠哉悠哉的跳过屋顶,它幽蓝色的眼,同昏暗的月色交融,满城的角落里,所有的动物都听它号令,将毒粉洒在了黑袍人身上,着了魔一般,大街小巷的阴暗处,都奔驰着小动物的身影,它们受到了某种压迫,不得不不服从,惧怕那毒粉的威力,却好似被一股灵力包裹,免去了毒粉的伤害。 穆安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心惊肉跳的费了一番功夫。 元龙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往门外走,一阵风袭来,丹阁的门便开了,他瞧见一双并肩而来的璧人,还有身后满院的黑袍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3 重开的城门 元龙身躯一震,惊恐的看着杀气腾腾的两人,他退到丹炉前,大喊:“来人!来人!” 萧辞微抬手,丹阁的门便敞开了,穆安随后/进来,看了惊恐的元龙一眼,冷声:“没用的,别喊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元龙怒然看着两人:“你们是谁!”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不满城找我么”,穆安挺直了身板,勾唇:“不想做我忠诚的信徒了?” 元龙定眼,穆安同之前判若两人,他愕然:“是你!果然是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指着院子里孱弱的黑袍人,元龙扶着丹炉,微躬着身,他一低头,黑发滑下来,更衬的他面容鬼白。 萧辞说:“齐国君被你们控制了?” 元龙好像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他盯着萧辞看了会,认出了这个人。 大凉摄政王——萧辞。 惊恐袭上了元龙的脊背,他否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半仙,你们不能杀我,我知道你是谁?” “齐国君成为你们的傀儡,你们调兵边境,无非就是想拿下大梁,可受两国之困都不退,本王很好奇,这是为何?”萧辞提剑抬起元龙的下巴,冷声:“别装糊涂,本王耐心有限。” “放我走”,冷刃搭在元龙的脖颈上,“透明”的肌肤爆出鲜红的血管,锋利的剑刃触破了细嫩的纹理,元龙伸手一摸,看到了血,他表情狰狞:“你敢伤了我的仙体!” 萧辞:“再废话,本王让你身首异处!” “你敢……”,元龙背过手,探到丹炉的耳鼎,那里藏了一把刀,他瞳仁扩大,颤抖着唇说:“你把剑放下,放我走,放我出城我便告诉你。” “出城?”穆安环胸,轻蔑一笑:“想去哪啊?回皇城?你觉得我们会让你回去吗?” “我是皇城国师的亲传弟子,你们不是想知道齐国君是否成了傀儡吗,摄政王——你放下剑”,元龙一点点后退,整个背部贴在温热的丹炉上,他鬓角都是冷汗,握紧了那刀尾,说:“齐国君的命在我的手上,你们敢伤我,就是同整个大齐作对,皇后同国师不会放过你们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萧辞扬眼,漠声:“你觉得齐国君的死活,本王会在乎吗?” 元龙气血亏弱,他微后仰,猛地抽出背后的刀,使出浑身解数向穆安劈砍过去,他本想挑个软柿子捏,趁机溜走。 果然,刀锋一转向穆安,萧辞就收了剑,他手腕一缩,给了元龙机会,近了穆安的身,就在他以为得逞之际,穆安忽地勾唇一笑。 若是元龙冲着萧辞去,她还有几分紧张,可冲着她,那就是自投罗网。 上次在园林中了毒粉,元龙体内便是虚的,他一动气,便喘息难耐,迎面而来的刀锋都是抖的,穆安赤手空拳便拿了那刀,元龙闪至一旁,撒腿就要溜,那刀在穆安手中转了一圈,腾空而过,铁铮铮的插在门口,堪堪挡住元龙的去路。 看着院中睁眼求生的黑袍人,元龙宛若看到了地狱,嶙峋的眼眶深深的凹进去,他们死死的盯过来,元龙心跳剧烈,他捂着胸口后退,听着那震颤不休的刀鸣,他彻底慌了。 “还不说吗?”瞥向府外的黑夜,萧辞将元龙逮了回来,沉声:“大齐终成那崩土之疆,不该是本王所求吗,齐皇后不会傻到打一场送命之仗,所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瘫软在地,元龙悲声大笑:“当然是让所有人都能羽化飞仙,从地阎城开始,我要整个大齐成为仙都,永不战败的仙都,假以时日,我便可凌驾国师之上,成为仙都之主!” “啊呸!”穆安冷瞧着他:“一个毒人而已,你配么?” ……毒人? 元龙最恨别人这般说他,他用尽一切办法,才铸就今日“不死”之躯,往前便是黑夜,往后是剑刃,他阴了声:“若是我没猜错,齐军压境雁回,你们拖的了一时,以为拖的了一世吗?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穆安:“不杀你,我们才会后悔,你杀害无辜,血染地阎城,就是为了荒谬的成仙一说,你这种人再活一世都不可能成仙,你将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你……你说什么”,元龙崩溃,两行血泪顺着眼眶流出,他吼道:“你胡说!是你夺走了我的仙气,你到底是谁!” 萧辞步步紧逼,周身冰气凝结:“你们在大齐军身上做了手脚!” “死心,我不会说的,除非你们放我出城”,元龙转身就要跑,背后一啸,萧辞冷眼,手中的剑飞了过去,将他的右腿钉穿在地上。 一个趔趄,元龙重重摔在台阶上,牙床蹭出了血,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嘴里说着:“……为什么?” 他分明早就摒弃痛觉,为什么萧辞这一剑让他感觉到了痛! 他听到骨头碎裂声,痛感几乎让他崩溃。 行至台阶下,萧辞道:“最后一个问题,莫干山道上伏击大凉世子的兵,可是你的人?” 元龙狼狈的往回爬,他想保住自己血淋淋的腿,一时想不起来大凉世子是谁,就在他双手碰到那剑时,剑柄被人狠狠一拧,元龙哀嚎一声,将中毒的黑袍人都惊动了,他们比元龙还要害怕。 脑海里渐渐想起自己曾经的模样,再看看那惨白的双手,他们的一生都被毁了,就是此刻哀嚎的人。 穆安恨不得搅碎了元龙的腿,她压着萧辞的剑,入肉一分,眼底的阴霾肆意的射出来,质声:“莫干山道究竟是不是你的人,你说了,我便给你个痛快!” 元龙疼得六神无主,多年精力功亏一篑,他哪里肯张嘴,可越是不说,就越是痛。 清楚的感受到戳在骨头里的剑被缓缓抽出来,又狠狠的扎在另一个地方,他叫喊着:“我不知道什么大凉世子……更没杀过他,你们放了我!” “你胡说!”穆安冷道:“上次不还说大凉世子死在你手中了吗?” “我……我是骗你的,求求你们,放了我……我是半仙,我不能死。” “那你现在就去死”,血水溅了出来,穆安扬剑就要给元龙尸首分个家,手腕忽被握住,穆安抬眼,掌心一空,剑已经跑到了萧辞手上。 穆安最后也没手刃元龙,他死在了萧辞剑下,哪怕死了,他体内的毒还带动肌肉发出嚎声,在漆黑的夜里,阴风兮兮。 时辰快到了,城主府的黑袍人出不了声,关上城主府的大门,刚出街,一抹白团子蹿进了穆安怀中,左右嗅了嗅,低低叫了一声。 小狐气息有些弱,光泽柔顺的毛发都瘫了下来,穆安只以为它出去跑了几圈,却不知它过了一把神兽之王的瘾,把自己搞虚了。 街上空荡荡的,只有空灵的风声。 遁到了城门口,两人联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守卫的杀了,敞开地阎城的大门,姚延进跑着过来,他低喘着了两人一眼,转头立在台阶上,回首是城外的风,扑打在他的脸上,同城内浑浊的血腥交汇,最后飘散。 而城中,布幡夜鸣,一眼望去,皆是森然的鬼影,囚禁着惨死的亡魂。 穆安携手萧辞立在城门口,等着许邝的到来,他们看着姚延进伫立良久,忽地伏下身,挡着脸呜咽起来。 扫完街的米铺伙计相继从各个巷口出现,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风,稍顿片刻,怀着激动的心情往别处奔处。 等姚延进哭够了,他才起身过来,对着萧辞深深一拜:“萧公子,多谢。” “姚老板,城中风波恐要再起,城中百姓就交给姚老板了”,萧辞回礼,寻着耳边风风声,侧耳听到了大凉铁骑的蹄啸,他道:“姚老板请回。” “城主府可解决了”,姚延进仰着头道:“萧公子,我想我可能猜到你的身份了。” 萧辞只回了前面的问题:“城主府暂时无忧了。” 马蹄渐渐逼近,姚延进看了一眼激进飞扬的尘土,郑重作了一揖才转身离去。 许邝看到了地阎城的高墙,此刻那封闭的城门大开,他向踏着莫干山嗅过来的秃鹰,闻到了鲜肉的味道,奋力向前奔去。 听风都被她甩在了后面,说实话,没人会喜欢许邝,可十三部不能空无人守,争不过许邝,怕耽误时辰,兆晖只好留下。 进了城门,许邝看了立在旁边的穆安一眼,只她一人立在寒风中,迎接奔赴的而来的两万铁骑。 “安郡主,几日不见,消瘦些许”,许邝并未下马,居高临下瞅着她,自己她的周围,冷眼:“安郡主一个人?” 穆安一拱手:“王世子如约而至。” “真你一个人?”许邝不太信,他以为会见到别人,可是没有,不免存了几分戾气:“郡主空城藏人了?” “满城都是人,还用得着藏吗”,穆安转身上了听风牵过来的马,说:“请王世子共谋大事,城主府一叙。” 一眨眼,人已经率先往长街去。 许邝回首吩咐:“留下一队,看守城门,换上齐兵的衣裳,警醒点!” 穆安不得不承认许邝是个聪明的,不用别人提醒什么,他就能做的很好。 一路往城主府去,许邝目不转睛的扫过地阎城的状况,饶是他再变态,也不及这城中千万分之一。 头顶飘过的白幡让他瘆得慌。 “驾——”,打马停在城主府门口,许邝本以为穆安该请他进去喝杯茶,可一踏进城门府的院门,他就愣住了,看着满地的“尸首”,惊声:“安郡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都活着,还没死呢”,穆安负手向里面走,说:“请王世子来,就是为了让他们死的透一点。” 越往里面有,越是“横尸遍野”,许邝心底发寒:“安郡主的意思是,城中人都得死?” “这城中只有三种人,自己人,百姓,该死之人,王世子觉得该死之人不能死吗?” 冷笑一声,许邝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安郡主慈悲之心,不问缘由就要统统杀了吗?” “那怕我想救也救不了,不杀他们也会死,他们都有罪,留着苟且只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不如杀了。” 许邝:“好,来人!都杀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4 共谋一城 穆安也不吝啬,真给许邝倒了一杯茶,茶具等一切用物还是从自己空间拿的,城主府的东西她可一点都不想用。 许邝嗓子微干,想也不想就喝了,觉得甚是不错。 抿唇正坐,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本世子越来越好奇了,安郡主可否告知一切?” “王世子在十三部待了几日,定然也发现了十三部的弊端,中间受莫干山的阻隔,从十三部到两国边境都十分不易”,穆安尝着自己亲手泡的茶,一脸舒心,道:“十三部分散,虽说是个控制毒脉的好地方,可到底经不住攻击,前面需要坚实的城墙护着。” 许邝指尖拨了一下茶盏,他知道,穆安这是同他正经谈大事了,想了想道:“安郡主是想把地阎城同十三部连在一起,相互谋生。” 愉快的打了个响指,穆安点头:“王世子聪明,这地阎城只差一步,便唾手可得。” “如今这城已经掌握在安郡主手中,连城主府都被郡主一窝端了,本世子看着有点费力不讨好啊。” 许邝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个苦力活,消息传回凉都,说他坐享其成,踏着穆安的肩膀占据了地阎城,多不好听。 穆安满肚子的阴损招,许邝不得不怀疑她要趁机搞自己,因此存了几分戒心。 穆安抬眼,平缓道:“地阎城同十三部相连,一同扩充为大凉疆土,是我沐家愿意看到的,况且这风波还未平呢,一柱香后,毒粉的压制过去,满城的黑袍人都会攻向城主府,我需要王世子的帮助。” “哦”,许邝翘着二郎腿,狞笑:“安郡主别总是说话说一半,掐头去尾的,本世子不放心。” “我说全了,王世子可能还不喜欢听,不如就这样把筹码摊开,我要斩草除根!” “城中百姓呢?”许邝讶异:“他们不会闹么?” 穆安说:“他们睡着了,闹不起来,真正要闹的人还在后面呢,王世子陪我演了这场戏,地阎城便归统于十三部,这是一条很好的经济路线,进可直入大齐皇城,退可连接两国边境,多好啊?” 不得不说,许邝动心了。 十三部在他手下短短三日,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发现这就是一个宝地,若是绕过莫干山,同大凉徐州城开出一条兵道,不出两年,滚滚而来便是数不尽的真金白银,前提就是这些真金白银得有一座富庶的大城周转,地阎城是天赐而来的好地方。 可是…… 咳嗽两声,许邝说:“安郡主,事成之后,地阎城归本世子!” “不”,穆安刚吐出一个字,许邝就变了脸,她缓缓道:“地阎城是十三部的前盾,也一样是大凉的阔土,怎么能说是王世子一个人的呢?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若是王世子执掌了十三部,那说是你的属地倒也不为过。” “巧舌如簧!”许邝恢复神色,看了一眼时辰,快破晓了,院子里的血腥扑的他情绪激昂,起身猛然把剑往桌子上一拍,沉声:“一言为定!” 穆安很赶时间,许邝看的出来,毕竟是一所城池的大事,他不想厚此薄彼,因小失大,后面的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穆安随后行至门前,扭头对听风道:“带路,同青简一起,给王世子指点指点,别办了错事,一个时辰,时间看准了。” “是”,听风应下,转身去寻青简,两人跟着许邝带来的两万铁骑,往城中蹿去。 顷刻间,大街小巷燃起了火把,阔别三年,地阎城即将重回光明。 萧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逗趣着小狐,微微有些郁闷,本想会会这个大凉王世子,转念间,又得顾及沐府的安危,还没来得及出口,一阵眩晕,人便已经在空间了。 幽幽叹了口气,温笑:“本王也有被嫌弃的时候。” 小狐撅着屁股对他,翻了个眼便到药田中休养生息了。 留下萧辞一人凌乱。 穆安实属无奈之举,她同许邝的矛盾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毕竟,她还未对秦王府起过杀心。 这种关系对她而言,只因为利益牵扯,不得不周旋碰撞。 进了空间,穆安转了一圈没见到萧辞,出去后,小狐爬在药田抱着一株成年份的药草啃,她问:“人呢?” “哇呜~” “后面?”穆安有些惊讶,药田的后面有结界,她还未有空好好钻研,只知道经过这次大难,小狐有时候误打误撞会冲进去,好几天都回不来。 走到药田后面,穆安果然发现了萧辞,他正蹲在有结界的土堆前,沉思什么。 未回头萧辞都知道来人是穆安,温声:“安儿,过来。” “唔”,穆安跑过去同他一起蹲下,好奇道:“看什么呢?” 微一皱眉,萧辞轻捻着自己的食指,再一次往蒙雾中戳去,那感觉像是撞到了一堵墙,透明的墙,他分明清楚的看到了墙后面的迷雾,却过不去。 穆安学着他的样子试了一下,说:“每次都这样,系统布了结界,过不去。” “本王刚才,过去了”,萧辞侧头,一脸认真的说:“就食指,轻轻一碰,就过去了。” 穆安瞠目:“真的?” “嗯”,萧辞点点头,那样子莫名有几分呆萌,穆安忍不住伸手薅了他一把,眼看着萧辞唇角不怀好意的勾起来,这才悻悻一笑。 “我还以为只有小东西有这运气呢,没想到你也有”,穆安拍了拍衣摆上的土,站起来说:“反正我不行,可能是结界松动的原因,小狐有时候撒泼,埋着头在药田里奔,也不看路,一头就撞进去,好多天回不来。” 萧辞嗤笑:“本王怎么能和它相提并论。” “哦,那可能是你比它大了点”,穆安嬉皮笑脸:“你看它一撒欢就进去了,你就不行。” “本王能一巴掌拍死它”,萧辞拉着穆安转身往里面走,忽地步子一顿,戏声:“它撒的是欢,本王不是,撒的是情。” 穆安:“……正经点,我们出去。” “还没说完呢”,萧辞沉沉一笑:“夫人这就不想听了?” “听啊”,眉目俏盼,穆安低声:“床上再听。”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萧辞一本正经说:“夫人好计。” “贫”。 药田里的小狐抖了抖身上的毛,呲牙咧嘴的对着里面叫了一声,别以为它什么都听不懂,凶巴巴的男人说要一巴掌拍死它。 破晓刚至,特意走了一条清理干净的街,萧辞靠着墙侧走,凉涔涔的晨光打在墙上,穆安抬眼看到一张溺在光线里的侧颜,没休息好,眼底有些沉,那棱角刀锋一般的锐利,骨相可雕。 垂下眼睑,萧辞忍不住抬手搭在穆安发顶,五指没进乌发中,轻轻揉捏着。 “好舒服”,舒服的穆安眯了眯眼,她像一只收起尖锐利爪的猫,沐浴在温暖下,便只想软声撒个娇。 一夜的疲惫感尽数散去。 “明日总会碰到王世子的”,萧辞加重了力道,宠溺的摇了摇穆安的脑袋,温声:“你再一声不吭把本王扔进去,我就……” “碰到再说,先避一时是一时”,穆安说完,不知好歹的问:“你刚才说你想干嘛?想把我怎样?家暴吗?” “什么?”愣了一瞬,萧辞一只手臂将人捉起来抡在空中,低头下去蹭了蹭润润的鼻尖,舒缓的展了展眉,咬牙:“本王就把那只狐狸炖了。” 药田里的小狐无端打了个冷颤。 穆安调皮的冲他吐舌头,转角就到了米铺门口。 整了整衣襟两人才进去。 姚延进很快将手底下的伙计安排好了,他们就这么点人,得省着用,为了好好活着,辛苦点没什么。 全城的百姓都在姚延进的监督下,他跟着一眼没眯,听立秋巴拉巴拉在一旁说着城中的情况,水伯半迷瞪着眼,似听非听。 “管家,我们明日是不是就能回去了?”立秋双手托腮,盯着桌面的说:“城中留了好久的人都被害死了,这件事公子还不知道呢,回去迟了这么多天,公子肯定担心了。” “还有啊,我在城中跑了一圈,大凉铁骑真是厉害,只要是他们马蹄踏过的地方,后面拖出来的都是黑袍人的尸体。” “城中的街道也很干净,他们很小心的,一点血迹都没留。” “还有啊”,立秋眨巴着眼:“我可发现了,铁骑虽然是跟着王世子来的,可好像不怎么听他的话,也不畏惧他,多半是军纪严明才不敢翻脸,要不然那王世子指不定会被拖在小角角里打一顿呢。” “……还有” “别有了,你闭嘴”,水伯出气多,进气少,眼角的皱纹一夜之间耷拉了一脸,冲着脑门给了立秋一巴掌:“没人让我们动,那你我就安心待着,该回去的时候就往回走。” “不行啊,跟着王…哎呦”,立秋委屈巴巴的偷瞥了姚延进一眼,该口说:“怎么来的怎么回,我们要一起回去。” 水伯翻了个白眼:“你要是闲你现在就回去,城门开着,没人拦你。” “不,又关上了。” “是萧公子让人关的”,沉默半天的姚延进终于开了口,一如既往的平和,水伯困极了,听见就想睡觉,姚延进继续说:“可能怕城中变故泄露出去。” “是,萧公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水伯有气无力的应和。 姚延进笑笑:“听两位刚才一直在说回去的事,也不用担心,等李卫城主大军一回来,地阎城彻底安全之后,会派人护送诸位回去的。” 立秋的小脑袋瓜有些混乱,他不解的看着水伯。 水伯没搭理他,从桌子上怕起来,口水抹在袖子上,伸了个懒腰才笑呵呵道:“姚老板啊,你也和老头我一样,安心待着,这李卫城主马上就要进城了,同萧公子肯定有要事解决,我们就不去掺和了。” “萧公子之前同我们李卫城主认识吗?” 水伯摇头:“不认识。” 心下不定的拽着袖子,姚延进尴尬的笑笑,他脑海里有了一个人,同萧辞重合在一起,可看眼前这两个人,又觉得不太对。 萧公子应该是不认识李卫的,不然也不会向他要画像了。 可大凉铁骑怎么突然进来了,满城都是,现在米铺的伙计都有些人心不稳,这…… 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姚延进想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就撞见了萧辞,他当即僵住了。 萧辞大方的抬手,说:“姚老板,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5 好戏开场 再正眼看萧辞,姚延进的心早就在悄然中天翻地覆,他掬了把汗,悻悻的随着坐了。 “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姚大人要不去歇歇”,萧辞言语之间敦厚可亲,微和着脸:“有事,我们可晚上详谈。” “晚上吗”,姚延进拘谨道:“同李卫城主一起谈吗?” 萧辞说:“那就要看李卫城主的意思了,愿不愿意同我们一起谈。” “不了不了”,姚延进预感到了什么,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摆手道:“虽然转文从商,可公子看我这体格就知道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精力好着呢,不歇了,剩下一个时辰,公子可还有需要我帮助的?” “没有了”,萧辞正襟危坐,不容侵犯的威严沉甸甸压着,他说:“等城中黑袍人清理完了,铁骑们换身衣裳,李卫城主刚好进城。” 一滴汗顺着姚延进的额角落下来,渗进木桌缝里,他想抬手去擦,又怕被萧辞看出他的紧张,吞了口唾沫说:“萧公子广结人脉,连驻守在十三部的大凉铁骑都借的来,鄙人佩服,佩服!不管是谁,只要能解了地阎城之危,便是百姓的恩人。” “姚老板心怀善念,才该令人佩服,这地阎城没有你,撑不到今天,至于大凉铁骑,不得已向十三部求援,也仅仅是因为那里距地阎城最近罢了。” “那……”,姚延进站了起来,面色紧绷,问:“萧公子为何不等着李卫城主来呢?只要李卫城主回来,我们何必舍近求远,去欠大凉铁骑这么大的一个人情?” 萧辞没应,任由姚延进原地杵了片刻,淡淡掀起眼,沉声:“昨夜城门处,姚大人字字清晰,本以为你懂了呢。” “砰——”一下,姚延进连连后退三步,立秋一脸懵逼的拖着椅子跑到角落,简直一头乱麻。 崩断了脑袋里的一根弦,姚延进听着墙外铁骑的蹄声渐渐歇了,膝盖有些软,最后的神志撑着他站的笔直,到底有骨子里的文人气质,又拱手道:“敢问一句,萧公子可来自大梁京城?” 萧辞说:“算是。” “在大梁,萧是皇姓,又有公子这般神出鬼没,覆手之间定一城的风度,还能是谁呢”,姚延进低了声:“王爷威名远扬,姚延进粗人一个,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尊颜。” “本王也不过普通人罢了”,萧辞看着姚延进,轻笑:“姚老板没揭穿本王,还能鼎力相助,实在感激。” “……王爷”,姚延进侧对着门口,耳边浸在初升的凉日里,无端的热起来,他迫切的想侧耳听到一些动静,可忽然就什么都听不到,便有些急了,结声:“王爷的感激我万万不敢受,我还是想出去帮助王爷照顾百姓,恭迎李卫城主回来,要不,姚某人先告退了。” 说罢,姚延进一拜,便要退出去。 穆安抬眼,轻声:“姚老板等等,不用着急,李卫城主还有一个时辰该进城了,城门口有人去接,不用姚老板操心。” “这”,姚延进步子一僵,道:“王妃,这城主不知道王爷同王妃大驾光临,怕会失了分寸,我去提点着。” “李卫城主身份尊贵,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怎会有失分寸”,穆安继续平和着态度,好言说:“姚老板安心在这待着,等时候到了,会有人来请你。” “请我做什么?” 姚延进心口“突突”的跳,他左右一看,从水伯到立秋,所有人都静静盯着他,他意识到了什么,虽然从猜到萧辞的身份开始,就预想到了地阎城的结局。 可…… 难道这世上的人,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的吗? 他所给予相信的人,要反过头为了一座城池,同他愧疚多年的兄弟刀剑相向? “不行!”姚延进骤然寒声:“王爷,鄙人敬佩王爷的身份,敬佩王爷剿杀城中黑袍,护住城中百姓,可李卫城主是无辜的,他被元龙控制,有些事不得已而为之,王爷不能置他于死地?” 若是眼睁睁看着李卫进城被杀,姚延进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姚老板”,萧辞微成拳放在身前,向他走近一步,说:“现在的李卫当真还是姚老板认识的李卫吗?从你离开城主府,李卫便不是李卫了,有些事,本王得亲自和率兵而来的李卫谈谈,若是姚老板实在想听,就一起来。” 姚延进震道:“王爷…不拦我?” “为什么要拦你?本王相信姚老板是明白是非之人。” 以为萧辞要将他囚禁,避免他心生疑虑通风报信,直到此刻,姚延进对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许邝一条条街亲自巡过,清理的干干净净,距离午时还有两柱香时间,穆安从长街一路向城主府返回,街上人群来往,皆着百姓服装,米铺的伙计来往穿梭在各百姓家里。 碰上来往的假“黑袍”,他们心底微隔应,那假黑袍的皮肤,甚至指尖都同之前的黑袍没什么两样,黑布遮面,就是城中人都分不出来真假。 城主府更是恢复了原样,许邝寒气沉沉的进来,他深觉得自己被穆安耍了。 门口站着青简,脸还没遮,依旧一身黑袍,他皱眉:“你家郡主呢?” 青简瞥了他一眼,指了指里面,话都不想说。 许邝一噎,宽大的黑袍罩在身上,莫名还有一股味道,冷哼一声才进去,看清里面的场景,他就呆住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中间放着一个大丹炉,周围守着一圈假“黑袍”,而一个看着略显单薄的身子,爬在丹炉上,半个身子都快要栽进去。 他分不清面前的人都是谁,绕过一傻大个,往丹炉旁边去,伸手就拽住了踮在外面的腿,沉声:“安郡主,该掉下去了。” 一瞬间,许邝感觉脖颈一凉,似被人搭了一把刀,当即就要把他的人头拧下,无端的,他心一慌,松开了手。 侧眸一看,整整齐齐的守炉人,穆安右边那人最是奇怪,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凌厉的犹如寒冬的兵锋。 对视片刻,许邝败下阵来,他铁青着脸对穆安道:“午时已到,郡主在研究怎么把自己装一破炉子里吗?” 穆安一个激灵,还真差点从丹炉里掉进去,她将收集的丹垢放进空间,拄着丹炉边上,就要探出来,五指抓着那炉边,往出爬着说:“怎么?李卫进城了?” “进……”,许邝一抬眼,看到丹炉边的手吓了一跳,那五指的肌肤惨白,一用力,血管都爆出来了,骨节突出,不像活人的手,他太阳穴一跳,从牙缝里蹦出后面的字:“已经进城。” “那就好,开工!” 穆安从凳子上跳下来,许邝看了她一眼,不自在的后退几步:“安郡主是不是玩过头了。” 穆安现在就是翻版的元龙,两人简直如出一辙,她的眉毛也是惨白的,瞳仁也是。 美瞳有点大,穆安转了转眼球才舒服了些,她遮住脸,凭借一双眼把元龙的神态学了八分。 看了许邝一眼,点评道:“你还不够白,多擦点粉,我不缺。” “娘们用的东西,本世子不用”,许邝执着道:“李卫带了五万兵马,安然进了城,城中一切如常,他未生疑,往城主府来了。” “那还等什么,本半仙的功臣回来了”,啧啧两声,穆安阴阳怪气的学着元龙,拄着那蛇头拐,说:“走啊,去正厅见见功臣。” “把戏!”许邝不得已,只能乖乖跟上,一路上他总觉得自己被穆安旁边的黑袍盯上了,那感觉,像要他半条命。 萧辞将探视的目光收回来,规矩的跟在穆安身后,在拐角进厅前,抬手在细软的腰间抹了一把,低声:“夫人同王世子恩怨不小呢。” “……是吗?”穆安尽力收着腰,分明隔着几层衣物,那指腹的温度还是顺着神经攀了全身,她加快步子进门,装傻充愣说:“我怎么没发现?” “无妨,本王发现了,就帮你教训他。” 穆安:“倒也不用。” 那可不成,萧辞第一次见许邝这个人,便嗅出了敌视的味道,没想到凉都城都有人同穆安过不去,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胆子不小! 许邝打了个冷颤,过去站在萧辞旁边,觉得周身都充斥着冷气,他瞥了一眼:“本世子好似没在安郡主身边见过你?” 漠然的睨下来,萧辞道:“可能是王世子不配。” “大胆!”许邝狞声,这句话他头一次说完便有了心生无力的感觉,莫名的有些畏惧眼前人。 大事在前,他默默忍下,回头冲主位上“搔首弄姿”,把自己搞的阴阳怪气的穆安道:“郡主身边尽是狂妄之人,迟早吃亏。” “王世子往后边站”,穆安低低一笑,压着尖锐的嗓子,颤巍着鬼手说:“好戏还没开场呢,别露了破绽,我都听到大军过来的踏地声了。” 许邝被这声音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到了身着盔甲的人从外面离开,两步便到了院里,便熄了声,退到了一边。 “李卫”刚进来,就看到抬着大缸往后院去的黑袍人,他分外厌恶的皱起眉头,大阔步进来,在门口顿了顿,盯着两边的黑袍看了看,觉得哪里不对,却又都对。 萧辞呢? 怎么还不动手? 李卫甚是疑惑,他只是淡淡瞥了上方的元龙一眼,几日不见,他那鬼样更深了。 “其他人都出去”,李卫开了口,见半天没人动,语气硬了硬:“出去!” 穆安咳嗽一声,说:“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去门外候着。” “是,大人”,一黑袍拱手,带着其他人出去。 留下许邝和萧辞,无声的站在一边。 李卫没听出“元龙”声音的变化,心口直犯恶心,暗骂萧辞不讲信用,他快马回来,为了什么? 严宽半路说去见他家主子,这进城也没了影,地阎城都是黑袍人,李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未抬头看上方的元龙一眼,只说:“我占领了沙兵道,大齐现在同雁回在打,我得先隔岸观火,再者,我的兵得用解药了。” “急什么啊”,穆安挑眼:“没听到最近城中出了事,我受了波及,既然你回来了,先把城中搅屎的人抓出来,你的药我会给的。” “今天我就要”,李卫面相憨厚朴实,却同沙兵道萧辞所见的那人略有不同,只见他愤然拍了桌子:“元龙,你不要得寸进尺!解药给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6 好戏中场 李卫怒了,他憋着一股气回到地阎城,结果依旧不尽人如意,他不由得想,是不是萧辞根本没想象中那么厉害? 穆安玩着自己发白的指尖,余光盯着李卫,说:“急什么,你帮我把城中的鬼抓出来,我就给你药。” “什么鬼?你那么多黑袍人,不会自己抓吗?”李卫说:“借着我的身份为非作歹,你还不知足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将士们的性命威胁我,真以为我会永远受你摆布?” 好整以暇的学着元龙的样子躬起身,穆安一步步走下来,对李卫阴恻恻道:“你五万阴兵的命都在我手上,你敢不听话,那就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同这地阎城的所有人一样,成为我缸中的宝贝。” 李卫面色一青,焦急的等待着萧辞下一步的动作,可同元龙僵持了一柱香,外面还是一点风声没。 不是说好了午时动手吗?等的李卫额头都出了汗。 暗暗注意着李卫的一举一动,等到他终于撑不住了,穆安才开口:“李卫啊,你还不明白如今这地阎城做主的是谁吗?是我,不是你。” “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带着我的人走,这阎城便归你了!” “那不行”,穆安狡黠:“没了你的兵,我该如何做大事呢?既不想管城中的事,就再帮我一个忙,我这次给你一半的解药。” 掌心满是冷汗,李卫坐回原位,看着元龙,犹豫片刻道:“什么事?” 萧辞派严宽送来了解药,却也同样防着他,那解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他让人服下,果然被元龙荼害的症状好了些,可到底坚持不了多久,他还得弄到真正的解药,让这五万人脱离魔掌。 元龙这边不行,就真的只剩萧辞这一条路了,不论他选那个,都是凶险万分。 李卫失神,穆安将他的小九九尽收眼底,瞥了旁边的萧辞一眼,冷声:“听闻你抓了大凉世子,我昨日掐指一算,这大凉世子正是最好的炼丹器皿,你把他给我,我同你换一半解药。” 神识骤然被拉回来,李卫大惊:“你做梦!” 穆安皱眉:“你不肯换!” “元龙,你!” 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成为元龙的傀儡,李卫怒不可遏,他扶着桌面的手指都在颤抖,不知道元龙从哪听来的消息,他故意放出的风声,辛苦经营一场,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穆安灰白的瞳孔陡然阴冷,逼近李卫:“你到底给不给!” “元龙,你欺人太甚!我手中根本没有什么大凉世子”,李卫紧绷着脸:“若是有,何必藏到今日?” “带那么多人出城,还能让那大凉世子逃了,李卫你真是个废物!” “是,让大凉世子逃了”,李卫咬牙:“若不是你不给解药,我能让他逃了吗?” 穆安神色阴兀:“你抓那大凉世子还不是为了自己,不乖乖听话,我便不能让你好过了。” 萧辞猜的不错,沐珣的人果然是他伏击的,差点在沙兵道中计! 李卫白了脸,想转身出去,号令大军踏平地阎城,可又畏惧元龙的黑袍人,又寄于微薄的希望在萧辞身上。 他左右逢源,绝对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那就是你一个人有用的人都没抓到了”,穆安心下一凛,咄咄相逼:“让你带人离城,你回来还如废人般,就这样,还敢同我叫板!城中的贼人搅/和的我头疼,你现在就去给我抓了。” 这次,李卫分毫不退。 穆安忽地笑了,笑得扭曲:“怎么,你想同我作对,还是想同师父作对?我已经传信回皇城,告诉师父,他的好儿子背地里都是动作,你对大凉世子动手,是想招惹大凉的威严,破坏师父的筹谋吗?” “皇城?呵”,李卫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自嘲:“现在的皇城还有国君吗?你们若是想成大计,便一鼓作气,整合军队,打也能打出一张阔土来,而不是用这些莫须有的巫术,现在的皇城都被你们搞的乌烟瘴气,你们……大齐的气数会尽的!” “唉”,穆安啧啧一声,原地漫步,身侧都伴着鬼影,锐声:“如今的大齐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不仅仅你手下的兵,所有的齐兵都在我们手中。” 李卫微惊,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听到元龙的嗓音便让他生死不能。 这一切,他早就料到了不是? 他料到皇后同国师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军队,说攻打雁回的齐军没一点问题,他不信! 抬头看着院外,黑袍人数不胜数,同院里的黑幡相辉映,满眼都是死亡。 而他等着的人,还没出手! 隐隐的,李卫觉得,自己好像中计了,被萧辞骗了,他被人悬挂在万丈深渊的一根绳索处,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地阎城不破,他如何破了皇后同国师的阴谋。 只能继续忍了,李卫回头:“城中的鬼,我现在就去抓,你把解药给我,不过不是一半。” 穆安:“你要全部的解药?我莫不是听错了?” “我要一半兵士的全部解药”,李卫重声:“还有一半人的命握在你手里,我便不会放弃他们。所有人都中了毒,作战能力大大降低,我不能确保每次任务都能完成,你给我的一半人解毒,如何?” 假装思考了会,穆安缓缓抬眼,瞳仁外扩,看清楚了李卫叫脸上的惊惧,笑道:“行。” 冷哼一声,手腕都爆了青筋,李卫才带着府中的人离开,他心下又有了计划,人逼急了,什么都能舍弃! 萧辞肯定还在城中,为什么迟迟不露面,李卫吩咐身边的亲信,满城抓人,想将萧辞找出来。 “他走了”,穆安吐了一口气,挺直身子,坐了回去,看着萧辞过来,顺其自然的扳起手指开始屡清思路:“第一,这假李卫也不是个好人,哥哥果然是他重伤的,单凭这一点,我就不会放过他!” 萧辞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许邝立在一旁看了看,闷黑着脸到另一旁坐了,沐珣的死活他不关心,死了更好,听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心下冷嘲。 不过许邝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抬眼道:“刚才来的李卫是假的?” 没搭理他,穆安竖起第二根手指:“他同元龙是明目张胆的对抗,可还是败在了元龙的手底下,为了手底下的兵力,才不得不隐忍,所以哥哥是他反击的第一步,若是当初我哥直接打到地阎城,他便能仗着兵力拿来解药翻身,可大哥攻陷地阎城之后就退了。” 萧辞接着道:“所以假李卫才伏击的沐珣,打算用沐珣的命,威胁大凉发兵,能大军压境,从十三部攻过来更好,可他棋差一招。” 两人看了一眼,心照不宣,沐珣的事被萧辞截胡了,迟迟不见大凉有动静,假李卫急了,便又故技重施,把目标放在萧辞身上。 谁知道,又被萧辞逃脱,还折了一个魏彪。 “他也够惨的”,穆安看了正欲开口的许邝一眼,没给他张嘴的机会,飞快说道:“他的人中毒了,可沙兵道的兵匪没有,他一开始应该想联合杨硅大杀一场,灭了元龙,谁知道沙兵道是个花架子,一群酒难饭袋的乌合之众,多年来横行霸道的名声都是伪装出来的,真特么惨。” 萧辞点头:“现在也挺惨的。” 虽然被萧辞反将了一军,可这假李卫能屈能伸啊,当即俯首称臣,以为自己抱了个大腿,这次拉上萧辞,拿下地阎城轻而易举啊…… 结果今日一看,又被诓了。 叹了口气,穆安面色微冷:“我要是这个李卫,痛快些,自裁了,一了百了,省的最后落在我手上。” “你俩说够了!”许邝沉眼:“本世子还在这坐着呢,安郡主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让一个侍卫爬在本世子头上了。” “哎呦”,穆安皮笑肉不笑:“王世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不给你解释呢么,可听明白了?” 许邝一噎,想了想:“明白了,大齐看来出事不小,这假李卫要么受制于人,要么号令废物,他想反抗,数次不成,反倒把安郡主得罪的不轻呢。” “是啊”,穆安垂眸,幽声:“他动我哥了呢,真讨厌!” 许邝打了个冷颤。 若是沐珣平平安安,那会有后面这么多事,穆南均何必带着旧伤重上战场,王楚君何必一路奔波,受疲累体弱之苦。 还有她,又怎会见不到哥哥,愧疚于心! “你们别忘了,城中的黑袍人都被清缴完了,所有百姓都在家中昏睡”,许邝掰扯回正事,说:“米铺那些伙计看着就傻不拉几,还有我带来的两万人根本不足黑袍人的三分之一,假李卫只要出去转一圈,就会发现,到时候,安郡主这戏,可就不好玩了。” “王世子还没看完呢,怎么就知道不好玩了”,穆安起身,被萧辞扶了一下,往出走着说:“那也得看这假李卫能走几条街了。” “什么意思?” 萧辞骤然停步,一抬臂挡在许邝身前,侧眸沉声:“你话很多?” “……”许邝岂能次次都受辱,他一掌劈砍过去,想给穆安身边这侍卫一点颜色瞧瞧,却被对方轻飘飘“推”了回去,手腕一震,向内扭了一圈,疼得他额角一抽。 萧辞挡在穆安一侧,寒声:“若不是看在王世子今日还有用的份上,便废了你这只手。” 许邝怒然:“你到底是谁!” 碍于穆安的叮嘱,萧辞忍了忍,后腰被轻轻勾了一下,他火气便散了两分。 穆安低低一笑,抬声:“别磨叽了,看戏去。” 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又是大齐的事,穆安也不想瞒着许邝,边走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许邝脸黑成了茄子,厚厚的粉底都没遮住,穆安有些担心就他这脸,待会保准被认出来是个假黑袍,不过……认不认出来也不重要了。 “死了一个李卫,从沙兵道回来一个假李卫,城中还有一个真李卫呢。” 穆安继续说:“这真李卫也有几分本事,他躲的倒是好,一天一夜也没把他揪出来,像融化在黑夜中的一双眼,悄无声息的观察着整个地阎城,知道的恐怕不少呢,现在,他也该现身了。” 如若不然,这一场好戏还要她亲自落幕,多没意思。 “你们猜猜,这真李卫见了假李卫,两人该干点什么呢?”穆安好奇:“除了告诉假李卫他中计了,总该说点别的烘托气氛?” 萧辞温声应和:“可能会相拥哭一场。” 穆安:“哭两场。” 许邝:“……” 这两人他妈有病?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7 戏罢落幕(求收藏) 穆安一直说着,她身旁的侍卫专心的附和,许邝由最初的能听懂,到最后被搅/和的听不太懂,他冷冷瞥了那侍卫一眼,暗中握了握拳,只能捡着能听懂的地方思考。 穆安:“这假李卫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他想灭的不是元龙一方,他连齐皇后同国师也想一锅端了,那可是他的母亲。” “?”许邝愕然:“假李卫是齐皇后之子?” “可能,戏尾不就知道了。” 他们径直往最初来的客栈去,那里穆安提前做了准备,李卫一出城主府,便被人引着去了客栈,或者说,他自己也想去看看。 客栈门口守着李卫的兵,他们见到穆安,皆一脸愤恨,穆安好心的同他们点头,感受了一波杀意。 客栈的门大开的,沾满灰尘的破旧桌子前一站一坐两个人,柜台伙计洗去铅华,穿着一身白衫,他侧身站着,下垂的眼角隐隐透着红,他本来就肤白,用了元龙的毒丹,更是嫩了不少。 消瘦的身子撑不起那身白衫,薄人之姿。 听着门口的动静,真李卫也没回头。 而怒然坐在桌前的假李卫霍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弯刀作响,愤然将手边的桌子劈成两半,对着穆安恨道:“骗我!骗我!!你是谁?” 穆安顶着一张阴森森的假面浅笑:“大凉世子的妹妹,沐安。” “你……”,撑着那刀,假李卫笑了一声:“好一招偷梁换柱,诱敌深入!” “本郡主都自报身份了,你还不坦白吗?”穆安扬声:“要不让你身边的李卫城主来说?嗯?” “什么李卫城主”,假李卫惊愕,穆安他们知道的很多,当即反驳:“安郡主又如何,我就是李卫城主,中你一计,算我认栽。” “打死不认,那就寻个老朋友看瞧瞧”,穆安回眸:“青简,去请姚老板。” 姚延进是个透彻之人,他最终还是拜谢了萧辞的好意,留在了米铺,等着萧辞口中的“真假消息”。 一声“姚老板”,似是惊动了悄然立在一旁的真李卫,他尚带点血色的嘴唇一抖,茫然的看过来,低声问:“你们说谁?” 穆安笑道:“李卫城主昔日好友,姚延进。” “延、进?”李卫瞳孔皱缩,似是微微向后倒了一步,踉跄一下扶住桌边,侧头看向不为所动的假李卫,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落寞,说:“我们走,好不好?” “你闭嘴!”假李卫死死盯着他,像是被一句话触动了那根弦,他紧绷着,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嘴唇嗡动,冰冷的话最终也没出口,对李卫说:“要走、你走,现在就走!” “我……我不会。” 氛围忽然有些感伤,世间情爱,又怎会是一言两语,一两个人说的清的。 你所看到的,可能都在为“情”一字受那钻心折磨。 穆安不太喜欢这种恨中带悲的场景,冷然:“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放弃抵抗。” 假李卫:“元龙呢?” “死了”,穆安抬眼:“城主府都被我端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端的好,好啊”,假李卫虽不知萧辞为什么没来,可意料之外的,大凉郡主来了,甚至比萧辞更厉害,一介女流悄无声息的拿下了地阎城,在客栈见到李卫,告诉他自己中计了,他还不信,如今一见,真是一个巾帼女子,假李卫笑道:“安郡主,你打算同我手下五万兵马同归于尽吗?那就试试!” “别忘了,你的五万兵马都中毒了,到按时服用解药的时候了?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与我同归于尽,这城中都是我大凉铁骑!何须同归于尽!” 许邝十分配合,他一抽剑,客栈门口瞬间被一队铁骑围了,他们皆换回了装扮,在难得的烈日下,剑鸣铮铮。 瞥了许邝一眼,萧辞默声。 他们从城主府到客栈这会功夫,许邝跟着穆安一边听事情的原委,一边揣摩时局,悄然之间便把城中隐藏的铁骑聚了起来,扒了那层黑袍,洗去脸上的粉霜,提剑围城,前后不过几盏茶的功夫。 好快的速度! 说实话,穆安也微惊,这还是在铁骑不服从许邝的情况下,若是许邝带领的是真心敬重自己的兵,恐怕这两万人,都能密布整座城。 冷哼一声,许邝看着两个李卫:“管他真的假的,本世子可没兴趣陪你们玩,若是再磨叽,便一起杀了!” “王世子!”假李卫咬舌:“好啊,都来了,不就是十三部的兵马吗,能有多少人!” “两万人罢了”,真李卫片刻间便恢复了情绪,他莫名的平静,走近桌边,抬脚将分崩离析的木屑踢开,站在假李卫身边,灰白的眼睑微抬,道:“安郡主,大家都讨不到好的,放我们走。” “客栈伙计,我们也算相识了,别的不说,我很好奇,你那夜分明看到我对草人动手脚了,为什么不去告诉元龙”,穆安缓缓道:“后来还刻意提醒我的下属,有点意思?” “勉强算一个情分,安郡主,放我们走。” 假李卫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因长期服丹而导致双肩孱弱,好像一推就要倒了,一如既往的柔声细语,对着别人轻轻说着“放我们走”,有那么一刻,假李卫动摇了,可仅仅一瞬,他又坚定了想法。 “别求她,能屠尽一城黑袍的人,会有什么菩萨心,鱼死网破,我不会走的。” 穆安低低一笑,似在嘲讽,对瘦弱的李卫道:“你说的对,勉强算一个情分,不管你为了谁装瞎子,反正也没伤到我,你可以走,而他——不行!” 李卫睁大了眼睛:“不行,我得和他一起走。” “想一起走啊”,穆安淡漠的抿唇:“他带了数千人围攻大凉铁骑五百人,我哥至今生死不明,而我哥的五百弟兄,无一生还,我凭什么放过他?” “他没抓到大凉世子”,李卫面色平静:“大凉死了五百铁骑,可地阎城死了十万黑袍,他们的血,将会飘散在城池上空,数年不散,安郡主,你报仇了,这些黑袍人中,无辜受控的又何止于区区五百,够了,你十倍百倍的替五百铁骑讨回来了,我什么都不要,你让开,放我们俩走,行吗?” 分明是平静不过的语气,却刀一样戳在穆安心上,她的丑陋,无情。 她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能解释,一句“救不了,为了更多的人”……那是借口,一个减少她罪恶感的借口。 几乎瞬间,穆安就白了脸,顿在原地。 许邝冷嗤一声:“人又不是你杀的,现在装什么慈悲!人统统是本世子杀的,真假李卫,你们想如何?” 穆安看了他一眼,没吭声,肩上一暖,萧辞上前了一步,穆安不想让他开口,他同假李卫在沙兵道交涉过,牵扯过多,麻烦会更多。 萧辞秘密来地阎城一事,没几个人知道。 看着穆安难受,萧辞良心难平,他沉了声:“既如此,谁也别走了!” 舌尖微垫着,又遮了面,假李卫也没听出来,穆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卫十指微收,要说什么,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一个身影差点摔倒,从门口冲撞进来,一时间,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颤抖着呼吸,姚延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狠狠地揉了揉眼,再看,花乱之下,竟是两张熟悉的面孔,单单看衣裳同盔甲,他便霎那明白了。 “李卫”,姚延进张开双臂,停在一步之外,颤声:“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被元龙害了?” 李卫眼角的红加重了,他别过头:“姚老板啊,这两年听了不少,倒不知道是你。” “是我,是我啊”,姚延进差点哭出来:“你怎么不好了,还有、还有大殿下,怎么……” 怎么会? 大殿下不是死了吗? “你们,原来是这样”,姚延进苦笑:“李卫,你太傻了,怪不得地阎城的兵被重整,原来都是大殿下的功劳,大殿下,你分明在城中,为何要日日同元龙合污,你是大齐殿下,振臂一呼,该阻止多少人受难,我太失望了。” 身份被揭穿,假李卫——姜宇离比想象的更加平静,他看着悲痛的姚延进道:“我不在是大殿下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改朝换代!” “那是因为来不及了,还是因为什么?”姚延进看着难得晴朗的天,眼中蓄满了泪水:“大殿下你告诉我,是不是大齐要完了?我感觉到了什么,那种死气,我是的商人,我随着风向转,从米铺的出进来往中,我感觉到了大齐的无力,它正在变成一个老人,坎坷的走着一条通往尽头的路。” 姜宇离被感触到了:“等我杀了所有的罪魁祸首,这条路便没有尽头了,坎坷之后便是光明。” “那为什么不早点阻拦呢?大殿下你明明活着,你曾经是众皇子中最清明的人,你就是大齐未来的储君,为什么会走到今天,为什么要眼睁睁任由大齐走到今天!”姚延进质问,看着浑身颤栗的李卫,指着他恨道:“你假死出宫,千里迢迢来到地阎城,就是为了一个男人吗!如此,你得到了什么?” “延进!你住口”,李卫彻底腥红了眼。 姚延进:“让我说完!还有你,李卫,我曾经同你挚交,就是因为你的正直,国师在宫中残害无辜,深究巫术,并非没人知道,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你对巫术厌恶,你一直费尽心思将国师带回正道,你同皇城的正家公子相交,哪怕他们背地里污言秽语的损你,你也真诚!” “我姚延进,以为你会一生大义,可你做了什么?你们宁愿成双成对的在地阎城苟且偷生,也不愿意站出来想办法救救地阎城的百姓!大殿下、李卫!你们还是我姚延进所认识的人吗?!” 人来世上一遭,为什么要荒唐呢? 对着姚延进,姜宇离同李卫无话可说,他们就是怕齐国君同齐皇后发现,才选择了“李卫”活着,姜宇离去死! 他们就是无情的看着元龙作恶,一发不可收拾了才起了一点良心。 若是早点阻止,若是早点站出来,是不是会不一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8 原来荒唐(求收藏) 空寂的大堂里,姚延进理解不了所谓“扭曲”的感情,他只知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痛哭过后,姚延进认清了现实,他不知道除了地阎城,大齐其他的城池如何,他想去看看,他想去瞧瞧这错误的始端。 若是当年宫内,他阻止李卫结交皇子,便不会有今日的满城悲剧了。 伏身重重一拜,姚延进踉跄着出去,他不想问了,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李卫有些站不住,他想扶住姜宇离,可明显感觉到了身旁人的后退,难以置信的回头,哑了声:“阿离,我们走。” “你走”,姜宇离沉声:“我不会走的,我不信,我还回的了头,延进说的对,我是大齐的大殿下,我本该坐拥天下的,当初就不该来这!我错了,我得回去,杀回去!” “不,阿离,我们走”,李卫伏在桌面,扭头看着穆安,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恳求道:“安郡主,求你了,放我们走,就我们两个人。” 穆安指尖一片冰凉:“城中还有五万兵马呢,不要他们了吗?” “安郡主都杀了”,李卫抬眼:“我看着,安郡主都杀了,给珣世子报仇,十五万人血祭,这总该够了,放我们一条生路。” 穆安瞪大了眼睛,冰声:“李卫!你当我是什么人!” “不管安郡主是什么人,大齐的事同你有什么干系?你杀了城中这五万兵马,大齐总有一天会灭亡的,我和阿离……” “住口!”姜宇离动了脚,他端正的面容此刻充满了冷意,李卫被他踹了出去,撞在了桌子下,当场就吐了一口血,他握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阿离”,李卫疼的睁不开眼,他艰难的开口:“我只想和你走啊……我们找个、地方,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你做梦!李卫,我姜宇离这一生都败在了你手上,因为你,我筹谋一场,离开皇城!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来了这封地,我就该后悔了,我要走,你恳求不让!将城,将人!都统统送给我!好,这一场,我认栽!” “可后来了,元龙暗中钻研巫术,你分明早就发现了,为什么隐瞒!”姜宇离苦笑:“元龙不认识我啊,他还以为我是李卫,在城主府中日日小心,怕我发觉,殊不知,我根本不懂什么巫术,如何发现?你不同,你是大国师的独子,从小耳濡目染,一眼便知道了元龙的动作,你却瞒下来了。” 李卫睁开眼,卧倒在桌底,惨白的面容沾了血,他静静盯着姜宇离。 “我以为,我终于清醒了,莫干山道上,我费尽心机,筹划两月,看着十三部沦陷,就等着大凉铁骑的马蹄踏破地阎城的高墙,等着元龙受困,等着重新拿起机会,等着终有一日,我会重回皇城?结果呢……” 结果沐珣没来。 所有人静静听着,姜宇离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所以两月的筹谋,便是为了大凉世子的命,我要用大凉的仇恨,掀开整个大齐的丑陋,我会找到机会的,可是我败了!我不得已又在莫干山道伏击大梁摄政王萧辞,我又败了……我一败再败,如今,又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穆安意味不明的瞥了萧辞一眼,萧辞心虚的躲开目光。 “安郡主,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姜宇离拄着刀,弯腰咳嗽:“我是想要你哥的命,可我的刀没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见了,他就在广阔的莫干山下消失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没见到他的尸体,你便还心怀希望,可是我不能。” 穆安抬眼,看向姜宇离。 听他说:“我的妹妹姜雪,大齐唯一的公主,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宠出来的,她死在了异国他乡!死在了京城!我见不到她了,我用着一个假身份,苟且藏在这地阎城,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京城讨债!雪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皇城?如果我还是大殿下,便没有人能送她去和亲!” 牙关紧扣,穆安不由得腿软,姜雪是她看着死的,不是么?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冥冥之中的规则牢牢的掌控着她,恩怨纠缠,她一旦不放手,到那都会往事重演,她所做的一切,不论对错,最终都会千百倍的报复在她身上。 萧辞从后面揽住穆安,寒意迸现:“是非对错,没有借口!姜宇离,离开皇城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了别人!” “别人?”姜宇离再次看向李卫,他好像睡着了,忽地,心下一慌,姜宇离过去将桌子掀了。 听了动静,李卫虚弱的睁开眼,他知道姜宇离恨自己,一直知道的。 “阿离,扶我、一下”,姜宇离又变得冷漠,他没有扶,落寞的收回手,李卫自己爬出来,缓了半天,才低声道:“是我害了你,你别恨自己,恨我,既然你舍不下权,舍不下手中的任何一个兵,当初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来找我,你若不来,那个时候我便病死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明明” “明明是你亲手给了我一条命,为什么、为什么后悔了就要亲手取走,那还不如不给,我想同你一起活,也想同你一起死。” 李卫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像之前做客栈伙计一样,对穆安阴森森一笑道:“安郡主,等阿离杀了我,你再帮我杀了他,再杀了城中五万兵马,一直杀到皇城,这样…大齐总有一天会成为你的。” 穆安赫然:“我凭什么帮你!你这个疯子!” “因为,阿离杀了你哥,因为,你同我一样,也是疯子,所以你得杀了他。” 一股毛骨悚然之意席卷了大堂的各个角落,穆安被魂催着一样,她差点脱口而出:“我也杀了姜宇离的唯一妹妹。” 紧咬牙关才没说出来,萧辞摸到了穆安的冷汗,他看了一眼青简,青简立刻过来将人揽怀里。 萧辞拔了剑,指向姜宇离:“成全你们!” 李卫忽地用力,狠狠抱住姜宇离,对萧辞一勾唇:“那就多谢你了。” 姜宇离七魂六魄都被李卫的话震开了,他心也痛,比自己想象的解脱痛了千万倍,心神意乱,根本不会注意到萧辞,永远也猜不到安郡主身边的人就是萧辞。 他捏紧李卫的肩,将他提起来,这个人好轻,就剩了一副骨头架子,捏着都有些硌手,他低头:“李卫,你!” “阿离,你看啊,我一直是爱你的”,李卫半眯着眼:“答应我,一起死好吗?” “我不会死的!” “你会的,阿离……像以前一样,唤我最后一声……” 姜宇离恨不得将手中的人捏碎,他到底在恨谁!恨自己吗? 国破家亡,父皇成为一具傀儡他无能为力,母后心狠手辣痴迷巫术……他漂泊在污水中,用尽一生,都擦不干净! 萧辞最终也没落剑,穆安阻止了他,不知为何,她好像跟着这份爱而无终的感情一起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宇离才想着把李卫放开,可手一松,人便软软倒在了地上,他心口一紧,仓惶跪下去探,人已经死了。 李卫死了。 他今日,就是为死而来的。 沉默半晌,姜宇离起身,提着弯刀,说:“你们想杀我,我也想杀你们,那便让这座冤魂不安的城,彻底堕入地狱。” 反正没有解药,也是死,五万兵马要死,也得带着城中两万大凉铁骑一起死。 许邝看了半天好戏,彻底明白了,入神到连一旁的穆安都没留意,他不悲反笑,“啪啪啪”鼓了鼓掌,连连称赞:“真是一场好戏,本世子看的极其的爽快,不虚此行啊安郡主。” 穆安垂眸站着,好似没听进去。 戏即将落幕,无声之中,她也成了那戏中人,确是好戏,多可悲啊? 苦笑一声,穆安低低的说:“要打一场么,大殿下。” “不”,姜宇离阴声:“杀一场!” “可是你的人中毒了啊,怎么杀呢?” “就算中毒,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五万人拿下你两万铁骑绰绰有余!” 萧辞:“是吗?姜宇离,你又败了。” 许邝已经做好了痛快厮杀一场的准备,可他一回头,见街上的兵都纷纷跌倒,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铁骑用不着出手,他们已然投降。 惊愕之下,许邝跑出去,质声:“怎么回事!” “回世子,不知道,他们突然就…这样了。” 姜宇离皱眉,毒发的时间分明没到,怎么会?他愤怒的刀指向穆安:“是你!是你动的手脚!” 眨眼间,萧辞便动了手,一声裂响,姜宇离的刀从中间断开,人已经飞了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他回到穆安身边:“安儿歇着,我来。” “我……”,踟蹰半天,穆安沙声:“不杀他了。” 萧辞一愣,疼惜的看着她,收了剑。 “大殿下,别白费力气了,这满城飘的都是毒,你的兵没有招架之力的。” “卑鄙——”,姜宇离终于嚎啕大哭,他狼狈爬在地上,捶胸顿足,他又败了! 一步错,步步错,踏出皇城便错了,自哪开始,他这一生只有失败!无数次的失败。 穆安从萧辞手中接过剑,一步步逼近姜宇离,姜宇离抹了一把泪,睁眼看着穆安说:“你想杀了,我。” “是。” 穆安毫不犹豫就挥剑下去,门头的许邝骤然回头,剑鸣不绝,插在了姜宇离颈脉一分处,划破了他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穆安悲道:“我只是想杀了你,可我不杀你,你得活着,活着痛苦。” 李卫说的对,够了! 已经够了! 她亲手造的孽,还少么?总有一天,她会被迫抗下所有的罪过,她愿意,如果只让她一个人抗的话。 姜宇离:“你不杀我,是要杀了我的五万兵吗?” “不,我有解药,能解他们所有人的毒”,穆安说:“我给你。” “安郡主!”姜宇离艰难的坐起来:“为什么?” “我给你,给你。” 穆安闭上眼,努力的平和情绪,从怀中摸出解药,扔给姜宇离:“你若不信,让人试试就知道了。” 握紧那药,姜宇离怔住了。 许邝冷笑一声,嘲讽的出去整兵了,这场戏,不亏。 萧辞牵了穆安,带她离开。 姜宇离跪在大堂冰冷的地上,跪在李卫的尸首前,动了动嘴唇,一遍遍喃喃说着什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29 初见丈母娘 旭日东升,穆安给米铺的伙计留了解药配方,全城的解药,给百姓慢慢调养,他们便会恢复正常。 按照约定,地阎城归大凉,许邝要一力胆下,穆安便漠然得给他了,萧辞也懒得有意见。 姜宇离服用了解药,所有的兵解了毒,他悄然带着李卫的尸首,封上了最好的棺木,这次,要堂堂正正的回家,若是有人拦,他便杀回皇城。 大齐的皇城,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掀开腥风血雨,不是夺嫡之争,无关朝代的更迭,是残酷的巫术,同最后一点人性的斗争。 这场战争,必会打乱大齐目前的所有战局,打乱齐皇后的一切计划。 大齐会自此走向颓败。 萧辞带着穆安一行人率先往十三部去。 地阎城是一段极其不美好的回忆,幸好……杀了人,也救了人,哪怕这些人最终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回城的途中,马车驰的飞快,穆安掀窗看了一眼外面:“许邝将兵留在了地阎城,十三部兵力不足,这几日正值薄弱,我得在这留两天。” “本王送你回去”,萧辞道:“马上就到七部了,我们先去见娘。” “娘?”穆安望着窗外失神,今日没有昨日晴朗的,天上少了些许云,她轻笑道:“你就这样跟我去见娘吗?又不是你娘。” “你娘还不是我娘么”,萧辞抬手将人掰回来,笑说:“我来之前同你爹见了一面。” 陡然收回目光,穆安愕然:“你见我爹了?” “嗯,见了。” “我爹、他,他没为难你?” 王楚君告诉穆安,她成亲一事,穆南均至今耿耿于怀。 “战事吃紧,将军哪有时间刁难我,安儿,爹很好。” 呆呆看着他,穆安扯了了笑:“我知道。” 他们是世间最好的爹娘。 “本王怕不能陪你留在十三部了”,萧辞轻抚着穆安的发,低声:“放姜宇离回皇城,大齐内部必然会有一乱,或一两年,或四五年,可不管怎样,在姜宇离夺权之前,边境的齐军不会撤,本王怀疑齐皇后他们对攻梁的齐军做了手脚。” “我知道”,穆安蹭着胸口,说:“许邝已经飞马传信给凉帝,十三部会另有驻军前来,我想把娘送回凉都,然后就来军营找你,我们一起把大齐打回去,不论齐军身上有什么,只要是药,我定能解。” “军中传信,齐军目前没什么症状,本王也不确定,得赶到军中确定之后才下论断。” “我会尽快从凉都赶回来的。” 沉默少顷,萧辞忽地说:“娘从凉都城来,一定不想再回去。” 穆安点头:“这个我知道,可把她放在十三部我更不放心,凉都城起码还有自己人。” 也不知道离开后,孟锐带着百草阁如何了,若是速度快点,五十个弟子的的集训应该结束了,有青云青灵处处提点着,她放心。 距三月之期还早,穆安相信,孟锐一定能坐稳阁主之位。 马车驶入了街,速度渐渐降了下来,萧辞说:“不如等我抽空,我们送娘去雁回待一段时间。” 穆安倏然端坐,十指一扣:“雁回!可是,娘有心结,肯定不会同意的。” “到底是家,怎会不想回去呢。” “那我哥呢?”穆安仰头:“他真的没事吗?” “想到一个地方,得先去问问穆兰兰”,萧辞沉声:“穆顺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想要绕回境内,必得费一凡功夫,可是境内没有他们的踪迹,说明穆顺还没回去。” 穆顺同林素雁并非无情之人,不得已将穆兰兰丢下,心下定然牵忧。 马车停在了街边,穆安往里面走去,穆兰兰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场景:“大姐姐,我们是去见谁?” “三妹妹,三叔三婶可有让你去哪里寻他们?” “啊”,穆兰兰低头想了想:“当时情况紧急,父亲哪有机会同我多说话,他能带着母亲和弟弟脱离危险,我已经无憾了。” 穆安沉色:“三叔会不会转头回来寻你?” “我不知道。” 分离之前,穆兰兰听着耳畔的蹄声,是那样坚决,齐军的刀刃又冷又锋利,随时都能将她斩于刀下。 看着穆顺离去,他眼中充满了愧疚,不舍…… 可能会回来找她,穆兰兰想。 她抬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低声:“大姐姐,还没有我父母的消息吗?” 穆安摇头:“没有。” “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对吗?” “嗯”,穆安同她并肩走着,缓缓道:“他们都会平安的。” 莫干山以西,往东南方向,虽然能躲避齐军,可那东南深处,听闻多异域部落,他们随着天气搬迁,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 石铿带千射队出兵,在丹城二百里外的崎岖山间碰到过部落人,那是一队打猎的成年男子,双方简单打过照面,分散在丛林深处。 这些人不问战事,现在仗打的这么凶,不知道早拖家带口跑哪里去了。 当时沐珣伤的很重,若是误打误撞被他们所救,怕已经跑远了。 见穆安神色沉重,穆兰兰悄然跟着走,她现在无依无靠,就怕穆安将她丢下了,她想跟着。 兆晖率人来迎接,远远看到穆安,小跑过来:“王妃,回来了。” “回来了”,穆安抬眼:“辛苦你了,我娘呢?” “夫人这两日病了,也不按时吃药,属下不好多叮嘱”,兆晖说着,看到萧辞愣了愣,又一拱手:“见过王爷。” 萧辞回礼,随着兆晖说:“手底下有人吗?” 兆晖:“有。” “去丹城找奚九”,萧辞沉声:“从他手中拿一份从莫干山下到东南海域的详细地图,带几个人寻过去,一有沐珣的踪迹,就传信回来。” 兆晖一惊:“王爷是说主子往东南方向去了?怎么会跑这么远?” 疆域辽阔,要一路寻过去谈何容易? 萧辞:“天枢阁呢?没动手吗?” “回王爷,主子出事,天枢阁便各方寻人了”,兆晖皱眉:“尤其是夜凶,早就出境了,巧的是,半月前夜影带人往东南方向去了,至今还没回来。” 为此兆晖还担忧了几日,夜影老练,怎么着也会连着信,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还是第一次,跨过三国边界,便是大大小小的异域小国,主子怎么跑那么远? 仔细一想,兆晖顿声:“王爷你说,夜影他们会不会已经找到主子了,循着踪迹过去,可能发生了变故,这才回不来。” 天枢弟子遍布六野,怎会销声匿迹? 萧辞脚步微沉:“夜凶既然留下踪迹,你即刻去丹城,从奚九手中调人,追着夜凶的踪迹过去,记住,不要断了联系。” “是”,兆晖一抱拳,转身便走。 穆兰兰愣了愣,紧张的双脚一顿,差点绊倒,青简扶了她一把,说:“三小姐,小心。” “大姐姐”,穆兰兰一点头就追上去,轻喘气道:“刚才大姐姐同王爷说的夫人是……?大姐姐的娘亲?” “是啊,三妹妹也多年没见过我娘,她可能都认不出你了”,穆安说的平淡,却惊了穆兰兰一身汗,勾着的双手勒出了白痕,她惊疑不定的看着穆安,穆安笑了笑道:“怪我忘了同你说,三妹妹,我找到爹娘了,他们还活着。” “怎么…”,深吸一口气,穆兰兰不问缘由,由衷一笑,微福礼:“三妹妹恭喜大姐姐。” 不顾明月的阻拦,王楚君衣着单薄从屋里出来,温声说着:“担心了好几日,终于回来了。” “娘!” 穆安远远在门口喊了一声,快跑过去,一相拥:“兆晖跟我告状了,娘你病了怎么都不好好吃药呢?” 王楚君瘦了点,顾不上抬头,尽看穆安一个人了:“之前哪有人天天让娘吃药,药哪有一直吃的,也就你天天盯着。” “我哪有天天盯着”,穆安埋怨:“要不是兆晖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病了,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 “是,你人不在,还让明月盯着,难为人家丫头了”,忽地,王楚君笑容一僵,她注意力这才集中到萧辞身上,方才只是匆匆在门口瞥了一眼,便奔着穆安去了,此刻一看,才微惊,拍了穆安一下:“怎么都不提醒娘,辞儿也来了。” 穆安冲萧辞抬抬下巴。 萧辞轻笑,拱手道:“给娘请安。” “好,别在门外站着了,我们进去说”,王楚君笑逐颜开,精神都好了不少,挽着穆安往里面走,招呼明月斟茶,柔声:“辞儿怎么来了?” 雁回的仗打的正烈,萧辞不该出现在这的。 “我同安儿在地阎城,顺便回来看望娘”,萧辞缓和道:“来的匆忙,还望娘勿要见怪。” “怎么会,早知道你在地阎城陪着安儿,娘也不用日日忧心”,王楚君越看萧辞越是满意,记忆中那点陌生的人影同面前的公子重合,分明是一个人,却又半点不相同,她道:“王世子忽然发兵地阎城,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辞看着穆安,勾唇:“确出了一点事,已经解决了,今日从安儿回来,我便要往军中去了。” 王楚君叹气:“辛苦你了,辞儿,娘知道这些年你的苦,你对安儿的好,娘看在眼里,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担着。” “我知道了,娘,要不我派人送你去雁回”,萧辞温声试探:“待在十三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楚君一愣,苦笑道:“娘的事你们不用操心,等你爹回来,我们便回凉都城了。” 穆安瘪嘴:“娘,爹回来还早着呢。” “那就等你哥回来,反正我们一家人得团团圆圆的。” 见王楚君沉了声,穆安悄然,到底还是忧心大哥,日夜难安,身体怎会好。 萧辞放下茶,说:“大哥的事,娘宽心,天枢阁大概已经找到了人,兆晖也带人追过去了,不出意外,三日之内,便有确切消息了。” “当真?”王楚君急切道:“这孩子,一个个的让人不省心,只要人能平安回来,便是好的。” 萧辞点头:“娘放心,一定会平安的。” 简单用了饭,王楚君便催着他们去休息,刚起身,就看到一女子几分诧异的看着她,愣了会,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就跑了。 穆兰兰后面进来,便一直站在门口稍远处,看王楚君同萧辞说话,盯着那微陌生的面孔惊了又惊,最后还是没敢上前,同明月问了客房,赶紧溜了。 天呐! 穆府大房还活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0 难得的安宁 穆兰兰一口气跑回了房间,“砰”地关上房门,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将军同夫人都活着,那这么多年为何不回家? 若是让爹娘见了,该多惊讶,恐怕比她更甚。 盛传死了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从前的模样,尽管穆兰兰对穆南均夫妇的印象不深,可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满脑子的疑问,却没勇气去问出来,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向王楚君介绍自己,穆府薄待了嫡女,让穆安受了那么多苦,做父母的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他们二老一定厌恶极了穆府的其它人。 落寞的回了床上,穆兰兰有些困,看着窗外默默祈祷,祈祷不知所踪的穆顺和林素雁平安,祈祷他们一定不要落在齐军的散兵手中。 “娘身体怎么样”,走在庭院的石子路上,萧辞侧头问:“我看脸色有些苍白。” 穆安垂声:“旧伤难愈,又不好好吃药,我一走,明月、兆晖的话一概不听,还当自己是驰骋疆场的女将军呢,大灾小病都能抗过去。” 萧辞无奈:“多年的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若是在凉都城歇着,大可不用吃药。” 叹了口气,穆安下定决心,趁这两日定要日日监督王楚君调理身子。 刚才在厅上,萧辞一口一个“娘”,一点都不含蓄,穆安可看到了,王楚君的嘴角都不由自主的裂到天上去了,她回头见青简不远不近的跟着,听风同严宽并肩说着什么。 转过头,穆安悄悄在萧辞腰间拧了一把,俏皮道:“娘叫的挺顺的啊,哄人开心王爷倒是有一套。” 萧辞假装吃痛,低呼:“对咱娘,是真心实意的,不用哄。” “那我爹呢?”穆安问:“你上次见他,如何称呼的?” 萧辞摸着下巴沉思,半晌道:“伯父。” “好啊,你这算什么?厚此薄彼吗?要让我爹知道你叫了娘,不叫爹,他跟你急了。” “唉”,萧辞拉着穆安拐进亭子,一摆手,后面的人就没再跟了,他皱着脸叹:“本王哪敢,当时夫人不在,咱爹威严犹存,初次见面这一声爹本王犹豫许久都没敢叫,怕爹急。” 穆安凑近他,突然就乐了,弯了眼:“唤咱娘也没见跟你急啊。” “那不一样,咱娘温柔。” 穆安:“还有呢?” 咳嗽一声,萧辞弯腰,厚了嗓说:“今日有夫人撑腰,这里不虚。” 掌心一热,已经被某人恬不知耻的覆在了自己胸口,穆安用力抽没抽出来,感受着清晰有力的心跳,勾唇:“咱顶天立地的王爷也有心虚的时候。” “那是自然”,萧辞颇为认真道:“夫人你摸,同娘说了两句话,掌心都湿了,更何况咱爹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怕惹了爹不快,该见不到夫人了。” 穆安乐的开怀:“爹才不会呢。”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爹本不愿将你嫁给我,等他老人家闲下来,该找我谈话了。” “知道的还挺多”,穆安坐在萧辞大腿上,耳边吹着庭院的风,树叶沙沙作响,怡然自得,她道:“穆安安若是在爹娘身边长大,你便娶不到她了。” 压下眼角,哪里浅浅生了一圈细纹,眉峰茂密,穆安忍不住想将萧辞眼角的细纹抚平,看着那双墨色的瞳越来越深,耳边一痒,听萧辞温声说:“本王想娶的人是你,哪怕你不是她,本王亦相信,兜兜转转寻到的那个人也是你,因你所爱,为本王所爱;你所亲,为本王所亲;安儿的爹娘,便是我萧辞的爹娘,敬他们,重他们,是本王份内之责。” “萧辞啊”,穆安垂下头,心不在焉把玩着那蒙了厚茧的手指,暖呼呼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夫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本王甘之如饴,受着。” 心口热腾腾的,往里面温了一汪泉,叮咚的响,一边浑浊,一边清明,搅动着穆安。 她一个转身翻在亭子的座椅上,调皮道:“不想走路了,累了。” 萧辞低低一笑,阳光下敞开双臂站着一人,实在移不开眼。 偷偷将心里的阴霾囚禁在一角,暂且将放纵的爱浪铺展来,萧辞给了自己失迷的情纵的片刻时间,伏下身,说:“上来,本王背你。” 就等这句话了,穆安向前一倒便挂在了萧辞背上,从亭子到屋里只有两个弯的距离,萧辞一步一脚印,走的很慢。 王府的悠闲时光从两人脑海中飞快一闪,所有种种美好的,都该与彼此有关。 脑袋埋在萧辞颈间,穆安咕哝两声,闭上眼,她其实很想念王府的。 想念没有牵挂,没有俗世纷扰,只有九方居的院子,下雨下雪天,院子里的小路都会被认真铺上厚厚的脚垫,大家都怕王妃娘娘摔了。 纵然知道王妃娘娘能上天入地,凶名快追上自家主子了,可在九方居,所有人都默默将王妃娘娘宠成了公主,在这里,她就是大家心底的小丫头。 主屋门口的长廊,总是清香凌冽,走在上面,脚掌都是热的,同屋里的温泉一样,春夏秋冬都是一个样,穆安那么喜欢的。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了。 不想回去的是京城,千百般怀念的——是九方居。 “萧辞啊,我们能再回到九方居吗?” 将来有一天。 萧辞直视前方,牢牢暖着背上的小人,几步路他不想走到尽头了。 这场不休不止的纷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所有人都累了,他也是。 “傻瓜,王府没有了。” “哦”,背上的人咕哝一声,字语低的快要听不见:“九方居没有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最牵挂的一个地方,没有了。” 只剩一片废墟了。 一片她还没机会去亲眼瞧瞧的废墟,埋葬了九方居。 萧辞步子微僵:“本王再给安儿建一个九方居好不好?一模一样的,行吗?” “……行。” 看着萧辞背着人往屋子里去,青简便没再跟了,转头往后院去,她得给青云去个信。 同严宽一点头,青简默声离开。 听风靠在墙角,唇角微干,皮肤也有些干,几日没泡澡,她一身的污垢,袖子上还沾着地阎城的臭味。 同严宽对视片刻,道:“我先走了。” 严宽握剑的手指有些热,微点头:“好好休息,从地阎城回来,你辛苦了。” “辛苦什么?”听风一如既往的木讷:“辛苦的是王妃,主子同王妃只能聚这两日,又要分开了。” “这次不会”,严宽说:“王妃随后会来军中,你们便一起跟着。” “嗯。” 抿了抿唇,听风着实有些累了,她想整个人泡在热水里,美美的睡一觉,看了严宽一眼:“走了。” 严宽欲言又止,目送听风离开,笑了一声,去一边的墙跟前守着了,靠在不太平坦的墙上,背部被硌的不舒服,但他懒得换地方,打开六识,双目静静的盯着天空发呆。 明月端了汤药进去,这是穆安专门为王楚君调的,走之前留了一个月的,好大一包,结果王楚君总共喝了一碗。 明月无奈,每天都倒掉,想告状都找不到人,现在好了,穆安一回来,她端进去,夫人肯定乖乖喝了。 果然,明月端着托盘进去,王楚君看了一眼就接在了手上,一闭眼就喝下去了。 “夫人该好好喝的,这药又不苦”,明月嘿嘿一笑,道:“连喝几副气色都好了很多。” “安儿一回来,你们都抓住我把柄了”,王楚君喝了口茶漱口,靠在椅子上问:“他俩人呢?” “夫人你没看到,主子刚才背着王妃回屋了,主子同王妃恩爱,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羡慕了呢。” “恩爱两不疑”,王楚君笑说:“他们两个就该这样,恩恩爱爱过一生。” “嗯”,明月狂点头:“就跟将军同夫人一样。” 穆南均没在身边,王楚君想同他说话都不行的,今日见女儿同夫君恩爱,成双成对,她心下庆幸,庆幸他们离开后,京城的刀山火海中,还有一人默默护着他们的安儿。 如此,便能抵过一切的不欢喜。 王楚君低声:“辞儿是个好孩子,安儿也是。” 明月看着王楚君要歇了,这才退了出去,往听风屋里跑去。 她好奇心都快爆炸了,稍微听严宽提了一嘴,便对地阎城的事情上了心,传闻中的“鬼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们如何在凶险中一举拿下城池。 下午,凉帝传信十三部,驻守大军已马不停蹄的赶来,怕是高兴坏了。 萧辞走到门口,背上的人早就没了声,他轻手轻脚的放在被褥中,一看,果然是睡着了。 一会的路,穆安过着自己的小电影,闻着萧辞身上熟悉的味道,一闭眼,便眯着了。 她的疲惫都显在了脸上,眉宇之间的褶皱捋都捋不平,安然落下一吻,那眉头舒展了很多,萧辞替穆安脱了鞋袜,看着她入睡。 怀中还装着中午京城来的密件,他都没时间看。 皇后有孕在身,医圣诊断是个皇子,萧晟渊满心欢喜,亲自出宫礼佛,如今的宫中,表面平静,可这种平静下,有着降在零度以下的冰点。 朝中众臣已经逐渐稳定,从上到下,焕然一新,寒门巨子同士族臣子相辅相成,一边依存一边掣肘,但毫无疑问,外围的铜墙铁壁,都是最忠心之人,也都是萧辞的人。 这封密信是几位重臣密谋送来的,看着许淑贤的肚子日益大起来,大家都捉摸不定,这孩子该怎么办? 是否留着。 “怎么办”,细捻着那薄薄的信纸,萧辞落笔写下一字——留。 不仅要留,还得好好养着。 这是萧晟渊继位后的第一位皇子,也是他膝下的第一个孩子。 这孩子是萧家之后,将会是萧家最新的血脉,他或许会代表新的朝代更迭。 稚子无辜,萧家的血脉总归不能断。