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无心仕途》 第1章 剑谱与花灯 赵玉盯着众人,还郑重地清了清嗓子。 “...” “传言东境边的一处小村庄内盘有恶妖,生性狡黠残暴,每月初六黄昏之时,便会随斜阳光照遁入农户房内,潜伏隐匿在暗角处,待归来农户推门而入,恶妖便即刻对其扑食吞噬。 被恐惧笼罩下的村民终日人心惶惶,鸡犬安宁,几番请来得道高人做法依然驱不走恶妖。” 某月初六,一名年轻将领偶然途径村落,又是黄昏之时,将领见村内家门窗洞开,农户们却都手持锄头刀棍等聚集在外,面容惊骇如临大敌。于是心生疑问,经询问农户,得知原是有恶妖作祟。 年轻气盛的年轻将领可怜百姓受这恶妖之苦,便决心誓铲除那害人之物。行军打仗什么凶险惨烈境况没见识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真龙天子脚下岂容恶妖作祟! 他气势汹汹推门而入,就看见一团黑气化形的两头妖兽张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迎面扑来,紧接着屋门被狂风吹得猛地关上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听闻有激烈搏斗声和妖兽仿佛妇人啼哭的骇人叫声传出。伴着红光大作。 村民们十分担忧年轻将领的性命安全,要知道这妖怪在村子里吃了有数十人多了,其中还不乏年轻力壮者。众人心急如焚,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妖物吃人?忍无可忍最终决定一起破门而入,今日就和那妖物拼了! 顷刻,将领重伤破门而出。 恶妖被除。 原来!!将领所佩的是天子御赐的青玄剑,剑长两尺两寸,以精粹的上古玄铁所铸,剑身极薄,通体微微泛着寒光,剑刃如秋霜般冰冷锋利。专斩天下妖邪之物,而说起那把剑,就不得了了,居然是出于铸剑圣手...” “哎,哎,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小风,阿青,皇司...” 赵玉这已经是第八百遍一脸沉醉在讲着那个故事了,自从前两个月在一个巷角散摊上淘了那本书,他就开始反复威逼利诱大家听他讲故事。当然,这次是利诱。 “说好的请你们吃福堂阁就得好好一脸崇拜地听完的嘛” “不了不了,我们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众人一脸嫌弃地四散开去。 “后面还有两柱香的淬炼锻造过程,放过我们吧...” “哈哈,赵玉这小子又在做白日梦咯,现在哪里还有能锻什么神剑的铸剑师啊” “我还得回去看铺子呢,一会我姐姐该来拧我了” “这次讲的绝对不一样!有关于熔炉温度,铁水分量的讲解!”赵玉忙解释道。 众人逃得更快了。 “也忒不讲义气了,等我铸成宝剑,你们别来求着要看啊,怎么求都不会让你们看的”赵玉愤愤朝众人离开的方向大喊道。随后转过头对席上仅留的一人笑笑:“沈言,果然只有你是我的好兄弟,你得支持我啊” “我那还有两本锻谱,看样子你也是不想要了”沈言轻抿着茶,目光落在窗外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市集里,车水马龙,一派繁华。 “哎别别别,我不与你说就是了” 咚咚咚,阁楼梯上传来一阵细琐嘈杂的脚步声。赵玉扶额“怕是我阿爹打发小厮来寻我了,今日本是该到尾街收铺金的” “走吧”沈言倒不磨叽,放下杯盏起身就走。他可不想在这小房间里被搅得鸡飞狗跳的。 这个赵玉,是拓城第一富商赵老爷的二公子,平时呢,别的爱好没有,只是沉迷铸剑不可自拔。也是这个爱好,搞得以他为圆心,方圆几里之内不得安宁。但本质是个爽朗少年,剑眉星目,大方俊朗,配上小麦色的皮肤,让人联想到草原自由驰骋的小野马。加之其热心不拘小节的个性,使得他在整个拓城的人缘极好。除了揪着别人疯狂输出锻造知识那阵会被人嫌弃。 沈言是他的好友,和赵玉同岁,年方十七,祖上是战功显赫的护国将军,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已家道渐颓。父亲也曾在兵部执过权,但因卷入朝廷党野纷争被削降官爵,父亲经历官场浮沉,感慨万千,最终安心守在皇城近处的无名小镇当个县太爷。过着心无大志与世无争的悠闲小日子。 但沈言究竟是继承了优秀的将军家血统。从小智商一路碾压同龄人。虽为人温和低调,但在拓城的小姐闺秀心中还是太耀眼了些。已经宛若瑶阶玉树,悠然伫立在那些春闺梦里。 “后日就是上元节了,咱们晚上去西河边上凑凑热闹,你那么聪明,今年的花灯会肯定又是大杀四方”赵玉一路叽里呱啦说着。 沈言淡淡地点头回应。心里很是明白,赵玉对这种缤纷浪漫的花灯会,简直没有一丁点兴趣,只是为了拿他这个三好青年当挡箭牌,以便上元节好从赵夫人赵老爷及三姑六婆约束的一大家子里溜出来,到西河边摆奇玩古杂的小摊上淘一些关于锻剑的物什。 “我跟你说,散摊上的宝贝多着呢...” 年纪轻轻怎么多长了根舌头,沈言发誓以后离这人三米远。 “没爹没娘的妖怪,还敢偷我们的花灯” “对,还是个瞎子,打死她” 巷子边上传来一阵打骂吵嚷声。赵玉停止了絮絮叨叨,和沈言循声望过去,路边一个身着灰粗麻布,看起来脏兮兮的瘦弱小姑娘被一群顽童用力来回推搡摔下,手里还死死拽着一盏花灯。小姑娘和几个顽童看起来都只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沈言不悦,眉头微皱。刚想出声制止。 赵玉已经箭步冲了上去,摆出一副凶狠状:“哟,你们这几个死猴子又欺负人,看来上次教训得太轻了啊,才多大点啊真以为自己能横着走了是不,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打得屁股开花。”说罢作状要上前去打人。顽童们素来知道这个大哥哥的厉害,不敢在他面前逞强,便一哄而散逃开了。 沈言嘴角抽搐了下,觉得赵玉像极了这群顽童的头头。又看那小姑娘,人已经摸索着墙壁自己站起来了,小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苍白可爱的小圆脸上并没有太多惊恐,害怕的表情,只是小嘴倔强地抿着。眼眶也红红的。 那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 厚密长睫毛下半覆盖着的双眸,如深琥珀色琉璃般通透明净,却毫无灵动生机。即便是晶莹华贵的宝石,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是个盲女。 “这是我的花灯,是街角牛爷爷送给我的,不是阿黄他们的”小姑娘对着面前的空气激动争辩着,声音有一点沙哑,藏在破旧宽灰袖下的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一只花灯,生怕又被人抢了去。 赵玉挠挠脑袋,想着说些什么好。这么一个长相精致可爱的小姑娘,可惜是个瞎子,现在还一副破破烂烂的打扮,怪可怜的。要不给她些银子好了。想着就开始掏银袋出来准备施舍。 沈言在一旁看着,上前来拾起扯坏的花灯缎带。交到小姑娘手里:“许是刚才扯坏了,这有位哥哥可以帮你修好”。 赵玉:“...”。这还有别人吗?恐怕自己就是要负责修花灯哄小孩的那位哥哥吧,总不可能是沈言亲自动手,他试图幻想那个场面,好吧,无法想象。 小容雨踌躇了一会,把花灯抱在怀里,又去忐忑不安地摸摸上面凹凸不平破碎的角。“真的可以帮我修好吗?”小手藏在袖里交叠着紧张地握了握“那谢谢你们,要修好看些看不出来坏的,我想送人的”。最终她把花灯递向赵玉的方向。 “... 居然还有要求,好吧,谁让是自己揽下来的活。”赵玉心想。并窃声在沈言身边说道“她不是看不见的吗?,干嘛不递给你”。 沈言没理会他,只把他往前一推,赵玉踉跄了两步,脸上挂尴尬的笑“上元节那日傍晚来这领吧,我一定把修好的花灯带过来,以我鬼斧神工的技术,保证弄得像新的一样”。 小容雨仰着脖子朝他点点头,把花灯‘托付’给他之后便熟练地摸索着墙走入巷内。 “不知她家中是否有大人关照她”赵玉忧心忡忡地对一旁沈言说道,沈言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无多话。 “哎呀,现在几时了!我得快马加鞭,再不然老爹该亲自出来寻了”赵玉看到街头有个顽童被老爹揪着耳朵教训,忽然醒悟过来,得赶紧回家去,不然待会他爹就会让他在这条街上颜面扫地。 “估摸也是这半柱香的时间了”沈言在旁补刀。 两人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哆嗦。匆忙离开。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还是下山吧 木坤派 “琪儿,你又打伤师弟了?怎的如此随意与人发生口角之争”说话人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无奈和溺爱。 一白发道姑盘坐在巨大翠绿的苍松下闭目发问。山风霎时涌动,周遭显得仙气缭绕。 离她两米外的云池边上立着一名女子,穿着素白缕金丝的束腰锦衣,迎风而立。听得师傅的教训,更是漫不经心使剑划着眼前那块巨石,奇巧遒劲地力道下,是一堆乱糟糟的鬼画符...” “师傅,倒不如让我下山一趟,整日待在这门中,很是惹得他们不乐意呢”左月琪停下手中肆意毁坏千年古岩的剑,闷闷地转过头来朝白发道姑撒娇。她这可是真心话,毕竟已经是第三十二次被问责了。 柳眉星眸,上挑的凤眼带着几分恣意妩媚,肌肤白皙吹弹可破。一看就是那种很难伺候的祸水佳人。嗯,后面那句是剑派那帮小子的评价。 木秀于林又异于林,在派中很容易招引同门嫉妒。她今年已经十九,按山下正常闺阁女子的年龄来说大部分都已经订好亲事,甚至相夫教子了。而剑派中师弟又多是十七左右的少年。再怎么说,应该也不会与他们起不必要的纷争吧。 可惜天堂有路不走,那帮年轻气盛的师弟偏爱来走师姐这扇地狱门。“剑派男子怎么可能由一名女子碾压,我就不信了,来堂堂正正的单挑!”对,他们就是经常这样前赴后继地发起挑战,始终不相信左月琪一个看起来娇媚地小女子,居然是他们这同辈中剑术最强的。 开始的时候,左月琪觉得闲来无事跟师弟们比划比划也无伤大雅,权当活动下手脚了。怎知他们来的一个个下手没轻没重,出招蛮横,像是很希望能让她吃些苦头,借此好让自己在同辈中名声大噪。 “你是想好了的,也该放你下山去历练一番,挫挫锋芒,总倚仗着武学上的天赋就恣意妄为,只不过是一叶障目罢”道姑叹了叹。 “切记不可无故生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几年间左月琪陆陆续续提了很多次下山的请求,但这是师傅第一次应允,她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摸着自己的紫月剑愣了一愣。惊喜之下心思千回百转。 云池边上雾气氤氲,隔着雾看山,也看不真切。左月琪缓缓跪下,神情庄重地朝着自己敬爱的师傅跪拜三下“师傅教诲,徒儿必铭记于心。”见师父微微颔首,又轻快起身移步到师傅身旁,小女儿神态似地,带着不舍的情绪,抱着师傅撒娇“嘻嘻,师傅最好了~我会经常回来探您” 白发道姑作了个让她去的手势,就闭目修养,不再理会。心中纵是有百般不舍,但玉不琢不成器,这些年把她养在金丝笼子里过分溺爱,也是时候放她出去见识广阔的天地了。 