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萧辞疼爱的,孩子该生,可交给谁养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晟渊现在这么乖,打什么算盘萧辞一清二楚,这孩子,断然不会养在他萧晟渊跟前,难不成萧家后帝,还得再出一个萧晟渊吗? “严宽”,捏了捏酸痛的鼻梁,萧辞站到门口,说:“送回京城。” 严宽:“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1 坦白从宽 夜色朦胧,萧辞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穆安的梦话,他翻了个身,将一只碍事的手臂架在头顶,另外一只轻轻拍着穆安的被褥,低音哄着。 像梦中的催眠曲,穆安缩着脑袋,乖乖睡踏实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快正午了,太阳都高高挂在了十三部上空。 明月爬在门缝守了又守,正抓耳挠腮的嘟囔,门“唰”一下就开了,穆安伸了个懒腰出来,六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她左右一看:“都这会了,也没人叫醒我。” “王妃累着了,主子让你好好睡着”,明月打趣道:“见王妃睡着,早饭都是主子陪夫人吃的。” “萧辞陪我娘吃早饭啊”,穆安乐了:“饭桌上他们可说什么了?” 明月摇头:“我没在跟前候着,那能知道,给王妃留了粥,要吃吗?” “还吃什么早饭,该吃午饭了”,穆安进去简单梳洗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快步往饭堂里去,到了门口就闻了满鼻。 “好香啊,做什么好吃的了?”穆安开心的进去,萧辞同王楚君已然落座,两人面上皆挂着笑容,看到她彼此对视一眼,便没了声息。 “娘,趁我不在,你们说啥了?” 穆安行至中间落座,扭头冲萧辞眨眼:“说啥了。” “等你呢,没说啥”,萧辞故意舔了舔唇:“还没吃早饭呢,一直到这会,肯定饿了。” “娘”,穆安没动碗筷,又悻悻的偏头看王楚君:“说什么了?” 王楚君:“睡到正午了,你先吃饭。” “……” 最后一句话都没问出来,饭桌上一片惬意,没人打搅,吃的很是舒心,穆安胃口大好,多吃了一碗米。 王楚君已经从萧辞口中了解了大齐的情况,忽地开了口:“姜宇离回了皇城,他若轻而易举就死了,那除了一个地阎城,岂不是还会有无数个地阎城?” “姜宇离啊”,穆安含糊不清的说:“他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他到底势单力薄,手中只有五万人。” “他手中五万人起码是正常的”,穆安抬眼:“娘你不知道,齐皇后同国师、元龙一派的巫术对人的弊大于利,油尽灯枯是早晚的事,姜宇离有正常的兵马,他只要能杀回皇城,朝中总归有人支持他,我就不信,泱泱大国,朝堂之上数千人都能被齐皇后同一介妖师摆布。” 只要姜宇离能回去,国难当前,危急之下,朝中那些穷途末路之人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边。 “让他们斗,斗个你死我活最好,给我们充分的时间肃清战场。” “辞儿一会就要走了”,王楚君看向萧辞:“路上小心。” “嗯”,萧辞点头,他昨夜想了想,还是想带着王楚君去雁回,擦了擦嘴角,平缓了语气,他道:“娘,你和安儿,随我一起走。” 穆安拨浪鼓似的点头,双手双脚的赞成。 王楚君知道他俩的心意,放下碗筷,郑重道:“并非娘不想回去,娘现在回去,只会让一大家子人分心,雁回战事吃紧,娘怎会回去添麻烦。” “说什么呢”,穆安反驳:“娘怎么会是麻烦,你回去,一大家子一高兴还来不及呢。” “安儿,你外祖父认的是你,不是娘同爹爹,他肯定怪着我们呢”,王楚君长声:“还有你外祖母,她虽面上温和,可内里也是个犟性子,娘知道她担心,知道她为此伤了身子,可安儿你信不信,只要娘现在敢踏进家门一步,你外祖父同外祖母便能将娘赶出来。” 穆安皱眉:“有我在,爷爷不会的。” “害”,苦笑一声:“你外祖父抽你娘还少吗?凶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更何况你呢。” 萧辞温声:“是我思虑不周,娘得同爹一起回家,现在还不是时候,大家都知道彼此平安,便够了。” “辞儿说的对,家里人都知道我们平安,近在咫尺,等战事歇了,再相见也不迟。” “那我怎么能把娘丢下”,穆安微着急:“我最多留两日就要去军中的。” 她得跟着萧辞,现在一点都不想分开。 王楚君道:“别留着了,一会你们就一起走,从这里到丹城都有一段路,你们还要奔波到雁回关外的军中,更是紧迫,辞儿刚才说了,不确定齐军身上是否中了什么毒,万一他们筹划着什么,将毒气在军中蔓延开,雁回该危险了。” 穆安:“那你呢?” “娘先在十三部住一段时间,现在又没什么危险,地阎城也是我们的了,驻军很快就到,娘身边有的是人保护,况且,王世子将十三部治理的很好。” 穆安低下头,这个她不得不承认,从昨日回来,这城中竟无一人闹事,听门口的兵卫说,不仅第七部,整个十三部都焕然一新。 许邝挨家挨户的清理,以不容反抗的威严,狠狠地压制住了带头闹事的百姓,所有关于“救国”的言论都被他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下至婴孩,上至关外牢中的齐军俘虏,许邝仅仅用一日时间,便将每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摸了个清,哪些人在同大凉铁骑的交战中起了主要作用,他都一清二楚。 将这些存在后患的人拉出来,统统斩首。 “对了”,王楚君笑着抬头:“安儿你真放心将许邝留在这大城中,许邝的能力你我有目共睹,陛下的嘉赏已经下来了,驻军一来,不管率兵的是谁,许邝必然会尽力将此人拿下,一旦等他权力巩固,徐州同十三部的兵道很快就会被建立,到时候他想害人就更容易了。” 闷哼一声,穆安暗自翻了个白眼,灌了一口茶道:“那也得看他敢不敢,娘你小看许邝这个人了,只要面前摆了权,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握住,旁边的恩怨他看都不看一眼的。” “娘知道,他一直想战胜你哥哥,成为凉都城唯一的世子。” “许邝再厉害,也不是大哥的对手。” 两人自顾自说着,萧辞慢慢品出了点味道,想起了许邝的面容,不由得黑了脸,沉声:“王世子同安儿有恩怨?” 穆安一侧头,干巴巴笑了笑。 王楚君没注意到两人的心思,以为穆安早就将凉都城的遭遇同萧辞说了,便没犹豫,直接道:“许邝不是同安儿有恩怨,该是同沐府有恩怨了。” “哦”,萧辞也是老精明,他似笑非笑将目光收回来,对王楚君道:“这倒是没细问安儿,以为只是大哥同王世子的打闹,听娘这么说,王世子对沐府的威胁还不小呢。” “他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也知道安儿是你的妻子”,王楚君接着道:“他一直在找我们曾为萧家效力的证据,也一直盯着安儿,一旦他有证据证明沐府同你的牵扯,便要生事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小瞧这个王世子了,知道的挺多,那可得小心,不能让他找到证据构陷”,萧辞屈指轻点着穆安跟前的桌面,似漫不经心:“倒也算不上大恩怨,就是有些麻烦,娘说的对,王世子此人得防着些。” “就怕防不胜防”,王楚君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非常重视的同萧辞讨论着:“谁知道他下次还会不会对安儿出手,会不会又拿着一些所谓故人胡言乱语!” 萧辞:“许邝对安儿动手了?” “……咳咳”,穆安及时打断,解释道:“算不上,算不上。” 看了穆安一眼,王楚君微蹙眉:“也就是你心大,他身边要是再有人轻易把你劫了去,娘绝不会放过他,还有你爹,娘还没同你爹细说狼牙山的事,等你爹回来,必得给许邝颜色瞧!” “……娘”,穆安一个劲的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她欲哭无泪,这些她可都没同萧辞说呐,这不露馅了么。 果然,萧辞冷冷的笑了笑,面色一沉,两指轻捏着穆安的后颈,微歪头:“夫人眼睛怎么了?” 穆安:“……喝茶的时候,茶水溅进去了,有点难受,我挤挤。” “哦,来,睁开眼,我瞧瞧。” 一巴掌拍开萧辞的爪子,穆安端坐起身,乖巧的像个宝宝,乐呵呵一笑:“现在没事了。” 王楚君抿唇看着,似是了然,面向萧辞道:“辞儿,该是安儿没同你说清楚,娘的担忧不全无道理,你们谨慎斟酌。” 萧辞诚恳的应和:“娘提点的对,我会护着安儿的,还有那什么——王世子,娘也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 穆安表情一再变幻,爬在桌面发呆。 萧辞忽地又问:“娘刚才说的胡言乱语的故人是指?” 王楚君:“穆平一流,当初娘真是瞎了眼!能将安儿托付给穆平照顾,他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似是想了半天才想起穆平这个人,萧辞微抬眸,穆平人在京城,这般容易就被逮到了凉都城,这其中可穿了万里的山海。 默默记下,萧辞幽幽说:“许邝果真有几分能耐!” 一个午饭吃饱喝足,穆安最后是被人戳着后腰提出去的,一进屋就牢牢的关上了房门,萧辞好整以暇的搭着腿,悠哉悠哉的坐到一旁。 轻挑着眼尾:“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夫人酌情考虑片刻,本王洗耳恭听。” 穆安:“……” “怎么,夫人还真是什么都往那小脑袋瓜里装,本王同王世子打过照面,竟不知他算半个仇人。” “什么是……半个仇人啊”,穆安没坐,悻悻的站在萧辞面前,装傻充愣,贱兮兮的问:“为什么是半个?” 萧辞一本正经的回答:“四肢健全,还活着,能同夫人联手相帮,却没折在夫人手中,就说明此人不用死,对本王而言,就算半个仇人。” 好形象的解释,穆安耳垂有点痒,她抓了一把才说:“既然夫君都当他是半个仇人了,妾身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萧辞一勾唇:“油盐不进了,嗯?” 某人眨眼,略显无辜。 “狼牙山受困怎么回事?许邝何时知道你的身份,既然知道,还敢对你动手,这不是找抽么?” “对,下次他要是再欺负我,夫君就狠狠地抽他”,穆安傻呵呵一笑:“不过狼牙山的事还真跟他没关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抓了我,不是他,是他的下属。” “谁?” “就之前炸了凤凰山,杀了静虚大师,抓了我,最后还跑了的那个王八蛋!” 萧辞瞠眼:“是他。”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2 雁回关危急 许邝那亲信是为了九州录而来,可许邝压根不知道什么是九州录。 想了片刻,穆安道:“不过许邝的人能远渡京城,也是厉害。” “他敢威胁你,也很厉害”,萧辞冷笑:“本王记下了。” 冲他一吐舌头,穆安悻悻解释:“我也威胁他了呀,现在凉都城就一个许姑娘,可青云他们都在,而且我在凉都城重开了百草阁,和京城的一模一样,还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沐府是安全的。” 况且许博延同宁华对沐府也是百般信任。 明月帮助穆安收拾行李,看着萧辞出去,低声:“王妃,夫人执意留在这,还不如在凉都城待着呢,起码让人安心。” “娘在等我哥的消息,让她再多留两天”,穆安挑拣着衣服,忽地说:“对了,穆兰兰呢?她没去见我娘吗?” “三小姐?昨日进了屋子就没再出来了,午饭是让人送过去的。” 穆安:“三妹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要走了,先去给她看看。” 穆兰兰昏昏沉沉在屋子里待了一天,心神放松下来后,浑身的疲累便释放出来,昨夜稀里糊涂在床上躺了一夜,早上就生病了,她摸了摸,额头有些烫,鼻子也堵的难受。 好端端的,就病了,怕给穆安添麻烦,她喝了点热水,便歇息了。 穆安见她房门关着,在外面敲了敲:“三妹妹?你在里面吗?” 穆兰兰被惊醒,难受的坐起来,哑着嗓音:“大姐姐,我在。” “怎么了,听着声音都不太对劲,像是染了风寒”,穆安嘟囔着,起身将门推开就进去了,穆兰兰才披着外衣走到门口,显得弱不禁风。 扶柳的身子过于纤瘦了,她微微福礼,捧着面咳嗽两声,面色微白:“大姐姐,我……” “发烧了”,穆安赶紧拉过凳子让她坐下,道:“生病了也没也不会告诉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昨夜没盖被子,冷着了。” “你昨天回来就没好好吃饭,现在又病了,让人不放心”。 穆安赶紧让明月去拿药,她留了很多速效感冒药,明月都知道,转身就去拿了。 倒了一杯热水,穆安看着她:“我们打算先离开了,军中带你也不方便,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或者你想去哪?” “大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穆兰兰低声:“我哪也不想去。” 若是去哪都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待着,省的来回奔波。 “夫人也跟着大姐姐去吗?” 穆安莞尔:“我娘不去,正好她一个人孤单,你俩倒是个伴,对了,你昨天怎么一声不响就回屋了,我娘还没见你呢?” 穆兰兰有些尴尬,她垂下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本就和大房不熟络,这个时候跟着凑什么热闹。 摇摇头:“夫人怕会不喜欢我。” 穆安一眼就知道她想什么,笑了笑:“没事,我娘不会不喜欢你的,有你陪着,我也能放心些。” 正好明月拿来的药,盯着穆兰兰吃了,帮她简单梳洗一番,穆安就带着她去见王楚君。 王楚君在院中的花树下坐着,进出的侍卫都对她恭敬有加,远处守着穆南均留下的兵。 带着穆兰兰进去,穆安笑道:“娘。” “不是准备走了吗?怎么又来了”,王楚君懒洋洋的抬眼,在她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祥和,瞥到一旁玉立的小姐,王楚君一时有些眼熟,却半天想不起来:“安儿,这姑娘是?” “娘你真记不起来了?” “你娘这记性,一天比一天差了,倒是觉得眼熟的很,昨天下午在堂上见到了,没来得及问,人就不见了。” 穆兰兰微微一笑,屈膝行礼:“兰儿,给夫人请安。” “兰儿?” 王楚君从躺椅上起身,围着穆兰兰仔细看了会,忽地一笑:“原来是三房的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正是,多年未见,夫人一切了可好?” 穆兰兰心下紧张,一直微低着头,不敢正眼去瞧王楚君,嘴上的话却一点都不差,处处周到。 “好”,王楚君不由得叹息,她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回去了也在穆安的丹宁院待着,京城的夫人小姐应酬,她一概不去,同二房三房也只是在院中见到了,晚上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三房小姐…… 王楚君想了想,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候两年见一次,只知道丫头身子不好,一直在院子里养着,很少出门,如今看着能比当初强一点。 她温声:“兰儿生的娟秀,我也不太见过你,如今一看,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多谢夫人夸赞”,穆兰兰稍微宽心,面上浅浅带着笑,柔声:“府中多亏大姐姐帮助,才吊住这不争气的身子,兰儿心怀感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进去坐。” 穆安挽着王楚君的手臂,笑嘻嘻道:“娘,就让三妹妹陪着你,你俩暂时在十三部待着,我先去军中看看情况,若是一切安好,我便再回来。” “兰儿一个人来的?”王楚君诧异:“你三叔他们呢?现在想想,也是不太记得他们了。” 穆兰兰:“夫人,我同爹娘被齐军冲散了,我是在地阎城的牢中被大姐姐救出来,若不是大姐姐,我恐怕就得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了。” 如此不幸,王楚君也不好多问,沉道:“外面乱的很,怎么敢往这凶险之地来,人没事就好。” “嗯”,穆兰兰点头,眼中酸涩:“谢夫人。” “既然没地方去,就依安儿的话,先陪着我,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兰儿别嫌弃就好。” 穆兰兰怎么敢嫌弃,连连应下。 她抬眼看了看王楚君,是个温和的人,同想象中的英姿女子不太一样,看着还是那么年轻。 交代好十三部的一切,穆安给许邝留了信,便同萧辞踏上了征程。 “前方战事如何?” “僵持着,不分伯仲”,萧辞说:“不过隐占上风的是我们了,我们粮草充足,没有后顾之忧,大齐今早退了一步,想来是姜宇离一路的动荡,打乱了齐军的后方。” “当真是这样?”穆安疑心:“这么一看,这仗打的也太容易了,我们就是拖,也能拖到他们粮尽,雁回关其实很薄弱,只要破一道口子都会被拿下,可大齐那么多人,到现在还在关口,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奚九一直盯着,一切正常。” 穆安咋舌:“过于正常就是不正常了,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战场,风云变幻,怎会一直平静。” 齐皇后莫不是闲得慌,她既然有胆子出兵,就一定有自己的筹码。 只是这筹码——到底是什么? 沿着莫干山下的林道,向着丹城的方向,天尽头的余阳消失了,碎裂的星子从背后延伸而出,南边的山峦水草肥美,萧辞勒住了马,看着穆安从车里探出头,他放慢速度,一伸手便将人在了马上。 指着天尽头,萧辞说:“那深处的尽头,藏着无数的异域小国。” 穆安放眼眺望,在夜云叠层里,远处是苍茫的天,她只能隐约瞧见天际,视线再往下,就是沉重磅礴的山脉,看不到小国,更想象不到那尽头。 不过,她好像瞧见了雁回的沙天,一股旋风席卷,冲上苍茫的天际,那是关外的漫天黄沙。 到了丹城,夜更深了。 奚九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出来,拱手:“见过王妃。” “好久不见啊,奚将军。” 奚九一笑:“王妃就别揶揄末将了,大家都可想你了呢。” 多瞥了穆安几眼,奚九叹气。 还没顾得上休息,将士就飞马传来军报,奚九连忙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大变:“王爷,不好了。” 萧辞一凛:“拿来。” “怎么回事?”穆安眼看着两人神情越来越重,急道:“军中还是出事了?”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我们得即刻去雁回。” 穆安没做休整,连屁股都没做热,就快马往雁回关外去,发生的肯定不是小事,若是小事,萧辞怎会真没焦急。 齐皇后和那妖师果然不是坐以待毙,他们留了后招。 “严重吗?到底怎么了?” 萧辞迎着满面的夜风,沉声说:“雁回关怕要守不住了。” “怎么会!”一夹马腹,穆安惊到了:“我们的大军皆聚在雁回关下,还有爹爹的铁骑在后牵扯,今日齐军不是还退了吗?就算是连夜攻打,也不至于守不住啊!” “齐军深夜躁动,突然抓狂,他们浑身坚硬如铁,步声震天,半个时辰,接连破了我们三队前锋”,萧辞勒紧马绳,迫不及待要往军中飞去,浑身冷冽:“齐军逼近雁回,连同后面交缠大凉的军一样,都如铜墙铁壁,爹已经往雁回逼近了。” 若非万不得已,穆南均怎会冒险同雁回站在一起,在后方掣肘已经是冒险了。 半个时辰便压至雁回门口,看来齐军今夜非破雁回不可了。 “驾——!” 穆安同萧辞连夜打马往战场上去,萧辞将希望寄于穆安身上,只要是毒,便能解。 可这时间,来的及吗? 奚九飞快整兵,快马赶来。 东方鱼肚渐白,朝阳从天际升上来,映了一片血色。 雁回关外的黄沙迷了眼,铺在地上的沙浸了一层的血。 王江堇睁眼看着满目的疮痍,听着耳畔的喊杀声,他恍惚之际,拄着长枪,那长枪插入黄沙一寸。 亲兵翻腾在黄沙中,满身是血,对着王江堇嘶声大喊:“大公子!奶奶的,这群疯子又包抄上来了!” 一批批的人倒下,一批批的人又重新顶上去,天地苍茫,眺眼望去,全是疯狂扑涌的人头。 王江堇顶着后背,他的后方,便是雁回关的高墙,高墙之内,是他的父母妻儿,是这漫杀大军的父母妻儿! 亲兵翻身上马,再次往前方的血海中冲过去,大声喊道:“大公子!同他们拼了!” 一群妖人而已,有何为俱! 缓缓将拄地的长枪抽出来,握在手中,宛若重了千斤,王江堇吃了一嘴的血沙,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周守山悲哭着跑上来,他盔甲破裂,吼着问:“大公子……打不了了!打不了了!” 王江堇高举长枪,面容狠戾:“有什么打不了的,不同天斗,不同地斗!同人斗,便斗的过!” “打!”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3 打不了了 鼓声、号角声……震天的喊杀声越过雁回的高墙,长驱直入的杀进了雁回小城内。 一点大的小城,在清晨非旦没迎进一点晨光,却迎了一个缺口,顺着这缺口,无数人驻足街中,静静的看着,看到了满城的阴霾,看到了敌人不断戳进来的长矛,那凶狠的长剑将城墙刺了个巨大的窟窿。 血淋淋的大窟窿。 城中所有人,都无声的团结,没一人仓皇逃离,啼哭孩儿被妇女紧紧抱在怀中往屋子里去。 无数人都将忐忑压在心头,王灿带着一队小兵将城中安排妥当,大步的往家中跑去。 王家安静如斯,王泽明换上战甲,随时准备披甲上阵,堂下所有人都默声站着,王稙偷偷抹了一把泪。 “爷爷”,王灿一身的热汗,胸膛里的怒火都在沸腾,沉声道:“城中已经安置好了,所有人现在就能全然撤离,爷爷一声令下,我便开始清城。” “可以……不清城吗”,王稙没忍住,啜泣一声低问:“我们守啊,怎能守不住呢?” 司蔓菁拉住他,王稙满眼希冀的看着王泽明。 战事初起,他们都没怕,外面打的那么激烈,城中也是一片祥和,没走一个人。 他们默默的相信,那高墙之内是安全的,因为高墙之外的人必然不会让城破了。 可一夜之间,两个时辰而已,怎会准备清城了呢? 高墙未倒,城里的人便空了,那是不是预示着这些人没家了,回不来了。 预示着,雁回关败了。 王泽明起身,目光缓缓从所有人脸上扫过,说:“我守了一辈子的雁回关,三十年前,这城内也是黄沙,这里没有人,没有兵,没有粮,没有银子……这里什么都没有,现在,巍峨的高墙筑起了安稳,什么都有了,我一生都陪着雁回关,看着雁回城走到今日,我曾向着王家军发誓,王家军在一日,雁回城便伫立一日,雁回关便挡一日……” 可现在,十五万人守着的关,要破了! “爷、爷”,王灿猩红着眼:“我爹说,有他在,雁回关就不会破,不会破的,所以我们,再等等……” 王泽明老来垂泪,他缓缓向下走了两步,重重道:“灿儿,清城!” 热泪决堤,王灿不敢抬头看王泽明,咬牙:“是!” 城内的守兵快速清城,一个时辰内,距离雁回关最近的驻军马不停蹄的往一个方向赶,内乱初平的大梁前所未有的凝聚,所有人不论立派,誓死奔赴在守雁回关的路上。 王灿一离开,厅上鸦雀无声,王稙也不哭,他说:“爷爷,我去帮二哥。” 不等司蔓菁开口,王稙提着腰间新配的剑便跑了,他那把剑还是王灿逼着他配的,他多次嫌累赘,多次丢在院子里,被王灿狠狠抽了两顿,这才老实了。 此刻却觉得多好,稚嫩的手握上那冷冰冰的剑鞘,他便能得一丝丝的心安。 王泽明无声的注视着,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可没有人愿意动。 最后还是邱珠玉先开了口,她上前一步,破涕为笑:“爹不用这样看着我们,你不走,我们便不会走,王家一个人都不能少。” 司蔓菁再也忍不住,点头附和:“对,我们都不走,王家大院热闹惯了,空不得。” “我也是”,李宣然笑说:“刚从奶奶屋里回来,奶奶同老夫人一起说话呢,两人没一点要走的意思,宣然还得好好照顾她们,自然走不了。” 王泽明坐了回去。 王家的男儿无一留在家中,分列四方。 厅上站着的,都是王家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如此了。 李宣然平静道:“三十年前,雁回关是爷爷一个人在守,三十年后,我们一起守。” 良久,王泽明才颤巍道:“好!今日,我王家便与这雁回关共存亡!” 所有人都知道齐军身上有问题,可军中的医师拉着齐军的尸体检查了百遍,一点都查不出来,找来了最好的仵作,也是同样的结论。 不知道病症,就不能对症下药,难不成好好的人突然就疯了。 齐军纠缠多日,倾巢而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们以身躯为代价,撞也要撞开雁回关。 “疯子!一群疯子!”周守山大骂着,他筋疲力竭,干裂的嘴唇迫切的想要喝一口水,看着血茫茫涌过来的齐军,痛道:“……还有完没完了!” “周将军”,后面的兵拥过来,急道:“怎么办?” 周守山:“我他娘怎么知道怎么办!打!打啊!” “这还怎么打,剑断了,枪折了,刀裂了”,小兵大声:“齐军就是被砍成两半都能爬起来,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傀儡!不断头就不会死,爬也要拉我们人垫背,周将军你说!还怎么打?” 手中的剑柄一松,重重的垂在地上,周守山仰头望天,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喃喃:“……这仗,打不了了…” “打不了了。” 王江堇断了十杆枪,他狠狠将敌军的脑袋捅了个对穿,一抖枪上的血珠,他发现了,齐军虽然双目无神,**控着,可他们几乎没自己的意识了,他们不会同大军周璇,更不会从四面八方包围,哪里人多,他们就往哪里冲,或者说,他们盯准了雁回关的城墙,他们行尸走肉的往那冲。 萧辞留下的孤狼军冲在最前方,几乎全军覆没,王家军也损失惨重,周守山带来的驻军更是不敌! 这样下去,真的就一点都撑不住了。 “大公子,孤狼军的剑……” 王江堇侧眸,杀气腾腾的看着禀报的将士,听他一字一句的嘶声说:“孤狼军的剑、都断了。” 剑都断了,还怎么打。 “去催”,王江堇说:“去催,后方的兵器不能断!有多少要多少,统统送来!回城找灿儿,城中所有的兵器都要!” “卑职这就去。” 雁回关的紧急战事传回京城,太和殿上争吵不休,这敌军都快打进来了,朝堂上还在为是否全力派军而争论。 所有朝臣力挺派军支援,上方的萧晟渊犹犹豫豫,语重心长:“境内空虚,若是将仅存的兵力都派出去,再遇敌袭,岂不是因小失大?” 说来说去,萧晟渊就不想把京城的驻军派出去。 但这次不是小事,没人依着他,新任的兵部侍郎毫不犹豫,上前道:“皇上,境内四下安稳,只有京城驻军空闲,国难当前,该即刻启程。” “臣附议。” “臣附议。” “……” 萧晟渊阴沉着脸,这些人根本不是请求他的意见,只是告知他一声罢了。 这京城都掏空了,他来日手下真就一点人都没了。 乞求的目光看向武清文,奈何武清文向来以大局为重,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萧晟渊差点气死! 边境战事他知道的越来越少,萧辞打到了那个地方,做了什么,他更是一概不知。 萧辞这个人,像突然在萧晟渊的耳边蒸发了,他就是逼问,朝臣也懒得同他说摄政王的境况,每日被囚禁在这大殿中,连之前的出城礼佛,都是萧晟渊卑微求了好久,由礼部一层层批下来,他才得以出行。 一进宫,他又成了那笼中雀,手中甚至没一点实权。 萧晟渊愤然离了朝,往后宫去,现在每日去看许淑贤,便是他必做的事。 甚至连立太子的诏书萧晟渊都准备好了,只要许淑贤肚中的孩子一落地,他便颁诏,大赦天下。 难得,今日贤淑宫大门紧闭,宫女说皇后恶心的厉害,闹得很,刚歇下。 萧晟渊皱眉,只得回去。 看着皇上走远了,宫女才跑进去禀:“娘娘,皇上走了。” “知道了”,许淑贤扶着肚子,说:“都退下。” 老嬷嬷看了一眼,转身退下。 皇后娘娘日日忧郁在心,谁都看的出来,可半点闲言碎语不敢同皇上说。 从贵妃榻上起身,许淑贤看着窗外,京城的六月已经很热了,窗外倒是一片祥和。 她侧头沉问:“雁回关外当真打的很厉害么?” “是”,曾鸣在后面低声:“朝中都惊惧了,依属下看,这雁回怕是守不住了。” “摄政王呢?他不是在吗?能轻易让雁回关失手?” 许淑贤冷笑:“大齐终于要打进来了,若是摄政王都没法子,那这天下该落谁手,还有什么悬念呢。” “娘娘说的是”,曾鸣端着药:“娘娘先把安胎药服了,齐军快要杀进来了,不管他摄政王在哪,等城一破,大梁便失守了。” “大齐有信来吗?”许淑贤凝声:“该本宫为战事做点什么?” 曾鸣摇头:“没有。” “怎么回事?一点信都没有?” 许淑贤三个月没同齐皇后取得联系了,她也被关在这深宫里,京城事都不知了。 “该死!”她怒道:“这群老东西是要把本宫困死在后宫吗?” 曾鸣:“娘娘息怒,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摄政王的人把持朝政,皇上已经被掏空了,受皇上所累,娘娘这些日子就辛苦些,等我们的人一来,娘娘便能肆意妄为了。” “肆意妄为?”冷笑一声,许淑贤仰头喝了安胎药,缓缓坐回去:“皇上待本宫越来越好了,本宫都想同他这般过下去了。” 曾鸣一惊:“娘娘说的什么话,皇上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对娘娘好的,这份情娘娘早该看透彻的。” “本宫看的透彻,透彻的很……”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只有许淑贤自己知道罢了。 她不吵不闹,事事依顺着萧晟渊,萧晟渊早就将贤淑宫当做了唯一相信之地,他日日来,早上不来晚上也会来。 这偌大的后宫,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愿意听,萧晟渊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有时候,看着萧晟渊温和的眼,许淑贤觉得这个男人其实是爱自己的,像爱腹中的孩子一样,深爱着自己。 曾鸣最怕这最后关头许淑贤动摇了,大齐已经杀过来了,只要他们能深藏在宫内,关键时刻了结了这里的一切,这大梁就要易主了,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回头的机会呢? 微白着脸,曾鸣忠诚的候在许淑贤身后,道:“娘娘,成功再际,属下等着带娘娘回家呢。” 许淑贤怔愣:“回家吗?” “是,回原本的家,齐皇后早就将娘娘的名字写在了宗薄里,娘娘是齐人,该回家的。” 一张薄薄的纸能承担多深呢? 许淑贤回过神,道:“想办法联系联系,边境到底怎么回事,大齐最近可发生了什么,本宫总不能傻傻等着,我们得有自己的筹谋。” “是,娘娘放心”,曾鸣说:“属下这就想办法取得大齐的情况,想必一切都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4 死守雁回关 齐军魔怔一般的不歇息,快把周守山搞疯了,他嗓子干裂,快要张不开嘴了,恍惚之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齐军传染了。 一把抓住旁边的小兵,周守山问:“将士们可有什么症状?” “周将军,症状可多了。” “什么症状!”周守山砰然惊道:“你快说!到底什么症状?” 敌军已经疯了,他们不能再疯,若是这疯病会传染,还打什么打? 得撤! 小兵被周守山吓住了,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这才道:“周将军,大家伙都快撑不住了,齐军不歇,我们不行啊?又累又饿,都带着伤,已经连续作战七个时辰了。” 松了一口气,周守山喃喃:“七个时辰,所有人都是极限了,天快黑了,怎么办?” 眺眼望去,半边天的黄沙都被然染的猩红,可这人头之下,还是黑沉沉的大军,没有尽头。 王江堇又断了一杆长枪,这不知是他断的第几把长枪了,他扔了枪杆,撑着地,眼看着身边的亲信从黄沙中没进去,再也没爬出来。 耳边不停的传来急报:“大公子,死守的雁回的两万孤狼军全军覆没,都死了。” 都死了,他们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看着天际渐沉,王江堇抬声:“换枪!” “全军听令,夜色一沉,将雁回关的灯都灭了,一点光都不要留。” “大公子,今夜无月,若是都灭了,还怎么打?” “齐军疯了”,王江堇撑到这一刻,已然是极限,他喘息几口说:“他们意识不清,靠的就是一身钢铁之躯,无月正好,等天一黑,从后方开始,一点点往东移,把齐军引过去。” 齐军的目标是雁回城,可若是他们看不见那城,只知道往守城的大军之中冲,那他们就将人引到偏离雁回关的方向,决一死战! 将士们顷刻间懂了王江堇的意思,只要城不破,同归于尽又如何? 周守山一听,双膝忍不住发软:“这是什么破法子,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旁边的小兵脸都白了,可胸膛里的烈火却重重的在烧,烧的他抬高了声腔:“周将军,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就今夜了,天一亮,他们就能看见了,又要断臂断腿的往城门口爬了。” 雁回城的墙上,还留着无数的血痕,七个时辰,他们有三次都守不住了,城门口扒满了血淋淋的敌军,要不是他们拼命,雁回关早就破了。 谁也不知道第四次会怎样,大概真的不行了。 “周将军,别迟疑了,王家军已经率先将齐军的前锋往东方引了。” 周守山握拳:“这计可行吗?万一不行呢?” 小兵愣住了。 万一不行还将自己的大军扯成了几块,打起来更无胜算了。 天色暗沉,已经隐隐看不清身后的城墙了,小兵正要开口,就见周守山狠狠啐了一口,骂道:“行不行就今晚上了,无论如何这仗都不想再打了,传令下去!包围齐军,跟着大公子,一点点将齐军往东边赶,赶走这群疯子!” “是!” 只要城不破,那就一起死。 周守山抬眼看向远处,又悲又恨! 愤愤道:“萧辞这孙子跑哪去了!关键时刻连个人影都没,他是聋子吗!” 当着萧辞的面周守山就是孙子,他输的心服口服,不得不得求人,这才保住了边郡,为此,他就要带兵同齐军拼命吗? 人都要死了,他还服气什么,周守山想哭,号啕大哭。 随着雁回关最后一点火光沉下,昏暗不清的月色下,除了人,无数的人,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高丘上伏着狼群,闻着香甜的血味,仰天长嚎。 有人甚至希望,关外的所有狼都扑过来,将齐军撕咬成块。 反正就是同狼群打,将士们都不想同神志全无的齐军打了。 鬼知道这群人中了什么妖术! 萧辞同穆安跑死了两匹马,一口水没喝往战场去,不断听着前方的战报,穆安根据齐军的情况,让医疗室估摸着先调解药。 医疗室查了多种典籍,也不知道齐人这疯病是哪一种。 结合在地阎城从元龙身边弄出来的毒,穆安估摸着应该八九不离十,反正都是控制人的东西。 神志好恢复,可那钢铁之躯是怎么回事? 踏着深夜,耳边的厮杀声渐渐重了起来,他们闻到了黄沙中的血腥味,看到了大军的战场。 萧辞沉眸,在昏暗的一点月光中率马冲过去,他们身后,跟着整个边郡的驻军。 这是背水一战,没有选择了。 穆安快马跟上,周守山千等万等,终于把萧辞盼来了,差点当场跪下,手颤的连剑都拿不稳,痛哭道:“王爷,你怎么才来啊,你再不来我们都要死了……” 推开他,萧辞大步往战场上走,冷道:“尸体呢?留一队人,带着齐军的尸体跟上王妃,带王妃到安全的地方去。” “王妃?”周守山这才看到背后的穆安,一抹眼泪:“王妃怎么也来了,危险。” “多带齐军的尸体,跟我走,有安全的地方吗?” 周守山连点头:“有有有……” 穆安冷道:“还愣着干什么,尸体扔马背上,快走!还有,抓几个活的齐军过来,一定要快!” 他们说话这会功夫,无数齐军已经扑上来,快要戳到穆安身上,萧辞一剑斩了数人,回头看了穆安一眼,沉声:“小心。” 容不得他们多说,萧辞带着大军往最危险的前锋去,那里孤军奋战着王江堇,他快要不行了。 穆安利落的翻身上马,跟着周守山的人往安全的后方去,简单的找了一个大帐,齐军的尸体被摆放在地上,没一个全的,都是七零八落,连人样都认不出。 深皱眉,穆安看着几个将士手忙脚乱的在她面前表演“拼接尸体”,拼了半天也没拼出一个完整的人。 “王、王妃,这都是不是一个人的,行吗?” 穆安撸起袖子,戴上手套看了看,沉声问:“就没完整的人?” “没啊”,那将士快要哭了:“这什么地狱啊,人要是完整还能往前扑,得砍了头才老实,这战场上没完整的……” “行了”,穆安毛骨悚然,一个寒颤道:“你们都出去,守着外面,快点抓活的来。” 他们一走,穆安就带着尸块进医疗室化验,那齐军的皮肤上蒙着一层古怪的铜色,他们死后也是双目圆睁,瞳孔放的老大,表情狰狞,死相都一模一样。 检验结果很快,穆安看了,当即沉了脸。 从尸体里确实检验出了毒,确也和地阎城的相差不多,只是里面毒物的成分不同,多了很多迷失人意志的东西,可这种毒完全不会让人肉体凡胎变得刀枪不入。 接连做了十次检验,还是一样的结果。 查不出来。 “怎么会”,穆安愕然:“难不成这种毒用多了会让人坚硬如斯?” 系统:“并不会,他们中毒很轻,基本只服用过一次丢失神志的毒,只不过毒性很慢,大概已经中毒三个月了,毒性在昨夜才集体爆发出来。”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穆安洗了手,道:“可他们体内再没别的变化了,难不成练成这样的?” 系统仿佛被逗笑了,机械的“咯咯”几声:“并不是。” 穆安没心情同它打趣,一遍遍翻看这检验结果,投屏上的数据一遍遍播放呢。 半晌,她沉沉道:“那就只能从活人身上下手了。” 闪出空间,帐里太暗,穆安多点了几盏烛火,突地发现这些尸体的皮肤正在慢慢恢复正常,几个已经恢复的同正常死人没什么两样,伸手一摸,他们身上的皮肤隐隐松弛,之前被撑开的骨骼都软了下去,整具尸体像缩水似的,慢慢恢复过来。 她微吃惊,人一死这铜墙铁皮也失效了,果然只有活的才能查出来。 穆安厉声:“抓到活的了吗?” “王妃再等等,发了疯的齐军实在不好俘虏。” 又等了一柱香,送来的还是尸体,检查过后没什么两样,穆安有些急了。 进来一个将士,他拱手道:“王妃,白日里完整的活人都不好抓,晚上就更难了,他们一挣扎就被砍得缺胳膊少腿,怕是不容易。” “那怎么办?”穆安踱步:“送我去战场上,只要能近他们的身,我就能查出来。” “不行,太危险了,王妃要不去雁回城内。” 穆安:“我现在回城干什么!” “下午有个宣然姑娘出城,想跟着查验齐军的尸体,也是冒险往军中跑,中了一刀,被将士们送回去了”,他对穆安说:“当时抓了意识稍微清楚的齐军进城,被宣然姑娘带走了,王妃可进城同宣然姑娘一起研制。” “宣然嫂嫂,她受伤了”,穆安想了片刻,还等不到战场送人过来,沉道:“送我回城。” 他们就在雁回城外,快马回去也不过两柱香。 穆安突然回来,王家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看着从门外下马,飞奔进来的女子,一身衣裳早就又脏又乱,王泽明惊声:“安儿!” “爷爷”,穆安飞铺过去,一脸的血痕,蹭了王泽明一身,她心下酸涩,哽道:“爷爷,我回来了。” “安儿,安儿回来了”,王泽明躬下身,看着穆安,眼中蓄泪:“你怎么敢回来,谁让你回来的!” 这么危险,回来干什么? 穆安破涕为笑:“我怎么能不回来呢。” 一瞬间,所有人都出来了,穆安顾不上同他们一一说话,径直问:“宣然嫂嫂呢?她在哪?” 王稙大声:“嫂子在暗牢呢,里面关了两个大齐的妖兵,嫂子一下午都没出来。” “我去看看”,穆安对着随后出来的邱珠玉等人一点头,便往暗牢去。 司蔓菁还处在激动中,她眼睛尖,忽地一顿:“那啥,安儿的……孩子呢?” 王泽明倏然抬头,厅上一片寂静。 邱珠玉悄然掰着手指一数,低低道:“算来算去,孩子该生在下个月的,是不是早产,已经生了?” “生了?”司蔓菁紧张道:“刚生完孩子,安儿乱跑什么?伤了身子可怎么办?看她浑身的血,怎么能这个时候回来呢?” “我去看看”,邱珠玉一转头就往暗牢跑去,司蔓菁连忙跟上,吩咐下人:“快,让厨房煮热粥送过来。” 察觉到不对的王泽明一言不发,沉脸站在一边,向穆安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失去孩子这件事,着实是穆安的疏忽,她没同萧辞说,萧辞便知道了,除了沐府的人,远在大梁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都以为穆安还在养胎,该给大家生个健康的孩子。 穆安匆忙的找李宣然,也没注意这一点,又平白惹起了家中风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5 八方驰援 暗牢里,李宣然顾不上自己的伤情,简单的包扎了,忍着恶心检查齐军的尸体,他们使劲的撞着牢门,撞的头破血流,嘴里疯狂的喊着什么。 这些人双目无神,李宣然刚把他们带回来的时候,他们还是稍微清醒的,过了不久,眼看着他们的意识越来越混沌,这些齐军十分的暴躁,李宣然没有办法接近他们,从尸体上又查不出什么,亲眼见过战场上的残酷,李宣然迫切的想为将士们做点什么,可是她深感无力。 穆安一路向关押齐兵的暗牢跑过去...... 《摄政王府小作妖》435 八方驰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6 我要回家 匆匆出了暗牢,穆安火急火燎的往外面去。 李宣然凭着记忆,徐徐道:“这种害人的蛊术,我曾经在典籍中看到过,若是蛊母不死,这千千万万的子蛊便一直活着,安儿,有人一直不间断的喂养着蛊母,才让受蛊母召唤的大军如此躁动。” “蛊母在哪?”穆安心下烦乱:“这千万大军,谁知道蛊母在何人体内?难道一个个寻吗?” 这不是扯淡吗! “我不知道”,李宣然快要跟不上穆安的脚步,她想了想,喘气道:“蛊母喜润,一定要...... 《摄政王府小作妖》436 我要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7 蛊母现身 雁回关的的战事传遍莫干山,王楚君心急不已,多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往战场上去,穆兰兰在旁边静静守着她。 等着沐府的侍卫回来,王楚君倏然起身:“如何了?” “夫人”,侍卫一礼,才道:“将军已经往雁回关去了,同雁回关下的大梁国军队共同抗齐。” 王楚君:“南均到雁回关了,他回家了,他回家了……” “夫人”,穆兰兰惊了,她踌躇过后,还是扶上了王楚君的手臂,低声道:“夫人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不是还没坏...... 《摄政王府小作妖》437 蛊母现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8 世子平安 许邝未卸甲,快步进来,待看清院中的狼藉,闷声:“十三部哪来的黑袍人?” “回世子,这个黑袍人同地阎城的并非一类”。 “连夜追查,不能让他们跑了。” 雨声小了些,落在人身上,冰凉一片,许邝在院中清看一番,立到廊下,抬声冲里面问道:“夫人可受惊了?” 明月换了衣裳出来:“多谢王世子挂心,夫人说了,她无事。” “无事便好”,许邝还算温和:“今夜让黑袍人杀进了小院,确实是本世子防守不周,若是惊扰...... 《摄政王府小作妖》438 世子平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39 许邝被打 穆安醒来时,手边一沉,垂眸一看,是明月伏在手边睡着了,她睡得很沉,穆安抽出手都没惊醒她。 微微叹气,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 屋子里点着驱散蚊虫的小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她从被褥中轻轻翻起身,悄然下了床,从旁边的衣架上拿过外袍,三两下穿好。 明月感觉自己从未这般累过一样,看着穆安睡得香,她就爬在旁边,不知是不是受了感染,没两个呼吸她便跟着睡着了,迷糊间抬手摸到旁边的余热,没碰到人,明月骤然...... 《摄政王府小作妖》439 许邝被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0 成人家妹夫 萧辞问:“控制蛊母的法子是什么?” “一首曲子”,穆安拿出乐谱给萧辞看:“不过应该不好弹。” 一个不甚就会被反噬的那种,尽管危险,穆安却很感兴趣。 正说着,严宽进来禀:“主子,府外有个公子求见。” 穆安微一眯眼:“那个公子。” “不认识”,严宽轻摇头:“穿着打扮就很怪异。” 一位怪异的公子。 随着严宽出去,方到府院门口就被挡住了,门口立着一位公子,皮肤黝黑,褐色的瞳孔别具风情,一头脏...... 《摄政王府小作妖》440 成人家妹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1 国师的人 月明星稀,经历了大雨的洗涤,十三部的上空被映的一片清净,夏野吃饱喝足,满意的坐在院中赏月,等在身后的所有人都急了。 萧辞从外面进来,他已经让人盯住了黑袍人的藏身之所,随时能进去逮人。 许邝也赶来凑热闹,他排场很大,胸口的掌印还没好,看见萧辞就来气,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王爷这又从哪找来的野人,等着月圆之夜,开始嚎叫吗?” “王世子来的正好,本王正想去寻你呢”,萧辞好整以暇,瞥了他一眼,将目...... 《摄政王府小作妖》441 国师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2 叫声哥哥 跟着夏野跑进去,在火把的照映下,只有一摊血,里面蠕动着浑身漆黑的蛊母,夏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一倒扣,便把蛊母装进去了。 血流了很大的一滩,旁边扔了一个血淋淋的小刀,还有稀碎的肉。 看了两眼,穆安深深的皱起眉头:“好狠的心。” 夏野还蹲下用指尖轻触了一下那血,沉道:“竟然将蛊母生生剖了出来,人还跑了,是条汉子啊?佩服佩服!” 明月插嘴:“是个娘们,不是汉子。” “女的?”夏野更好奇了,...... 《摄政王府小作妖》442 叫声哥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3 原来长大了 一听说钰岚回来了,全家人都涌了出来,司蔓菁提着棍子出来,却没见到人。 王稙指着祠堂的方向,拽了拽司蔓菁的衣袖,卑微道:“娘,爷爷好像生气了。” “该生气”,司蔓菁道:“你爷爷就是打她都应该,还算她乖巧,回来就自己跪祠堂了,若是因为你爷爷的不理睬而侥幸,觉得自己没错,娘今日就得好好教训她。” 邱珠玉道:“孩子刚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别让跪着了,先吃饭。” “不准给她吃饭!让她跪着”...... 《摄政王府小作妖》443 原来长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4 王家千金 王钰岚默声吃着饭,王灿瞥到一旁的两个牌位,怔了怔,问:“你到处乱跑见过你安安姐吗?” “没有啊”,顺着王灿的目光看过去,王钰岚擦了擦嘴角:“怎么了?” “告诉你个事情,你不在家,恐怕也不知道。” 王钰岚莫名的紧张:“什么事啊?” “安安快要回来了,跟她一起回来了,还有她的爹娘。” “爹娘!”王钰岚看着那牌位,骤然一个冷颤,惊恐道:“王灿,你说啥呢?” “不骗你,姑姑一家都还活着,他们这...... 《摄政王府小作妖》444 王家千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5 天赐的缘分 许邝在院中亲自转了一圈,让身边人即刻快马送信回秦王府。 许博延声称自己病了,朝中决策由诸位元辅商量过后再报,每天看着内侍送折子进去,可就是不见皇上出来。 “沐南均是不是快回来了?”许邝受了惊,安睡不得,坐在案桌前道:“到哪了?” “沐将军的铁骑疲惫,最快也得两日才能回到十三部,况且路上行军休息,怕得三日。” “三日”,许邝冷哼:“陛下突然造访,这是要在十三部等着他回来吗?” 侍卫垂头站着...... 《摄政王府小作妖》445 天赐的缘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6 帝王之师 远处群山巍峨,连绵的莫干山至纯至净,从阔然的跑马场望过去,那山巅的雪,常年如一。 萧辞缓缓跟在许博延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莫干山的半腰处,像装着一场仙境。 “朕好久没这般畅快了,雄鹰就该翱翔在天地间,这里的风,这里的草,远处的山,都是凉都城看不到的美景”,许博延侧眸,对着萧辞刀锋般的骨相,毫声:“王爷是否也向往那神山深处,向往天地的广阔。” 萧辞淡然:“陛下的凉都城,是天下最富庶的城,里...... 《摄政王府小作妖》446 帝王之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7 多有不甘 行至马场口,车撵仍旧和来时一样,静静候在门口,后面跟着清一色的大凉铁骑,各个身材魁梧,威风凛凛。 许邝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过来:“陛下,该回去了。” “嗯”,许博延欣慰的看向许邝,一如既往的拿他当孩子:“邝儿,你是块曾经蒙尘的珠玉,十三部是你展翅翱翔的天际,从这里到莫干山下,再到徐州,你该一往无前,该好好走,走出自己的一片天。” “陛下……臣”,后面两个字,许邝嚼碎了吞下去,又和着满心的血沫...... 《摄政王府小作妖》447 多有不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8 再回莫干山下 许博延一早便由近卫护送,快快回宫了,王楚君最后才知道凉帝来过,惊诧之下,又担忧萧辞。 穆安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娘,没事的,陛下很平易近人的。” “也就你胆大”,王楚君放下心来,最后看了一眼住过的院子,叹道:“住久了,还真舍不得了。” 院子虽小,却难得舒适。 花树开的正茂,蒲扇一般的花羽随风舞动着,似在挥手告别。 穆安说:“有什么舍不得的,喜欢的话,以后还能再来。” 没见到许邝,王楚君...... 《摄政王府小作妖》448 再回莫干山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49 他的束缚 夏氏一族的传统,夏笙若是族长备选人,那她得安稳在族中待着,以防夏野出事,她能顶上去。 看夏野的体魄,若他是意外的长成这样,便是夏氏一族的幸运,可一听夏笙姑娘的功勋,便是基因问题了,必然是夏氏一族苦心培育的,夏野的父母,就是族中的佼佼者,才能代代相传生出肩挑族人重任的人。 历猿喝了一声,再次锲而不舍的向夏野冲奔过去。 穆南均看了一眼,继续道:“夏笙姑娘嫁给珣儿,她便得离开夏氏一族,能征的父母族...... 《摄政王府小作妖》449 他的束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0 当成回忆吧 历猿送着穆南均出了营地数里,听着冷冽的耳边风,看着那远远分裂天地两界的浑浊,那是雁回关的方向。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所谓的“沐”同“穆”中理不清的牵扯,历猿同沐珣是生死之交,孤身送了这么远,不知为何,他心下难受的不行,“多愁善感”的劲又上来了。 山下的风着实有些割人,穆安回头,还以为历猿要跟着走,冲他招手:“历副领,回去吧。” 历猿定定看着那方向,他懂得了沐珣之前为何会盯着远方发呆,原来是想回...... 《摄政王府小作妖》450 当成回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1 我们回来了 王家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对痛哭的王钰岚指指点点。 王稙被吓到了,快步跑出来,就见王钰岚跌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一个包袱,哭的撕心裂肺,王稙头一次见王钰岚大声哭,在他眼里,男人婆是不会哭的。 不一会,听到动静的人都跑出来,邱珠玉拉着司蔓菁,忧声问:“钰岚这是怎么了?” 司蔓菁一头雾水,愣了愣,过去蹲在王钰岚面前:“岚儿,谁欺负你了?” 这怎么好端端坐在门口哭上了。 任凭司蔓菁怎么问,王钰岚一句话都...... 《摄政王府小作妖》451 我们回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2 生死重逢 漫步走近家门口,越是往里面走,心里就越是存了一股劲,又难受又渴望。 王江堇道:“家里都等着呢,楚君,家里还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真是一点没变,门口被王楚君一剑劈散开的瓦片还立着。 所有人都跑出来了,陈氏同王氏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固执的站在门口。 看着这一幕,穆南均同王楚君皆心下一紧,重重一拜:“母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王氏每夜都梦到女儿的容颜,声泪俱下:“你们回来了,还...... 《摄政王府小作妖》452 生死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3 原来真醉了 家中重逢,解开多年心结,晚上摆了接风宴,去除一年的晦气,只希望来年家中一切都好。 一场酒宴,差点将家中的男人都喝翻了,王灿早就滚在桌底胡说去了。 萧辞也见了几分醉意,已然深夜,王楚君看了看四仰八叉的众人,心下热腾腾的,向邱珠玉招招手:“夜深了,早些休息,不能再喝了。” 邱珠玉在兴头上,却听王楚君的话,赶紧差人送大家回院子。 到了穆安这,却十分清醒,穆安本就没喝多少酒,她刚一坐下,王钰岚便贴...... 《摄政王府小作妖》453 原来真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4 耍赖小能手 东边的曦光升起来,穆安在院子里忙活,家中一片喜气洋洋,正热闹着,一大早穆安刚醒就听到府中的呦喝。 “王妃穿这条好看,藕粉色”,明月缠着说:“就这条,喜气一点。” 穆安对着自个看了会,摇头:“还是之前那条蓝色的吧,粉色太嫩了。” 一把年纪了,实在不太喜欢这种嫩嫩的裙子,梳洗打扮过后,她问:“你家主子呢?好了没?” 明月指了指旁边的屋:“里面呢,严宽说主子昨夜醉酒了,真不敢相信。” “好了,...... 《摄政王府小作妖》454 耍赖小能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5 交给时间吧 当初在落霞关,赵中书还是把王江崇认了出来,哪怕最后落霞关败了,赵中书还是负隅顽抗,坚决要同萧辞对抗到底,被吊着一只胳膊的王江崇揶揄了几句,自此两人就祖宗十八代的“问候”没停过。 萧辞一直等着落霞关平定,看着山谷的桃花越来越艳,这才退了,留下王江崇驻守了一段日子。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正最后赵中书乖乖认命,亲眼见过萧坤的暴行,便不再做无谓的反抗了。 听王泽明道:“当初若不是那老家伙,我就该守落...... 《摄政王府小作妖》455 交给时间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6 沈公子光临 “姑姑那样多好啊?”王钰岚向往道:“到时候,也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半生同夫君奔波在外,半生相夫教子,多好。” “你才多大啊”,穆安笑了:“想那么远。” “就得想远一点,不然我这么莽撞,尽闯祸了。” “以后你就明白了,慢慢来吧钰岚,你也会成为爹娘的骄傲的。” 王钰岚沉默一会,小声问:“我会么?” “会的”,穆安肯定的说:“王家的孩子没有平凡一生的,我们都有自己的天地。” 看着穆安无比真诚的...... 《摄政王府小作妖》456 沈公子光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7 落单出行 对于沈行白的调侃,夏野笑了一声,他站在人面前像一堵墙,阔气道:“怎会是我们逼迫,沐珣是自愿同笙儿成亲的。” 沈行白说什么都不信,当即一拍板:“那就一起去呗,三哥,走么。” 萧辞从旁边拿了剑:“走吧。” 耽搁了一早上,他们一出去,邱珠玉准备很多路上用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塞了一马车,生怕他们不够用。 推脱不得,只能带着。 沈行白好整以暇的看着雁回的街道,跟在萧辞身边,玉骨扇紧紧的攥在手中,欲言...... 《摄政王府小作妖》457 落单出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8 发狠的青音 刚填饱肚子,百岭抹了一把嘴,顺着人流往前面过去,已然不见青音的踪影。 啐了一口,百岭有几分服气,懒散的靠着百岁的肩膀,左右抬抬眼:“跑了?” “都说了早点回去,别跟别跟你非要跟”,百岁推开他,嫌弃的拍了拍肩膀,道:“现在好了,耽误了时间,连一个丫头片子的人影都没见到,亏死了。” “你忘了上次码头,几个兄弟在这小丫头片子手里吃了亏?可别小看了这丫头片子。” 百岁无奈,摊摊手:“现在怎么办?还...... 《摄政王府小作妖》458 发狠的青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59 秦王回都了 青简快马加鞭追上前边的穆安,喘了一口气:“小姐,不好了。” “咋了”,穆安一勒马绳,见青简神色郑重,骤然提起神:“凉都城的事?” “是”,青简面色不悦:“是孟锐手底下的人,擅自行动,和许三姑娘对上了。” “秦王府三姑娘?” “青云说,我们低估那许三姑娘了,许三姑娘身手不凡,百岭同百岁两人都不敌,皆负伤回来。” “那许三姑娘呢?”穆安沉问:“她如何了?” “弟子情急之下,对许三姑娘用毒了...... 《摄政王府小作妖》459 秦王回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0 百般不服 秦王回凉都了,人却病了,方下了马车,便晕倒在了王府门口,颠簸一路,早就疲惫不堪。 秦王府面上安静,内里乱成一团。 许烟樱迎着宫里的医师进来,微一副礼:“麻烦了。” “臣份内之职”,医师也是宫内的老人了,受许博延差遣,来给秦王诊断,第一次见秦王府的许姑娘,眉眼倒是像秦王几分,医师看了她几眼,缓缓道:“姑娘放心,秦王只是奔波劳累,身子虚弱,不会有大碍的。” “嗯。” 看着医师进去,许烟樱抬眼...... 《摄政王府小作妖》460 百般不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1 请你离开 许烟樱以前或许没有这般想,她不够坚定,不够决绝,可现在,她在同沐府的争斗中,同穆安的较劲中,那残存几分软弱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人!没有人会记得秦王府,许邝被封在边地,便可能世世代代都回不来,她嫁了人,凉都城的秦王府便彻底退出了权力的核心。 “不行的,父亲”,许烟樱怒睁着眼:“大哥不会甘心的,父亲你不知道,珣世子踏足朝堂,深得陛下重用,他一个外姓世子,都能在凉都城叱咤风云,凭什...... 《摄政王府小作妖》461 请你离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2 沈行白的窥探 秦王说什么都不能让所谓的三姑娘留下,他回来就是为了让秦王府彻底的远离争斗。 等许烟樱一嫁出去,没了秦王府,陛下便能给许邝更多的权力,他大可肆意的在边地翱翔,何必一定要卷进凉都城纷争不休的圈子。 这无名无姓的三姑娘是个多余的累赘,没一点作用。 喜子想了想,顿声:“小姐清楚三姑娘的来历吗?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就真心相待,何必给自己徒增苦恼呢?” “她……”,许烟樱半回首看了青音一眼,她确实不太了解...... 《摄政王府小作妖》462 沈行白的窥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3 夏氏一族 最后,沈行白实在撑不住了,他看的似真切,似不真切。 无法/论断。 等沈行白再醒来,已经是十二个时辰后了,南宫面色沉重的立在床榻边,像个木桩一样。 碧草深连着天际,一望无垠,看不到草原的尽头。 马车下了一个斜坡,左右晃了晃,穆安轻扶了一下车壁,抬眼看向沈行白。 顿了少顷,沈行白继续道:“三嫂,我想问你句心里话。” “你说”,穆安静静道:“问吧。” 在沈行白踌躇之际,穆安打开盒子,拿出鲜...... 《摄政王府小作妖》463 夏氏一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4 都有心事 沈行怡愣在原地,有些事情就是这般奇怪,就像感情,她同沐珣不过见过一面,可成衣坊的相救之恩,刀刻一样重重印在沈行怡脑海里,那白衫公子就此成了她的梦中人。 可现在,世子好像要成亲了呢。 看着众人来去匆匆的身影,同这满地的疮痍结合在一起,沈行怡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担心沐珣出事。 夏野蹲在王帐后,他的身躯哪怕是蹲下也很是魁梧。 萧辞看他半天不动,沉问:“如何?” “是陀尔悍蛇部”,夏野狼一...... 《摄政王府小作妖》464 都有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5 族中内斗 沐珣留在帐中养伤的几日,都是夏笙不离床的在照顾,沐珣待人有礼,是夏氏一族的女子从未见过的好公子,如何能不让人痴迷。 夏笙对沐珣的喜爱在日益的相处中生根发芽,哪怕父母族人不同意,夏笙还是力排众难的确定了心意。 穆安将夏野请了进去,三人对桌而坐,在萧辞同穆安的双重压力下,让夏野有些坐立难安,他憋青了脸,堂堂七尺男儿,何曾如此窘迫过。 “说吧,别再说什么陀尔悍蛇部了,他们可能拿了你们大帐的东西,但...... 《摄政王府小作妖》465 族中内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6 沐珣的驻留 族长令就是夏氏一族身份的代表,代代繁衍下来,最怕的就是从内里开始乱,一旦乱了,被其他部落抓了可乘之机,便像脆弱的沙堆一般,一推就散了。 “世子殿下,我进来了。” 看了夜影一眼,沐珣到桌前坐下,夏拓随后拂开帐帘进来,手中提着两壶酒,他也是个强壮的男子,可那眉眼同夏氏一族不太像,过于狭长了。 “世子殿下”,夏拓低低笑了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夜影,兀自到沐珣身边坐下:“世子的伤如何了?这次带着族人紧急离开,又劳累世子一身的伤。” “无事”,沐珣看着夏拓满眼不爽,对上夏拓倒满的酒碗,几分轻蔑的别过眼,沉声问:“夏拓公子准备一直关着夏笙姑娘吗?” “世子是说笙儿吗”,夏拓阴了脸,重重推过面前的酒碗,酒水颠簸洒了出来,他道:“这碗酒当我敬世子的,世子务必喝了,算是提前尝过我们笙儿的喜酒了。” “夏野就要回来了,夏拓,你别因为一时私利,害了整个夏氏一族。” “我就是要同笙儿成亲,我要娶她为妻,夏氏一族的女子只能留在夏氏一族,世子殿下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夏拓固执的举起那酒碗,怼在沐珣面前,狠道:“干了这碗酒,世子大可离开,夏氏一族不会再拦着你,我夏拓也敬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掌推开那酒碗,夏拓手腕一震,酒碗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夏拓当即沉了脸:“世子殿下身份尊贵,一直留在族中不好吧!” “你把夏笙姑娘放了,我带她走”,沐珣撩开椅子上的衣摆,冷道:“夏氏一族的内斗我不参与,等夏野回来自会同你周璇,我只要夏笙姑娘。” 惊了片刻,夏拓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他昂首笑起来,轻蔑的看着沐珣,他唇色微白,这次临时带领族人离开常驻地,路上可谓万分艰辛,后有陀尔悍蛇部,虽然不足为惧,这背后这荒原的凶残部落却趁机攻打一二,是沐珣带着身边人一路护着夏笙,他们才能有惊无险的到这地方。 夏拓知道,若不是夏笙在自己手上,沐珣不会忍到今日,可那又如何? 夏笙就在他手上,他敢肯定!沐珣就是找不到。 “世子莫不是痴心妄想呢?你以为仗着笙儿喜欢你两分,你就能带她离开部落?”夏拓一脚踢开底下的碎碗,展开雄壮的手臂,腰间的铜铃“叮铃”作响,他大笑道:“我夏氏一族,从来不干涉他国之事,这次救了世子,也是凑巧罢了,若是一早知道你的身份,在夏野拖你回来之际,你早就被族人扔出去了,还能活到今日?趁着夏野没在,我奉劝世子赶紧滚回去,至于笙儿,想都不要想!” 沐珣寒了面,他找不到夏笙,夜影猜测夏笙根本不在族中,睨了夏拓一眼,沐珣寒道:“你将夏笙姑娘藏在哪了!” “嘿,你找不到吧”,夏拓转身,指尖挑着另外一壶酒,扔在沐珣面前,酒水溅湿了沐珣的衣摆,他一身的酒气,夏拓挑衅的看着他:“笙儿在等着同我成亲呢,这么美的笙儿,你们不配看到。” “夏拓,夏笙她不喜欢你,是你害死了她的父母”,沐珣一字一句道:“你夏拓就是她夏笙的仇人!” “谁说笙儿的父母是我害死的?世子殿下你看见了?族中长老一一验过,老族长就是坠马断颈而亡,当时狩猎,那么多人瞧着呢,我可离得远远的呢?”叹了口气,夏拓面上笑着,言语之间却多了两分伤悲,他道:“至于笙儿的母亲,是悲痛之下,在帐中自杀而亡的,被人发现时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笙儿痛不欲生,几欲痴魔,若非我拦着,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沐珣抬眼:“卑鄙!” “我的好世子殿下,莫干山下的情况我已经为你打探来了,齐军都败了,大凉铁骑回撤,你也该回去了。” 夏拓恨不得沐珣马上就离开部落,现在族中已经用不到他了,夏拓找到了新的臂膀,他知道夏野快回来了,等待他的不过也是死亡罢了。 即日起,他就是夏氏一族的长老,带着族人游牧,在这辽阔的草原上重新找到肥沃的驻地,他们的马匹都是最好的,没什么好顾忌的。 沐珣的存在,实在太碍事了,他是大凉世子,看了旁边凶神恶煞的夜影一眼,夏拓清楚,这群人能寻过来,沐珣在这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回去了,若是人死了,大凉铁骑他可得罪不起,只能把这瘟神给送走。 笑了笑,夏拓指着地上,往后退去,兴奋道:“喜酒,世子还是尝一口吧,也算是了结了笙儿的遗憾。” 夜影愤怒,就要追出去,被沐珣拦臂挡下,他微一皱眉,夜影就知道又扯动伤口了,气道:“主子,这夏拓太令人生厌了!属下再想办法送消息过去,一旦夜凶收到,便会快马加鞭而来。” “夏拓奸诈,退的太远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夏氏一族的游牧地界,往后就是未知的荒原,太危险了”,沐珣垂着受伤的手臂,低沉道:“这里消息闭塞,夜凶一时半会收不到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般耗下去,这夏拓到底将夏笙姑娘控制在哪了?” “再等等”,沐珣透过潦草的窗外看天,暗沉沉的,莫名的让人压抑,抬手捏了捏颈间的骨哨,是狼骨做的,极其的精巧,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攥着那骨哨,沐珣说:“再等等。” 看了一眼那骨哨,夜影垂眸,没再说什么。 经过此次波折,族中沉寂了不少,将夏笙的父母安葬后,族人皆大帐紧闭,在内默哀,直至黑夜降临。 —— 青简和夏野几乎是同时回来,穆安看了青简一眼,青简道:“追到陀尔悍蛇部的踪迹了。” 夏野:“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毫不迟疑,一行人追着踪迹而去,在一处浅小的湖泊边发现了陀尔悍蛇部的营帐,他们的马跑不动了,伏了一圈吃着草,陀尔悍蛇部的人一身糙,个子矮小,各个裸露着臂膀,身上简单的披着自制的兽衣,操着一口的混话。 一人远远看见飞奔而来的骏马,抬臂欢呼一声,不消片刻,族中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拿着兵器冲了出来,夏野打马在前,毫不客气的冲进了他们的围墙里,冲散了一批人。 陀尔悍蛇部的汉子大惊失色,大喊着敌袭,可随着萧辞同穆安的到来,他们意识到来的不是这块无垠草原的人。 夏野高坐马上,看着不远处就地摆放的物品,确是族中之物,他阴厉了眸子:“陀尔悍蛇部的族长呢,出来!” 穆安看着这群人,确实没什么战斗力,回头给了青简一个眼色,青简便带着听风等人将各个出口都堵了个严实。 一柄柄的锋利的长剑划破长空,吓得女人孩子抱在一起,一个女人头上还不伦不类的戴着发簪,夏野翻身下马,一把将那女人提起来,女人惊恐的面目乍现,可夏野只是拿了那簪,他紧紧攥在手中,咬牙:“是我送给笙儿的,她喜欢的紧,绝不会丢下!” “你们族长呢,滚出来!” 萧辞跟在旁边看着,夏野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高垂的辫子整齐的搭在后面,随着声音一顿一顿。 好半天,陀尔悍蛇部的族长才被人推了出来,他恭敬的做着自己部落的礼仪,对着夏野“唧唧哇哇”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 夏野当即怒了:“说人话!” “我认得你”,那族长年纪稍大,说起话战战兢兢,很是怕夏野,他说:“你是夏氏一族的少族长,天神啊,是夏氏一族的少族长回来了。” “知道我是夏氏一族的少族长,陀尔悍蛇部还好抢掠我族中之物,莫不是找死!” “不不不”,族长双手叠在胸前,虔诚的说:“我和我的族人用天神发誓,我们没有抢夺夏氏一族的物品,是一路过来的时候,夏氏一族已经空了,那里被毁的不成样子,只是好多物品没有带走,族人实在艰苦难耐,这才借用。” “你们去的时候夏氏一族已经被毁了?”萧辞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他看夏野快要捏断手中的簪子,轻拍了拍他,才侧眸问:“可见到夏氏一族的人了?” 族长惊看着如天神一般俊朗的公子,更加的虔诚、惧怕,低声:“是,去的时候已经空了,没见到人。” 萧辞又问:“可知道夏氏一族去哪了?” “应当是临时撤走了,可能同荒原的魔人族有关”,族长怕萧辞不明白,解释道:“魔人族是隐藏在荒原深处的部落,他们太凶残了,被草原的族人称为魔人,我和族人就是受到了他们的攻击,这才一路逃过来,族人舍不得家,我们又半路折返了,要往北部的家去,重新生活。” “可一路上太苦了,正好碰到夏氏一族的常驻地无人,这才借用了一些东西,看在草原天神的份上,少族长还请不要怪罪我们。” “真是荒原的那群兽人?”夏野重重喘息,压不住心底的一股劲,他问:“他们不好好缩头藏着,跑出来做什么!”</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7 精巧的骨哨 陀尔悍蛇部小心翼翼的躲着,一眼看过去,模样确实凄惨。 萧辞扭头问夏野:“荒原的魔人族是怎么回事?” “什么魔人族”,夏野抬头,黝黑的皮肤发亮,他紧皱眉头,说:“不过是夏氏一族的手下败将罢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玷污草原,神圣的地方留不住他们这群恶心至极的疯子,多次同族中起了纷争,是夏氏一族带头将他们赶进了荒原自生自灭,不曾想又跑出来祸害!” 夏野抬头看天:“若是我的族人受到伤害,我便杀光他们所...... 《摄政王府小作妖》467 精巧的骨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8 愤怒的夏笙 沐珣说:“不,我自己去。” 过了好久,族中的汉子才来说:“世子,族长睡得香,叫不醒。” 他一脸菜色,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沐珣旁敲侧击道:“这地界可不比你们的常驻地安全,夏拓还真心大,我方才见你们连瞭台都搭的松垮,一两个人守着都能睡着了,当真是换了个族长一族的人都跟着换了么。” “世子你说的绕来绕去,我们也听不懂”,那汉子挠挠后脑勺,反驳道:“族人都累,浅睡一会。” “不是说夏拓睡的太沉,...... 《摄政王府小作妖》468 愤怒的夏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69 我知道你会来 夏拓靠近夏笙,看着她的怒容叹气:“笙儿,你委屈委屈,等你想通了,我们就回去。” 夏笙站在原地,脚踝一颤一颤的疼,她冷道:“你做梦!” 门外站着的,都不是夏氏一族的人,夏笙认得,她被囚在了荒原,一蹶不振许久,心底久久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父亲狩猎没有执意跟着,为什么在知道父亲遇难的第一时间不陪在母亲身边,夏野离开之前,叮嘱她小心一点大长老,她过于自恃轻狂了。 这将是夏笙一辈子的痛,她不能原谅自己,一欲将自己关在谴责中,脚踝处被磨出了血都不自知。 她狠戾的模样是夏拓从未见过的,夏拓后退两步,半伸着手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放下,从怀中掏出药品,道:“笙儿,族长的死我也很痛心,夏野一去不回,生死不知,族中得不停的提防外面的危险,我在这个时候挑起担子,也是为了你好。” 此刻,夏笙手中若有一把刀,一定要狠狠地劈砍过去,她不想听夏拓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眼前几乎看不清,心口绞着痛。 不知道夏拓是何时离开的,这里的大帐比家中的破败很多,阵风一过便“唰唰”的响,渐渐唤回夏笙的神志。 慢慢蜷缩回去,夏笙咬牙:“夏拓!你勾结乌匈,我一定会向族人揭发你!” 外面黑漆漆的,夏笙昏昏沉沉几日,错过了逃跑的时机,看看脚踝处的铁链,夏笙皱了皱眉,胃里饿得难受,只有下午喝了小半碗奶茶,这会胃里酸的很。 脚踝处的血还在往出流,夏笙撕了条衣袖简易的包扎好,纤长脖颈间绕着的粗糙骨哨子掉出来,夏笙不由得去看,她清醒之际便吹响了这骨哨,夏拓能随时往来,就说明这里距族中不远,若是…… “若是你还在,就一定会来救我的”,夏笙抬起头,摸着那骨哨,瞬间有了力量,低喃道:“沐珣,你一定要来。” 夏拓吩咐守在帐外的人一定要照顾好了,里面的人那么凶,门口的两个女子也不敢进去,只敢在外面守着。 夜更深了些,连荒原都安静了,这里平时连个雀都不会来,每到夜深无人之际,所有人便乏了。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夏笙低出一口气,帐里最后一根烛火晃了晃,灭了。 黑暗中,夏笙摸索到铁链的边缘,想着如何把这东西解开,她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大长老同夏拓带领族人深入险境,她要回去,要为父母报仇!要肃清族中! 铁链一动就响,尽管夏笙万分小心,还是在黑暗中撞到了桌角,她一拧眉,这动静惊动了帐子口的两个女子。 “里面怎么黑了,得给夏姑娘点上。” “都这会了”,另一女子莫名打了个冷颤,道:“夏姑娘应该睡了,还是别点了。” “也行……” 忽地,两人后颈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地劈晕。 沐珣立在昏暗的月色下,动了动手腕,低声喘着气,扯动了伤口,漆黑的眸同月色相辉映。 夏笙终于拽到了钉住铁链的长钉,可无论她怎么用劲,都解不开这铁链,外面“噗通”两声,她侧耳一听,捏紧了那铁链,像个被俘虏的雌狼。 沐珣一进来,整个大帐便暗了一个度,哪怕消瘦许多,可身形依旧高大,挡住了唯一的一点光。 夏笙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蓄势待发没有回头,心口猛烈的跳,拳手已经收在胸前,只要那人一靠近,她便能攻过去。 看到了角落里半跪的身影,沐珣脸色一冷,大步过去:“夏……” 苍白唇角的字眼还未吐出来,就稳稳接下了夏笙浑身解数的一拳,熟悉感扑面而来,夏笙就要开口,就被一根温热的食指搭在了唇边,夏笙瞳孔皱缩。 “是我”,沐珣将夏笙挡在阴影处,保持着最基本的距离,低声:“夏笙姑娘,你还好吗?” “沐……珣”,夏笙眼眶一酸,所有的坚韧在这一刻化为灰烬,她不顾一切扑进沐珣怀中,哽咽了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 女子身上带着独属于草原的清香,一靠近,就像一股清风吹拂过,荡在沐珣心弦,他愣了一瞬,才轻轻拍了拍夏笙的肩膀,感觉到一丝温意,还有夏笙一颤一颤的哭声。 “没事了”,沐珣温声:“我带你离开。” “沐珣”,夏笙仰起头,黑暗中,看不清她满脸的泪花,这是夏笙长到如今,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草原的女儿不哭,沐珣听清了她的颤音,夏笙说:“答应我,别离开我,好吗?我要你陪我回去,拿回属于我和我哥的一切。” “夏笙姑娘,你哥快回来了,我相信,你们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松开夏笙,沐珣点燃了桌面的烛火,他看到了夏笙愕然的面庞,以往精心编的发乱的不成样子,唇角干裂,面容憔悴,那脚踝处的铁链触目惊心。 沐珣深深皱起眉头,夏笙何时受过这等屈辱,刚强傲然的她如何能撑住。 抽出腰间的冷剑,沐珣毫不迟疑,没再看夏笙呆呆的目光,一剑冲那脚踝处劈砍过去,从始至终,夏笙丝毫未动,她真是全心全意相信面前这个人。 剧烈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外面的注意,隐隐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沐珣收了剑,向夏笙伸出手:“我带你走。” 夏笙没动,她红着眼眶,带着广袤草原的韧劲,盯着沐珣看了会,说:“沐珣,你带我走,我便跟你走了。” 脚步声已经到了帐外,沐珣知道,想带夏笙离开,就要杀出去了,他一点头:“走。” 倔犟的擦干了圈在眼眶中的泪,夏笙神色陡然狠戾起来,她弯腰提起那带给她屈辱与仇恨的铁链,将指尖递到了沐珣手中。 恍然间,外面火把雷动,大帐被团团包围,四面的帐上都倒着被火光拉长的人影,大长老跑着过来,厉声:“里面的人,出来!” 沐珣褪下剑鞘,别在腰间,同夏笙大步出去,夏笙的目光一直留在沐珣身上,一刻都不想离开。 厚重的帐帘被挑开,沐珣硬朗俊毅的面容映在了大长老眼中,他身侧,决然站着高挑的夏笙。 大长老瞳孔一缩,指着沐珣惊声:“世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穆安抬头:“本世子今夜要带夏笙姑娘走,谁敢阻拦!” “世子你要走,我们不阻拦”,大长老眉头紧皱,赶紧让人去追夏拓回来,他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了,气呼呼的看着沐珣,大声:“笙儿是我夏氏一族的人,哪有跟世子殿下离开的意思,她必须留下。” 夏笙手中的铁链翻滚,出其不意的狠狠朝大长老的脸甩过去,大长老快速后退,哪怕有身边的汉子护着,还是被长长的铁链绊倒在地,他的小腿疼得厉害,像断了一般。 