木坤派是江湖上三大门派之一,派内分道文派和道剑派,修文则通晓大道之理,文人政客居多,修武的则精使剑之技。江湖豪客居多。门中杰出弟子众多,遍布五湖四海。 左月琪的师傅是道剑派轻剑长老玉河真人,剑术上颇有造诣。曾以一把勾云剑冠绝江湖,是妥妥的女中豪杰。 谁能把这位仙气缭绕,秉持端庄的白发道姑和这个妖媚祸水联系在一起呢,但事实上,左月琪是她最得意受宠的大弟子。而且其武学天赋极高,再过个十年八载,放眼整个江湖,轻剑能比她用得好的应该不出五人。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来投靠你了 林胜:“少爷,今日市井那个乞丐” 沈言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瞄了林胜一眼。 “那...那个小姑娘?属下已经按你的吩咐调查过了,确实是前兵部司马宋魏的遗孤。由宋夫人所出,名宋蓉雨。她们家如今似乎仅剩的这一血脉,与其乳母相依为命,处境甚是凄凉”。 嗯...林胜这番话虽然是平铺直叙的事实,但总觉得语气中,甚至有种大仇得报落井下石之感。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怨气还是没消。沈言莫名觉得有点想笑,但又想到如果自己笑出声,林胜那个恨铁不成钢的脸又会一直盯着自己,还是忍住吧。 嗯...方才他说,宋家仅剩这一个女孩了? 林胜见自家少爷没有反应,便又接着忿忿不平:“当初若不是宋魏莫名倒戈,卷走扳倒李相的物证,我们将军府何至于被牵连没落于此啊,老爷还会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将军,一腔报国热血不会埋没于此,少爷您也一定会平步青云,早有建树” 沈言扶额,“报国热血?”他爹那个样子可不像有什么热血,倒是有点因为这事脱离权力漩涡中心,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呢。至于他本人,虽然被官场列入黑名单,仕途艰难。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反正又并没有步入青云扶摇而上的雄心壮志。 何况他要的东西,别人还能拦得住不成。 房中又沉默了一阵,林胜才见自家少爷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视线离开那卷典籍,飘飘忽忽地落在林胜脸上,不屑道“怎么,语气听着像是想找人小姑娘报复呀”。 “属下不敢,跟小姑娘也没得好计较,只是追及往事,心中不平”。林胜是府中杂务管事的儿子,而他们祖辈几代皆追随沈家,一直在沈府管着大大小小的事务。长沈言两岁,自幼陪伴自家少爷长大,对少爷又护又敬,忠心不二,但为人始终拘谨刻板,即便沈言内心待他如兄弟手足,他也不存有半分逾越主仆的想法。这点倒让沈言挺头疼的。 沈言摇头起身,拍了拍林胜的肩以劝他不要太过沉迷旧事。但只一瞬,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 他双眼微微眯着,瞟向窗外冷声说道“想不到小小的知县府也有老鼠光顾了”。 似乎是被沈言的话惊着了,窗外一阵窸窣,传出不小的动静。 林胜才反应过来,急忙跃出窗外探看。怎知他前脚刚追出去,一名身法轻盈的素衣女子就从屋顶跃入房内。 左月琪朝沈言妩媚一笑,自动忽略他那张神情淡漠的脸,轻移莲步径直走到他身旁的楠木椅坐下。又自顾自地招呼起自己。她挑起玉瓷白壶,给自己斟满一杯香茗。 “你那什么眼神?师姐我这次可不是偷跑下山的,而且恐怕还得叨扰师弟一些时日了” 不是偷跑下山,那定是被玉河真人逐出师门了。沈言在心里肯定了自己想法。他转身慢悠悠踱步到那檀木架子上拣放书籍。并没有和她多说其他的话。于是房内又陷入了沉默。 左月琪倒也不觉得尴尬,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与沈言相处得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这点对付他的相处技巧她小时候就学会了。这家伙是个冷场王,随时随地可以屏蔽他人而陷入自己无垠的思虑中。 隔着檀木架子悄悄打量她这许久不见的小师弟,恰是朦胧的日光从窗照进来投在他脸上,果真一副清俊出尘不是人间香火的好样貌。比山上那些小家伙顺眼多了。左月琪心中微动,有些出神。 “那究竟是因何事被逐出师门?”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回刚刚看书的位置,漫不经心地问着。 “你走路能不能出个声音?”沈言突然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说话,把神游中的左月琪吓了一跳。 “我这次是经允下山的。估摸着是师傅认为我已成器,可以独当一面,于是放我在这广袤的天地自由翱翔了吧”她有点心虚。 “那还是请你出去自由翱翔吧” “哪能这样不近人情地对待师姐呢,刚刚溜了一圈,觉得西院那间客房挺好的,我就住那了”若换了旁人,这番无赖的话定会惹得人心烦。但从左月琪口中说出倒也不让人讨厌,怪就怪她生来就一副蛊惑人的样子吧。 “...” “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去投别的江湖知交” “比如?” “果然是在担心我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在外颠沛流离,还是言言可靠” 言言?沈言扶额,还是赶紧让她安静下来吧,别再胡说八道地。 “带左姑娘去陶妈备好的那间房吧”。 “老爷子吩咐的”他又随意地补了一句。 林胜在外勘察了一圈不见来人踪影,没想到一回到房内就看见坐着位姑奶奶,他从小跟在沈言身边,自然是认得这位难缠的主。虽然不想记得那样的事,但小时候确实被她揍哭过。她是老爷已故挚友之女,所以幼时收养在府中,直到送上木坤之后才不住府里。 虽然知道她性格不似闺中小姐们温婉贤惠,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出尘之姿。即使穿着素白的锦衣,依然透出明艳的妖娆来。 不过林胜这种钢铁直男只在意自己小时候被她揍过这个事实,于是偷偷瞪了她一眼。 “嗯...怎么?”月琪柳眉微挑,似笑非笑问道。 “没有没有,左姑娘这边请”林胜蔫蔫地着便领路去了。 出了书房便是玲珑曲折的游廊,甬路由色泽素净的精致鹅卵石铺成。院内小径相衔,种有许多梨木藤蔓,间中许多别致小山点缀。靠主道中央有一泓水池,养了数十尾可爱剔透的小鱼儿。整个沈府雅致非常,内敛华贵。 如今虽在名义上仅是区区的县官府邸,但沈家毕竟是根基厚实的大家族,多年高官握权,不太清廉,故而底下私人产业甚多。现都由沈言在统筹打理,他对官场兴趣不浓,商场上却是玩得风生水起。硬是把以前家族中散漫管理的家业发展得枝繁叶茂。 即便如此,估计沈太老爷要是看到儿子贪图安逸,孙子无心仕途,还是要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吧,想来祖辈上多是将军,尚书,侍郎等掌兵重权的风云人物,怎么到了这一辈就开始堕落了呢。 “林胜你忙你的,我自己过去就是了”左月琪走出了长廊,就偏过头朝林胜说道。 林胜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总觉得对上这位大小姐心里毛毛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在她面前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心想左月琪对院子其实也算熟悉,自己带路有点多余。 “那么我让两个丫头跟过去,备着打点杂物事宜”。说罢唤了两名丫鬟跟去,自己就飞也似地溜了。 左月琪上次偷溜回沈府时是十五岁,刚过及笄。如今据那已经过去四载春秋。沈府内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连自己待过的那个小院子,里面都还保留着她熟悉的模样。 当然是沈伯父准备的,解释什么,难不成我还会误会是你小子不成!左月琪细细打量屋内的一桌一凳,不由勾起年少往事。感动之余也不忘暗暗嗤笑沈言一番。 沈老爷是她故去父亲的知交挚友,因而这些年来沈老爷一直待她极好,旁人若不知情,还都会以为月琪是他的亲闺女哩。反观沈言,从小就被他爹沈求云放养,凡事自力更生无爹问津,倒更像是外边碰巧捡来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路遇不平事 “李娘,今天遇上了两个好人,还帮我修花灯哩”小蓉雨穿着破旧的灰麻布衣坐在高木椅上喝粥,两只手小心翼翼捧着有个缺口的小碗,悬空的小脚丫一晃一晃的,还抬起脏兮兮的脸朝乳母李娘的方向傻笑着。 李娘坐着矮凳正在门前忙着针线活,家里没蜡烛,她得借着中午的日光赶紧干活。后日是上元节,需要赶制一批香囊提前给赵家送去。赵夫人向来喜爱这香囊绣帕之类的小物什,尤其是李娘出色的绣工。在这一带都是有名的。于是常常让她亲手缝制,也好借机照顾这户贫困人家。 “哎呀,这手怎么破皮了,袖子也磨破了”善良敏感的李娘看到小容雨身上原本就破旧的粗布衣料上面添了一些污迹,简直成了小乞丐模样。心想这丫头肯定是在那里磕着碰着了也不说,真是心疼不打一处来。可怜自己平时为生计忙活,疏于照顾,但生活贫困至此,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等把这批香囊送过去,就可以帮小雨置两套好衣裳”她边说边提着绣篮站起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也随之晃了一下,直直撞上旁边的桌角。 容雨闻声急忙跳下椅子赶来扶李娘。 “李娘,你怎么了?” “唉,不碍事不碍事,想是这把老骨头坐久了有点闷罢了,这不正好给赵家送香囊过去,活动下筋骨就没事了,小雨乖乖在家等李娘回来做饭”。 “我要和李娘一起去”容雨执拗地攥住李娘的袖子,抿着倔强的小嘴说道。 李娘知道这小丫头是在担心自己,见她执意要去,也就不多劝了,速去速回罢。到赵府路程不是太远,但得穿过一片小树林,一老一幼势单力薄难免让人担心。要赶在夜幕降临前回来,想到这里,两人便急急出发了。 黄昏时刻天上浮着大片乌云,晚上可能有一场大雨。 “哎呀,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下坏了,咱们走快些”李娘提着香囊蓝子,容雨一旁搀扶着,两人走到那片小树林。 “走那么快去哪呢?”忽然有个流里流气的声音搭了刚刚李娘的话。 前方站着几个当地的痞混子,很明显是盯上孱弱的两人了。 “你...你们...”李娘紧紧抓着容雨,将她往自己身后藏好护住。 几个痞子不怀好意围上来,领头的一个不耐烦叫唤着“死老太婆,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别不识相挨了打”。 虽然家道中落至此两人也经历了很多,可她们不曾直接面对过这等凶狠残暴的贼人。被吓得不轻,只好哆哆嗦嗦着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以保平安。 