勃然大怒:“笙儿,我是长辈,你父母身死,我就得看护着你,你怎么能对我动手!” “我夏笙,不屑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长辈!你们设计害我亲人,如今还想同乌匈这个老东西联手,伤害我父亲护到如今的族人,我同你势不两立!”夏笙抬头,手腕都在不停的发抖,大长老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对她何其的好,自己的马术都是这人亲自教的,如今再看,竟不知底子里坏透了,她道:“我不会原谅你们,我会杀了你们父子二人,为我爹娘报仇雪恨!” 大长老被吓住了,他不由的想后退,看着夏笙,眼底飞快的闪过杀气,早知道就不该听夏拓的话,留下她。 可看了看旁边的沐珣,大长老还不足以同大凉世子撕破脸皮,忍了忍道:“笙儿,你听我说,你父母的死怎会同我和拓儿有关,你自幼和拓儿一起长大,多么深的感情……” “别叫我笙儿!我听着恶心,你们所做的一切,草原的天神在看,我死不瞑目的爹娘在看,我在看!” 夏笙上前一步,丝毫不畏惧周遭的乌合之众,牙根作响,烈道:“是不是你们做的,我一清二楚!囚禁我,夺我手中的族长令,同这荒原的兽人为伍,你和夏拓就是我夏氏一族的耻辱!不除你们,我良心难安,草原的天神不会原谅我,死去的爹娘族人皆不会原谅我!” 大长老一口老气差点没上来,他气的跳脚:“夏笙!要不是拓儿喜欢你,你早死了,你别不识好歹!满口胡说八道!” 夏笙不顾一切就要冲出去,她骨子里便勇猛,她的血告诉她,做人就要敢爱敢恨,她可以奋不顾身爱上一个人,也可以因为仇恨,迫切的想要杀了一个人,她要族中干净,要族人都干净团结! “夏笙姑娘”,沐珣感觉到夏笙动了杀心,沉道:“我帮你杀了他。” 夏笙浑身的力气散的很快,她一头的冷汗,看了看半缺的月,道:“我自己来!” “夏笙!”大长老厉声:“你糊涂了吗!” “我清醒的很,我必须杀了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0 我要拿回一切 大长老一看情况不妙,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想不想得罪沐珣的事了,是夏笙压根没打算放过他。 “快去找拓儿”,大长老喊了一声,转头对沐珣道:“世子殿下,这次是你多管闲事了,你若是执意要带夏笙走,就是同我夏氏一族作对!” 沐珣轻描淡写:“夏氏一族本就不是你的,是夏野同夏笙的。” “夏野”,大长老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狞声一笑:“笙儿你听话,你若是还想见到夏野,你就乖乖听话,否则,就算你执意回去,看到的也是夏野的尸首!” 夏笙冷眸:“你做梦!没有人是我哥的对手,他会回来的!” “单枪匹马,你真以为夏野有多厉害,他不死也残,笙儿你知道,一个废人,在族中也只能成为拖累!” 夏笙不由分说的就一链子挥过去,有沐珣以一当十,她瞬间就逼近了大长老。 大长老不得不抵抗,还欲说服夏笙,真是又恼又恨! —— “吁——”,策马奔了近两个时辰,夏野终于能看到一点尽头,延绵的夜色深长,入了脚底,指着最后一个小斜坡,夏野扭头对萧辞说:“就到了,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族人的酣睡声。” “这一路都没有打斗的痕迹,你的族人都是安全的”,萧辞心底仍旧沉着,只是道:“夏野,我们快去。” “走!驾——!” 看着夏野飞冲出去,穆安一路跟着跑,有些疲累,她立到萧辞身侧眯了眯眼,越是往里,这地势起起伏伏,在混着月的夜色下看,就像无数个人头在乱七八糟的斜坡滚动一样。 她打马停在原地,马儿有些焦灼,原地动着蹄子,甩甩头打着闷鼻,穆安鬓角一紧,同萧辞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对劲!” 萧辞抬眼:“夏野!小心!” 在夏野冲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就感觉到了周遭的变化,天生的敏锐让他做好了防备,在突破草皮子升起来的绊马绳施展开的瞬间,他就翻身离马,稳稳当当的坠在地上。 萧辞的提醒同时入耳,夏野愤怒的吼了一声,他看着斜坡的方向,笃定后面就是他的族人,这半路拦截他的,又是谁! 穆安同萧辞疾驰过去,与此同时,影影绰绰的人从背光的坡上爬起来,狗熊一样跑动过来,手中的钝刀发出剧烈的响声。 “乌匈!你个老东西!”夏野怒目圆睁:“我没找你,你居然找到我头上。” 乌匈躲在一群人中间,狠狠地啐了一口,一看跟在夏野身后的人,面色微白。 低声:“这个夏拓,骗我!” 不是说好拦截夏野一个人吗,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不管了”,乌匈昂首挺胸:“先抓夏野,不要健全的!死的也行。” 他身后的一群长毛短毛的人,拿着各种形式不一的兵器就朝夏野冲过来,要他的命。 穆安摇了摇头,一看这些人的架势,就觉得散极了,若是夏野一人还能被绊住伤了,可她身后的青简听风,萧辞旁边的严宽明月,无一不是高手。 萧辞一抬手:“严宽!” “是”,严宽正好乏了,解劲的很,他吸了一口风,一跃便冲出去,他一动,听风和青简都动了。 “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毕竟都送上门了”,穆安扭头对萧辞调皮的一眨眼,挑了半天,抽出一把短刀和萧辞同时而动。 乌匈总共带了不到三十人,想着拿下一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可夏野是个高手,他身后的人更是高高手。 “不好了”,乌匈一把年纪,可不想就这样死了,同夏野缠斗两下,丢下同伴就要跑,被随后而来的南宫撞了个正着。 凑近一看,是个长的喜乐乐的姑娘,乌匈还看到了旁边的马车,厉声:“滚开!” 南宫听到打斗声,刚回头冲车里昏昏欲睡的沈行白喊了一声,还没看清面前不远的交火状况,就莫名其妙被凶了,她当即有些不爽。 “人家打的厉害呢,你跑什么跑?”不等乌匈开口,南宫当仁不让的蹿下马,灵巧的很,一脚就踹过去,被乌匈躲开,南宫冷哼一声:“你回头瞅瞅,那乌七八糟的人都给你挡刀呢,你就敢跑!也忒不仗义了。” 平生最恨不仗义的人,南宫三两下把乌匈逼的往回退了几下,夏野一刀过来,就把乌匈给向内勾了回去。 “呦呵”,南宫帮了个小忙,兴冲冲的跑回去,看着松松散散,探头出来打着哈欠的沈行白,乐道:“公子,打起来了。” “听到了”,沈行白停了马车,整个身子出来,坐在边上看着萧辞打,伸了个懒腰:“总算到了,再不到,我就累了。” “哥”,沈行怡倒是被惊着了,一声还没吱完,脑袋伸了一半,啥也没瞅见,就被沈行白反手推了回去。 架起一条腿横在梁上,沈行白抬声:“看什么看,好好里面待着。” 沈行怡本来还有几分迷糊,被沈行白重重一推,从车头滚到了车尾,撞在了垫子上,她蜷着身子爬起来,冲外面吼道:“沈行白,你是猪吗!不会轻点。” “哎呦,下手重了。” 南宫:“……” 一会功夫,萧辞他们已经打完了,该杀的杀,该留的留,连场子都没人清理。 夏野把乌匈狠狠踩在脚下:“既然是手下败将,就好好躲着,还敢出来!真以为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几年,就能变厉害了,你们只是变得更弱了而已。” “夏野你个小崽子,你放开我”,乌匈的年纪能当夏野半个爹了,被踩在脚下,他脸都青了:“有种你放开我!” “再废话我就一刀砍了你!” 夏野怒道:“我的族人呢?凭借你还动不了夏氏一族,到底是谁在教唆你,说!” “我不说,你不放开我,我就不说”,乌匈感觉骨头快被踩断了,他呲着嘴,道:“你个崽子,你放开我!” 夏野鼻口出气,一脚就踩断了乌匈的手臂,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嚎叫,抬头看着远处隐隐亮起来的灯火,久久没再说话。 乌匈终于受不住了,他东躲西藏的在荒原几年,族人不仅没有之前的意志力,还更加的狼狈了,这次拼死出来,一路挑着比自己弱小的部落打,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最后还是败在了夏氏一族手中。 若要说夏氏一族是这草原上的狼,那能击败他们的,只有族中不服气的豺狼,其他部落都不行,除非群起而攻之。 “我说……狼崽子你别踩了,松开松开……”,乌匈求饶着,夏野垂下头轻微一抬脚,又是一声干嚎,好半天,乌匈这老东西才缓过劲,他说:“是夏拓族长让我猎杀你的,你们夏氏一族也有今天的内乱,我不过想分一杯羹而已,还没对你们做什么,你放过我。” “夏拓!”夏野苍白了脸:“他算什么!谁让你称他为族长了?” “你个狼崽子,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爹娘都死了,夏氏一族还有谁,他夏拓担任族长当仁不让”,乌匈忍着剧痛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大着声:“你自己回去看,别跟我过不去啊,我以后再也不骚扰夏氏一族了,还不成吗?” 夏野怔在原地,他耳边只回荡着那句“你爹娘都死了”,草原温和的风突然有些冷,停在夏野高大的身躯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爹娘身体还算康健,怎会死了? 是夏拓! 是大长老! 乌匈看准时机,夏野正短暂的沉浸在悲痛中,无暇顾及他,拖着断了的手臂,乌匈翻身就要跑,萧辞脚掌一动,震起地上的钝刀,就将他捅了个对穿。 刺破血肉的声音充斥着夏野的耳膜,他仰天嘶吼一声,拽过旁边的马,便疯了一样的冲回去。 “夏野的父母死了”,穆安转过头,低声:“夏氏一族这次变动太大,那我哥同夏笙姑娘呢?” “他们应当无事,有夜凶的人在”,萧辞一时间也猜不清楚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牵着穆安上马,向着火光亮起的地方过去。 “完了,看着出大事了”,沈行白站了起来,瞅着远处,一拍南宫的脑袋,匆忙道:“你看着沈行怡,在这待着,我跟过去看看。” “不行”,沈行怡在里面侧耳听了半天动静,看到了萧辞杀人的一幕,微愣片刻就听沈行白要将她丢下,一把掀开帘子,皱眉:“我也要去。” 瞪了她一眼,沈行白说:“别添乱。” “不……我怕”,沈行怡眨眨眼,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连忙看着南宫道:“哥,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你看看这里这么危险,一旦你们走了又有人杀过来,南宫一个人怎么行呢,多危险啊。” 沈行白犹犹豫豫,他不是觉得危险,他觉得沈行怡不太对劲。 “哥!南宫保护不了我的,我怕嘛。” “……”南宫呆呆的看着沈行白,咧嘴一笑:“公子,我能带小姐逃命,保证谁也抓不到。” “一边去”,泄了气,沈行白点头:“那就跟上,南宫你带着这臭丫头离远点,一会打起来别被人盯上了。” 沈行怡连忙应和:“哥,穆姐姐他们都没影了,你快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1 是安儿吗 沿着最后一个斜坡下去,闪烁不停的灯火来回晃动着,夏氏一族的营地忽地就躁动起来,在平静的夜里裂开一声长鸣。 夏野还没到,里面好像已经乱了,等萧辞同穆安追上来,早就不见了夏野的踪影。 “是已经打起来了吗?”眺眼望去,动静不小,穆安呼了一口风:“是我哥。” 萧辞看了一眼,说:“安儿,我们走!” “走。” 沐珣提前动手了? 顷刻之间,还算安静的驻地被一股热气掀飞,乌匈留在荒原的几个虾兵蟹将畏惧沐珣,大长老败在夏笙手中,被铁链捆了个正。 夏笙看着那也曾对她和蔼过的面容,满目伤悲,大长老到死还在狡辩,他以为夏笙是个傻的吗? 怎么会,夏笙聪明的很。 父母的死哪怕不是大长老同夏拓直接动的手,也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便是仇! 任凭大长老苦苦哀求,夏笙毅然决然的取了他的命,抬头望天,夏笙只说了句:“夏氏一族不容背叛。” 沐珣带着夏笙快马加鞭往驻地去,夏拓刚收到消息,彼时他已经在帐中,听到人报荒原出事了,大步往沐珣的帐里去。 夜影心里一直憋着气,一看计谋败露,便也不忍了,七八人将夏拓缠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驻地的族人都醒了。 他们将矛头齐刷刷的对准了夜影等人,若是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 谨遵沐珣的吩咐,除了夏拓,夜影也不想跟其他人打。 剑弩拔张下,夏拓得族人相助脱身,怒眼一看,沐珣已经带着夏笙横冲进来,他不由得双拳紧握,狠狠盯向沐珣。 “大凉世子,夏氏一族尊敬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我族中之事,到底是何居心!”夏拓从族人手中夺过大刀,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怒道:“世子殿下今夜是决意要同我作对了!” 夏氏族人皆紧张起来,看着沐珣优雅的翻身下马,一抬手,夏笙便自然的将掌心递给她,扶着夏笙从马背上下来,沐珣这才松开手回头去瞧怒火中烧的夏拓。 “夏笙姑娘回来了,夏拓你也该交出族长令了。” “你胡说!”夏拓瞠目看着夏笙,冲她低声道:“笙儿,你过来,沐珣他不怀好心,你过来啊。” 夏笙抬起深邃的眸子,她决然立在了沐珣身侧,看着自己的族人,满眼悲戚道:“我夏笙回来了,众位族人听着,大长老同夏拓居心叵测,勾结荒原外族,同乌匈这天神摒弃的老东西狼狈为奸,害了我爹娘性命,还将我囚禁在乌匈的帐中,得了世子殿下相救,这才逃不开!” “笙儿!”夏拓惊呼一声。 明晃晃的火把攒动,夏氏族人皆愕然的看向夏拓:“族长,笙儿说的可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那大凉世子挑拨离间的奸计”,夏拓恨声:“大家不要信!” 夏笙上前一步,孑然立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中,想到过往种种,不由得心痛:“夏拓,你别在狡辩了,我回来就是取你性命,为爹娘报仇的!大长老已经被我猎杀在荒原,就在乌匈老儿的大帐中!谁若是不信,便可策马去看!” 众人皆动,有人唏嘘:“笙儿将大长老杀了?” 夏拓难以置信,瞳孔一缩,连声:“笙儿你说什么?你杀了我爹!” “我夏笙势必杀尽你父子二人,肃清族中!” 看夏笙的神色,丝豪不作假,那就是真的了! 夏拓没想到夏笙会这般无情,居然真的杀了他爹,双眼迸射,夏拓怒吼一声,掏出族长令,怒视着沐珣道:“族长令在此,夏氏一族听我号令,霍乱族中者,拿下!” “不要脸的东西!”夏笙实在被气着了,她紧着胸口,将目光对向平时疼爱她的长老们,沉声:“族长令本在我手中,是夏拓抢走的,他能算什么族长,我哥还没回来,他才是族长的继承者,哪怕……哪怕我哥回不来,我还活着呢!” 就在族人摇摆不定之际,一个年迈的长老垂声问:“夏拓当真同乌匈勾结了?” 夏拓摇头:“我夏拓自认高贵,怎会同荒原的兽人勾结,一群奴隶罢了,用他们那是看的起他们,夏笙你别血口喷人!” “勾结便是勾结,何必说的冠冕堂皇,夏拓,你这个耻辱!”夏笙咄咄逼人:“今夜我便要替族中除了你这个叛徒。” 掌心的汗水一层层的出,夏拓的心更是沉重无比,他对夏笙是又爱又恨,这是他从小就喜欢的人呐! 咬紧牙关,夏拓不再犹豫,冷眼看着蓄势待发的夜影几人,天际的风一路吹过来,都有了黎明的凉意,他握着族长今,大声:“夏氏一族自古以来便立下的规矩,不可信任何人,哪怕是族中之人,今日族长令在我夏拓手上,我便得以夏氏一族的利益为重,笙儿年幼无知,被大凉世子迷惑心智,想要搅起我们的内乱,族人们,夏氏一族经不起动/乱。” 一番话似乎就要定了众族人的心,就在摇摆之际,夏拓压重了声:“夏氏一族规矩为重,诸位长老,可不能让笙儿继续误入歧途,哪怕得罪大凉铁骑,我夏拓也要捍卫族中的尊严!” 夏拓话音刚落,一股强劲的利风划破了黎明,毫不客气的冲着夏拓的命来,夏拓大惊,飞速向一边逃遁,狼狈之下手中的族长令掉落在地,被飓风劈成两半。 那刀风一袭过来,夏笙就睁大了眼,还未看到人,便喊了声:“哥!” “笙儿!”夏野径直冲进了驻地,破开了旁边的大帐,马蹄高扬,马儿尖锐的嘶吼一声,夏野已经跃下,两步到了中间,他不由分说之下,已经一拳将夏拓抡倒在地! 夏拓不可置信,满口的血沫,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吞,喘声:“夏……野!” “我还活着,活着回来了!夏拓”,夏野怒眼:“你以为凭借乌匈老儿几个人就能取我性命!我先取了你的命!” 惊恐之下,夏拓翻身起来,往旁边躲去,捂着胸口看地上的族长令,忽地大笑一声:“夏野你毁了族长令,你回来了又如何!我已是夏氏一族的族长,你毁了令便是同整个族中作对!” 夏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以往出现在族人面前的,都是那个大笑爽朗的夏野,无时无刻不在族人面前晃悠,谁家有难,他都是第一个出手相帮,族人何曾见过此刻杀气毕露的人。 夏野憔悴又凌厉的目光从熟悉的族人脸上扫过,看着他们渐渐麻木,所有的族人好像都在,可这其中再也没有父母满眼欣慰的身影,夏野握紧了拳头,一手提着刀,最后落在双目通红的夏笙身上。 他哑道:“笙儿……” “哥,你怎么才回来”,夏笙扑过去,看着夏野,眉宇漫上韧劲,道:“哥,爹死了,娘也死了……” 亲耳从夏笙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夏野呼吸一滞:“哥知道了,这就报仇。” “夏野啊”,方才开过口的长老看着夏野,拾起地上千百年来从无一丝裂痕的族长令,颤着声道:“夏野,你怎么能……如何也不能毁了族长令啊?” 夏野安抚着夏笙,对着沐珣微一点头,抬眼看过去,黝黑的面容冷的不像话,他道:“毁了就毁了,夏氏一族被规矩框了这么多年,也该做出改变了,让族长令落在叛族的畜牲手中,还不如毁了!” “夏野啊,你……” “各位长老什么都不必说了,夏拓杀了我爹娘,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老族长死是个意外,当时我们都看到了,夫人是自己死在帐中的”,一个长老道:“纵然夏拓有错,可这杀人的罪名不能乱扣在他头上啊。” “人在做,天在看!”夏野看夏笙的模样,就知道她受尽了苦楚,他如何能甘心,硬道:“夏拓,你不得好死!” 夏拓气的发抖,可他预示到自己好像没有退路了,电光火石之间,夏野已经出手,同夏拓缠斗在一起,受了惊的族人还想阻拦,慢慢计议此事。 看了一眼夏野的背影,夏笙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出身便死死挡在族人面前,沐珣摇摇头,抬手示意夜影帮忙,自己正欲出手,就看到了迎着晨曦背光而来的飒爽身形。 一时间,沐珣定在了原地,穆安的头发被风吹的飘摇,同萧辞耽搁一小会,一进这大帐驻地,就看到沐珣飘然的身姿,简单穿着夏氏一族的衣裳,定定站在那,陡然失了神。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那是雁回关外一剑定沙匪的凌冽影子,也是京城街上嬉皮笑脸的银面世子,看见自己就莫名的温柔。 沐珣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再一抬眼,翩翩然的裙角从马背上滑下,晨曦而来的光突然有些刺眼,刺的沐珣睁不开,他好似看到萧辞慌忙的伸出手去拉,什么都没留住。 那抹欣长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耳边都是纷乱的闹声,可这一刻,沐珣却觉得天地都静了。 他低喃:“是安儿吗?” “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2 安好便好 穆安想,她终于找到沐珣了,人还好好活着。 这么长日子,沐珣无时无刻不念着家里,他想念京城短暂的快乐时光,想念那俏皮可爱的模样。 他知道,对于那时的穆安而言,萧辞才是她的天,是他的出现打破了这原有的平寂,将穆安带入了更痛苦的抉择中。 他一直以为,这丫头不会原谅自己了。 穆安冲进了沐珣怀中,她承认这就是那个疼爱她的哥哥,那个在凉都城长大,心里却一直念着京城的哥哥。 “对不起”,穆安尾音都有些颤了,她低声说着:“对不起。” “安儿乖,安儿乖”,沐珣湿润了眼角,他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的人,最愧疚的便是在京城动/乱的紧要关头,让穆安没能见到萧辞最后一面,该是怎样的痛苦才会昏睡许久,最后连腹中的胎儿都没能保住,沐珣紧紧揽着怀中的人说:“安儿,是哥哥对不起你,你别怪哥哥了好不好?” “早就不怪了,我早就不怪大哥了”,穆安破涕为笑,道:“我一直在家中等着哥哥得胜归来的。” “没能得胜归来,还让你们担心了。” 穆安摇头:“安好便好,只要安好便好。” 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夏氏一族见骤然来了这么多人,阵仗瞬间就乱了,夏野将夏拓砍在了刀刃下,随着族人的惊呼,夏拓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温热的鲜血滋了出来。 身为夏氏一族的少族长,夏野不能仁慈,不能一昧的善良,更不能容忍外族之人践踏族中的宁静,父母到死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这将是一生不可磨灭的遗憾。 说不恨,那是假的! 夏拓的死,让纷乱的族人瞬间寂静下来,死一般的沉。 “夏野,你!” 抹了一把飞溅在下巴处的血迹,夏野缓缓回头,看着那面色苍白的长老,沉了声:“叛徒已经杀了,夏氏一族的驻地不在这,休息半日,即刻启程,返回常驻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族中会变成这个样子,夏氏一族宁静百年,世世代代都不与外人相连,怎会乱到自相残杀的地步”,那长老悲痛不已,缓缓指向沐珣:“世子殿下,你到底对夏笙同夏野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搅/乱我们平静的生活?” 沐珣还看着穆安,方收回眼,就听夏笙反驳:“三长老,同世子殿下没有关系!若不是他,在夏拓勾结乌匈时,族中早就乱了。” 三长老被忽然冲进来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吓到了,他对着夏笙摇头:“族长令都毁了,夏氏一族还如何凝聚在一起,族长都死了,你们这般帮着外人,是要断了夏氏一族的后路啊。” “三长老”,夏野抖了抖刀刃上的血珠,又觉得这刀握在手里有些恶心,当即扔了,随着刀落的声音,他道:“这不关其他人的事,大长老同夏拓的背叛已经蓄谋已久,大长老一早就盯上了族长之位,处处刁难笙儿,这都是族中人人皆知的事实,这次趁我离开,他们便在狩猎中害死了我父亲,父亲狩猎一生,马术在族中无可比拟,几十年中坠马无数次,都安然无恙,他身体健硕,怎会死在马背上,分明是一早就受了暗算!” 三长老半张着嘴巴沉默。 “还有我母亲,她是族中女子的领袖,一身刚骨不输父亲分毫,说她会悄然自杀在大帐中,你们谁信!” 场上鸦雀无声。 “我的爹娘为族中尽心尽力一辈子,最后落了个死不瞑目,这仇到底该同谁寻,我夏野一清二楚!”夏野说:“所谓证据,是给狡辩的人看的,对大长老同夏拓,我一忍再忍,他们恩将仇报,天神也不会让这种人活着!今日便用他们的血祭我夏氏一族百年的平静!” 三长老佝偻了脊背:“可没有族长令终究不行啊。” “族人皆恭恭敬敬称过我夏野一声少族长,我便是这夏氏一族的族长”,夏野展开双臂,想要拥抱草原无私奉献的天神,他深吸一口气,久久无法平静:“人定胜天,夏氏一族已经被这族长令束缚了百年之久,也该是打破的时候了,一昧的守旧,等着其他部落崛起,我们便成了草原的弱者,要想永远生存,就要顺应万千变化,成为强者!” 夏笙豪放的擦干发涩的眼眶,仰头看广阔的天际,好似在说:“爹娘,你们看见了吗,令你们骄傲的儿女终将成为饥饿的狼,扑食着整个草原,哪怕失去羽翼,也能相互扶持,撑起整个夏氏一族。” 畅然呼了一声,夏野没再听到族人的议论。 他们自由太久了,也被困太久了,整个草原都知道夏氏一族的强大,可夏拓不过用了一点卑鄙的小计,不管是面对陀尔悍蛇部一类的弱小部落,还是乌匈一类的荒原的猎狗,凶狠的狼都没想过守在常驻地反扑,他们毫不犹豫的跟着夏拓一路逃走,做了那自我认输的狼。 夏野以不容反抗的威严,挑着重重的担子,喝令族人休息片刻,逐个整顿大帐,他们就要回去了。 沈行白安安静静在一旁看完了整场戏,面色平静,南宫是个性情中人,不免也觉得心底难受,一抬头就见她家公子慢悠悠的扇着风,抬眼想着什么。 “公子”,南宫唤了声,叹气:“你说这夏氏一族是不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都变得迟钝了。” 沈行白收回目光,一侧头,只看到南宫一人,随口答道:“不是有夏野吗,他看的清,对了,不是让你看着沈行怡吗?” “……”南宫一个激灵,原地一蹦,身边哪里还有沈行怡的影子,她一时间看戏都给忘了,左右一看,指着最边上的大帐边,拍了拍胸口:“公子,小姐在哪呢。” “你……”,沈行白瞪了一眼南宫,后面批评的话在舌尖卷了一圈没吐出来,沈行怡异常的安静,呆呆的靠在大帐的桩子边,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她也不过来,就静静盯着一个方向失神,十指交缠着快抠出皮了。 南宫:“小姐怎么了?” 顺着沈行怡的目光看过去,是沐珣正垂头百般认真的同穆安说着什么,就连萧辞都插不上话,站在一边淡淡笑着,融洽美好极了。 愣了愣,沈行白狠狠一皱眉,敲了南宫一下:“上次在城衣坊门口,将沈行怡这蠢丫头从马蹄底下救出来的是不是沐珣?” “上次啊?”南宫眨巴眼睛想了想:“是不是沈欣害小姐的那一次?” “就是那次。” “是啊,不过当时还是霂阁主呢。” “好一个霂巽,想都不要想,哼!” 南宫不解:“公子,想什么啊?” “想蠢花插在镀金的牛粪上”,沈行白翻了个白眼,看着沈行怡,低声:“这蠢丫头到底什么时候发现霂巽真是身份的?” “霂阁主么,他当时在京城遮着银面”,南宫说:“我听阜昌说小姐私下将京城的公子哥都找遍了,就找自己的救命恩人来着,再后来就是除夕夜了,那夜小姐也在宫中后殿,再要说小姐见过珣世子……嗯,好像也没有了。” 冷哼一声,沈行白骤然明了,为何这一路上沈行怡怪怪的,时不时的自己发呆,想的出神的不得了,原来问题出在这呢? 大步过去,挡住沈行怡的目光,沈行白打断了穆安的话,瞪了沐珣一眼,挑眉:“还活着呢,真好。” “沈主,好久不见”,沐珣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阴阳怪气”,沈行白越想越气,沈行怡不会真的看上沐珣了?他盯着沐珣的眉眼看了会,看的沐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沈行白才道:“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恭喜。” 快点成亲,他刚才看那夏笙姑娘,真是好的很呢,刚好配沐珣。 沐珣一噎:“没有的事,别乱说,毁了人家姑娘清誉。” 沈行白故意揶揄:“可不是我说的,人尽皆知,凉都城的喜酒怕都已经摆好了,就等着你回去了。” 皱了皱眉,沐珣扶额,不用想都知道是夏野说的,他看着穆安:“又给家里添麻烦了。” “沈行白你可闭嘴”,穆安踩了他一脚:“你是巴不得我哥成亲是不是?” 沈行白“嘿嘿”一笑,他何止巴不得,盼着沐珣被夏笙缠住呢。 “哥,你是真心想娶夏笙姑娘为妻吗?”穆安说道:“你若是真心喜欢,那家里便也十分欢喜的。” “安儿”,沐珣顿了顿,沉声:“耽搁这么久,我该回凉都城了,至于其他——” “沐珣”,不知什么时候,夏笙从里面出来,她快步过来,打断了沐珣接下来的话,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尽显得沧桑,对着萧辞几人一礼,抬眼道:“快收拾好了,我和大哥马上准备启程,沐珣你也收拾收拾,其他的话,我路上再同你说。” 沐珣动了动嘴:“夏笙姑娘,夏野已经回来,这次,我真要离开了。” 僵硬一笑,夏笙只说:“不急,族中经此大劫,你我的婚事都耽搁了,我们先一起回去,好吗?” 她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就要熄灭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3 深藏不露 夏笙知道,这婚事一拖,怕要拖很久了,她抬眼看着沐珣,片刻,行了一礼便跑开了。 僵硬着半面身子,沐珣暗自摇头:“夜影。” “主子。” “去,将东西简单的收拾一下”,沐珣道:“我们也走。” 终于要离开这地方了,夜影恨不得飞回去,带了两个人便去收拾沐珣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几件他们来时带的衣裳而已。 “那夏笙姑娘……”,穆安顿了顿,她已经明白了沐珣的意思,没有想要娶夏笙回家,她快步跟着沐珣,指尖绕在萧辞掌心,道:“听夏野说,夏笙姑娘愿意跟着哥哥离开的。” 沐珣道:“这里就是她的家,跟着我能去哪呢?凉都城吗?” “不可以吗?哥你就一点都不喜欢夏笙姑娘吗,这次救她你不也什么都没想吗?” 淡淡摇了摇头,沐珣低声:“不可以,夏笙是在这草原上翱翔的鹰,她有自己一往无前的天地,凉都城会束缚她的双腿,折断的她的双翼,何必跟我在未知的磨难中了此一生呢,不值得。” “哥你说什么呢?”穆安有些心疼,她知道沐珣这是下定决心一辈子留在凉都了,反驳道:“若是喜欢,便值得的。” 停下步子,沐珣瞥了俏眉瞪眼的沈行白一眼,心下有些发怵,离他远了些才对穆安道:“我不喜欢夏笙姑娘。” 穆安愣了愣,半张着嘴:“……哦。” 嘲讽的笑了一声,沈行白故意道:“事情都闹得人尽皆知了,你这个时候说不喜欢人家夏笙姑娘,瞧瞧人家姑娘眼珠子都黏你身上了,这般负人家感情,你要脸不。” “你闭嘴!”沐珣忽然有些冷,看着沈行白,两人谁也不遑多让,就杠上了。 良久,沈行白有些招架不住,翻了个白眼靠在萧辞边上。 萧辞灵巧的往穆安旁边挪了一步。 沈行白:“……” 他大老远跟来是讨人嫌的么? “行了,这其中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萧辞看着大帐口的高地,身后的夏氏族人皆忙着整顿,乱七八糟的,他抬眼看过去,道:“在外面等会,严宽带了干粮,让沐珣先歇歇,再慢慢说。” 严宽奉命简单准备了些吃的,跟着过去。 沈行怡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向这边来,为首的就是那熟悉又陌生的脸,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行怡”,穆安这才注意到她,看她裙摆有些脏,示意她过来一起吃点东西缓缓,热情道:“一个人站外面做什么,过来呀。” “我……”,沈行怡拢了拢耳后的碎发,几步过去,低叫了声:“穆姐姐。” “没事,沈行白也不知道照看着你,是不是吓到了。” “没有”,沈行怡觉得窘极了,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里有京城的两分好看,心下暗自懊恼,又飘忽不定的往沐珣身上看去,行了一礼:“见过世子。” 沐珣微点头:“沈小姐怎么也来了,一路上辛苦了。” “世子还记得我啊?”沈行怡眼睛都亮了:“上次不知道是世子,救命之恩都未曾谢过呢。” “举手之劳,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沐珣还记得沈行怡,那个在成衣坊几分嚣张的女子,一双眼却坦坦荡荡的,他笑了笑:“一起过去。” 两句话让沈行怡松弛不少,她心情都雀跃了,自然而然就要挽上穆安的手臂,跟着过去,却被人从后面锁喉。 “沈行白你干嘛!” “去找南宫,在马车里等着”,沈行白横眉,揪着她的领子凶巴巴道:“把自个收拾收拾,你瞅瞅你这裙子,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不去,你放开我”,沈行怡凌空蹬了沈行白一脚,嫌弃道:“脏就脏了,要你管,我要跟着穆姐姐。” “人家有事相商,你跟着她干什么?” “我又不捣乱,我就听听还不行嘛”,远离沈行白,沈行怡吐了吐舌头一撒腿就溜到穆安身后,嘟囔:“这家伙怎么越来越讨厌了,不护着我也就算了,还一心想着把我甩了,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穆安习以为常,随手便把沈行怡牵上了。 沈行白有些炸毛。 “你们能拿下地阎城,实属不易”,沐珣咬了口饼裹腹,抬眼说:“我在十三部的时候,派去地阎城的探子皆有去无回,当时便想着一鼓作气,连李卫这块宝地一起拿了,却不想,计划初定的当夜就中了埋伏。” 萧辞微愕:“还真是姜宇离倒霉,他每次都踩不到点上。” 若是耐心再久一点,撑半把个月,说不定就等到沐珣出手了。 夜影只带来了前面的消息,关于十三部的少之又少,听到姜宇离三个字,沐珣还沉了会,皱眉:“大齐的姜宇离,大殿下?” “是了,就是他”,穆安道:“他根本没死,一直在地阎城,之所以大齐没再反扑,也是因为姜宇离带兵回皇城了,现在大齐内部还不知道怎么乱呢。” “有点意外”,沐珣很多年前见过姜宇离一面,在凉都城,齐皇后来说和,他当时由兆晖带着,在长街上瞧见过这位大殿下,记忆回溯到那孤寂的时光,辛酸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缓声:“放虎归山,确实是我们现在最好的法子了。” 萧辞点头:“没错,先让姜宇离淌一波水,孤狼军太需要修生养息了。” “这次你也是损失惨重”,沐珣有几分愧疚,叹息道:“我若是小心点,这战事也不会拖这么久了,不至于让你们辛苦寻到夏氏一族来。”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明知那西边有陷阱,还要追过去。” 以沐珣调兵遣将的能力,他本不会轻易被害,可…… 好半天,沐珣才将萧辞的话融进脑子里,屡清思路,沉沉道:“凉都城先一步传来宁洪勾结大齐的消息,我便一直谨慎着,那群散兵不是从十三部跑出去的,等望台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追击范围内了,本想让下营的将士直接猎杀,可我的一直留在十三部的亲信已经带人冲了出去。” 穆安:“这人有问题?” “巧了,他姓宁,叫宁泽,跟了我五年了,原以为是个信得过的人”,想到这,沐珣微皱眉:“可当时宁洪已经死了,他同大齐勾结的交易终止,宁府的证据被毁了一干二净,此时宁泽冲锋,我便起了疑心。” 匆匆向穆南均交代了两步,沐珣是随后才追过去的,他到的时候,宁泽已经带着五百精锐将散兵围住了,他隐隐觉得不对,但已经到了阵地,只能速战速决再后撤。 “对了,我还顺手救了穆府三房的人”。 “是三妹妹一家”,穆安道:“他们当时同散兵撞在了一起,你是如何认得他们的?” “我并不认得他们”,沐珣抿着唇:“是那穆顺认出了我,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却没有说,我只是顺手将他们救了。” “还没来得及撤退,姜宇离的人就来了,他们下了杀招,我们寡不敌众,这才落了下风。” 沐珣本能独自脱险的,可他不能丢下自己的兵,本怀疑宁泽,可宁泽处处厮杀,带头护着他让他走。 宁泽脾气不好,性子莽撞,同大齐作战时,经常同对方将领对骂,唾沫星子横飞,沐珣趁机护着穆顺一家人跑了,他看到那姑娘被家人抛下,想救却也自顾不暇。 “我其实并未受重伤,若是突围,便能寻的一线生机”,沐珣继续道:“最后关头,穷途末路之下,我才遭受了暗算?” 穆安抬眼:“还是那宁泽?” “是”,沐珣的心情跌宕起伏,他对兄弟打消了最后的怀疑,互相扶持的危难之际,被人捅了刀子,那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宁泽见五百精锐死光了,这才露出本性来,他护着我一路往边上撤去,在我们上马离开之际,我才意识到,后背的盔甲都被刺破了,宁泽没说为什么,他就是忽然叛变了,我们相拥着滚下了斜坡,他是死在我的手下。” 吸了一口气,穆安沉眸:“最后救你的是穆顺?” “是他,我倒下不久,穆顺便从坡下绕回来,他认得我,甚至知道爹娘还活着,将我抬上马,便一路向东南而去。” 他们前脚刚走,齐军都追了下来,只找到宁泽一人的尸首。 “穆顺怎会知道你的身份?”萧辞靠在一边,说:“看来他知道的事情不少呢。” “他知道爹娘还活着”,穆安惊讶:“还是,穆顺也参与了当年的安边城之战,所以从中发现了什么,知道这么多年爹娘一直在凉都城?” 可看穆顺平时的表现,一点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我醒来之后,穆顺便离开了”,沐珣记得穆顺的眼神,他对着沐珣行了一礼:“他说,亏欠爹娘的已经还清了。” 穆安愤然:“还真是深藏不露,在穆府多年,骗过了所有人。” “不管怎样,我们同穆府的纠葛就到这”,沐珣叹气:“穆顺既然能一眼认出我,便说明这么多年,他也不好过,没有随意将爹娘在世的消息抖出去,算是扯平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4 围坐月下 日暮西沉,万籁俱寂。 夏野的命令很快,夏氏一族在短暂的慌乱后,不得不接受族中大变得事实,带着自己的东西,重新踏上了回去的路,两次紧急搬迁,损失很大,得用整整一年的时间去重整。 途中见到了倒在坡上的乌匈尸体,验证了夏笙的话,夏拓同大长老早就勾结乌匈老儿了。 带着族人,一路上行的很慢,夏野同夏笙忙着族中的事务,都没同穆安他们见上几面。 族中破损的大帐被重新搭建了起来,损坏的桌椅都进行了修理。 “东西都被陀尔悍蛇部拿走了”,夏野立在王帐内,桌面上平整的铺着一张地图,那是他父亲常常盯着看的,如今轮到夏野了,对面坐着三位长老,他徐徐道:“陀尔悍蛇部已经重回驻地了,他们也是被乌匈所害,这些东西就当是救济他们了,即日起,族中壮年男丁便要出门狩猎,族中得休养一段时间。” 诸位长老点头,没有意见。 顿了会,夏笙看着那地图道:“我们的瞭台都被毁了,我问过世子殿下,族中的瞭台本就是照着大凉的望台建的,可我们到底是学的不精,常驻地看似视野宽阔,可四面的草坡数不胜数,夜里若是遇到敌袭,便很容易让人近了帐,很危险的。” “世子暂且还在帐中,这件事就交给笙儿去办,在世子离开之前,瞭台务必要建好。” “嗯。” “这地方住了我们三代人,一年中最长的时间,族中的老弱妇孺都在这里生存,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能再退了”,夏野双臂撑着不算结实的桌子,捏紧桌沿道:“我们是草原上的狼,是天空的鹰,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莫干山下的仗一直打到了雁回关,雁回关的将士都未后退一步,这百年的关口一直屹立在草原的尽头,我们比邻于它,便要和它一样勇猛无畏!” 夏野要改变夏氏一族,长久以来,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可现在,这想法在脑海中愈演愈烈,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改变夏氏一族了。 此次莫干山到十三部之行,让他更为直观的看清了三国鼎立的局势,这大齐岌岌可危,徒剩“凉”“梁”相争,大梁拉了太长的边境,同大凉的方正阔土不同,两者占据了莫干山大半,剩下大齐龟缩在一角,三方看似已经将整个莫干山包围,可这圆心总是缺了一角。 亲自送其他长老都出去,夏笙回头进来,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脚踝精心包扎,入眼看夏野一直盯着地图发呆。 “哥,想什么呢?” “笙儿你过来看”,夏野指向那地图的一角,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天坑包围着,要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可终究缺了一角,他问:“看到什么?” “什么?”夏笙悬了多日的心口松了下来,她有别的话要同夏野说,关于她,关于沐珣,夏笙微抿了一下唇,低头道:“哥,其实我……” “笙儿,我们脚下所踩的这片草原,一直以来遗世独立”,夏野说:“你知道吗?我不懂爹以前为什么能一直盯着这地图发呆,他像是在沉思什么,可每当我问起,他只是笑笑。” 夏笙被打断,她轻咳一声:“哥你到底再说什么?” “这次的事情,好像让我明白了,这地图空缺的一角,就是这片无垠的草原,它在等,等着有一个族群强大起来,将这里填补。” “哥,你!”夏笙骤然明白过来,愣住了:“娘说过,我们已经是草原的强者了,只要我们足够团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族人在一起,我们就能永远立足在这。” “长久的懈怠,会让人懒惰”,夏野摸了摸夏笙的辫子,替她整齐摆在后面,说:“草原的部落成群结队,就像敞开圈的羊,每个角角落落都有小部落的身影,太散了,经不住打,可笙儿你想过吗?若是能将整个草原团结起来,那我们就不是一个族群,就是一个国度。” “我知道,可是这太难了”,夏笙皱起了眉头:“我们如何才能将整个草原联合起来,大家都有自己的族人,不会同意的。” 夏野当然知道,所以这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只告诉了夏笙一个人。 窗户外燃着一条火把,照着几个还在忙的汉子,抬着肉架,帐内都闻到了肉香。 夏野看着夏笙,问:“十年,二十年之后,如此散乱的我们,能抵挡的住大国的入侵吗?我们脚底的草地是多么的肥沃,这是天然的兵马场,总有一天,别人凶狠的目光会盯上这里。” 到时候,便不是区区一个夏氏一族能反抗的了得。 腰间的铜铃已经不响了,里面的蛊母已经死了,夏野用指尖弹了弹那铃,道:“我去了十三部,依沐珣所说,这大齐用尽巫术,迟早会自取灭亡,大齐离我们又有多远,他们要覆灭了,这地图上便会熄灭一大块,该有新的国度站起来。” 或许这也是父亲的梦想,他一直在这般盘算着,只是族中没有人同意,伴着年岁的增长,这梦便止步在这。 外面的汉子唤了声:“族长,吃肉了。” “知道了”,夏野伸展脊背:“笙儿,族中只是暂时的平静,起码得挨过这个冬天,我们才能从父亲的带领下彻底走出来,换上代表我夏野的夏氏一族。” “哥,我……”,夏笙顿了顿,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他从夏野的面容中看到了沉定,那是爹娘在世时,从未有过的,没了后背的依靠,夏野不得不一夜之间成长,他得站起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夏笙道:“哥,世子他们都等着了,我们先出去。” 看着夏笙快步离开的背影,夏野是不舍的。 穆安坐在肉架旁,全羊滋着油星,闻着香极了,坐在月下吃肉,耳旁伴着晚风,何其美妙。 “小心烫”,萧辞轻捏住穆安的手腕,从她手中拿过匕首,削了一块道:“来,吃这块。” “嘻嘻”,穆安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率先尝了一口,认可的点点头,其他人才动手。 穆安擦了擦嘴角的油,看那有力的手腕,握个匕首都那般的优雅,萧辞又递给沐珣一块,说:“夏野这顿肉别有意味,既然要吃,就索性将一切都解决了,我们也好趁早离开。” 自然而然的接过,沐珣抬眼:“我再不回去,陛下该着急了,今年开始,陛下的身体就不太好了。” “凉帝要立储吗?”穆安手中一僵:“可有人选了?” 沐珣微点头:“有了,想来不用多久,陛下就该立储位了,只是我也不好妄议。” 说到立储之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萧辞身上,像是等着他开口。 捏着帕子擦了擦指尖,萧辞轻笑:“都看着我做什么,肉不好吃吗?” 沐珣:“还回京城吗?” “再等等。” 萧辞倒是没那么急,如今这大梁局势,皆握在他手中,严宽身边的消息从未停过,京城的角角落落都盯的死死地,没什么会失策的地方。 看他这股子劲,沐珣就知道,担心都是多余的,刚大口吃了块肉,身边一暗,夏笙径直过来坐在旁边了。 缓和神色,微微一笑,夏笙道:“还没好好同大家认识呢,我叫夏笙。” 穆安随手抹了把指头,笑着道:“夏笙姑娘,多谢你对我哥的照顾。” “你是安儿,我知道”,夏笙侧脸看了一眼沐珣:“常常听沐珣说,真好看。” “夏笙姑娘过奖了。” “我们草原的女儿从来不说假话,就是好看,在整个草原,没见过安儿这么好看的女子”,夏笙说:“我一眼就喜欢你,就像一眼看见沐珣就觉得特别一样,就是喜欢。” 气氛微僵,沈行怡抬抬眼,朝夏笙看过去,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又快速低下去。 “夏笙姑娘也是极好的”,穆安坐的端正,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夏野天天将你挂在嘴边,百闻不如一见,我很愿意同你做朋友。” 夏笙一喜:“我也是,若是可以的话。” 穆安微愣,怎么觉得夏笙话中有话,正说着,夏野才姗姗来迟,他同族人打过招呼,朝萧辞这边来,挑了个空位便直接坐下,笑道:“谢谢你们的帮助,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只有肉了。” “挺好的”,萧辞朝夏野一点头:“吃完这顿,明日我们便要走了。” “王爷这么急,多在族中待两日,肉我夏野还是招待的起的。” 萧辞:“军中还有事”。 如此,夏野不好多说什么,他让人倒了奶茶,族中精心熬制的,浓厚的奶香飘散,他端起了碗,道:“本来说好了,让你尝尝族中的烈酒,结果现在酒也没了,真是对不住了。” “下次再喝”,萧辞也不客气,他同夏野相视,道:“等本王带上京城的好酒。” “那我可等着呢”,夏野举起碗:“来!” 一碗热腾腾的奶茶下肚,心口一暖,所有的感慨都泛了上来,夏野看着沐珣,道:“世子,笙儿跟你一同走,你可要好好对她,不然我就是追到凉都城,都要打你一拳。” “哥!”夏笙一愣,站了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5 那就这样吧 夏野话音方落,氛围便凝重起来。 “哥,你这么强硬做什么”,夏笙耳尖都烧了,之前准备的话压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也没能说出来,婉转道:“爹娘刚走,我该留在族中守孝的,同沐珣的婚事,不能在族中办了。” “我知道,所以你跟着沐珣去凉都城,凉都城的盛礼定比我们强的多”,夏野看着夏笙,郑重道:“这件事,我深思熟虑过了,笙儿你就听我安排。” 夏笙微僵,她缓缓坐下,看沐珣神色愈发的凝重。 “沐珣,这亲事可一点都不能作假”,夏野无比强硬:“既然你们明日就要离开,我也不在多留,你带着笙儿,一起走。” 这是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夏笙的爹娘也是同意的,夏氏一族的担子不要压抑夏笙一辈子,她有选择跟着沐珣离开。 “夏野”,沐珣同样神色郑重,他坦坦荡荡的敞开心扉,认真道:“我不能带笙儿走。” 烤架上的肉有一面被火星溅的久了,有点发焦,肉里的油珠都被烫出来,萦绕在鼻尖,谁也没有动。 夏笙早就预料到了,从始至终,沐珣都没亲口说过喜欢,在父母的威胁之意下,尽力偿还着对她的恩情。 落寞从心口填满,夏笙动了动唇:“为什么?” “凉都城不比脚底的草原快乐”,沐珣展着温和着眉目,轻轻道:“跟着我离开,并不是你的归途,笙儿,你该留在这里。” “沐珣!”夏野一不小心踩碎了脚边的碗,他站起来,耳边吹着聒噪的夜风,旁边的火把照的发亮:“笙儿愿意跟着你,她喜欢你,你敢说,你对笙儿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沐珣异常的平静,从那如沐春风的眸子里,夏笙一侧眸看到了冰意,从脚底一直升到脊背。 来不及等沐珣开口,夏笙就快速打断了夏野的质问,低沉道:“哥,这是我和沐珣的事,谁也不知道会生了变故,谁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们谁也不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从长计议。” 夏野说:“笙儿,他明日就走了,还怎么计议,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若是喜欢他,尽可跟着离开,他沐珣还敢薄待了你不成?” “他不会。” 夏笙可以肯定的说,不管结局如何,沐珣都不会薄待她。 这其中但凡对彼此有一点点的不信任,夏野都不会让夏笙跟着走。 “我信你”,夏野拍拍胸脯,说:“我相信你沐珣。” 围坐一圈的人皆静静听着,穆安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同萧辞挨做着,放在腿上的十指轻缠。 沈行白盯着沈行怡看了会,翘了翘唇角,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连忙将手中的肉片都递给了沈行怡。 沈行怡抬头看看他,还呆着,什么也没说。 “夏氏一族的恩情,我沐珣没齿难忘”,沐珣起身作了一揖,温声道:“至于夏笙姑娘,沐珣三生有幸,得姑娘青睐,在荒原带你离开之际,我便说过,带你回来,拿回属于你们的一切,如今族中内乱已平,便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我回来本是要喝你同笙儿的喜酒的”,夏野说:“这是族中心切盼的,现在喝不到了,但笙儿对你的感情还是和之前一样,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沐珣道:“我知道,就怕笙儿跟着我也不会幸福的。” “怎么会,笙儿巴不得现在就跟着你走呢?是笙儿?” 夏笙坐立难安,之前那点自信皆消磨殆尽,她看了看夏野,低声:“哥你别说了。” 她说的很轻,连语调都低了不少,之前恨不得全族的人都知道,每每有人问起,她便笑着要跟沐珣走,沐珣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摇头。 其实她的心意,沐珣一直都是知道的,后背有些凉了,碗中的奶茶已经喝尽,沐珣看了一眼天色,起身轻拍了拍夏笙的肩膀,缓道:“坐的久了,去外面走走。” 夏笙还没说什么,夏野倏然起身:“去哪啊,我事情还没交代完呢。” “不用你交代了”,夏笙一笑,起身便拉着沐珣走了,徒留夏野冷寂的站了会,他不觉得自己办了错事,一点都不。 “行了,你也别垂头丧气的了”,穆安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靠在萧辞肩上,双腿都坐的有些麻木来了,起身动了动,看着离开视线的两道背影,对夏野道:“你这样,让我哥如何做抉择吗?这不是强迫么。” 夏野微愣:“我没有,我真心希望沐珣能同笙儿幸福,妹子你说,你不觉得沐珣同笙儿般配吗?” 穆安想了想:“挺好的。” “这不就得了”,夏野一拍巴掌,随后重重叹了口气,道:“爹娘离世的突然,笙儿又猛然经历了这么多,她心里该多难受啊?之前欢欢喜喜准备的东西都用不上了,我心疼死了。” “可是夏野,你有没有想过……”,穆安微顿:“若是我哥不喜欢笙儿,让他们在一起,笙儿岂不是更不会快乐了。” 夏野摇头:“只要能同沐珣待在一起,笙儿就很快乐了。” 穆安:“……” 她怎么一点都瞧不出来? 胸口噎了噎,穆安低头对萧辞摊摊手,这才发现萧辞微勾着唇角在笑,他道:“相信沐珣同夏笙姑娘,他们会解决好的。” 大帐外没有火把,只有星光再亮,点点在温柔的眸子里碎开,再化掉。 夏笙靠着沐珣走,她本就个头不低,走在沐珣身边,毫不突兀,束腰的衣裳尽显干练。 “还是这里好,待习惯了,一出来连扑面而来的风都是熟悉的味道”,夏笙说:“那破荒原,比这里差远了。” 沐珣没有刻意躲闪,让夏笙靠着,温声:“是快好地方,一切都是美妙的,没有约束。” “你一直以为我怕约束吗?”夏笙同沐珣待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小女孩的喜怒哀乐,她愤愤的跺脚:“我既然敢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夏笙喜欢你,我便不怕约束,什么凉都城你都能待,我凭什么待不了?” “不是这样的,我清醒之初就告诉过夏笙姑娘,心中埋的,是感激之情。”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听罢了”,夏笙看着头顶的一轮月:“说白了,就是不喜欢我呗。” 她说的这般直接,倒显得这段感情中,一直是沐珣在畏畏缩缩了,沉默少顷,沐珣往前面走了半步,说:“是不喜欢。” 指尖一僵,夏笙别过头盯着沐珣,想从那澄澈的眼里看出勉强,可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太黑了,还是那眸子太干净了,反正什么都瞧不出来,她抬起手就给了沐珣一拳。 动到了沐珣的伤处,他眉头不皱的站在原地,忽地笑了笑。 夏笙紧绷着唇:“若是我爹娘还活着,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她爹娘死了,家中只剩一个哥哥了。 “夏笙姑娘若是不解气,可再打我一拳”,说的那么认真,沐珣面带微笑:“我知道夏野的好意,你哥就是这般直爽的性子,你若是真的想跟我走,便跟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再送你回来。” 夏笙气冲冲的抬头:“跟着你去凉都城成婚吗?” “怕是不太成。” “沐珣,你是不是被我缠的烦了,现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之前好歹还婉转的扯开话题,温润的说一点其他的事,哄的夏笙七荤八素的跟着跑了,现在倒好,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站了会,夏笙突然有些委屈,陡然弯了腰,心底那股酸意一直蔓上来,泛进了眼眶里。 从沐珣这个方向看过去,那眼角的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愣了愣,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几分愧疚:“笙儿,别哭。” “我没哭”,夏笙捏着那帕子,也不想擦,只道:“我就是心里难受,怎么就遇见你这么个薄情人,哄都不愿意哄我,这族中,喜欢我的多了去了,我都瞧不上,怎么到你这就不成了。” 一滴泪顺着夏笙的面颊淌下来,沐珣微蜷着手指,好半天,才上前一步抬手去擦,指尖触在那微糙的皮肤上,夏笙静静看着,心口一跳一跳的。 她在想:“我就是死皮赖脸的跟着,沐珣也不能如何的,还不是得好好照顾她。” 可这般没骨气的事,现在的夏笙做不出来,一夜之间成长的不仅仅是夏野,还有她。 “让夏野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沐珣无奈道:“该同我打起来了。” “我也想打你一顿呢,别说我哥了”,轻推开沐珣的手,夏笙怕再多一会,她又改变主意了,破涕为笑道:“你别怪我和我哥大肆宣扬成婚的事,我一开始很有信心的,我当时以为我真的能嫁给你的。” 沐珣说:“我不怪。” “我都不小气,想你也没那么小气”,夏笙瞥了旁边一眼,指着那瞭台:“族人临时搭建的,一点用都没有,你要是走了,我再找谁修呢。” “我一会连夜把图纸画出来,给你标注好位置。” 夏笙说:“那就这样。”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6 离开夏氏一族 夏笙不想跟着沐珣离开了,她走了,夏野怎么办呢? 这族中刚定,他一个人如何忙的过来,遇到其他部落的骚扰,岂不是手忙脚乱了,更何况,若是夏野真的想趁着大齐虚弱分一杯羹…… 夏笙摇摇头,这个想法太可怕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多危险啊,她可得把人盯牢了。 翌日一早,萧辞同穆安就准备离开了,夏野瞪着黑乎乎的两个黑眼圈进来,愁眉苦脸:“笙儿怎么会突然不想走了呢?” 彼此相视一眼,穆安低笑:“等以后有机会,夏笙姑娘想来哪里都行。” 夏野神色稍微好点,双手插腰,门神一样的挡在两人面前,琢磨一会,觉得穆安的话好像也对,便道:“那我就再劝劝笙儿,指不定哪天她就自己追过去了。” 穆安:“……” “你们这就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以后一定要来啊。” 萧辞同夏野对了一拳,点头:“好。” 沐珣也是一夜没睡,本就没几个时辰,他将整个夏氏一族常驻地的四周情况都作在了图纸上,帮夏笙做了最坚固牢靠的防护。 图纸交到夏笙手上,她看都没看一眼,放在桌子上道:“谢谢你。” “不谢”,沐珣温和的笑了笑:“我便要走了。” 他日再相见,可能得随缘了。 夏笙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绕在舌尖却说不出来。 出了常驻地,兆晖已经带人在外面等着了,他来来去去好几次,终于等到沐珣离开,万分激动的一拱手:“主子。” 沐珣觉得兆晖瘦了很多,跟着他东奔西走,一刻都不得消停。 看了后面的夏笙一眼,兆晖一礼,算是谢过恩情。 夏笙的目光一直随在沐珣身上,她跟着送了好远,后面的夜影等人驾车过来了,她还跟着。 “别送了”,沐珣转身,对着夏笙一拜,说道:“姑娘珍重。” “你也是,珍重。” 要问夏笙是否释然了,夏笙也不知道,心里空落落的,一点滋味都没有。 “夏笙姑娘,再见”,夏野在后面等着,穆安远远都感觉到了他的焦急,催促着夏笙赶紧回去,友好的一笑:“我记住你了,夏笙。” 夏笙没再跟了,她同随后而来的沈行怡对了一眼,便看着沐珣一行人远去。 “主子”,兆晖将沐珣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忧心道:“真是太凶险了,主子的伤可好些了。” “早就无碍了,凉都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消息挺多的,主子想听什么?” 沐珣侧脸看着兆晖,给了他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兆晖一笑:“家中一切安好,将军同夫人已经回去了,陛下封了赏,在府中歇着。至于宫里,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了,陛下坚定的站在主子这边,朝中也不好多得寸进尺了。” 沐珣:“那便好,等我回去。” 走了没多远,忽听到后面的马蹄声,伴着呼喊。 穆安率先回头,一个激灵:“是夏笙姑娘,她怎么追过来了?” 放缓步子,众人回头去看,夏笙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径直朝沐珣而来,高坐马上擦了擦汗,扫了众人一圈:“别怕,我不是要追着走的,沐珣你东西落下了。” “什么?” “我送你的东西”,夏笙松开手,掌心赫然放着那骨哨,她挑眉道:“若不是我瞧见,你就悄然放在我帐中便离开了,什么意思?” 沐珣同她对视:“夏笙姑娘的东西,物归原主。” “你当我夏笙是什么人了,是那小气之人吗?我拿得起放得下!” 翻身下了马,夏笙镇定道:“别忘了,我是草原的女儿,我天生好客,这东西我送给你了,不管是什么情谊,你尽管拿着就是,给——”。 夏笙摊着掌心,挺直脊背站在沐珣马前,沐珣利落的下来,犹豫片刻,指尖轻触在夏笙温热的掌心,接过那骨哨:“是我小气了,既是夏笙姑娘相赠,那沐珣便收下了。” “当然得收下,以后你看到这骨哨,想起的就是我夏笙。” “是啊。” 夏笙笑了,她不想让沐珣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眼尾低垂着,笑得无比温柔。 “那我走了”,上了马,原地打了两圈,夏笙半回首看着沐珣,低声:“我回去了。” 手中还握着尚有余温的骨哨,那是沐珣离开之前,特意放在夏笙帐中的,真的是很精致的小玩意,他听夏野说,这骨哨陪了夏笙十年,是她从来不离身的,该有多喜欢。 一直看着夏笙的背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沐珣才将骨哨装回怀中,回头道:“走。” “我还以为夏笙姑娘又追上来了呢”,穆安觉得大家都有些静,打趣道:“哥,你看看你,麻烦人家姑娘又跑一趟。” 沐珣低低一笑:“是我错了。” 既然留下了,那就好好珍惜。 一路上,最开心的莫过于沈行怡了,她觉得沿途的风景都美了不少。 “小姐一直傻笑什么呢?”南宫晕乎乎的,懒洋洋的躺在一边:“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烦死了。” 沈行怡笑了笑,偏偏不说:“你烦什么?” “阁中还有一大堆的事呢,我回去又不得歇了”,南宫抓毛:“公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不急不急,开心点啊。” 沈行怡将头伸出去,看着外面,心里窃喜沐珣原来不喜欢夏笙姑娘啊? 她这点小心思,被沈行白瞧了个一清二楚,嘴角抽了抽,快马追上去,打断了沐珣同兆晖说话,道:“准备直接回凉都城了吗?” “不成,得顺道去一趟雁回”,穆安插嘴:“家里等着呢。” 沐珣点头:“是该回去一趟,家中的人,都得亲自拜见。” 虽然待不了一两日,可沐珣若是过门不入,便是大不孝了。 “行”,沈行白笑道:“顺路。” “你回京城?” “回,不过在回之前还有一点事”,看了穆安一眼,沈行白鼓着腮帮吐了口气,沉声问沐珣:“你手里是不是有九州录啊?” 沐珣异常平静,这东西不是什么秘密,沈行白知道一点都不奇怪,抬眼:“在兆晖手中。” “借我看看。” “你?”沐珣温和一笑:“不借。” 沈行白:“……”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穆安笑了笑,沈行白这是想替她打掩护呢,便道:“哥你能给我看看么?” “能。” 沐珣也不问什么,态度立马打转弯,对兆晖道:“回头拿给安儿。” “是”,兆晖心下有疑,盯着穆安看了会,想问什么,被沐珣一个眼神制止,悄然闭了声。 东西兆晖并未带在身上,放在阁中,他让夜影一行人先离开,天枢阁经此变动,内部乱了不少。 过了草原的边界,视线便朦胧了起来,萧辞顺着穆安:“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大齐的运城河。” “好长的一条河脉。” “是,这条河横穿了大齐皇城,很受大齐重视”,萧辞抵着舌尖:“齐皇后很看重风水,当龙脉供着呢。” 眺眼望去,穆安咋舌:“那守得一定很严了。” “嗯”,萧辞细细解释:“这条运城河总共有十八道支流,姜宇离从地阎城离开,就是一路顺着河脉进的皇城,能给齐皇后最大的威胁感。” “姜宇离又不蠢,他的回去,对我们有利无害,哪怕他最终死在皇城。” “等着”,萧辞听到一点风声,沉道:“姜宇离没那么容易死,安儿等着看好戏就是。” “好啊”。 看到了雁回关口,兆晖动作挺快,将九州录送到了穆安手中,立在马车外,一拱手:“王妃看看。” “多谢了”,穆安迫不及待,接过兆晖手中的盒子,笑道:“明日我让青简给你送过来。” “不着急”,兆晖低低道:“王妃留在身边也行,主子让王妃慢慢看。” 穆安要什么,沐珣就给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全当给穆安玩玩了。 兆晖牙有些痛,真是什么都能随便给着玩,可他也不是傻子,穆安当真是一时好奇才要看的吗? 回头瞥了一眼,沐珣同萧辞并肩在一块,犹豫再三,兆晖压低了声,冒着被沐珣训斥的风险,紧着眉头问:“王妃能不能……把天枢拿出来给属下瞧瞧。” 指尖一僵,穆安抬眼看着兆晖。 兆晖飞快的垂眸,他以为穆安不愿意,可消息确凿,天枢分明就在穆安手中,一拱手就要退下。 “兆晖”,穆安喊住了他,微微一笑:“天枢不在我手上,我让青简去拿,等到了雁回,寻个时间给你和我哥瞧,毕竟是天枢阁的东西。” 兆晖一喜:“谢谢王妃。” “应该的。” 将盒子里的九州录收进去,穆安看到里面除了她没有的两块,萧坤那两块,连同萧晟渊藏在暗室中的,都在沐珣手中。 不由得微惊,看来沐珣在京城暗中做了不少的事呢,她居然都不知道。 “青简”,穆安躬身出去,同青简低声说了几句:“辛苦你了,先在雁回等着。” 青简点头:“小姐放心,我知道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7 世子哥哥 “第一次就是在雁回关外见的你,一点都不知道危险”,重新踏上这块地,看着熟悉的场景,沐珣笑道:“多亏我家安儿厉害。” 穆安咧嘴一笑:“艺高人胆大,若不是你,指不定我们就遭殃了呢。” 再一起重临雁回关下,已经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景了。 凉都传来消息,知道沐珣脱险,已经在催了,兆晖几分为难,看着到了雁回关下,对沐珣道:“主子,得尽快了。” 沐珣仰头:“我知道。” 王江堇一直在军中,正好出城查探,和萧辞一行人撞了个着,远远瞧见,他眯着眼睛看到穆安在对他招手,低声问旁边:“是安儿?” 让身后的人先去,王江堇调转方向径直往穆安跟前来,抬声:“是安儿回来了。” “舅舅,我们回来了”,穆安从马车上下来,朝王江堇行了一礼,面带笑容:“家里一切都好吗?” 王江堇搓搓掌心,视线游离着点头:“都好,都好,你们可找到……” “大哥一起回来的”,穆安说。 沐珣快步过来,拱手一拜:“给舅舅请安。” 王江堇抬眼看着沐珣,良久才说了一个“像”字,眉宇之间,同年轻时的穆南均如出一辙,只让他们看一眼,就能同那时候年少的南均联系在一起。 沐珣也未曾这般近的见过王江堇,就要回家拜见王泽明,他说不出的激动,这困守父母多年的结终将打开。 期待中又夹杂着慌乱,沐珣垂眸:“是我不孝,让家里担心了。” 低叹了一口气,王江堇好半天,才抬手捏了捏沐珣的肩膀,比想象中瘦了点,家中虽然不说,可每个人都担心着呢,生怕等来的是噩耗。 “快,先回去,不知不觉下,珣儿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 若是藏一辈子,都不让王家人知晓,可能就真的不知道了。 沐珣率先跟在王江堇身侧,守卫将城门打开,沐珣看着街上的景色,几分失神,同上次来略有不同了。 “珣儿也不是第一次回来了,上次你过家门不入,家里可都记着呢”,王江堇低低笑了一声,继续道:“这次回来,得好好给老爷子认个错,忧心你们的事,老爷子寝食难安。” “是。” 从长街缓缓走过,不论王江堇说什么沐珣都静静听着,温顺平和,让人连语气都硬不起来。 “你小子”,王江堇心知肚明,加快步伐,笑道:“就你这模样,谁也撒不出气了。” 沐珣跟着笑笑,谁对他撒气,他都得顺着。 王稙在门口玩耍,被王江堇喊了一声,原地蹦起来,一眼就看到穆安:“安安姐,你回来了。” “回来了”,穆安跑过去揉了他一把,看他脏兮兮的模样:“干什么呢,搞成这个样子。” “没……”,王稙憨傻一笑,见着了沐珣,愣在原地,拽着穆安的袖子留下一拍指印,低声:“安安姐,是世子回来了?” 重重拍了他一下,穆安挑眉:“叫哥。” “哦”,王稙笑得可爱,当即一拱手:“见过世子哥哥。” “是稙儿,调皮的很”,王江堇示意沐珣先进去,这都到门口了,里面的人怕已经知道了。 “稙儿都长这么大了”,沐珣进了前庭,未见人就已经听到了厅堂里的说话声,句句不离他,不由得提高了心口,低声:“外祖也在厅上?” 王江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珣儿放心,听到你的消息,老爷子跑的可快了。” 浪潮般的热气一茬接着一茬,厅堂里放了冰还是热的慌,邱珠玉扇了扇袖子,指尖的白面都没来得及清洗,不停的说:“也不知道珣儿喜欢吃什么,都按照安儿的口味做了,这怎么还不进来呢?” “别急,我都听到人声了”,司蔓菁拉了拉邱珠玉的袖子,示意她看上面,邱珠玉看了一眼,低低的笑,王泽明脖子都快伸出去了,该有多迫不及待啊。 王泽明着急是着急,那张脸还是沉着,半天不见人进来,轻咳一声,对王灿道:“出去看看安儿怎么了,迟迟不进来。” “好嘞,只去看看安儿吗?” 王泽明皱眉:“话怎么那么多,还不快去。” 王灿转身就出去,寻思着这哪里是想见安妹妹,分明是想见沐珣了。 王泽明这点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他自己又等了半天,门口才闪过人影。 王江堇大步跨进来,身后跟着沐珣,他朝主位抬眼:“爹,珣儿回来了。” 沐珣目不斜视,他站在这正厅门前,王泽明的目光戳过来,架在脖子上,沐珣微顿,伏身一礼:“给外祖请安。” 这一声“外祖”将王泽明的思绪拉回了少许,他定定看着,总觉得生疏了。 屋子里静了片刻,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司蔓菁睁大了眼睛,她连沐珣的面容都还没瞧清楚呢。 “起来”,王泽明故作深沉:“行这么大礼,和你爹一个模样,就会唬我。” 沐珣再拜过,才起身,他心中安定不少,这语气就是不怪他了,一道道殷切的目光绕在周身,让他第一次失了声,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站着,穆安和萧辞也在旁边站着。 悄悄拽了拽萧辞的袖子,穆安低声:“爷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那眼睛都乐的眯住了。” 萧辞说:“就你调皮。” “江堇,去把你娘扶过来”,王泽明道:“都过来坐,别站着了。” “谢外祖父”,沐珣甜甜一笑,弯了弯眼角,忽地觉得耳边热起来,还没走两步就被团团围住。 老爷子这态度明显是乐意的很,一家人摸的一清二楚,王江崇听到动静从后面过来,一把就拽住了沐珣,大声:“珣儿啊,快让我们好好看看。” 邱珠玉:“哎呦,这孩子,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爹娘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看把我们担心成什么样了。” “行了,快去做饭”,司蔓菁喜笑颜开,催促着邱珠玉,临走还不忘对沐珣道:“珣儿喜欢吃什么?” 沐珣被热情捧的老高,扬着眼尾说:“什么都吃。” “好,不挑食的孩子好。” 这哪里还能是孩子,沐珣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孩子,他不过比王瓒小了几个月,可以说是一般大,在这一大家的孩子里,他怎么着也算半个大人了。 “从凉都出使京城,人都到了雁回,还能转身溜了”,王江崇嘴上埋怨道:“全家人都被你摆了一道,好小子。” “不得已而为之,舅舅别在记着了”,沐珣被王江崇捏的疼了,他抬手挡了挡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重重拍了他一下,沐珣微一皱眉,王江崇便道:“怎么,有伤在身啊?” 王泽明拍了拍桌子,一圈人挡着,他什么都看不清,抬声:“都坐下,灿儿去请医师过来。” “不用”,沐珣温声:“一点小伤,已经好多了,别请医师了,安儿已经帮我看过了。” 王灿都跑到门口了又转身回来,附和道:“对呀,这不有现成的医师嘛,还请什么。” “当真无事?”王泽明瞪着眼:“让安儿再给你瞧瞧。” 沐珣失笑,觉得这老头可爱极了,以往在家中听王楚君说严父,他对老头的印象便停留在凶巴巴处,亲切道:“真没事,外祖不信可以问安儿。” 穆安一早就替沐珣检查过身体,大伤小伤一身,致命的刀伤也不少,都不知道是如何撑过来的,心疼的不得了。 叹了口气,王泽明拍拍旁边,示意沐珣过来坐。 “谢外祖父”,沐珣跟着坐了,近距离一看,王泽明底下的头发都花白了,法令纹垂在两侧,皆是岁月滑过的痕迹,不由得低了声:“因为我的事,让外祖忧心了,千万保重身体。” “怎么,怕我死了”,王泽明垂了垂眼尾,目光一刻不离沐珣:“身子骨硬朗着呢,还能多看你这不肖子孙几年。” “外祖这还是怪我呢?以后有空,我会常回来的。” “安儿叫什么,你跟着叫什么”,一大家人就他一个老家伙,王泽明早就将穆南均当做亲儿子看待了,沐府再无老人,他这样照顾了半辈子,一声声“外祖”倒觉得不舒服,吹胡子瞪眼道:“不愿意叫,以后也别来了,省的我看了心烦。” 沐珣瞥了穆安一眼,转头说道:“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谁也没少了,都平安。 等邱珠玉同司蔓菁上了菜,家味更重了一层。 到了王泽明这把年纪,有这么多子孙承欢膝下,他再无遗憾了。 “……珣儿”,王氏推开王江崇的手,步子稳健,谁也不瞅,径直向沐珣过来,眼里闪着泪花:“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真的是珣儿。” 沐珣赶紧起身相迎,就要行礼,被王氏拉着不让:“好孩子,你受苦了。” “让外祖母担心了”,沐珣看着面容慈爱的王氏,就忍不住愧疚,温声:“来,我扶着你坐下。” “好好好”,王氏真是想哭又想笑,紧紧攥着沐珣的手,看看他,再扭头看看穆安,那个都喜欢的不得了,擦了擦眼角:“好啊,太好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8 一个小手术 沐珣在雁回待不了多久,他扶着王氏坐好,等人齐了,这才道:“这次回来,只能是匆匆拜见,不能亲自给爷爷尽孝,怕又要离开了。” 饭桌上备满了菜,外头的烈阳高挂在头顶,厅堂里闷热闷热的,寒冰都被热化了。 饭香味清淡,皆是一些去暑的清凉小菜,王氏没有动筷,她看着沐珣喃喃:“都要走啊,盼了一年又一年,这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屋子都没住热腾,又要走了。” 这一走,该是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呢。 王氏觉得自己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这要是哪天突然死了,想见远在凉都城的人一面都难极了。 “我们还会回来的”,穆安道:“每月都往家里来信,就让宣然嫂嫂读给外祖母听,切勿挂心。” 王氏笑了笑:“儿行千里母担忧,怎么会不挂心。” “咳……”,王泽明简单吃了两口,面色缓和下来,看着沐珣硬朗的模样,厚重着声道:“不说别的,珣儿你在凉都城要照顾好自己,每月两封信到家,一次也不能少。” “是,谨记爷爷吩咐。” “臭小子”,王泽明低低笑了一声,世子殿下,多威风的名号,可这其中的凶险也不是一言两语说的尽的,他只不过希望沐珣能少受点难,道:“好好尝尝家里的手艺,再想吃,得好久了。” 沐珣不动声色的吃着,吃撑了还在吃,碗里总是被夹的满满的。 “珣儿能回来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在关外都听到了风声”,王江堇悠悠道:“凉帝该又催了,珣儿啊,凉帝器重你是好事,可有些事还得多多留心。” “我知道,陛下待爹娘都十分的好,这份情,我得报。”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一昧的卖命”,王江崇跟着萧辞左右攻过城,对这深陷阴谋中的反抗记忆犹新,后劲不是一般的大,他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提醒沐珣道:“一定照顾好自己,别让家里担心,有什么事无法定夺了,不是还有辞儿吗,你们俩可以商量行事。” 沐珣看了萧辞一眼,两人互碰了一杯酒,放下酒杯,萧辞道:“会的。” 王泽明说:“珣儿明日就要走了,也好,毕竟各为其主。” “雁回也是家。” 大笑一声,王泽明心情开阔了不少,他吃的少,靠着椅背,目光一扫桌上就静了,便道:“那辞儿呢,你同安儿也去吗?” 萧辞自然是跟着穆安,边地一系列事都盖在了奚九头上,他躲着空子陪穆安几天。 不等萧辞开口,穆安就拨浪鼓似的点头:“我也去凉都城,还有点事。” “行,你们一路上还能安全点,家里也放心。” 吃了顿饭,热了一身的汗,饭后,王泽明把萧辞同沐珣留下有话要谈,其他人便不好打扰。 王江崇扶着腰动了动,三两步追上门口的穆安,大掌疼爱的摸了摸穆安的头发,笑眯眯道:“舅舅这腰一直疼,吃了宣然好多药也没好,安儿给我看看。” “是不是受伤了”,穆安伸手去扶,看王江崇鬓角都挂着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疼的,她一按,王江崇就皱起了眉头,穆安说:“快到屋里去。” 王江堇瞥了一眼,淡淡摇头,他还有要事在身,一把揪过冲过去的王灿,道:“多陪着安儿,看她需要什么,爹还有点事,晚上若是能抽身,就回来了。” “又要出城啊”,王灿瘪嘴:“我今天在家,任凭世子哥哥和安儿差遣,爹你就放心。” “我要是晚上没回来,就跟你爷爷说一声,都别担心。” 王灿点头:“好。” 王灿奔跑着找到穆安,就见王江崇爬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吸凉气,一脸的难为情,可把他给逗乐了。 “安安姐,你可要好好给我爹看看”,王钰岚愁眉苦脸的托腮扒在桌子上,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嘟囔道:“宣然嫂嫂一日能来诊断三次,说是上次受伤,太重了,他自己又不顾忌,就一直没有好,刚回来那天,疼得走不了路了都。” 穆安微惊:“这么严重,舅舅你快把衣裳掀起来,我给你按按。” “不成,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王江崇半回头,呲牙咧嘴道:“就这样给舅舅瞧瞧,开点药吃了就好。” “那怎么成,钰岚说你这腰上有刀口”,穆安可不乐意了,紧锁眉头:“我得检查检查这刀砍哪了,伤口若是恢复的好,怎能疼成这个样子,皮肉伤还好,伤了里面的骨头可怎么办呢。” “没事”,王江崇说什么都不愿意在穆安面前掀半个身子,脸颊一烧一烧的,还被穆安唬住了,一个翻身起来:“这会又不太疼了,好多了,安儿你看着开点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要溜,穆安一插腰:“站住!” 王江崇悲催的回头:“……安儿你说你这是,哪有姑娘看病让人脱光衣裳的啊,影响多不好。” 说白了他就是不好意思。 “我是医师”,穆安两步过去将王江崇往过拽,他唇色都疼白了,分明就是严重的很,还嘴硬,穆安气冲冲道:“在医师眼里不分男女的,舅舅肯定让府中的医师瞧过了,宣然嫂嫂也瞧过了,是不是没用才找我的。” 王江崇点头:“嗯。” “那不就得了,伤在腰上,拖的久了,瘫了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呢,你看钰岚同稙儿才多大,他们该多伤心啊。” 王钰岚一听这么严重,霍然起身,点头:“爹,你就别叽叽歪歪了,快让安安姐给你看啊。” “……这么严重?”王江崇迟疑道:“安儿你可别骗我,不就是旧伤嘛,不至于瘫了。” 穆安神色肃穆:“这我也不能保证。” 王江崇:“……” 他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呢,可不能瘫在床上,可确实疼的厉害,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现在就疼的很,他强忍着才能站直,若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恨不得趴地上。 “那就……看看。” 穆安勾唇:“这不就对了。” 话落,看着王江崇重新爬下去,穆安抬手就要掀衣裳,差点把人吓得又蹦起来。 立马冲一旁傻站的王灿道:“还不过来,那能让咱们安儿动手。” “安儿别动,我来”,王灿哭笑不得:“我来。” 