可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了,左右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两串铜板,这点钱还是准备在路上给蓉雨买些小吃用的。 “呸,就这点破钱,老子倒了什么霉,等半天就等来这么一穷老太婆和瞎子”心生怨气的痞子头头粗暴地踹了李娘一脚。她和容雨一个重心不稳齐齐摔倒在泥地上。 “真晦气”站在旁边的另一个痞子朝她们吐了一大口痰。忽然他那双冒着精光的猥琐小眼睛瞟见地上楚楚可怜的蓉雨。“大哥,这女娃长得还挺标致,您瞧瞧看”他半蹲下身子,伸出油腻的右手一把捏住容雨的小脸蛋贪婪地盯着。 “哈哈哈,一小瞎子有啥好看的。你怕不是惦记醉香苑的荷儿惦记傻了哟”旁边的几个地痞大笑起来。 虽然容雨身上穿着残旧的灰粗麻料衣,也不似寻常小姐那般梳着精致可爱的发髻。但天生丽质难掩,只要留神看去就能发现这是个雪肤乌发的美人胚子。现在只是因为长年打扮装束破旧,加之年幼不张扬。才使得大部分美貌被遮掩起来。 “大哥,这小妞能赏我不,嘿嘿,完事了还能卖醉香苑去”刚说话的那痞子流着哈喇子一脸猥琐说道。 “嘿,啥好事都让你小子占尽了啊,这可不行” “就是,苍蝇腿也是肉,不能让你独享了去” 有几个面相浑浊的地痞赶紧附和。他们刚才经了提醒,也觊觎上蓉雨了。 蓉雨不是很懂这群痞子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有一次听巷子里的陈婶骂陈伯老不死,还说什么死在醉香苑别回来之类的话。后来她问了个常常一起玩耍的小姐姐,她告诉她那是个和男人睡觉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小嘴,手中握紧藏在袖间的那把小刀。这是姐姐以前送给她的,那时候自己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甚至已经忘记姐姐的模样了,但这把小刀她这些年来一直带在身上。也是天生失明,目不能视物世界里少有的,能给到她安全感的东西。 “几位大爷,放过我们娘两吧,家中还有些值钱的东西,我马上回去取给你们,求你们大发慈悲,求求你们”李娘听到痞子们下流的对话,急忙护住蓉雨,竭力哭喊着。 这帮没人性的痞子当然无动于衷,上前就要拉走蓉雨,李娘死死抱着蓉雨,用自己身体将她与这群地痞隔开,几下拉扯推搡之后便是受到拳脚暴打。蓉雨紧抿着小嘴。那把短刀在她手中和汗水黏在一起。 “你们把老太婆拉到树林那边先处理了,看着碍眼”为首的地痞不耐烦地吩咐道。 “大哥,这出人命啊!” “是啊,拉走小妞快活一顿就算了” 几个胆子小点的痞子有些犹豫。面面相觑。 “怕啥,这老太婆和小瞎子一看就穷得跟什么似的,估计家里就两人,死了也没人管”打得最凶,那个满脸横肉的痞子不屑道。 蓉雨幼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微微发颤,但她仍想从李娘怀里挣脱出来。手里的小刀越攥越紧。红肿的双眼里藏着怒意,一声不响。 “怎么没人管呢?”前面树林传来一声清媚嗤笑声。 话音刚落,一块飞来的利石倏忽从那个凶悍的痞子额头擦过。他脑门顿时开了道口子,渗出暗红的鲜血,四周青肿起来。在发出一声惊呼之后捂着脑门跪在地上浑身战栗。他本不至于胆小至此,只是扔出那块飞石的人使着奇巧遒劲,外人看似只是飞擦而过,但被击中之人会承受剧烈的痛感。 那痞子被惊得心闷气短,一时喘不过气来。 “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领头的地痞咽了口口水,凶神恶煞地吼道。今天什么倒霉日子,居然还碰上了来砸场子的。 “拿你命的人”远处缓缓走来一位遗世独立的素衣佳人,华贵又简洁的金丝襄线绣花,一双妩媚风情的上挑桃花眸子不屑地打量着那个说话地痞子头。饱满小巧的朱唇微启“这事我要管”。 她手中还把玩着几颗小石子。说完这句,又一颗小石子飞出,地痞们都还未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手,其中一个痞子的眼睛已经血流不止,发出可怖的惨叫哀嚎声。正是最初开始打蓉雨主意的那个猥琐痞子。 蓉雨听到周围痞子好像都被吓退了,连忙摸索着从地上起来,扶着李娘悄悄闪避到一旁大树下。双眼已经红肿了。明显是偷偷哭过。 “饶..饶命...”这些地痞已经被唬得退散开来,都愣住了,一是面对这个绝世大美人,二是大美人出手狠辣,可能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只有首领痞子挤出这一句讨饶的话来。 左月琪没看他们,她对待恶人向来是手段狠绝,杀伐果断的。 “一会都得死”她心想。 “我来处置”在她沉默着的几秒,身后又传来慢悠悠的男声。虽然只是淡淡的四个字,却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种毋庸置疑。 说话的正是沈言,他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拓城惹上不必要的是非,那样又多了额外要处理的事情。虽然是小事,却也懒得去摆平。于是他只交代了林胜几句,便让手下带这群地痞下去了,至于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就不知道了。 也许那群匪类会遗憾不能干脆利落地死在左月琪手下吧。 把眼前那群蠢地痞发落完后,沈言便径直走到她们所在的那棵树下。他微屈右膝,蹲下来仔细观察一番李娘身上的可见外伤。“嗯,头部和腹部都伤得较重,肋骨应该也是被踢断了”说完瞟了旁边的蓉雨一眼,没看着什么伤,看来看保护地不错。 小蓉雨咬咬嘴唇,依然是一副惊恐防备又硬撑的倔强表情,不过出乎意料,下一秒这个小丫头立即跪在地上朝着沈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她声音颤抖着“你是那个帮我抢回灯笼的那位少爷,求求你救救李娘,我可以做很多杂活,扫院子,攃桌椅,种养花草,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做的,求你们救她”她苍白着小脸一字一句大声地说道。最后几乎把脸贴在泥地上卑微地等待着答复。 沈言没有看她,只是托起李娘的头给她喂了一颗化瘀散。片刻才道“这里离赵玉府上最近,先把人带过去,请大夫稳住大娘伤势”说着唤来剩下的两个随从,吩咐他们小心抬人。原本今日是要到梅庄那边挑几株名贵寒梅,正好多带了几个随从。 左月琪难得听说沈言会出去买东西,也饶有趣味得跟上来。没想到正好赶上了这茬子事。 她一直在旁打量着蓉雨,好个水灵可爱的小丫头啊。眼神敏锐的她还瞥见蓉雨藏在袖间的那柄小刀。锻金锤炼成的寒铁,嵌入玛瑙玉,绝非凡品。小丫头虽然是行着卑微的叩头大礼,骨子里却有种凛然的傲气在。这也使得左月琪对她另眼相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一起翻旧账 “又是城东那帮地痞”赵玉握紧拳头,俊朗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此时正恨得咬牙切齿。 沈言坐在厅堂中心的青花藤椅上,懒懒散散品着专属于他的碧螺春。这杯茶婢女一共沏了三次,这杯总算让他满意了。 “怎么?你也被他们欺负过?”左月琪正在厅角的兵器架上打量着几把赵玉新煅造成的长剑。搭话时仍没有转过头来。 “前不久孙志一行人出城买货跟这帮地痞起了冲突,不但人被打伤了还被讹四十两银子。然后去官府告了状,抓了六人收监。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出来了”他神情怪异地望了沈言一眼。 沈言只是“嗯”了一声,又继续喝茶。 “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然非得扒一两个的皮,胆子不小居然欺负到我赵家头上来了”他越说越气,一拳打在金丝楠木雕花架子上。他是一点都不心疼这千两黄金买来的摆设。 这时丫鬟小紫领着蓉雨从西厢过来。小紫仔细地给蓉雨引路,到了一些门槛边上便要伸手搀扶她。但是蓉雨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谢绝了。一是不好意思让陌生的姐姐这样伺候着,二是她虽失明,但记忆力却出奇的好,只要引导一遍统统可以记下。不让人搀扶可以更快独立地熟悉地形。 向小紫道过谢后,蓉雨捧着装香囊的篮子盈盈一拜,“赵公子,这是你府上跟我们定的香囊,李娘都赶好了,我数了一共是二十个,路上没有丢,但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弄脏...”。一想到东西可能弄脏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嗯,小紫,一会给这位姑娘多些赏钱。”赵玉瞄了一眼篮子里的香囊,然后让小紫接过去,但其实上面已经覆上了许多泥污。 “不敢再要赏钱了,是你们把坏人赶跑救了我和李娘”蓉雨小声地说道。 “你有没有受伤?”他瞧见蓉雨的两个丸子发髻已经松散开来,几根青丝垂在额前,点缀着圆圆的印着污泥的小脸。 蓉雨双手别扭地交握在一起,只是摇摇头。 赵玉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跑出大厅。不过在厅上的人见怪不怪。这位少爷就是这样让人跟不上节奏。 大家心照不宣,等待片刻,他果然回来了。 “诺,这是你的花灯,我已经修好了”赵玉自以为很帅气但其实很幼稚地快步走到蓉雨面前,他拿着花灯在蓉雨面前晃了好几下突然才想起来,对方是个盲人!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看着她。也是这几秒,他觉得小丫头要不是个瞎子,长大肯定会很好看。 “已经修好了吗?太好了”蓉雨准确地从他手中接过花灯然后抱在怀里。忽然眼睛就红红的。 “谢谢你们找了大夫给李娘疗伤,我,我会好好当丫鬟伺候你们的”。她一脸认真地握紧了拳头。好像许下了个什么了不得的承诺。 “啊?”赵玉闻言皱了一下眉头。他转头嫌弃地看向沈言。 沈言翻了个白眼示意自己并没有提出过着这种要求。 然后他又看看左月琪。她只是笑了笑,赵玉马上就红着脸转过头去。 “我认为我们都不缺丫鬟,救你只是路见不平,不需要这些报答。李娘伤得比较重,本来老人家身子骨就脆,被那帮天杀的这样下狠手,一时间还是比较为危险移动不得。你们先呆在府上养伤吧,这里有好的大夫和药材” 蓉雨乖巧地点点头。两只手因为抱着花灯。短刀不经意在左袖间露出一小截。还有雪白地手臂上片片斑驳的旧疤。应该是磕磕碰碰形成的。 赵玉看见了那些疤痕,当然他主要还是看见了那柄短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发丝凌乱,脸上也沾了些污泥,想必在路上受了不小的惊吓。哎,穷苦人家的孩子真没少受罪,想着想着心里就有股悲戚,便体贴地想让她先下去休息。 “小紫,带这位...??”。对了他还不知道小丫头的名字呢。 “你是李娘的孙女吧?叫什么名字?” “她我的奶娘,我叫宋蓉雨” “好吧,小紫,带蓉雨姑娘去偏东厢房休息吧,以后她就是赵府的客人,起居用度不可怠慢,对了,安排京城最好的大夫也住进来方便照料”他向丫鬟吩咐道。 “我和李娘住一间就可以了”蓉雨惶恐地拼命摇头,她对这位陌生少爷的慷慨多少有些拘束,本打算好做丫鬟苦力来好好报答恩人,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那怎么还敢以客自居呀。 “好吧,那你们就住一间,府上吃喝玩乐随意些!不必拘谨,没人敢再来欺负你”赵玉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在那柄短刀之上。他快忍不住了。 他已经忍不住了!!从第一眼看到刀的时候心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夺过来一睹为快,实在是那柄刀上的花纹和刀鞘的皮质太过吸引他。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终于他开口道“你这把短刀可以让我看看么”。用了一种自以为很和善但其实很无赖的声音。 小蓉雨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左月琪闻言也悄悄凑上来。她在树林里也瞥见了那柄短刀。如果没记错的话... 她朝沈言看了一眼,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茶杯。 蓉雨右手摸了摸那柄小刀,这是她除李娘外最重要的东西了,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但是这些人是好人,是救了李娘和她的极好的恩人。 嗯,不能有太多犹豫,她在左边袖口里拿出那把小短刀递刀赵玉所在的方向。 赵玉很是激动地接过那把小短刀开始细细地研究起来。 全刀仅近三寸长,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刀。从小巧精致的外形来看,应该是姑娘佩戴的饰具。刀鞘上覆的皮是光泽触感都非常细腻绵绸的浅玉粉色羊皮。檀木柄上是一株淡淡的青藤,仿佛绝世佳人朦胧的面纱,在藤叶稀疏处用上乘冰晶镶刻了个小而端庄的“芷”字。 就算是阅刀剑无数的赵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巧精致的短刀,心下好奇,不知刀锋利不利。 他推开刀鞘。 不,他没有推开。一下,两下,三四下。这刀鞘像是连着刀身似的,居然一丝要分离的迹象都没有。可他已经是使了力气的。 赵玉有些尴尬,难道有什么暗扣他装模作样地假装把弄了一番,然后又推了推刀鞘。还是岿然不动。他急了,不顾形象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力动手拉扯。 力气使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是没有拔开短刀。 算了,再胡使蛮力可能会弄坏。一会小丫头那双眼睛又该向小白兔一样了。 旁边的左月琪一脸疑惑。赵玉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他可不想在琪姐面前丢脸。但是方才自己无论怎么使力,就是拔不开这把刀。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姑娘,这把刀似乎很是巧妙啊?居然连赵玉这小子都拔不开”左月琪已经看出了这刀的端倪。赵玉在旁脸再次涨得通红。“这刀有暗扣,我不熟悉”他还是坚持碎碎念了一句。 蓉雨伸出手,示意要回短刀。 赵玉垂头丧气地交还到她手中。不甘心,这刀怕不是假的吧! “小刀是一个姐姐留给我的,那时候我还很小,不太记得其他事情了”她细细地摩挲着小刀,每次这样就会找到一种安全感。接着她轻轻地扭开刀柄和刀身之间那块暗格...。 沈言缓缓闭眼,仿佛随那块被扭动的暗格一般,忆起往昔之事。 忽然一声风风火火的聒噪声从门外传来,“少爷,我回来了” “少爷,我回来了,夫人和大少爷也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跑进门来的是赵玉最得力的小厮李石安。为人机灵,处事圆润。这次被赵玉委以重任,随赵夫人一行人同去外地采办商货。但重点,是要替他到当地寻访一本珍贵的名剑锻谱。 “回来就回来呗,嚷嚷什么”赵玉觉得这小子也太不稳重了吧,一点都不随他家少爷。 “交代的事可有办成?”他忽然想到些什么,刚才拔不开短刀的郁闷心情随之一扫而光。转而一脸期待地望着李石安。 “嘿嘿,拿到了...”俩个人在那边鬼鬼祟祟,赵玉不时发出满意的窃笑。 “那柄短刀...她是谁?。”左月琪盯着沈言的眼睛说道,似乎想在里面捕捉到一些别样的情绪。 沈言只是淡淡地回视她。 在沈言这撬不开什么,左月琪转身走到宋蓉雨身边,重新打量这个刚才没有细看的小姑娘。乌发凝脂,骨相优美,过多几年大概又会是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 即便只得那人五分皮相,都能算得是上等姿色的美人,何况眼前这小丫头,居然越看越像,到后来简直有些分辨不清。她现在可以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宋蓉芷的妹妹。 左月琪对家族的记忆很浅,她年幼时便没了阿娘,也不清楚家道是因何事没落的,似乎在沈求云还掌着重权时她家就已经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了。 这些年来零零碎碎听到过一些关于家族的议论,似乎都跟宋家有关。不清楚其中缘由,父亲病故前也无任何怨憾交代。于是她便也无心深挖父辈旧年瓜葛恩仇,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是是非非能躲则躲。这是她的生存原则。 但出于别方面的原因,宋家还是让她有些好奇。宋家二小姐宋蓉芷,那个早与沈言定下了姻亲的尚书小姐... “琪姐怎么了?”赵玉伸出手小心翼翼在她面前挥了挥。蓉雨也好奇地歪了歪小脑袋。 茶盏轻磕在楠木桌上,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沈言似乎叹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无奈。他慢悠悠地说道“据我所知,父辈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大恩仇,那么其他东西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什么好惦记的”。 他的话本来就很少,现在突然莫名其妙来一句,满屋子都表示很疑惑,只有左月琪偷偷露出了满意的笑,妩媚至极。 她还记得那年父亲病故,自己被远房膝下无子女的表姑母的收养,虽是普通小商户,但表姑母一家朴实善良,待她视如己出百般呵护。怎奈天有不测风云,姑母他们在一次外出运货途中被流寇劫杀,掠走货物。如此一来家中悉数债务都落在年幼的自己身上。更有利欲熏心的债主见她是个美人胚子,要把她买入青楼抵债。 所以方才在林中遇见蓉雨的遭遇,仿佛就看见了当初年幼的自己。 后来她也与蓉雨一般幸运被救下。父亲的旧友沈老爷及时寻来了,替自己偿还了所有债务并接到家中安顿。再后来就和沈言两人一同被送往木坤的事了。眨眼一晃已经过去了十余年。 如果不是沈家,自己不知终会落得个什么样悲惨的下场,这是一点都不敢去想象的。如今她已有了自保地能力,还有资本去管路遇不平之事。何其有幸。 说来也怪,当年忠贞耿直的宋尚书不知为何临阵退缩,卷走了已收据充分的证物。那是集众人之力划破层层阻挠才收集好的,关于李相苛扣军饷的证词。时值西乘举兵来犯,正是用兵之际。紧急局势下李相胆敢犯下这般损害国运的大罪,本以为可以一举将他打下马。怎料如此... 后来就是被反咬一口。天子大怒,将他们定为内斗诬陷罪,便将沈求云革去了重职,下派到京城附近的无名小县当个权力微小的县令。宋家则是发配边疆处置,虽是后来众臣上书求情才平息天子怒火,但宋府家眷等在牢狱中因羁押太久早已死伤过半,宋老爷出狱后病逝,其夫人一年后相继病逝。留下一双年幼的女儿。 沈言深知他爹那老狐狸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既不愿深究往事,说明不过是些陈年老账,那他又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过提起宋家,倒是也与宋蓉芷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印象朦胧得就跟梦境一样。好像隔了一层雾,所有东西都很遥远的样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升级为书童 “李娘,你好些了么?”蓉雨伏在李娘床前,耷拉着小脑袋关切地问道。 “好些了,真是多亏了那位小姐和两位公子啊,要是我们小雨有个三长两短,老奴黄泉路上也无颜面对老爷夫人了!”李娘哭得老泪纵横,回忆起前两天发生地事,很是后怕。那帮没人性的畜生! 蓉雨把小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李娘放心,赵公子收留我们在这养病,坏人不敢追来的”。 “哎呦,宋姑娘”负责东院厢房的丫鬟唐翠敲敲了门,在门外嚷着。 蓉雨赶紧过去开了门。 “宋姑娘,今儿腊梅,青环告假。偏巧了东院那边院子又积满了枯叶,实在是人手缺得紧了,可否请姑娘帮个小忙。”她得意地顿了顿。 “噢,我也是听闻你日后想留在府中当丫鬟,这才提前帮你适应,你应该不会到少爷那告状吧”说完和旁边一脸囧色小紫得意地使了使眼色。 唐翠看起来应该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她有很多这样幼稚的小心眼。 蓉雨眼眶瞬间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唐翠以为她不愿意,正想找出什么威胁的词语去吓唬她。 “谢谢姐姐~劳烦姐姐们带路告诉我地形,我一定会扫得干干净净的”蓉雨心里乐开了一朵小花,因为她觉得丫鬟姐姐对待她和别人是一样的,没有因为看不见就特别地对待她,这点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非常高兴。 但犹豫了一阵两只小手又开始拘束地拧着。“但李娘的伤还没有好,你们让她休息才行”她小声央求道。 “放心,一会有人来领你”,唐翠似乎她已经屈服在自己的威严之下,满意地说道。 心思单纯的小蓉雨并不理解这位丫鬟小姐姐地的坏心眼。 不久,另一名圆滚滚的小胖丫鬟过来了。她领着蓉雨来到偌大的东院,怯怯不安地指了指院子,后来想到蓉雨眼睛看不见,便更加心生不忍。 “宋姑娘,这院子太大了,你又这么瘦小,能行吗?扫起来可累人了,我不敢得罪唐翠,但你可以跟赵玉少爷告状,罚她没饭吃,哼,看还欺负人”。 蓉雨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要罚她呀?”。接着又开心得说道说“赵公子给李娘治病,这两天吃住都是你们赵府给的,我很感激,不能白白拿人的东西,干活也是应该的呀。谢谢你替我着想,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起来甜甜地,两边嵌着好看的小梨涡。也许是在平和温馨的赵府养了两天,觉得这里面的都是好人,防备心也渐渐降低了,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放心地笑。 