王江崇背上大大小小的刀口一点都不少,自小糙惯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这些伤都留了疤,王钰岚凑过去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爹你受了多少次伤啊?” 她从来没真正了解关心过,若非这次实在疼的厉害,家里人都看出来了,王钰岚仍旧不知道他出去一次背了多少伤。 王江崇不以为意,埋着脸闷闷道:“都是以前的,小刀划破了皮,没伤筋动骨,不算什么。” “来,我看”,穆安让王灿站一边,她借着光仔细的看,这腰下的刀口可真端,直直的划过来,伤口还深,长都没长好,她蹙眉:“都这么严重了,还不让人看,伤口还在发炎呢。” 这么大热的天,周围的肉都翻出来了,能不疼吗。 穆安让青简去拿了她平时会打掩护的药包,伸手在里面探了会,借机从空间里摸出药,薄薄的抹了一层消炎,王江崇疼了一下,嘴硬道:“想着就这么点伤,该长好了的,怎么又破了。” “这哪是破了,根本没长好。” 王江崇乖乖闭嘴,不说了。 “伤到骨头了”,穆安检查过后沉重道:“舅舅这是在哪受的伤?” “半个月前。原本在落霞关,劫杀萧坤那次,腰上就被砍了一刀,半个月前又在同样的位置被人阴了,这才愈来愈严重”,王江崇半回头,看着他们几个低声:“这话我就告诉安儿,你们几个听到了千万别跟你爷爷说,小心我揍你们。” 王灿眨了眨眼,就被警告了。 “尤其是你,灿儿。” 闷哼一声,王江崇下巴抵着手臂,感觉腰部的疼痛轻了些,缓缓道:“这年头,哪里都不安生,我啊,本来要早点回来的,那落霞关又出事,还差点被刀削了屁股,说出来都丢人。” 医疗室检查过,得做个小手术。 穆安抬眼:“青简去准备一盆热水,灿表哥你和钰岚都出去,我还得一会。” 青简转身去做,王灿小声问:“真的很严重啊?” “没事,能治好”,穆安挑眉:“你们在门口等着,我缝几针。” 嘴角抽了抽,王钰岚犹豫片刻,垫脚又瞅了一眼,侧头对睁着眼的王江崇道:“爹,刀口好长,得缝好多针了,你保重啊。” 说完溜的比谁都快。 一想自己后腰得缝一排线,王江崇就有些胆颤:“安儿,真得缝啊?” “嗯,不但得缝,还得把长好的割开,里面都烂了,再拖下去,真的不能走路了。” 一咬牙,王江崇低低道:“那安儿你就割。” 低低笑了一声,等着青简端热水进来,穆安让王江崇爬着不要动,她动作很轻,用了药自然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本以为会疼一下,可除了凉飕飕的感觉,一点痛都没有,王江崇盯着胳膊啥都瞧不见,心下好奇的不得了。 《摄政王府小作妖》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摄政王府小作妖请大家收藏:()摄政王府小作妖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79 新盖的院落 穆安指尖小心翼翼的刮着伤口,手中的小刀精准稳,一点都不晃,她随口问道:“半个月前落霞关又怎么了?舅舅被谁伤的啊?” “还能是谁,赵中书这个老家伙”,王江崇开口就骂:“一把年纪了,我若不是处处让着他,他还能在落霞关战败后活着,一点道德都不讲的这人,疯病愈演愈烈。” 赵中书,落霞关守将,萧辞将此人留下了,穆安倒是知道不少,萧辞说凑合的人,那就还是不错的。 “我跟你说安儿,你有空也去给这老家伙看看,我觉得他脑子不太好使,搞得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王江崇打了个颤,摇头:“不交了不交了,一不小心还真被他给伤了,太丢人了,我都不敢同你爷爷说。” “舅舅之前的伤就没好,这次又添新伤,才会这么严重的。” “落霞关一直不太安定,这赵中书啊,抽风似的,一阵一阵,他这一意孤行的脾气,将身边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我看都没有。” 王江崇两眼放直,缓缓说着:“他也算可怜了。” 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专挑着王江崇的痛处下手,要不是雁回关大动,这人还准备傻乎乎进京告雁回王氏一状呢。 想想都头疼,穆安听罢,低低笑了一声,替王江崇包扎好伤口,在一边的盆里洗了手,道:“好了,舅舅这半个月可别动了,就好好歇着,享享清福。” “半个月不能动啊?”王江崇可一天都待不住,他还得处处帮着王江堇呢,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挣扎着就要起身,被穆安轻轻按回去。 “腰伤可不比其他地方,若是真复发了,半身不遂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王江崇乖乖趴着,费劲的扭着头:“安儿啊,你看看能用什么快一点的药,赶紧让我好起来。” 穆安一边备药一边道:“自然得给舅舅用最好的,可那也得歇着,身体最重要嘛。” “唉,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爬了半天,王江崇胳膊有些麻了,想动,却连带着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他十分难受。 “舅舅别乱动”,穆安笑笑:“我一会让灿表哥帮忙,往床上垫着软的,爬着能舒服点,过一个时辰就能动了,现在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确实不舒服,王江崇半撑着手臂,问:“这就给缝上了?” “缝上了”,穆安正说着,敲门声起,传来李宣然的清音:“安妹妹,要帮忙吗?” “青简,把门打开。” 青简一直守在门口,等着穆安吩咐,她似乎有心事,眉宇间都虚虚萦绕着煞气,听到吩咐,僵硬的一点头,转身将门打开。 “青简姑娘”,李宣然露齿一笑,怀里抱着药,快步进去,瞟了一眼道:“可没事?我这两日一直给二叔照看着,可那腰疼怎么都止不住,用了好些药,都是徒劳。” “现在好了,因为伤了里面,这才迟迟不见好”,穆安示意青简将窗户都打开,拉着李宣然道:“雁回酷暑,府中太闷了,坐一会就一头大汗,一直这样,伤口会反复发炎的。” 李宣然医术不精,叹气道:“我该早些注意的,让二叔白受了这么多天的苦。” “宣然也别自责,是我自己大意,以往带着伤都能天南海北的跑,哪知道这年纪长了,身体也不行了呢”,回想过去的年盛时光,王江崇眼尾都蒙上了笑意,道:“安儿不是说了吗,让我养着,那我就听话养半个月。” “最少半个月”,穆安竖起一根手指,微一咧唇:“还要顾忌着,伤口每日都要擦洗,待会我告诉妗子,还有啊,七天之后就能拆线了,让宣然嫂嫂来。” 穆安送过李宣然一本基础的医书,这些她都会,点头应和:“我行的。” 王灿打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好好照顾舅舅,让他爬的舒服点”,穆安想回屋换身衣裳,她这身都穿了好几天了,都有味了,撸起袖子道:“舅舅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就让稙儿过来唤我。” 王江崇笑着挥手:“快去忙,有灿儿在呢。” “二叔休息,我也走了”,李宣然转身追着穆安出去,边走边道:“还是安儿厉害,我终究有些医术浅薄了,正好有些医学典籍的问题想要请教安妹妹,有时间吗?” 穆安垂眸:“嫂嫂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尽管来问我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行”,李宣然微微一笑:“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对了,后面的院子开始修了,之前说翻新的旧院子倒是收拾的有模有样,都是灿儿天天跟着跑,还专门找镇子上京城的商人问,想修的让你们能喜欢一点,爷爷让我有空带你去看看。” 步子微顿,穆安轻叹道:“都说了不用家里麻烦的,随便收拾一间房,我回来就能住的,重新建院子,多麻烦啊。” 而且嘴上说着常回来,可常住的日子屈指可数,院子空放着也是浪费,还得三天两头的让人打扫,岂不是更麻烦了。 李宣然跟着穆安往她暂住的屋子里走,柔声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京城已经成那个样子了,总要让你和王爷有个家,现在一家人都在,逢年过节的回来,得有自己的院子,既然是家,就得处处周全。” “让家里费心了。” “我们没费什么心,爷爷就交代了下去,灿儿这段时间不是刚闲下来,他也乐意的很”,李宣然每日都能看到王灿跑出跑进的身影,身后跟着三四个工匠,光图纸就被他喝令重画了三次,感慨道:“他不怕忙,这件事全权让灿儿管了,他也做的很好,家里都赞不绝口,你就当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乐了一声,穆安笑得眼角纹都出来了,推开门进去,说着:“灿表哥本来就很好。” 李宣然在外间等着,穆安进去换了身衣裳,顺便洗了把脸。 明月匆匆进来,对李宣然行了一礼:“宣然姑娘好。” “好,你们也是,辛苦了。” “不幸苦”,跟着穆安久了,明月嘴越来越甜,一张笑脸让人情不自禁的喜欢,她朝里面瞅了一眼:“宣然姑娘在等我家王妃吗?” “嗯”,李宣然道:“等安儿换了衣裳,我们去后面收拾出来的院子看看,若是再缺什么东西,我让人添置,以后你们回来了,都能住安心。” “谢谢宣然姑娘”,明月傻呵呵的挠了挠头:“我们随便住住,给张床就能睡。” 穆安收拾好,听到明月傻笑,掀帘子出来,打趣道:“九方居住的好,离开以后就没让你们睡过安稳觉了,我和萧辞倒无所谓,可不能带着你们一齐委屈。” 明月嘟嘴:“哪有,只要能跟着王妃,就是睡大路也行。” “那你今晚睡屋顶。” “啊?王妃忍心么。” 穆安还真不忍心,笑道:“都安排妥当了吗?我们就待一夜,马车上的东西就不要卸了,缺什么让严宽看着补什么,到凉都城要经过莫干山,一路上天气变化太大,得走好多天,东西备充足。” “都备好了,有听风同严宽盯着呢”,明月快语:“明日能照常启程。” “那就好,你们今夜好好休息,路上又该睡不好了。” 今夜不用防着什么,王家军把府外守得很好,可以安心睡一觉。 明月一想就开心,能一觉安稳的睡到天亮,看着穆安说:“王妃,刚才兆晖来过了,知道王妃在忙,便走了。” 穆安淡淡吭了一声:“知道了。” 王泽明拉着萧辞同沐珣攀谈,明月说三人还在厅堂坐着,神情肃穆,说着要事。 穆安猜也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三国之事,她想知道的都明了了,心里也早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没有她要听的,想着等三人谈论结束都得一两个时辰,便也不急了。 往最后面去,府里的小厮来来往往的忙活,个个灰头土脸的。 明月道:“看着要建大院子。” “其实也不大”,李宣然指着府后面一块空地,现在已经架起了柱子,看着工程恢宏,气势不小,动静有些大,吵了些,李宣然不得不抬声说:“这府邸本来就不小,当初爷爷就建了三分之二,有两个院子还是前人留下来的,稍微修了修便住人了,这后面一直空着,之前我娘还和二婶种了一片林子,结果没一年死光了。” 就是前年的事,李宣然笑着对穆安说:“就剩光秃秃的树干,还有千辛万苦移植过来的几颗成年花树,一朵花都没开就死了,晚上风一吹阴森森的,你大表哥实在觉得碍眼,一天时间让人全砍了。” 穆安看过去,现在还乱糟糟的:“那可真能折腾。” “折腾了好多次呢”,里面乱着,屋墙还没砌好,不安全,李宣然便没再往里面走,指着道:“现在好了,一口气盖成房子,谁都满意。”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0 满满少女心 准备新建的院子同后面腾出来的旧院子挨着,李宣然全当带着穆安逛一圈,从后墙边绕过去,是新收拾出来的院子。 门口的花草都剪的整整齐齐,院子里也是花花绿绿的,门窗卷帘都是新换的,是个温馨别致的小院,虽然不大,却让人很舒服。 完全是给女儿家准备的小院子,李宣然揉了揉太阳穴:“都是灿儿弄的,他你说喜欢。” 穆安点头:“挺雅致的,我回头得好好谢谢灿表哥。” 她就住这么一晚上,给她收拾的像闺阁一般。 进了屋,一屋子的粉嫩色,差点当场把穆安送走,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有些呆愣了。 李宣然似乎也被这少女心给懵住了:“昨天灿儿出去买屋子里的用品,说是一铺就好了,我也没来得及过来瞧一眼,这孩子真是……” 穆安住还好,这还有个王爷呢,这粉粉嫩嫩的怎么住? 愣了一瞬,明月开怀大笑:“王妃,九方居可从来没这么女孩子气过。” 都是单调中透着贵重,她家王爷不喜欢太惹眼的东西,还是后来穆安来了,这才有了些女儿家的气息,不过也少的可怜。 她同听风还私下商量过,会不会太素了,王妃不喜欢。 可没过多久,两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们发现,王妃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切从简,倒是同主子万分相配。 眼前的粉嫩一下子让院子里的“雅致”低了八个度,穆安没眼看,看的眼球都有些粉嫩了,笑道:“灿表哥有心了。” “灿儿也没来问我,我以为他中规中矩的选了屋子里的颜色呢”,李宣然哭笑不得,摸了摸头顶的帘子,入手倒是沁凉,回头说道:“王爷还要住呢,我让人换个简单朴素的。” 在屋子里坐了片刻,穆安觉得自己的少女心都要飞出来了,摇头:“别麻烦了,挺好的,总不能浪费了表哥一番心意,能住。” “这……王爷会不会觉得怪,毕竟过于像女儿家的闺阁了。” “没事嫂嫂,萧辞他不挑的,放心。” “那便不换了”,李宣然说:“你们凑合着住,新院子建成了,我盯着灿儿点,让他弄简单一些。” 穆安:“那我就先谢谢嫂嫂了。” “有什么可谢的”,看了一眼天色,李宣然起身:“我娘又要准备晚饭了,安儿你不是要给二婶交代二叔的伤吗,你去,我给娘帮会忙。” “行,我一会就去。” 正好,邱珠玉使唤了丫鬟来找李宣然,李宣然便跟着走了。 穆安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屋内环视一圈,捏了捏鼻梁,啧啧道:“你家主子喜欢粉色吗?” 明月:“……” 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明月表示自己不知道。 “多半不太喜欢”,穆安打了个冷颤,抓着明月就往出走:“太少女了,心都要爆炸了。” “怎么,王妃心口不舒服吗?” “……没有。” 司蔓菁才离开一会,穆安就给王江崇治了个大病,她听王钰岚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病还不轻,多亏穆安发现及时,妙手回春。 瞬间感激涕零,拉着王江崇说了半天穆安的好,转身就去给王江崇熬十全大补汤了。 穆安找到人的时候,汤已经盛出来,一看到穆安进来,司蔓菁双眼一亮:“安儿快进来尝尝。” 顺手接过司蔓菁递过来的汤勺,穆安拂着脸旁的发,埋头尝了一口,连连赞叹:“好喝,不愧是妗子的手艺。” 司蔓菁由衷一笑,堆积着额头的纹都排在一起,她放下勺子,抓住穆安的手腕到一边问:“安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江崇舅舅真的没事了?” “妗子放心,真的没事,缓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我让人送了些药过去,妗子每晚叮嘱着舅舅吃下,再按时清洗伤口,不发炎就不碍事的。” “那就好,多亏安儿了”,司蔓菁放下心,腹诽道:“你江崇舅舅太不爱惜自己了,我不请医师,他就想抗过去,这出事了你说怎么办?” 她这般嘴上埋怨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可见真心的相爱。 穆安心下暖了暖:“家里的事,宣然嫂嫂都盯着,若是解决不了,给我来信就行,大病小病都千万不能拖着。” “是这么个理”,司蔓菁看着穆安道:“家里有个小神医,还怕什么。” 穆安笑了笑,司蔓菁硬是看着她喝了一碗汤。 走在院子里,穆安都撑的厉害,敲了敲肚皮,对明月道:“你听听,里面是不是都有回音了。” 明月跟着饱了口福,心下正爽快着,话落还真的凑过去听,被穆安敲了脑袋。 “王妃,这几日都没京城什么消息,怪安静的。” 穆安挑起一侧眉:“安静太平不好么?” “好是好”,明月搓着自己的掌心,鬼灵精怪道:“可总是心里不安,好像紧迫久了,忽地安然下来,人都不能从容的享受生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想回去看看。” “想京城了?” “要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明月仰头,抬臂遮了遮温和下来的太阳,说:“可也没多想,就是觉得可惜了,以后回去都没得王府住了。” 穆安淡淡道:“想住的话,就得有,谁毁的,就让谁建起来。” 嘴上说着不在意,不代表穆安心里就真的不在意,她只不过怕萧辞担心罢了。 —— 晚饭穆安没怎么吃,王江堇也没回来,桌子上陡然空了不少。 王泽明该说的都交代好了,三人说了两个时辰,便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王灿伸了个懒腰过来,打了个响指:“院子怎么样,安妹妹还喜欢吗?” 穆安脑子还没过,就狂点头:“喜欢。” 王灿瞬间跟吃了蜜一样,蹦蹦跳跳的走了,穆安汗颜,牵过萧辞的手,无比认真:“你也会喜欢的。” 萧辞不解:“什么?” “回去你就知道了”,穆安扭头对青简道:“去把沈行白也叫一下。” “是。” 沐珣一出来,兆晖就候在身侧了,期间一直往穆安这边瞅,穆安笑笑,也没让沐珣走:“还早呢,哥你同我们一起去坐坐。” “好”,夕阳渐沉,空气中的燥热还没退下去,屋子里闷了一身的热汗,走在院子里,燥风一灌,衣襟里似有一只手在抓,沐珣侧眸:“安儿是有事相商吗?” “嗯,确实有点事”,穆安将怀中的九州录拿出来,随手递过去道:“我已经看过了,谢谢哥。” 沐珣没有伸手去接,他看了萧辞一眼,转眸笑笑:“我暂时用不上,安儿你拿着就是。” “那我可就拿着了。” “拿着”,沐珣面若春风,随着穆安进了院,在石桌前坐下,顿了会道:“其中有几块是京城的,安儿你早就有了?” “……是。” 屋子里实在太粉嫩了,穆安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还欲说什么,头顶被软软揉了一下,萧辞插口道:“我之前无意中得到的,萧坤手里的和宫里的,也都是我同安儿一起找到的。” 穆安抬眼看着他,萧辞微微一笑:“是,安儿。” “嗯,我们一起找到的,一开始以为这东西纯粹谣言,现在却不觉得,存在即真理”,穆安让明月把院门换上,其他人都在旁边候着,瞥了一眼兆晖道:“你也过来坐,天枢阁一直是你联系着,好多事情应当熟。” “是”,兆晖呆了一瞬,拱手道:“谢王妃。” 从怀里拿出她提前临摹在宣纸上的地图,一张的九州录几乎临摹完毕,蜿蜒曲折的笔画劲烈,最中间缺了一块,墨色停在了尾处,似最关键的地方停了一块。 仔细看,却又看不出其中的纹路,错综复杂至极。 展到沐珣同兆晖面前,穆安说:“哥你能瞧出来什么吗?” 沐珣注视片刻,沉声:“地形有些熟悉,兆晖你瞧。” “尾断处像大凉天堑”,兆晖皱眉:“怎会这么巧。” 萧辞抬眸:“何意?” “王爷有所不知,之前天枢令动的时候,阁中第一个推算天枢现的地方就是天堑,那地方就是一处天然的断崖,深不可测,除了无人踏足,要说其他特别的地方倒也没有”,兆晖道:“后来阁中才断,是推算错了,天枢该现在京城,这才让当时距离京城的最近的青阁接了任务,可也是迟迟没有天枢的消息,直到……” 兆晖看了穆安一眼,天枢令真正大动,就是京城动荡,他们离开的途中,在梧州外感应到了天枢的动静,也是那次,夜凶真正知道了天枢令动是何种模样。 兆晖欲言又止,可石桌前的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穆安也不急,低笑一声:“天枢确实在我手上,可我之前不知道它是天枢阁的东西。” “安儿是如何得到的?” 穆安抿了抿唇,手指再一次被覆上,萧辞沉眸:“天枢不为安儿所用,该说在本王手上,她动不了天枢,你们可听说过昆仑剑?” 沐珣皱眉:“昆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2 唇枪舌战 天枢阁弟子仗着功夫好,只要见到天机弟子,便四处挑衅,这段时间,妨碍了不少天机阁的任务,债主寻仇的消息都传到南宫这了。 沈行白躲得远,若是还在京城溜达,烦都烦死了。 沐珣黑了脸,扭头:“夜凶呢?没传令下去吗,尽胡闹!” 兆晖一脸菜色,快把自己憋成个茄子,寻思着,夜凶那么忙,哪来的时间天天盯着下头人,天一高,皇帝一远就把坏事办了。 见他不说话,沐珣浑身都蒙了冷意。 脚底一颤,兆晖说:“主子,也不全然是我们的错,就那天机阁的南宫姑娘,手段可阴了,背地里搅和了阁中不少事,大家忍无可忍才还回去的。” “呦呵”,一拍桌子,沈行白就站了起来,冷道:“强词夺理!南宫天天跟在我身后,你倒是比本阁还清楚。” 兆晖惊了,这也忒不要脸了,那南宫姑娘是什么人,天枢阁弟子谁人不知,夜凶因着之前伤了对方的事,一忍再忍……殊不知,这主子就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不要脸。 噎了又噎,兆晖怕自己被噎死,咬牙:“主子,属下知错。” “你还能如何?”闷闷一声,沈行白咄咄逼人:“霂巽,我可忍了你很久了,若是再有我天机的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我和你没完!” 沐珣抬眼:“你能如何?我有错,你也有错,各退一步不成么?” “想的美。” 冷哼一声,沐珣半点也不想搭理沈行白了,示意兆晖后面站着,这些杂七杂八的阁中小事,夜影挑拣着报给兆晖,兆晖以往还事无巨细的报给他,如今什么也不往出吐了,实在该罚。 自知犯了错,兆晖规矩的候在一边,目光从沈行白身后看过去,不远处站着笑呵呵的南宫,一脸的无辜挑衅。 心口堵塞的厉害,夜影不止一次同他说过这南宫的“阴狠”,打着主意明里暗里的同天枢阁作对,自己天天跟在主子后头,像个福娃娃一般乖巧,天生两幅面孔,夜凶被搅的烦了,牙痒痒的不行便下重手。 可这丫头记仇的很,一吃瘪,不出两日就想尽损招还回来,到头来,谁也讨不着好。 兆晖认准了,不同小丫头斗,回头得吩咐夜凶离南宫远点。 南宫正笑着,突觉得后颈有些凉,倏然就僵了脸,沈行白冷冷的回头瞥了她一眼,南宫当即站的笔直。 心道……完了。 四目相对,剑弩拔张,沈行白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沐珣。 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穆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低声:“都友好一点啊,说正事呢,怎么还怼的不行。” “没想同他怼,安儿还有什么要说的”,瞬间换上温润的脸,沐珣笑道:“事情已经明了,既然这一切同天枢天机牵扯在了一起,昆仑神剑又认主萧辞,那我们也只能齐头并进了,后续让夜凶各方面探着,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我也是这般想的”,萧辞轻咳一声:“四处都得留人盯着,分开了消息也不能断。” “嗯”,沐珣点头:“就这样。” 沈行白向前挺了挺身子,食指微蜷:“九州录还少了一块呢,在齐皇后手里,得尽快弄过来。” “这个齐皇后貌似不好对付,她敢让探子来京城搜寻九州录,就说明她知道东西都在我和萧辞手中了”,穆安挑眉:“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不知怎么恨呢。” 萧辞抿唇:“齐皇后那块,我想办法。” “好,那就说定了,我接下来可能要回一趟京城”,沈行白半个肘子爬在桌上,几分不情愿的皱皱眉:“有事一定要告诉我,还有三哥,京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注意着宫里的动静。” “那必须的。” 宫里也安静一段时间了,暴风雨前的宁静,长久下去还得出事,总归让人心里不安。 沉默少顷,沐珣起身:“明日还得走,安儿你早些休息,哥先出去了。” “嗯”,穆安抬眼道:“都早些休息。” 院子里的烛火一跳一跳的,燥热气渐渐消散了些,沈行白一拍屁股,不着痕迹的轻按了一下穆安的肩膀,微微一笑:“走了。” “有事我会找你的”,穆安说。 沈行白半个身子背着光,表情似是沉了沉,眉眼都向上挑起,点点头:“我让南宫随时和青简联系着。” 她们之间的消息快一点,还安全很多,穆安没有反驳,看着沈行白出去之前敲了一下南宫的脑袋,南宫一捂头跟着跑了。 出了院子,沈行白骤然冷了脸,阴声:“再有下次,自己卷铺盖滚蛋!” 南宫浑身一震,小步快跑跟着,低声:“公子,我知错了。” “我以后不想听你说这句话,南宫——”,沈行白回头,带了怒气:“次次都是这句话,若是你真的知错,就不会次次都擅自行动!是嫌阁中最近事还不够多吗?觉得外面的弟子还不够危险吗?” “我没有”,南宫委屈:“我怎会置弟子于危险之中,实在是那夜影欺人太甚!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心里不平。” 沈行白皱眉:“你心里不平,现在平了吗?你自以为会是夜影的对手吗?人家那是让着你,真的惹急了,要了你的命,我该找谁去讨?” 南宫一噎,默默走了半天,在最后拐进院子里时才低低道:“最后一次了,公子,以后不会了。” 她暗中调动天机阁弟子,处处阻拦天枢的行动,虽然自己也有损失,可比起天枢阁被打乱的计划,不值一提,心里一直以来的恶气怎么也算出了一口。 来日方长,她不急。 “好好反省你”,沈行白想想都头疼,他现在的精力都在穆安身上,就怕最后打开什么昆仑秘境,也不能全身而退,得尽快回去做足准备,那点江湖上的小恩怨,现在不能打乱他,顿了顿道:“今晚别睡了,外面守着,真正知错了才不会犯。” 南宫:“……” 望着头顶亮起来的月,南宫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思考人生。 沐珣回了屋子,没有一点睡意,潜意识里觉得哪里不对,让兆晖到桌前坐下,倒了杯凉茶,道:“夜影回去了吗?” “回去了”,兆晖挑着重点说:“这段时间主子不在,阁中确实出了不少事,已经在解决了,可能这段时间都比较忙,夜影离不开身。” “那就让他先忙着”,沐珣缓缓喝了一口茶,没有要在背后说沈行白坏话的意思,他相信沈行白分的清重要主次,会管教手底下的人,便道:“等回了凉都,你带几个人沿着今晚的地图大概走一趟,若是可能,去那天堑底下探一探。” 兆晖抽了抽眼角:“主子,底下深不见底,若是要探,得大量的人和精力,带太多的人去,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不利于主子在凉都城接下来的行动。” “没事,你们小心点就好,实在不行,让夜凶快点,将手头上的事交接好,来助你一臂之力。” “是,属下会同夜影商量的。” “夜凶一旦离开大梁……”,沐珣捏了捏茶盏的边缘,指尖轻动,说道:“第一阁一走,天枢阁内部可能会少了约束,就怕乱了,我们都去了凉都城,也鞭长莫及,其他阁可有信得过的可用之人?” “有倒是有”,兆晖想了想:“可知道主子真实身份的少之又少,之前阁中出现传言,都被夜影按下去了,这要真正用其他阁,得夜影培训过后才能同凉都城连上,一时半会不太行。”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阁中会不会出了叛徒。 沐珣咬了咬唇了:“青阁的人呢?能用么?” “青阁?”兆晖微愕,以为沐珣一直以来都防着青阁,不打算重用了呢,毕竟跑了的一个还没抓回来,他连忙道:“青阁现在亲近王妃,信倒是信的过,可就怕他们不诚心替主子办事。” 轻笑一声,沐珣抬眼:“青阁可没蠢的,她们的实力在各阁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信的过这一点最重要,你看着,从里面挑一个,放回去暂代夜影之位,让夜影尽快交接。” “这么快就定了?”兆晖有些舍不得夜凶在大梁境内的势力,可仔细一想,夜凶本就不是大梁人,看了一眼沐珣,拱手道:“属下领命,青阁就那么几个能率头之人,青简自然不能离开,最适合的就是青云了。” 沐珣一点桌面:“那就青云,我看此人可行。” “主子要跟王妃说一声吗?” “阁中调遣,不用跟安儿说,她自然明白的。” “是。” 兆晖退了出去,沐珣喝了几盏茶,坐了好久,也没把心底的疑问想出个答案。 穆安靠着萧辞,在院中解了会凉,等墙角的一烛火灭了,没让明月再续,这才挽着进去。 满屋子的少女色,萧辞只淡淡扫了一眼,面无表情道:“夜深了,先去睡。” 穆安回头:“萧辞,谢谢你。” “傻瓜,谢什么”,萧辞俯身抱了抱穆安:“这一切马上就结束了,本王已经看到了尽头的美好,身体再有状况千万不要瞒着,一定要告诉我。” “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3 空间地震 说来也是奇怪,最近的系统空间也极其安静,没出一点幺蛾子,连响动都少了。 在里面转了一圈,药田里的药草长的万般好,小狐不见了,大概又从迷雾里穿过去了。 萧辞一进来就去洗澡,穆安扒在迷雾跟前蹲了会,喊了两声小狐,半天没什么反应。 这两天忙,没空进来瞧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的。 更奇怪的是,墙上的积分表再未变过了,一直保持着她回来时的模样。 “这是不会再升级了吗?” “叮”一声,系统嗡嗡半天才机械的说:“经过检查,系统还在升级阶段,未达成最终升级,不会停止。” “那这积分表怎么回事?”穆安伸手拍了拍,这玩意同系统紧密相连,内部构造复杂,她疑惑道:“坏了吗?” 系统:“不可能。” “不会又在搞什么,准备坑我”,穆安捏着下巴想了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我可再经不起一次大的变动了。” 谁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系统:“经过这次升级,内部灵气更加充裕了,宿主长久待在里面,有疗伤效果。” “真的假的?” 系统:“可以试试。” 得了,穆安可不想试,她内防外防,现在还得小心防着系统升级,驻足定了会,萧辞还没出来,穆安扩散精神力到空间各个角落,试探道:“能不能想办法让系统空间永久闭合?” 系统似乎被问卡顿了,“滋滋”响了一通,才冷冰冰道:“不可能。”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就在穆安脑子里扎了根,她若是想办法把系统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再不济如果能自己掌控主动权,反过来控制系统,在地位上处于绝对的压制,那岂不是能留在这里了? 系统:“十分困难,几乎不可能。” 精神力同空间联着,自己想什么一股脑都到了系统的检测里,索性闭合神识,穆安转身去看医疗室里的药物配置好了没,都是救命的药,离开之前得给李宣然留一些,以防家里出现变故。 穆安刚走到医疗室门口,忽地一个颠簸,她晃了一下扶住门框,讶异道:“地震了?” 刚想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紧紧扒着门,背后一股妖风刮进来,客厅里的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地上的玻璃渣四处横飞,似有一股吸力从深渊里来,要将人吸进地狱。 又冷又热,一瞬间,穆安的精神力都被什么框住了,她稍微一用力都刀割一般的头疼,焦急道:“萧辞!快出来!” “萧——”,玻璃渣飞过来,紧急之下穆安抬臂去挡,被重重刮了一道血痕,白皙的胳膊瞬间血流不止,她一呲牙:“怎么回事!” 系统:“出现未知故障。”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穆安恨道,自己这嘴不会开过光?也太倒霉了。 小臂上的血珠顺着指尖流下,穆安顾不了那么多,客厅里乱七八糟成一团,桌椅都倒了,本来艳阳的外面忽地黑暗起来,她什么都瞧不了,什么都看不清,药田的草叶被刮了进来,糊了她一脸,穆安紧紧抱着门沿,只要自己一松手,多半就上天了。 快要疯掉了! 萧辞刚穿了外袍,指尖方搭在卫生间门上,就被重重摔了进去,后背撞在了铁管上,疼得他差点失声,一皱眉就翻身起来。 “安儿!” 耳边“嗡嗡嗡”的响,天要塌了一般,变故来的太突然,两人都懵了。 穆安眯着眼,手臂火辣辣的疼,她瞅着外面:“空间不会要塌了?” 系统自顾不暇,一边飞速检测一边抽空回了一声:“不可能。” 穆安:“……” 这坑货从来没在关键时刻顶用过。 “萧……辞”,猛然送开手,穆安抱住旁边的桌腿,就往卫生间挪过去。 门被巨大的吸力贴在了外面,萧辞踹了两脚才开了一个缝,心口浪涛翻涌,忍着气血倒流推开门,就看到穆安差点被吹出去。 “安儿”,不顾一切跑过去,穆安一抬眼,两人抱在一起失了重力,萧辞紧紧将穆安护在怀中,被乱物敲打着滚出去,撞在了客厅的拐角处。 穆安说:“快关门!”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的门关上,一瞬间,屋子里静了不少。 外面似乎有个黑洞,吞噬着里面。 好半天,穆安才缓过劲来,感受着温热不止的胸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知后觉的疼痛袭遍全身,尤其是脑袋,疼得快要炸了。 “安儿,怎么了?”萧辞一垂眸,将人放出来就看到血流不止的手臂,眸子一沉:“受伤了。” “没……事”,穆安甩了甩脑袋,靠在墙角伸出手臂:“一点小伤,你怎么样?” 萧辞摇头:“无碍。” 穆安又不是瞎子,她一看到萧辞外袍也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多处都被划伤了。 眉间一蹙,穆安挣扎着就要起身,道:“先去医疗室,里面有药,我给你处理伤口。” “别动”,萧辞用袖子擦了擦那小臂处的血痕,没敢碰到伤口,低声:“疼不疼啊。” “不疼。” “来,先给你处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萧辞倒是没感觉到,就是在卫生间被铁管撞的那一处有些使不上劲,尽管如此,他还是先将穆安全身上下检查了遍,忧声:“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没有”,穆安乖乖摇头,头疼得她有些模糊,低低道:“就这划破了。” “来”,萧辞感觉到了穆安的不对,心口一下子悬了起来,躬身便将人拦腰抱起,大步往医疗室去,满地的杂乱都没妨碍他的步子分毫,进了医疗室,发现里面仪器还亮着,没受太大影响,将穆安放在检测台上,沉声:“还有哪里疼?” “头疼。” 越来越疼了,穆安十指微蜷,一下子开始怕了。 萧辞不由分说的已经开始帮她清理伤口,包扎好了,在一旁的药柜前打转:“那个可以止疼?” 穆安一头疼,必定出事。 指了指最右边的柜子,穆安缓缓坐起来,医疗室检测不出她的身体状况,她并非受了外伤,而是和系统空间突然的躁动有关,伤了精神力。 吃了止疼药,神识稍微清醒一点,萧辞唇色都白了,指尖一片冰凉,揽着穆安:“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萧辞……”,穆安靠在他怀里眯了一下,倏然睁眼:“别担心,暂时不会有大碍,我不能在这坐着,得搞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出去看看。” 脸色一沉,萧辞将穆安抱在怀里,来到铁门旁的窗户边,外面跟末日似的大动,真的是天塌了。 “你先放我下来,我好多了”,穆安想用神识扫一下,轻微一动就被反弹,若是强行要探,只会伤了自己。 萧辞还在空间里,她不能重伤,否则人就出不去了。 窥探的想法只好作罢。 “怎么回事?”萧辞沉声:“可是要升级了?” “应当不会”,短短片刻,穆安感觉那疼痛轻了些,她仔细一想,抓着萧辞的袖子,道:“这次感觉同以往都不一样,不像要把我送到那去,倒像是一不小心触动了什么机关,给了我重重一击。” 萧辞低头:“你养的小东西呢?” 小狐! 穆安霍然睁大了眼睛:“它没回来。” 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萧辞都毫无反抗之力,小狐若是被这黑漆漆的风吸进去,那还了得。 “怎么办?”穆安白了脸,对萧辞道:“你在里面待着,我出去看一下。” “不行”,容不得一点思考,萧辞将穆安拦在身侧:“要去也是本王去,你在这等着。” 穆安摇头:“太危险了。” 系统卡顿了,结结巴巴继续说着:“出现……未知、故障。” 系统:“小狐是、灵兽。” “先别担心”,萧辞瞧着外面,感觉动静小了些,扶着穆安道:“小东西毕竟是灵兽,比我们了解这个地方,不会有事的,再等等。”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毫无预兆。” “安儿,你瞧”,萧辞说:“似乎要歇了。” 穆安定睛去看,外面的漆黑里,透出一束微小的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点的变大。 眼前一黑,是萧辞用大掌护住了,猛然的刺眼真有些难受,萧辞垂了垂眼睑,温声:“头还疼吗?” “好多了”,穆安心口微松,感受着试了一下:“好像被关在空间里了,我神识扫不出去。” “你没事就好,我们先看看”,萧辞宁愿同穆安一起被关在这里,起码能陪着他的安儿一起,之前多次,他都不知道穆安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头。 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能先行离开。 外面似乎没了动静,只剩下疮痍。 药田已经被损毁的不成样子,连药根都被掀了,穆安三下五除二给萧辞贴了小伤口,看着外面就忍不住肉疼,她道:“里面看不清楚,我们出去看看。” 萧辞将门打开,外面久久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出去,一走路后背就疼得慌。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4 变相升级 穆安刚踏出一只脚,就被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小狐撞了个满怀。 小东西长大了一圈,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压到了穆安手臂的伤口,刺痛劲还没上来,怀里一轻。 小狐已经到了萧辞手中,被揪着脖子上的毛提起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幽蓝的瞳孔蒙着一层的水气,跟被人打了一样。 “哇呜~” 小狐刚气蔫蔫的叫了一声,就被放到了地上,萧辞轻轻捻着指尖,略微嫌弃道:“它没事。” 小狐表示抗议,它刚才差点就没命了,攀着穆安的裙摆就要往上爬,被萧辞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瞪回去,无奈的叫了一声,那委屈的表情就差哭出来了。 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把穆安萌坏了,她确认小狐无碍,蹲下摸了摸它,抬眸说:“你跟它较什么劲,它应该是被吓到了。” “它好好的呢”,萧辞看了一眼,说:“装可怜,别理它。” 小狐当场翻了白眼,叫了一声呲牙咧嘴的掉头就跑,跑了两步还回头看看穆安有没有跟上。 萧辞轻笑,拢上穆安的肩道:“本王就说它是装的。” 穆安一乐:“它才一点大,受了这么大惊吓,肯定得安慰安慰。” “本王也需要安慰,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萧辞步子一顿,拉着穆安的手就往胸口放,沉声:“夫人不信听听?” “没听到,摸到了”,穆安温柔的按了会,平声:“这么大人了,跟个小东西闹,丢不丢人。” 萧辞勾唇:“不丢人。” 惹得穆安笑了一声,萧辞不自觉的呼了口气,小狐呆呆的看着,好半天也不见人跟上来,又调头跑回来,叫唤了几声。 “跟上它,过去看看”,萧辞抿唇,牵着穆安就过去,还不忘用脚背推了一把呆愣的小狐,冲他嘶声几下,小狐才往里面去。 每走一步,穆安就忍不住肉疼,她精心照顾的药田,一株好药都没了。 正在她垂眸怜惜之际,萧辞忽地道:“安儿,迷雾散了些。” “散了”,穆安绕开药田过去,眼前一片清明,黑洞逝去,眼前的光更亮了,头顶的阳光从四面八方铺洒下来,穆安在穆安的背上,她惊道:“真的散了些,这又是怎么回事?” 前面坐落着一处小石屋,周围破破败败的,石头缝里长满了凌乱的野草,被黑风刮了个七零八落,静静的矗立在那,像个冷冰冰的窟。 欢快的叫了一声,小狐从里面撒泼出来,雪白的毛沾染了一层的土,脏兮兮的,只剩下一双眼睛明亮着。 一个轱轮滚到穆安脚边,呲牙拽着穆安的衣摆,迫不及待的就要将人拉进去。 萧辞存了戒心,扑鼻而来的尘土气有些重,像是尘封了几百年。 “我进去看看”,萧辞松开搭在穆安肩上的手,遮着口鼻快步到了石屋前,里面有些黑,四面无窗,门口的拐角一进去就是朝地下延伸进去的楼梯,他回头疑道:“下面还有一层。” “真的”,穆安一手逮起小狐,跟着萧辞过去,啧啧道:“这屋子得有百八十年了,门口的石头都裂了,里面也太脏乱了。” 萧辞踢了踢脚边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顿响,他道:“确实有些乱了。” 地上四处都堆着陈旧的书籍,脚掌一落就是一个鞋印,穆安蹲下身,扇了扇空中飘扬的灰尘,用指尖挑起一本,拍拍上面的土,谢谢“丹籍”二字,泛黄的书皮有些软了,她稍微一用力就破了一个角。 “大药谷炼丹术?”穆安低声念了出来,里面的文字略显复杂,加上年代久远,她看的不太清,说道:“是本古籍,还是炼丹的。” 一想到炼丹穆安就没什么好印象,放到一边,掸了掸灰尘起身,看萧辞已经把墙灯点亮了,这里面确实有些暗,头顶厚重的屋顶,石头的纹路崎岖至极,乌漆麻黑中还有些可怖。 “脚底下好像都是书”,眼前一亮,穆安挑着过去,问萧辞:“你那边是什么?” “什么都有”,萧辞招手:“安儿,过来看。” 穆安一边往过走一边道:“怪不得小狐跑进去一趟,会叼几本书回来,原来都是在这叼的,那这石屋原本就应该在这迷雾后面,怎会突然就打开了呢?” 还是以这般惨烈的方式,差点直接把空间掀了。 “这有个脚印”,萧辞俯身去看,道:“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我瞅瞅”,那脚印不太像人的,五个圆鼓鼓的爪印十分清晰,上面的厚土被踩掉一层,穆安盯着看了会,一回头看到小狐在角落里啃着书,把自己搞成了个黑团子,戾气中的很,神色一顿,呆呆的指了指它,穆安看着萧辞说:“会不会是它踩的?” 萧辞就是这般想的,微一点头:“八九不离十。” 只是这脚印大了很多,快赶上小狐的身形了,几天不见,难不成这是小狐被关在里面出不来,机缘巧合踩了机关? “它还能变大不成?” 穆安咽了口唾沫:“好像是能的,毕竟是灵兽。” “你可有什么不适?”萧辞沉声:“若是这算系统升级的话,你的身体会不会出现什么症状,像之前一样昏迷。” 被萧辞这么一提醒,穆安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摇头:“暂时无碍,不要担心。” 如何能不担心,萧辞担心的很。 地上丢的阁中古籍,涵盖了方方面面,从炼丹到制药,再到剑谱、刀术,还有内力功法。 “可惜了,封面上有些字看不清了”,穆安道:“不知道这些古籍是何人所留。” 萧辞随便翻了一本剑谱,里面的剑术精绝至极,忍不住赞叹:“这些东西,一直堆放在这确实可惜了。” 翻到最后一页,角角里留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落笔是个“谢”字。 穆安抬眼:“谢?若是我没记错,这空间的前一个主人就姓谢,这些难不成都是他留下的。” 系统初醒,便提过这个姓“谢”的人,穆安后来也问过,系统里的记录少的可怜,这代的宿主是她,机缘巧合之下,这里的初始模样,便是她心中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陈旧,穆安想,这可能是前宿主生活的地方,一个小石屋。 “前一个宿主最后如何了?”萧辞不经意的问了句,拉着穆安顺着楼梯拐角往下面一层去。 “大概……死了”,穆安轻声道:“没再听系统提起过了,系统的所有程序已经更新,它现在同我一体,之前的程序都被删掉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能明白吗?” “懂”,萧辞点头:“若是生老病死,便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身怀异宝不代表能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嘛”,笑了一声,穆安压着眼角道:“再说了,这世上真的会有神仙吗?身怀仙术,高坐云端指点人间,想想都觉得远的很,虚的很。” 若是以前,萧辞想也不想会说没有,可现在,见了穆安这般的人儿,他就沉默了,片刻看到了底下的光亮,才低声说:“不一定呢。” “这下面还能干净点呢”,穆安环视一圈,摆放的书架空空如也,最里面放着一张床,她神色一凛:“那是什么?” 萧辞大步过去,看了一眼,沉了沉眉:“床板已经坏了,一具尸骨,看着像是坐化的。” “不会……是”,微微愕然,穆安回头看了一眼,神识探了好几遍,这系统跟哑巴了一样,完全不理会她,轻咳一声,穆安合手一拜:“不知是那位前辈,本无意打扰,勿怪。” 萧辞跟着拜了拜,手指还没伸出去,那副年久的骨头架子瞬间分崩离析,七零八落的散在两人脚下。 穆安:“……” 这年头连尸骨都学会碰瓷了? 下面的具体情况两人都还没探清楚,就捡着尸骨出来,在石屋后面找了块风水宝地,穆安一边看着萧辞将尸骨摆进去,一边碎碎念:“可能是心愿已了——谢前辈,如果你是的话,看在我俩也算有缘份上,还望指点迷津,小助晚辈一程,以后每逢过节,晚辈若是还在的话,定会给你上香的。” “唉,坐怀这么多宝物,最后落了个无人问津的下场,前辈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 这里随便一件拿出去,都能惹人争抢,想要在众英雄豪杰中占据一席之地,何其容易。 可这里的东西,一点点都未流传出去,就连那昆仑神剑,都深埋地底,差点见不了天日。 立了碑,穆安伫立良久,叹道:“相遇就是缘,想必对这尘世,前辈也没什么眷恋了,安眠。” 放下铲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萧辞的阴影将穆安挡在一侧,温声:“别多想,这位前辈定会保佑安儿的。” “会的,毕竟我们有同一个秘密。” “头还疼吗?”萧辞侧眸:“可有不适?” “都问了八遍了”,穆安往外面去,试了试,微微一笑:“好多了,能出去了,不过……” 萧辞皱眉:“怎么了?” 穆安瞬间苦了脸:“萧辞……外面好像、出事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5 无奈背锅侠 三更半夜,王家的人都被怆然的响动惊醒了,后院的天空蒙上了一层土,比雁回关外漫进来的黄沙还要厉害。 王泽明披着外袍出来,问院子里的侍卫:“怎么回事!” “爷爷,好像是房塌了”,王灿鞋子穿了一半,慌乱的跑过来,大喊道:“爷爷,后面的院子塌了。” “什么!好好的院子怎么会塌了”,王泽明顺着渐歇的尘土看过去,皱眉:“不是安儿住的院子吗?” 王灿白了脸,点头:“是。” 王泽明:“还愣着干什么,去看看安儿同王爷怎样了!” 王家大院瞬间亮如白昼,乱了起来。 沈行白刚躺下,眼睛都没眯一会,门口反省的南宫撞开门就冲了进来:“公子,别睡了,王爷同王妃的院子塌了。” “……”听到响动,沈行白倏然起身:“院子塌了?” “嗯”,南宫点头:“是整个院子都塌了。” “……” 还真是百十年来头一遭遇见这种事,王江崇爬在床上动不了,听下人来报,跌跌撞撞就要去看,被司蔓菁拦下。 司蔓菁一边焦急的穿衣裳,一边道:“你别乱动,安儿让你养着,我去看看。” “小心啊,快去看看安儿同辞儿怎么样了。” “好,你别动”,司蔓菁道:“我这就去看看。” 沐珣同沈行白一起到了,眼前的一切让人难以置信,整个院子都陷了下去,屋子统统坍塌,形成一个巨大的坑。 “我的天”,沈行白半长着嘴:“三哥同三嫂搞什么呢?” 沐珣沉声:“他俩人呢?” “来人,快挖开!”王灿一个健步冲进去,差点被绊倒,大声:“安妹妹!王爷!” “院子怎会塌了呢”,王泽明苍声:“灿儿,你怎么收拾院子的?” 王灿欲哭无泪,冤枉至极,来不及解释就进去找人。 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穆安同萧辞,沐珣站在一片废墟前,皱眉:“会不会,埋下面了?” “三哥身手不差”,沈行白环臂站着,总觉得这一切过于不同寻常了,摇头道:“三嫂身手也不弱,两个人怎会被埋在下面,对了,严宽呢?” “沈公子”,严宽灰头土脸的过来,身后还跟着青简,张口就要说什么,猛然被青简打断,看了旁边的碎石一眼,青简道:“王爷同王妃好像出来了。” “啊,青简姑娘”,严宽愣了愣:“我怎么没看到?” 严宽本来在院子中守得好好的,半个时辰内若是萧辞不唤,他便要退下休息,可这眼看着穆安同萧辞进去没一会,突然一震,整个院子就塌了。 惊醒了所有人,他们奋力往里面去,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按理说他家主子的身手,绝不会被埋的,可这半天不见人影,不免也急了。 往旁边挪了挪,青简道:“我看到了,我们就在这等一会。” “可……” “你家主子不会有事的”,青简眉头微皱,倒是看不出焦急之色,穆安同萧辞确实没从里面出来,可青简知道,两人肯定没事。 堵住了严宽的口,院子里站了一堆人,王泽明刚要吩咐人将塌下来的木头搬开,后面的半墙处就“砰”一声,倒了。 穆安探出一个脑袋,灰头土脸的擦了擦眼睛,憨憨一笑:“大家……怎么都来了?” “安儿,这到底怎么回事?”王泽明看着萧辞从后面出来,牵着穆安,两人衣裳都破了不少,忧心道:“可受伤了?” 萧辞:“没事,轻伤。” “怎么了,被砸到了?”沐珣上前一看,不经意间一抬手按上萧辞的肩膀,萧辞面色一僵,沐珣立刻道:“先出去,看看伤哪了。” 穆安悻悻一笑,同萧辞一样心虚,她也不知道会空间里的动静会危及到外面,还是这等阵仗。 看到两人平安,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暂时换到沐珣住的院子里,厅堂里坐满了人,皆白白沾了灰尘。 王泽明说什么都要请医师来检查,大半夜的,府中的老医师挎着药箱,迷瞪着眼就跑进来:“这是怎么了,突然跟地震了似的,老爷没事?” “我无碍”,王泽明道:“快给安儿同辞儿瞧瞧。” “王妃可伤着了”,老医师一把年纪了,面容可掬,先替穆安检查了小臂上的外伤,问:“还有其他地方伤了吗?” “没有,已经检查过了”,穆安抬眼:“爷爷你瞧,我一出来就包扎了,一点事都没有。” 王泽明负气:“辞儿呢?” “爷爷挂心,确实无碍。” “胡说,刚才碰你一下,你脸都白了”,沐珣站在一旁,对老医师道:“王爷后背似伤着了,麻烦医师瞧瞧。” “是吗,王爷转过去,我瞧瞧”,老医师一脸诚恳,一屋子人炙热的目光盯得萧辞有些烧,他无奈顺从,免了大家的担心。 摸了半天,老医师掀开衣裳检查了,这才道:“被砸的狠了,青了一大块,都瘀血了,不过不要紧,敷点药养几天就没事了。” 王灿说:“不严重吗?” “没那么严重,王爷同王妃福大命大,自然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萧辞回过身,微点头:“有劳了。” “份内之职”,老医师一拜:“那我先退下了。” 松了一口气,王泽明重重一拍桌子:“没想到院子年久失修到了这种地步,幸亏都还醒着,若是夜深睡着了,那可如何是好!” “爷爷”,穆安软了声,虚心道:“这不是没事嘛,意外而已,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灿儿!” “啊,爷爷”,王灿还板着指头,忽然被叫,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解释:“不应该啊,这院子我修理之前角角落落都查了,好着呢。” 王泽明佯怒:“做什么都不仔细,差点酿成大错,明日你让人把整个府邸都勘察一遍,这种情况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是,爷爷”,王灿满脸问号,顿了会点头:“放心,我知道了。” 无端背了锅,王灿倒是不生气,就是好奇的紧,他蔫了气,到穆安身边低声问:“安妹妹,院子到底是怎么塌的?” 穆安舔了舔发干的唇,笑的勉强:“……就突然塌了。” “突然就塌了?”王灿原地一蹦:“这也太怪异了,是不是安妹妹不喜欢我弄的院子啊?” “喜欢,喜欢的很”,穆安干笑:“这件事也不怪你,可这院子一塌,恐怕会危及到其他的院子,爷爷说的对,最好认真的查一遍,以防变故。” 王灿:“交给我,安妹妹放心。” 这深夜闹剧,在众人的匪夷所思中散场,穆安苦口婆心说干了唾沫星子,才将其他人劝回去。 沐珣完全没了睡意,看穆安受了伤就心疼,让兆晖给两人送来了好药,道:“隔壁收拾了一间客房,只能对付一宿了。” “两个时辰就天亮了,眯一会就成”,穆安动了动筋骨,除了有几分疲累,身子无碍,当即宽心不少,内疚道:“扰的今夜大家都睡不好了。” “没事就好”,沐珣看了一眼萧辞:“从没听过院子忽然塌成这样的,你俩做什么了?” 穆安无辜的眨眨眼,同萧辞紧挨着没吭声。 沈行白意味深长的看了穆安一眼,握拳咳了一声:“这么费院子,有点划不来啊,这塌的也太奇怪了,说出来都没人信,不管怎样,以后小心点。” “不会有下次了”,萧辞白了他一眼:“赶紧睡觉去。” “这还怎么睡得着”,沈行白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明天再说。” 沐珣抿紧了唇,忍了半晌,什么都没说,偏头看向愈亮的月。 “哥,你好好休息”,穆安说:“我俩进去了。” “进去”,沐珣微微一笑。 刚换了身衣裳,严宽就敲门进来,几分为难道:“主子,属下大意了。” “你有什么错”,萧辞披散开发,白衫轻垂,缓缓到桌边坐下,低低道:“院子塌了,你做什么了?” “属下同明月听风,还有青简立刻就将塌的不成样子的废墟翻了”,严宽吞了口唾沫,说出了心底疑问:“没找到主子同王妃,十分担忧。” “嗯,出去。” “主子”,严宽暗暗攥着掌心,还欲说什么,感受到面前的人冰了一度,知道自己又多嘴了,躬身退下道:“主子同王妃早些休息,属下在外面守着。” 萧辞摆手:“不用守。” “是。” 严宽一出去,将明月听风都带走了,明月惊魂未定,到现在还是一额头的冷汗,不禁道:“最近怎么坏事这么多,该是那院子不对劲。” 听风冷眉:“别胡说,让主子知道了,该罚你了。” 明月讪讪闭了嘴,末了又忍不住补了句:“反正自离开京城就没顺遂过,回头得好好找个大师拜拜,消消灾,你俩觉得呢。” 等明月悻悻抬头,才发现严宽同听风已经并肩走到了前面,她当即打了个冷颤,快步追上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6 有缘再会 夜里一闹,消散了睡意。 一大早,穆安刚翻身,捏了捏太阳穴,听到外面的动静,唤了声:“明月。” 明月一早就候着了,进来道:“王妃,主子刚出去,院子里都是工匠,是不是吵到王妃了。” “根本没睡着”,天还有点蒙,穆安掀开帘子出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明月说:“都好了,严宽刚才还去检查了一遍,我们随时都能启程。” 王泽明派人来把沐珣同萧辞唤走了,邱珠玉给穆安端了热粥过来,笑意吟吟的坐下:“昨夜没睡好,都怪灿儿,做什么都呆虎,出了这档子的事。” “妗子别怪灿表哥,这事同他没关系的”,穆安垂头尝了一下粥,清热解火,笑道:“又得辛苦表哥忙活,累着他了。” “男子汉,累点不碍事,倒是你”,邱珠玉看着穆安,眼角的细纹垂了垂,低声:“安儿,到了凉都来个信,路上照顾好自己,到了凉都城,告诉你娘别总是记挂着家里,家里一切都好的很。” “嗯,我会的,妗子放心。” “还有啊,以后想回来就回来,若是太忙,就不要强求。” “我会回来的”,穆安擦了擦唇角,露齿一笑:“只要是经过家门,一定会回来看看的。” 邱珠玉点头:“好。” 穆安洗漱好,随着严宽去后面检查了一番,进门就看到萧辞,站在案桌前,同沈行白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萧辞抬了抬眼。 “夫人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又不是不回来了,带那么多东西路上也麻烦”,穆安从一侧过去,道:“缺什么,以后再拿。” “大梁这边的事情我顾忌着”,沈行白漫不经心的将手指骨节一个个按响,说道:“要什么我让弟子送到凉都城来。” 穆安:“沈行白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了,同三哥交代点事情。” “行怡呢?”穆安坐在一旁,拉了拉衣襟:“刚才怎么没在院子见到她?” “我出来的时候她不在院里吗?”沈行白道:“不知道跑哪去了,再不给带回去,老头子该着急了。” “我昨天看行怡不太想回去”,穆安不经意间瞥到沈行怡萎靡不振的神色,气蔫蔫的,缓缓道:“既然出来了,让几个人跟着,多逗留几天也是行的,大姑娘了,又丢不了。” “哼”,冷笑一声,沈行白挑眉:“三嫂你太看的起这蠢丫头了。” 京城事多,沈行白吃了早膳,看着天边的晨曦铺满了,就准备离开。 南宫靠着柱子,昏昏欲睡,顶着一对黑眼圈,听到门口的动静,倏然站的笔直:“公子回来了,要走了吗?” “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就走”,沈行白看南宫可怜嘻嘻的样子,叹气道:“可想明白了?” “明、白了”,南宫颔首,恭敬道:“公子别生气了,我知错,我改。” 沈行白说:“犯了错口气还这么硬,跟我威胁你似的,我看还是没明白,以后阁中事,事无巨细,都得先行给我汇报!” “是!” 进屋拿了件东西,沈行白皱眉:“沈行怡呢?大清早跑哪去了?” “哦”,南宫打算去洗个凉水脸,走了两步连忙跑回来,道:“小姐去找世子了,像是有什么事。” “什么事啊,翅膀硬了不是,跟霂巽有什么好谈的,这臭丫头,等我回去就给她找门亲事”,沈行白愤愤嘟囔:“回去就把她嫁了,这霂巽有什么好,披着羊皮的狼,哼!” 南宫:“……公子,小姐同世子也没啥啊?” “怎么?”一挑眉,沈行白扶着门框叉腰,活生生像个泼妇,冷道:“他霂巽还想同我沈家攀亲带故不成?还得有点啥不成?” 南宫一笑:“也不是不成,挺好的。” “等人回来,立刻就走。” 沈行怡在院亭中央等着,远远瞧见沐珣,摆了摆手:“世子。” “沈小姐”,沐珣让兆晖先退下,漫步过去道:“有事?” “……有”,沈行怡攥着掌心,略微紧张,好半天才道:“我听我哥说,世子以后都不会再来京城了,是吗?” 从沈行怡埋着光的眸子里,沐珣瞧出了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淡声:“随缘,若是将来有机会,还是会回去的。” “那恐怕得好久了”,暗戳戳低下头,沈行怡忍不住的想,有些话她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一瞬间指尖都烫了起来,支吾一声:“世子,当初在成衣坊门口,你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吗?” 轻声一笑,沐珣瞳孔迎着晨阳,短暂的闪烁一瞬,道:“成衣坊里威胁人家的时候,你不是自报门户了吗?” “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掌柜的称一声沈二小姐,京城有几家姓沈的呢?”沐珣说:“猜也猜到了。” 成衣坊人来人往的杂,一心撒气的沈行怡丝毫没注意到当时角落里的人,差点就错过了。 沈行怡抬起头,鼻尖微红:“所以,世子当时救我是有意的吗?” “无意的”,沐珣说的云淡风轻:“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 对于沈行怡而言,那日沐珣不仅仅救了她,更让她找到了沈行白,都是巧合不成? 见沈行怡眼睑垂了垂,沐珣绅士的后退一步:“沈小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盯着那片刻温润的面容看了会,沈行怡唇角僵着:“知道世子要离开了,我也要回京城了,这次出来能同世子相遇,算是了结的报恩的心愿,凉都城盛比京都,其中的凶险我也不懂,可知道世子一路走来都并非易事,希望世子名扬四海,拜将称侯。” “多谢沈小姐赞言”,沐珣微躬身,一拱手道:“有缘再会。” 沈行怡:“有缘再会,世子一路顺风。” “你也是。” 府外的车马已经候着了,沈行白几分慵懒的靠在车边,听着马儿的鼾鼻声,忍不住催南宫:“不是说出来了吗,这丫头磨磨唧唧做什么呢?” “公子别急,再等一会”,南宫坐在车边荡着腿,顺着街道看过去,瞧着雁回长街上的人,纯朴的面容笑意涔涔,她扭头道:“对了公子,阜昌来信了,老爷让你赶紧回来。” “叫我回去还是叫沈行怡回去?” “老爷主要是担心小姐,好好的千金姑娘,天南海北的跑什么?”南宫笑了笑,从车边上蹦下来,过去立在沈行白旁边,说道:“至于公子,老爷说了,爱回不回。” “唉”,长叹一声,沈行白唏嘘:“真是儿大没人疼了,你去催催,沈行怡到底走不走了。” 南宫一抬眼:“这不出来了么。” 沈行怡双眼涣散,无精打采的垂着胳膊,一晃一晃的出来,瞥了沈行白一眼,嘴都没张,转身就上了马车。 “怎么了?”沈行白挑开车帘,露了一笑:“舍不得走啊?磨蹭半天不出来,让你哥等着啊?” “废话少说,你不是急得很吗”,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掌心,沈行怡低声:“走,走。” “懒得跟你计较”,沈行白放下帘子,拍了拍南宫:“走喽。” 就沈行怡那一脸的菜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从小到大都藏不住事,沈行白都没心情逗趣了。 这沐珣是什么人,他沈家又是什么人,身为沈家嫡女,可不能一心想着往凉都城去,不仅沈行白不会同意,沈德重更不会的。 若是让老头子知道了,非得把这丫头关在院子里不可。 马车缓缓驶出了雁回城,里面半天没什么动静,沈行白盯着马屁股发呆,低声:“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南宫回头:“公子说什么?” “没什么。” 之所以耽搁了一会,沈行怡是出来才想起没同穆安告别,又匆匆跑了一趟。 穆安从李宣然院子里出来,全家人都准备告别,明月跟在后面:“王妃,主子在前院等着了。” “嗯,我们这就过去。” 一一同家里人拜过,沐珣给王泽明重重磕了一个头,才起身:“爷爷保重身体。” “知道了”,王泽明额前的白发被微风吹着,上了年纪的人,最见不得分别,他捏了捏沐珣的肩:“个子长的比爷爷还高了,快走。” 穆安出去的时候,严宽同兆晖已经出了街,司蔓菁拉着穆安的手不肯放,红着眼眶道:“安儿,妗子舍不得你们。” “我也舍不得你们啊”,穆安笑笑:“妗子好好照顾舅舅,一定要让他歇着,按时吃药,不懂得地方就问宣然嫂嫂。” “都这个时候了,安儿你就别操心我了”,王江崇被王灿扶着,非要出来门口看着他们走,皱着脸道:“身子老了,听了安儿的话,可不能随意糟蹋了,安儿你放心就是。” “这么一大家人盯着呢,我放心”,穆安抽出手,微睁着眼:“我走了。” “安安姐,路上小心”,王钰岚冲过去抱了穆安一下,委屈巴巴道:“我会想你的。” “还有你,王家千金,别在乎别人说什么”,穆安低声:“实在气不过,就带上灿表哥,找个夜黑风高的时候,把惹你不快的人打一顿。”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7 像是青音 王钰岚一连好多天都没出过门了,当初一个个怕她怕的要死,现在都背地里说闲话,一句句都飘进耳朵里了。 传的邪乎,无异于什么“被富家公子扫地出门”之类。 听多了心里堵的慌。 这些天王钰岚一直兴致不高,站在门口看着穆安离开,久久不能回神。 王稙被燥热的天气闷坏了,最近嗓子时不时的干涩,鼻子不通,连说话都有些闷,在院子里溜了一圈,瞅了一眼外面傻站的某人,吼了一嗓子:“姐,进来啦。” —— 出了雁回地界,气温降了不少,路上有雨洼,泥泞溅污了青简的衣摆,她调转马头,到穆安乘坐的车厢边轻咳一声:“小姐。” “有事同我说,是吗?”放下手中的古籍,是穆安在空间的石屋里拿的,有关精神力的,倒是适合她,示意青简进来说,穆安将对面的东西都腾开,道:“看你憋了几天了,一直没说,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青简到穆安对面坐下,身板挺得笔直,说道:“小姐不妨先听听。” 穆安:“说来听听。” “是凉都城,小姐让孟锐先别盯着秦王府了,他手底下的人之前不小心伤了那三姑娘”,说到这,青简一蹙眉,连指尖都不由得紧了:“凉都城的秦王回府了,小姐知道吗?” “嗯?秦王”,穆安慵懒的靠着软背,同青简的拘谨截然不同,低沉道:“之前听你提了一嘴,没仔细问,怎么?这秦王有问题?” “王世子不在,这秦王府也出不了什么事,得知秦王回来,孟锐稍微留意了点,不知道这秦王府发生了什么,那许三姑娘离开了。” “什么意思?离家出走?” “不是,像是被赶出来的”,青简正色:“三姑娘一离开就往沐府的巷子里窜了一通,被孟锐盯上了,怕她生事,伤了将军同夫人。” “有意思”,穆安蜷起指尖,吹了吹上面沾的一点尘土,低声:“许烟樱就没拦着点,还真让那名不见经传的三姑娘离府了。” “这便不知道了,王世子现在地阎城,听说十三部同地阎城的货物已经开始走动了,断断续续能运送到大凉边境”,青简着实佩服此人,要说好感,也确实没有,垂眸道:“三年不得回凉都城,三姑娘的事,王世子难免鞭长莫及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许邝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指不定一年就能回去了,在这期间,百草阁必须稳稳的立起来。” “是,孟锐一直向这个方向努力着。” 穆安翘着二郎腿:“还有呢?你要说的不止这些。” 青简晦涩一笑,唇角绷着:“什么都瞒不过小姐,还有一件事,也是同那许三姑娘有关,怕她对沐府有动作,孟锐没来得及告知就让人盯上了,可忽然之间,那三姑娘就不见了。” “什么意思?” “当日一青阁弟子跟着百岭出去办点事,像是瞧见了那三姑娘,说……” 青简顿了顿,穆安问:“什么?” 低低喘了一口气,青简才一抬头,道:“弟子说那三姑娘像、青音。” “胡说八道!”穆安差点当场站起来,马车过了一个坑洼,颠了一下,她扶着一边的木头,挺起了身子,沉声:“青音怎么会在凉都城,更不可能同许邝有关系,若是青音,能不认识青阁的人?还能……” 青简说:“小姐别担心,就是背影像,可青音不可能在凉都城的,那许三姑娘住在秦王府也不是一两月了,这都半年光景了,太匪夷所思了。” “人呢?”穆安锤了一下膝盖,道:“青云同青灵就没带人去看?” “弟子回来一说,青灵就带人去追了,这都七八日了,那许三姑娘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踪迹,所以只是怀疑。” “三姑娘……三姑娘”,喃喃几声,穆安将脑子里的疑问抛出去,心道:“怎么可能是青音呢。” 青音如果真的在秦王府,怎么还会同她作对,不可能! 她在凉都城的日子也不短,甚至还闯过秦王府,就不信那三姑娘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哪怕从身边的婢女口中听几句,出街转一圈,也该怀疑到所谓的“安郡主”可能就是她。 以青音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会千方百计的查清楚的。 可…… 随后一击又轻飘飘的把穆安的设想推回去,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从百草阁成立,都是孟锐的人在办事,百岭他们同三姑娘数次交手,可并不认识青音啊? 所以说,从始至终,那三姑娘同青阁的人就没打过照面,万一……万一就真的不知道呢? “小姐,在想什么!”穆安半天没说话,面色都寒了,青简将人的神识唤回来,继续道:“可疑的地方确实很多,青云检查过百岭的伤口,同青音的剑法极为相似,可这世上,剑法相似的人太多了。” “沐府呢?”穆安忽地问:“这三姑娘既然敢探沐府,肯定不是遛弯的,怎么也作出了寻仇的样子,探过沐府之后人就没来了吗?” “就探了那一次,青灵派了人在沐府周围盯着,自那以后,三姑娘再没出现过了。” 穆安又问:“秦王府呢?没消息吗?” “孟锐盯着秦王府,连那许烟樱好像都在找人,应该是王世子吩咐的,可依旧没音讯。” 好端端的一个人,凭空飞了不成? 穆安:“可在秦王府打探了,那许三姑娘叫什么?” “抓了个小厮,只说像是叫许音”,青简摇头:“除了许烟樱,秦王府目前没人知道那三姑娘真的叫什么,问出来的就是——许音二字。” 许音,青音? 若非因为这个名字,青灵也不会这般焦急,满城的寻人,还得暗中来,遮挡了拳脚,太难了。 “让孟锐好好盯着,青灵配合”,穆安冷了脸:“一切等我回去再说,记住,不要同秦王府的人起冲突。” “是。” 青简这两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想不通,如果真的是青音,以她对青阁的了解,若是想躲过青灵的视线,轻而易举,更何况初学不久的百草阁。 青简离开后,穆安闭目养神,靠着车窗,感受着外面丝丝的风,听着车轱辘的跳动。 青音是在宁古塔周围销声匿迹的,宁古塔被萧坤屠尽,烧焦的尸体堆积成山,在一片脏黑中,找到了青音脱鞘的剑。 没人愿意相信青音死了,却又同时在心底做着最坏的打算。 闭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穆安胸口仿佛被重石压着,如何都疏解不开。 她闭目在空间里扫荡,里面还是被毁坏过的乱样子,满地的玻璃渣看着就脚疼,她还没来得及收拾,连外面的药田都要重新翻一遍。 是个巨大的工程,得收拾好长时间了。 穆安懒得动,同昏昏欲睡的小狐打了个招呼,快速退了出来,她现在尽量少进去,就怕突然出不来。 沐珣同萧辞骑着马,两人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京城的事情暂且不谈,沐珣也从萧辞脸上看不出一点焦急之色,换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他问道:“怎么拿到齐皇后手中的最后一块九州录,要亲自往大齐去一趟吗?” “没空。” “你这个人,真是…”,沐珣笑笑:“等着齐皇后给你送过来,还是你同那皇城大殿下有交易?” “姜宇离么”,萧辞目视前方:“他现在同本王合作,可不吃亏。” “亏大了,可也没办法,对了,姜宇离回到皇城了吗?” “回去了,内乱才刚刚起呢,这是一场以穷尽的博弈,姜宇离输不起。” 沐珣侧头:“他怎么回去的?” “杀回去的”,萧辞说的很轻,像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对沐珣道:“那九州录对姜宇离没什么用,还能让齐皇后少一分求仙问道的痴心,给国师一重击,最好不过了。” 对于现在的姜宇离来说,非但没什么损失,还能卖萧辞一个人情,来日说不定还能用上,何乐而不为呢。 “姜宇离能拿到吗?”沐珣说:“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处在齐皇后同国师的漩涡里出不来,如何还能拿到你要的东西,一旦打草惊蛇,让齐皇后有了戒心,想要拿到东西就更难了。” 萧辞不以为然:“这就要看他姜宇离的本事了,能让你吃瘪,也不该太蠢了。” “还提,生怕我忘了不成?”沐珣昂首,看着无边的天际,寒了声:“别让我碰到他。” 萧辞只给了姜宇离一个月时间,若是他还没得手,这交易就终止了,萧辞会亲自动手。 不就是大齐皇城么,听说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不去看一眼确实挺可惜的。 太疲惫了,小眯一会,穆安居然打了个盹,怀里一热,才睁开眼,萧辞刚给她盖上毯子,深瞳一抬,在温热的额头落下一吻,温声道:“继续睡,再睡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8 青音消失了 凉都城 孟锐几乎暗中将整个城都寻了一遍,还是没秦王府三姑娘的踪迹。 百岭一路跑回来,瞥了一眼百草阁满大堂的人,都是远道而来求医的,胸脯里飞快的闪过一抹自豪,转身从后门进去,冲进了训练场。 自从用了穆安的药,孟锐不复日夜的刻苦努力,实力突飞猛进,逼退三个围攻上来的弟子,抖了抖光膀子上的汗,他跑黑了不少,也壮了不少。 三个弟子心服口服,对他一拱手,孟锐抹了把脸,对他们竖起拇指,回头就看到气喘吁吁进来的百岭。 “哎呦,阁主”,百岭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水,猛地灌了一大口,双手拄着膝盖,弯腰道:“那许姑娘又增派了人手,像是同我们暗中较劲呢,还怀疑是我们杀了那许三姑娘,秦王府的虾兵蟹将戾气可重了。” 孟锐到一旁的桩子上蹲下,皱起眉头,道:“许烟樱一个姑娘家,哪来那么大本事,她还是在按照王世子的命令行事,手底下的人都是王世子暗中增派的,看来这三姑娘真的很重要。” “何止重要,奶奶的!弟兄们都快跑断腿了,连他娘个屁影都没见”,百岭埋了几分怨气,又灌了半碗水,道:“还有这王世子,人都回不来了,爪子怎么还伸那么长?” “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惜了,还不是咱们小姐的对手”,孟锐一笑,现在完全是穆安的忠实粉丝,忍不住提点百岭:“刚才说许三姑娘的话,在青灵面前可别提,也不知道这三姑娘到底何身份,最近青灵他们忙的焦头烂额,我们好好办事,别添堵。” “还说呢”,百岭吐槽:“青灵那群人,一个个身带煞气,三尺之内都是冰的,那愁重的眉头都快黏在一起了,杀神似的,谁敢惹?” 孟锐仔细一想,还真是,最近的青灵可凶了。 可孟锐一向谦恭有卑,秉着尊敬,对百岭道:“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尽量把事情都办好了,不能让她失望,百岭你聪明,阁中的事情就多照应着点。” “我知道,谢了。” 百岭咧嘴笑了笑,一个翻身从一排木桩上跃过去,带了两个人继续满大街探查去了。 秦王府的人虽然动作快,可也不敢同他们正面对上,许邝至今也没摸清楚百岭这群人的底细,他远在边地,许烟樱三言两语同他说不清楚,更加的不敢轻举妄动。 一想到让许邝在远处吃瘪,百岭就乐。 “沐府怎么样,一刻也不要松懈,得盯紧了”,百岭打了个手势,过了午时,百草阁休息一会,大堂里的人散了不少,他一出去,就碰到了刘医师,笑了笑:“刘老吃了么。” “正要去吃呢”,刘医师出出进进都被人尊敬的,慢慢也了解了百草阁的地位,他从旁边的伙计手中接过面,嗅了一口对百岭道:“要出去吗,现在?” “嗯,刘老有事?” “前天阁中有个小兄弟受伤了,我让他养着,怎么样了?” “躺着呢,多谢刘老挂心。” “你让他晚些时候过来一趟”,刘医师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道:“得给他检查伤口了,行了,快去忙,小心点。” “嗯,知道了。” 能处处被人尊重,刘医师打心底里高兴,百草阁一日比一日忙,帮忙的伙计就来了不少,他手底下也收了两个徒弟,都是一心求医的。 就连宫里的年轻医师,都隔三差五的来拜访他,人还没走到后院的屋子里,一碗面已经下肚了。 有时候忙了,他一天都吃不上饭,伸了个懒腰,刘医师听院里的弟子说:“小姐快回来了。” 他一顿,过去道:“你们说真的?小姐真要回来了?” “见过刘老”,一个弟子拱手一拜,笑道:“听孟阁说的,快要回来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太好了。” 百岭带着人往出走,旁边的弟子道:“秦王府的人也盯着沐府呢,昨夜鬼鬼祟祟的,被沐将军身边的暗卫发现了,差点打起来。” “打,好好打,我们不能动手,不代表将军同夫人不能动手”,冷哼一声,百岭隐入人群,一点都不起眼,低声:“这秦王府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那许烟樱也不是个省油的,不好好在闺阁待着,天天同我们作对。” 虽说这一切都是许邝授意,可百岭同秦王府的人天天打交道,又不是傻子,这许烟樱勤快的很,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一个姑娘家,事真多。 “对了,那秦王呢?听说又病了?” “是,前两天落了一场雨,人就病了”,弟子说:“百岭大哥,听说那秦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更加不行了。” “这秦王倒是挺安静的,也没出什么幺蛾子,或许是年纪大了,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趁机好好管管自己的女儿。” 弟子一笑:“小姐说了,不能伤许姑娘的,虽然应付起来麻烦了点,也不至于让我们难搞。” “不懂,听说秦王在给许姑娘找夫婿了”,这消息还没传开,百岭听了点风声,啧啧一笑:“快把秦王府的姑娘嫁出去,这秦王府就空了。” 能省去不少麻烦呢,百岭自己手底下还带着人呢,都找不到时间磨合,这眼看着得招募新弟子了,就他这个样子,该如何快速站住脚跟。 况且……百岭听说,青云要走了。 这一走,天高海阔的,想要再见都更难了。 叹了口气,百岭打算去秦王府周围转一圈,再探探那三姑娘回来没。 人都找疯了,就是没一点许音的消息,秦王府的人都知道,最近小姐的脾气很不好,大家走路都低着头。 许烟樱头发散了,她正坐在妆台前绾发,婢女推开门进来,屈膝行礼,柔声道:“小姐,宫里的医师来了,陛下特意让给咱王爷瞧病。” “怎么又来了,不是昨天才来的吗?”许烟樱梳子一顿,勾出了一缕发,她秀眉皱了皱,把梳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凉凉道:“过来给我梳妆。” 总是心不在焉,怎么梳都梳不好,又乱了,许烟樱那点耐心都快消磨尽了,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的跳,她捏了捏鼻梁:“父亲今日是不是好多了?” “回小姐”,婢女小心梳着发髻,道:“好多了,有小姐天天盯着吃药,人精神了很多,早上还在院子走了许久,刚用了午膳,说有些热,就进去歇着了。” “那就好”,许烟樱说:“让医师先诊断,毕竟是宫里来的,陛下这些日子对父亲的关心,我都看在眼里。” “是啊,陛下对咱王爷,真是好着呢。” “可父亲还是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许烟樱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精神萎靡,法令纹都出来了,原本紧致的皮肤都粗糙了不少,低声:“人都会老的,就看怎样老去了。” 像父亲一样,她不愿意的。 婢女后退一步:“小姐,好了,要去看看吗?” “走,让人把昨天的药熬上,待会端给父亲”,许烟樱快步往出走:“我去看看。” “是。” 还是之前过来诊断的医师,秦王虚虚的靠在软榻上,面带笑意:“看,又麻烦你了。” “王爷不必多说,这是臣分内之事”,医师收回手,给秦王扎了针,看他面色恢复了一些红润,温和道:“今日状态好了些,王爷敞开心胸,病气就走的快了,什么都不要多想,就安心在凉都待着,养个一年半载。” “天天在院子里,凉都一天比一天热了,屋子里放了冰都挡不住暑气”,捂着胸口低低咳嗽几声,秦王道:“这身子太冷不行,太热也不行,还得麻烦陛下天天过问。” “陛下隔三差五的召臣过去,问候王爷的近况,臣本着职责,只要一得空就来府中,给王爷诊断,可不能再落下病根了。” 秦王叹道:“这已经是病根了,好不了了。” “说这么多丧气话干什么”,医师背上药箱,起身就要告退,嘱咐道:“昨日开的药继续吃着,先吃一段时间,再换温和的药。” 秦王跟着起身,略颤巍的下了榻,跟着医师出去,刺眼的阳光戳的人眼膜都疼,看着许烟樱小跑着过来,秦王的眼角不由自主的埋上了笑意,扭头对医师道:“就不送了,慢走。” “日头大,王爷快进去,臣先行告退。” 许烟樱退到旁边,对着医师行了一礼:“多谢了。” “许姑娘亭亭玉立,愈发的有大家之气了”,这医师天天来,同许烟樱都熟络了,不免慈祥:“好好照顾王爷,有事就到宫里来寻我。” “嗯”,点了点头,让婢女送医师出去,许烟樱过去扶过秦王,瞥了门口的喜子一眼,幽幽收回目光道:“父亲今日好多了,再歇歇,过两天城内有夜会,听说是一些凉都的商贾举办的,可热闹了,我陪父亲出去转转。” “烟樱你去,我就不去了,人太多,不免闷的慌。” “是夜里的”,许烟樱几分软和,道:“夜里就凉了,我备轿,让父亲同母亲一起去,不会太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89 安儿该闷了 许烟樱随着秦王进去,看着人把药喝了,才缓缓道:“我们一家人还没出去走过,凉都城第一次有这种夜会,街上收拾的很亮丽,再加上又是夜里,不会太闷热的,若是父亲累了,我让人再送你回来。” 拗不过许烟樱的执拗,秦王只能含糊不清的应下,再看许烟樱,最近憔悴了不少,心疼道:“烟樱,凉都有几个公子,准备来府中拜会,你该好好收拾自己,其他的事就放下吧,别累着自己了。” 许烟樱铺床的手一顿,抓乱了被单,回身道:“父亲,不管是谁家的公子,若是拜会父亲,自然到前厅去,我不见。” “拜会我是面上的话,都是来见你的”,秦王坐在桌边,面色微沉:“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知道操心操心自己呢?” “我有什么可操心的?凉都比我大的姑娘多了去了,也没见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啊?” 许烟樱知道父亲的打算,身体刚好一点,就开始物色凉都的公子哥了,家世皆在秦王府之下,甚至更低,这是准备把她低嫁了,让对方高攀,顶着秦王府嫡女的名头,到底没人敢亏待了她,怎么也得当个佛爷供着,等一二十年后,她成了当家主母,就算没了秦王府,也受不了气。 抿了抿唇,许烟樱快速铺好了被子,不悦道:“父亲若是想见就见吧,反正我不见。”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秦王想要起身,腰骨一疼,咳嗽两声又悻悻坐了回去,道:“趁我还在家中,能帮衬着你,就算再落魄,好歹也能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吃了药,父亲该休息了”,许烟樱过去:“来,我扶你。” 不管秦王再说什么,许烟樱都不听,也不想开口辩驳,扶着秦王坐到了床边,才低声:“父亲歇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不等秦王再开口,许烟樱便快速退了出去。 喜子在门口候着,行了一礼:“小姐慢走。” 许烟樱冷冷看着他,自从青音离开,她就不太喜欢这老仆从,若不是看在资历的份上,好脸色都不想给,顿了一会,她沉声:“好好照顾我父亲,府中事情,不用你插手,父亲有唤,直接让人来院中找我就是。” 喜子面无表情的躬着身子:“是。” 秦王回凉都这么长时间,也没等到许邝的一声问候,他知道,许邝同烟樱一直联系着,只是那信实在算不上家书,哪怕算,其中只言片语关心的人也没他。 看着许烟樱出去了,喜子才一步一步的进去,见秦王还在床榻边坐着,忧声:“王爷,睡一会吧。” “睡不着了”,秦王笑笑:“别站着了,坐吧。” 喜子到下面坐了。 靠着床边,秦王幽幽说:“烟樱耍脾气呢,还是个孩子,我们不同她计较。” “我哪里敢和小姐计较”,喜子缓缓道:“小姐也只是想多在家中陪陪王爷罢了,王爷别多想。” “我能多想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我这身子真的还能撑三年五载吗?邝儿再出点什么变故,我离了凉都,长途颠簸,怕会死在路上了。” “王爷又说丧气话了,医师说了,好好养着,一年半载的就好了?” “这都养了五年了,也没见好”,秦王叹了口气:“看着烟樱以后远离这许氏的风波,好好过平静的生活,相夫教子,我也就满足了。” 喜子低声:“小姐明显是不愿意的,怕还没想到成家之事,王爷别逼得太紧了,让小姐好好想想,总会想明白的。” 就怕许烟樱如何都想不明白。 “还没找到许音吗?”许烟樱原地打转,问身旁高大的侍卫:“这都多少天了,许音她没有任何文书,出不了凉都城,你们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找不到。” “小姐恕罪,三姑娘功夫是好的,这凉都城我们日日都盯着,确实一点踪迹都没有。” “功夫好我知道,就算她侥幸从别的地方出了城,那也跑不远的”,大凉城门向来查的严,青音又不是个温和的性子,脑袋里没装那么多弯弯绕绕,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绕出去,可不能次次都让她混过去了,许烟樱不由得捏着双手:“她是负气离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安郡主寻仇,沐府的情况,她肯定要探一探的,可沐府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侍卫皱眉:“沐府守得何其的严,而且属下还发现同样的一伙人,寸步不离的盯着外面,处处同我们作对。”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许烟樱微怒:“安郡主的人?难不成许音真的落在他们手里了?” “小姐别急,世子会有办法的。” 看了他一眼,许烟樱冷道:“出去。” 能有什么办法,青音找不到,她寝食难安,是真的担心。 许邝的消息一来一回得好几天,这个样子,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许烟樱不信,她一定要找到青音。 一连两日,还是没有三姑娘的消息,晨曦刚起,得了孟锐的令,百岭就带人出了城。 从百草阁二楼看下去,东城门口的卫兵挺得笔直,赶早出城的人排成一列,放下帘子,青灵回头看了青云一眼:“小姐他们到那了?” “过境了,差不多两日该回来了”,青云所有所思,道:“这边以后就靠你盯着了,得辛苦了。” 青灵瞬间没了气,靠在窗边发呆,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夜影那边已经再催了,夜凶有要是得全部撤出大梁,我得回去了。” 这是好事,青阁走到这个地步,还能得到重用,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青云回去代替夜影之位,第一阁撤出大梁,天枢阁必然得有新的“第一阁”出现。 “得和小姐错过了”,青灵苦笑:“挺好的,你回去,以后我们办事就更方便了。” “是啊。” 可又得分开了,现在的青阁,在强悍的同时又像一盘沙,如何都聚不到一起,就怕走着走着,慢慢散了。 弟子送来了阁中的信,青云匆匆看过,递给青灵:“阁中最近事情不少呢。” “烂摊子也不少”,青灵叹了口气:“回去之后,万事小心。” “嗯,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青灵点头,看着青云拂帘离开,不由得眸色沉了沉。 孟锐从训练场出来,一身的汗,年轻的轮廓更加硬朗,瞧见青灵赶紧喊了一声:“青灵姑娘。” 青灵回过头,阳光顺着额头滑下来,刺到了眼睛,她抬手挡了挡:“有事么?” “有”,孟锐怕自己的汗味熏到姑娘,往旁边站了站,正好给青灵挡住阳光,说:“大家都想知道青云什么时候走,送送他。” “送什么?”青灵漫不经心道:“不用送,今天就走了。” “今天!”孟锐一惊:“这么快?兄弟们都感念青云公子的帮助,听青阁弟子说,这一走,就很难再回来了,我知道不该问的别问,但还是想着道个别。” 青灵:“他忙着,没空。” “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青灵心情不太好,语气不免的重了很多,微一皱眉:“三月之期快到了,你们的大比之日,有时间就好好提升实力,别因为最近出任务勤就忙里偷闲,误了功夫,这样下去,后面的弟子还如何让你们领头,孟阁你该将精力多放在阁中,别总想一些有的没的。” 孟锐被说红了脸,尴尬的拘谨在一旁,看着青灵欲言又止半天,还要说什么,可青灵顿了会就走了。 愣了一会,孟锐心道:“百岭说的真不错,最近千万得离青阁这几尊杀神远点,太凶了。” 他哪里敢懈怠,天天废寝忘食,就等着穆安回来了,阁中的风气一日比一日好,还有有很大进步的。 垂头丧气的站了会,孟锐转身去了沐府。 穆南均叉着腰站在院子中,看着侍卫将挪进来的两颗花树种下去,大声道:“小心点,留神留神。” “是”,侍卫小心翼翼的种好,不知这花树什么品种,开的分外的好,浅粉色的花并不艳丽,让古板的院子雅致了不少,侍卫快步跑过来,一拱手:“将军看行吗?” “行,还挺好看的,等安儿回来了,肯定喜欢”,动了动站酸的脖颈,穆南均温和一笑:“收拾干净。” “是”,侍卫笑嘻嘻的跑过去忙活,累了一头的大汗。 王楚君从里面出来,瞥了一眼:“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夫人快来看”,穆南均笑着招手:“陛下送过来的,凉都城没有的品种,是州郡特意培育好,才送进宫的,到底是用金子砸出来的东西,看着就不一样。” 王楚君被逗笑了,看了几眼:“陛下总共才得了几棵,怎么就给你送了两?” “陛下在皇后宫中种了一棵,觉得麻烦,就差人送府中了”,穆南均不是个爱养花种树的人,都觉得此树看着就静心凝神,道:“府中太单调了,安儿回来该闷了。”</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0 沐珣的朋友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宝贝女儿,王楚君看着也满意,柔声:“太阳大,别外面站着了,进去吧。” “安儿快回来了”,穆南均说:“这次能在身边多留一些日子了。” “儿大不中留你不知道吗?”两人挽着手臂,不徐不疾的往回走,王楚君轻声说道:“辞儿肯定还忙着,别耽误了人家,以后团聚的日子还长着呢。” 穆南均侧头:“辞儿向你提起他要回京城去了?” “这倒没有,孩子不说我们就能装作不知道吗?大梁的事情还多着呢,辞儿离开京城之后就再未回去过,你算算多少日子了。” 确实挺久了,婢女端进来解暑的凉茶,王楚君盯着穆南均喝了一杯才说:“你昨天进宫听到什么风声了?陛下是不是说珣儿什么了?” 穆南均放下茶水,顿了顿:“陛下也没说什么,不还是那个意思嘛。”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 “陛下定好储君了”,穆南均微重色,压沉了声音:“知道珣儿平安无事,催促的手谕已经去了三波,恨不得让珣儿现在就飞回来,再耽搁四五日,怕该龙颜大怒了。” “安儿不是来信了吗?他们紧赶慢赶的往回走,快马加鞭也得这么些时日”,沐珣从危难中脱险,杳无音讯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人,王楚君心里的巨石才落下,对她而言,没什么比孩子平安更重要了,听到这,不免有些生气:“陛下这次也过于不近人情了,珣儿生死未卜,他不问人如何,只一心盼着回来,留在凉都城为他效力,这是怀疑我沐府的忠心了不成。” “夫人!”王楚君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穆南均拍拍她,指尖推过去一杯茶,宽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无疑是觉得孩子吃了太多的苦,不想他们一辈子都苦着,可事已至此,陛下已经够宽容了,同珣儿的事,从未严声厉词的涉及你我,昨日我进宫,陛下也是笑脸相迎,他就是太喜欢珣儿了。” 王楚君闷闷道:“是我失言了,你说的对,走到这一步,我们谁都不容易,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你瞧瞧你,怎么又想不开了,凡事都要放宽心。” “心都比天了宽了,不还是会受到纷扰吗”,看着屋外,走廊上的斜影一点点的偏离,正午过后,射进门槛的日影短了一截,王楚君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珣儿自己有打算,说多了给尽给我自己添堵了。” 穆南均一展颜:“这不就对了,该这样想。” “对了,陛下要立的储君是谁?” “这——”,穆南均微顿:“没明说,我猜着是六殿下了。” “什么!” 王楚君惊了惊,诧异不止,脑海里想了想凉都六殿下的容颜,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个,诧然道:“不该是皇后膝下的殿下吗?怎么会是六殿下?” 宁华有三个孩子,很少出现在凉都,各个身怀功勋,很得文武百官的看重,皆是忠心为国的好人选,但凡从他们之中挑一个为储君人选,朝中都无反对之意。 王楚君一直这么觉得,早间就明白,许博延要立君了,可等到现在也不见召三位殿下回都,原来早就对皇后膝下的三位殿下,失了立储之意。 穆南均:“诏书一日未颁,我们的任何猜想都不准,陛下也未同我明说,下棋的时候,言辞之间多有提起六殿下,三言两语间就同珣儿说在了一起,我这才觉得是他了。” “这六殿下是哪个来着?”王楚君越想越乱,不自主的看向穆南均。 “辰妃的孩子,弱冠之年都没到”,穆南均说:“平时也很少在朝**现,只是最近频繁听政,皇子听政,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谁也没想到陛下会有这层意思。” 那辰妃王楚君倒是见过,常在宁华宫里坐着,虽说上了年纪,那一身的气派却丝毫不短,不倨不傲,挺温和一人。 听说她是晚来得子,就生了一个孩子,便是这六殿下。 “六殿下聪慧的很,夫人要是见他一面,就知道了”,穆南均忍不住说:“光那双眼睛,就有陛下年轻时的魄力,同皇后膝下的三位皇子皆不同,他眼中有野心,却不失仁慈,正直端正的天子之气,是埋在骨子里的。” 王楚君再次惊诧,低声:“那也是辰妃教的好,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不少事,这辰妃好不容易得了六殿下,却也不溺爱,她看着温和,可也别忘了,曾是宰相府的嫡女,八抬大轿进宫的,大家之气怎会少?才华更不会少了。” “宰相死后,宰相府就没往日那般盛了,那温老的嫡孙皆在朝中有所建树”,穆南均想起了什么,忽地道:“那温子俞不是还和珣儿来往吗,能让珣儿两心相交的人,怎会差了。” “温子俞是温老的嫡孙?” 王楚君还以为是碰巧姓温了,温老同沐府也有渊源,当年沐府落魄,最后关头温老也没袖手旁观,虽然最后也没保住沐府的任何人,穆南均的母亲就是他亲自送到码头的,听说一把年纪的清臣还哭了。 沐珣不喜欢结党营私,很少同凉都城的青年才俊来往,尤其是宫中任职的,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这温子俞还算个例外了,听沐珣说过几次,两人偶尔还在茶楼小聚,有点交情,王楚君一直以为,是寻常府邸的朋友,竟没想到是温府的人。 穆南均说:“温老一身清贵,到死也没忘了叮嘱儿孙,秉着一颗赤诚之心,若有一日忠心受扰,就早些退出官场,离开凉都换个地方自省。” “那就怪不得这辰妃能教好孩子了,你看看我,在皇后宫里见过几次,也没同辰妃说过几句话,倒是生疏了”,王楚君平复下来,缓声:“温老的长女,定然是最好的,岁月不饶人啊。” 如此一说,两人便明了了,这六殿下确实不错,骨子里流着许、温两家的血,不缺封疆阔土的悍气,也不缺清贵纯心的正气,确实比常年在外的三位殿下好多了。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得准”,穆南均郑重道:“一切等珣儿回来,是否该成这般的定局,到时候就知道了。” 六殿下年纪不大,同温子俞关系好,对沐珣也了解,许博延这是想趁机让沐珣同六殿下接触,再试试这孩子的脾性。 孟锐半路耽搁了,百岭说发现了似是三姑娘的踪迹,孟锐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在东城门附近将人跟丢了,垂头丧气的进了沐府,门口的守卫见了他,一拱手:“孟侍卫。” “将军同夫人呢?在吗?”孟锐道:“在里面吗?” “在呢,孟侍卫请。” “客气了”,孟锐尴尬一笑:“叫我孟锐就行。” 每次来沐府,门口的守卫小厮都称他一声“孟侍卫”,孟锐怪不好意思的,他待在沐府的时间本就不长,可这沐府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他为穆安办事,多有敬意。 看见院子里新栽的花树,孟锐眼睛亮了亮,提着手中的药包,大步进去。 “孟锐来了”,王楚君戳了戳旁边的穆南均,笑道:“也不知道这安儿神神秘秘做什么呢,孟锐日日在百草阁待着,好好的宫中侍卫,变成百草阁跑腿的了。” “百草阁忙的很”,穆南均每次到了门口,都被成山成海的人劝退,啧啧道:“那坐堂的刘医师也是个人物,安儿结交这些人,真让人意外。” “见过将军,夫人”,孟锐微笑着进来,拱手道:“刘老送来的药,夫人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王楚君大方道:“坐。” “不坐了,卑职定期来送药,是郡主吩咐的”,孟锐说:“夫人同将军好好调理身子,郡主明日下午可能就到了。” “辛苦你了。” “卑职分内之事,叨扰将军和夫人,先行告退。” 王楚君一点头,孟锐就要走,方一走到门口被穆南均叫住,他道:“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孟锐回头:“将军尽管问,卑职定如实相告。” “别拘谨”,穆南均摆摆手:“最近府外守着的人,一天不停歇的盯着,同百草阁有关?” “将军说的是什么人?”孟锐佯装不解:“卑职一直在百草阁帮忙,替郡主照看着阁中,并不知晓。” “南均”,王楚君扭头:“什么人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最近总是有人在沐府周围守着,暗中盯了好多天。” “不是秦王府的人吗?” “除了秦王府的人,还有其他人呢”,穆南均沉色,看向孟锐:“你们真是不知道?” 孟锐愣了愣,摇头:“将军多虑了,可能是郡主担心王爷同夫人安危,留了几个人看着。” “倒也是,安儿尽操心我们了”,王楚君抿唇:“也别多想了,等安儿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孟锐松了一口气,搪塞两句赶紧跑了,差点被发现了,他嘴笨,解释起来更加麻烦。 在其他人看来,百草阁不就是个药铺吗,暗中培养势力的事,青云叮嘱过,不要对外提起百草阁,孟锐一向小心谨慎,不知穆南均夫妇到底知晓多少,便也不敢多言。</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1 心怀愧疚 孟锐大步离开,回了阁中却不见青灵等人,他按住一个匆忙的弟子:“青云公子走了吗?青灵姑娘和其他人呢?” “阁主你怎么才回来”,那弟子道:“青云公子走了,百岭半个时辰前又回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青灵姑娘立刻就带人离开了。” 孟锐抬眼:“找到许三姑娘了?” “不知道。” “我去看看”,孟锐拍了自己一把,转身就没了影。 青灵跟着百岭追了大半个凉都城,出了一身的汗,眸子愈发的沉重,立在巷子里,沉色:“等等!” “青灵姑娘,怎么了?”百岭喘了一口气,说:“我真的没骗你,真是那许三姑娘,我看见她来着。”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让人赶紧跟着,就回来通知你了,弟子说就是往这个方向去了。” 青灵抬眼:“前面没路了,你们被耍了。” “……”百岭左右一看,皱眉:“这、现在怎么办?” “画像不是让你们看了吗,是不是那许三姑娘,认不出来嘛”,青灵冷道:“一会说是,一会说不是,到底是不是!” 百岭懵了,青灵确实给他和百岁看了画像,可那画像同许三姑娘像又不像,越仔细看,越觉得根本就是两个人。 他噎了噎:“要不,我让弟子们再找找,青灵姑娘先带人回去。” 被溜着绕了这么一大圈,人早就天南海北的蹿没了,如何还能找得到。 面色微凉,青灵掌心渗出了汗,青云要走,她都没去送,听到三姑娘的讯息就追了出来,结果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若是让她瞧一眼,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青音,到底是不是你!” 青灵想,若真是这死不要命的丫头,非得打一顿不可。 巷子里的人来来往往,百岭尴尬的抵着脚掌摩擦,鬓角的汗顺着发根流下来,他道:“青灵姑娘,走吗?” 飘忽的神识被唤回来,青灵转身就走。 “唉”,百岭无奈的舔了舔唇,对身后的两个弟子道:“我们也走,这许三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真难搞。” “百岭大哥,现在去哪里去找啊?” 百岭皱眉:“我怎么知道?好好盯着,能揪住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还不信了。” 任凭这许三姑娘有天大的本事,还不得在凉都兜圈,只要不出这城,掘地三尺也给她挖出来。 百岭带着人前脚刚走,秦王府的人就到了,他们推开最中间一扇门,让人塞了银子进去,好声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开。 秦王府被盯得紧,许烟樱乔装打扮过后才悄然从侧门离府,夜落了下来,她催促着车夫快点,这才到了砚湖堂的侧门,门开了一个小缝,街上没什么人,她回头看了一眼,从角落里进去。 砚湖堂平日里也是空着,许邝离开后,这里就再无他用了,许烟樱偶尔让人来打扫一次,同隔壁的百草阁挨着,她觉得晦气,也不愿意来。 这砚湖堂的后墙,高大的屋檐下,藏着一条遮阳弊日的道子,只能暂容一个人通过,最里面开了个小门,比狗洞大不了多少,得弯腰爬进去。 本来是自己塌了一块,可头顶的屋檐同百草阁死死顶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留,便不太好修理,许烟樱上一次过来时,瞧了一眼就让人刷了一圈灰,先留着。 没想到这就用上了,只是让她从小道里挤进去,她是不太愿意的,只好从侧门进去。 砚湖堂天天没什么人,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孟锐让人看了两次,屋子里都落灰了,便以为许邝不在,闲置了,况且又在旁边,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便没浪费人力天天去看。 钻着空子,许烟樱就带了一个婢女,院子里一盏灯都没亮,只有头顶的月色引路,空旷至极,身上突然凉飕飕的。 加快了脚步,许烟樱径直向距离百草阁最远的小院落走去,对婢女道:“跟上。” “是,小姐”,婢女左顾右盼,打了个冷颤:“回头让府中侍卫来守着吧,世子在的时候,这里面都是有人走动的,现在荒置着,有些怕。” “怕什么,没什么可怕的”,许烟樱压低了声:“府中现在哪有那么多人手,让他们守着空宅子享福,空着就空着吧,等世子回来了,就热闹起来了。” 婢女悻悻道:“小姐,世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把许烟樱问住了,穿过后/庭的石子小路,到了小院门前,这里比前庭还少光,整个院子更黑了,许烟樱抓着婢女,快步进去。 低喃:“三妹怎么一盏烛都不点呢?” “三姑娘……”,婢女小声的唤着,寻思这三姑娘着实厉害,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宅子里,居然也不怕,紧紧拽着许烟樱的袖子,小声:“小姐,三姑娘会不会已经走了。” “她还能去哪?” 许烟樱刚说完,最东边的门窗就响动了,吓的两人一个激灵,手心都出汗了,她咽了口唾沫,迎着淡淡的月色看过去,门开了一扇,有个背影过去了。 “走”,她大步就进去:“三妹?” 青音冷意涔涔的抬眼,胳膊架在桌面上,抬腿压着凳子,没一点正形,沉默着没吭声。 “点个灯”,许烟樱催促着婢女,到青音面前坐下,低声:“三妹你没事吧?” 烛火一亮,青音本能的遮了一下眼睛,她黑漆漆的傻坐了一个时辰,想了很多事情,内心打了好多架。 此刻看到许烟樱,除了冷然的面容,一句话都不想说。 许烟樱被青音糟糕的模样惊着了,袖子破了好些洞,浑身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逃荒来的。 额前的一缕碎发落下来,挡住了半个眼睛,邋遢了太多。 “三妹你吃苦了”,许烟樱抬手就要去拉,被青音躲开,她无奈道:“是父亲不好,可你不用在意他的想法的,怎么能说走就走了,起码告诉我一声你在哪,三妹,听话跟我回去吧。” 缓缓抬眼,青音收回搭在椅子上的腿,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许烟樱:“……” 她出来的小心,什么都没带,哪来的吃的。 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音收回目光:“没有算了,你来还有别的事吗?” “不能饿着啊”,许烟樱扭头对婢女道:“厨房里有水米,你快点去煮碗饭来,动静小点。” 婢女脸色都白了,分外拒绝,支支吾吾道:“小……小姐,厨房离这里不近啊,奴婢一个人…害怕。” “你!”许烟樱有些恨铁不成钢,看了青音一眼,同时又有点心疼,她在外面肯定没吃一顿饱饭,何必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呢,顿了一下,外面确实有些静了,许烟樱只好道:“我跟你去,这小院子也有厨房,只是没米,过去把米袋拿过来,你在这里煮。” “谢小姐”,婢女都快紧张死了,拉着许烟樱就往出走。 看她们胆小的模样,青音不动声色的垂下眸,连冷嗤的劲都不想使。 从秦王府离开,她就夜探了沐府,里面没什么人,还差点被逮住,知道自己打草惊蛇,就躲了半天,在城里兜圈子。 本想见见这“安郡主”到底是何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谁知道…… 青音怎么都想不到,青云和青灵怎么会在凉都,还有其他的青阁弟子,瞧见的那一刹那,她逃命似的没了影,翻墙躲进人家的院子里,窝在墙后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后知后觉过来,这百草阁同京城的百草堂一样的,被人传的刘医师也是一样的,就是那个被她威胁,痛不欲生又无可奈何的刘医师。 那个一开始讨厌她却又怕的要命的刘医师。 那沐府的“安郡主”到底是谁,可想而知。 指甲攥的掌心生疼,青音落了一滴泪,瞬间委屈的不成样子,小姐怎么会在这呢? 怎么会? 她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同小姐作对?那每天追着她跑的人,都是生面孔,可路数却又同青阁相像,一定是青云手底下出来的人。 一切都渐渐变得明朗,青音大胆的猜测,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出逃,将青阁带入危险的境地,天枢阁容不下他们了,大梁也发生了天大的事,所以小姐带着青云他们离开了。 是回不去了吗? “都怪我”,青音自责的想死,可就这样死了,却又不甘心,狠狠锤了桌子一拳:“小姐同青简不在,她们不在凉都。” 到底去哪了? 在秦王府的时候,她就同百岭这群人交手两次,第二次差点被毒死,早知道就死在百岭手中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可怎么办? 青音不敢想,小姐一定恨死自己了,那王世子好像同小姐还有仇,她帮着仇人,住在秦王府,吃秦王府的饭,还学秦王府的规矩! 青简知道了,头一个要砍死自己的。 许烟樱好半天才回来,她走的很轻,明知道百草阁不会发觉什么,还是害怕,进了屋就关上门,低声:“三妹再等会,米已经煮上了,一会就能吃了。” 青音完全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独自伤神的厉害。</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2 咫尺之遥 许烟樱好多声才把青音唤回来,低问:“三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肚子咕咕叫了一声,青音面容微僵硬,跑了一天一口东西都没吃,她道:“要没其他事,你就回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就要带你一起回去”,许烟樱当即就要站起来,在青音的森然的目光下,悻悻扶着桌沿:“要不是府中的侍卫发现及时,你就被安郡主的人抓住了,担心死我了。” 青音虽然熟悉青阁的路数,可毕竟一个人,她又迫切的想知道青阁怎么会在这,一不小心就被百岭发现,她认得出来,就是上次被她打伤的人。 在城中怎么绕都甩不开尾巴,又不能动手,关键时刻看到秦王府的人,跟着他们悄悄躲起来,等着百岭等人被引开,青灵追过来之际,青音已经跑了。 一口气进了砚湖堂,许烟樱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不由得担心:“就差一点点,也不知道安郡主到底哪来的这些人。” 青音抬头:“你怎么知道是安郡主的人?” 这语气有些冷,许烟樱一怔:“除了她还有谁?处处盯着秦王府不放,我们盯沐府他们便盯沐府,我们找你他们便追杀你,肯定是她。” 青音沉默,心下冷笑,青阁还很少出手,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等了这么久才发现。 都是一群陌生面孔,他们别的一般,口风倒是紧,隐藏的也不错,到现在也没露出太致命的把柄,起码秦王府的人就不知道,百岭他们就藏在百草阁里。 婢女小跑着端了一碗白米饭,也没什么菜,青音问也不问接过来就狼吞虎咽。 “还有吗?” “有,三姑娘先吃,奴婢这就去盛。” 这一瞬间的境地,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青阁饱一顿饿一顿,别说什么菜了,有白米饭吃都奢侈了。 要不是遇上穆安,青音想,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每天吃饭吃到撑,各种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能面容不变的挑拣着吃的样子。 根本不可能。 “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那安郡主本就心思深沉,就怕她突然让人来探砚湖堂,到时候就该发现你了”,许烟樱担忧道:“你还是跟我回去,至少在秦王府还能保住安全。” 青音筷子一顿,抹了把嘴:“谁说那安郡主要杀我?” “那她找你干什么?肯定是我们得罪她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都不知道追我的人是谁,就笃定他们是来取我命的”,青音冷嘲:“我没那么大面子。” “可……”,许烟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青音格外的冲,硬的不吃就得来软的,沉默一会,看着青音吃了一碗米,她才低声:“你到底怎样才愿意跟我回去,我承认,是父亲不对,他不应该一回来就将你赶出府,我代他向你赔罪,三妹,别耍性子了。” “说完了吗?”青音挑眉:“完了就赶紧走。” “许音!”倏然站了起来,许烟樱压着嗓子:“那安郡主这两日就回来了,好多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反正我不能将你丢在危险中。” 小姐要回来了? 青音眼底闪过一抹光,说:“我没有危险。” 许烟樱懵了,如果现在的处境还不够危险,那到底怎样才算? 她强硬道:“我一定会抓住安郡主的把柄,这些满城乱窜的,就是她的眼线,许音你可能不知道,这安郡主到底是什么人?这沐府到底是什么人,可我相信,我们秦王府不会被他们害了,你也不能。” “哦?你知道那安郡主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 “行啊”,青音扔了筷子,指尖点着桌面,道:“说来听听。” 许烟樱踌躇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还总有一天,青音厌恶死了,她生怕自己情绪上来,谁都打,看了许烟樱一眼,淡淡道:“我不想听了,你赶紧走。” 许烟樱就是来带青音回去的,怎么能自己走,她站在原地不动。 青音急了:“你再不滚我就动手了,招惹了隔壁的人,谁也别走了。” “三妹你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呢?” “谁是你三妹”,青音愤道:“我同你秦王府没关系了,一点关系都没有,赶紧滚!” 许烟樱被气到了,半天说不出话,婢女被这气氛吓得不轻,赶紧拖着人往出走:“小姐,我们走吧,别管她了。” 这宅子里凉飕飕的,婢女刚才出去倒水,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似的,分外瘆得慌。 这三姑娘眉头冷皱的样子,那拳头都紧了,别一会干出一些过激的事来,婢女没拽动许烟樱,连连对青音赔罪,慌张道:“三姑娘别生气,我们这就回去。” “小姐,走啦。” 深吸一口气,许烟樱快要震裂的面容才稍微平缓,若青音是她亲妹妹,一巴掌已经下去了,咬牙:“青音,我不曾亏待过你,让你姓许,你便是我妹妹,我许烟樱没别的本事,但也不低人一等,你也是,给我记着,这凉都还没人敢随随便便要我许氏人的命,大不了我们把事情闹大,再看看吃亏的是谁!” 青音睨着眼没吭声。 “我会再想办法来见你的,这几日你就哪里都不要去,在这间屋子里待着”,许烟樱走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叮嘱:“你小心,隔壁很危险。” 屋门被轻轻关上,看着唯一跳动的烛火,青音有些不喜欢,凌厉的掌风一过,烛就灭了,她平躺在床上,抱着剑发呆。 许烟樱原路返回,她走的很小心,有许邝的侍卫暗中跟着,街上的风一吹,人瞬间就清醒了。 让青音平安无事的回家,不仅是她的意思,更是许邝的意思,许邝还是一如既往的看重青音。 —— 穆安她们是从莫干山下直接回到大凉境内的,绕过了十三部,在莫干山下的大凉军营停留了两个时辰。 历猿一脸的泪,哭的哈喇子都出来了,抱着沐珣往怀里撞,吓得穆安躲得远远的。 简直是记忆犹新,她低低笑了一声,被萧辞听到回头:“笑什么?” “没什么,这到哪儿?” “再过一城,就到凉都地界了”,萧辞说:“不远了,快到了。” “我们这算是快马中的快马了,就差插上翅膀飞回去了”,这一路上,休息的时间少的可怜,穆安还好,能时不时在马车里眯一会,她见萧辞同沐珣就不怎么坐马车,一直驱马在最前方。 越靠近凉都,沐珣就越是沉默。 他想——凉都城,我回来了。 在莫干山下,让兆晖先行去了十三部,同许邝先见一面,兆晖还没追上来,怕得到凉都等一日了。 看了一眼时辰,闷热的暑气压的人都快废了,萧辞见穆安眯了眯眼睛,一副疲累的模样,忍不住心疼,提议道:“快到了,我们休整一下,下午再进凉都,夜里就回去了。” “行,我也正有此意”,沐珣打马:“先休息吧。” 到了离凉都最近的城池,进了最大的客栈,他们一伙人看着都不面善,大堂里的人安静了两个呼吸,才自顾自说起话来。 萧辞找了个桌子坐下,还不忘给穆安擦了擦椅子,伙计勤快的跑过来:“诸位吃点什么?” “上你们这的特色”,沐珣一摆手就让人下去了,回头道:“等正午的太阳过了我们再走,能凉快点。” 穆安说:“越靠近凉都天气越闷,怎么觉得要下雨了呢?” “每年这个时候,在凉都最闷热的两日会下雨,断断续续两三场”,沐珣解释:“能把燥热的暑气消不少。” “哥”,穆安挑拣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忽地说:“给爹娘说了吗,我们快到了。” “这都要到家门口了,说不说都一样”,伙计端了菜上来,沐珣瞥了一眼道:“先吃饭。” “各位慢用,有什么需要再喊我一声。” 穆安点头:“嗯。” 旁边桌上坐着两个腮帮子大汉,一圈胡茬中长着张嘴,挂着大嗓门。 “你什么时候去凉都?” “我准备三日后就去,你呢?” “我后天就走,听说凉都这次的夜会办的非常大,都是有名的人,大家都觉得新鲜不是”,一个大汉笑道:“正好我家闺女想去玩,我就想着带她去看看,怕去迟了人多不说,还没地方落脚。” “那得有多少人啊?” “不清楚,听说可多了”,大汉啧啧:“我那数不过来的亲戚都去呢,夜会上的东西都半价的卖,凉都的好东西,平日里都买不上的,这次只花一半的钱,你说谁能不欢心。” “这也确实……” 听了一耳朵,咽下口中的菜,穆安喝了口水抬头:“凉都有夜市啊?” 沐珣微顿:“没有。” 听那两个大汉说,规模还不小,这种满城风云肯定是没有的,小庙会那算不得。 “刚才我们一路进来,好多人都在说,听着还很**”,穆安挑眉:“是到什么节日了吗?” “也没有”,沐珣摇头:“回去就知道了,大概是有人掏钱了。” “那得多有钱啊?” 这举办夜会的人,是钱多的花不完了吧?</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3 连夜回都 蒙着夜色,穆安一行人回了凉都,城门口已经有人专门驾车等着了,是许博延身边的近侍,垂首:“恭迎世子回都,陛下让卑职代问世子安好。” “谢陛下挂心”,沐珣一拱手,道:“我一切安好,劳烦你转告陛下,明日我再进宫。” “是,陛下也是这个意思,世子舟车劳顿,该好好休息。” 太操之过急,反倒让人不喜。 凉都街道灯火通明,这个时辰好多铺子还都开着,许多门面都做了装饰,看着果真像提前准备一场**的夜会。 “陛下也太急着见你了”,穆安缓缓走在街上,听着耳畔的人声,对沐珣道:“你既然回来了,迟早都要进宫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不得在府中精心休养几日。” 沐珣笑笑,下意识的想抬手摸摸穆安的小脑袋,见萧辞在一旁搭着肩,便道:“哪来的时间让我休养,一点小伤,不碍事的,陛下的吩咐可不能耽搁了。” “听说凉帝要立储了”,萧辞沉顿道:“这次急急忙忙让你回来,想必立储一事,不太容易。” “到底容不容易,明日进宫就知道了今夜回了府,你同安儿好好休息”,沐珣说:“等兆晖回来,一切查探清楚,再谈九州录地图的事。” 沐府门口的守卫睁大眼睛站着,看到沐珣一惊,揉了揉眼睛:“世……子!” “哎呦”,守卫连滚带爬的下去:“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都这会了,夫人睡了吗?” 王楚君在家中都睡得早,沐珣知道,他让侍卫帮忙把车马卸了,自己往院子里去。 守卫摇头:“夫人还没睡呢,刚才还和将军在书房坐了会,小的进去送东西,才换防出来。” “知道了,去忙吧”,沐珣示意守卫都退下,扭头对穆安道:“多半还不知道我们早回来了。” “爹娘见到你,该开心坏了。” 穆安拉着萧辞,三人往书房去。穆南均看着莫干山下的地图,从十三部到大凉境内的兵马道已经初步规划,听说许邝已经动手了。 急得很,看的眼睛有些酸了,腰也酸,刚要起身动动,一抬眼,院子里就传来人声,紧接着就齐刷刷进来三个人。 穆安调皮一笑:“爹,我们回来了。” 穆南均一愣:“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 “爹”,沐珣心中不是滋味,拱手一拜:“让爹担心了。” “珣儿也回来了”,穆南均快步过来:“没事吧?” “没事,一切安好。” “提前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你们三个”,穆南均催着人往房里走:“快去拜见你娘,她等不及你们回来,夜里都睡不好了。” 沐珣说:“我这次,给家里添麻烦了。” “回来就好,不说麻烦的事。” 他们前脚刚进府门,就有婢女向王楚君说了,王楚君一喜,在廊上撞了个着:“珣儿……” “娘”,沐珣抱了抱王楚君,不知是不是他太久没见到人了,总觉得还年轻了不少,眼中的慈爱让沐珣招架不住,瞬间温和了脸,略显孩子气道:“娘你怎么只顾着问我,安儿同王爷也来了。” “你还说”,王楚君轻揩眼角,看着沐珣:“安儿和辞儿我都见了,知道他们安好,你这一别,就是杳无音讯,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是,孩儿不孝,以后都不会了。” 大概以后,都会留在凉都,陪着二老了。 “有蚊子”,穆安拍了拍肩膀,咧着嘴:“别站在廊上了,快被蚊子吃了。” 穆南均笑笑:“进去说。” “回来了,我也安心了”,王楚君道:“你们也累了一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让人备热水,再把晚饭送屋子里去。” 沐珣消瘦了不少,王楚君多看一眼都心疼的紧,却又觉得孩子长大了,不需要她们干涉,眸子柔了下去。 “行,我们先陪爹娘坐会”,沐珣说:“刚才进城的时候,陛下已经让近侍在城门口等着了,想必已经恭候多时,爹爹这几日可进宫了?” 穆南均摊着手,端正又威严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里,沉眸:“昨日才从宫里回来,进来没看到院子里的花树吗?” 沐珣:“什么花树?” 他好奇的回头看看穆安,穆安一吐舌,笑道:“没注意,爹在院子里种树了?” 王楚君微一掩唇,笑出了声,调侃道:“某人树白种了。” 穆南均实在拉不下脸,那么大的两棵树,开的那么好,院子里又不黑,长双眼睛都能看到,结果倒好,一双儿女没一个眼睛明亮的。 “前院一进门栽着,开的正好呢,倒是清雅许多”,萧辞打圆场,给穆南均拉回了些许面子,不动声色道:“进来的时候瞥见的,怎么,是新种的?” “是,还是陛下赏的,觉得好看,就种了。” “陛下好端端给爹送树做什么?”沐珣半天也没品出什么,道:“先别说这个,陛下同皇后这些年送进府中的珍贵物也不少了,见怪不怪,倒是陛下可同爹说别的了?” 穆南均喝了口茶:“陛下邀我下棋,还能说什么,只不过提起六殿下居多,珣儿你之前同六殿下相处的多吗?” “不多”,沐珣似乎也不意外,心中早就预料一般,正了色:“见过几面,看来我改日得请子俞吃酒了。” 王楚君:“我昨日才知道,你口中的子俞是温老的嫡孙呢。” “有时间带回来让娘见见”,沐珣很少夸一个人,对温子俞却赞赏有加,笑道:“真是不错的,温老离世时,子俞还年幼,后来便拜入了锦州老家的齐师门下,十六岁齐师死后才回的凉都,一身气派我觉得不输当年的温老。” “你没见过那温老,怎会知道这些?”穆南均自己都没见过温老,只留着心中那素未谋面的一份情谊,不由得叹息:“温老清名,这凉都可出不了第二个人。” “爹,那是你没见过子俞”,沐珣挑了挑眉:“我可从来不说假话。” 温老的一生都被撰写成书,他的诗作更是名传,宫中皇子都能随口道来那么一两句,甚者寝宫之中都摆着温老的传记,时不时拿出来翻阅。 沐珣比这些个殿下更了解温老,他的所有传记都细细品味过,透过薄薄的纸张去看一个人,再惊心动魄也是短暂的,来的不真实,过于美好的渲染反倒让人觉有作假的成分。 因此在第一次见到温子俞的时候,沐珣就将他同年少时的温老重合在一起,最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温子俞的思想深度,已经随着环境的发展变了,同当初的温老一点都不同,唯一不变的,就是温家人自身的清贵气。 沐珣自认为瞧人准,他也相信,这温子俞以后的造化,绝对在温老之上,此人也是他第一个有意交好的,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着实可惜了。 他一说,还真激起了王楚君的兴趣,道:“改日请温家嫡孙来府中坐坐,既然你俩交好,以后在朝上也免不了相互扶持了。” “那还得看温子俞有没有这份心了”,沐珣坦然:“他这个人,不怎么喜欢官场,朝中元老都盯着他呢,各个想收为学生带在身旁,可他一概不搭理的。” 穆南均道:“现在还待职呢吗?” “年年凉都考论第一,让后面成千上万分学生望尘莫及,尽招人眼红了。” 要他的职位千千万,人家愣是一句“无意”打发了。 穆南均大笑:“还是个有脾气的,以前不听你说,还真忽视了这个孩子。” 可不是么。 整个凉都城,同温子俞交好的也就沐珣一个,就这样沐珣也一个月见不到一次人,因此,都没人知道沐珣同温子俞相熟。 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意,沐珣一直存着招揽的心思,可鱼儿太淡泊名利了,如何都不上钩。 穆安不认识的人,便也没太多兴趣知道,这里毕竟不是京城,他们坐了会,便回房间了。 穆安泡在浴桶里,八角哼哼唧唧的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实在是带着她不方便,这才让人跟着王楚君回了凉都。 “你都长胖了,我不在府中,闲死你了。” “哪有?”八角揉了揉自己的脸,好像真的大了一圈,肉嘟嘟的,低了声:“小姐不在,夫人也很少使唤我,我都快发毛了,可想可想小姐了呢。” 穆安打趣:“想我还把你想胖了不成?” “嗯,太想小姐了,所以就胖了。” 眯着眼靠着浴桶泡了会,穆安就有些困了,可实在太舒服,一时半会舍不得离开,缓缓道:“最近见青云和青灵了吗?” “青云已经走了”,八角道:“昨天离开的,刚好错过小姐了,青灵还在,知道小姐回来,一定开心。” 青云回去这件事,青简已经提过了,穆安很支持,她总不能阻碍青云走的更远吧。 “明天吧”,穆安说:“明天你去叫青灵一下,让她来府中见我。” “好。”</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4 一点线索 实在有些困了,穆安擦干了身子,倒在床上就要睡,被人抱着塞进被窝里,王楚君让人备足了热水,不能白白浪费了,将昏昏欲睡的小脑袋揪出来,萧辞俯在耳边道:“你先睡,我去洗。” “嗯”,咕哝了一声,穆安果断的抱着人亲了一口,一转身就没气了。 萧辞给人掖好了被子,才转身去洗漱,今夜就是休整的,严宽识相的没在院中守着,静悄悄的院子里没一个走动的人。 所有人都劳累极了,挨着床就打起了呼。 穆安做了一个极美的梦,她带着所有在乎的人,永远的离开纷争,回到了现代,教他们新奇的事物,让他们爱上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和平共处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简单而又美好。 没有数不尽的奔波,没有权利漩涡的勾心斗角,没有一切让人厌恶的东西…… 太美好往往显得不真实,迷糊中穆安觉得有人捏她鼻子,一睁开眼就是萧辞笑意吟吟的脸,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梳洗装扮好,翩翩然的立在床边,淡淡的说了句:“梦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辰时都过了,她这是一觉睡了多久。 蒙着被子晃了晃脑袋,穆安嘟囔:“也不知道叫醒我。” “叫醒你做什么”,萧辞笑着将手边衣架上的裙子递过去:“你这不是醒了吗?” 极不情愿的接过,穆安三下五除二套在身上,揉了揉眼:“你今天没事吗?” “专门陪你的,没事。” “也是”,穆安睡迷糊了,这里是凉都,怎么着也得安稳两日,便道:“你在凉都的事,凉帝应该也知道了,没差人来传你,就是不见得意思了。” 安静少顷,萧辞说:“凉帝没必要见我,他知道我来凉都的用意,就是陪你回家一趟,肯定待不长久,没有必要同我浪费精力。” 都是心诚坦荡的人,没什么好提防的。 萧辞自然也不会打凉都什么主意,其他的事,都有严宽接着,会一一告知于他,他就先安心待着,陪穆安腻歪两日。 “那你要出去的话小心点,被人认出来,又该麻烦了。” “夫人放心,本王知道。” 穆安洗漱完还专门去前院看了花树,宫里赏的就是不一样,那枝丫都是按照规矩长的,两棵树一模一样,开的花都一般大小。 忽地想起仍旧乱七八糟的空间,她掏出剪子瞅了瞅,挑着不起眼的地方剪了一小枝,回头种下去,很快就长大了。 青简一大早就去了百草阁,转了一圈才回来,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青灵。 一连心事重重几天,青灵难得露出一抹笑:“见过小姐。” “别虚礼了,过来坐”,穆安拨拉着那洁白如玉的茶盏:“府外的眼睛清理干净了吗?” 青灵快速的收敛情绪,道:“小姐昨夜一回来,秦王府的人就撤了个一干二净,一个都没留。” “当有多厉害呢,还是胆小的很”,穆安抿了抿唇:“这段时间,累完了吧?” “也还好,忙着手头的事,倒也没觉得有多累”,青灵心下一直担心的着,生怕穆安出点什么事,可凉都又实在走不开,交叉着双手,说道:“许三姑娘的事,小姐已经知道了吧?” “嗯”,穆安点头:“到底怎么回事?是青音吗?” 青简的目光也看过去,就等青灵的回答了,青灵愈发的拿不定主意,这算是她颓败又无力的一次了,摇摇头:“怕小姐失望,我也不敢妄言,不过能如此了解我同青云路数的,又恰巧是熟悉不过的剑法,名中带着一个音字……真是太巧了,小姐知道那种感觉吗?你越是想,就越觉得是了。” “我让严宽重新派人查过宁古塔,希望能有别的消息”,白玉茶盏都被拨拉凉了,穆安缓缓收回指尖,脸色不怎么好看:“若是青音,这中间肯定遭遇了什么变故,她一个人就是插上翅膀,都来不了凉都,在这之前,青音同凉都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不用说同许邝了,怎会无缘无故成了秦王府的三姑娘,这些都得好好查查。” 青灵皱眉:“可是,我们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那秦王府知道三姑娘身份的,怕只有许邝了,就连许烟樱也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三姑娘是许邝带回来的。” 想从许邝嘴里套话,那不成,况且许邝现下又不在凉都,也不太实际。 青灵真是能用的方法都用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阁一动,暗处的三姑娘就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往那个方向跑,这样逮人,根本逮不住。 “小姐这次回凉都,肯定还有要事吧?” 青灵看了一眼旁边的青简,她俩从百草阁一路过来,青灵从青简的只言片语中,就知道穆安有事,她也不多问。 穆安点头:“先在凉都待一段时间,离开的时候再说。” “不管三姑娘是不是青音,都别让她扰了小姐的正事”,青灵恨铁不成钢,叹道:“我们再找找,小姐别担心。” “如果真的是青音,我一回来,她藏不住的。” 大半年没见了,穆安不信,青音要是活着,能一点都不想她。 “我同青灵一起想想办法吧”,青简沉道:“离开秦王府,三姑娘也没地方去的。” 青灵跟着点头,心下却怒着,若真是青音,腿给她打折了。 瞥了青灵一眼,穆安就知道她想什么可,淡淡道:“别太急,青音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要真的是她的话,别凶她,先给我带回来。” “还凶她,不打她就不错了”,青灵支支吾吾一句,抬头:“小姐,这丫头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是我们没管教好,我替青音给你赔罪。” “说什么呢?青音在我跟前待的时间还短吗,我教她的也不少,千万别跟她犟,青音性子太偏执了”,穆安担心,青灵还没把人带回来,就发生点别的事,规劝道:“得慢慢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事了。” “是,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我们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找,找不到人的,许邝在凉都也留了身边人,先从他身边人查起,搞清楚这三姑娘从哪来的。” 说到这,穆安忽地想起了什么,便让青灵先回去了,叮嘱道:“晚些时候,让孟锐再来。” “小姐想起什么了?”青简问。 “还记得穆平吗?这不是许邝从京城带过来的么”,穆安抵着下巴:“之前萧辞清理了一批人,是许邝派进大梁的探子,我从未细细问过,把这一茬给忘了。” 急匆匆跑进了屋,萧辞正在写信,严宽规矩的站在一旁,看着穆安跨门而入,就识趣的往后挪了挪,果不其然,人一个圈就扑进了他家主子怀里。 萧辞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毁了一大片,他眼角都没抬就将笔挂着了。 严宽忍不住心疼,寻思着,待会又得重新写一封了,真费事。 “怎么了,跑这么急?” “有事”,穆安靠着案桌,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杀了许邝一些探子,在京城的,还是在其他地方的?我之前听你同许邝说时,提过一嘴,许邝当时脸都白了。” 萧辞还真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这些人还有活口吗?还是你都杀了?” 萧辞不说话,严宽就知道自己该张口了,在一旁说:“王妃,倒也没全杀,留了一个带头的,主子见此人有几分本事,连大齐皇城都探得了,知道不少事,便留着了,指不定那天就用上了。” “还是个带头的?”穆安眸子一亮:“太好了,找的就是这有身份的人,许邝能大梁掳人,多半和此人脱不了干系,你赶紧让守着的人帮我问问,他有没有抓一个丫头到凉都城。” 萧辞挑眉:“什么丫头?” “秦王府三姑娘,我现在怀疑就是青音。” 这还真令人惊讶,萧辞也不耽搁,回首:“严宽,尽快去办。” “是,王妃别急”,严宽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这么一来,省了不少事,到底是不是青音,也快明了了。 萧辞知道穆安一直让青阁再找青音,猛然听到人在许邝府上,也不惊讶,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少这一两件。 他重新坐了回去,穆安回过头,垂眸看了一眼被墨晕染开的纸张,挑着指尖起来:“写给武相的,言辞看着也不诚恳嘛,这跟拿刀威胁人似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甭指望武清文能给你一个好脸色了。” “本王也没指望他给我好脸色”,萧辞落笔重新写着,这信本就含了警告的意思,他神色如常,说道:“武清文身子愈发的不好了,还挺着,这半年来,一病不起都好几次了,该安心在府中养着了。” 穆安撑着双臂,笑道:“合着你这是千里慰问呢?我若是没记错,这次京城平定,武清文虽然道不同,可他的做法还是帮到我们了的,你这语气过去,不得气的人家吐血。”</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5 无尽封赏 “已经够斟酌了,几次下笔,都是顾忌着武清文的身子”,萧辞很快就收了笔,将纸放到一边,严宽会送回京城,他道:“现在这个时候,武清文已经不适宜再站在朝上了。” 内忧已平,外患已定,根据京里传来的消息,萧晟渊做派一日比一日好,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一天除了午休前半个时辰待在贤淑宫,其他时间都窝在太和殿,已经有一个月没踏进其他嫔妃宫中一步了,好一副励精图治的模样。 看着像是震起精神来,大好的年纪,被人压着颓废确实可惜了,到底是天子,拿出做派来,下面的人还是得听个几分。 如此一来,可感动了不少人,这样下去,萧辞的根基该受到波动了,哪怕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可还是让人不太喜欢。 幽幽叹了口气,萧辞揽着穆安到一边坐下,说道:“武清文本就一把年纪了,再经不起一次挫折,再倒下可就起不来了,本王也是为了他好,让他在府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尽管淡了朝中事,他还是那个受人尊敬的左相,亲眼看着太平盛世壮大,不比在垂死之际仍旧鞠躬尽瘁的强。 这话真是说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穆安笑笑,右手撑着脸蛋,道:“你这人,做好事干嘛做的这么诡秘,跟要人家老头命似的,你都说了一把年纪,还关键时候给他来这么一出,惊的人倒在太和殿起不来,看你怎么办。” “也不该这么弱,武清文若是这点事都受不住,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了。” “人老了,想的也多”,穆安看了那信一眼:“说不定呢。” “我会让沈德重注意的”,萧辞挑了挑眉:“不论如何,他的时代都该结束了。” “是啊,我听严宽说,京城的新面孔干劲很强啊,势头非常盛,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梁都会是我们所向往的欣欣向荣样。” “是啊”,眯起了眼睛,弯了弯眼角,萧辞伸出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穆安的发,温声:“到了那个时候,该很好了。” 穆安往萧辞肩膀上靠了靠,她明白,萧辞的决定是为了武清文好,这老头最见得萧晟渊好了,现在的萧晟渊,抓紧时机,重新开始招揽时机了,他所借的势就是许淑贤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上进的萧晟渊,武清文难免生了恻隐之心,恐怕再率头生了变故,最后哪怕成不了敌人,也会同萧辞产生泾渭分明的立场。 这个时候让他离开朝堂,绝对有利无害。 穆安捏着手中的腰带,打了个结,道:“许淑贤若真生了个皇子怎么办?” “皇子就皇子,本王还怕一个婴孩不成”,萧辞低声:“况且是男是女,还不成定论呢,萧晟渊的血脉必须留着,本王还在一日,这天下就不能易了手。” 恍然抬头,盯着萧辞的眸子看了会,穆安睁眼:“若是回到京城,我倒是可以给许淑贤瞧瞧,是男是女一探便知。” “还早呢”,萧辞道:“再说吧。” —— 沐珣一早就被召进了宫,过了午时还没回来,今天好像比昨日更闷一些,穆安吃了出来,照看着王楚君服过药后休息,她给穆南均仔仔细细做了检查才出来。 萧辞站在外面同侍卫说着什么,穆安刚过去,门口的守卫就匆匆进来,他们不知萧辞的身份,或许有所猜疑,却都规矩的不说。 守卫对着穆安一拱手,道:“郡主,宫里来人了,抬着封赏。” “是世子回来了?”穆安问了句。 守卫摇头:“不是世子,是陛下身边的近侍,来府中宣赏的,人已经到门口,快请将军出去接旨。” 穆安微惊,料到沐珣会有封赏,那不应该随着沐珣一起回来吗?怎么赏赐下来了,人却没回来。 “快去通知爹娘,我先出去看看。” 话落,穆安就拉着萧辞两人快步出去,到了前/庭,还是昨日在城门口相迎的那个近侍,身后放了半院子的珍宝,那近侍就立在花树下,静静看着。 听到动静,近侍才回过身,看了萧辞一眼,不动声色的垂眸,对着穆安一拜:“给郡主请安。” “大人多礼”,穆安屈膝拂了一礼,萧辞就在两步外站着,面色平淡,轻咳一声,眼神之间,穆安便明了,这近侍该是知道萧辞的身份的,却也不多嘴,眸色也不曾飘忽一下,不愧是许博延身边的人,穆安道:“先请大人进去小坐,稍等爹爹一会。” “无妨,郡主不必拘礼”,近侍道:“臣奉陛下之命,带着世子的封赏来,让将军不必着急,臣等会也是可以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实在是正午十分,爹爹身体不好,用过药刚睡下,这才耽搁了。” 院子之中有些晒,阳光刺的人说话都得微眯着眼睛,穆安还是想把人请进正厅里坐会,奈何这近侍半天也不为所动,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卫也挺得笔直。 从小厮手中接过伞,萧辞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给穆安撑上,瞬间凉快了不少,他就静静立在穆安身后,一堵神一样,看着也不准备说话。 那近侍一睁眼,再道:“确实不该晒着郡主了。” “让大人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 “郡主客气了,陛下吩咐,在沐府得恭恭敬敬的,臣那敢造次”,近侍看着穆安,说:“将军身子可好些了?陛下也挂心着呢。” “好多了,老毛病了,得静静养着”,穆安微一抿唇:“大人替我谢过陛下关心。” 每句话都说的落落大方,这侍卫也是许博延身边的老人了,不由得对穆安重看了几分,笑道:“改日郡主亲自进宫谢恩就是,皇后娘娘也记着郡主呢。” “会的,有时间我一定进宫拜谢。” 正说着,穆南均才同王楚君过来,穆安乖乖往旁边挪了挪,穆南均大步过来:“劳烦了。” 躬身一拜,近侍道:“见过将军,臣这就宣旨了。” 穆南均即刻半跪在地,穆安跟在爹娘身后,同萧辞也做足了样子。 近侍眼也不眨的就开始念封赏,将沐珣的功勋不差分毫的说了,这封赏不比穆南均回来时的薄。 如此一来,许博延已经赏了沐府两轮了,外面的人怕都瞧红了眼。 近侍清了清嗓子,抬起了音:“将军快快请起,接旨吧。” “谢陛下!” 穆安搀扶了穆南均一把,穆南均双手接了旨意:“陛下有心了,沐府感激不尽。” “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近侍也长了一张能说回道的嘴,一口官话说的好听:“这是沐府应得的,臣该回去复命了,先行告退。” “慢走”,穆南均让人送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封赏出了神,好半晌才摇摇头让人抬进去,扭头问穆安:“你哥还没回来?你问了吗?” “问了,只说没回来。” 穆南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萧辞一眼。 萧辞明了,却也没多嘴,只道:“这宫里的封赏堂而皇之的走了一圈过来,凉都人人都瞧见了,该知道沐府受了功勋之封,爹不用多想,陛下这面子给的很足了。” “是给的够重的”,穆南均乏劲都散了不少,可又闷的厉害,看了看时辰,道:“你们也去休息会,你娘也累了。” “是啊”,穆安过去挽上王楚君,甜道:“打扰娘了,让八角送你回去休息。” 王楚君缓缓抽出手,笑道:“不用送,我同你爹一起回院子了,你同辞儿也好好歇,等下午不那么热了,可以出去转转。” “嗯,我听说凉都过两日有盛大的夜会呢。” “人多徒热闹罢了,有什么可稀奇的”,王楚君对这些没多大兴趣,只觉得人多的地方摩肩擦踵的,路都不好走了,哪里还瞧的见风景,淡淡道:“是一些民间商贾出银子办的,拉拢一些官场上的人,好做生意罢了,风势搞这么大,就专门吸引你们这些年轻人。” 穆安一笑:“热闹也好哇,天天在家里静悄悄的也不行,有时候到人堆里去挤挤,反倒能开心不少,等夜会开了,挑个人少的夜,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行,赶紧休息去”,王楚君说:“娘乏了。” 看着二老回去,穆安才回头环视一圈,半院子的赏赐还没抬完,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叮嘱道:“轻拿轻放,仔细的登录在册,一件都不能落下,都小心点。” “是,郡主赶紧回屋吧,这会日头太大了,晒到郡主了。” “我哪有那么娇气”,穆安笑笑:“你们也辛苦了,忙完了一人去多领些碎银子,就当我请大家吃酒了。” 小厮喜笑颜开,齐声:“谢郡主。” 这么多封赏,穆安只是听王楚君提起过,还没亲自到库房中去看一眼,按照今日所瞧,这五六年来,许博延给沐府的封赏,折成银子,怕能抵得过两三座城池了。 这般重的情,确实有些压人,压的人肩膀连着骨头疼。 穆安想,往后的每一步,都得愈发的小心谨慎,就算不能帮忙,也不能添乱。</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6 老师慢走 穆安想了想,随着萧辞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都这会了,我哥怎么还没回来,哪有封赏先回来的道理,这人难不成留在宫里吃饭了?” 萧辞低头走着,缓缓道:“人未归,封赏先行,恐怕这封赏沐珣自己都不知道呢。” “这话怎么说?”穆安略有不解:“凉帝还怕这赏,我哥不敢接不是?” “正有此意,如此厚赏,整个凉都城都挑不出第二个,这次从莫干山下回来,沐府在凉都城的地位早就变了”,萧辞洞察清晰,对穆安道:“不仅仅因为珣世子,在文武百官眼中,这沐府早就不单单是一个珣世子了。” “还都看的挺准的,可哪又如何?这礼我沐府该受的”,穆安挑眉:“凉帝赏了,我们不接也得接,是会招惹些言论,可这处处堵人耳膜的言论什么时候停过?” 你不找事,事可不一定就会放过你,还不如大大方方受着。 萧辞勾了勾唇:“凉帝留下沐珣,肯定是有要事相谈,最迟晚上也该回来了,等着吧。” 听萧辞都这般说了,穆安也没往深处细想,稀里糊涂琢磨着自己的事,径直往院子里去。 萧辞再未吭声。 有什么事情能谈这么久,怕是沐珣被晾了会才见到圣颜。 许博延敢重用沐珣,就对他有绝对的信任,深知沐珣品性,同他多耽搁会倒也无妨。 沐珣早间匆匆吃了口粥就进宫了,刚赶上早朝,他刚回来,门口公公说许博延要单独召见他,今日先不用上朝,沐珣便在门口等着了。 早朝一个半时辰,沐珣就在大殿门口静静等了很久,下朝之后,几乎所有官员都向他见礼,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再或真或假的问几句“安好”,沐珣板着脸,还得一一回礼,一串操作下来,腰都弯疼了。 这样他也没进去打扰,又等着许博延批改了大半个时辰的折子,公公这才笑脸相迎的传他进去。 沐珣正色,径直去了内殿,宫女已经摆上了御宴,沐珣肚子确实饿了,行过礼便坐了。 许博延也不再多加为难,让沐珣边吃边说。 “落了一身的伤,可得好好顾忌着,年纪轻轻别落下伤病,万万不能轻视”,许博延一开口就是慰问的话,他捏着玉盏,沉声说道:“朕身边不缺医师,若是身上有伤还没好,就随便挑一个带回去,千万不能大意了。” “谢陛下关心”,沐珣放下筷子,起身敬了一杯酒,道:“臣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上好的药都用着,不会有大碍的。” “那就好,就怕你因为这次遭了罪,身体才是本钱,若是连身体都保不住,何谈大业呢?” 沐珣:“陛下说的是,臣谨记于心。” “你看看你”,许博延笑了笑,气氛瞬间软和起来,他道:“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别总是把自己绷的那么老成,在朕这,也别太拘束了,私下无人,便松快点。” “陛下是君”,沐珣一字一句:“臣不敢肆意妄为。” “你还能肆意妄为”,许博延道:“就你这副样子,跟朕说了破天的事一般,让你肆意妄为你也不会,别太绷着就行,朕又不怪你。” 沐珣吃着面前的佳肴,淡然道:“在陛下面前,习惯了。” 许博延无可奈何:“你这人,比你爹还板正,你爹同朕下棋就严肃的很,跟对阵似的,朕都被他唬住了。” 沐珣笑笑没说话,不动声色的吃着。 许博延挑拣着随便尝了两口,便没了胃口,抬眼道:“你刚回来,还没见过允珩吧?” “刚进宫,还没见过六殿下”,沐珣指尖一顿,平声问:“六殿下最近学业可好?” “允珩这孩子,自小就高朕其他的孩子一筹,就连几个皇兄都比不过,你说这学业能差吗?” 沐珣了然:“那便是最好的了,陛下之福。” “朕昨日还同允珩说了,他总共和你说不超过十句话,别生疏了,得空多教教允珩。” “是”,沐珣心中基本确定了,许博延今日单独同他用膳,就是表明心意了,他要立储的就是许允珩,当今六殿下,他放下茶盏起身,行了一礼:“陛下吩咐,臣万死莫辞。” “好”,许博延大笑:“将允珩交给你,朕也放心,你懂他,比朕懂的多,还有温家的嫡孙,叫什么来着……” 沐珣抬头:“回陛下,温子俞。” “是了,温子俞,他同允珩关系好,经常在一起解惑,这段时间,你们便多在一起处处,让允珩跟着你俩,学点治国、率军之道,亲身体验过,总比天天待在宫中听老师讲来的真实。” 沐珣半跪:“臣遵旨。” “快起来”,许博延满意的看着沐珣,心中很是欣慰,有了沐珣在身边督促,错不到哪儿去,忽地又想起来什么,许博延让沐珣坐下,边吃边道:“温子俞可是在锦州长大的?” “是,他十六岁才回到凉都,老师去世后,孤身回来的。” “真是难为他了,朕听闻他的学问很深,可这回凉都也十一二年了,还能孑然一身,不被凉都的俗气沾染,这等定力,非常人所及。” “陛下说的是”,沐珣吃空了眼前的一盘菜,已经不动筷了,端着声道:“子俞出淤泥而不染,品性高洁,对着凉都的事都淡淡的,大多时间都在外面游学,很少有人知道他具体的踪迹。” 许博延喝了茶去去酒气,看着沐珣道:“朕知道,他这几日好像在凉都,允珩前几日还向他讨教了。” “臣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拜访,改日去温宅见见”,沐珣抬眸看着许博延,等他说完最后的话,外面的内侍该进来催人休息了,他揩了嘴角,静静等着。 果然,许博延指尖轻扶桌沿,动了动腰,说:“你觉得允珩是不错的,是吗?” 沐珣不敢妄言,中规中矩,如实道:“六殿下承袭陛下的英明,在一众皇子中的,脱颖而出,不倨不傲,礼贤下士,臣常从别人口中听到赞叹,自然是好极了。” “朕也觉得他好”,许博延笑道:“虽然皇后膝下的孩子也好,可他们皆常年在外,对凉都的诡异莫测都不曾亲身体会,再加上。宁府已经落魄,宁府的血脉总让人有一丝隔应,皇后开明,她主动提出让孩子远离纷争的好,回来受明枪暗箭,还不如安稳一生。” 沐珣也忍不住赞叹:“皇后娘娘恩泽。” “是了,华儿是这天下最懂朕的人”,许博延沉眸:“只是这关系江山黎民的事,不容有丝毫的马虎,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允珩自小便很少绕在朕膝下,可他竟然学了朕八分,各给方面都比朕年轻时还要风华,这也不怪辰妃教的好,那温家骨子里的清贵就是与生俱来的,同这帝王之气相辅相成,便是最适合如今大凉江山的君。” 沐珣不好再坐着,他起身道:“臣先恭祝陛下,恭祝六殿下了。” “光朕说了不算,允珩还得做出人人拜服的功绩来,立允珩的事,先给文武百官打着定心针,这段时间,允珩得愈发的励精图治了”,许博延稍沉的目光看向沐珣,说道:“眼看着八月份了,十月中旬该昭告天下,同朕当年登基一般时候,连着一起办了,也好让朕歇歇。” 叹了口气,许博延慢步到沐珣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时间也挺紧急的,事情得操办好了,朕就交给你了。” “臣明白。” 沐珣一瞬间觉得压力巨大,这下好了,彻底被拖住脚步了,想分出精力来查查大凉天堑的事,也分不出时间好好同穆安和萧辞商量了,若要说一起去探探,压根不可能了。 刚出了正殿,沐珣看时候也不早了,宫中很安静,他大步往回走,在外面碰上了许允珩。 大凉男儿最不缺个头,允珩就长的高,已经同许博延差不多了,比温子俞倒是高点,温子俞不算那种雄壮的,是清雅儒俊的仙人之姿。 步子微慢,沐珣对着许允珩行了一礼:“见过六殿下,这个时辰了,六殿下不在寝宫歇息吗?” 许允珩微微一笑,对着沐珣一拜,礼数万分周全,温声:“学生特意在这等着老师的。” “殿下还是叫世子吧,不必对我拘礼”,沐珣单手立在身前,微含眸:“这声老师太重了。” “老师客气了,这是学生应该的”,许允珩正值年轻,说话时,眼角的笑意都被他压了下去,显得几分肃穆,他对沐珣是打心底里敬重的,便道:“刚才还以为老师认不出我,结果你一眼就知道了,以前在宫里,见面太少了。” 沐珣笑笑,日头晒的人发晕,他看许允珩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一层,顺着鬓角渗透下来,不由得问:“殿下在这候了多久了?” “也没多久,一个时辰而已,怕老师先走了,就想着过来见一面。” 这时间一看就说少了,肯定都不止一个时辰了。</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7 汇报工作 沐珣拿出帕子让许允珩擦擦汗,叮嘱道:“下午还有学业,殿下先回去歇息,别累着身子,以后见面时间多着呢。” “是,学生告退”,许允珩轻微笑了一下,说:“老师慢走。” 沐珣微一点头,看着许允珩走出了视线,这才转身离开。 沐府的侍卫还在宫门口等着,看到他出来,赶紧撑伞迎上来:“世子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轻推开伞柄,沐珣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下,说:“不用遮伞,这就回去。” “是”,侍卫又匆匆合了伞,顶...... 《摄政王府小作妖》497 汇报工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8 守株待兔 夜里,青简同青灵两个人从百草阁后门出来。 “砚湖堂孟锐让人去过好多次了,一直空置着。” “这两天呢?”青简问:“去过吗?” “这两日都没有,自从王世子离开后,砚湖堂就再没人了”,青灵低声:“小姐让我们过去看看,若是里面有动静,这么近,也不该什么都感觉不到。” 两人从径直从砚湖堂后方绕过去,青简看了一眼高墙,动了动筋骨,回头说:“这么大的宅子,每天静悄悄藏一个人,我们还真发现不了。” “也是”,青灵应和一声,足底一点,两人就轻巧的翻了过去,稳稳的落在内院。 “砚湖堂的布局和百草阁是有相同之处的,我们分开看看”,青灵环顾一圈:“整个院子都黑漆漆的,也没一盏灯。” 青简说:“我去前院。” 两人分开行动,大致转一圈,若是有动静,绝对逃不过耳朵。 院子里里很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同百草阁屋檐相抵的狭小道子里,略显狼狈的钻出一个身影。 青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悄然出了街,刚好同夜探的青简和青灵两人错过,这个时辰,凉都的街上还有人,因着夜会快要开始的缘故,连着东城门边的人都比平时多了些。 许多搭建棚子的,还在忙碌于奔波。 愁眉苦脸的在一间屋子里闷了几天,将好多事情都想了一遍,不论如何,青音都不能稀里糊涂的在这东躲西藏,她藏的是谁啊? 是她日思夜想的小姐。 迈开步子,旁边的百草阁已经熄灯了,门口的牌子也遮上了,小心躲避开眼线,青音七拐八拐向沐府的方向绕过去。 穆安也还没睡,同萧辞一起看程风传来的信,说是惠太妃病了些,一直念叨着萧辞。 再就是长陵城已经四面而开了,明里暗里前来“朝拜”的络绎不绝,各州郡大大小小因这次内乱,被京中凋令下来,削职或者罢官的老爷们,一个个往长陵涌,恨不得跪下来给程风舔鞋。 还真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念叨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此刻脱离官场的,若是这般离开,一家人都将生计难存,生不如死。 程风见不得大男人哭哭啼啼,一开始小瞧了这些“悔罪”的人,后来被扰的烦了,城门口查的极其的严,守卫拿着册子对着脸瞧,见到有过来认错,妄想通过程风抱萧辞大腿的,一律被两脚踹了回去。 耳边好不容易清净了,以长陵为中心,东南西北各扩两城,程风在记仇这方面可一点都不含糊,这八座城池,如今都以长陵马首是瞻,直睥京城。 “啧啧”,穆安放下信,揉了揉眼睛道:“程风这是做什么,想当土皇帝了,还是你授意的啊?” 萧辞随口答:“现在京中大洗革,人才都有了用武之地,后面的州郡有将近一半的官员都被削了职,想要再从下面提拔,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需要考察的地方太多了,长陵又是孤狼军退守的重地,更加不能马虎,因此同周边八城得确保一致的齐心。” 穆安恍然:“那现在还无可用之人吗?” “有,但经验不足,还得有人在上面罩着,这一切都压在了程风身上,他总不能东南西北的跑,干脆在长陵建了一座议事厅,让这些有能望者,半月到长陵一报休整工作”,萧辞含眸:“如此一来,轻松了不少事,程风还能抽出空,料理其他。” 攻陷长陵时,四郡率军的几个对手,被程风扔在府中十天半月,鬼哭狼嚎了两天,最后还是被放了回去,暂时帮着处理一些各郡的小事。 用程风的话说,都是半辈子的老邻居了,谁不认识谁,明知道长陵的重要,还敢不要命的往上冲,就是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被打服了就得给爷爷做牛做马的来还。 “等程风消气了,这些人就能解脱了”,萧辞耸耸肩:“也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用杀了,有些可惜。” 萧辞对境内一切都了如指掌,看来这种来往的消息一日也没停过,穆安都有些心疼他,哪怕离得远远的,终究也不能宽心。 轻轻一跃坐在桌子上,穆安轻敲了一下那信纸:“太妃病了,想着见你呢,只能等着下次你回去了。” “小病而已,程风知道分寸”,萧辞对惠太妃,一直是释然的,没有她,自己恐怕活不下来,虽然幼年时的记忆大多是苦涩难耐的,可他会选择性的忘记这些,垂声:“下次回去再见吧。” “对了,晚些时候,我哥把府中的暗卫撤了,只在爹娘的院子里留了几个”,穆安缓缓说:“我们都在,也没什么人敢闯沐府,秦王府的眼线都跑的干干净净了,我让孟锐也都回去了,让大家都休息两日。” 萧辞:“有侍卫守着,夜里交接班,不会出什么事,不用大费周章的盯着,沐珣一回来,料凉都也没人敢多加造次。” “我哥也是这个意思,家中都是自己人,守得密不透风,倒是有些压抑了,他不在的时候,再让下面严格一点,保护爹娘的安危。” 正说着,严宽看屋里头还亮着,有说话声,敲了敲门:“王妃,有消息了。” “进来。” 严宽推门而入,夜风习习,他便将门开着了,走到桌前道:“王妃托付的事,属下让守着的人赶紧查,已经问出眉目了。” “是吗,那人可说什么了?” “如王妃所料,那秦王府的三姑娘,八成就是青音姑娘。” 穆安双目一瞠:“当真!” “八九不离十,那人姓岐,许邝身边的老偷渡者,有一手摸山踏海的本领,人称岐老大”,严宽道:“逼供威胁之下,那人最后还是说了,他确实在宁古塔救了一个姑娘,一路带着到了秦王府,因着生了恻隐之心,看着姑娘可怜,身手又好,便推荐给了王世子。” “就是青音了”,心底泛上喜色,定了定掌心,穆安道:“只要是青音,她就不会走,人一定还在凉都。” 严宽踌躇:“既然是,那我们还找吗?” 顿了片刻,穆安说:“这丫头藏的深,找倒是不一定能找出来,只要知道人平安,便好了,照她那性子,会自己出来的,暂且等着吧。” 不知道今夜青简同青灵能不能探查到什么。 严宽还好生惊讶了一番,真是世界之大,什么奇事都能碰上,这机缘巧合未免有些太凑巧了。 他退了出去,撞上回屋睡觉的明月,两人一边往侍卫休息的小院里走,严宽一边道:“要说这青音姑娘也是命大,这都让她活下来了。” “还真是青音啊?”明月一时没收住,惊了一声,她还和听风打赌,不可能是青音的,看青简一天七八趟的跑,就觉得白费功夫,捂了捂嘴,难以置信道:“这也太玄妙了,那秦王府是多么晦气的地方,青音姑娘怎么就偏偏往里面凑呢,这还同我们作对!” “小声点吧你”,严宽大步往回走,低声说:“那不是不知道嘛,若一开始就碰上一面,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糟心事了。” “你说的也对,况且这青音姑娘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当初连九方居都敢闹,听风现在都记忆犹新,我一在她面前提起这丫头,她就冷笑。” 