小丫鬟呆呆地看着蓉雨“真好看,我很少见到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她牵着蓉雨一起坐到旁边的石凳上。 “赵玉少爷的两位朋友,噢,就是常常和沈公子在一起的那位”说完脸腾地红了,想起蓉雨看不见自己这个样子才放心接着道“那位左姑娘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看的美女姐姐了,你过两年也会变得那么好看的!真羡慕呀。” 蓉雨被说得一头雾水,小声地说“我眼睛看不见,所以你说的好看想象不出来呢,你叫什么名字嘛” “我,我叫泛舟”泛舟为自己的大嘴巴懊悔,正打算说点别的。 “泛舟,你个懒丫头跑这来了,叫你把糖酪酥给二少爷送过去,现在还在桌上放着,都要凉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路过。 “啊!差点给忘了!”泛舟胖乎乎的小腿吓得一哆嗦,马上就站起来了。 “我马上就去”。陈妈走后,她犹豫了好一会。 蓉雨听见她刚才说的“马上就去”,可是感觉到身边这人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可以求你帮我个忙吗?”泛舟一张小胖脸可怜兮兮的,可惜蓉雨看不见,所以这段白演。 蓉雨点点头。 “你帮我把糖酪酥给二少爷送去吧,我昨儿擦桌子不小心把墨汁打翻了,千不该万不该还洒到他的宝贝煅谱上面,那东西可是他的命啊!以前他说过,要是谁敢笨手笨脚弄坏了煅谱,就把那人扔进去炼剑!” 她越说脸色越是发青,看样子赵玉把小丫头唬得不轻。“今天不敢过去了。我们少爷人挺好的,就是万一得罪了他,特别记仇。”她过去拿起搁在墙边的扫帚。“院子的事就交给我啦”。 蓉雨也被吓了一跳,原来赵玉是这么可怕的人么。但她想帮助泛舟,心想着自己待会一定得小心翼翼的。 “好那我替你去吧,府内的地形我已经记下的,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不要跟来被他瞧见了”蓉雨点头说道“送完就回来,咱们一起扫快些”。 赵玉正坐在书桌前潜心研究着那套李石安带回的煅造谱。 “死丫头毛手毛脚的,居然把墨泼到这么关键的位置”他皱起好看的剑眉,把书拿起仰着头顺着光线从各个角度研究墨迹下的文字,试图穿过墨迹看到底下的内容。手里还捏着一块灰灰的布帕,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因为在墨迹上反复拭擦了很多遍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烧铁...煅之,哎,这块到底写了什么...”他一直维持着那副姿势,喃喃自语道。 “少爷,糖酪酥...” 赵玉被突如其来的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煅谱没拿稳直接砸在脸上。 “啧,吓我一跳啊,怎么了”他从地上捡起那本煅谱。 “我送糖酪酥过来...”蓉雨把糕点举到赵玉面前。 “怎么是你送来的,泛舟那小胖在哪?吃多了动弹不得?”见来人是蓉雨,赵玉好奇地问道。 蓉雨听赵玉言语中似乎真的有责怪泛舟之意,又想起他说的要把人扔紧煅炉里。连忙狂摇着头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是我自己要送来的”。语气又有一股初见时孩子气的倔强。她想保护泛舟! “嗯,李娘身体可有好些,府中吃住你都还习惯?对了,看看受伤的伤”赵玉放下煅谱站起身来伸伸懒腰。 “这么看你真是小小一只啊”。他上前比划了一下,蓉雨比他的肩膀还要再矮几厘米。赵玉约摸一米七八左右,比沈言高一厘米,左月琪也有将近一米六八的身高。 “我还小呢”蓉雨嘟囔着。“我没有受伤。” “有,手臂上的” “手臂上的?”她大方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一段手臂,上面有几条经历时间冲刷仍顽强剩下的淡淡旧痕。 赵玉看了看,确实没有新伤,只剩些旧痕了。突然他又觉得哪里不妥,连忙拿起书转移话题。 “府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这话你都问过了呢,府中吃住都很好,大家待我们也很和善” “嗯,那就好,你们多修养些时日,等身体恢复了,可以自己决定去留。或者在府中选一样自己喜欢的闲活干干,也算是自食其力”赵玉重新倚在藤椅上枕着左手,右手拿着煅谱,慢悠悠地说道。 听他这么说,蓉雨心里很雀跃,毕竟在外面只能靠李娘一个人每日辛苦干活。自己眼睛看不见东西很多事帮不上忙,要是能留在赵府做事就太好了。而且今天那些姐姐们都没有嫌弃自己! 这么说她以后也能帮忙干活了?想到这里,她小嘴便弧成一道小月牙,暗暗窃笑起来。 “怎么了?”赵玉此时又为着那一方墨迹下掩盖地内容烦恼。就瞥见蓉雨在旁傻傻地偷乐。 “方才听你好像在念煅谱上的内容,那部书我小时候听过的,你一直念不上来那段是《太平经》卷七十二中的“使工师击冶石,求其铁烧冶之,使成水,乃后使良工万煅之”。赵玉听了目瞪口呆,然后是半信半疑,他举着书本反复揣摩,从残存的一些蛛丝马迹看来,似乎真的可以按蓉雨说的去推断! “啊!可以啊,真是可以!帮大忙了!”赵玉大叫着,整个人欣喜若狂。接着他站起身来重新郑重地打量这个小丫头。 “小时候?你现在不就是小时候吗哈哈!”不不,这不是重点。啧啧,他又想到那日不过让小紫带她在府内走过一次,后来居然就熟知地形,无需人引路便可以在府中自由走动了。可见她的记忆能力确非常人可以比拟。 “了不得了不得!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没遇过如你这般,记性那么好的人呢,沈言那小子虽然一天天装模作样,神神秘秘的,好像什么事都很懂,但单论这个记忆能力,也许不及你,哈哈”。 他忽然有些得瑟起来。可能认为蓉雨以后就是自己赵府的人,自己底下的人能压沈言那小子一头,好像也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就是这么个幼稚鬼。 赵玉在那自言自语地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计划。 “要是没地方可去,来我书房当书童吧,这本煅谱可全靠你了,泛舟那个丫头太马虎,真怕她那天把我这些珍贵的拓本给弄坏了”他想想就觉得不能接受。 可不能他把泛舟扔炼剑炉里,蓉雨这么想着,便小心翼翼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她在心里提醒自己。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初会太傅府 左月琪住的院子在西侧。庭院内有一颗开得极好的白梨,正是初春伊始,上元刚过。一树冰清玉洁的梨花开满了枝桠。 她倚坐在石栏上,屏气凝神,轻阖双眸,似在捕捉风声。 沈言一踏入西院,就看到这幅令人眩目的美人伴梨图。明眸皓齿,窈窕仙姿,确实很美。 “我得去会太傅府走一趟,有好戏看,来不来”他把折扇举到自己边,一脸狡猾地说道。 左月琪赌气似的不理会他。她在等。 等了好一会,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哄哄自己,毕竟那天从赵府回来之后就把她独自晾在西院了。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在旁边凝视着她,沈言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换成一种认真还有说种不清感觉的神情。可是还是没有说话。应该说些什么?可能因为太过熟悉,两人的关系卡在一个暧昧的瓶颈,进一步或是退一步都感觉不对,偏偏他沈言是个很不着急的人。 “你总是这样...”左月琪缓缓张开了双眸,浓密的睫毛像扑簌的蝶,阳光在上面投出一小片好看的阴影。她伸手拂去了自己肩上的梨花瓣。 “走吧。” 沈言跟在她后面,轻叹了口气,觉得这种无法打破的瓶颈感不是没有由来的,这位姐姐潇洒落拓得很,自己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去控制好节奏,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东西他选择观望。 ... 两人来到太傅府,左月琪一眼看去,果然门庭端正气派,颇有太傅这一官职给人的渊博感。但听沈言说太傅常年居于辽京,这只是家中旧宅。既然是旧宅,今天约见的会是什么人呢? “沈公子到了”纪府的一个小厮匆匆忙进门通报。自家少爷邀了好几次,终于是将人等来了。纪光时正在厅内候着,举棋不定。听到小厮的报告后松了一口气。沈言随心而欲是出了名的,谁知道肯不肯给这个面子。来了就好。 这位纪公子长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也颇具风度才华,但其实内心焦着自卑。认为自己有一处无法抹平的瑕疵,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那便是庶出这个事实。他的生母只是府内一名身份卑微的洒扫丫鬟,只是一次主子醉酒后的偶然,才怀上了纪光时。她那时仗着身孕嚣张跋扈,性格又粗鄙,因此很不受太傅纪初文的宠爱,且在生下他不久就撒手人寰。实在是个可怜福薄之人。 纪光时兄弟姐妹很少,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妹妹是纪实初宠爱的夫人,正妻刘凝霜所生,名唤纪瑶瑶。和沈言同岁。是拓城里以貌美贤淑闻名的大家闺秀。 人声已经到了院前,他急忙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沈言啊沈言,我派人三催四请才能请你一次,是不是嫌我才智愚钝,懒得跟我来往了”纪光时含笑打趣道。其实他很担心沈言说一句“是的”,谁知道这小子脑子里装着什么。 沈言闻言轻笑道“以纪兄云弈宴上那一番空前绝后的博弈策论和辽盛四公子头衔,自嘲就不必了,倒是我与兄比才是云泥之别”说完狭起细长的桃花眼看着纪光时。这是对付纪光时的好办法,沈言有时心情好会先这样麻痹他,好让他不再絮絮叨叨。 果然,一瞬间纪光时那颗敏感又忐忑的心就落地了,肉眼可见地变得容光焕发,暗自得意起来。 说起辽盛四公子这个头衔认证,其实是文人圈子里的青年才俊共同认可推举出来的。纪光时就占了其一。沈言就觉得这头衔太过无趣,还几次背地里嘲讽过这个沽名钓誉的名号。 但后来,一不留神被赵玉那小子偷偷推荐了去。赴了云弈宴这个坑,还莫名其妙地在里面棋书战论,大放异彩。令在场的所有青年才俊无不折服。从此也跻身进了仕子圈。获得了自己觉得很奇怪的称号。 ‘能被沈言这么奉承就是最好的肯定’,纪光时很看重这位友人对自己的评价。 “来,到书房那聊,我已经在那沏了上好的碧螺春。近日又搜寻到一部很有意思的奇闻野史,正愁没人分享”。说完,假装不经意地瞟了眼跟在沈言身后的左月琪。 其实从见到他们第一眼,他便注意到了这名女子。自己见过的美人不算少,但是像这样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在那也能令人动容的确实少。自家妹妹算是美人中的美人了,但跟眼前这位比较之下,又好像少了那份朦胧的神秘感。 