多半觉得青音活该。 严宽:“……听风不是那么记仇的人。” “我又没说听风记仇”,明月瞥了严宽一眼,挑眉道:“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青音罢了,若是在九方居,这样无规无矩,是要重罚的,得亏王妃对她好。” “王妃对大家都挺好的”,严宽笑笑:“我们谨遵吩咐就是,勿要在背后议论,王妃说了,青音会现身的。” 一墙之隔,青音靠在墙角,小心翼翼避过所有人,她不敢夜闯沐府,肯定会被发现,方在这里卯了一会,就隐约听到明月同严宽经过院子的谈话。 眸子黯了黯,青音等着人走远了,才敢发出动静。 原来大家都是不喜欢她的。 她无规无矩,肆意妄为,尽闯祸了,所有的事情最终还得小姐帮助她收尾,小姐刚一回来,就不辞辛苦的多方打探她的消息…… 青音抬头望了望不算高的墙,沉默许久,还哪来的脸去见小姐,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 青简两人迅速将整个砚湖堂搜了一遍,青灵道:“最里面的院子,床铺是乱的,桌子上还有晾着的碗,里面有粥。” “青音在这里住过?”青简愣神,同青灵一起进去看了,果然,地上还散落的堆着几件衣裳,破破烂烂的,桌子上的茶水都是冰的,床铺没来得及收拾,其他地方倒是整齐着,微一皱眉,青简道:“是我们来迟了,还是人摸黑在我们眼下遁了?” “应该是提前离开了”,青灵说:“你猜她还会回来吗?” 青简抬眸:“等着吧。” 看这急匆匆的样子,碗里的粥半生不熟的,院子里的小厨房还有余温,灶台下留着烧了一半的柴,一点菜都没有,着实挺惨的。 “这都吃的什么呀”,青灵看着乱七八糟的小厨房,心底一凛,又愤又忧,沉声:“八成是青音了,等着吧。”</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499 又给她跑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青简同青灵低坐在屋顶,这种屋顶并不平坦,在中间高高架起的梁上,能挡住院子里另一边的视线。 青灵仰头数着星星,指尖都举麻了,忽地旁边瓦片一动,她猛然回神:“回来了!” “没”,青简只是伸了一下腿,她挺了挺腰,朝院子里看过去,仍旧是静悄悄的,低声:“会不会已经走了。” “总归今夜不能睡了”,青灵扭头:“在这守一夜也无妨,万一回来了呢?” 青简:“真的会是青音吗?” “希望是吧...... 《摄政王府小作妖》499 又给她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0 观摩百草阁 沐珣办事,穆安自然放心,坐在亭子里,盯着石桌发了会呆,才对兆晖道:“都是夜凶的人,不会出什么问题,你们路上小心点。” “会的”,兆晖微尴尬:“王妃能把地图给我们一份吗,上次忘拿了。” “哦!”穆安一愣:“我差点给忘了。” 说着她便从怀里拿出了地图,看了一眼没问题这才交给兆晖,只有兆晖去过那天堑,穆安也想去,只不过还得在这边耽搁几日,忍不住叮嘱:“顺着这地图,上面特意标注的地点必然有不同之处,...... 《摄政王府小作妖》500 观摩百草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1 物尽其用 萧辞说“一起”,百步还愣了一瞬,这是要两个人射同一个靶子,还是…… 等百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问个清楚的时候,旁边的萧辞已经架起了弓,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弓箭,在他手里却变得威武许多,百步慌忙的搭上弦,吞了口唾沫,将未出口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忽地,伴随着耳边一声戾鸣,凌冽又躁动的箭风似要划破百步的耳膜,一瞬间将他震惊的神识拉了回来。 听到剑动,百步就无端的镇定下来,比萧辞慢了一息,眼神一紧,弦上的箭就飞了出去,紧追其后。 众人屏息凝神,一瞬间,萧辞又是三箭齐发,百步着实被惊到了,可他也不甘示弱,再次追上。 孟锐捏了一把汗,定眼看着百步。 “砰——”几声,锋利的箭矢直接断尾,箭头钉在了墙上,发出阵阵颤鸣。 在空旷的场地上,久久不歇息。 百步手腕都被震疼了,他似乎再一次目睹了那一日让他惊惧的时刻,相比穆安的剑,萧辞更加的凌厉,那股子快准狠的劲,没十年之功是练不出来的。 小心翼翼的侧眸去看,萧辞轻巧的将弓送了回去,晃动的靶还在原位,只不过那靶心分毫不差的破开同一个裂口,那是萧辞射的,而靶边缘的缺口,才是百步射的。 看着齐发的三箭都能准确的入心,百步就知道,自己技不如人。 面色一红,百步到萧辞面前,低声:“我输了,公子更厉害。” “技术尚可”,萧辞微一点头:“腕力不稳,再好好练练。” “哦。” 唏嘘过后,场上再一次陷入沉寂,穆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看着萧辞过来立到身侧,打趣:“一点都不让着我的人。” “已经手下留情了”,萧辞扫了一圈,寻思着眼前一副副新面孔都是穆安的人,低声傲道:“总归不能逼着我放水,嗯?” “……”轻咳一声,穆安赶紧离得远了些,在众目睽睽之下,耳尖不为人知的热了,故作无事的大声道:“不错,百步比上次进步多了,值得嘉奖。” 信心受到一百万的打击,百步欲哭无泪,僵硬的点了点头:“多谢小姐,是我没用。” “别泄气,说你不错就是真的尚可,若是不好,我也丝毫不会含糊。” 孟锐对穆安身边的高手充满了好奇,说是侍从,看着可一点都不像,那不凡的气势就非常人所有,可要说是其他关系…… 晃了晃脑袋,孟锐知道自己不可胡思乱想,肆意揣测,赶紧道:“小姐还要看什么?” 指了指后面的萧辞,穆安说:“陪练我都带来了,怎么着也得物尽其用,都有什么十八般武艺,尽管使出来,拭目以待。” 这可为难孟锐了,他看萧辞就不好惹,干巴巴笑了一声,回头冲大家道:“谁先来?” “……” 出奇的孤寂,百步是强打的出头鸟,大家分外清晰的看百步是如何没有招架之力的,此刻心底一个比一个虚。 百岁有些牙疼,戳了戳旁边的百岭,低声:“小姐身边这人是谁啊?” 百岭:“我怎么知道!倒是有几分本事。” “哼”,百岁都忍不住笑了,嘲讽道:“大哥你别得瑟,人家可不是你嘴里的几分本事,你行你上啊。” 百岭急了:“凭什么我先上?” “平时不是你最积极吗?这阁中最能干的就你了,你不上谁上?” 就在百岭无言以对之际,百岁冲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一合力就把懵圈的百岭推了出去。 回头瞪了百岁一眼,百岭嘴角忍不住抽抽。 无端被安上了陪练的身份,萧辞可恼火着呢,皮笑肉不笑的给这群初出茅庐就自以为有两把刷子的小子们上了一课。 一个时辰下来,所有人都佩服的的五体投地,连恭再拜的把萧辞送了出去。 这下好了,阁中又开始传穆安身边藏了高手,不仅容貌一绝,身手更是决。 —— 出了训练场,孟锐额角浮汗,用袖子擦了擦,唇干舌燥的跟在后面,脸都快僵了,一句话半天说不出来,还蠢笨的咬到了舌尖,他刚吸了口气从牙缝里蹦出“小姐……”二字,就见萧辞大胆的揽上了穆安的肩,在他前头两步晃过,从后门出去了。 “这……”孟锐一急,汗又出了一层,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急得一把拉住青灵:“那啥,小姐是不是生气了?” 青灵一脸疑惑:“没有。” “可刚才弟子门全然不是小姐身、边那位公子的对手”,孟锐又差点咬到舌头,笨拙又焦急道:“我还有话没说呢,小姐怎么就匆匆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大比,是我让小姐失望了。” 恍然大悟,青灵一皱眉:“别多想,大比应该就在这两日,你回去让弟子们都好好准备,小姐没有生气的意思,你们今日份表现不错,能在方才那位公子手下扛住不倒,已经让小姐满意了。” 孟锐将信将疑,心口稍微一松,道:“我问句不该问的,青灵姑娘可知道刚才那公子是什么身份,他对小姐……” 明眼人都看出来不太对劲。 青灵:“知道不该问就别问!小姐走的急,今日就先这样,你回去。” “哎——”,孟锐一噎,被青灵决然的背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叹了口气才悻悻回去。 穆安被萧辞轻托着,一出后门就上了严宽备好的车,她嬉皮笑脸的动动唇:“又怎么了嘛,都不等我交代完,孟锐还在后面等我吩咐呢。” “还想吩咐什么?”萧辞眼中闪过贪婪,一手撑着车壁,笑道:“物尽其用,夫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舍得浪费啊。” 轻巧的从俯下来的怀中避开,穆安耍赖道:“这不是变着法让你露面嘛,这些人把你记牢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怎么,本王站在那不动,还能被谁比下去了不成?” “倒也……不太会、啊”,穆安抬着下巴,狡猾的笑了笑:“可我这不一有好事,第一个就想起你了吗,总不能还让青简同一群大老爷们对招,我亲自来,你舍得吗?” 自动过滤后半句撒娇的成分,萧辞垂着眼尾,挡住了漫出来的柔光,几分慵懒的靠向一边,微侧头说:“打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的臭汗,这等好事,为夫真是消受不起啊。” 在里面站着,穆安都出了汗,不用想,萧辞肯定闷坏了,赶紧拿过桌子上的折扇,坐在人身边打着风,殷勤的问:“凉快点了吗?夫君还想去哪,妾身扇着风,咱这就走。” 故作深沉的想了一下,萧辞惬意的眯起眼,低沉道:“物尽其用,夫人先扇着,本王再想想。” 穆安一乐,也不恼,扇的更卖力了,听着耳边街道上的吆喝,又贴心的问:“夫君想好了吗?” “嗯,好了”,萧辞忽然坐了起来,指尖一挑,扇尾转了一圈就落在了他手立,下一刻穆安周身就被习习的凉意包裹,萧辞缓缓提穆安打着凉,温声:“本王想了想,扇久了,夫人手腕该酸了,还是本王亲自来的好。” “不错,有觉悟”,穆安笑的弯了眼角,甜道:“那还去哪吗?” “傻瓜”,展着扇面轻拍了穆安一下,萧辞说:“快正午了,该回去用饭了,夫人总得让陪练沐浴一下,冲冲臭汗?” 爬在跟前嗅了嗅,还是熟悉的清香味,穆安满足的靠在萧辞怀里,道:“你看外面街上,各色的灯笼都挂起来了,今晚夜会就开始了,瞧着挺有意思的。” “想出来的话,陪着你就是。” “倒也不是很想,但带着爹娘一起出来,在人群中走动走动也挺好的。” 回了院子,穆安就让萧辞进空间洗澡了,她在外面的药田里修修补补半天,和煦的日光下,原本旧败的石屋亮堂不少,小狐在里面上窜下跳的啃着泛黄的书皮,眉头一皱,扔了手中的锄头穆安就跑过去。 小狐觉得后背一黑,浑身的白毛还没来得及竖起来,就被一把提在了手里,它叫了一声就要跑,被穆安逮回来。 看着摆放在架子上的古书又落了一层,穆安阴恻恻的低下头,凶道:“让你别咬别咬,你怎么就不听呢!” “哇呜~”,幽蓝的眼睛水汪汪的。 “你还委屈,我饿着你了吗?旁边不是给你种了一小块的药圃吗?”穆安幽眼盯着它:“你瞧瞧你,这是怎么了,天天在这里捣乱,药草也不好好吃了,中邪了不成?” 小狐被训的很了,乖巧的垂下头,一声不吭。 “中邪?”穆安多念叨了一句,怎么想怎么不对,顿时汗毛倒竖,将小狐放到一边,低身去看散落在地上的书,这小东西挑东西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专门挑那年代久远,无迹可寻的孤本,看的穆安肉疼,她拾起来瞧,低声:“大药谷?” 怎么又是这个大药谷,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多书上都有大药谷的痕迹,可以说,这石屋里的大部分典籍都是出自大药谷的,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没有丝毫关于此地的印象。 “可能是消散了几百年的宗门,石屋的前辈还是出自这大药谷不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2 药谷传记 翻看了很多这石屋的典籍,穆安发现,这大药谷不仅涉及丹药,各种内力功法都精,若是留到现在,就是妥妥的大宗门了。 最让人有心理阴影的炼丹术,在这大药谷的典籍中也是用最古老的法子,里面所谓的“丹”确能塑筋锻骨,延年益寿,助于武者修炼。 “有关于这大药谷的资料吗?” 系统“叮”一声,及时回复:“没有。” “看样子,这古老的宗门早就落魄了,逝去的前辈多半是药谷有身份地位的人”,穆安轻笑一声,放下书道:“可惜了,历经千百年,早就消弥于世间,连一点有关叙述都没留下。” 一回头,发现小狐又不见了,穆安牙根一酸,耳边“砰——”一声巨响,面前尘土飞扬,差点呛死她。 靠墙的一整排书架因为年久失修,分崩离析…… 上百本的典籍一股脑的砸下来,若不是穆安跑的快,脑门都被砸开花了,一瞬间,脑袋里就“嗡嗡”的响。 看着满目的疮痍的景象,穆安痛恨,这是她费了好大劲才整理好的一半,就这般毁了! “小狐,你该死!” “哇~呜”,尘土歇了之后,从书堆里探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脑袋,只有一双眼睛还亮着,小狐惨叫一声,在穆安冲过来之际,陡然腾空蹦起,跳到旁边的架子上,摇摇晃晃的左右求饶,模样蠢极了。 穆安被气笑了,双手叉腰,质问道:“你究竟要干啥,什么时候有了啃书的毛病?给我下来!” “哇呜~”,小狐似犹豫半天,左右看着,忽地钻进书堆里,不一会就叼出一本极厚的黑皮书,它拖不动,只能看着穆安。 “这是什么?”那书比其他书都厚重许多,穆安提着裙子过去,拍了拍上面的土,疑道:“无名书,怎么连名字都没有。” 封面出奇的干净,一点文字叙述都没有,打开里面,前几页都是空的。 “药谷传记,寒冬,谷中异动,谷主神色惊慌,连夜关闭药谷,自此,大药谷闭谷三年。三年来,谷中弟子相继而散,谷中花败草枯,早已不复当年荣光。” “又过了两年,谷门重开。依旧是寒冬,霜雪尽落,谷中银装素裹,五年时间,让年轻的谷主熬白了头……” 这文字断断续续的,奇怪的很,好多地方都被抹去,实在看不清楚,而且这传记者也很怪,像是得了什么病,握笔不稳。 穆安细细读着:“我记得很清楚,谷门大开之日,外面的世界好像变了天,曾经盛极一时的第一宗门大药谷,好似已经被人遗忘在了深谷中,谷外的山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快要冲破天际,仅仅伫立其中,就已经被渺小压垮了,原来药谷外的天也可以是黑沉的。” “奇奇怪怪”,穆安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小狐,它似乎很迫切的想让穆安把这书看完,萧辞在外面喊了一声,穆安抱着书就跑了出去。 某人已经十分贤良的把空间收拾了一遍,客厅的地板也被扫的干干净净。 她一喜:“可以呀。” “过来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墨发半干,萧辞屈指示意穆安过来,问:“怀里拿的什么?” “刚才从石屋拿的,关于大药谷的”,穆安在萧辞身旁坐下,随口问:“你听过这大药谷吗?” 萧辞摇头:“没有。” “想来也是,已经没落了,恐怕那时候的天地间,还没有如今三国鼎立之景呢,你又哪里会知道”,将书递过去,穆安缓声:“我觉小狐最近怪怪的,它似乎想让我了解这大药谷,还适得其反,把石屋搞得一团糟,你瞅瞅这书。” 萧辞大概翻了一下,蹙眉:“是本传记。” “对。” “按照传记里的时间推算,这传记起码过了五百年了,还能保存成这副模样,必然做了特殊处理。” 打了个响指,穆安笑道:“还真被你猜对了,这里的书基本都做过防腐处理,应该是当年大药谷的技术,我在医疗室检测过了,十分的有智慧,再加上这些书被封存在空间里,不见天日,才能保存成这样。” “倒是听沈行白说过一些事,百年前世上还存留天地灵气一说呢,只不过现在没了”,萧辞将二郎腿放下来,垂眼翻看这传记,道:“这传记中所说的,当时大药谷应该算是第一宗门了,谷中弟子无数,后来谷主突然闭谷,再等五年后开谷,天地武林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穆安解释:“大药谷之前是人人尊敬的,可自从与世隔绝过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现世不久,便树敌千万,几乎是同整个江湖为敌,一度被逼到了穷途末路,最终才灭亡了。” 中间缺了很多,被人撕掉了,萧辞直接翻到最后面,指着道:“安儿你看,这里说了,谷主之所以闭谷,是因为先师闭关二十载,终得出关。” “二十年!”穆安诧异:“这修炼什么功法呢,闭关二十年?” 清了清嗓子,萧辞低读:“先师出关,因历经天劫,在最后关头心神不稳,遭受反噬,虽说不至于功亏一篑,却也身受重伤,经此一生,只能半入天道,永远跨不过那破关大坎。先师大怒,在谷中暗暗休养五年,还是未曾突破,不得已之下,这才寻求他法。” “什么是他法?” 萧辞说:“让谷主打开谷门,想再次恢复大药谷往日辉煌,集结众天下高手之力,助先师破关。” 说到这,文字又断了,最后也没能破关,还因为某些缘由,让这先师背上了“妖邪”的名头,人人得而诛之。 可先师功力深厚,无一敌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杀了不少无辜之人,一时间,整个武林人心惶惶,千万门派就被灭了过半,死人无数,寸草不生。 大药谷掠尽天下宝物,深堆谷底,妄想与之对抗者,皆死无葬身之地,先师风头无两。 唏嘘一声,穆安微惊:“还真是不怪别人千方百计要灭了这大药谷,为非作歹,手段狠戾,简直惨无人道啊?” “这么厉害的人,为何还要残杀无辜呢?”萧辞疑惑:“他若真想集结众高手,一人之力,便能将他们抓来,何必费劲心思,手染无数鲜血呢?” “后面怎么说?” 萧辞翻了一下,摇头:“没了,其他内容,好似都被毁了。” “等等”,萧辞翻动的过程中,穆安忽地伸手过去,拦下一页:“这还有一句,写了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先师,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一身红衣踏血而来,足底轻点,震的踝处的清铃响彻方圆,何人不惧……幸得一见,不忘终生。” 穆安:“这先师竟是女的?” 不说穆安,萧辞也略显震惊,不过事实确又如此,这先师就是女的。 “可有想到什么?”萧辞合上书,道:“小东西为何让你瞧这个?” “不知道,当故事听了,我问过系统了,什么都不知道。” 五百年前的事,总归不会扯到现在来,让穆安承受点什么,她大概能猜到,石屋里的前辈多半同大药谷有所牵连。 还有那传记,也不像一个人写的,至少有两人执笔。 出了空间,匆匆吃了午饭,沐珣果真没有回来,让侍卫传信,去拜会温子俞了。 温家的府邸在凉都显得很不起眼,地段却很好,四周环居的都是老宅子,陛下赏给众朝臣的府邸,温府就是其中之一。 门前常年清净,连落叶都不曾有,里面的格局前些年才翻修过,以素雅为主,沐珣跟着小厮缓缓进去,他上次来还是一年前了,温声:“你家公子这些天一直待在家中吗?” “回世子,辰妃娘娘传公子进过宫两次,这次回来,公子偶尔也会主动进宫看望六殿下”,小厮展臂引路,低声说:“其他时间公子都是在府中的,平日里就赏词作画。” “嗯。” 沐珣笑笑,他刚从宫中出来,大殿之上,免不了明暗相争了一早上,一出宫就径直往温府来了,清晨出来就让侍卫递了帖子。 没递帖,温子俞可不会让他进了门。 还是在雅亭会客,沐珣不用想都知道,还未到门口,就闻到了淡淡茶香,招招手让小厮退下,沐珣未作声便顾自进去。 “既然来了,就进来。” 温子俞从茶案前起身,平整的放好衣摆,回过头,眉目清雅,处之淡然的做了个请的动作,微微一笑:“世子,请——。” “子俞,好久不见”,沐珣稍顿一瞬,还是行了一礼,这才抬步进去:“又是哪里得来的好茶,专门给我留着呢。” “也就你有福气,其他人都喝不着的”,真是应了沐珣的那句仙人之姿,温子俞一举一动都透着飘飘然的仙气,不虚不浮,眉眼皆是雅意,他看着沐珣落座,这才给两人斟茶,轻声:“知道你会来,这茶专门给你泡的,这一路辛苦了。” “还以为你不记挂呢,一点信都没有,就不怕这茶我喝不上了么?” 温子俞:“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定能喝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3 清贵子俞 温子俞亲手泡的茶,沐珣怎能不喝,抿了一口才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知道沐珣什么意思,温子俞避而不答,乳白色的茶盏在帘间点点闪烁的日光下晕开,最后都化在了他的白衣上,微仰起头,他道:“我听允珩说,他见过你了。” 寥寥几个相互交汇的眼神就埋掉了所有的问候,对于沐珣这几个月来的生死艰辛,温子俞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了。 沐珣也不打算上赶着卖惨,道:“六殿下在殿上候着,出出进进总是能见到的。” 温子俞:“允珩还挺喜欢你的。” “知道你同六殿下关系好,这凉都,也就剩一个六殿下能博你上心了。” “你也算”,温子俞轻描淡写,缓缓抬眸:“还没用午饭呢?” 沐珣特想翻个白眼,可同温子俞在一起,他也无端的放出了那股子装温雅的架势,怎么都粗鲁不起来,温声笑道:“你说呢?宫里留到最迟,一出来我就奔你这来了,还以为子俞吝啬,一顿饭都不肯赏呢。” 说两句话的功夫,温子俞已经起身,他从旁边的台子上摸了一把小竹扇,是个装饰品,轻别在腰侧便往出走,说道:“堂上请,已经让人备好了。” “我就知道”,沐珣大笑:“温子俞,我刚才一路进来,见你府中的人都多了起来,这次回来,分明就是打算常住了,若是得空,我还得来叨扰你。” “最好别来,我喜静。” 这拒绝还是留了一点余地的,沐珣舔不要脸,走在温子俞身侧,侧眸一看,有低他小半个头,背影清立,走起来向一幅画,收回目光,沐珣道:“谁管你,以后不是你来找我,就是我来找你了。” 这次温子俞出奇的没反驳,定眸迎着光,沉思着什么。 他皮肤清白,被晒一会就染上一抹润红,后面的小厮等着撑伞,被温子俞拒绝就了,平日里他都是自己撑的,不太喜欢别人近身。 沐珣也算是个例外了。 入了堂上,饭香四溢,多是素菜,荤腥也有,都还放在了靠近沐珣这边。 轻吞慢咽中,温子俞顾自吃着面前的菜,忽地说了句:“辰妃娘娘想见见你。” “现在吗?”沐珣淡然:“还以为见到辰妃怎么着也是十月了呢。” “提前见见也是好的,辰妃娘娘人很好”,温子俞抬眸:“允珩没少在母亲面前说你的好话,你在允珩眼中,快成神了。” 手腕一顿,沐珣笑笑:“六殿下抬爱了。” “也不是抬爱,是你应得的,允珩能受你相助,才是他真正的福气,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因为温子俞清楚的知道,沐珣是个怎样的人,在凉都,沐府远比“许氏”这个姓要来的可靠,要更加可信,只要真心托付,便不会受到辜负。 沐珣干脆放下筷子,闷头喝了盏茶,再抬眸倏然庄重起来:“那你呢?你开始在府中走动,听小厮说,还常常进宫去,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温子俞微微一愣,看了沐珣一眼,缓声:“辰妃娘娘同允珩叫我,总不能不去。” “怎么不能?”沐珣听罢就笑了一声:“你温子俞不想去,这凉都谁还能强迫你不成?你可知道,你多进一次宫,那些殿上眼红的老臣就多疯一些,恨不得你快点染足红尘,在想个法子把你骗过去,给他当学生呢。” “哦”,淡淡应了一声,挑拣着面前的菜,温子俞顿了顿,突然就笑了,他一笑,夏风都快明媚过春风了,恍若纯粹的问:“我就那么好骗吗?” 沐珣垂眸:“谁知道呢?指不定在阴沟里翻了船,还真被人哄进去了,若是那般,还不如……” 说到这,沐珣一停,瞥了温子俞一眼,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点熹微的光,也可能是被窗外的日头映照的,让人觉得美好极了。 温子俞说:“还不如什么?” 叹了口气,时辰也不早了,沐珣两三口吃尽了小碗中的米,含糊不清道:“你别打趣我了,知道我什么意思,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定你,别说三顾茅庐了,我十顾温宅也没见你点个头,这六殿下一有动静,你就回来了。” 到底是有着一点血脉亲情的,无论如何都比他这个外人强。 温子俞眉头微皱,似是不乐意了,沉声:“辰妃娘娘同允珩让我回来的,并非我所愿。” “你也可以选择不应,不是么?” 温子俞低下头:“我看着允珩长大的。” 到底是割舍不掉最后的一点情分,如今的温府,也就剩温子俞一个能顶大事的了,等辰妃没了,温府同许氏的情谊就会再淡一分,到了下一代,怕会两不相干了。 曾经那么清贵的一个人,万千的权贵也不能让他折腰,这许允珩才有一点风声,就把人寻回来了。 “不愧是六殿下,胸怀大略,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呢”,沐珣擦了擦嘴角,觉得有些拘谨了,撑着双臂向后仰着说:“子俞啊,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今日就再说一次,我和六殿下,要么你只能选一个,要么你就别选,既然心下不愿,就不要强迫自己违背初心,你现在就能走,天高海阔,过你的桃源生活去,年纪大了,游历不到远方了,就找个好幽居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归居。” 挺起身,沐珣俯视着温子俞,继续道:“凉都的事情也不用你掺和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别听,尽管走你的人,后面还有个我呢,总能把后路给你料理干净了,让这尘世污浊的风,飘不到你温子俞身上来,人活一世,何必要为了谁,勉强一辈子呢?” 温子俞若是应了辰妃同许允珩的恳求,留在凉都,那就是违背初心了,他不喜欢的,肯定也不会开心的。 若是留下,就走不了了,这一留,就是整个下半生了。 对上沐珣的眼,温子俞唇角发干,微微一勾:“沐珣,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沐珣一怔,浑身激灵一下,瞪眼看着温子俞。 “说的好像你不勉强一样,我是个男人,不是姑娘,后路自己会断,用不着你世子殿下来料理”,温子俞凌厉了些许,语速还是不徐不疾,说:“就像你说的,我若是诚心要走,允珩也留不住我,这凉都困不住我的。” 沐珣:“睁眼说瞎话,我不信。” “爱信不信,还有什么——”,温子俞捏着小竹扇:“什么叫在你和允珩之间只能选一个,我为何要选?” “因为你必须选”,沐珣道:“迟早有一天。” “选你又如何?选了允珩又如何?世子别忘了,陛下将允珩托付给你,你是即将权压群臣的帝师,你的君是允珩,我也是。” “不一样”,不假思索,沐珣就脱口而出,在温子俞面前,他也不绕弯隐藏,径直开口:“一点都不一样,子俞你别跟我装糊涂,我做不了那个帝师,你才能,你会比我做的更好,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到六殿下会在我的手下成长,我的戾气不能教出一个永远心怀慈悲的君王,而你温子俞可以,只要你肯站出来,就会是天下学子的向导,你才是那个站在天下文士最顶端的人。” 任凭沐珣说破了口舌,温子俞淡然的面容下,让人丝毫瞧不出那惊涛骇浪的心。 他只是轻飘飘挤了句:“世子殿下,你威胁我啊。” 沐珣一噎,时辰确实不早了,他本已经作势起身,又被这句话生生噎了回去,心口堵得慌,愣神看着温子俞:“我没有。” “宫里还有事等着你呢,别耽搁了”,温子俞起身送客了,又一次走在了沐珣前头,沐珣想,若是别人,他多半已经被气死了,悻悻的起身两步追上去。 到了门口,温子俞才回头:“好好同允珩相处,他又不是不听话的孩子,你该想,在我温府的礼仪下教养出来的少年,又能坏到哪去呢?” “我可没说六殿下坏话,你别变着法的挖坑让我跳”,沐珣瞥瞥嘴:“温子俞我告诉你,今日这会功夫都是我推了好些事情,生生挤出来的,你别跟我兜圈子了,好好想想。” 看着沐珣跨了出去,温子俞抬声:“世子,那我要是离开凉都了呢?” “再好不过”,沐珣头也不回的答:“你前脚刚走,我后脚便将你的退路清理干净,让你想回来也回不来,天高任鸟飞!” “好啊”,温子俞低低笑了一声,颔首行礼:“世子殿下慢走。” 太阳有些毒,盼望中那浇灭炙热的雨并未如期而至,不知道烤灭了多少人的希望,马车里也是火热的,怀中放了冰袋,沐珣抬指挑起车帘,随着车轮的晃动,对温子俞说:“再会。” 行在路上,沐珣想,他要站稳,他需要谋士,需要同当年的温老分庭抗礼的谋士,需要以一人之力,能对抗凉都所有府中客卿的谋士。 这个人,非温子俞不可! 若是他得不到,其他人就更不行了,他能给温子俞所有想要的,许允珩不行。 温子俞若要留,选的那个人必须是他!——沐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4 再遇故人 夕阳还未沉浮,穆安就催促着一家人收拾好,王楚君想在府中宅着,哪里也不想去,穆安不肯,外面的热闹气都传到这沐府门口了,欢声都顺着风飘了进来。 “说是今夜开市,是最繁华的一次,明夜也没今夜好看,这夜会距离家中又不远”,穆安拉着王楚君撒娇:“娘,你就同爹爹一起嘛,跟我和萧辞一起出去,实在不行,找个视角好的茶楼歇着总行?” “安儿等了很久了”,萧辞妇唱夫随,道:“娘就应了她,不然回头该同我闹了。” 眼睛一瞪,穆安反驳:“我什么时候同你闹了?” “嗯?” “哎呀,爹都在外面等着了,一会人更多,马车都驶不出长街了,娘你就别耽搁了”,穆安说着,拉着王楚君就往外面走,兴奋道:“大哥也回不来,他忙的脚不沾地,你待在府中也无聊,不如跟我出去散散心。” 王楚君无奈,点头道:“慢点,别摔着了。” “这才对嘛。” 不知是多少有名的商贾联手办的,好好的夜会被搞成了拼杀场,以往贵重的物品,都是半价,可眼红了不少人,为此在街边都快大打出手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是坐了马车过了街,掀开车帘去看,外面可热闹了,漫天的灯火。 到了主街,马车不让进去,严宽便停在了一边。 萧辞抬手将穆安扶下来,看着穆南均去扶王楚君,这才道:“我们去哪?” “只能走进去了,先转一圈”,被活跃的气氛感染了,穆安异常的快乐,紧紧拉着萧辞,过去道:“爹,娘,我们走进去?” 穆南均说:“我同你娘自己转转,你俩不用陪着,年轻人跑的快。” “没事,我们一起进去”,穆安硬是缠着一起进去了,两侧的铺子应有尽有,门都快被挤破了,让人啼笑皆非。 刚走了一条街,明月听风就提了很多东西,都是穆安买的,说不上喜欢,就是觉得可爱极了。 萧辞哭笑不得,牵着人的掌心都出了汗,道:“你是要把每个小摊都买一遍吗?” “有钱啊,我有钱任性。” “有,夫人有钱”,萧辞两袖空空,说:“现在比我有钱了,我连家底都掀了,以后都要仰仗夫人活着了。” “那可不”,知道萧辞手中吃紧,虽然这人面上装的大方慷慨,其实所有的金银都填补在长陵了,再由程风用在刀刃上,早就穷光蛋一个,还欠了欧阳氏族五百万两,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呢,她笑道:“实在不行,我给你借点。” “不用,夫人养着我就行。” 果真是年轻人才喜欢的热闹场面,王楚君刚提起兴趣逛了一圈,就被耳边的吆喝声吵得闷了,叹了口气:“安儿不是定了茶楼么,我俩去歇歇,上面也能看清楚,坐着看不比挤在人堆里强。” 正说着,穆安就跑过来,拆开手中热腾腾的糕饼给王楚君喂了一口,连连赞叹:“娘你尝尝,是京城的风味。” 王楚君眼睛一亮,果然是记忆里的那点味道,不免多吃了一个:“真想不到,这次夜会,来了这么多人,不止凉都的商贾,怕是有名望的都来了。” “可不是么,我看到好多京城才有的小吃,已经让青简去买了,多买点,拿回去还能吃”,意外之喜,穆安赞不绝口:“我在九方居的时候,就经常吃这些,已经好久没吃到了。” “那你一会让人送上来,我同你爹上去坐坐”,王楚君捏了捏太阳穴,说:“辞儿你同安儿小心点。” “嗯”,穆安回头:“听风,送爹娘上去。” “是,王妃。” 就怕人多撞到了,还是小心点好。 一回头,发现萧辞不见了,穆安刚瞥眼过去,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扣上了银丝面具,她抬头看到来人也是金面,从天而降一般,都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撼动。 穆安一笑:“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萧辞微俯身替穆安系好,只觉得遮住了一半分风韵,愈发的迷人了,不由得收回发烫的指尖,笑道:“可不是小玩意,私房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一眼看到旁边的铺子的银面,就觉得他的安儿若是戴上,一定美极了。 果然,这样行在人群里,所有的千金都被比了下去,哪里又能企及他的安儿分毫。 穆安被逗乐了:“不就一点私房钱么,回头我多给你些就是。” 指尖一松,穆安顺着人流跑过去,她回头冲萧辞招手,开心的像个孩子。 四周人头攒动,层林尽染的灯光下,满街的鼎沸都沉入地下,徒留那一抹奔跑的背影。 严宽没眼看,又羡慕又觉得不可思议,跟王妃待的久了,他家主子的王爷包袱都没了,憨傻的呆样倒是越来越重。 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侍卫,让送到马车上去,明月甩了甩手腕过来,问严宽:“青简呢?” “不知道”,严宽摇头,在这等一会听风,对明月道:“你先跟着主子同王妃。” “那你干嘛不跟?”明月挑眉:“主子都快走远了,你还在这站着?” 严宽:“……我。” “你什么你,赶紧去”,明月催促:“我同听风一会就来,还有这青简,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今夜人多,最适合混在人群里跟踪了,穆安一出府,就料定青音肯定会想办法跟着,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多眼杂的,适合隐藏的可不止一个人。 这不,尽管青音做了伪装,还是被暗中盯着的青简发现了,她方打了个手势,青灵就带人开始行动了,青音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监视下。 “我到要看看,这不要命的想干什么!”青灵站在三楼的窗户口,盯着下面一茬接一茬的人群,揉了揉眼,冷冷道:“让你躲,哼!” 青音知道自己有可能会被发现,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追过来,看穆安买了糕点,她也喜欢吃的,一瞬间,泪水差点夺眶而出,那熟悉的面容让她心都是疼的。 看到了萧辞,也看到了同穆安亲昵的其他人。 她认出了王楚君和穆南均,不就是许邝书房暗格里的画像么。 这几日她也打听清楚了,安郡主是沐府的小女儿,多年来一直流落在外,原来小姐一开始就是大凉人? 那同京城又是怎么回事? 青音想不明白,想的头疼,索性不想了,她只是大概知道,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她贸然离开之后,便发生了大事。 穿梭在人群里,正在青音犹豫要不要跟紧一点的时候,就有一个蠢不拉几的弟子暴露了,现在的青音可不傻了,她不动声色的装作没看见,继续向前追着。 那夜幸亏她跑的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里面守株待兔的不是青简就是青灵。 她已经暴露了。 想来也是,小姐不回来还好,小姐一回来,就没有她查不到的事,如此一来,青音更没脸相认了。 悄然的跟在人群里,再悄然的失踪。 青简神色一凛,对身边的弟子道:“把这夜会周围都守了,她跑不出去。” “是。” “小姐”,追到穆安身边,青简看了萧辞一眼,对穆安道:“不出所料,青音一点都待不住。” “她要是能乖乖待着,天都不下雨了”,穆安说:“我又不惩罚她,她一直跑什么,真是,有什么话回来说清楚,这点道理都不懂。” 青简点头:“怕是没脸回来。” 一句话正中要害,说到点子上了,穆安漫过身旁的人,对青简道:“这丫头,你别管她,晾她几天,脑子一通就自己回来了。” 正说着,前面的萧辞步子一顿,不知为何眉头皱了皱,穆安探头过去,就看到一个几分熟悉的面孔。 那人小步过来,对着两人一拱手:“王妃,我家公子说他想你了,巧了就给碰上了,要不上去坐坐?” “怪不得,我还说谁家大户”,穆安调笑:“连凉都城,欧阳落都想来分一杯羹啊?” “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随从笑的褶子都堆一起了:“公子就在楼上呢,王妃请。” 这千万里之外,都能碰到欧阳落,这人真闲。 萧辞不乐意了,一个眸子过去,欧阳落的随从脖颈一凉,撒腿就跑了。 “阴阳怪气”,萧辞冷道:“晦气。” “哈”,穆安抬手在萧辞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怎么,这点醋都吃啊?确实好久没见欧阳落了,我还有账找他算呢。” “什么账?” “他惹到我家钰岚了。” 萧辞意味深长的翘了翘嘴角:“那就走,正好累了,上去歇歇。” 随从离得萧辞远远的,一路把人送到了顶层的雅间,敲了敲门:“公子,王妃来了。” 不等里面出声,萧辞一把推开门就跨了进去,欧阳落刚起身,眼也不抬的笑了笑:“好久不见。” 穆安紧跟萧辞后面,说:“好久不见。” 随手关上门,见欧阳落富态了不少,战争年代,居然还让他给胖了,可想而知,这人趁机捞了多少油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巨商。 《摄政王府小作妖》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摄政王府小作妖请大家收藏:()摄政王府小作妖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5 雅间相谈 穆安落了座,看着欧阳落,不禁挑刺道:“看来欧阳二公子生活不错嘛,怎么有空千里迢迢到凉都来了?” “偶然得知你在凉都,心下想的紧”,欧阳落让穆安坐下,摊手笑着,眼尾的红都扬了起来:“这不就急急忙忙来了吗?” 萧辞:“二公子,好好说话。” 眉头展了展,欧阳俊笑意吟吟,完全不把萧辞的话放在耳中,上下瞥了他一眼,道:“王爷真是好大的面子,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二公子要是太闲,本王可着人送你回去,凉都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笑话,二公子我有钱,王爷没听过一句话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凉都了,这天底下,我想去哪就去哪。” 冷哼一声,萧辞靠背坐着,沉声:“来凉都做什么?” “做生意,还能做什么”,欧阳落身子不太好,也是刚到凉都,一日也没歇,这会有些疲累,看着萧辞,无所谓道:“王爷都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萧辞:“别在本王面前晃就行。” 低低笑了一声,外面有严宽他们守着,屋子里开了窗,外面的喧闹声还是能传进来,欧阳落换了个姿势,有意的瞟了一眼外面:“恐怕不能让王爷如愿了,这整条街都是我掏钱办的,夜会这段时间,我都在这。” 有钱就是了不起,欧阳落满身都飘然写着这几个字。 穆安挑拣着桌上美味的糕点咬了几口,擦了擦手才道:“你俩消停点,别一副苦大仇深样,友好相处嘛。” 萧辞抬手,替穆安轻轻拭去嘴角的糕点渣,道:“觉得碍眼,若是无其他事,我们便回去。” 语气缓慢,似在故意提醒穆安什么,穆安拍了拍手站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靠在一边,这副阴阳怪气的表情让欧阳落后背一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欧阳落秉着一副贱笑,对穆安道:“怎么?有话想对我说?” 穆安实诚的点头:“确实有点。” “行,说,本公子洗耳恭听。” 猛然俯身,一拍桌子,吓了欧阳落一跳,正疑惑的看着穆安,眼前人就开了口:“你这人十分不行,欺负我家钰岚做什么?她就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老牛吃嫩草你还嫌弃她,好意思么你!” 欧阳落:“……” “别想给我狡辩,钰岚在你这受了委屈,我一清二楚”,穆安凶巴巴道:“幸好没出什么事,否则王家大院可没一个人放过你。” “冤枉……”,欧阳落面不改色,盯着穆安笑了笑:“王妃凶起来也这么好看。” 也不知道这欧阳落到底吃了什么药,当着萧辞的面找死,他话音刚落,胳膊肘还没搭到桌子上,“砰”一声就屁股着地,栽了下去。 看了满脸嫌弃的萧辞一眼,穆安偷笑,道:“让你皮,自己起来。” “哎呦”半天,欧阳落才愤愤起身,脸当即就白了,唇角微颤的瞪了萧辞一眼,冷声:“王爷这不就离了个京城么,火气这般大。” “说够了吗?”萧辞淡淡的环臂坐在一边,敲了敲桌面:“再口无遮拦,就把你扔下去。” “好啊,当我乐意同你打交道,本就是来拜访王妃的,许久不见——嗯”,轻咳一声,欧阳落舌尖转了个弯,才继续道:“发生了这么大事,身为老朋友,怎么也该来慰问一下的,谁知道你也在。” 萧辞说:“本王不在,还能去哪?” “爱去哪去哪,赶紧记得把欠我的钱还了就行,欧阳氏族又不是活菩萨,谁来都散钱。” 萧辞一噎,五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他现在的钱都得用在刀刃上,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来,闷闷道:“没有。” 知道是这么个答案,欧阳落干脆不理会,径直对穆安道:“王妃可别记恨我,我同钰岚姑娘清清白白,她喜欢南城,又不敢回家,这才留她多住了一些日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该处处照应着。” “别跟我扯”,翻了个白眼,穆安道:“不过说真的,你还真配不上我家钰岚这么好的姑娘,白白浪费了钰岚的感情。” “……” 欧阳落无言以对,只能笑着摇头。 这就算过去了,穆安也不是真的要找他算账,就是替王钰岚出口气而已,不管怎样,他就受了呗。 这么久没见,在异国他乡,穆安的身份还给了欧阳落这么重的一击,好在他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话不多问,也只顾着看人了。 女子又长大了不少,同凤凰山那个闷头就闯的少女早就不一样了。 窗外被各色的灯笼映红了半边天,风吹进来都是温的,穆安扇了扇鬓角的热气,把玩着手边的银面,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亲自到凉都做生意了,听钰岚说,身子一直不太好,大公子肯让你漂洋过海的远行?” 想起欧阳痕黑了的脸,欧阳落就无奈,他是自己离开的,等出海七八日了,才敢让欧阳痕知道,漫不经心的回答:“就想出来走走,你也知道,从京城开始,大梁现在上行下效的严,生意不好做,我何必自讨苦吃呢?” 一旁的萧辞收到欧阳落轻蔑的眼神,满足的笑了笑。 并非故意针对,只是萧辞命令下面的人,对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查的尤其严,无形中给欧阳落造成了不少的阻碍,一碰面都认识就很尴尬,动起手来也没意思。 欧阳记的人便歇了不少,等这段风声过了,京城彻底稳定了,再开新锅。 “再说了,欧阳记的人在境内遍寻你不得,水伯从地阎城回来,我才第一次得知你的消息,多方打听,这不来了吗”,欧阳落徐徐道:“王妃千金难请,我瞧着,这欧阳氏族的门,你是不准备去看看了。” 穆安推拒:“这不没空吗?” “族中还有事求你呢,用过你的药,大哥的情况好了很多”,说道隐晦处,欧阳落难免也有些不好启齿,可抬眼见穆安情绪坦然,又继续道:“可这药一直吃着,像是遇到了瓶颈,始终再难更进一步。” 之前沈行白借钱的时候就说了,能治好欧阳痕早年伤了的隐疾。 后来天机阁也确实送来了难得珍贵的好药,还求的了穆安的药方,也吃了小半年了。 萧辞听罢,凉飕飕道:“不行就算了,何必强求。” “王爷这风凉话说的好听,吃苦的又不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穆安,别的暂且不论,大哥的事,欧阳落还是一直放在心上的,毕竟族中对他的逼婚一日比一日紧,现在都敢堂而皇之的往他身边递人了,皱了皱眉,欧阳落低声:“到底是王妃没亲自诊断过,不知大哥到底症在何处,族中上下,还是希望尽快医好的。” 得了沈行白的求助,穆安还专门在医疗室配了百利而无一害的方子送过去,只要是后天才引起的,应当能解才是,怎会没用。 她谨慎起来,别是给人用错药了,疑声:“药都用了小半年了,怎么着也该有点效果的,大公子的身边人就没什么症状吗?” “有”,欧阳落点头:“这不就有了希望,才失望更大吗?大哥屋里的先后有三人诊出了喜脉,可不到一个月,一个都没保住。” “都没保住?” “嗯,医师查过了,是孩子先天不足,就算多保几个月,还是生不出来,问题还是在大哥身上。” “这样啊?”穆安也不太了解了,只对欧阳落道:“我回头再查查,换个方子给你,带回去让大公子服用一段时间再说。” 欧阳落:“也好,看王妃的样子,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是啊,并非不想亲自拜访,实在没空。” 早就想去南城了,这不一直没去成么,也是穆安的一个遗憾。 欧阳落话多,问来问去扯远了,萧辞一概当做废话,看着时辰也该去接穆南均夫妇二人了,不然该等急了,起身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欧阳落道:“废话就别说了,到底有什么事等你想好了再来问。” 欧阳落微怔,眼尾平成一条线,看了萧辞半晌,忽地一笑:“王爷多虑,能有什么事。” 萧辞说:“那就别无端叨扰我们,很忙,没空陪你耍嘴皮子。” “嘿”,欧阳落低喝一声,送着穆安出去,站在门口说:“有事也不像王爷这般,让下面的人忙的焦头烂额,你倒好,在凉都躲清闲。” 萧辞推着穆安先出去站外面,才回头对欧阳落道:“不该说的就别说。” 他指的是穆安的身份,还有他们在凉都的事,穆南均再世的消息,萧辞从始至终都没想让风声透漏回去,处处都把着呢。 现如今,已经全然没有昭告天下的必要了,当年那些在安边城一战中有罪的人,被沐珣暗中除尽了大头,这次内乱过后,又被萧辞清理了一干二净,算是报仇了。 “王爷放心,我没那么闲,真真假假我可不关心”,欧阳落靠在门框处,瞥过目光,对穆安笑了一下:“王妃早着回去歇息,明日再见。”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6 无奈的烟樱 到了街上,人比刚才来之前更多了,头顶架起来的灯桥,说不出的奢靡。 还是有钱好,想怎样就怎样。 不由得叹了一句,穆安被萧辞温厚有力的臂膀揽着,穿梭在人群里,漫声:“还真没想到会是欧阳落,五湖四海都有他的金钱屋啊。” “夫人听着像是羡慕了。” “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在萧辞腰间拧了一把,穆安没好气道:“把我当什么人了你。” “若是喜欢,本王也可五湖四海都给你金钱屋”,萧辞这句话说的挺没底气的,眉宇之间却带着浓浓的笑意,几分赖皮道:“喜不喜欢啊?” “呵…”,轻笑一声,穆安仰头道:“不喜欢。” 轻托着穆安的肩萧辞低声笑笑,眸子里宠溺的光快要漫出来,盖过了尽染的灯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重新带上银面,在萧辞看不见的表情下,穆安冲他做了个鬼脸,紧握的掌心出了汗,就这样挤在人堆里,说不出的美好感觉,耳边再多的聒噪,也扰不动心底的安全感。 严宽愈发的识趣了,萧辞还未开口,他就将手中的面具奉了上去,表情诚恳,一副恨不得他家主子立刻戴上,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主子同王妃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确实,他俩这般从容的走在人群里,吸引了不少目光,非凡的气度就让人无法接近。 到了穆南均同王楚君暂歇的茶楼,远远就感觉上面有一道灼烈的目光射下来,等穆安抬头去看的时候,那束目光消失了。 她垂眸进去,回头对听风道:“爹娘还在上面吗?” “说好了等王妃一同回去,肯定是在的”,听风疑道:“王妃是现在就上去吗?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要买,我这就上去告诉夫人一声,再稍等一会。” “没事”,穆安摇头:“先回府,想来爹娘也累了。” “是。” 上面的许烟樱收回目光,一眼就知道下方来人是谁了,她心不在焉的垂眸,想着要不要出去同穆安碰面。 正愣着,被秦王拍了拍手背,秦王低声:“想什么呢,爹同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父亲,你累了吗?”许烟樱也是赶热闹,想着带爹娘出来走走,结果卢韶芳刚出门就感觉身子不适,只好作罢,许烟樱只好带着秦王出了门,刚在这茶楼小坐了片刻,她对着秦王笑笑:“若是累了,我们这就回去。” 秦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他看出了许烟樱陡然变化的神色,一定是方才瞧见什么熟人了,便道:“想着陪你热闹热闹,夜会也过半了,烟樱若是想回去,那便走。” “好”,许烟樱起身顿了顿,忽地对秦王道:“父亲你先稍等片刻,我出去一下。” 说罢看了身边的婢女一眼,让她在这等着,自己独自出去,雅间的过道里几乎没什么闲杂人,瞥了一眼,许烟樱就要往最里面去,沐府的两个侍卫守在外面,那里面的就是穆南均夫妇了。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脚步声,穆安轻咳道:“许姑娘,急急忙忙这是去哪啊?” 许烟樱后背一紧,倏然回头,正好看到穆安摘下银面的一幕,那容颜比上次相见愈发绝色,更让人惊绝的是她旁边并肩站着的男子,四目相对,许烟樱只觉得一股冷意瞬间蹿遍全身,她冷了脸,微微拂礼:“见过郡主。” “不客气”,穆安从许烟樱身边而过,微侧脸瞧着她:“许姑娘脸色不好,别是生病了。” “我好的很,不劳郡主挂心”,许烟樱紧绷着唇:“郡主很有闲心么,还专门出来。” “许姑娘不比我更有闲心吗”,穆安笑笑:“里面是沐府定的雅间,许姑娘是不是走错了,还是想同我进去坐坐?” “不想”,许烟樱皱眉,心里有很多不快的话想对穆安说,到了嘴角却又说不出来,冷道:“郡主能别插手我秦王府的事了吗?” 穆安挑眉:“我什么时候插手你秦王府的事了?” “你……” 青音又不见了,人不在砚湖堂,许烟樱都快急疯了,看穆安的装傻充愣的神色,她快要气死了。 头顶有意无意的飘着一道目光,许烟樱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地硬声:“摄政王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秦王府被你们夫妇害的还不够惨吗!” 萧辞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懒得再掀一下,漠然的站在穆安身后。 “许姑娘,若是没其他话要说,就早些回去”,穆安漫不经心的吹了吹手指:“听闻秦王身子不好,夜里凉,别染了风寒,至于其他本与秦王府无关的人,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多操心操心自己。” 许烟樱抬眼,双手紧紧交叉,看穆安肆意张狂的模样,她又讨厌又委屈:“不劳王妃操心,我能顾好我自己,摄政王都来这凉都城了,怎么?遮着脸是不敢见人吗?” 能站在穆安身边的,除了大梁摄政王还能是谁,这明晃晃的把柄就在她眼前转,可她尽是无能为力,尽管知道自己的行为蠢且毫无意义,可她还是打心底里气不过,哪怕能噎噎穆安也是挺好的。 岂料,眼前人的神色平静至极,连一点嘲讽都没有。 许烟樱忽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劲,还把自己伤了。 “别以为我秦王府的王世子暂时回不来,秦王府就能任你拿捏,不会的”,许烟樱微抬着头,道:“我哥会回来的。” “唉”,深深叹了口气,穆安都有些服许烟樱了,怎么就这般固执呢,她又不想做什么,干嘛非要把她想的这么坏呢? 穆安缓缓道:“许姑娘还看不明白吗?大局已定,王世子又不是被关牢里了,那是奉命驻守,分明是功臣,怎么在你眼里就跟流放的罪臣一样,你秦王府还是秦王府,我又不抢你家宅子,你一直记恨我做什么?” 许烟樱:“……” 三言两语就颠倒黑白,她被噎的厉害,瞪了穆安一眼,后退一步,看着萧辞道:“摄政王安,摄政王妃安,我先走了!” 穆安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友好的摆摆手:“再见。” 跺了跺脚,许烟樱转身就要走,就被不远处的秦王唤了一声,她一抬头就见秦王走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 心底“咯噔”一声,许烟樱快步跑过去:“父亲,我们走。” “等了你半天了,是遇到朋友了?”秦王朝穆安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慢慢道:“那是谁呀?” 穆安上下打量了秦王一眼,见他身子差的传言一点都不虚,微微一笑,别无他言,同萧辞一起向里面去。 这一笑,让秦王愣了愣,再次看向许烟樱:“是沐府的人吗?” 咬咬牙,许烟樱点头,催促道:“是安郡主,父亲别管了,我们回去。” “那她身边那位可是珣世子?” “不是。” 扶着秦王快步出去,许烟樱脸色始终不太好,回去的途中,秦王忽地开了口:“或许是爹听错了,烟樱啊,你说的摄政王是怎么回事?” 猛然抬眼,许烟樱顿住了:“父亲说什么?” “爹在门口等你了,你声音那么大,刚好出门就听到了,摄政王同摄政王妃,说的是哪个?” 愣了愣,看秦王苍老下来的眉眼,许烟樱摇头:“父亲可能听错了,我都不知道父亲再问什么。” 秦王颓丧的笑笑:“那便是我听错了,耳朵也不太好了。” 许烟樱垂头没再说话,现在的她,似乎渐渐懂得了当时许邝的心情,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和家人分担的。 在当时许邝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闺阁女子,一无所知,什么都不会,知道太多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会带来危险。 一如现在的秦王,一无所有,身子也不好。 让他知道了沐府的事又如何呢? 知道沐府所隐藏的巨大秘密又如何呢,知道穆安同身边那男子的真正身份又如何呢? 连许邝都无可奈何,一个身患重病的秦王更加不能了。 她没有必要说,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承担这份不快乐。 今早还收到了许邝的千里传音,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许邝说,最多一年,他一定会从十三部回来,他一定会再回到凉都。 送穆南均同王楚君回到府中,已经子时了,让明月准备了些糕点,穆安边吃便道:“青简呢,还没回来呢?” 明月摇头:“还没有呢,王妃,今天那许姑娘认出主子了?” “她早就知道的事情罢了,不用担心。” “也是”,明月笑笑:“据我观察,这许烟樱也不会说出去。” 穆安道:“别管她,现在的秦王府对我们没什么威胁。” 萧辞换了衣裳出来,接过严宽递过来的信,随手拆开,低头瞧了两眼,脸色便不太好看了。 明月赶紧一口吞了口中糕点,转身就告退了。 穆安拍了拍指尖的残渣,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算什么大事”,萧辞捏了捏眉头:“你瞧瞧。” 穆安:“来,我看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7 一忍再忍 “京城来的”,穆安拿过信纸,示意萧辞先坐下,这才慢慢去看:“唔,意料之中,你想把武清文撤了,哪能那么容易。” 萧辞说:“人已经在府中养着了,偌大的朝堂,不是少了他武清文一个人就不转了,照样好好的。” “话是这么说,可……”,穆安放下那信,指尖拄在桌面,叹了口气:“你又要落人口舌了。” “无妨”,萧辞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想让武清文安度晚年也是真心的,不想让这尽忠一生的人,最后把命搭在朝堂上。 “你就是太不在意自己了”,穆安静静看着他,说:“谁知道被磨平爪牙的狐狸养精蓄锐过后,还会不会卷土重来,现在还想掀起风浪的,就是自断后路,也不能惯着他。” “浪掀不起来的”,萧辞淡声:“盯得紧着呢。” 沉默片刻,指尖轻点着那桌面上的信,穆安忽地说:“要不,你先回京城一趟?” “不成”,萧辞想也不想的拒绝:“暂时还没什么事需要本王亲自出手,得陪着你啊。” “我又没事,还能跑了不成”,穆安笑笑,黏着他说:“知道你胜券在握,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在京城,我们漏掉了什么一般。” 萧辞垂眼,轻声:“什么?” “说不上来,有些事情你越仔细的捋,它的前因后果就越是清楚,可不仔细想,又好似没头没尾的结束了”,穆安抬眼道:“你说怪不怪?” 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萧辞覆上大掌温柔的压了压,道:“别多想了,没事的。” 可能真是自己胡思乱想了,穆安摇摇头,让萧辞自己决定,她还在等兆晖的消息,不能先行离开。 —— 穆安这边的疑虑暂且打消,萧辞回了一封快信回去。 京城这边想要收到凉都的消息,也得好些日子。 自上次萧辞下令,让武清文在府中颐养天年,沈德重踌躇许久,也想明白了,这事情对于如今的武清文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便连同诸位重臣做了决定。 碰巧没两天,武清文再次累倒了,宫里的医师去了一波又一波,生怕出个什么岔子,众臣抓紧时机,明里暗里在太和殿上一顿“威逼”,哪怕萧晟渊再多不舍,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武清文被新一代的寒门文臣送下朝堂。 属于那个对抗不休的时代彻底结束了,象征着京城彻底拉开了新的序幕,一个不怎么需要即位皇帝的序幕。 萧晟渊敢怒不敢言,他只能忍着,下了朝就觉得头昏脑热,多半是郁结于心所致。 谢良匆匆请了医圣入寝殿,自己就在门外候着。 京城的巡防已经大换血,现在都不是谢良的人了,他如今也是跟着萧晟渊吃苦,过去的锋芒都藏了不少,对谁都得恭恭敬敬的,哪怕一个小小的谏言文臣,他都不敢得罪。 就一起忍着,总会忍出头的。 好在手底下的禁卫军还有能用之人,可以替萧晟渊办某些事,还能再撑撑。 医圣仔仔细细给萧晟渊把过脉,敬道:“皇上身体无事,不要过于操劳了,劳逸结合,休养小半个月就好了,头疼是思虑过多导致,皇上适当的缓缓便可。” 萧晟渊瞬间变得阴气沉沉,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是在揶揄他! 还过于操劳?现在的他何曾操劳过了?帝王之事都让别人代劳了,他这般还有什么意思。 忍了忍,萧晟渊摆手:“出去。” “是,陛下好好歇息”,医圣起身:“臣告退。” 目送着医圣走远了,谢良才进来,见萧晟渊一口气差点不顺,赶紧奉茶过去,低声:“皇上别多想,龙体要紧。” “朕……咳咳!”萧晟渊抬头,眼底就剩下半面的生气了,双目睁圆,道:“左相身子如何了?” “皇上勿要担心,这半年来,左相的身体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确实快到极限了。” “上次也是这般说的,可最后还不是挺过来了吗?”萧晟渊硬声:“朕还想在太和殿上看见他,传令下去,朕要亲自去慰问左相。” 萧晟渊想出宫,今不比昔,难度有些大,谢良想了想道:“皇上,还是臣代皇上去一趟。” “你能替朕把这天子做了吗!”萧晟渊陡然凌厉,从桌边站了起来:“这次,朕就要亲自去看望左相,谁也别想拦。” 谢良低了声:“是,皇上想去,自然没人敢拦,臣只是怕皇上出宫会遇到危险。” “危险?”冷笑一声,萧晟渊道:“哪里有危险啊,出不去才危险呢,继续在憋在宫里,朕就要憋死了。”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萧晟渊真的快要受够了。 谢良不敢耽搁,还是赶紧去办了,不由分说,多半会被众臣否决。 又咳嗽了两声,萧晟渊头又开始疼了,他都怀疑这医圣是不是也在害他,回头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他那好皇叔就想看着他痛苦,并不想要他的命。 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坐回去,萧晟渊紧锁眉头,问道:“怎么样,知道摄政王人在哪了吗?” 知道自己办事不利,谢良当即半跪在地:“皇上责罚,臣没有办法查到摄政王的行踪。” 缓缓闭上眼,萧晟渊苦笑一声:“那摄政王妃呢?” 谢良继续摇头:“摄政王妃从逃离京城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除了后面在军**现过,再无她的消息。” “好啊……好啊,一个个都藏的这般深,总要回来的。” 萧辞一定还会回来的,萧晟渊坚信,这一天或许并不远了。 只要再坚持小半年,等许淑贤诞下皇子了。 让谢良赶紧去准备,萧晟渊想要出宫,他要最后再见见武清文,趁着午间,又带着李德全往许淑贤宫里去。 一如既往的,宫门开着,早早就等着他了,萧晟渊抬步进去,到了寝宫门口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许淑贤出来行礼,分明还是之前那个人,甚至连身上柔和的衣裳都没变,永远那么大气端庄,可无端的,萧晟渊觉得眼前的人好似一点一点的在变。 “给皇上请安。” “不是都说了吗,不用见礼的”,萧晟渊扶着许淑贤坐下,说:“怎么就不听呢,好好歇着就是,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的。” 日子久了,这些话许淑贤天天听,她也烦了,无动于衷道:“总归礼数不能丢,臣妾向皇上行礼是应该的。” “劝不动你,那就依了你”,瞥向许淑贤的肚子,萧晟渊微微一笑:“今日胃口怎么样?” “今日还好,早些时候吃了不少”,许淑贤说:“皇上不用每日都问的,若是不舒服了,会让宫女传话的。” “那怎么行,可得让身边人伺候好了,现在就你的身子最重要了。” 看着许淑贤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这个过程,萧晟渊无比的细心。 每日来小坐一会,说几句寻常夫妻之间的家常话,许淑贤再看着萧晟渊喝一口茶,这才送着人离开。 萧晟渊前脚刚走,曾鸣后脚就倒掉了杯子里剩下的茶水,亲手洗了杯盏才在一旁候着。 “如何?有消息传来吗?”许淑贤看着门外,淡淡的问。 “回娘娘,还没有”,曾鸣说:“以后的消息,也很难传回来了,我们按照最后的计划行事便好。” “本宫怎么也不会想到,大齐会败的这么彻底,真是废物呢。” 她这话说的很平淡,已经被一而再的打击磨平了最后一点的角,人一旦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了,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失望。 曾鸣微微一愣,才道:“娘娘不要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吗?”许淑贤收回目光,不由得捏紧了掌心,自问自答道:“是啊,会好起来的,把茶盏洗干净,准备明日皇上来要用的茶水。” 曾鸣说:“是。” 萧晟渊每日来都要喝茶,就这样,一日也没落下,许淑贤在茶水里加了点东西,每日喝这么一点,医圣都查不过来。 她低低的说:“这样……也挺好的。” 犹记得大齐惨败的消息传回来时,许淑贤惊愕之下,动了胎气,受了不少的罪。 大齐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最后连个雁回关都没破,又有什么用呢? 她一直在等齐皇后的消息,一月、两月……一直到现在,这是她同齐皇后之间的约定,若是半年之内,断了消息,那便让许淑贤孤注一掷,直接杀了萧晟渊。 大齐现在岌岌可危,唯一能扭转战局的筹码就在她身上了,许淑贤又怎么能手软呢? 她不会的! 萧晟渊头疼了一晚上,次日忍着剧痛去上了朝,群臣果然不愿意他出宫,在大殿之上堂而皇之的拒绝。 “左相鞠躬尽瘁一生,数次病重,朕一次都未去瞧过,以左相的身子,他还能再卧床几次呢?你们说让左相安然养着,不再涉朝堂之事,朕都允了,还要如何?” “左相已经好多了,臣知道皇上挂心,可出宫一事还是不妥。” “ 有何不妥?”萧晟渊站了起来:“朕若是不去看望左相这一次,终生难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8 一忍再忍 面对寸步不让的众臣,萧晟渊声泪俱下:“左相还能再撑几个年头,他这次倒下,还能再爬起来吗?朕不过想去见他一面,生死之事,谁能说的准,你们非要让朕大发雷霆,把刀架脖子上以死相逼,才肯吗……” 众人俱惊,齐刷刷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剧烈的喘息片刻,萧晟渊才跌坐回去:“朕是天子,天子现在就要出宫,谁敢拦。” 为难的两位侍郎看向沈德重,就见沈德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一人上前道:“皇上,出宫确实...... 《摄政王府小作妖》508 一忍再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摄政王府小作妖&lt;/b&gt;》</div>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09 大比开始 沈德重在相府门口下了马车,门口的小厮看到他,当即上前来迎:“见过沈大人。” “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看看左相”,沈德重往旁边的街看了一眼:“皇上何时离开的?” 小厮双脚并拢立在原地,道:“刚走不久。” “好。” 武清文躺的腰酸背痛,将枕下的信拿出来,锋利的笔迹快要跃纸而出,一如写这字的人,正垂眸看着,沈德重就进来了。 兀自拉开椅子坐下,沈德重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道:“别看了,我给你带了东街的肘子,你不是喜欢吃吗?” 瞥了他一眼,武清文捋了一把胡须,莫名的烦躁,闷闷道:“不想吃,你来干什么?” “从宫里出来,就想着来看看你,怎么?”沈德重让人把肘子端进来,香味瞬间萦鼻,他吞了口唾沫道:“就不能来看看你?你哪次病了我没来。” 生了几天病,武清文本就馋,此刻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肘子,被人往掌心塞了一双筷子,他瞪了一眼,才缓缓尝了一口,抬头道:“你这个人真是烦的很。” “谁说的,也就我能给你带肘子了。” 也就吃了三口,便有些食之无味了,油水滴落在了手边的信纸上,武清文放下筷子,顿声:“德重,你知道摄政王现如今在哪吗?” “我怎么知道?”沈德重微低着头,手腕僵了僵,缓声:“王爷虽然人不在京城,可我们的情况他都一清二楚,知道你病了,便让你歇着,眼下也不是非你武清文不可,你就听了。” “可——”,定定看了沈德重一眼,武清文眉头紧皱,方吐出一个字就收了回去,他心下明白,有些话现在不能和沈德重说。 “看着”,沈德重擦了擦嘴角,抬眼说:“人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头来过,清文我跟你说,你就安心在府中养着,等身体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武清文有气无力的问:“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武清文想。 萧辞这个时候让他脱离朝堂,什么目的不言而喻,武清文心里跟明镜似的。 一盘肘子多半被沈德重自己吃了,喝了杯茶漱口,他起身拍了拍武清文的肩膀,说:“身子垮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不是每一次我都能把你拉起来的,好好在府中静养,大局已定,谁也更改不了了。” 剩下的,就让所有人拭目以待。 —— 凉都的夜会三日不歇,大批的人涌进了城,秦楼楚馆都排的满满当当,客栈大堂连个歇的地都找不到。 明月撑伞送穆安到了百草阁,从后门进去,边走边道:“主子说他今日有点事,百草阁大比就不来看了。” “嗯,我知道”,穆安点头,提步进去,低声说:“他的事情要紧,我也快没时间了。” 后半句明月没太听清,睁了睁眼:“王妃说什么?” “没什么,进去。” 趁着今日,所有的百草弟子都被召了回来,青灵快步过来:“小姐,都准备好了。” 孟锐带头,所有人站的整整齐齐,到了现在,以百岭为首的人都信服了孟锐,这大比也不是非要博个你死我活。 “人都齐了吗?” 孟锐昂首:“齐了。” “好,时间不多,两个时辰”,竖起两根手指,穆安松了松腰带,她今日也是一身劲装,衬的身姿欣长,长发高束起,增了几分凌厉的飒爽气,往那一站,百岭等人就不由得挺了挺腰,听穆安硬声说:“用大比武的方法,总共比三项。” 百岭:“哪三项啊?” “第一,理论知识,由青灵同青简督察,检查这段时间的你们对凉都人、事、物等所有情况的掌握,以及出任务中最基本的常识,反应能力,联络反应等,涉及范围十分的广,希望你们能谨慎对待。” 静了一下,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百岁太阳穴“突突”的跳,扭头看着百岭:“这么难吗?” 百岭一脸菜色:“这该怎么答?” “怎么想的,知道什么,就答什么”,穆安听到了百岭的对话,冷冷的抬眸:“孟锐同你们一样,这基础考察对所有人都公平的。” 孟锐吐了一口气,慎重起来:“小姐,其他两项呢?” “第二,考察你们的暗术,在百草阁,没有阴狠的手段就见不得光这一说法,只要能用在正道上,能保护自己和身边人,就是本事,包括你的暗器和最基础的医毒之术,这一项……”,穆安顿了一下,轻轻弹了一下指尖,凉声:“我亲自来。” “……”所有弟子都打了个冷颤,一个个笑的比哭还难看。 穆安都看在眼里,吝啬的给了他们一个笑:“至于最后一项,就是硬功夫了,功力高者胜,不管你们修习的是何派功法,也不论你们用刀还是用箭,远攻还是近博,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青简看了穆安一眼,面色微冷。 “这最后一项,一开始本想采取两两对战,以打擂的方式进行,可现在我临时换了法子”,穆安淡淡笑了一声,有些冷,徐徐道:“给你们找了个人,不论谁先来,最多三个人联手,只要能让她败了,便能胜一筹。” “啊?”孟锐不解:“小姐,我们五十个人,可对方只有一人,若是车轮战岂不是很不公平。” “这最后一项,要的就是不公平!你们胜了她再说!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齐声:“好了!” 看了青简一眼,穆安道:“开始。” 五十人立刻分为两列,一队由穆安考核暗器同医毒之术,其他人被青灵同青简压着考理论知识。 训练场瞬间燥热繁忙起来,穆安鬓角出了汗,自然生长的眉尾微上扬着,英气勃勃。 明月环臂靠在伤痕累累的桩子上,对听风道:“两个时辰,比不完?” 听风看着行动起来的百草弟子,沉默半晌才蹦出一个字:“悬。” “我看也是”,明月点头,抽出手指了指青简同青灵的方向:“你瞧她俩追问的那些人,各个一副傻样,这种理论知识,之前九方居不也有吗?比这严格多了,也没见主子特意交代过我们天天满城自己盯着记,不得平时眼疾手快,很多地方,一眼过去就要记一辈子的。” 听风淡淡说:“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一定能清楚的表述出来,会浪费很多时间。” 过了一柱香,听风把整个场上的情况都看在眼里,穆安那边进程很快,已经过了七八个人,本领强不强,扎不扎实,或是三言两语,或是近距离过一招,穆安就一清二楚。 旁边跟着一个青阁弟子打分,穆安动了动筋骨:“下一个。” 百岁紧张不已,亲眼看了过去的七八个人,没一个在穆安手中“存活”下来的,全部阵亡。 深吸一口气,百岁道:“小……” 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差点被锋利的白刃削了耳朵,当即一个激灵,穆安出手太快,他根本看不清指尖刃何时出鞘的。 怪不得下场的几人都欲哭无泪,比死了爹娘还难堪,同穆安对暗器,就是自讨苦吃,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扛了三招,百岁就投降了,十八种藏在身上的暗器他使了个精光,也没让穆安中一招,倒是自己蛮惨的。 接下来的鉴毒,百岁勉勉强强过了穆安的法眼,好歹是他平时多有练习的,基础的毒物还是记得清楚。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没等穆安批评的话说出口,百岁撒腿就溜,往另一边蹿过去。 穆安扶额:“下一个。” 看的津津乐道的明月笑了笑:“完了,没一个在王妃手下撑过去的,着实有些废物了。” 听风无奈:“是王妃在这方面太厉害了。” 在明月听风面前,穆安出手不多,她那些收着的暗术一旦使出来,就能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确实”,明月应和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前两项一个时辰内就要结束,王妃这边倒是快完了,你瞧青灵,我觉得她要蹦起来杀人了。” 听风:“……” 瞥了一眼青灵,确实有些急躁,脸色黑的厉害,还踹了应考的一个弟子一脚,咬牙切齿道:“下一个!” 后面低声讨论:“青灵姑娘今天怎么了?好凶啊。” “你没瞅见青简姑娘吗?”那弟子小声说:“那模样不比青灵姑娘还可怕啊,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也不知道被谁招惹了,看着就要砍人了。” 兀自后退一步,几个弟子大眼瞪小眼片刻,心道:“完了。” 今天是撞到枪口上了,在大家心里又善良又有那么一点温和的小姐瞬间化身冰冷美人,毫不留情,在她那边吃了瘪,还要在这边被青灵打,被青简的煞气吓…… 战战兢兢的过了这两关,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寄希望为最后一项,五十个人耗一个人,怎么着也得把她耗废了? 打了个响指,百岭从穆安身边退出来,拍了拍胸口:“小姐说的那最后一个人是谁啊?” 百岁摇头:“不知道。” “不、不会是上次那个高手?”一想到萧辞,百步就慌:“他非常厉害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0 拼尽全力 百步提起了萧辞,众人再一次沉寂下来,百岭悻悻道:“……不会?” 那也太惨了。 抓着一个时辰的尾巴,青灵气冲冲的将手中的册子扔给弟子,抬声:“还有人吗?” “青灵姑娘,好像没有了。” “点一下册子,人数够了没”,青灵看着那弟子小心翼翼的数了一遍人头,松了口气,向穆安过去:“小姐,结束了。” 瞥了一眼时间,穆安舒展了一下筋骨:“刚好,孟锐,集合!” “是”,孟锐当之无愧的在前两项胜出,他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尽职尽责的人怎会让人不喜欢呢,他喊了一声,所有人当即站的笔直。 “下面,最后一项大比武”,穆安退到一边,对青简道:“开始。” 所有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过去,明月唏嘘:“来了,咱就好好看着。” 从狭长的甬道里走出一个身影,左手提着一把剑,身姿单薄,等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百岭狠狠掐了百岁一把,差点原地蹦起来,指着来人结巴:“怎么……许、许三姑娘!” 孟锐:“三姑娘!” 所有人都惊了,一方面觉得五十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女子不太好,另一方面又对这许三姑娘不可思议。 “小姐,当真要同三姑娘打?”孟锐道:“我们这么多人呢?” 穆安头也不回,没看青音一眼,立在原地道:“这里没有什么许三姑娘,也没有什么三姑娘,第三场你们就同她打,谁能胜了她再说。” “小姐”,百岭插嘴道:“我承认许三……她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我们毕竟人多势众,车轮战未免让姑娘吃不消。” 青音面无血色,说不出的感觉,自进来开始就没张过口,冷冷的站在对面,目不斜视的盯着穆安的背影看。 穆安挑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你们只管同她打,是她自己说要胜了你们所有人,都不必留情!” 又是一片唏嘘声。 “还有”,穆安说:“她叫青音。” 这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青音同青阁的关系,惊了又惊。 眸子的光飞快的闪了一下,青音嘴角轻动,将眼眶的泪憋回去,再抬眸已经冷酷无情,拇指轻拨开剑刃:“谁先来。” “我先来”,孟锐首当其中,虽然不解,却也丝毫不敢马虎,对着青音拱手道:“青音姑娘,得罪了。” 不多说一句废话,剑鞘被经凌厉的剑风生生蹦飞了出去,眨眼间青音便近了孟锐的身,不由分说的朝致命的胸口攻过去,眼尾冲了血一般,近看还是红红的,纤瘦的面容下,藏着一股杀人不眨眼的阴狠劲。 孟锐慌了一瞬,赶紧出剑迎敌,两剑相撞,剑鸣回荡在训练场,充斥了整个耳膜,滋出的火星飞蹦。 在如此激烈的对决下,青音眸色一寒,抽出左手掌重重拍向孟锐的胸口,孟锐同她对了一掌,当即胸口重重一震,喉间的腥甜不由分说的涌上来。 “怎样,我就说这青音变化很大”,明月靠着听风的肩,低声说:“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是同一个人,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正是蹿个的年纪,长高了一个头不止,少女的特征也明显起来,那张脸似乎一夜之间张开了,明月这才看出来,原来这之前脑不太正的丫头生的这般灼眼,不同于青简同听风的清冷,青音的五官不算立体,可组合在一起就极具攻击性,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用明月的话来说,就是乍然觉得青音透着一股子邪劲。 剑刃反收,孟锐连连后退,真正同青音对过招才知道,这丫头压根不要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小年纪,那卓群的功力像是被硬塞进身体里的,一旦爆发出来,难逢敌手。 百岁紧紧抓着百岭,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干巴巴道:“上次……她好像没这么厉害?” 百岭:“她上次留手了。” “……” 本以为来了个好欺负的,谁知道来了个不要命的,后面的弟子已经再商量着组队“欺负”人了。 穆安眸色越来越沉,青音的功夫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真是应了萧辞那句话,天生练武的奇才。 可她清楚,青音之前伤了筋脉,很难有所提升,到今日这个地步,她只能强练,拼的就是一口气。 “孟锐不是青音的对手”,青简忽地来了句,惊讶之情露在了脸上,紧绷着唇:“她确实长进了。” “不知死活”,青灵铁青着脸:“还没把她如何呢,她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小姐都没说什么,她心里存哪门子的气啊!” 青简将整个夜会围的水泄不通,任凭青音插翅难飞,两人一碰面,青音便无处可躲。 没多说一句话,青简甚至没生气,她就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静静的看着青音,好半天才到青音面前,不冷不淡的说了句:“回家!” 青音并未回来,转身就走了,青灵居然没拦住,还被青音推了一掌,当时想拔剑砍人的心思都有了,可一想到穆安的叮嘱,只能生生憋回去。 第二天早上,青音才回来,跪在百草阁后院半天都没动,眼泪都快流成河了,任凭关心的弟子问什么都不说。 穆安不过问了一句,她就主动接下了大比武的活。 孟锐果真不是青音的对手,他打的大汗淋漓,再看青音,也红了脸,胸口一震一震的疼,孟锐自觉甘拜下风,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对青音道:“后面还有五十人,你这样总会被耗尽功力的。” 青音没理他,一口水也没喝,回头看了穆安一眼,飞快的收回目光。 这是刷新百草阁弟子认知的一次大比武,从青音身上,他们学到的不是韧性,是不要命的韧性。 哪怕是三人联手,一轮又一轮下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青音一个女子,每每在大家觉得青音撑不住的时候,她啐一口血又能爬起来,照样把所有人打的落花流水。 浑身的衣裳都湿透,唇角的血溢了出来,身上的伤口也挂了不少,可青音硬是一刻也没歇息。 最后上场的是百步,他看着对面的女子,剑都快拿不稳了,额头的汗珠都是粉色的,透着血光一样,这又不是生死搏斗,为何要这般拼命? 非常人所能及的魄力,简直不可思议。 “最后一人了”,青音拄着剑,大口喘气,胸腔中都是血味,嘴里都含着血沫,艰难的抬起眸子,她说:“来!” “姑娘,你要不再歇一会?” “废话!” 青音措不及防的出了手,她还能挥的了剑,可剑法已经全然凌乱了,百步擅弓,只能后撤着应对,可青音就死死抓住了他这一点,因为她心下清楚,若是让百步远远拉开弓,巨大的冲击力已经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了。 这副躯体已经到极限了。 百步刚拉开弓,青音就近了身,同时连着一口血喷在了百岁胸口,百岁手一软:“……姑娘!” 膝盖一软,发热的剑刃已经搭在了他脖子上,百步半跪在地上,满是震惊。 剑柄从手中脱落,青音踉跄着回头,看着穆安,还未开口,不争气的眼泪就涌出来,她已经没有力气擦拭,咧嘴一笑,在倒下下去的那一刹那说:“对不起……” “青音!”青灵第一个冲过去,身体比脑子还要快,将地上的人托在怀里,恨声:“你不要命了!” 青音缓缓闭上了眼睛,什么都听不到了。 穆安快步过来,给青音喂了一颗药,看着她这副样子久久不能回身,别来头说:“先带楼上去。” “小姐”,青灵急道:“青音她……” “功力废了一半”,穆安起身,幽幽道:“先给带上去,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话音刚落,众人就提起了心弦,不顾自废功力也要胜出,为了什么呢? “这一场,青音胜了,你们服吗?” 没人敢说不服,静悄悄的。 “孟锐”,穆安掏出帕子擦了擦指尖,深吸一口气道:“剩下的事你交代,这阁主之位你算是守住了。” 孟锐自愧不如,目送着穆安匆匆离开。 将青音放在榻上,穆安进来看了一眼,对青灵说:“你出去,我来看。” 犹豫片刻,青灵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着手帮青音换了身干爽的衣裙,穆安还洗了帕子帮她擦了擦身体,这才回声说:“一根筋还不自知,傻不傻啊?” 将人挪进医疗室诊断过,青音受损的筋脉经过这次毫无保留的释放,体内的真气付诸一空,让穆安能更好的将她损坏的地方修补回来。 重塑筋骨是十分困难的,将人泡在药液中半个时辰,穆安才开始施针。 等青音醒过来已经是深夜,被子一沉,垂眸一看,是青灵守在榻边,她动了动唇就要起身。 青灵倏然就醒了,同青音打了个眼,连忙道:“好点没?” “水……”,青音口中发干,实在说不出多余的话,可身体的轻盈感却像做梦一般,稍微一运功,体内前所未有的通畅,她哑声:“我这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1 骤雨欲来 穆安小睡了一会,察觉身上的被子一沉,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睡眼朦胧的伸了伸胳膊,咕哝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萧辞在穆安额头亲了一下,站在榻边宽衣,温声:“睡。” “怎么了,事情处理好了吗”,穆安躬身起来,揉了揉睁不开的眼,道:“累坏了。” “不累”,萧辞脱了外衫靠在穆安身边,抬眸:“军中的事情,奚九派了人过来,已经处理好了。” 见他一脸憔悴,穆安将信将疑:“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萧辞缓缓一笑:“夜深了,早点歇息。” 话罢他便上了榻,手臂撑着额头:“怎么,不困了?” “困着呢。” “今日你阁中大比,我没能去,怎么样?” “挺好的”,这次大比的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孟锐出众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穆安说:“一日没见你,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其实……” “好了,睡。” 穆安话还未说完,就被萧辞轻声打断,她愣了愣,就被人拢在怀里,睁眼瞪了半天才道:“萧辞,其实我想说……” 头顶传来平稳的呼吸,穆安从温暖的臂弯里抬起头,就发现萧辞已经睡着了,真就两句话的功夫,不知道真睡还是装睡。 替他掖了掖被子,穆安将剩下的话吞回去,听着平稳的呼吸,朦胧的睡意渐渐消散,整个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醒。 ……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闭上眼,萧辞便睁眼垂眸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眸子里的温意暖洋洋的。 他处理了一天的军务,见不到他人,奚九都有怨言了。 翌日一早,就在院子里碰上行色匆匆的沐珣,萧辞唤住他,道:“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沐珣看了他一眼:“你还要在凉都耽搁着吗?” 萧辞点头:“嗯。” “今早传来消息,大齐皇城好像乱了,边境蠢蠢欲动,多是逃命的人,乌烟瘴气”,沐珣皱眉:“想来最近也不太安稳,奚九一个如何忙的过来,再说了,京城总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别因为这两天让有心陷害的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兆晖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他们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天堑神地”,沐珣道:“实在不行,你和安儿先回去。” “好,我回头问问安儿。” 沐珣急着进宫,同萧辞说不了几句话,都说夜会热闹非凡,着实好的很,可沐珣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看,压根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早出晚归,还得绕着走。 看萧辞的样子,肯定不会问穆安,他就挤着时间陪人松快,沐珣笑了笑:“回头有空再同你说,姜宇离那边怎么样了?齐皇后手中的九州录拿到了吗?” “这次皇城大乱,多半是姜宇离大有动作”,府外的马车已经等着了,萧辞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晚上回来了,你先进宫。” “嗯”,沐珣大步往外走:“记得同安儿商量,凉都现在没什么事,不用耗着。” 东方破晓,街上还冷清着,马车疾驰而过,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骤雨欲来。 这场雨过后,能稍微凉几天,再暴晒一段时间,就入秋了。 时间过得真快,沐珣这般想着,远方的天际黑沉沉的,似有人在天正中央破开了一条楚河,泾渭分明。 刚到宫门口,头顶已经飘起了小雨,侍卫撑了伞,护着沐珣入了宫。 许博延想立许允珩的心思人人皆,朝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只是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了。 踩在青石砖上,雨势来的很快,低处已经聚了水洼,一脚一个印子,水滴溅在脚面,湿了沐珣的黑靴,他方一抬眼,许允珩就迎面走来,手中撑着伞。 “忽然就下雨了,怕老师忘了带伞”,许允珩抬步过来将手中的伞递给身旁的宫人,行了一礼:“老师路上可淋雨了。” “六殿下靴子湿了”,沐珣抬头道:“赶紧带殿下换双干爽的,待会还要上早朝呢。” “无妨,老师的靴子也湿了”,低头看了一眼半湿的鞋,许允珩不以为然,道:“大家今天都是湿的,我还好一些,只湿了鞋面,不用换了,随老师进去。” 自己接过伞,沐珣让侍卫在外面等着,同许允珩并肩往殿上走。 对于“老师”一称,他纠正过,可许允珩全然未听进去,一言一行都有礼至极,沐珣便不在多说了。 “这场雨最少下三天,城外的主河道又该涨水了,每年分支河流都要固坝”,伴着雨声,拍打着伞面,许允珩不紧不慢的对沐珣道:“先不说凉都,就易患水灾的各州郡,建城中的水沟都是十年前了,十年来只是哪里破开了,就修补哪里,里面怕都已经烂了。” 沐珣点头,轻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他没想到许允珩会注意到这方面的事,毕竟凉都的水沟外表亮丽,工部主事的每年都将外面翻新的很漂亮,至于沟下面,就像许允珩说的,哪里漫水了便让两三个人挖补一下,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可去年暴雨连天间,沐珣就发现了,靠近水沟的老房子,水都漫过了脚面,有些地方都到小腿弯了,只是没报上去,被人用钱给压下去了。 这样下去,靠近主沟的老旧房子迟早会被泡塌,现在已经不安全了,得重整水沟后翻新重建。 不说各位主宫的殿下,就连监督这些小事的芝麻小官都做表面活,闲麻烦,一时半会要调动人手,能挨一年是一年,假样子做的十分的好,上头都不知道这事。 可许允珩才在民间跑过几回,竟细心的发现了这被人蒙混过关,过了一年又一年的糟糕事,沐珣不免震惊。 许允珩说了一半,看沐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这些事沐珣怕比他还要清楚,他继续道:“今日雨就这么大,恐怕接下来几天会更盛,多发水患地的水沟得尤其的注意,趁着暴雨,我想着把岌岌可危的内里也整修一番。” 这样一来,就能再撑十年八年了。 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沐珣跨上台阶,道:“六殿下细心的很,不过这事确实麻烦,恐怕丢下去也有人不尽心的办,最后达不到殿下预想的效果。” “老师提醒的对”,许允珩走到屋檐下,雨滴落在肩膀上,他毫不在意的抬起头,对沐珣道:“所以这次,学生准备亲自督察,以凉都的主沟开始,万万不能再让老旧房屋被泡着了,百姓多吃苦啊。” “六殿下善心”,沐珣微顿,忽地问:“殿下这两日同子俞见过?” “嗯”,许允珩也不掩饰,拍了拍衣襟上的水,同沐珣立在一边,抿唇道:“母妃病了,子俞昨日才进宫探望的。” “辰妃娘娘生病了?也没听殿下说,我该去探望的,子俞也是,不同我说”,沐珣道:“辰妃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小病而已,不过母妃真是想见见老师,一直没有机会。” 沐珣笑笑,没再说话,朝臣也纷纷来了,就像许允珩说的,皆湿了鞋袜。 偏殿候着的公公已经备好了热水,让诸位大人擦拭一番再进殿,十分周到。 沐珣都看在眼里,是许允珩让人准备的。 他一开始本以为许允珩出去了一两次就注意到了凉都的弊处,可听了后面的话,他心下就存疑了,那破旧的老屋子挤在一起,挨着水沟,达官贵人很少去,更别说在暴雨季了,哪里知道谁家的院墙被水泡了,用树干在里面撑着。 许允珩固然心细民生,可也不会知道这般详尽,能告诉他这件事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温子俞了。 沐珣笑笑,看来他不能为某人料理退路了。 辰妃说她想吃府中做的糕点,温子俞只好冒雨再进一次宫,他走的很慢,青折伞刚好将他罩在下面,下了马车就独自一人往辰妃宫里走。 大家都知道这是辰妃的娘家人,碰上的宫女便屈膝拂礼。 进了正殿,宫女说辰妃正在用药,温子俞便等了会,道:“把糕点热一下,辰妃娘娘不能吃凉的。” “是,公子。” 刚喝了口热茶,温子俞垂眸看着浸湿一圈的衣摆,暗自摇了摇头,恨不得现在就回府换了,好半天才把心底那股子不舒服的劲压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辰妃被人搀扶着进来,是个精致温和的夫人,浅浅一笑:“麻烦子俞又来一趟,既然下着大雨,就别来了,看看,衣裳都湿了。” “给辰妃娘娘请安”,温子俞行了一礼,道:“顺路的事,不麻烦,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本来好些了,这不又下雨了吗?”辰妃到一边坐下,说:“一下雨身子又断断续续得难受几天,不碍事。” “需要什么就让允珩同我说,我这就带进来。” 辰妃:“子俞既然来了,正好本宫也有些话想同你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2 我选你了 辰妃温婉大方,虽然黑发中夹了白丝,可她也没故意遮住,顺其自然的享受生命,缓缓道:“允珩整治官沟的想法是你教他的?” 温子俞正襟危坐,说:“我只是提了一下,允珩他自己有远见,整治一事也是他自己要做的。” “本宫听允珩说了,子俞啊”,辰妃轻轻眯起眼,看着他道:“多谢你处处关心着允珩,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允珩身边能有血脉亲情陪伴着,本宫也放心。” 温子俞笑笑:“只要允珩开口,我必定不会推脱的。” 沐珣说的对,温子俞是想要离开的,可他再回头想想,幼时辰妃回一趟家,对他尤其的好,允珩出生的时候,每年都会在温府小住两月,直到温子俞离开凉都,许允珩回了宫中,便再未回来过了。 断断续续离家这数十年,不论温子俞身在何处,许允珩都会想方设法的来信,说说家里的近况,问问他何时回凉都。 身在宫内,看似有很多血脉相连的兄弟,可许允珩是孤独的,他怀念幼时温子俞在家的日子,只要一听子俞回来了,一刻不停的就要出宫,赖在子俞身边不肯走。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何其的深。 温子俞相信,只要他想离开,沐珣一定会为他铺好后路,让他毫无顾虑的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是那样…… 回过神,温子俞静耳听雨声,屋檐下滴滴答答,眼看着雨势没一点要停的意思,辰妃自然也要留温子俞在宫中用膳,每次都是这样,温子俞没什么好拒绝的。 —— 散朝之后,许博延将沐珣一人留下,道:“朕看了允珩回了的折子,很是满意,你可帮忙了?” “六殿下心系民生”,沐珣坐在下方,抬眸道:“都是他自己的注意,来的路上才同臣说了,确实很好,这些年来,官沟一直有堵塞,却从未下力整治,到六殿下这,刚好赶上了。” “是啊,也算允珩一个机会”,许博延爽朗道:“这件事朕就全权交给允珩去办了,你在旁边多提点着点,人手你也有,自己调动就行,务必不能出差错。” “是,臣定会尽心竭力辅佐六殿下的。” 满意的点点头,许博延不咸不淡的问了句:“摄政王还在府中吗?待了有些时日了。” 微微一愣,沐珣斟酌道:“爹娘舍不得安儿离开,便想让她在家中多住一些时日,这么多年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一时难以割舍也是情有可原,王爷同安儿情深意切,便一直陪着了。” “真是难为他了,大齐皇城发生暴乱,已经沿着运城河乱到了各州郡,姜氏百年基业显得岌岌可危了。” 沉思片刻,沐珣微一皱眉,道:“就怕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暴乱蔓延到境外,或多或少对我们两国也有影响,徒生事端。” “嗯”,许博延说:“正是朕所担心的,倒也不怕一群走投无路的暴乱百姓威胁到什么,就是多少有些麻烦,十三部同地阎城的经济刚连起来,那兵马道也着手驻军了,若是因此被耽搁了,得不偿失。” 毕竟靠近莫干山下,每耽搁一日的工程,都是巨大的开销,真金白银往出流,没必要的浪费就有些可惜了。 一听许博延的意思沐珣就明白了,他毫不避讳许邝,开口道:“王世子一定会尽力护住地阎城,毕竟铁骑严格驻守,抵抗流民入侵还是容易的。” “况且现在人尽皆知,地阎城往后到十三部,都已经被大凉铁骑占领,再乱的人也是惜命的,往这边逃过来冲撞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其他地方,让驻守莫干山下的历猿带军守防就是。” 许博延:“大齐这次之乱,要么消亡,要么暴乱过后悄然蛰伏,还是从宫里开始乱的,未免有些可笑了。” 这可是正真的自家人窝里斗,齐皇后同她唯一亲儿子的政权颠覆,不曾想这死亡多年的姜宇离大殿下还活着,许博延初知的时候都惊了片刻,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彻底打乱了齐皇后的棋局。 谋划了这么久,若是败了,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要么消亡,要么弱小蛰伏。 就看姜宇离同齐皇后这一场对决了,要么择一而生,要么同归于尽。 不论是哪一个结果,都是许博延无所谓看到的。 沐珣从殿上出来,许允珩又在旁边的屋檐下静静等着,身旁只带了一个宫人,他自己撑伞立在一边,看着雨势,沉思着什么,沐珣近了身他都没察觉。 轻摆手示意宫人先离开,沐珣走到许允珩身边:“殿下在想什么?” “老师”,许允珩忽地瞥过头,将伞柄往后挪了挪,抿唇道:“学生在想,这样的雨,凉都每年都要下一场,是不是以后的好多年,我都只能站在不同的廊下,像现在一样,静静的看着。” “臣多问一句,殿下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愣了愣,许允珩低下头,这是一个很认真的问题,他得认真的想,片刻才对沐珣道:“喜欢。” 这就是他的答案,是他许允珩的答案,坚毅决绝。 沐珣淡淡笑了一声:“那殿下就什么都不要多想,顺着自己的心,一直往下走就对了,不管这凉都的雨如何下,殿下所看到的和苍生所看到的是一样的,只要殿下心里是欢喜的,那再大的雨也掀不走穷苦人的屋顶。” 许允珩伫立良久,雨水顺着伞面刷刷的洒,宫人抬了轿子过来,他没有要坐轿的意思,扭头对沐珣道:“老师也回不去了,雨这般大,一来一回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正好母妃想见老师,去宫中用膳。” 沐珣无法推拒,许允珩对他一笑,已经率先下了台阶,本就潮湿的黑靴踏在了雨水里,宫人把轿子撤了,这么大雨,走回去衣裳定然湿了,微微叹了口气,沐珣随后跟上。 内侍已经早一步传了消息回去,干爽的衣裳已经备好了,沐珣刚进去就有人提了新的靴子出来,让他换上,在偏殿更衣,门被轻轻推开,一抬眼就看到无奈的温子俞。 “你也在啊”,沐珣心下了然,靴子穿了一半,躬身低低笑着,笑声很沉,却让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里面的欣然之意,好半天沐珣才仰起头:“温子俞,好巧啊。” “是挺巧的”,转身关上门,温子俞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沐珣换衣裳,眼也不眨道:“允珩好半天不回来,我就知道在请你了。” “哪里敢,劳烦殿下请我,就凭殿下在雨中等了这半天,我就不能回拒说不来。” “辰妃娘娘刚和我说起你,多是夸赞之言”,温子俞说:“你人缘真好,谁都喜欢。” 沐珣动作很快,换上干爽的衣裳,浑身的热气回温,他喝了一口热茶才道:“没你温/公子招人喜欢,怎么,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呢?不走了?” 温子俞没吭声,轻点着指尖。 “知道今天大雨我会被殿下留着用膳,你就来了,特意进宫的,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沐珣”,温子俞抬头:“你上次说,我只能在你同允珩之间选一个,我想了想,是该选一个的。” 跟着沐珣和跟着许允珩是截然不同的。 沐珣道:“我还说,你若是想走,什么都不用管,离开就行。” “这是最后一条,我没选,它就不作数了。” 沐珣一怔:“温子俞,那你选好了吗?” 出门的时候,温子俞侧眸说:“我选你。” 勾了勾唇,沐珣心下陡然松了一口气,他今生有一个温子俞,便胜过满朝的执笔之臣了。 说天下,道天下……可这天下再也出不了第二个温子俞了。 辰妃背有些凉,回寝殿更衣了,沐珣同温子俞到的时候人还没来,可膳食已经备好了,还冒着热气。 许允珩快步进来:“母妃马上就来,老师同子俞先坐。” “官沟的事情陛下怎么说?”温子俞冷不丁的问:“同意允珩处理了吗?” 就知道是温子俞背地里出的注意,想法设法的给许允珩拉民意呢,他点头:“全权交给六殿下了。” 许允珩笑了笑,起身对两人一拱手:“多谢老师同子俞相助。” “谢什么,这件事可大可小,允珩你得亲自出宫督察着才行,看着就几条沟的事,里面的学问多着呢”,温子俞平静道:“别的人不要用,就用世子的,身边也时刻不要离人,这就得劳烦世子派几个得力的护着殿下了。” 沐珣说:“自然。” 现在盯着许允珩的人也多,又是连绵不停的大雨,出宫可不能保证足够的安全,可信之人少的可怜。 许允珩点头附和,不动声色的看了沐珣一眼,发现他对温子俞的安排一应便从,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是深的,他笑了笑,垂眸:“就用世子的人,可世子太忙了,身边的事也走不开,子俞你能陪着我吗?” 都这个时候了,温子俞还有什么好说的,点点头:“有事叫我就行。” 沐珣瞥了他一眼,憋着笑,这大雨连天的,可是苦了谪仙子俞了。 泥泞岂不是能把他逼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3 大雨连天 辰妃方一从门外进来,几人就起身相迎接。 沐珣行了一礼,道:“见过辰妃娘娘。” “不用拘礼”,辰妃细细打量着沐珣,到主位落座,才道:“世子不用拘谨,是本宫让允珩请你过来的。” “是,多谢辰妃娘娘抬爱”,沐珣道:“娘娘尽可吩咐。” 桌面上的佳肴都凉了些,给了许允珩一个眼色,他即刻招呼这沐珣落座,对辰妃道:“世子可是被儿臣硬拉来的,可不能饿着了。” “边吃边说,在本宫这,也没那么多规矩。” 沐珣并未动筷,心下笑笑,这凉都属温府的规矩多,这温府出来的嫡女,怎会没规矩,给他面子罢了。 好在沐珣也不是乡野出来的,辰妃要的规矩,他都能一一做到。 许允珩亲自给辰妃夹菜,温声:“今日世子和子俞都在,又都是彼此亲近之人,母妃可放心?” “自然放心”,辰妃盯着沐珣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不得不说,英姿伟岸,却又不失谦恭逊,说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不久,可身上的莽杀之气收的一干二净,许博延力荐的人,果真不差,她收回目光,说:“允珩一直提起世子,以后也就劳烦世子多提点着自己的学生了。” 看了一旁的温子俞一眼,沐珣就当这话是替他应下的,微点头:“会的。” “听说世子的妹妹,安郡主也在府中,之前安郡主初回凉都的时候,就留了名,人人称赞”,辰妃笑笑:“倒是还未见过,郡主若是得空,也可以来本宫这坐坐,要说本宫母家温氏,同沐府也是旧年交情了。” 亲眼目睹过彼此的兴衰复起,几分深厚的情谊还是有的。 说到这,许允珩也来了兴趣,似是刚想起来,忽地道:“也没听老师提起过郡主,上次春鸳会我也没去,听回来的殿下说,郡主飒爽,一颦一笑就压了凉都的千金。” “是吗?”辰妃道:“真是可惜了,上次允珩在宫中陪本宫了,都不曾见过郡主呢。” 后来就听说郡主去了战场,医术超群,以一己之力救治了不少将士,辰妃当时在宁华宫里,略显疲惫的听了两耳朵,就觉得此人不凡。 哪有女子上战场还立功绩的?回都之后却悄然隐在府中,倒是淡泊名利。 温子俞停了筷子,淡然道:“允珩不知道,地阎城能同十三部相连,成为我们主要的经济分支,也是安郡主的功劳,她孤身入城,短短几日,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了此城。” “子俞!”沐珣一顿,语气重了些,赔礼道:“子俞说重了,都是王世子的功劳,哪有安儿的事,她一介女子不过比寻常姑娘多几分胆识罢了。” 辰妃笑了:“世子谦虚了,子俞可从来不说假话的,当真如此?” 脸色微僵,沐珣低声:“以十传百罢了,辰妃娘娘可别把安儿想的这么厉害,我回头跟她说了,她又要自夸了。” 穆安总要离开凉都的,沐府倒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掩饰,可他们多加接触的,都是名望之人,沐珣不想让穆安过多的暴露在他人眼中。 这次回来,许博延对穆安的能力一清二楚,最后也没给她一点封赏,对她入军之事,更是只字不提,一方面是避讳萧辞,一方面也是疼爱穆安,不想让她被牵扯太多。 见沐珣也不愿意多说,辰妃便不再多问,只是心下对穆安的好奇重了一层,对许允珩道:“平日里甚少同宫中的公主打交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该有几个朋友的,有幸见到安郡主,不妨做个朋友。” “是,世子的妹妹,怎么也是我的座上宾”,许允珩记下了,点头道:“若有幸结交,自然是福。” 沐珣没再吭声,温子俞也悄然吃着眼前的菜。 等到下午时分,雨势小了些,沐珣从宫里出来,正要驾车回府,就被唤了一声,回头一看是温子俞身边的小厮。 “见过世子”,小厮没撑伞,看着应是等了很长时间,冷风发抖,对沐珣道:“公子有事先回去,特意让奴告诉世子一声,他非有意提起安郡主,让世子不要生气。” 温子俞不是个好奇多嘴的人,他能在饭桌上提起穆安,也纯粹是欣赏,不曾想一开口就见沐珣脸色微变,就知道不能多说了。 从辰妃宫里出来,有许允珩跟着,说话不方便,他便匆匆回府了,心里不安,还是让小厮等了很久。 沐珣抬眼:“知道了,回去告诉你们公子一声,改日我请他喝茶。” “谢世子”,小厮打嗦道:“奴这就去回给公子。” 看了他一眼,沐珣挑眉,从侍卫手中拿了伞,淡道:“撑着。” 小厮受宠若惊,连连摇头:“奴是驾车来的,用不上伞,谢过世子殿下。” 沐珣点头,转身走了。 —— 不出沐珣所料,萧辞果然没同穆安多说,青简来找她,她便忙忙碌碌的百草阁和沐府两边跑。 裙摆湿了一圈,萧辞看了一眼就拿了干爽的衣裙出来,一摸手,都是冰凉的,不禁皱眉:“穿的太单薄了。” “也不是很冷,就是雨有些大,看着得下好几天呢”,穆安顺手接过,就到屏风后面去换,啧啧道:“这样一来,兆晖他们的行程又得耽误了。” 萧辞发现,穆安最近对这件事过于上心了,靠在屏风另一边等着,看着晃动的人影,两指轻划,就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姿,他含眸道:“天堑一行,你很急吗?” 穆安一愣:“这不是想着快点解开所有的疑团吗,总不能一直这样吊着,心里难受。” “真的?” 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穆安眨眨眼:“真的。” 低低笑了一声,萧辞道:“换好了吗?” “好了”,系好腰带,穆安出来道:“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尽快探查清楚,以免再生变故。” “本王知道”,萧辞嘴上说着,眼睑微收,走到桌边,顿了片刻,问:“沈行白同你来信了,是有什么事吗?” 穆安一愣,放下茶杯一看,萧辞轻靠在书桌旁,食指下压着一张信封,上面有天机阁的标记,穆安忘了收起来。 眼神短暂的飘忽片刻,她蹑蹑道:“想让他帮我查查大药谷的事,看天机阁有没有多余的记载。” “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不是说同你没什么关系吗?”萧辞谨慎起来,言辞斟酌道:“怎么突然又要查了?” “那先师的身份,传记中也说没明白,还有上一代空间的主人,他为什么要把大药谷的书籍都留在空间里,同大药谷又有什么关系”,穆安缓缓道:“最近系统时不时的卡顿,可能同我让它之前的记忆有关,我不放心,这才要查查的,看你忙,就没同你说。” “我能忙什么”,目光一闪而过,萧辞拉着穆安的手,放在掌心温着,低头:“暖和些了吗?” “嗯,我不冷。” 萧辞:“有事一定要同本王说,不管什么事。” 穆安乖巧的点头,幸好萧辞没要看那信,沈行白信中可不只说了一件事,关于昆仑秘境,他怀疑就被封在天堑之下,只不过一步都不能走错。 回阁中研究了遗留下来的千机阵法,沈行白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之所以必须按照九州录同星辰线的排布下天堑,便是因为这天机阵法的玄妙,哪怕踏错一步,也不会找到天堑底下暗藏的玄机,亦或者是杀机。 天堑一行,沈行白也知道拖不得,得快些拿到最后一块九州录,叮嘱穆安到时候把萧辞也带上,他们一同前往。 “让兆晖他们也别急,五日之内,最后一块九州录也该到手了”,萧辞说:“我让严宽亲自去取,你看过之后再给兆晖送过去。” “姜宇离拿到手了?”穆安一喜:“正好赶上。” “嗯”,萧辞点头,笑了笑打趣道:“姜宇离这次可损失惨重,从齐皇后手中得到这一块九州录可不容易,大齐彻底乱了。” “听说了”,穆安一皱眉:“会波及到我们吗?” “暂时不会,我让奚九守着了。” 松了口气,穆安想,只要拿到最后一块九州录,有关空间的谜底也该彻底落幕了。 到那个时候,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得担着,起码……不会让萧辞受到伤害。 青简从外面回来,身上被雨打的潮湿,带回了青卓的消息,抖了抖肩上的水珠,沉声:“小姐,怕是我们想的简单了,青卓他们按照地图上的线路走,十分不顺。” “怎么?”穆安抬眼:“我看过那地图,确实艰辛一些,可还是有直通州郡的官道,按理说,三四日该有一方落脚地的。” “他们就怕地图指引着什么,每到一处都要耽搁半日,查探一番,这一番下来一无所获不说,现下还被泼天的大雨困在山里了。” 穆安:“……困哪了?” 掏出地图,青简看了一眼,指着一处小型山脉道:“刚经过此地,连夜入的山,雨漫山林,现在只能原地等雨停。” 这才走了五分之一都不到的路程,想了想沈行白信中的话,穆安道:“告诉青卓他们,不用沿途查探,这地图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让他们小心跟着地图走,一处捷径也不要取,谨慎点。” 青简点头:“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4 以待来日 晚上雨势小了些,沐珣也收到了兆晖的信,不免担忧。 “怎样,同安儿商量过了吗?”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萧辞,沐珣皱眉道:“没说?” 萧辞:“没有。” “我就知道”,沐珣叹道:“城外漫雨,一时也走不了,你在想想。” 萧辞烫了一壶热酒,给沐珣斟了一杯,问道:“六殿下如何?” 顿了一下,沐珣道:“挺好的。” “那便好”,见如今的沐珣,就不由得让萧辞想起,之前的萧晟渊也挺好的,他对谁都是一句挺好的,可后来呢? 知道萧辞担心什么,沐珣喝了他的酒,拍着桌面道:“真挺好的,再说了,还有温子俞在呢,不要让安儿瞎担心了。” “没同她说太多”,萧辞脸上带了笑:“她最近忙着。” 穆安确实看着很忙,沐珣几次回来都没在院中见过她,总是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做什么。 加上之前的重重疑惑,沐珣忽地开口:“安儿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瞒着家里啊?” 萧辞看了沐珣一眼。 沐珣兀自说着:“爹娘同我说起夏氏一族的事情,被我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本就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安儿,娘说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候会觉得好像是另一个人,心里藏着太多事。” 指尖轻蜷,萧辞微一皱眉:“你们不在京城,不知道,她只是长大了而已。” 沐珣也是这般想的,心中一直亏欠着,听萧辞也这般说,便打消了疑虑。 幸亏有萧辞一直伴着。 凉都今年的雨来的迟,却比以往都要大一些,这眼看着要一天一夜不停歇。 惨淡的月色照着匆匆疾行的人影,折伞立在廊上,屋檐的水跟来了闸一样的迅速。 难得今夜宫里无事,沐珣陪着萧辞喝了整整一盅,穆安来寻人的时候,一屋子的酒气。 她让明月放下伞,提步进去,被酒气熏的一皱眉:“你俩怎么回事,大半夜找不到人,躲在这喝酒呢?” 萧辞赶紧把酒盏推开,这酒不醉人,除了心口微微发烧,脑袋倒还是清醒,他回头伸了伸手,眼底的温柔溺着:“你怎么过来了?” “等不到你,心急啊”,穆安牵了手过去坐,拿起那酒盏闻了闻,挑眉道:“哥,你伤还没好全,不能喝太多酒。” 沐珣心虚的笑笑,其实伤已经好了,就是雨天伤痕处隐隐作痛,怕是落下病根了,低声辩解:“就尝了几口,没多喝,不碍事。” “胡说,一壶酒都空了。” “都是萧辞喝的”,听雨绕在耳侧,懒洋洋的靠着软垫,沐珣难得松快,耍赖道:“他一人喝了大半壶,安儿要训就训他。” 萧辞:“……” 穆安瞪了萧辞一眼,扭头对他俩道:“亥时都过了,赶紧起来,回去睡觉。” 沐珣起身,打了个懒腰,猛然一起,还真有些晕乎乎的,扶了扶额头道:“院子里滑,安儿小心些。” 穆安点头:“你也是。” 从明月手中接过伞,萧辞亲自给穆安撑着,低声喃喃:“……夜归郎。” “没个正形”,穆安靠着萧辞,躲在伞下,噼里啪啦的雨滴飞溅进了眼睛,她眯了眯道:“你俩说什么了,我不来找,就喝一夜么?” “没有”,萧辞软着声,垂眸:“谈了些政事,沐珣劝着我俩赶紧回去呢。” 穆安抬眸:“我哥都劝了,那就一定有事,确实是我绊住你了。” 轻拢着穆安的肩,萧辞说:“无妨,本王乐的清闲。” —— 等萧辞睡了,穆安去空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细纹都多了一层,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去医疗室准备了给青音的药。 她现在功力失了一半,身子虚弱,相当于一个柔弱的普通人,近来都不能动武,得让筋骨恢复。 失去的那点功力,以青音的天赋,用不了一年半载就会重新追上来,甚至事半功倍。 这些药都是穆安用最好的,药田被毁了,她只能之前剩下的药,可珍贵了。 她忙活了半个时辰,系统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这两天怎么了?若是要发生什么可得提醒我。” 还是没什么反应。 穆安垂眸,系统初开的时候说,只要完成最终的空间升级,她便有回去的希望。 今日她仔细的看了系统的升级情况,不知不觉中已经快接近终点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系统的升级,那条曾经预示希望的红线,不过半指长。 说不定哪一天,它就恍然蹿到了尽头。 得想办法让它停下来。 萧辞醒的很早,严宽在门口守着,看着门开了,当即进来,一边跟着萧辞往书桌边走,一边道:“主子,大齐边境动荡,边防溃不成军,已经被一涌而出的难民冲垮了,奚九已经严整待发,在十里之外守着了。” “难民很多吗?”萧辞看了一眼窗外,雨还在下,坐下道:“都往那个方向去了?” “难民太多了”,严宽打了颤,道:“还发生了件奇事,大齐的运城河,从皇城外开始干枯,所有的分支水位一夜之间降了两米,有些水浅的地方连河地的裂缝都露出来了,说是不祥之兆,跑的人更多了。” 冷笑一声,萧辞不以为然:“人为的罢了,看来姜宇离彻底把齐皇后逼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都用上了。” 严宽费解,实在不明白这齐皇后中了什么魔怔,为何非要同姜宇离斗,你死我活的不说,还将整个大齐搞得乌烟瘴气。 愣了一瞬,他赶紧道:“之前同地阎城一样的黑袍人,又在大齐各州郡疯狂扫荡,因为他们,大齐的难民一个个跑的更快了,像是一刻也不想在境内待着。” 萧辞沉 声:“姜宇离多半把地阎城的罪恶昭告天下了,要不就是用什么法子拆穿了齐皇后同国师的真面目,百姓知道真相,不跑就得死。” 这么多难民逃窜,姜宇离一时也无法阻止,他远没有齐皇后的根基深厚,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皇后还是有人,姜宇离没有。 他哪怕控制了皇城,一时间也难以掌控整个大齐。 “主子,姜宇离会同我们求救吗?” 萧辞摇头:“他不会。” “为什么?” “哪来的脸啊”,萧辞闷闷道:“难民最多跑到境外驻扎,他们虽自成一体,却都是普通人,经不起刀剑,沐珣已经让人防着了,让奚九同历猿手底下的铁骑不要碰撞,静观其变。” “是,主子。” “对了”,萧辞顿了一下,良久才道:“跟程风说一声,月中左右,本王可能回去。” 严宽点头:“是。” 现在七月末了,十来天左右。 萧辞盘算着,沐珣说的没错,大梁平息这么久,该早点主持大局,拖久了,容易出变故。 穆安在里面洗漱,萧辞同严宽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换了衣裳出来,说:“到不了月中,正好我也想同你说来着,昨夜我大概算了一下,兆晖他们一路到天堑神地,最快也需要两个月,若是他们探的准确,我便可直接出发,免了绕这一圈。” 萧辞挑着一侧眉:“所以呢?” “这段时间,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穆安笑笑,双手攀着萧辞的脖颈,道:“到时候我想带你一起去。” “你不说,本王也会跟着去的。” 百草阁还有点小事,穆安匆匆吃了早饭就要出去,青简撑着伞,低声问:“小姐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是说剩下的事情慢慢解决,等兆晖的消息,若是可能的话,先亲自去天堑一探吗?” 躬身上了府门口的马车,穆安紧了紧披风:“临时改的,就这样,先把凉都的事解决好。” 青简莫名的有些担忧,不知穆安为何一夜之间又改变了计划。 昨夜没睡好,穆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她昨夜刚要离开空间,又鬼事神差的去了石屋,拜了拜不知名前辈的坟头,拿起那黑封皮的传记看了看。 上面对所谓先师的记载真是少的可怜,最后一页,同封皮黏在一起了,上次没发现。她小心的撕开,破了一角,内容都模糊了许多。 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女子的笔法,难不成是那先师亲手所书。 ——本座平生从无愧事,光明磊落,不曾想临了半脚入仙,还能被逼成魔。 ——本座亲眼见过踏仙梯的巍峨,知道这虚化之外,另有天道,离那功成,仅差一步……如何不悔!! 凝吾之魂,待求来世,重开棺椁—— 短短几句话,穆安读的结结巴巴,却出了一声冷汗,最上面有个两三笔勾勒出的背影,无端的相似。 不! 穆安睁开眼,看着被风掀起的车帘,心想:“相似至极!” 她之前没想到,万一自己贸然下了天堑,里面真有什么东西……她回不来了怎么办? 这一点完全被她摒除在外,如今一想,实在欠妥。 到了百草阁,大雨阻断了不少人来求医,难得清闲些,穆安从正门进去,中间有屏风挡着,待诊的病人也没空看进来的是谁,每日来来往往百草阁的人很多,最不缺达官贵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5 交待工作 穆安径直入内,是刘医师带的两个小徒弟在坐诊,都是些小孩的感冒发烧,没什么大问题,两人完全能胜任。 没见到刘医师,穆安就知道,多半是抓着机会给百岭他们授课呢。 青灵跑下来:“小姐!” 穆安回首,露了眼,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了?” 青灵一口气跑到穆安身边站定,看了楼梯口一眼,低低道:“小姐去看青音吗?” “待会再去,她好些了吗?” 青灵点头:“就那样,面色好了些,身子还是虚,也不说话,我一多问她就哭。” “哭什么?”穆安凝声:“我又没怪罪她,她自己什么都不说,倒还耍起大小姐脾气了。” 见穆安面露不悦,青灵心下一紧,这不是要秋后算账?只要把人逮回来,有的是时间训导。 她连忙道:“小姐,我觉得青音不对劲,是不是中了什么蛊之类的,脑子有点绕不过来。” “嘴张开,话说明白就绕过来了”,穆安半依在柱子后面,负手道:“让她把金贵的眼泪擦干净,我等会去看她。” “是”,青灵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穆安无奈,还治不了这丫头了,不过说实在话,在秦王府养了半年,还真娇贵了不少,闲静下来的礼仪举止都不同了。 青音真的变了……她也真的是长大了。 穆安进去的时候,训练场的明火四面亮着,却不刺眼,除了有任务外出的弟子,其他人都拥在里面。 刘医师正仔仔细细的给大家授课,只不过这温和的兴头没持续多久,便被几个脑不开窍的气到了,说的口水飞溅,下面的弟子哄堂大笑。 孟锐连连赔不是,拱手递上帕子:“刘老别生气,继续……继续。” “百岁!”刘医师气哄哄的推开孟锐,插腰道:“你给我出来!说说,我刚才都讲了什么?” 百岁:“……什么呀?” 他一脸无辜,向身边人求助,实在不是他没认真听,而是太复杂了,今天的课比以往的都难,刘老说好不容易有这么清闲的日子,该教他们一点厉害的。 可这厉害的,百岁实在听不懂,那密密麻麻摆了一圈的毒草,怎么看怎么像,他摸了摸后脑勺,悻悻道:“刘老,我没太懂。” 刘医师捶胸顿足,叹道:“罢了,朽不不可雕,你后面站着去,看的我眼睛疼。” 百岁一喜,连连应着缩后面去了。 他们听的认真,穆安进来都没人注意到,孟锐一抬头,惊声:“小姐!” “小姐”,刘医师擦了擦汗,两步过去:“小姐怎么来了。” “有点事情,过来交代一下”,穆安抿唇:“辛苦了,刘老。” “不幸苦”,刘医师干巴巴的笑了笑,才低低道:“我之前的建议,小姐若是觉得可行,那就着手实施,想来小姐刚才也看到了,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怎么学都学不会医毒之术,徒徒浪费时间罢了。” 百岁略显尴尬。 “行,今日来,正好也要说这件事”,穆安上前一步,孟锐已经整好了人,规规矩矩的站在她面前,清了清嗓子,穆安道:“我以后可能会经常不在,或许……很长时间都回不来,但百草阁永远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家。” 孟锐:“小姐要离开?” 顿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竖着耳朵听。 “大比已经过了,我考核严格,看似为难了你们,可在我心里,你们还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短时间内能同青阁相比肩,非常好”,穆安抬头,道:“接下来,你们就听孟锐同刘老的安排,阁中重新划分,由青灵看着,开始招收新一批的弟子了,新的弟子,以后都得由你们来传授,都是做师兄的人了,成熟点。” 不知为何,鼓励的话听在耳朵里并没有很开心,相反还有些难受。 穆安没有回答孟锐的问题,百岭又问了一遍:“小姐要离开多久啊?” 沉默片刻,穆安说:“不久。” 众人等了半天,没有下文。 再抬眼,就见穆安眼中一片澄澈清明,孟锐紧了紧心口,压声问:“招收新弟子,那百草阁的场地是不够的,小姐可有安排。” “这件事你看着办,招来的人,都得是忠信之人,溜奸耍滑,阴谋诡计的不要,看的准一些。” “是,小姐放心”,孟锐直视着她,说:“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那就好。” 在训练场待了大半个时辰,看大家训练了会,各有精进,穆安同刘医师坐在桩子边,低声嘱咐他:“之前我给弟子们用的洗髓液,还有再塑筋骨的药物,药方十分精密,恐怕一时很难配制出来,我已经誊抄好了,现在一并交给你。” “小——”,刘医师吓得站了起来,看了远处一眼,低声:“王妃这是何意,你教我的已经够多了,都说学无止境,我现在每晚下诊之后,都要钻研医术,精中求精,可还是觉得追不上那绝妙典籍中的肉骨之术,就怕最后到死,也不及王妃一半,愧对了王妃。” 穆安欣慰,刘医师是个好人,她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之前的青阁,现在的百草阁,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做自己人了,若是没有你,这百草二字也不会走到今日。” “都是王妃不吝赐教”,刘医师重重一拜,青简她们守在一边,孟锐带人远远的训练,这木桩旁就他们两人,刘医师涕泪:“想当初,我还是被青云他们抓来的,天天被青音这丫头欺负,苦不堪言……” 说到这,刘医师破涕为笑,他真挚的看着穆安,一度哽咽:“王妃,我知道你在凉都隐藏身份,大伙都不知道你同王爷的关系,可我也不会说,就这样改口叫小姐,也挺好的,只要小姐一声吩咐,我就什么都做。” 一路走来,慢慢回想,陪着穆安从头走到终点的……太多了,每个人都有舍不得。 她垂下眼睑,低声:“要你做的,就是替我照顾好孟锐他们的身体,药液的配制虽然难,但我相信你可以的。” “小姐、别这样说”,刘医师已经开始怕了,穆安上次这样托付完,京城便乱了,一瞬间,好像天地都塌了,他慌道:“总觉得小姐在交代后事一样,现在一切都好好的,百草阁才刚起步呢,以后的弟子怕会遍布天下。” 穆安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那是自然,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刘医师擦了擦眼角,看着穆安动了动腿,一招手孟锐就跑了过来。 “小姐。” “你娘好些了吗?” “大好了,现在一天都不在家待着,时常出街买好多东西”,孟锐面上带着笑,诚恳道:“我在东街不远处,买了座小宅子,她偶尔来百草阁检查检查,还记得小姐的好呢,天天挂在嘴边。” “那就好”,穆安说:“百草阁现在不缺银子,每个人该得多少就拿多少,我们的财路多着呢,我这边正在整理一些珍贵的古籍,过几日你带人来抬,就当作百草阁的宝物,能一直延续下去。” 孟锐一惊:“小姐为什么突然交代这些?” “没什么”,拍了孟锐一把,目光瞥向百岭他们,穆安笑道:“你是阁主,好好守着百草阁,另外,护着沐府。” 孟锐点头:“是!” 石屋里的书太多了,穆安想着该让他们见世,等她这几个晚上抽时间做好防腐工作,就一齐搬到百草阁,有了这些,百草阁便有了最为尖锐的后盾,前程远不止于此。 趁现在,所有医疗室能做的,穆安都要抓紧做。 万一有一天空间闭合了,也不算吃亏。 让孟锐别跟着,穆安同刘医师托付了几句,便随着青灵上了楼。 到了门口,穆安低声:“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青灵掀珠帘,穆安一低头进了里屋,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响,青音一根铁柱一般的立在屋子中央。 穆安一愣:“站着做什么,坐下说。” 青音嗓子还是有些哑,说话针刺似的疼,她没坐,垂着头一言不发。 身后的窗户半掩着,雨水拍打了进来,湿了窗檐,连里面的帘子都湿了一大片,青音穿的单薄,穆安过去将窗户关上,回头到青音身边站定,沉声:“脚底长了钉子吗?动不了呢?” “……不是”,青音摇摇头,终于开了口。 听她的声音,穆安不禁心疼:“你要是想站着,我们就别说话了,坐下。” 说着她踢了个凳子过去,盯着青音坐了,这才缓缓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你回来了,也没人过问你的错误,别一根轴似的,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匣子里,青音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找你。” 抬起眼,眼眶早就红的不成样子,青音咬唇:“我知道。” “青灵肯定跟你说了,你离开后,发生了太多的事”,穆安替她擦了擦眼泪,柔道:“萧坤已经死了,大梁一直在打仗,打到了大齐,好不容易,现在破开乌云了,该将一切归零,迎接新的生活。” 青音“哇”一声哭出来,猛然扑进穆安怀里:“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小姐会在沐府,会找到爹娘!更不知道离开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我就怕小姐不原谅我,我和秦王府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6 雨中相接 青音哭的眼睛都肿了,鼻涕眼泪一起流,穆安好生安慰她,等耳边静下来,才道:“以后别在这么冲动了,你该庆幸,在宁古塔被救,虽然流落大凉,好在没吃什么大苦头,这不……就被我找到了。” 青音摇头又点头:“小姐,对不起。” “好了,往事我都清楚了,也不再追问”,穆安道:“就别在胡思乱想耍性子了,你看青灵,嘴硬心软,最担心你呢。” “可是!”青音低低哽咽道:“小姐,你在沐府,那在京城的世子他……” 青音当初执意出逃,有一分沐珣的身份的原因,并不知沐珣是穆安的哥哥。 大凉世子是不会伤害她家小姐的。 看着青音的模样,穆安不禁失笑:“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起,曾经我同你们一样,觉得道不同便不相为谋,现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青音,你就在百草阁好好养伤,等身子恢复了,所失去的,都会再回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低头落了一滴泪,青音摇头:“能再见到小姐,就是成为一个废人又如何,我不在乎。” “傻子”,替她拢起耳旁的发,露出略显清瘦的脸庞来,穆安绷着眉眼,道:“不说别的,我的青音好像真的长大了,都认不出来呢。” 青音鼻尖泛酸:“小姐……” “没事,你还不相信我吗?”穆安说:“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那个人,等你伤好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青云现在阁中担任,你跟着他,我也放心。” 心口一凛,青音倏然起身:“小姐要赶我走!” “不是,你在秦王府待过一段时间,不管是王世子还是许姑娘,都对你颇为看重,继续待在凉都,怕将你置身危险。” “我不怕危险的”,青音摇头:“区区秦王府,奈何不了我,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走!” 又是一天的雨,下午时分,穆安才欲从百草阁离开,大堂里没什么人了,刘医师一直送到门口,对着穆安一拜:“小姐,保重。” 孟锐看了刘老一眼,皱了皱眉,学着他的样子拱手道:“小姐明日还来吗?离开凉都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是”,穆安也不隐瞒,她从刘老的眼中看到了慌乱和不舍,跟了穆安这么久,怕是能大概察觉到穆安离开的事,她微微一笑,对孟锐道:“明日就不来了,还有其他事要处理,阁中的事务同青灵说,她会告知我的。” 孟锐:“是。” “刘老,青音就多麻烦你照看了。” “小姐放心”,刘老也是把青音当孩子看的,她能回来,打心底里开心:“这里的一切,我都会尽心照料,小姐勿要为此分心。” 穆安后退一步,明月撑伞站在台阶下,雨水顺散而下,遮住伞下的人,微微颔首,穆安道:“多谢了。” 马车在下面等着,从台阶漫步下去,鞋底踩进了水洼,湿了靴面,凉意森森的打脚底蹿上来,穆安头也未回,在明月的遮挡下上了马车。 刚起步,冒雨的马儿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听明月道:“王妃,是主子。” 穆安挑开车帘去看,萧辞就站在十步之外,手中撑着一青伞,孑然而立,一抬首,漫天水中的眸子一片清热,大步朝她过来。 探出头去,穆安笑道:“你怎么来了?” “事情忙完了,过来接你”,萧辞微一躬身就跃上了马车,擦干了鞋底的水印才弯腰进来,穆安一握他的手,都是凉的,讶异道:“你走过来的?下这么大雨,我这不是要回来了吗,在家里等着不就行了。” “心里着急,怕凉着你了”,萧辞说着,严宽就从车外递了披风进来,他接过赶紧给穆安披上:“怎么,阁中的事情交代完了?” “差不多”,穆安微抬头,任由萧辞仔细的将披风系好,缓缓道:“有青灵在,基本没什么问题,剩下的事,青简会同青灵联系着。” 萧辞说:“为何非要把自己逼的这般着急,你就在这凉都安心待着也无妨,本王速去速回就是。” “那不行”,话音未落,穆安紧紧抱着萧辞一臂,眨了眨眼:“我得时刻见到你,一刻也不想分开。” “就这般舍不得本王?” “舍不得,非常舍不得。” 萧辞忍俊不禁,沉沉笑了一声,疾驰的马车从长街而过,风雨掀起车帘,瞥到了外面来来往往的兵,皆一身蓑衣顶着大雨行色匆匆。 “怎么回事?”穆安眯眼一看,探回头来问:“看着怎么还有宫里的人,还有哪些侍卫,像是我哥身边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沐珣说起过许允珩为民整顿官沟的事,萧辞往外面瞅了一眼,轻按着穆安的脑袋,说:“大概是雨水漫了,把后面的老旧的房屋冲塌了。” “塌了几座房屋,怎么还惊动我哥的侍卫了,还有宫里的人也冒雨立着,谁这么大面子?” 刚一说完,穆安就眼睛一亮:“这么大雨,这六殿下还亲自出宫了?” “或许”,萧辞收回目光,寻思着这许允珩确实能耐,单从表面来看,比萧晟渊强多了。 他们往沐府去,一看是沐府的马车,往来的侍卫就乖乖让开了路,沐珣身边人都晓得里面坐着他家郡主,可公务在身,不方便行礼。 温子俞眉头紧皱,虽然弄污了衣裳,还是一刻不急的跟在后面,自己撑着把大伞,看了一眼飞驰过去的马车,问沐珣身边一侍卫:“像是府上的?” 侍卫点头:“是我家郡主。” “安郡主?” 温子俞不由得多加追看了一眼,可马车早就出街了,他回神:“还没见过安郡主呢,世子将她护的很好。” 只是这么大雨,安郡主怎么出府了还? 侍卫露出笑颜:“我家世子疼爱郡主的紧,家中都知道的。” 温子俞淡然,不仅沐府知道,整个凉都都知道了。 珣世子疼爱妹妹,宝贝一样。 “殿下呢?” “公子,殿下进巷子里了。” “我去看看”,嫌弃的甩了甩衣摆,忍着涌出来的难受劲,温子俞重重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的往巷子里去,低声念叨着:“这摊子,都撂给我了。” 他不喜雨天出行,甚至连院子也不想出,更何况向今日这般瓢泼大雨,人一出来,几乎不可能干爽着回去,隐在奢华下的旧巷子,有些路坑坑洼洼的,装满了泥泞,一不小心就会甩个狗吃屎。 温子俞极不情愿的踏着,不紧不慢的往里面去。 才方同沐珣商量过对策,对于这官沟的整顿,也不能在这一两天猛然动手,起码得等雨小一点,积水小的东边开始。 谁知道这坚持了十来年的旧院子,顷刻间塌了,连着倒了一排。 堵塞的水沟已经被挖开,恶臭的水流湍急,里面什么民间垃圾都有,能不堵才怪。 在最里面的屋檐下找到许允珩,温子俞被臭味熏的脸色铁青,等许允珩交代好繁忙的事,才低低开了口:“殿下出来的时候,同陛下说了吗?” “说过了”,许允珩擦了擦额头的水,道:“子俞放心,我不会因小失大的。” 这该有的请奏,还是一样都不能少的,毕竟他现在身边都是眼睛,许允珩每一步不仅要走的坦荡,还要慎微。 温子俞说:“眼前这条巷子都被淹了,塌房的时候,可有人受伤?” “是砸伤了几个人,不过都是轻伤,已经处理了”,许允珩说:“巷子里的百姓都已经迁移了出去,皆安置妥当了。” “我刚才看过了,周围的几条巷子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情况,这一带数百人都得离开,不能再住着了”,温子俞往屋檐下躲了躲,顿声:“允珩一起安排了。” “子俞提醒的是。” 许允珩立刻让人去办,他袖子也湿了,到底是少年人,身强体壮的,感受不到太多冷意,道:“这下塌了,有的人着急了,鼻涕眼泪的过来同我认罪,看着闹心,想必子俞过来时已经看到了,这水沟一开始就建的有问题,得改了。” “那就即刻改”,温子俞凌厉了些许:“没伤到人,就不是什么大事,也是老天给允珩机会,让人尽快动手,先挖开把雨水通着,千万不要漫出正街了。” “嗯。” 亲自督工一个时辰,温子俞没等到沐珣来,想必宫里忙,一时半会出不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叮嘱许允珩保护好自己,率先回府了。 真是难为他了,该交代的,许允珩都懂,想必沐珣已经提前交代过了。 温子俞留下也帮不上忙,忙不迭的往回赶。 恨不得这雨天快些过去,可天不遂人愿,一直到夜上,雨都没一点要停的意思。 穆安看着王楚君睡了,才紧步回了院子,严宽正在屋里同萧辞说话,她刚好听到。 “主子,奚九没想到这夏氏一族会趁机而动,想问问主子的意思,是否要静观其变。” “确实没想到,有些着急了”,萧辞沉沉道:“让奚九安心守着,不管是驻军还是孤狼,都不要动,夏氏一族的动静不关我们的事,隔岸观火就好。” 严宽:“对我们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这夏野公子也并非急功近利之人,迂回绕城,进退有速。” 萧辞轻笑:“有几分本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7 在哪都一样 夏野休养了月余,便借着一扫乌匈,平定族乱的名声说服了不少草原部落,本想先养过这个冬,有了根本再细细盘算大齐的动静。 谁知道,短短几日,这大齐就自己乱了,丢盔弃甲的边地城池更是一团糟,天赐的良机,他让人去查探,传回消息不假。 如此机会,为何不能捡个便宜? 不过犹豫了一夜,他就萌生了念头,把夏笙留在族中,带着族中精锐前往,迂回敲打,趁着大齐自己乱,剿了几波匪,险之又险的连“捡”两城。 穆安听罢,惊讶道:“夏野运气也不错,挑的是大齐最薄弱的两个小城,加起来还没凉都一个边角大。” “夏氏一族还没缓过来,这次能捡个便宜,不吃亏”,萧辞说:“慢慢来,不着急,有了这两座小城,对夏氏一族来说,有利无弊,如此一来,夏野在草原的地位会陡然上升,得归降部落不在少数。” “不得不说,这盘阴差阳错的棋走的好,还挺让人解气的。” 奚九同历猿还在坐岸观火,夏野就坐收渔翁了。 对于夏氏一族而言,今年的冬日,会比以往几十年都要暖和,族中不会再有奔波与饥饿。 —— 花费了一个晚上,穆安就把空间里的古籍分类整理好,萧辞帮忙搬运,蹭了一身的灰,挡了挡口鼻道:“什么味道?” “防腐剂”,穆安看着截然一空的石屋,两个角落被她放了明灯,里面霍然的亮着,廖廖剩下几本传记。 萧辞说:“这些都要搬出去吗?一点都不留下?” “不留”,穆安拍拍手回眸,道:“我留着没什么用,不如留给孟锐,他知道这些古籍功法的用处。” 沉声一笑,轻踩着脚底的箱子,萧辞说:“何止呢。” 这些东西,被有心人知道,争抢不说,怕得掀起腥风血雨了。 连着下了三日的暴雨,密布的乌云才破开些许,得了信,孟锐便带人到库房抬箱子,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烦,严宽在府外找了处院子,穆安同萧辞把东西都搬了进去。 百岭看了一眼,惊呼:“这么多!” “就剩这些了,以后你们想要都没有了”,穆安拍了拍那堆起来的箱子,看孟锐道:“新地方找好了吗?” “百岁物色了一处好地方”,孟锐说:“只不过不在凉都城内,在城外,距离狼牙山很近,建在狼牙山一处偏僻无人的谷脉中,荒废十几年了,弟子已经在找屋主了,若是可以,就买下来。” “狼牙山?” 不在凉都城内倒是不碍事,甚至更方便,穆安摸着下巴想了想:“宅子大吗?周围地势如何?” “昨日我去看过了,依山傍水”,孟锐笑笑:“弟子们都觉得是个好地方,宅子非常大,后方有天然的武场,深在谷中,不仔细探路,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从狼牙山看,隐在林中。” “倒还真是个好地方。” 孟锐又补充道:“依小姐的意思,容纳千人不成问题。” “行”,虚靠着桌子,穆安看着弟子们把箱子往院里的马车上抬,她缓缓收目光,一拍板:“那就好好查查,把这宅子的来历主子都查清楚了,重金买下来,银子我有,百草阁的先不要动,我让青灵送过来就行。” 孟锐颔首:“听小姐吩咐。” 出了院子,明月听风在后面跟着,萧辞撑着伞,同穆安并行。 雨虽然小了,可街上的行人不见多,多的还是来往的兵。 许允珩事事亲为,朝里朝外,可得了不少的拥赖。 被泡坏的各色装饰,挂的到处都是,穆安扫了一圈:“夜会刚热闹起来,就被雨势给搅和了。” 萧辞:“欧阳落找过你吗?” “没有”,穆安摇头:“他找我做什么?我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功夫见他,怎么,他还没回去呢?” 唇角微勾,萧辞惬意道:“应该没呢,如夫人所说,实在没空搭理他。” “也是够惨了”,这白花花流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可看欧阳落也不是一个会心疼钱财的人,她挽上萧辞的手臂,歪着脑袋说道:“走之前同他说一声就行,想必欧阳落也不是来凉都办夜会的,多半有生意要走,说不定比我们离开的还迟。” “多半走不了,这凉都的雨季一日不停,欧阳落怕也不会走。” “为什么?” 宠溺的刮了一下穆安的鼻尖,萧辞扬眉:“他走水路来的,海上正值风雨,不怕丢小命他就往回走喽。” 笑了一声,穆安过:“你这人,真损。” 不过穆安还真有东西要托付给欧阳落,她回府陪爹娘,让青简去了一趟客栈。 一场雨把欧阳落下病了,整个人蔫蔫的,让人去百草阁抓了两幅药,精神才好了些。 一下雨他就冷,披风都穿上了,摸着腰间的玉佩,随从说青简来了。 到前屋迎客,打着二郎腿,欧阳落漫不经心:“你家王妃呢,怎么不亲自来?” 青简将穆安的亲笔书信递了过去,面不改色的立在一旁:“小姐没空,小姐说,穆记的事情,她一时半会也无法全权接手,后事怕安排不好,一直以来都是二公子照应着,信中托付,皆是真心实意,还望二公子告知五香。” 欧阳落眼皮未掀,凤眼低垂,没动那信,咳嗽一声低低道:“两步路的距离,王妃都让你来跑,故意避嫌不成?” “二公子说笑了”,青简抱剑,挑眉道:“小姐同你避什么嫌?” 挺身放下二郎腿,交叉着十指,欧阳落讽道:“怕萧辞多想呗。” 闷闷翻了个白眼,青简继续道:“小姐说了,二公子若是不急,就等着风雨停了再启程回梁,路上小心。” “瞧,王妃还是关心本公子的”,欧阳落起身,对着青简一笑:“我知道了,不过这照应穆记的事,就别让王妃瞎操心了,可别小瞧了她手底下出来的人,五香姑娘同杜掌柜都是一把手,自己就能料理的井井有条,穆记同欧阳记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 青简一拱手:“还是多谢欧阳二公子了,那就预祝我们双赢,我先走了。” “等等”,唤住青简,欧阳落指尖挑着穆安的书信,微皱眉:“王妃怎么了,跟交代后事似的,她不回京城吗?” 青简微顿:“回。” “既然都要回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搞得人心惶惶”,欧阳落叹了口气:“不过王妃的交代,本公子还是会帮忙的,告诉你家王妃,我们京城见。” 微一点头,青简转身退了出去。 欧阳落这才拆开了信,穆安的字体大有精进,都说见字如见人,欧阳落实在不好回忆,第一次见那惨不忍睹的“字”,打死他都想不出是穆安写的,鬼爬似的。 如今再看,笔锋自成一体,有点见字如见人那味了。 “还真是交代穆记的事,一点多余的话都没。” “公子希望王妃说点什么啊?” “能说啥”,欧阳落合上那信,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太阳穴,眯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一句本心相交,挚友之谊便想把本公子打发了,还得帮人帮到底,唉……” “公子别叹气”,近身伺候的小厮将信原封不动的装起来,给欧阳落换了热茶,笑嘻嘻道:“王妃同公子本就是相交好友,就是王妃不说什么,公子也会鼎力相助的。” 欧阳落:“那可不。” 说到这,欧阳落突然就有几分累了,摆摆手示意小厮出去,自己窝在软榻里抽出一本书看,草草瞄了两眼失了兴趣。 他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谊,若是长时间不聚,就慢慢淡了。 在京城时,他一度以为同穆安远不止君子之交,他们算是彼此最特别的朋友了,能在危难中相遇,就是缘分。 自从除夕事变,天各一方,两人之间的交集也愈发的少了,到现在,欧阳落再见穆安,深觉她不一样了。 除了“朋友”,她的生活被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填满,远没有当初的的真挚。 窝在温暖的软榻里,欧阳落想着想着就沉沉睡了。 王楚君收拾了两天肥鱼,亲自下厨,穆安撸起袖子要在一旁打下手,结果毫无用武之地。 “鱼娘都处理干净了,料也备的齐全,快的很,你去厅上等着,别在这杵着了”,王楚君抽空回头,慈爱道:“娘用不上你帮忙。” “我不去,那我就在这陪着娘”,穆安看着王楚君忙碌的身影,眼带笑意:“爹爹他们商讨国事,听的人心情都不好了,我才不想换到厅上杵着呢,还不如看着娘忙活。” 王楚君煎了鱼,回头道:“你去听听也无妨,反正你哥乐的你听。” “不想听”,穆安努嘴:“越听越烦。” 让萧辞自己烦着,这些糟心事,反正她一点都不想多听了,趁着现在,就想好好陪着爹娘。 王楚君被逗乐了:“你呀。” “娘,好了吗?” “快好了,安儿,听辞儿说,你们收拾几天,就准备回去了?” “嗯”,穆安点头:“我不走,萧辞就被耽搁了,迟早得回去一趟的。” 王楚君叹气:“那就别拖了,娘同你爹昨夜还商量了,萧辞待在凉都也不成,待久了难免引人怀疑,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在哪都一样的。” “嗯。”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8 好大的面子 厅上沉音垂垂,穆安同王楚君一路说着话,从长廊过来。 看着穆安端着鱼盘,王楚君替她将遮挡眉眼的一缕碎发拨开,缓缓道:“京城辞儿肯定要回去的,虽说看着风平浪静,可各中凶险不知,还是小心些好。” “娘就别担心了,我们会小心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王楚君道:“回去了记得替爹娘同老夫人问安。” 将陈氏一人留在京城,王楚君到底是不放心,老人年纪大了,本该儿孙环绕膝下。 可如今的穆府,别说儿孙了,进出的人影都淡了。 穆南均同沐珣是一个意思,让萧辞早些回去,他沉沉道:“以后时间还多着呢,等京城事了了,你同安儿便能歇了。” “是啊”,沐珣垂声笑笑:“我听安儿说,你要带她去游历,可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萧辞点头,眼底带了笑意:“得等安儿闲下来了。” “对了”,穆南均瞥了一眼院外,青石映着水洼,院里的花树被疾风骤雨打的凋零,片片嫩叶污浊在水坑里,他道:“六殿下回宫了没?” 沐珣摇头:“还没呢,这几日一直在凉都的小院对付,出宫之后忙的不可开交,事事都要亲自过手,还没回宫呢。” “你去过了吗?” “没,我今日才得空”,沐珣说:“下午出去看看。” 穆南均面色微沉:“你呀,也太不放在心上了,六殿下在宫外对付几日,你一次面都没露过,可不成的。” “爹就别担心了”,有温子俞时刻照看着,沐珣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了然的握着指尖,轻笑:“吃过饭我就去看,六殿下这次得了民心,官沟已经排通了,满朝上下都挑不出错来,我何必跟着分一杯羹。” 叹了口气,穆南均大概猜的到沐珣的意思,他重用的是温子俞,比起自己,更愿意把许允珩交给温家嫡孙。 “吃饭了”,王楚君漫步进来,从穆安手中接过鱼盘,对穆南均招招手,让他赶紧过来坐,柔声:“今日可是我亲自下厨的,你们有口福了。” 穆南均当即展了笑颜,停了刚才的话题,深深嗅了一口,赞道:“不知道沾了谁的口福,我一人在家可没这待遇。”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王楚君伸出手肘戳了戳穆南均:“我何曾饿着你了,尽昧着良心说话。” 穆南均大笑:“安儿,你瞧瞧你娘,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穆安:“爹不就喜欢娘这最初的样子嘛。” 王楚君从前是不会下厨的,手艺是在凉都休养的五年间练出来的,做的都是家乡的味道,心里那眷眷的思念之情便在一盘一味中日复一日的消磨着,是她最不愿回忆的一段时光。 “今早王世子疾马送进宫一封快奏,陛下龙心大悦。” “许邝?”偷偷瞥了穆南均一眼,穆安若无其事的问:“他这个时候有什么快报这般急?” 兵马道一日没建好,他就腾不出空来料理其他。 更何况现在还得防着暴乱的大齐城池,地阎城可一刻都不能松懈,三分之一分的兵力都得守城。 萧辞停下筷子,抬眼:“可知是何 事?” “陛下没同我细说”,沐珣颇为无奈:“也知道许邝同我立场不同,陛下已经尽量避免我同他交手了,若是不必我经手,便也不会多谈。” “陛下的顾虑是对的,怕我们多心”,穆南均被鱼刺卡了一下,灌了口茶水,才道:“以后秦王府的事,陛下若是不开口,多半同我沐府无牵连,你也不必多问。” 沐珣点头:“这我知道,可看陛下那意思,大概同兵马道的建立没什么关系。” “那还能是什么事?”穆安勾着指尖擦了擦嘴角,道:“许邝是不会放弃回都的,费尽心思他也得回来,会不会同大齐有关?” 萧辞一顿:“有可能,地阎城兵力充足,若是许邝趁机拿下大齐周边一两城也情有可原。” “我这边没收到一点的战报”,沐珣肯定道:“他许邝总不能悄无声息的把仗打了。” 穆安一愣,吞下口中的饭,片刻失神的想……那可不一定呢,许邝现在心里急着呢。 三言两语,沐珣看了萧辞一眼,不走的警惕起来,放下碗筷:“我待会着人在宫里寻个消息,许邝这件事上,可不能大意了。” 闷哼一声,穆南均不悦:“千里之外,他秦王府还想翻身不成,我还没同许邝算账呢,等他回来!” 欺负她安儿的事,穆南均心里可记着呢,许邝不在,秦王府就剩了一个许烟樱主事,总不能把手段用在一个姑娘身上。 心里憋着一股愤气,到现在都没消下去呢。 王楚君替穆南均拍了拍背,低声:“你慢点,别呛着了,陛下不都说了吗,王世子三年之内不得回都,一个远在边地的世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用过饭,穆安莫名有些不安,刚要回院子,明月就匆匆过来:“王妃,秦王府有请。” 指了指自己,穆安讶异:“请我?” 明月点头:“就请的王妃你,被我打发了,没什么可去的。” 萧辞顺手揽过穆安,径直往小院去,温声:“不去。” 刚回了院子,还没坐几个呼吸,明月又进来了:“王妃,又来了,许姑娘身边的婢女,看着像模像样的。” “要不……我还是去一趟”,穆安低笑:“正好同许烟樱也有些连事交代,给她个面子。” “夫人一人的面子就够大了,本王便不去了,等你回来”,怕穆安回来迟了,萧辞起身在衣架上了拿了披风,递给明月,转眸对穆安道:“别久待,早些回来。” 穆安一眨眼,明月就笑着跑去门口等了,穆安缠着萧辞索了个吻,才意犹未尽的含着眸里的星子说:“我家王爷面子太大了,他十个秦王府都装不下,才舍不得你去呢,就在家中等着,我去去就回。” 穆安说有点事,那就一定有点事,萧辞不会阻拦,大掌摸了摸光洁的额头,说:“去。” 听风已经备好了车,穆安在府门口碰到了沐珣,他正要去寻许允珩,见穆安要出门,从马上翻下来:“安儿,去哪?” “秦王府。” 脸色微变,两大步过来,街上还湿漉漉的,连着空气都是潮的,沐珣从明月手中拿过披风,迅速给穆安系上,嘴上忍不住叨叨:“方才饭桌上还说呢,你转头就去秦王府,做什么去?” 穆安咧嘴:“许姑娘找我唠嗑。” 唇角微翘,沐珣说:“别唬你哥,你哥可不信,去,小心点。” “嗯”,穆安摆手:“哥你快走,别耽误了同六殿下会面,赶紧去。” 笑了一声,沐珣驾马离开。 别看雨后有些湿凉,若是再不落雨,一夜过后东方日头初升,整个凉都又会炙热起来,聒噪还长着呢。 青音回来了,穆安谁都没说,沐珣也是。 他那么忙,这点小事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没必要添堵,青音总归要送回去的,青云身边也得有熟悉的人彼此照应。 再者,凉都也不不太适合青音。 秦王府门口,许烟樱的婢女已经候着了,见到沐府的马车,当即下台阶相迎,到底是郡主,她一个婢女还胆子放肆,得恭恭敬敬的。 “见过郡主”,婢女让开路,看着穆安一身素装从车上下来,低声:“郡主请。” 轻瞥了她一眼,穆安抬步就进去,也不是第一次来秦王府了,只觉得这院里的花草多了些许。 想来是许邝走了,许烟樱种下的。 婢女快步跟上:“郡主,小姐在堂上等着了,还备了膳,问郡主喜欢什么酒,奴婢这就去备。” 穆安说:“我吃过了,膳撤了。” “啊……”,婢女一愣,半晌才应:“奴婢这就去。” “奇了怪了,王妃”,明月凑近穆安,低声:“今天态度怎么这么低,这许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轻蔑的扬了扬眼尾,穆安漫不经心道:“会会就知道了。” 许烟樱看着下人把膳食撤下去,冷哼一声,对一旁的秦王道:“父亲了见识到了,这安郡主脸比凉都的城墙都要厚!” “烟樱,不可不敬”,秦王垂着微哑的嗓子,沉道:“就当是父亲想见这安郡主一面,你千万别同人家作对。” 许烟樱:“我哪敢同堂堂郡主作对,之前不同父亲说,是不想让你徒生担忧,现在父亲什么都知道了,还觉得这安郡主是个省油的灯吗?” “你是秦王府的小姐,说话怎可戾气如此重,平时也没见你脾性这样凌厉”,秦王缓缓规劝:“能让人生厌生敬,也是人家的本事,你把心里那份不满收着点。” 许烟樱闭了嘴,再一抬眼,就见穆安笑里藏刀的进来,怕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两三句,许烟樱当即心里不太爽,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还是收敛了针锋。 寻思道:“她只是独独对沐府的所有人生厌罢了。” 穆安只是看了秦王一眼,就淡淡收回了目光,微颔首算是见礼:“许姑娘请我有事?” “有”,许烟樱冷道:“坐。” “烟樱不懂事,让郡主见笑了”,秦王开了口,招呼着穆安坐下,像个普通的老者,说:“一晃眼,孩子们都长大了。” 穆安微懵了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19 再争一次 穆安本以为是许烟樱找她说茬,惦念着她好歹照顾青音一场,走一趟也无妨。 没想到这主局倒像是秦王做的,她轻抿着唇,良久都没吭声,想瞧瞧这病老垂危的秦王,见她是为了什么。 “那日在酒楼廊上,瞧了郡主一面,怕是同烟樱有些误会,听你们在廊上吵了。” 秦王这话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愈发的让穆安迷惑,她都摸不准这秦王是帮着谁了,看似更偏向她一点,令人啼笑皆非。 穆安也收起了架子,平易近人道:“我同许姑娘确实有些误会,说来也不深,解不解都无妨的。” 许烟樱一怔,特想对穆安翻个白眼,却又好似被禁锢了,把自己憋了红脸。 秦王缓缓道:“郡主同烟樱年纪相仿,在这凉都也算是名门千金,姑娘家就该聚在一起,有个伴也不至于孤单,我回来这些时日,从未见烟樱同谁家小姐会面,倒是郡主,常常被烟樱挂在嘴边,朋友之间,哪怕一点误会,都是要说清楚的。” 穆安:“……” 怎么觉得这秦王脾气过于好了,她刚才可在门口听了一耳朵,自己同秦王府王世子以及那许姑娘的恩怨,秦王应当是已经知晓了的。 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 “父亲,你别说了”,许烟樱自己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我同安郡主之间不是误会,也不用解开,更不会成为朋友的。” 秦王皱眉:“烟樱!” 别无他意的低笑出声,穆安换了个姿势,对着秦王这暂时挑不出错的老者,她尊老的分寸还是拿捏的挺准的,微抬眸:“秦王怕是误会了,许姑娘常挂我在嘴边,多半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秦王不以为意,他身子不太舒服,强撑着说:“话好听不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存了追赶不及的敬意,才常念叨着。” 许烟樱:“我才没有。” “别打岔”,秦王虽年迈,甚至半截身子入土,可他这颠沛流离的一生,所看懂的人间世故,远不是眼前的小辈所能比的,他瞧的出来,许烟樱嘴硬心软,空有一身的骨气,却也因为这被血脉冠着的骨气,成了她最大的累赘,无奈道:“烟樱你傻,郡主从未同你计较过什么,你们还是朋友。” 穆安继续笑笑。 同许烟樱不同,穆安的傲骨是天生的,就算折断了腰也能在巍峨中立起来,那平静眸子里的淡意,不是一朝一夕装出来的。 单这一点,秦王就知道,许烟樱格局太小了,若是穆安真有意相对,她那能安然无恙。 对于这些,许烟樱一样都不认同,或许是她自己强硬的不愿承认,一拍桌子,蹙起眉间,对穆安沉道:“你别装了,今日本就是我让你来的,有事质问你。” “质问一词有些过了”,穆安坦然一笑:“不过我也不同你计较,你问。” “父亲你别再多说了,我不会听的”,许烟樱颇为狼狈,看了秦王一眼,才重新对准穆安:“许三姑娘是我妹妹,你把她怎么了?” 穆安:“她本就不是你秦王府的小姐,我能把她怎么样?况且,是你们将她赶出来的。” “我没有要赶走她!”许烟樱盯着穆安,激动道:“我从未想过要把许音赶出去,你……” “我什么?”穆安莞尔一笑:“她叫青音,不姓许,你能明白吗?” “你……别伤害她”,许烟樱陡然低了声:“我不管她叫什么,进了我秦王府的门,就是我秦王府的人。” 秦王说的对,她许烟樱本就不是硬心肠,狠不起来,一个不相干的“三姑娘”而已,离开府中也没几个人当回事,许邝千方百计的让人寻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利益,可许烟樱不同,她是真的带着一分关心。 穆安本就打算将青音的事说清楚,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看来许姑娘还没太明白,青音本就是我的人,她有家,不是什么所谓的养在外面的小姐,确实,我得感谢你同王世子对她的照顾,可这份情我穆安会用别的方法去还,而她青音,从哪来就得回哪去,王世子的盘算,她不掺和。” 倏然起身,许烟樱愤道:“郡主说的好听,既然如此,我也把话摊开了说,好歹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还?如何还?秦王府的世子难以回京,都是拜你所赐,秦王府落的如此窘迫,你安郡主更是功不可没,叫我如何稀罕你还的情?” 若是让许烟樱再信穆安,她就是傻子! “烟樱,坐下”,秦王捂着胸口,缓缓吐着气,微沙哑道:“三姑娘是我要离开的,郡主别同烟樱误会了,既然是郡主的人,那便同秦王府没关系,郡主自行带走便是。” 许烟樱:“凭什么!人是她想带走就带走的,谁说许音不是秦王府的人了?父亲怕不知道,大哥离开之前就将许音刻在了母亲名下,祠堂的族谱上写的一清二楚呢!” “你坐下!”秦王一拍桌子,略悲的看着许烟樱:“那不作数,喜子已经拿给我看过了,你以为邝儿做事会同你一般冲动吗?你母亲哪来的三姑娘,简直胡闹!” 许烟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嗓子有些干,手边的茶早就凉了,穆安还未动口,瞥了一眼茶盏,没了品茶的兴致,双手覆在膝前,道:“秦王找我可还有别的事?” 秦王微顿片刻,看着负气的许烟樱,气息虚浮,说道:“确有一事,明人不说暗话,事已至此,邝儿驻守边疆,也是我心中所愿,不论往后发生什么,还望郡主看在我一老人的面子上,既往不咎,秦王府同沐府本就无甚恩怨,没必要起了纠葛,能自此两不相干最好。” 多说了话,秦王就开始咳嗽,许烟樱本来还气着,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赶紧给秦王换上了热茶。 穆安不动声色,等咳声歇了,才缓缓道:“如此最好,秦王所说,我记下了,就当做你们照顾青音的情分,若王世子不动我沐府,我自然不会动秦王府分毫。” “好”,秦王催着许烟樱,低低道:“送送郡主,时候不早了。” 闷哼一声,见秦王脸色不好,许烟樱赶紧让喜子扶着人回去服药,看了穆安一眼,转身向门外去。 垂眸笑了一声,满盛的茶盏在她指尖转了一圈,她这才好整以暇的起身,到了院中,许烟樱完全没有要相送的意思,冷嘲热讽道:“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穆安挑眉,冷不丁的问:“你累吗?” “……”许烟樱别过头,虚虚行了一礼:“安郡主慢走。” “何必呢?”穆安让明月在旁边等着,她瞧了一眼天色,淡然道:“看秦王的样子,你怕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了,许姑娘,相信你爹,他比你们都看的长远,他懂得在权衡利弊中给你同王世子最好的出路,为什么还要抗争着?” “你问我为什么?”许烟樱失望一笑:“王妃娘娘,你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抗争呢?本就属于我同大哥的一切,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的让步?” 穆安抬头:“我同你们不一样,你那不是让步,因为你同王世子认为所失去的,从一开始就未得到过,本就不属于你们。” “哼,笑话。” 有关沐府的一切,有关穆安的一切,许烟樱都告诉了秦王,酒楼走廊的话,秦王是听到了的。 出乎意料的,许烟樱从父亲的眼中没看到一点愕然,好似这一切再寻常不过。 她说:“最后一次——沐安,最后一次,我不信因为你沐府的出现,秦王府注定会是一个落败的结局,我不信我最后只能在父亲挑灯不休的择选下,高门低嫁一个不喜欢的人,所以,我愿意同你争这最后一次,我不会一直输的。” 沉默一瞬,看着许烟樱眼中的坚定,穆安忽地有些心酸:“可我根本不想同你争,甚至不想同你秦王府有任何瓜葛,许姑娘,一拳打在棉花上是没有回应的,你之所以抓着青音不放,真的是因为在乎她吗?不过是想同我斗气罢了,问问你的心,平白无故多一个妹妹,你好受吗?” 仿佛被针眼刺中了软肋,分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许烟樱却有些招架不住,后退一步,有气无力道:“请回,秦王府不留客。” 穆安行至门外,又转身回去,将一药瓶扔到许烟樱怀中:“给你父亲吃,咳嗽会好很多,若是闲暇,可去找百草阁的医师诊断,不比宫里的差。” 许烟樱垂眸,嘴上不饶人:“谁稀罕。” 出了秦王府,蒙蒙细雨润着,明月要撑伞,穆安示意不用,这点无所谓的雨,最多湿个头发丝,听风拉开车帘,穆安进去的功夫侧眸道:“许邝要回来了。” 掀帘子的手微顿,听风没太明白,皱眉:“王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穆安沉声:“许邝怕要回凉都了,真让人想不到。” 随着马车缓缓驶动,明月坐在里面,问:“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了三年回不来吗?王妃怎么知道的?” “猜的,许烟樱脸上可藏不住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0 幼时的梦 听完严宽的汇报,萧辞伏在案上,等穆安回来,听着院中雨出的隐隐虫鸣,阖上眼,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年幼之时,宫里的平地上,摇摇晃晃走来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那眉眼初现,同现在他的如出一辙……只是从前那般的稚嫩无忧,远不及如今的凌冽。 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唤了句:“辞儿。” 缓缓回头,是楚沁…… 多少年了,这是萧辞第一次在梦中见到楚沁,那个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的母亲。 不止是楚沁,有关京城楚氏的一切,自覆灭后,萧辞从未回想过,哪怕在梦里。 人心好似天生带着一分薄凉,好多来不及理清就草草收场的人或事,都会在短暂的呼吸起伏间,被永久的固封在那里,有一个角落,小小的,没有光,很黑很黑…… 萧辞奋力的想要看清楚沁的眉眼,心在胸腔里剧烈的颤抖,越是紧迫,双眼越是模糊,被一层浓雾糊住,意识开始混沌,耳边只剩回音。 “蠢死了,连个路都不会走”,楚沁用不冷不热的声音道:“可惜了你这张脸。” 什么样的脸? 萧辞想,承继了楚氏容颜的脸吗? 旁边有宫女低声提醒:“娘娘,殿下才过了周岁。” 刚开始学走路,不用宫女搀扶,已经能摇摇晃晃的到处跌跌撞撞了,多厉害。 可楚沁似乎并不高兴,陡然有些冷:“父亲说,三位哥哥不足周岁,便不用人搀扶,会在院中揪花了,哪里用过了一岁才开始走路。” “娘娘快别说了,殿下是萧氏血脉,不姓楚的,娘娘怎能拿殿下,同母家的三位爷比。” 半天没有响动,耳边只有风声,楚沁凄凄低笑:“是啊,他不是楚氏的血脉,是宫里的殿下。” 一股蛮力狠狠的推了自己一把,随之而来的是小孩的啼哭,萧辞眼前忽地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他闻到了女子的清香,定在原地看着楚沁同他擦肩而过,再抬眼,宫女惊慌失措的把啼哭的萧辞扶起来,低声嘟囔:“娘娘怎能推殿下呢,看头都磕破了。” 愣在原地的萧辞手臂僵硬,摸了摸藏在墨发下的头皮,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里有条浅浅的疤痕。 原来是这个时候摔的。 当时一定是疼极了,不然也不会哭了好久,宫女怎么哄都哄不住。 手臂刚放下,场景猛然一换,萧辞立在风中,天旋地转间满目尸体,是楚氏众亲被送上刑台斩首之日……明明午时刚过,京城的天空仍旧挂着太阳,风却透骨的凉。 简直不寒而栗,那边楚家众人刚被斩首,这楚府的奴仆就一个不留,屠杀殆尽…… 血顺着砖缝开始蔓延,四面八方的疾驰而来,触手一样卷起了血风,欲将中央的萧辞吞噬。 额间渗出了冷汗,萧辞动弹不得,眉头深深的锁在一起,他以极其不舒服的姿态被控制住了,锁住他的,是梦里的囚牢。 冷汗打湿了脊背,霍然惊醒,萧辞一抬眼就看到僵在面前的穆安,她可能也受了惊,干净欣长的指尖还僵在自己眉心间。 低低喘了口粗气,这是一个奇怪的梦,足足让萧辞消化了半天。 “你……做噩梦了?”穆安快速收回手指,掏出帕子给萧辞拭汗,心疼道:“原来你也会做噩梦,冷汗都惊出来了。” 一把握住穆安的手,萧辞混沌的目光变得锐利,长驱直入的般的加深的瞳孔,沉道:“无事,一个噩梦而已。” “困了也不知道去榻上,歇在桌上就容易坐噩梦,睡得不安稳”,穆安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擦汗:“刚要给你把眉间的川字捋一捋,你就醒了。” 她不想问到底是怎样的噩梦,能让萧辞惊出了汗。 兀自说着:“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没事了啊。” 傻愣愣的朝萧辞吹了口气,萧辞轻笑,紧紧捏着穆安的食指尖,一点点探进墨染的发,放在那浅浅的疤痕上,低问:“摸到了吗?” 指尖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穆安睁眼:“你小时候调皮吗?头都能磕破,磕笨了怎么办?” “你觉得本王像磕笨了吗?” “那倒没”,萧辞不说,穆安还真不知道他头上有道疤痕,调笑道:“倒是磕开窍了。” 萧辞说:“不是笨,是蠢,蠢死了…” ……连个路都不会走。 心口莫名的揪,穆安轻轻揉着那早就不痛的伤痕,垂眸道:“别胡说,哪里蠢了,你若是蠢,我还能瞧上你嘛?” 收回思绪,失声一笑,萧辞将不愉快抛诸脑后,微仰着头:“碰上夫人就开窍了,之前应该是蠢的。” “什么时候磕的”,穆安低下头,忽地问:“疼吗?” 半晌,萧辞把穆安的指尖捏在手里,说:“不记得的,小时候……应该是疼的。” 不疼也不会哭了。 “到榻上去睡”,穆安扶着萧辞起身,天色将暗,穆安估摸着,不管是谁的消息,也差不多到了,小眯一会,到了晚上再听来报,拽了一下萧辞,没拽动,倒是把自己绊了个趔趄,穆安回眸:“怎么了?” 揉了揉太阳穴,萧辞倚在案边,垂声:“不睡了,本就不困,秦王府没人为难你?” 松了手,到一旁坐下,穆安也不怎么困,只是心疼萧辞一直这般累着,笑了一声,说:“谁敢为难我啊。” “本王知道”,刚才的噩梦逐渐在脑海里消散而去,萧辞怕穆安瞧出一点,平白起了忧心,别过头看了一眼门口高亮起来的灯盏,吸引了几个被淋湿的扑棱蛾子飞过来,头也不抬的说:“若还有什么事没办稳妥,就同我说,我差其他人去跑腿也是一样的,你别累着了。” 穆安在秦王府就没喝一口水,这会后知后觉的渴,让明月提了一壶温茶进来,自酌自饮道:“基本没什么事了,走一步算一步,再说我也不累。” “来凉都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你歇过,本王是嘴上不说,不是心里瞎。” 疼惜的紧呢。 “嘿嘿”一笑,猛灌了一口水,一擦嘴角,穆安低眸看着他说:“那你呢?不也没歇吗?深夜同严宽议事,还得压着声到廊下去,怕惊到我了,睡得比我还少,分明手头有一大堆烂摊子,还陪着我耽搁,我也心疼啊。” 相视一笑,萧辞无奈的摇头:“那没办法,本王不觉累,无论如何都是要每日都能瞧见你的。” “你在这边办事诸多不便,还是在京城好,四面情报来的快,坐在家中就能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穆安说:“不多待了,等雨一停,天光放晴,我们便先启程回京。” 萧辞点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 “不过”,顿了一下,穆安变了脸,微沉道:“严宽最近事多吗?” “他么”,萧辞抬眉:“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夫人有事尽管交给他就是。” 这话让严宽听了,怕是连日的心情都不好了,他都快忙疯了。 “还真有件事让他去做。” 萧辞:“何事?” “若是我没猜错,许邝怕是不日就要回都了,可不能让他回来了,倒也不是怕他”,穆安丧丧道:“就是麻烦的紧。” “王世子?” 萧辞面色淡然,似早有预料,回来的真快。 “我让严宽去探,明日再问问沐珣,看凉帝那边是什么消息。” “大哥回来了吗?” “晚些时候还没回来,这会不知道”,沐珣去见许允珩,下午没下大雨,正是施工的好时候,许允珩退的迟,沐珣自然得陪着,萧辞没听到外面的动静,略微懒散道:“明日再问,这会没回来,今夜怕得陪着那六殿下。” 穆安应声:“也是,那就得辛苦严宽了。” “他不辛苦。” 严宽:“……” 他得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为什么总是能在门口听到这种“憋屈”的话,同廊下看花的听风打了个照面,将捏了一路的伞递过去,严宽拍了拍衣襟:“我可啥都没听见。” 听风微微一笑:“京城来的信?” “嗯,还热乎着呢。” “快进去”,听风催道:“别让主子等急了。” 快步进去,严宽行了一礼:“主子,京城来的。” 萧辞没有要自己瞧的意思,抬眼示意严宽直接说。 “皇上病了,挺重的,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萧辞一皱眉:“医师不是说了,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吗?” 严宽说:“可能……可能同皇上心疾有关,可现在就是病了,是我们的医师亲自断的,着实挺重。” 冷哼一声,萧辞说:“病的真是时候,那么多人照看着,能让人病成这个样子,他倒是心病重,本王还没启程呢,他就病了,若是等本王回了京——” 后面的话萧辞没说,闷吭道:“继续。” “主子是不是也觉得皇上这病来的蹊跷?”京城的风向,一直以来,都是严宽手把手接着呢,他琢磨着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现在怎么办?属下该如何回信?” “皇上身边,别再让本王看见禁卫军的影子,靠不住。” “是”,严宽明了:“属下这就安排人,日夜守着皇上,等主子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1 病的蹊跷 严宽退出去前,顺带将门轻轻合上了。 “京城这两天正晴着,气候挺好的,萧晟渊旧疾复发的可能性不太大”,穆安左手同右手打了个结,再无聊的解开,看着萧辞说:“他这病确实蹊跷。” “确实挺蹊跷的”,萧辞沉下眸,深邃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想了片刻才说道:“信中说病重,那肯定是不轻的。” 毕竟吃过一次苦肉计的亏,萧辞那点耐心早就在翻云覆雨中消磨殆尽了,再闻萧晟渊病重,他心如止水般无动于衷。 只一个变化的眼神,穆安就知道萧辞想什么,提醒他道:“现在自伤,可没什么好处,萧晟渊又不傻,这病要么就像严宽说的,心虑成疾,要么就是另有缘由。” 萧辞抬眸:“回去再看,本王倒想瞧瞧,这京城还有谁的爪子不安分!” “不安分砍了就是,可能在八方防守中,把手伸进宫里,就有些厉害了。” ——指不定就是宫里的人,经过宫廷大换血后,还能龟缩在壳里,没被揪出来,可想而知此人藏的有多深。 穆安虚虚吐了口气:“还是个厉害的人物,看来等不急了,尾巴都露出来了,我们就把他揪出来,除掉好了。” “谢良是废物不成!”萧辞骤然冷了脸,幽幽道:“宫里可不是谁都能乱搅和的!” 日日守在萧晟渊身边,刻刻不离都能让人钻了空子,萧晟渊这病来的奇怪,他特意留在宫里的医师都诊断不出来,只说龙体抱恙,病重危急…… 稍微一琢磨,就品出了里面的“诡”味。 同穆安歇了小半个时辰,再无其他消息,坐久了,腰干微麻,萧辞扶着腰起身,催穆安道:“夜深了,该睡了。” 打了个哈欠,意外的,穆安这边也没等到青简的消息,明月进来,低声道:“主子同王妃早些歇息,青简还没回来呢。” “怕是有点啥事耽搁了”,穆安摆手示意明月退下,说:“那就等明日再说,你们也都尽早歇了。” 廊下,听风把竹帘卷下来,挡住窗户里透出来的光,这会雨已经完全停了,夜里凉飕飕的。 她瞥了一眼不顾一切扑火的飞蛾,手中还提着严宽递给她的伞,伞柄留有余温,挥动着赶了赶蛾子,回头对细心关门的明月道:“走。” 翌日一早,外间有茶盏轻碰的声音,只一下,便没了动静,卯时刚过,听风一大早就把院子里的虫清理干净了,没了晨间的隐隐啼叫,安静极了。 床头有脚步声在走动,温热的气息扑近,有人帮穆安掖了掖被角,稍微一动,穆安就醒了,等她睁开眼,已经没人了。 萧辞披上袍子便离开了。 迷瞪了一会起身,披上外袍出去,门口只站着明月。 “王妃醒了,还早呢?” 天色却已经很亮了,灰沉了几日的天际也透着白茫茫一片,积堆的乌云散开来,露出晨曦。 光裹在人身上,消弭了清晨的凉意,收回目光,穆安道:“天晴了,准备一下,我要洗漱。” “是”,明月笑道:“王妃先坐会,我这就让人送茶点过来,垫垫肚子。” 院子里不见萧辞,也没严宽的身影,穆安就知道两人又忙了。 简单的梳妆过后,穆安坐在桌前,看着盘子里的茶点发呆,片刻问:“等午时严宽回来,让他同听风一起出去一趟。” “王妃说的是王世子要回来的事?”明月呆道:“早上听严宽出去的时候说了,定不会让王世子轻易回都的,绝对不会为此影响到主子同王妃的计划,不用担心。” 穆安垂眸:“仔细一想,不乐意让许邝回都的又不止我一个,严宽一个不方便,让听风也跟着,两人是个伴。” 明月:“听风路上还要照顾王妃呢。” “我又不是小孩,哪需要那么多人照顾”,穆安笑笑:“多个人多个主意,不需要用多正大光明的手段,只要能阻断许邝返都的进程便行了,延误了回都的时机,为着十三部同地阎城的要事,陛下也会让许邝原路折回。” 明月本想问为什么不让孟锐他们去,岂不是人多力量大,出几个鬼点子就把人拖住了,她这想法刚一冒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穆安洞悉了。 她解释道:“许邝狡猾,为人又谨慎老练,同百岭他们太早撞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去,才不会有问题,我也放心。” 她没想同许邝耗,便也不想过多的在这件事上耗费心力,速战速决最好。 许邝不是每一次都这般幸运,能让他抓到机会提前回来,这样的机会太少了,下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明月抬眼:“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王世子回不来就行了,干脆让严宽同听风把人打一顿,躺个十天半个月的,省时又省力。” 穆安站起来,一块软糕顺势塞到明月嘴里,看她笑呵呵的吃着,吟吟道:“你真聪明。” 看穆安的神色,明月不觉得自己聪明,她这像是歪主意一般。 随便吃了几口茶点,穆安就往外面去,边走边道:“我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明月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本来等王妃起来就告诉你的,世子天快亮时就回来了,一身的泥泞,模样憔悴极了,怕是一夜没睡。” 沐珣身上还沾着水,沐浴过后,随手擦了擦头发,半干未干,侍卫温了碗粥进来:“世子,吃了再去。” “嗯”,换了身衣裳,在热水里泡了半天,沐珣人也清醒了不少,一夜的疲惫散了一半,两口就喝完了粥,擦了擦嘴角问旁边:“夫人起了吗?” 婢女洒扫完,垂着头说:“还没呢,将军起了,在书房呢。” “待会等夫人起了,告诉她我中午不回来用饭了。” “是”,婢女谨慎的退了出去,在沐府,世子总是这般事无巨细都想着夫人,已经渐成习惯了。 耸了耸肩,沐珣面色微沉:“走。” 昨夜本就在深积的污水里湿了衣裳,等整条街所有的腌臜巷子审查完,沐珣的鞋袜都湿了,又同许允珩商议了一夜,穿着一身黏糊糊的臭衣裳,贴身的难受。 想到温子俞那略微苍白的脸,沐珣有些同情他这几日是如何忍下来的,怪不得人眼下都乌青一片了。 刚到门口,就见穆安兴冲冲的进来,院门口的侍卫也不拦,恭敬的行了礼。 “哥”,穆安大步进来,走过去都带着一股风,她看了一眼沐珣,绑起来的发都还湿着,便道:“不是刚回来吗?这么快又要出去啊?” “回来换身衣裳”,正好,沐珣眉眼一抬,他还有事同穆安说,稍顿一下,扭头对旁边的侍卫道:“你先去,看看六殿下歇了没,我等会再去。” 若是许允珩睡了,沐珣待会再去也无妨的。 随着沐珣进去,穆安说:“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雨停了,官沟的事,慢慢整顿也不迟,更何况连着大雨,六殿下都快竣工了,这般速度,凉都也挑不出第二个人了。” “殿下心急的很,他连周边破损的房屋要一起修了”,沐珣坐下,不再谈论这些,扯开话题,道:“哥正想找你,一时被六殿下绊住了,昨晚也没能回来,趁着这会先同你说了。” “兆晖他们出了山,不做停留,顺着地图往天堑去了,再有三日,就该到地图空缺的那段路了”,沐珣说:“他们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所过之地,都没什么异常的,连旧年间的传闻都少的可怜,我也觉得地图只是个准确路线,同阵法差不多,至于其他……暂时没什么可疑的了。” 穆安点头:“青简还没回来,本想着问她来着,还担心兆晖他们被困在山里,是不是出事了。” “或多或少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那就好”,穆安道:“剩下的事哥你就别管了,协助六殿下才要紧,兆晖他们有问题找我就行,这最后一块九州录,今日差不多该到了,等会我去问问萧辞。” “也好”,沐珣暂时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冷水渗了骨头,旧伤有些疼,他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看着穆安说:“听哥的,自己也别太累了,时间还多着呢,你瞧瞧你,都瘦了。” 穆安愕然,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脸颊:“哪有?哥你看,脸大了一圈。” 沐珣翘起嘴角:“哥可一点都瞧不出来。” 笑了一声,穆安双手撑在桌面上,忽地道:“对了,我也想问你来着,哥可知道,许邝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嗯?”沐珣挑眉,打趣道:“你消息可比你哥灵通,怎么就知道许邝要回都了?” 伸了伸掌心,穆安微笑道:“许烟樱都快写脸上了,秦王府溜了一圈我就猜到了,这有什么难的,还能瞒住你妹不成?” “还真是,啥都瞒不住你。” 许烟樱若是知道,被穆安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岂不是后悔死了。 沐珣叹了口气:“确实,许邝要回都了,他设法瞒过历猿,一人拿下了大齐两座城,仅用了一夜时间。” 穆安蹙眉,低道:“一夜连拿两城!怪不得……”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2 完整地图 “到现在都没一点风声透出来,能瞒的这般紧,他也费尽了心思”,沐珣忍不住捏了捏肩膀的伤处,不以为然道:“十三部同地阎城的情况,许邝也对外多有隐瞒,大大超出了我们预判,里面的境况十分的繁荣。” 能被沐珣用上“繁荣”二字,可想而知,许邝把十三部同地阎城的经济命脉抓的有多稳,如此短的时间,能连立数功,还谦虚的深藏功与名,真不愧是许邝。 绞尽脑汁的想着回凉都城呢。 “连紧盯的历副将都瞒住了,连拿两城,许邝定然是智取了”,穆安说:“怪不得陛下要让他回来,现在对大齐境况最清楚的莫过于他许邝了,大齐纷乱中能稳稳将地阎城收在麾下不说,还再夺两城,封疆阔土,怎么也该凯旋回都。” “陛下也没办法,许邝得回都述职”,沐珣道:“虽然大齐两城是他私自拿下的,可这许邝送去凉都的奏章也是谨慎的斟酌了一言一行,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元老看了都得称好,满朝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就等着王世子回朝。” “啧啧”,舌尖抵着脸颊鼓了鼓,穆安唏嘘:“还真会来事,许邝铁心要回来了,哥怎么想的?” 沐珣一笑:“自然同安儿想的一样,别让他回来了,凉都城有一个世子就够了,他回来——碍眼!” “嘻”,喜悦都写在了脸上,穆安一拍桌子:“好了,哥你赶紧去忙,我知道了。” 沐珣起身:“哥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用你说,也不用操心,同六殿下走的近,你也不易插手朝中其他事,以免让人钻了空子,起了疑心”,穆安信心十足:“我会解决好的。” “真不用哥出手?”沐珣展颜:“帮你一下也是成的。” 穆安说:“不用,我搞得定,完全没问题。” 低低笑出了声,耽误了这么一会,沐珣得赶快走了,不能让许允珩一直等着,便道:“哥信你,小心些。” “嗯”。 东方日升,柔光顺着窗户透进来,打在沐珣身上,映的唇色红了些,他单手负在胸前,看着穆安,就要往外面去,到了门口又回头说:“最近若是有人拜访,你直接拒了就是,萧辞说你们要回京了,收拾收拾也得尽快回去。” 穆安疑惑:“还有谁会来拜访我?” 沐珣没答,笑了笑道:“说不准,哥先提醒你一下,省的你麻烦。” “我知道了,耽搁了多半个时辰了,你快些去,别让六殿下等着急了。” 看着沐珣走到院门口,步子微顿,侍卫迎面匆匆而来,拱手道:“世子,六殿下同温/公子来了。” 沐珣一愣:“到哪了?” “老师”,沐珣一抬头,就见许允珩端正有礼的进来,也是简单的换了身衣裳,谦逊有礼道:“贸然而来,老师别怪罪。” “殿下言重了”,沐珣错开一步,展臂说:“殿下请——” 许允珩也不客气,边往里面走边道:“工程安然进行着,今日放了晴,整建更快了,有工部的人盯着,我便忙里偷闲,来同老师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 “早膳还没吃呢”,雨里泡了几日,温子俞看着都憔悴了很多,性子也重了些,在沐珣跟前也不拘束,对沐珣道:“不见你来,想着来蹭口饭,给吃吗?” “谁还敢把你温子俞饿着了,这两天多亏你陪着殿下,该请你吃顿好的”,沐珣示意随从摆膳,淡然道:“只不过眼下要先欠着了,等殿下事了了,我做东,设宴款待。” 温子俞翘了翘唇:“若是还要请其他人,那我便不来了。” 沐珣瞥眉:“小气,连个脸都不赏么?” “我喜静,你又不是不知道。” 温子俞说着,随沐珣进了厅,余光一瞥,就见一个欣长的身影款款从长廊离开,裙角在拐弯处凌空勾勒出一个圈。 微微一顿,他道:“方才离开的可是郡主?” “郡主生的真好”,许允珩冷不丁来了句,察觉到沐珣的眸色偏了一分锐利,不徐不疾道:“刚才同老师进来,就看到廊上的人了,往这边瞧了几眼,学生就猜到是郡主了,果然,英姿不凡。” “殿下赞誉,比不上凉都养出来的千金,少了娇气罢了”,沐珣顺着拐角看过去,穆安早就快步离开了,随着几人落座,他有意扯开话题,缓缓道:“殿下可是有其他的事?” 婢女端了早膳上来,比午膳差不了多少,就是清淡了些,沐珣看着许允珩动筷,眉眼微动,继续道:“可是子俞又出了什么主意?” 温子俞垂着头没吭声。 “老师昨夜说过,这个时节,是大凉每州每郡风土人情最甚的时候,最是能看到百姓的千变万态”,许允珩收回思绪,正色道:“学生同子俞商量了一路,想听听老师的意见,我也只能这个时候能出去一趟了。” 沐珣:“殿下想要离都?” “正是,微服私访,视察民情,也能趁这个机会见识见识下头的官员,好肃清奸佞。” 许允珩这想法提的猛然,沐珣从未做过盘算,毕竟眼下就剩两个多月时间,最紧要的是让许允珩先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堵住悠悠众口。 瞥了闷头吃饭的温子俞,他优雅的端坐在桌前,手指十年如一日的搭在筷子最远处,显得那指尖修长,一举一动都温儒至极。 许允珩之前可没提过这想法,肯定又是温子俞的主意,沐珣压下心中的疑惑,开口道:“时间紧,殿下这个时候离都,利弊相辅,可想清楚了。” 许允珩:“不瞒老师,确实想出都走一圈。” “行”,沐珣没再多问,点头道:“事情我来安排就好,陛下那边我午时便进宫,我们早去早回。” 心下一喜,许允珩难的露出几分活泼气,抑制不住的开心,起身行了一礼:“那就麻烦老师了。” “官沟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沐珣抬眸:“殿下连着几日都没回宫,陛下同辰妃娘娘都担心了,今晚便回宫歇着,这次殿下躬身亲行,已经做的够多了。” 他们想要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 许允珩听沐珣的,便应了。 “塌陷的第一条巷子距离主街太近了,从外边看不太出来,可往巷子里走两步就发现房屋建的太拥挤了”,温子俞捏着帕子轻擦了擦嘴角,道:“还都住着人口多的大户,平日里巷子都是被杂物堆着的,实在难看,我便让人把巷子最里面的墙拆了,往深处拓了些,看着能宽敞很多。” 沐珣说:“子俞真是什么都能按着我心里的想法做到最好,那堵矮墙我昨天还特意看了,后面空了一片地,被交叉的巷子口堵着,不免浪费了,留着也无用,拆了最好。” 虽然是一点小事,可温子俞就是能不偏不倚的做在沐珣心坎上,这份默契,也是没谁了。 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早膳,该谈的也谈妥了,沐珣便让许允珩再去同施工的大人叮嘱两句,他和温子俞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稍微放慢步子,沐珣问:“为什么要让殿下在这个时候离都?你怎么想的。” 温子俞直视他一眼,少顷才道:“要说我有什么想法,还真没有,这几日天天同允珩待在一起,看他独当一面的模样,同那每月都出现在家信中的少年不一样了,他从未离开过凉都城,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沐珣沉默了。 “我只是在不经意间同允珩提起外面的光景,他特意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看看的。” “沐珣,就让允珩出去走一圈”,温子俞拽了一下沐珣的袖子,两人步子更慢,他说:“就像你说的,这次他已经做的够好了,我相信,只要有你陪着,哪怕出了凉都,他也能把该得的名都稳稳坐拥怀中,不会被人钻了空子的。” 呼了一口气,沐珣看着晴空,抬手遮了一下眉眼,说:“你就这么相信我?” “信”,温子俞说:“除了你,也没人对允珩这般尽心尽力了,不信你还能信谁呢,只是……得辛苦你了。” 府门口,侍卫牵了马过来,沐珣接过缰绳,许允珩已经上了马车,一个回眸的时间,他已经利落的高坐马背,居高临下的睨着温子俞,沉说:“子俞,改日可得请我吃顿好的了,现在可是你欠我一个情了。” 温子俞微仰着头,笑笑:“欠着。” 朝许允珩的方向看了一眼,沐珣快马离去。 青简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离开的车驾,她多瞟了一眼,就往穆安院里去。 萧辞顺便把姜宇离千里迢迢送出来的锦盒带了回来,同穆安大眼瞪小眼片刻。 穆安看着精致的布帛,眉角蹙成分花一开一合,说:“姜宇离什么意思啊,这是不打算把最后一块九州录交给你了,过河拆桥不成?” “小瞧他了”,萧辞指骨敲着桌面,说:“他把九州录的纹路临摹在了这布帛上送了过来,玉石还在他手上。” “还算有点用”,穆安虽有几分生气,但还是利索的把地图拿出来,将最后的纹路拼在了一起,一张完整的地图出现在眼前,不禁叹道:“太不容易了,终于凑齐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3 你送我便要 . 青简从明月手中揪过一块糕点,吃了口问:“小姐在吗?” “主子刚回来,在里面呢”,明月冲屋里抬抬下巴:“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冷酷的摇头,青简说:“没有。” 她没见到听风同严宽,又挑眉问:“听风出去了?” “王世子要回来了,已经离开了地阎城,怕是有备而回,严宽同听风一起去探了,使点绊子。” 一点头,青简瞬间没了影。 她掀开竹帘,对萧辞行了一礼,穆安就把地图给她递了过去,说:“完整的,得来不易,赶紧着人给兆晖他们送过去。” “是”,青简看了一眼,揣怀里,道:“现在送过去,刚好同青卓青越的行程对上。” “怎么?”穆安扭头:“青卓和青越没同兆晖在一起?” 青简不太好说,挑拣着道:“暴雨把大家困山里了,青卓和青越先一步冒雨出了山,该是探路的,被雨势阻挡,便没回去,快了夜凶一步。” 听着便不太对劲,穆安脸色一暗:“夜影怕也没想到,会被青卓和青越甩脸子。” 青简一愣,低道:“等他俩回来,会受训的。” 青阁本就同夜凶有一点点不对付,心里存了隔阂,青卓和青越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但凡夜影态度凌厉一些,双方或多或少都要刚一下,一来二去,也不太好。 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青简本不想让穆安多心,可刚说了一句话,就被穆安察觉出来了。 “还有其他事吗?”按照地图上来看,青卓同青越快了两天的行程,虽然快了很多,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一件事”,青简耽搁了一天,就是处理这事了,她说:“青越发现,这地图所经之地,有二十八个小村子,都是人烟罕至的小村落,同星辰线的二十八星宿重合,不知是何意?” 萧辞在旁边静静听着,收敛的眸光顺着穆安的下颚划过。 穆安说:“青越怎么知道是二十八个村落?” “推算出来了,结合地图,**不离十,他们现在经过了十个相似的村落,彼此之间相距甚远,但都同地图上的点完重合,小姐可仔细看看,星辰线同九州录重合的点,是不是二十八个。” “是”,萧辞忽地开了口,他说:“刚才看地图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 “那还真是我大意了”,穆安悻悻道:“二十八星宿,二十八村落,这又是什么?” 萧辞提醒:“回头问问沈行白,他应当知晓。” 被青简一打岔,穆安的注意力都移开了,本是在说姜宇离的事。 说好了将九州录双手奉上,结果给个纹路是什么意思? 萧辞明显不悦,姜宇离显然从齐皇后口中知道了些什么,最后关头变了注意,他不一定想要这九州录,但一定是想同萧辞多谈判一些。 “他姜宇离有什么资格谈判?” “他确实没有资格,人到末路,胆子硬了不少”,萧辞不以为然,嘲道:“姜宇离想借本王的手,帮他除掉齐皇后身边的国师,等那玄龙死了,他不仅奉上九州录,还奉上整个大齐北境。” 穆安惊道:“能信他?” “可信度挺高的”,对于大齐北境,萧辞还挺感兴趣的,沉了沉眸,问穆安:“想要吗?” “想要什么?”,穆安故作,问道:“北境吗?” “嗯。” “都是雪山冰雕,要来做什么,雕个冰堡住吗?”那地方堪比第二个莫干山,穆安努努嘴,冲萧辞笑了笑:“不过你若是想送,那我便要。” 萧辞微一俯身,重道:“送,凭夫人这句话,他姜宇离不给也得给了。” 面颊一热,穆安笑笑。 “现在怎么办?姜宇离的意思是让我们帮他除掉玄龙?不就一个会点巫术手段的神棍嘛,姜宇离拿他就没办法?” 盯着穆安,萧辞收敛几分锐利的目光,沉沉道:“齐皇后同玄龙沆瀣一气,铁了心同姜宇离作对,两人皆疲心乏力,这般僵持之境,对峙不了多久了,总要有个人率先打破僵局,姜宇离撑不下去了,他必须率先除掉玄龙,卸去齐皇后的臂膀,才能稳坐皇城。” “他倒是会打算盘,眼看着疆土快被虎视眈眈的几方势力瓜分完了,急了”,穆安荡着腿,抬手替萧辞捋平衣襟,弯了弯唇角,道:“可如今是他失信在先,说好了将九州录奉上,别以为送个布帛过来就能代替,就这点伎俩,可威胁不了人。” 萧辞眼里的眸光微动,凑着竹帘缝里射进来的光束,眯了眯眼。 两日后,在大梁边境守着的奚九忽然动了,那些聚众的难民吃尽了身后几城的粮食,被黑袍人追着,无路可去,哀嚎连天,遍野都是横竖的人。 尽管姜宇离第一时间派兵力同黑袍人对抗,可他根基不稳,驾驭不了下面的掌权者,一时间造成了大齐境内满是“土皇帝”的纷乱场面。 姜宇离没等到萧辞的回音,奚九便率先而动,一鼓作气将蠢蠢欲动的乱民逼退数里,如此一来,大齐边境更是乱了,连带着里面的动荡再次掀开一波浪潮。 风平或者浪静,对于此刻的大齐来说,变得遥不可及。 边地帐下,奚九同历猿打了个照面,缓了大半个月,历猿结实了一圈,热情的喊奚九到帐中喝一壶。 长久待在萧辞身边,奚九战时也很少酗酒,他还有要事在身,匆匆就要退守回去。 历猿还追了二里地,连着天际的背后,是连绵的莫干雪山,他和手下的将士,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吐着口中白气,历猿冲奚九喊道:“先别走嘛,急什么,不是说好了静观其变,你们怎能动兵呢?” “赶几个人也算动兵?”奚九拽着缰绳,低头啃草的马儿被迫原地打了个圈,呼哧一声,奚九瞧着几步之外的历猿,他知道自己一动,历猿便有些急躁了,沉声说:“放心,没想着趁机捞利,我奚九还不至于背后捅刀子,历副将早些回去。” 历猿虎头虎脑的,他早就想打了,奈何沐珣不让动,上头也没一点命令,自己营地有离得远,前不久还被许邝这小儿私下拿了功,不费一兵一卒的出尽了风头,一想就来气的很。 他道:“奶奶的!真没劲。” 笑了一声,奚九说:“我动兵是为了私事,若是真要打,也不会这般溜圈子了,历副将若是实在手痒的慌,问你家世子去。” “害,我家世子忙着呢,我可不能影响了他”,历猿摆摆手,喊道:“奚将军既然是处理私事,那我也就放心了,走了。” 奚九拱手:“再会。” 这般一闹,不出半日,消息就传到了姜宇离耳中,朝中立场不稳,左右摇摆的大家见风使舵,一看情况不太对劲,姜宇离内忧外患,手里的兵又少的可怜,自己都有些糊不住了,哪里还能重掌政权。 他们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姜宇离回到寝宫,当即怒了,踹翻了一张桌子。 可回头仔细想想,这是萧辞在警告自己呢。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现在没有资格谈条件,有眼力见的顺从,识趣一点,说不定还能讨到一点帮助。 否则就是自讨苦吃,也太特么的憋屈了。 沉思片刻,姜宇离赶紧派身边的亲信把九州录玉石送过去,出了境,自会有萧辞的人接应,至于这九州录最后去向何方,他也不知道。 萧辞瞒的极其的严。 为了拿到这东西,姜宇离损失惨重,在皇城的兵折损过半,才把齐皇后逼出去。 —— 向青灵交代好了一切,当天下午,青音就屁颠屁颠的来了沐府,跟在穆安身边碎碎念:“小姐,我们明日就回京吗?” 穆安:“你不想回去啊?” “当然不是,我说了小姐在哪我就在哪”,青音身子好了很多,近一个多月都不能动气,武也不能动,她整天闲着,吃了睡、睡了吃,外面日头有些大,她便随着穆安坐在廊下,道:“青灵说小姐还要来大凉的,那我也得跟着。” “你跟着做什么?”穆安拍了拍掌心的糕点渣,说:“回去后,你便去找青云,现在身子也无事了,好好把失去的功力补回来。” “不行!”青音急了:“我得跟着你。” 微微一怔,穆安好言:“我有正事,不能带你。” 头顶的发丝都蔫了,青音情绪颓丧的坐在凳子上,快把桌子盯出朵花来,好半天才低低的说:“我不想跟着青云,他现在忙,肯定也嫌我麻烦,我不想给他添乱。” 穆安抬眼:“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青云不怪你。” 青音垂着头,失了声。 怕她多想,穆安又忍不住解释道:“我可没有嫌你麻烦,而是接下来真的有些事,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我也无法掌控,多带一个人,我便会多操一分心,我怕你遇到危险。” “我知道小姐要下那什么天堑,真的会有危险吗?” 穆安给不了答案,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神色一动,青音没再多问,若是危险,那她更得陪着小姐了,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 正想着,青简从外面进来,瞅了青音一眼,对穆安道:“小姐,都安排妥当了。”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4 心中的亏欠 王楚君知道穆安同萧辞要回去,每天都挂在嘴上,催着两人回京,可真正到了离开的时候,又万般的不舍,到底相隔万里。 她让人把路上的东西都带了很多,就怕穆安路上过的不舒坦。 穆南均将萧辞唤到了书房,双眉皱着,叮嘱道:“一切都要以你同安儿的安危为重。” “会的,爹宽心。” “我是相信你同安儿的,可眼前这局势千变万化,谁也说不清楚最后将发生什么,哪怕胜券在握,也千万不要轻敌”,穆南均从桌前起身,看着墙壁上的剑,缓缓道:“还有,别太重感情了,有些时候,当断则断。” 萧辞微愣,沉吟片刻才点头:“我知道。” “唉……” 穆南均也不想让萧辞为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叹了口气,穆南均说:“最后一件事,不管安儿承何姓,我既然同意将她嫁给你,做京城的摄政王妃,她就是穆府的嫡女,以我穆南均千金的身份入的摄政王府,你便什么都不能亏待了她。” 萧辞诚恳道:“欠安儿的,我都记着呢,会证明给爹娘看,证明给天下人看,不会让她委屈了去。” 他欠穆安一场婚礼,真心实意风风光光的婚礼。 萧辞一直都记着呢?现在回想,每日都在暗自懊悔,没同穆安正式的拜堂成亲,成合欢之礼,若是不做这件事,将会是他一生的亏欠。 “光说不做假把式,你们成婚当日,我未能亲眼所见”,穆南均话声都弱了,这又何尝不是他的遗憾,没能亲眼看着穆安出嫁,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让穆安入了摄政王府,他说:“若是我在,定然不会让你这般轻易地把安儿娶了去。” 再回京城,亲眼目睹两个孩子人礼天成,怕是不能了。 “这件事,我一直再准备着,没同爹娘说”,萧辞看了一眼穆南均,抿唇道:“这次回京,便趁机将婚事办了,再办一次,用这世上,最盛的礼把安儿迎进王府。” 良久,穆南均扶着腰,便笑了。 “我同你娘怕是见不到了,你能为安儿做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萧辞又同穆南均待了会,说了好些话,才从书房离开。 他也想过在凉都迎娶穆安,可这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掐灭了。 不说别的,他初次同穆安相遇,就在京城,最是坦诚美好的日子也留在了京城。 他娶的是穆府嫡女,却也不是……不管怎样,不容置喙的是,他始终想娶的那个人只是穆安。 以他萧辞摄政王妃的身份,过京城长街,入东平巷摄政王府,进九方居。 这个人,一定得娶进九方居才作数的。 第一次是如此,第二次也该如此。 —— “姜宇离把九州录送出来了,会直接送到京城”,萧辞替穆安整理路上带的衣裳,瞧着是贤惠极了,温声说:“这次便齐了。” 囫囵将几个包袱塞在一起,穆安说:“小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接下来,夫人可有什么妙计?”萧辞顺势靠在一边,垂目问:“毕竟为夫还觊觎着大齐北境呢。” 三下五除二忙完手中的活,穆安低低一笑,双手环臂原地踱步,轻声说:“北境么,某人可是说好了要送给我的,怎能到我这讨计呢?这也太不诚心了吧?” “保证诚心实意的”,萧辞耍赖,一展臂便将穆安圈了过来,稳稳的压在怀中,眸光同腕力一般的沉,笑意吟吟的说:“说了送,就一定会送。” “那你还想让我出谋划策”,穆安用鼻尖蹭了蹭萧辞的下巴,呼吸轻缓,道:“我若是献计,那北境就算得了,也是我的,该我送你了。” 萧辞:“也行。” 拍了他胸口一巴掌,穆安破笑:“你还真好意思,这般理所应当,我不管,你自己想法子,反正只能你送我。” 说到这,扣着肘臂的萧辞忽地看过来:“还真有一计。” 穆安:“说来听听。” “不管怎样,齐皇后同玄龙都是想要九州录的,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手中也只有一块,现在还落在了本王手中,必然心下焦急。” “所以你想怎么做?要除掉齐皇后身边的人,终究不易,大齐皇城就算再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人的,况且姜宇离都没什么办法,他若是能,也不会求助你了”,穆安似漫不经心道:“你我都不可能为了杀一个人千里迢迢去一趟大齐皇城。” 萧辞说:“我们不去,那就让他们自己来。” 姜宇离之所以拿齐皇后和玄龙没办法,多半是因为这玄龙国师的手段。 “在大齐皇宫待了半生,这玄龙受齐皇后提携,步步高升,一直受着齐皇后暗中的供养,手段不一定比地阎城的元龙低”,萧辞沉声:“现在想来,这元龙也不过是国师的一枚棋子罢了,他本就精通巫术,苦练数十载,再怎样都不会比元龙低才是,他知道这巫术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这才一直谨慎把控着实力。” 如此一来,也就说的通这玄龙一直保持正常之身的原因了。 “这玄龙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或者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细细一想,萧辞说的有道理,穆安抬首:“知道所有的九州录都在你手里,这玄龙若是真的知道一些关于九州录的事,一定会离开皇城,为九州录而来。” 萧辞低低一笑:“夫人聪明,正是如此。” “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本王就赌他一定会来,在京城等着他,顺势除掉,等姜宇离把北境双手奉上,这笔生意便是不亏。” 着实不亏,按照孤狼军和大梁兵力的目前状况,对北境最多垂涎一二,想要轻而易举的拿下,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到手…… 穆安:“就怕这姜宇离到头来又反悔。” “他若敢,本王便连他一块除了”,萧辞揽过穆安的腰,温声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说来也是没什么好带的”,用手比划了一下骤然空旷了不少的屋子,穆安神色微微落寞,忍不住叹道:“每个地方,都是短暂的小住,总觉的到哪里都长久不了。” 闻言,萧辞紧了一下指尖,看着窗外,缓缓道:“又胡思乱想了。” —— 入了八月,凉都也只下了这一场雨,雨季又歇了,空气中的燥热新一轮的蔓上来,长街又回恢复了热闹。 沐府门口却安静了不少。 穆南均昂首瞅着院里的花树,嘀咕道:“怎么觉得败了不少,这上头的枝丫都干枯了,宫里赏的,养死了多少有些难看。” “去”,他对身边的侍卫摆摆手,说:“寻个能人过来瞧瞧,这树出什么问题了。” 侍卫一扭头就跑了,叶子落了两三天,穆南均这才注意道,抬手遮了遮刺目的太阳,听到身后的说话声,头也不回头的说:“夫人快过来看看,是不是日头太大,这娇贵的花树受不了了。” 婢女掌着伞,王楚君低声:“不用遮了,退下吧。” 头顶一空,立刻热了起来,两步过去,瞥了那略显萎靡的花树一眼,王楚君回眸:“败就败了,安儿不在,也没人看了。” “我又不是给安儿一个人栽的,她不在,你出出进进也能看到”,穆南均替王楚君遮着阳,说:“安儿下次还会还回来的。” 穆安前日便离开了,走之前,王楚君心揪一般,院子里静悄悄的,她就觉得空,拽着穆南均往回走,碎碎念道:“也不知道路上顺利不。” “才走了一日,若是走的慢,才出了凉都地界,你还真是……”,穆南均摇摇头:“别瞎担心了。” 王楚君:“安儿前脚刚走,珣儿也走了,你说这两人是不是商量好的?” 许允珩的行程耽搁不得,沐珣将手中的事情短暂交接,便同许允珩一道离了都。 “说是去一月,很快就回来了,也好”,穆南均进了屋,拉过椅子扶着王楚君坐下,说:“珣儿同六殿下一走,这凉都的情势多少有些变化,趁着机会,也能瞧清楚一点。” 两人相谈到黄昏,院子里的细微声也歇了。 穆南均往书房去,沐府的门也闭的早很多,就是不想接客,今时不同往日,这上赶着巴结的人数不胜数。 穆南均一个都没接待过,独树一帜,在背后,怕是惹尽了人嫌弃。 说着会来客,守门的两个侍卫一天百八十次的婉言相拒,肚子里那点墨水都快用完了,一个理由换来换去的用,都愁了。 正要闭门,有辆马车就缓缓停在了台阶下,眯眼一看:“秦王府?” “这应该是来找郡主的吧?” 许烟樱从车上下来,带着怒意,寻仇一般的两步上了台阶,二话不说就要进去。 还是第一次见许姑娘这般无礼,守卫赶紧挡在门口拦下:“许姑娘可是有要事?府中已经歇了,许姑娘可明日再来。” 背后的昏霞照了半面天空,天色并不是很暗,最多算是昏沉,许烟樱被挡了回来,冷冷道:“我来见郡主,让我进去。” “真不巧”,守卫面色一正,说:“许姑娘来的不是时候,我家郡主出游去了,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许姑娘见不到人的。” 许烟樱瞪眼:“出游!” 笑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5 博州遇袭 迎着暮色,官道上行人极少,一来是因为此地接近边地,偏僻很多,二来人口也相对稀少一些。 听风抖落披风上的帽子,露出一副不太友好的表情,翻身下马,看了一眼身侧的客栈,回头冲后面的严宽说:“到了。” “来福客栈”,严宽一路上都拘谨了些,自觉的从听风手中接过马绳子,说:“你也累了,先进去休息,我去后面栓马。” 听风说:“我等你一会。” 严宽顿了一下,赶紧去后面将马匹栓了。 听风在小客栈门口转了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7 玄龙来了 . 行了小半个月,终于离博州近了些。 萧辞打算在博州休憩两日再回京,入了大梁境内,他们便换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中,穆安掀开帘子,朝外面瞅了一眼,一片郁郁葱葱之色。 不禁低喃:“离京城又近了。” “马上到博州了”,一路上,明月都说不出的喜庆,笑意洋洋道:“博州都是我们的人,王瓒公子也在,王妃可以好好歇两日。” 穆安笑笑:“倒也不累,瓒表哥可没事了吧?” “王妃放心,三日前不是收到博州的快...... 《摄政王府小作妖》527 玄龙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7 玄龙来了 行了小半个月,终于离博州近了些。 萧辞打算在博州休憩两日再回京,入了大梁境内,他们便换了一辆宽敞的马车,摇摇晃晃中,穆安掀开帘子,朝外面瞅了一眼,一片郁郁葱葱之色。 不禁低喃:“离京城又近了。” “马上到博州了”,一路上,明月都说不出的喜庆,笑意洋洋道:“博州都是我们的人,王瓒公子也在,王妃可以好好歇两日。” 穆安笑笑:“倒也不累,瓒表哥可没事了吧?” “王妃放心,三日前不是收到博州的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一528 一根白发 萧晟渊危在旦夕,萧辞匆匆就要回京。 并非因为担心他的生死,而是不想让他这般没用的死了。 博州府上的厨子,做了一桌海鲜,可谓满足了穆安的口腹之欲。 吃饱喝足,撑着肚子走在院中,穆安回头问青简:“青音呢?” “没见到”,青简摇摇头:“多半怕小姐送她走,故意躲着呢。” 天枢阁这两日在博州办事,有青云派下来的人,青简已经联系过了,会护着青音一道离开。 见穆安不说话,青简掀开门帘,随着一道进去,讪讪道:“青云很同意小姐把青音送过来的,知道小姐忙,青音现下也不适宜再跟着了,回阁中闭关,是最好的选择。” “她那么犟,多半心下不愿”,摩挲这掌心的薄茧,穆安说:“明日我们就要回京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替青音把东西收拾好,明日便跟着天枢阁弟子回去。” 青简未再就此事作声,知道在青音这件事上,穆安心意已决。 她动了动唇,说:“九州录已经送过去了,青卓青越也已经拿到了,兆晖也带着夜凶追了过去,只是他们好像走错路了。” “嗯?”穆安疑惑中,眉间微蹙:“什么时候的是?” “算起来,至少五日前了。” “我不是说了吗,让他们细心些,跟着地图走,如何还能走岔了?再这样下去,都能拖到我亲自到天堑之日了。” 没有责怪的意思,这细微的错误,不该是兆晖他们该犯的,穆安着实没想到,不免有丝丝失望。 半晌,才顿声,继续道:“时刻同青灵联系着,别再出岔子了。” 青简颔首:“知道了。” “还有,同孟锐的联系也不能断了,现在我们回了大梁境内,消息就通过青灵传递着”,穆安说:“我离开凉都之后,哥哥也不在了,别让人趁机钻了空子,对沐府不利。” 等回了京城,穆安得赶快同沈行白商量一下。 从昨夜开始,她隐隐觉得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很是细微,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精神力弱了些,空间内具体看不出什么变化,可小狐天生敏锐,它发现空间的灵气稀薄了,就连药草的生长速度都慢了不少。 小东西挑食,便不怎么喜欢吃了,气蔫蔫的扒在一边,还总是把放在石屋里的传记叼出来,爬在上面垫屁股,也不知道,冷冰冰的,有什么好玩的。 穆安想等着萧辞来了,一起歇,可靠在榻边就睡了。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烛火明亮,宗谬之坐在一边,认真的听萧辞同王瓒谈论。 得知那故意放走的海盗居然是大齐国师,王瓒甚是惊讶,瞳孔在柔光下不由自主的缩了缩,道:“若非王爷的人来的及时,我同那大齐国师,说不定会两败俱伤,差点坏了你们的计。” “无妨”,萧辞想多留玄龙一会,无非是为了穆安,连他都觉得,这玄龙奇怪的很,可能知道一些秘事,若非如此,他便能立刻让人除了他,用他的人头,来换姜宇离手中的大齐北境。 想到着,萧辞上掀了一下眼皮,说:“既然玄龙能悄然近了博州海岸,便说明这海上存在着风险,一定要守好了。” “这次是我大意”,王瓒沉道:“没想到这走黑道的,敢光明正大的同我们对上,对于海上走黑,本想徐徐图之,现在看来,一点余地都不能留了。” 宗谬之插口道:“先别说这以后剿杀海盗的事,这大齐国师的乘的商船到底是哪来的?” 玄龙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乘了小船,偷袭的巨船是半路劫的,那真正走船的是谁? 王瓒看了萧辞一眼,紧绷了一下唇。 萧辞对宗谬之道:“此事本王自有定夺,你先退下,明日一早,本王便启程回京了。” “是”,宗谬之起身,行了一礼,当即不再多嘴,只道:“那王爷也早歇休息,臣先退下了。” 等着他出去,萧辞才捏了捏鼻梁,松开指腹,缓缓靠上椅背,对王瓒道:“派一队人出去,帮欧阳记一把,别让堂堂二公子,死在海上了。” 王瓒无奈,果然,萧辞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猜疑,仔细查看过那商船,下面装的,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东西,都是大梁律法明令禁止的违禁物品,是要被砍头的。 纵观整个大梁,能如此大手笔的,也就是欧阳二公子了。 知道欧阳落同穆安为至交好友,还同钰岚有些关系,这欧阳记更同萧辞有千丝万缕的牵扯…… 王瓒哪怕心知肚明,一时也难以论断。 僵硬的点了点头,他道:“听你的,我即刻让人暗中接应一下。” 悠哉的放下二郎腿,萧辞面不改色,没一点徇私枉法的心虚,挑眉道:“欧阳记这次水路走的货物,一经发现,统统清缴,一件不留。” “……”吞了口唾沫,王瓒拿出秉公执法的气势:“不容姑息。” “辛苦了。” 坐了半天,腰都酸了,萧辞瞥了一眼窗外,喝尽了杯盏中的茶,便离开了书房。 玄龙同黑袍人,半道抢的商船,就是欧阳记的。 虽然欧阳落很谨慎小心,一点让人怀疑的标志都没留下,可还被萧辞一查就知。 严宽跟在后面,低低道:“主子,这欧阳二公子不会出事?毕竟那船上的打斗痕迹还挺激烈的,定然是死了很多人。” 冷哼一声,萧辞漠然道:“欧阳落不是傻子,他能跟自己的黑货走在一起?后面跟着罢了,命大,死不了。” “主子说的有道理”,严宽连连应和:“属下就知道,这欧阳二公子出现在凉都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走私这种杀头的,违背律法的事……他都敢在主子眼皮子底下干,还亲自去谈生意,能活到现在,命也真是够硬的。” 面色微冷,任凭谁都能看出来,萧辞浑身带着煞气。 欧阳落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次远行,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萧辞到了廊下,明月还在门口候着,微微一礼,低声道:“主子,王妃歇了。” “知道了,退下”,萧辞轻摆手,示意明月退下,回头对严宽低声道:“给程风去个信,我不去长陵。” 严宽顿了一下,对上萧辞的眼神,点头:“是。” 他这信送过去,程风又要叨叨了。 拂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进去,萧辞顺手脱了外袍,搭在一边,垂眼去看,穆安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榻边就睡了。 睡得竟意外的沉,萧辞近了身都没发现,正欲俯身将人抱起来,方弯下腰,瞳孔猛然一缩,怔了好半天,萧辞才把微僵的指尖伸过去——那头乌黑的秀发中,隐约夹杂了几根白丝,顺着发根一直白到了发尾。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一瞬间的心疼充斥了萧辞的胸腔,压着心里的五味杂陈,指尖拂开散落下来的碎发,萧辞将人抱在了榻上。 忽地,穆安就被惊醒了,无意识的指尖一紧,戳进了萧辞的腰腹,攥的人生疼。 “乖,睡”,萧辞背过手,将穆安的指尖松开,装进被褥里,低低的说:“我就在这。” 混沌了好半天,穆安才缓过神来,这猛然而来的“惊”,像一把火似的,被点燃了,没有什么缘由的席卷了穆安全身上下,连同脊背的骨头缝里都差点破骨而出一层冷汗。 眼前的人分明是萧辞,她怎么惊成了这样。 “我……”,缓缓吐了口气,穆安想要坐起来,就被萧辞轻飘飘的按回去,她睁看着,说:“被惊了一下,没事。” 萧辞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这一笑在浅浅的烛光下,犹如春水波澜,昙花一现,将穆安灼灼欲出的烈火扑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渊里,迅速的坠下去——“惊”意被焚了个一干二净。 “别动,有白头发”,忍了半天,萧辞还是忍不住的身伸手去拔,用尤其温柔的嗓音道:“该好好睡觉的,你看,头发都累了。” 穆安瞪大眼睛:“什么时候有白头发了,我怎么不知道?” 话落,她都飞快的补充了句:“没事,拔了就成。” 一句话的功夫,还没感觉到什么,萧辞就在空中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指尖,穆安什么都没看清。 他道:“好了。” “完了吗?几根白发啊?” “一根”,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萧辞卧在榻边,侧身对穆安笑了一下,帮她垫了垫枕头,轻声说:“趁着睡意还没醒,夫人快睡。” 这模样可爱极了……他一说完,穆安跟中了魔一般,还真困了很多,落了一吻便睡了。 指尖轻微的摩挲着掌心,萧辞半天没了睡意,他刚才飞快的拔了三四根白发,却发现发根处白起来的还有,凌乱的穿插在一头墨发中,平时他还真没注意到。 怎么会这样? 俯眼看过去,穆安已经睡着了,紧紧的将人揽在怀中,萧辞异常清醒。 桌子上的烛台响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熄了。 直觉告诉萧辞,穆安的身体可能出问题。 凭借他一己之力,摆在眼前的,尽是无奈和茫然,回了京城,定要好好同沈行白谈一次,除了他,萧辞再想不到谁还能破这危机四伏的天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529 王爷王妃万安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崖壁,四周黑沉沉的,穆安面对着墙壁,隐在阴影里,并不讲话……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一步一步过来,走的极轻极慢,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熟悉。 一阵风吹过,刮的人脊背生疼,发髻忽地就散了,一缕白顺着面颊掠过,沉沉的崖壁上,模模糊糊照出一个影子,青丝换白…… 卯时未过,青音就在穆安屋前走来走去,明月同她搭话,半天得不到回应。 这边青简已经替青音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在穆安屋前找到人,对出门的萧辞行了一礼,大步过来,冷着脸对青音道:“别磨蹭了,大家都忙着呢,在外面等你了。” “我……”,青音抬起头,不情不愿的接过青简硬塞过来的包袱,攥紧了手,摇头道:“我再等等小姐。” “昨天不是躲着不见吗,这会也没什么必要见,又不是……”,青简莫名一顿,面无表情道:“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你是回阁中闭关,青云会照顾你的,等你把功力补回来,青云自然有的事情让你去做,不会让你闲着的。” 垂下眸,青音倔强的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我等小姐出来,再走不行吗,你别催我。” “其他阁的弟子等着呢,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吗!” “可、我又不想跟他们回去”,青音声音越来越弱,再张口,已经带了哽咽,她不想同穆安分开,担忧道:“青简姐姐,你同我说实话,小姐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啊?为什么不能带上我,我不比青卓青越差的,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舔了舔干燥的唇角,青简别过眼,说:“那是以前,你瞧瞧你现在,累赘罢了。” 青音:“……” 瞪着圆乎乎的眼睛傻了片刻,豆大步的泪珠决堤一样涌出来,她努了努嘴,看着青简,哽道:“要不要这么不讲理啊,我早就不莽撞了,我知道自己会给你们添乱,我不去还不行吗……我就是担心小姐,担心你们。” 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看青简的每日的眼神,青音就知道她心里装着事,不肯说出来。 “好了”,再等一会,穆安就要醒了,青简从怀里捏出帕子,胡乱的给青音抹了把脸,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软了些声,说:“别让大家等急了,进去同小姐说句话,就赶快走,我们也要走了。” 回京啊——青音也想回去。 落寞的点了点头,青音扭头推开门进去,一抬头就见穆安披着外袍站在门后面,连鞋袜都没穿,清素的样子冷冽又美好。 就这么一眼,将青音的回忆扯回了好远好远,屋檐下还亮着灯,院子里的凉气残存,一股酸意顺着青音的后背一直蔓延到了脊梁骨,她忍住长叹,咬了咬唇,说:“小姐……” “进来坐,外面的话我都听到了”,穆安缓缓说了句,便回头单穿了鞋,脚踝有丝丝的凉:“这次回阁,便不要轻易动刀动枪了,也不要一声不吭的到处乱跑,不管什么事,都事先知会青云一声,好好修炼。” “嗯”,青音一开口就想哭,眼眶都模糊了,她一把抓过穆安的手,瞬间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这几日我一直心里不安,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来找你,下次再见小姐还要多久啊?” 穆安做了半晚上的梦,脑子现在还是乱的,被青音的小哭音一下子点醒,她笑笑说:“不需要多久,你闭关至少半年,等你下次出阁,我一定回来。” 抹了一把泪,青音问:“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 “好”,狠狠一点头,青音站起来,道:“那就半年,半年之内我一定出关,我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我会成为一个高手,会成为整个天枢阁最年轻的佼佼者,我青音——向此生最敬重的小姐发誓,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我要同你并肩作战,永远!” 穆安最后抱了抱青音,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姐一直都相信你。” 还记得私自逃离天枢阁那天,青音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一口气甩掉身后的追击者,孤单的身子没入了山林,烟雨霏微,立在那山雾间,青音不识青山,也不知归途…… 直到后来,她心里始终都空着一块地方,那里盛满了迷茫。 策马奔寻在回阁的途中,青音一扫迷茫,小姐说她是雄鹰,她就是。 四周青山皆是山,所谓归途,不就是为了同想并肩的人站在一起么? 她可以的。 就半年,半年之后,她会以一个全新的面貌站在穆安面前,她是青阁的杀手,也是穆安的家人。 —— 宗谬之备好了车驾,连着京城而来的护卫整齐罗列在府门外。 萧辞能感觉到穆安兴致不高,有些气恹恹的,牵着人往出走,温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回过神来,穆安摇头,浅声:“没有,在想事情。” 正说着,王瓒大步跟上来,看着穆安,万般不舍道:“你们路上小心,到了京城有何变故都可同我说,我必定第一时间赶到。” “那倒也不至于”,浅浅一笑,穆安道:“听府中的将士说了,瓒表哥准备回一趟雁回的,确实该回去了,家里都可想你了呢。” “等有空,我就回去”,不好意思的垂着胳膊,王瓒又忍不住叮嘱:“万事小心。” 穆安点头:“嗯。” 萧辞扶着穆安先上车,让宗谬之准备准备启程,回头对王瓒道:“博州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若是抽空,就赶紧回去一趟,免的家人担心。” 短暂的见了一面,王瓒目送着萧辞等人没了身影,才转身进去。 刚进去,亲信就来报:“发现绕道而走的几艘黑船,夹带私货,船身看着就重,后方确实跟着欧阳记的船队,两者还离得挺远的,怎么办?” “悉数清剿,一件不留”,王瓒低低吐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又说:“别起了太大冲突,别伤了欧阳二公子。” 亲信愣然:“统领,就这?” “不然呢?统统抓起来,砍头不成?” 三日后,午时。 欧阳落颇为狼狈的靠近了博州海岸,身边的随从一个不少,皆一脸菜色。 尤其是欧阳落,那脸都是铁青的,海上漂泊,加上他本就身子不太好,这么一闹,没有的病气都被闹出来了。 周边人声鼎沸,在一片夹杂着混乱的有序中,丧气的拍了拍衣襟,欧阳落低沉道:“先去酒楼,本公子要沐浴更衣!” “是”,欧阳记的随从立马分做两列,在满是血水同海鲜的甲板上,隔出一条相对干净的路来,恭敬道:“公子,请。” 冷哼一声,欧阳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归于平静的海面,心底的浪涛不歇。 空手而归! 虽说他不看重这些钱,却要的是面子,先前被劫就不说了,这次被半途清剿,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干的! 所有的人一股脑被拥过来,挤的欧阳落心烦意燥,冷冷道:“给大哥送个信回去,说我已经回来了,十月底之前,不会回南城。” “是,公子还去京城吗?” “去!怎么不去”,闷哼一声,欧阳落从人群里走出去。 本是送着商船出了海,他便直接去京城的。 可现在……低头看看自己狼狈至极的模样,欧阳落怒道:“萧辞,你给我等着!” 萧辞真是阴啊,整个欧阳记,身边一件值钱的都没留下,哪怕一绸缎子! 越想越气,只能在最近的博州先休养几日,再去京城。 与此同时,萧辞同穆安也到了京城外,路过浴佛寺的时候,穆安让马车停下,说:“进去上柱香。” 出门迎接的,还是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和尚,这小和尚也记得穆安。 一如既往的双手合十,虔诚的唤了声:“施主,里面请。” 在内乱下,浴佛寺也未曾闭寺,香火比以前更加的旺盛了。 寺中来上香的,也有不少京城的夫人小姐,一抬眼,看到自门口缓缓而来的一对璧人,顿时连手中的香都忘了,主殿中在刹那间静下来,只有角落的僧在不轻不重的敲着木鱼,念着佛经,耳边余音荡着,无端的神圣。 不知道谁哆哆嗦嗦说了句:“……是摄政王同王妃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穆安并未跪,她只是微躬着身,立在大慈大悲的我佛前,虔诚的拜了拜。 萧辞就静静等在身后,他往哪一站,周围连呼吸都是停滞的。 在佛前立了片刻,穆安放下双手,抬头同那金身对视一眼,才回头对萧辞缓缓道:“走。” 耳边齐声:“恭送王爷,恭送王妃!” 萧辞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满城皆知。 城门口,巡城兵列做两排,文武百官静声相迎。 难得,武清文位居前首,无需人搀扶,费力的撑眼瞧着,他硬是从府中爬起来,随着人流被推到了最前面。 再次立在京城,就是这般情景,眼前人大多都是生面孔,立在萧辞身侧,穆安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回来了! 骄傲又冷冽的昂着头颅。 只听得一声声的:“王爷千岁,王妃千岁……臣等请王爷、王妃万安!” 昏阳西斜,满城皆寂。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0530 仍是九方居 没等文武百官说什么,萧辞扫视一圈,沉了音:“本王乏了,有何事,明日再议。” 空间霎那间凝固,汗水落地,鸦雀无声。 沈德重起身,缓缓道:“臣送王爷同王妃先回王府,累了一路,其他事情明日再议也不迟,不急在这一时。” 穆安微愣,抬起眸子,寒声:“还哪来的王府?沈大人说明白点。” “王妃回去瞧瞧就知道了”,沈德重看了萧辞一眼,扭头道:“王妃请。” 揪紧萧辞的袖子,深吸一口气,穆安抬眼看向萧辞,微抿了抿唇,呆呆的问:“是……” 自然而然的牵上穆安的手,萧辞弯了弯眉眼,含情的眸子里瞬间温和无比,说:“我们回家。” 周边人声渐渐升起来,马蹄飞扬,不等沈德重再说什么,眼前已经没了两人的影子。 众臣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武清文什么都没说,谁也没搭理,被小厮扶着上了马车,率先离开了城门口。 “大家都各自回府”,重重叹了口气,重新热闹起来的气氛略微噪杂,说什么的都有,沈德重摇头道:“王爷无命,大家便不要去打扰了,时机到了,王爷自会传唤的。” “沈大人,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此次回来,究竟有何盘算”,一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沈大人不如透个底,让我等也早早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沈德重摸了摸下巴,顿声:“透什么底?我这心里都没底呢,行了,散了散了。” 原本沈德重以为,自己多少能猜透一点萧辞的心思,可照今日这情形,又给了他一头雾水。 红霞铺满了半边的天空,层云跌落在袍角,被行人碾碎了踩在脚底,抖了抖鞋帮子,宗谬之喊了声:“沈大人等等我。” 缓缓回头,沈德重面带着笑,说:“这次辛苦你了。” “哎,咱不说这个”,行了一路,宗谬之有些口干舌燥,他觍着脸问:“能到沈大人府上喝口热茶吗?咱们细细聊一下。” “当然能,谬之上车。” “谢沈大人。” 相信这一路上,宗谬之双目所见了不少,正好,沈德重也想听听。 之前总想着萧辞能回来,一回来,好多装在壳子里的事情便能尘埃落定了,可眼下人回来了,又觉得不踏实。 这种僵局,没有人比沈德重体会的更深刻了,这一路走来,他的心理路程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一糟。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东平巷的还是之前的模样,熟悉感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红了眼眶,穆安低了声,抬头看着摄政王府的大门,连门上的轻微划痕,都同之前一模一样:“从什么时候让人开始建的啊,我还以为……” 身后的明月忍不住抹了把泪,掐的听风生疼。 听风也愣住了,懒得搭理她,怔怔的看着门口。 轻声一笑,萧辞感慨万千,微垂眸:“夫人,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庭院里的小路虽是新的,却一点都不陌生,闭着眼睛,穆安都能将这里的一景一物临摹出来。 一步一印,走着走着,前方的穆安就听了步子,静默片刻,她回过身,对青简等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背后的屋檐拉长了影子,忽明忽暗,回到九方居的小路上,就只有萧辞同穆安两个人了。 萧辞正欲开口说什么,就见眼前人默默垂泪,他瞬间手足无措,将人抱在怀里,逗小孩一般低声安慰:“这是怎么了,别哭。” “你为什么不早点同我说,偷偷的把王府建起来……”,穆安埋着头哽咽,堵塞在心口的五味杂陈汇合在一起,徒留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她道:“我一直以为,再也回不到九方居了,一直以为……” 可能会留有遗憾了。 大掌轻轻的拍着颤抖的肩膀,萧辞说:“怎么会没有呢,夫人忘了,是你踩着月色说过,想回九方居的,本王便一直记着了。” 所以便想分毫不差的建了。 奈何好多东西还是没有了。 尽管这样,穆安也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眼泪胡乱蹭了萧辞一身,得了一个低沉沉的笑,萧辞道:“本想给夫人一个惊喜,殊不知倒把人弄哭了,本王向夫人赔个不是,就将整个九方居都赔给你好不好?” 破涕为笑,穆安仰起头:“那你背我回去。” 沉沉的霞光下,一汪春水落进了黑瞳里,划出叮咚的轻响,萧辞道:“好。” 九方居的青石砖被擦的锃亮,踩在上面,耳旁都有了回音,萧辞走的很慢,靠在他背上,穆安说:“该让你从府门口,就把我背回来的。” 步子故意一顿,萧辞认真的想了想,说:“那本王现在背着夫人出去,再重新回来,还行吗?” “我不想了”,穆安将脸埋在萧辞颈间,那里能感受到铿锵有力的心跳,慢道:“就这样,从外面的庭院,背着我进九方居,我已经很开心了。” “夫人就这么容易满足啊?” 萧辞嘴上说着,还是将人背了进去,喃喃:“等下一次,别说从王府门口,得从东平巷口,从长街口,背着夫人进来。” 穆安笑笑,没听太清楚,背枕着最后沉下去的一点余晖,只觉一切静好。 —— 寅时三刻,萧晟渊淌着汗醒来,浑身的疼痛令他根本睡不踏实,夜里人都是不清醒的,惊惧席卷着他,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这次会死掉。 榻垫的**,京城还不是转凉的时候,窗户半开着一扇,寝宫里的帘子随风摇晃,萧晟渊躺在梦里,像是枕在冰雨中。 倏然惊醒,眼前的可怖的人影消散,时刻守在外面的内侍听到动静,弯着腰轻手轻脚的进来:“皇上,怎么了?” 扶着枕头坐起来,萧晟渊惊魂未定的问:“什么时辰了?” 内侍答:“寅时三刻。” “寅时了”,萧晟渊喃喃:“天快亮了。” “还早着呢,皇上再歇歇,奴给皇上热盏茶,皇上喝了就歇。” 不消片刻,内侍都端了热茶进来,萧晟渊抿了一口,把冷意压下去,抬眼道:“谢良呢?” “皇上忘了,谢统领不近身伺候了。” 猛然打翻了茶盏,萧晟渊又开始头疼,他怎么能忘了,谢良被调走了,那可是他身边的人,他连留的权利都没有了。 内侍匍匐在地上,一声不吭。 好半晌,才听萧晟渊暗哑着声问:“文武百官可都去见了摄政王?” 今日萧辞回来,事情传的很大,连宫里都挡不住,不知是不是他人有意为之,反正多少都听了不少的风声。 内侍还真清楚着,埋头说:“回皇上,摄、摄政王回了京便……回府了。” “没出来?” “没”。 萧晟渊捏紧了拳头,有气无力道:“谁也没见?” 内侍说:“谁也没见。” 心底一凛,萧晟渊只觉得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快要窒息了。 残烛一样的身子,打了萧晟渊一个措手不及,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命中会有这么一糟,没有缘由的开始衰弱。 紫微星的光正在逐渐变得暗淡,难道萧辞一回来,就连天命都要舍弃他了吗? 为什么? 同他一般睡不着的,还有贤淑宫。 曾鸣守在门外,自从许淑贤有喜,借着养胎喜静的名义,院子里伺候的人一日日的减少,到了夜里,时刻警醒伺候的,就是暗处的曾鸣。 里面又咳嗽了起来,曾鸣皱了皱眉,良久,咳嗽声才歇了。 “娘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许淑贤听到了,她点着一盏灯,坐在妆台前,月份大了,坐久了难免不舒服,发髻散落,在烛光的映照下,活像个女鬼,她说:“摄政王同王妃回来了?” 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曾鸣推开门进去,替许淑贤披了件外衫,说:“娘娘别胡思乱想,该歇了。” “皇上呢?” 曾鸣无奈:“皇上早就歇可了。” “笑话”,许淑贤忽然莞尔一笑,那铜镜里的面目跟着闪了一下,有些瘆人,她好似又想通了什么,幽声:“皇上果真睡的着?” 不管萧晟渊睡不睡的着,曾鸣知道,再这样下去,许淑贤身子该垮了,好言规劝:“娘娘在后宫养胎,这段时间谁也不见,哪怕这摄政王同王妃回来了,前朝事也乱不到娘娘宫里来,我们闭门不出,便不会有事,娘娘宽心。” “是吗?”按着曾鸣的手臂,许淑贤费力的起身,面目陡然阴冷:“就怕本宫不出去,会有人自找进来。” “不会的,自皇上病了,娘娘闭宫潜心祈福,需得三个月,朝中人人皆知,谁敢来打扰?” “你说的对,本宫谁也不见!不管是她谁来,都不见。” 好不容易才看着许淑贤歇了,曾鸣才重新回了院外,屋子里隐隐约约飘然着一股子药味,让曾鸣警惕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沉了眉。 筹谋这么久,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萧晟渊最多撑不过一个月,就差最后一个月! 萧辞这个时候回来,不由得让人担心,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许淑贤不要出什么岔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