一行人进到纪光时的书房,就坐后丫鬟们有条不紊地走动起来。从娴熟的走动招待来看,显然是经过了多次训练。不知这里常有哪些‘贵客’往来?沈言心中猜测。 “这茶如何?”纪光时笑着向沈言左月琪两人问道。 “茶当然是好的”沈言只是玩味地打量着杯盏。材质是上好的玉瓷。和他的主人一样,表面都是极为讲究的光亮整洁。只是不知道内心也随了主人,那么煎熬和脆弱。 “但是这茶恐怕不能随便喝吧”。 他放下杯盏,抬眼笑笑地望着纪光时。“兄长今日邀约,终于是要把前两次吞吞吐吐的事情说清楚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修罗场开始 纪光时闻言脸上的神情渐渐凝肃起来,但眼中仍是含笑,透出一股商人般的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也开门见山吧。” “这次邀约确实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如今太子病逝,朝堂之上局势风谲云诡,立储之声日益渐响。”说到这他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把沈言吓了一跳。 “六皇子是最有资格入主东宫的人选”纪光时神色越来越得意。仿佛是跟沈言分享了什么宝贝的样子。“现在正是招贤纳士的时候,以你的才能,定能成就一番宏业”说完,更加是目光炯炯地盯着沈言。 ... 沈言在他急切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也并不着急回答,他总是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有目的跟他商量事情的人焦急又不安。性格急躁一点的人可能会直接抓狂。 “水是好水啊,应该是西边那座高山取的绿泉,入口清冽,不错。” “但这茶似乎,缺了点什么,你觉得呢?” 他朝左月琪笑问。整个气氛搞得,好像刚刚一直在讨论的都是与茶有关的事情。 “嗯,这茶应该是新雨前摘下的,喝起来缺了雨后的那股甘甜”左月琪认真地答道,虽然不明白沈言突然挑别人刺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会好好地回答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向如此。 这是她在纪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纪光时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更是肯定了她的美。但现在还不是迷惑心性的时候。 “沈言不要打岔了,依你看如何”他知道和沈言绕弯子永远绕不过他,于是加重了语气,似有逼迫之意。 “实在无心仕途”沈言直截了当。他知道纪光时仕途前程的看重,所以懒得去戏谑他。毕竟他不算讨厌,除去太过急于证明自己,这位仁兄人品还不错。 纪光时急得在踱来踱去,加上前两次的暗示和试探,他这已经是第三次劝荐沈言了,但还是被一口回绝。 其实不单是自己有拉拢同僚的想法,招揽沈言也是六皇子直接的意思,但这对表面上没落的将军父子一直对仕途之事避之又避。现逢多事之秋,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稳了稳情绪,毕竟本质上还是气质俱佳的翩翩公子,不能让人看了太肤浅。以沈言的个性,同个时间内提个十次八次也不会有效果,于是便截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另一个关心的事情。 左月琪的身份。 “恕我冒昧,从进门便注意到贤弟身边这位佳人,实在好奇得紧,不知...”。 纪光时刚才好像看到沈言翻了一个白眼,但又认为大概是自己看错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粗鲁的举动? “嗯,她叫左月琪,现暂居我府上。”沈言云淡风轻了一句,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充其量只说了个人名,别的什么都没透露。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这种介绍未免也太敷衍了点,住他府上又是几个意思?自己是他的小猫小狗吗?左月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更加好奇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纪光时有些尴尬,踟蹰之间,看了看一旁的左月琪。也在暗自揣摩暂住府上四个字的意思。一般人家的闺秀,怎会贸然住进男子家中? “我与他自幼相识”左月琪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旁边还在慢悠悠喝茶的沈言。 “现拜入木坤简真长老门下,这次只是下山探望故人,闲云野鹤,劳纪公子过问了”左月琪报了师门中最讨厌长老的名字,以免将来犯了什么事给师傅丢脸。 纪光时在心中暗暗称奇,原来是江湖豪门木坤派的人。难怪气质上与一般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看她正襟端坐一旁也很有潇洒大方的意味。 “我也有些个江湖朋友,时常听闻木坤文剑双流都是天下一绝。实在佩服!”。他的眼神如今是有点难从左月琪脸上挪移开来了。真是难得的妙人。 “哥~,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如莺莺轻鸣般清脆的女声。 “我听闻今天沈公子...” 说这话的时候纪瑶瑶正拎起长长的裙袂,小步跨入书房门槛。她整个人此时显现出一种别于平时恬静贤淑的模样,神色匆匆,满脸都写着期待。 书房内的三人齐齐把视线投了过去。一时空气凝固。 纪瑶瑶白皙的小脸腾得一下红了,直拿丝帕捂脸。“我...我不知道有客人在房中”。依然是含羞娇俏的模样。确实是我见犹怜。 “哈哈”纪光时迅速站起身来,取笑道“不是普通的客人,可是沈~公~子哦”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纪瑶瑶娇嗔了他一眼。慢慢使自己平复下来,她走到沈言身边缓缓地福了个礼,一双温婉清丽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沈言,这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常客,他的锐利,他的浅笑。全部都很熟悉。 眼里好像没有了别人。 左月琪在旁边愣了愣,这位小姐爱意表达得□□裸啊,以前怎么没听沈言提过这号人物。那他今天带自己来是为什么?来看两人眉来眼去么?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生气,不由想到近日沈言对自己的态度,游离且捉摸不定。 其实不只是近日,沈言的性格一向如此,就是这么个让个难以琢磨的人。那倒很想看看他会如何对待这位大小姐。和对待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她自幼在木坤长大,在远离红尘俗世的环境中呆久了,涉世经验变得很贫乏。对感情这事不擅长处理。虽然明确自己是一心一意爱慕沈言,可是爱是怎么样子的?应该怎么去爱?他对自己又是哪一种感觉?其实一无所知。 沈言只是疏离地回了个礼。 纪瑶瑶心里有一点小失落,她对自己的美貌非常有自信,加上许久未见,这次费了心机妆扮了自己。心想应该可以抓住他的目光才对。怎的还是这般冷清。 但这股失落感很快被她抛诸脑后,因为她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左月琪身上,方才见到沈言已是失了分寸,被欣喜冲昏了头。倒没注意到这边的女子... 纪瑶瑶其实是外柔内刚的女子,嘴上谦卑,内心却对自己的身世外貌才学等自视甚高。这也算是事实,每次出门总会招来一堆艳羡的眼光,拓城中公子哥讨论最多的美女也应该是她。口头上好像不悦被人谈论,但心底却乐开了花。很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 可是这种自信不知为何在看到左月琪第一眼时就有些泄了气,世间真的有长成这样的女子么?美得仿佛不需要和任何人作比较。 内心的妒意燃起,她开始期待左月琪只是个有貌无才的空洞花瓶。 “不知这位是?”纪瑶瑶盯着沈言的眼睛轻声问道。纪光时听见妹妹开始打听左月琪的身份,也格外留神听着。不知道还能问出佳人的什么消息。 “一位很重要的朋友”沈言话语间还是有那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清冷。 “很重要?”纪瑶瑶和左月琪不同,女儿家心思很敏锐。已经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眼中有许多不甘和幽怨,“既是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她转向左月琪,好像试图在气势上给她压迫。 纪光时好像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连忙出来缓和气氛“这位是左月琪,左姑娘,江湖名门木坤...” “我叫纪瑶瑶”“哎呀,沈言你怎么都从来没有向我提过呢,害我现在才认识这等佳人”她娇嗔道,纪瑶瑶不服输的心是很强的。 沈言突然嗤笑了一声,他不喜欢别人故作强硬,也不喜欢别人强行曲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就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左月琪被他这明面上的嘲讽吓了一跳。这也太尴尬了吧。 不过他方才说的是朋友,纪瑶瑶又有什么好幽怨的,他朋友多着,算上自己一个又有什么所谓... 纪光时也捏了一把汗,以为瑶瑶会觉得委屈受辱,毕竟她单方面仰慕沈言这是很久远很明显的事了。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家妹妹的心坚韧着呢。 “大家在这书房里待着也太乏味了,何不到东厅一聚,我前不久学会了那首《鸿嫦》,正愁没有听众。”纪家小姐一向以琴技碾压群芳。这点连沈言也不得不承认。 眼下招贤一事僵持着,现场的修罗场气氛也很尴尬,换个场地是最好的选择了。左月琪和纪光时如获大赦,连声称好。 纪瑶瑶眼巴巴地望着沈言,一定要他一句肯定。沈言心里很纳闷,为什么她非得和自己过不去。但念在人家只是性格上不讨他欣赏,也没做错什么,自己要是举动太无礼就有点没意思了。于是也只好附和说道“很期待纪小姐的秋水琴音”。 这下大家都满意了,旁边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生怕沈言又不给大家台阶下。尤其是左月琪,像带着个熊孩子似的。提心吊胆。 一行人来到东厅,只见厅内雅致整洁,每一副字画,每一方桌椅都布置得颇为讲究,空气中弥漫着檀木香,整体十分幽静古朴。 “请”纪瑶瑶又回到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大方方请了几位入座。自己则登上略高一阶的抚琴台。 青葱玉指撩拨了几下空弦。略略调整好音色,她偷偷瞟了眼沈言。开始弹起了那首空旷愁思的鸿嫦,仿佛潺潺流水,曲中女子怅婉轻叹,若浮花静谧。琴音中透出一股大家闺秀特有的雍容华贵气质。这是寻常女子弹不出来的。 不多时,琴声渐歇,一曲已毕。 “妹妹琴技愈发高明啊,怎么平时都藏起来了,哈哈。”纪光时第一个捧场。“左姑娘你认为呢?”妹妹的琴声挺好,好就好在可以拿来跟左月琪搭话... 纪瑶瑶白了她哥一眼。 “我对琴不太了解,但也觉得行云流水,琴技高超”左月琪在此之前只听过一人抚琴,便是她师傅玉河真人,那真真是仙音缭绕啊。这位小姐的琴音好是好,技术也非常高明,但总归是小家碧玉款的,而且这琴声里的幽怨都要溢出来了。沈言这小子到底招惹了人家什么? 正在这时,外头有小厮来报。说是沈老爷派人来寻沈言,估摸着是有事相商。 “我父亲定是有事急寻,今日就不多久留了,改天再聚”沈言已经站起来了,对着纪府二位好像很遗憾地说道。 左月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明明沈求云这段时间都不在拓城,说是跟人进山打猎去了。老头子当个县令就是这么放飞自己。不过早点走也好,在这一直看纪瑶瑶对沈言和自己冰火两重天的没意思。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少爷幺蛾子 赵府 “乖孩子~过来我瞧瞧”赵夫人坐靠在厅堂的楠木椅主位上,一脸怜爱地对站在堂下的蓉雨轻声唤道。 这段时间她听赵玉说了蓉雨和李娘的遭遇,这些不幸听得她又惊又怕的,十分可怜她两。也很是称赞赵玉收留孤苦两人的做法。本来就是信佛之人,乐善好施,家人肯积德行善是她乐意见到的。 蓉雨腼腆站在那儿,地小心翼翼仰着头,往李娘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去吧,别怕,赵夫人是心善的人”李娘笑着安抚道。 于是她怯生生地就往赵夫人那边走去。到赵府已经有几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玉以外的主人家。 “赵夫人好”,她小声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是赵玉的娘亲,她赵府女主人的身份让小蓉雨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在她面前犯什么错。 “嗯,好好,小丫头长得很标志”赵夫人越看越喜欢,拉过蓉雨的小手不停地打量她,家里两个都是三五七粗的儿子,见到蓉雨这么个小可人儿她自然是欢喜的。 “这眼疾可有找大夫看过?”她朝李娘问道。 李娘闻言一脸悲怆。“哪里不找哟,小时候家境还不错,看过很多大夫的,可都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没办法治”。 赵夫人一直手握着蓉雨的小手,一只手摸着她的小脸。“小小年纪的,真不容易。以后就留在府里吧,闲着就帮忙干些轻活,一来好自力更生,二来也省得出去受人欺负了”。 这正是蓉雨想听到的,心下喜悦便只乖巧地点点头。 “今年多大年纪了?” “十四了” “定是外面受苦太多,心里不踏实又吃不饱,我瞧着你这身量像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回头让厨房陈妈给你多做有营养的菜肴吃,不然小身板就一直羸弱下去了。” 赵夫人嘘寒问暖地聊过以后,李娘和蓉雨便从厅堂退了出来。 在返回杂院的主路上正巧碰到要出门去的赵玉。他带着李石安还有四个小厮。李石安手上还抱着几本厚厚的账簿。赵玉则是负手悠闲散步的样子。两人的神色看来,完全不像是去干同一件事情。 “哎,蓉雨,你们要去哪?李娘,身体可好了些?” “多谢二少爷挂心,老奴身子结实,早已痊愈了。刚从夫人那边过来的,夫人对我们也挂心得紧,问了好多关照的事宜呢!赵府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李娘一脸笑容说道。那笑很沧桑也很真诚。 “都是举手之劳”赵玉摆摆手。“对了,蓉雨跟我跑一趟吧,今天我们得去尾街收一些旧账,顺便带你出去走动走动,省的一直困在府里闷坏了” 蓉雨一听是到以前住的地方去,马上提起了兴趣,她想回去看看牛爷爷和以前的几个小玩伴。 “好好,出去走走好啊,有劳少爷了”李娘摸了摸蓉雨的小脑袋。并又唠叨了几句不要乱跑,跟紧少爷之类的话。 赵玉带着蓉雨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尾街收账。这是他经常要干的活,为什么说是经常呢?因为... “赵公子,我这铺子近来生意实在是差,这个月几乎不挣什么钱,你看这一家老小的,吃不饱穿不暖...”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 “大哥哥,我们家真的没银子交,爷爷前天摔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我们连给他请大夫的钱都没有了,呜呜呜” “...”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哭的。” 赵玉站在一旁叉着手,皱了皱眉头,这家人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穷啊。 “不是...少爷”又来了!他家少爷又开始动摇了! 李石安简直恨铁不成钢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次的帐怕又是收不成了。自家少爷怎么这么好糊弄!这可不行,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 “哎呀,少爷!不能每次都通融吧,这个铺子都第八回赊账了。尾街地段很好,怎么可能连租金都交不起呢。”李石安几乎想要掐着赵玉的两个肩膀使劲晃醒他。 蓉雨在旁边抱着账簿。歪着小脑袋听他们讲话。原来这就是收账啊... “我不管啦,再收不回去会被老爹骂死,你们替我办好,实在交不上来的也别勉强,到我账上取了垫上,总之明面上得收够”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蓉雨我们走,到那边茶楼等着”。 “哎,少爷,少爷,怎么走了啊,这才第一家!!!”李石安冲着一去不回头赵玉的背影挠破头得喊了几声,没人理会。 两人来到福堂阁的包间茶房。 这个茶房位于茶楼第三层中央,窗外视野很开阔,可以俯视整条繁华昌盛,车水马龙的尾街。因为看它设计装潢地很别致,地形位置又很好。赵玉很是中意,也曾买下过这座茶楼,后来因为在自己手里经营不善,又将其卖回给原来的主人。 但其实这座茶楼是沈言的产业,这点赵玉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我们呢,就先在这休息休息,收账这种简单的小活交给李石安,他本事大着,一会就该收完过来了”李石安心里苦啊。 赵玉觉得在外面久了有些口渴,拿起在桌上的琉璃盏,倒上了一杯已经沏好的甘茶,正想往自己嘴里送。又想到蓉雨诸事不便,就把茶送到她手里。 “哎,蓉雨,书你是听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吗”赵玉开始了擅长的闲聊模式。 蓉雨似乎思考了一小会。一脸抱歉地说“不全是的,有些要听两遍” “不得了”赵玉激动地蹭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一边围着黑檀木圆桌转圈圈,心里一边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 “以后我让李石安每天给你念一本书,日积月累下来,你就会变成我的移动书房!锻谱资料查询全靠你了!当然也不会让你太累着,回去就安排涨你的工钱!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跟着我总没错的!” 听到涨工钱三个字蓉雨小脸上都要乐开了花,抑制不住就开始傻笑起来。 因为长年跟着李娘在外面生活,知道了生活的艰辛。想来这其中大部分的艰辛,都是因为缺乏银子造成的。那时候很希望自己要是能帮上点忙该多好啊。现在也算是有这样的机会了! 正在出神间,忽然听得窗旁的赵玉疑惑地“咦”了一声。 该不是要反悔不涨工钱了吧!蓉雨心里一惊,紧张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反正我不服 “那不是琪姐吗?” “啊,是那个救我的姐姐吗?” “是她!”蓉雨听得出赵玉脚步匆匆,很着急地跑了下楼。 他走后,包厢内现在就只剩下蓉雨一人,由于与其他客厢相隔距离较远,所以四周更是显得静悄悄的。对陌生环境她总是很不安,于是忐忑局促地握紧了自己的小手。 “很快,你等我回来,别乱跑!”赵玉跑到二楼时突然想起蓉雨眼睛看不见,自己待着恐怕会害怕,有点担心就又折回来叮嘱了一句。 蓉雨睁着玲珑清澈的大眼睛朝他在的地方点点头。郑重得“嗯”了一声。 赵玉听后又火速地跑下楼去。距上次见到沈言他们已经过去了五天,也不知道两人最近怎么样了。 不是,沈言那小子爱怎么样怎么样,重点是左月琪怎么样了。但马上就能见到她了,这点让他非常雀跃。 “琪姐!”他站在大街四周望了一圈,目光终于锁定在那个已经走开挺远的背影上。大概是太远了听不见,赵玉只好边跑边大声嚷嚷,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为情的,毕竟大家都认识这个聒噪的赵家二少爷。 他跟在后满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旧街,远远看到左月琪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正想快马加鞭跟上去,走了两步却感到肩膀被人从身后按住。 “回去,前面你去不了。” 他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但人家气质明显比他要稳重得多,当然这点赵玉是不会承认的。 少年身后背着巨剑匣子,面无表情。似乎是专门等在这个地方拦截什么人似的。 “什么叫去不了?这条街差不多都是我的,你让开”赵玉也是年少气盛,被莫名其妙的人当街粗鲁拦下,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就蹿起来了。他甩开少年搭在他肩上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少年以鬼魅般迅捷的身法忽然走到他前面。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从剑匣中抽出巨剑,重重插入地中,双手撑剑伫立着。 赵玉被剑锋明晃晃的白光吓退了一步。但同时也在心里盘算着应对的计策。 凭他丰富的铸造经验来看,这把巨剑只能算是中上乘品质,剑身应该是寒铁打制,剑刃能使出的力量很大,但不如轻剑等锋利,也有很明显的弱点。 虽然足够了解那把武器,但是武器主人的力量和剑术高超与否是他无法预测的,没有实战经历的他还是非常心虚。 “啧啧,本少爷说了,让开!”慌归慌,但还是要壮起胆子,随便认怂可不是他赵玉做得出来的事,何况经过刚才的分析,自己不见得一定就会输。 少年冷笑了一声,立即拔起崩裂地面上的巨剑,他双手似毫不费力地挥舞着沉重的巨剑,不时带起一阵冰冷的如猛虎扑猎的森寒剑气,赵玉甚至有些看不清少年敏捷的动作,使这么大一把巨剑居然能快到这种地步,他开始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挑衅他?!!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他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五丈远,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手中攥紧了那两块茶杯大小的火石,这是玄铁经百次锻炼留下来的结晶。刚硬无比,也是克制这种面实心空厚重大剑的神器。 幸好出门带上了... “啊!”面对激烈进攻,赵玉又是狼狈的一声,迅速闪到一旁。但不知闪过一下还能撑多久。 少年那道巨刃劈下,原本不那么结实的小道面上瞬间起了一道口子。赵玉即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应着,还是被一道快如闪电的利刃划伤了右臂,那道口子瞬间喷涌出了不少鲜血。少年的巨剑在手中运用得行云流水。 而且他这一击似乎真的想要取赵玉性命,居然是正面出招的。 “哐当”的一声,赵玉抵抗不住巨剑的力量,重重倒地,被抛摔出去一段距离。但勉强还是接下了这一击,他正凭借两块火石的克制力量死命地抵着巨剑。那两块火石与剑身接触的一刹那,似乎有吸力一般牢牢地钳制住了它,擦出霹雳啪啦的火花。赵玉忘记了背上擦伤的疼痛,得意地轻笑,手中再次猛地用力。 “住手!”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江湖的毒打 一道气势与少年地巨剑完全不同的凛凛森寒白光掠来,犹若惊鸿,漫舞翩迁,划出令人炫目的绚华。 左月琪的紫月剑出,四处影影绰绰。这是赵玉第一次见到左月琪的剑出鞘。以往只见过裹着淡紫玄铁深玄月牙宝石纹的剑鞘。外表看起来神秘而高贵,但绝对想象不到有这等杀伤力。他几乎看呆了,这和少年完全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如此凌厉高超的剑法他一直以为只是江湖传说,这居然不是杜撰来的? 直面碾压性的剑技,少年不得不先撤离现下动作,他一下躲避不及被震退开来,重重摔在右面墙边,右臂的窄袖长衫被划破,瞬间多了两道口子。血也似方才赵玉那道败他所赐的伤口一般,不住地往外溢出鲜血。 “好险好险...”赵玉心里默念,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紧爬起来,躲到左月琪身边。 “哈哈,吃苦头了吧,跟你说了会后悔”。 原来巨剑那段跟火石接触的剑身上面,已经磨损绽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纹。那当然是赵玉干的好事,他一开始就想着,反正打不赢,剑总要给你弄坏的。膈应人谁不会呢,不然白挨一顿打不划算。 左月琪走向负伤坐在墙边的少年,他眼里没有一丝畏惧或者别的神色,只是淡漠地靠在那儿。 她居高临下地冷声发问“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你想杀了他?”。 “对对,那小子刚刚就是想杀了我,一点也没留手,哇,幸亏我机敏过人...”赵玉在一旁添油加醋,不过听说少年其实真的动了杀意,还是感觉后背发凉。很是后怕。 “左姑娘息怒!”从巷子里又转出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他身上配着一把长剑,服饰同少年的相似,都是玄色曼陀罗花暗纹。看来他们是一伙的。但与少年不同的是,这个青年看起来眉目温和,且谦恭有礼。 左月琪冷冰冰地看着他两人,那边年长些的男子只是不卑不亢地抱拳赔礼,一言不发。少年则是在地上别过脸,刘海遮住了他那双冰冷的眼。 “告诉你们主子,别碰我身边的人,没有下次”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拉着赵玉转身离去。 赵玉有点好戏没看够的样子,但被左月琪扯着也不得不跟着走。不甘心之下只好朝着少年做了个鬼脸作罢。 “琪姐,你刚刚是去干嘛呀,我在福堂阁楼上看到你了,然后下来喊你你也没听见,一直跟着走到那个巷口就遇到那凶神恶煞的小子”赵玉不愧拥有小牛一般的强健的体质,身上受了几处伤也不太妨碍他的叽里呱啦,不过也许是因为见到心心念念左月琪的缘故吧。 左月琪心下一惊,这小子都跟到巷子去了,真是好奇心害死猫。还好自己及时赶到,不然可能就出事了。 “没干嘛,只是一些江湖门派斗争而已,那帮人不是善茬,以后见到这种事情切记先保命,不要逞凶斗狠,你没有武功,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赵玉锻剑多年有了一副好体格,对兵器的特点也了解很深,但面对这样的对手还是过于冒险了些。 赵玉在心里思忖刚刚她与那个男子的对话,心下肯定他们应该是在谈什么事情但是又不方便让他知道,嗯,这事找机会问问沈言那小子,肯定会知道些什么。真是的,居然放心让琪姐一人孤身犯险。 呃,虽然以她的身手好像也不是很险,可能别人更险一些,但是无论怎么说,江湖路数这么杂... “今天是自己出来吗?有什么事情?”左月琪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肯定是在暗自揣测,赶紧问些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赵玉闻言一拍手“哎呀,我把蓉雨落茶楼太久了!本来想着下来叫你上去就一会时间!”。他话还没说完赶紧就往福堂阁跑去。一想到小丫头自个儿待在陌生的环境里那么长时间,他就万分焦急,真是太大意了! “我明天过去沈言府上找他”他自身后朝左月琪挥挥手。然后又按住受伤的右臂惊叫吃痛。大概是挥手幅度过大,扯着了伤口。 左月琪笼罩着阴霾的心情暂被一扫而空,无奈地笑笑,是啊,朴实单纯,才是这座小城的魅力所在,如果能置身事外自在逍遥那该有多好。 只是为沈言,必须在漩涡中心与他站在一起。是故无怨无悔。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不是故人来 赵玉匆匆赶回福阁楼的包厢,大概是跑的时候撕扯到了伤口,现在身上的那几处才隐隐作痛起来,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苗头,右臂上的青色袍缎已经被染红了一大块。 “蓉雨我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包间内却已经空无一人。 糟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怎么回事,人呢?情急之下便随手抓着一个路过的小二问话。 “里边那位小姑娘被沈公子接走了。”小二见赵玉这幅像是刚参加完大乱斗的模样吓了一跳。“哟,赵少爷,您这伤口看着很是吓人,要不要先找个大夫...” “啊,快快快,帮我叫个大夫来,痛死了!!”知道蓉雨是被沈言接走的,他便暂时放下心来。受皮肉伤的人就是这样,刚皮开肉绽的时候或许不觉得很痛,等心理达到一个放松的状态,就突然感觉剧痛不已。 现在赵玉已经是这种情况。痛得已经有些抖了。 不过沈言那小子怎么会如此巧合出现在这里,又恰恰好把人带走呢。他是这么爱管事的人吗?不太像吧,这很魔幻。赵玉越想越奇怪,还是决定亲自到沈言府上一趟。 “哎,赵玉少爷,大夫还没过来...赵玉少爷....”眼见刚坐下的人又跑了,喊疼让赶紧找大夫的人也是他,小二很是纳闷,怎么今天的人都那么奇怪。沈公子也是,忽然戴着个斗笠神神秘秘的,连话也没多说几句。 穿了几条主街,再拐过几处偏僻的小巷,蓉雨跟着“沈言”走了将近有半个时辰。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离赵府越来越远。心里那股不安使她不敢出声多问,是很疑惑,但这个确实是沈少爷的声音,可他为什么一路都不说话了,除了刚开始叫她的名字,说带她回赵府,这么长的路除了牵着自己引路以外一言不发。 再说,沈少爷是会管闲事的人吗?据上次接触的经历来说,他好像性情比较冷淡。按理应该不会管这等杂事才对。 蓉雨自小失明,天生的缺憾让她有着一颗敏感不安的心,因此让对外界的一举一动格外留心,也颇能猜对身边人的性情举止。只有这样的努力才能让她跟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变小,更好地去融入周围生活。 她还在惴惴不安时,“沈言”却停下了脚步。他们此时已经身处在一所非常别致小巧的庭院内。她甚至可以听到有微风吹拂树梢溪水叮咚而过的声音,由此判断出这是富贵人家的院子。但绝对不是赵府。 “来了”她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个陌生的女子在说话。 一名服饰精致仪态不俗的黄衣女子朝假扮沈言的男子点了点头。男子将蓉雨交给她之后就摘下斗笠。 “嗐,在他的地盘拐人,跑那么远还要带个小瞎子,不容易啊”他用回原本的声音说话,粗涩喑哑,跟刚刚模仿沈言清疏温和的声线完全不同。 女子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给他加了几两银子。“当心我告诉主子” “嘿嘿,你不会的”男子拿到额外的报酬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蓉雨的心狂跳着,被这些陌生的声音骇住了。她明白过来。是自己被假扮沈少爷的声音给骗来了。这些人要做什么?她不由想起那天在小树林里的地痞,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黄衣女子缓缓走近,立在她身旁仔细地打量着。 “嗯,果然有那么点相似”不过这真的有用吗?一个小女孩而已。 “小丫头放松些吧,不会伤害你,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看到蓉雨幼小的身体已经瑟瑟发抖了,她放缓了语气,似乎真的没有打算加害的意思。蓉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紧张地咬着下嘴唇。事到如今也不好逃了。先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吧。 黄衣女子牵起蓉雨,往西边那处小院走去... 一跨入小院的门槛,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好像是天麻、川芎这几种药材的味道。再走几步随风又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玉兰花香。根据想象,整个院子想必是十分清雅的,不知道是谁要见自己,蓉雨的心并没有被这好闻的味道安抚,依然忐忑着。 “呀,这是...”忽然又听见另一位年轻女子的惊叫声,依然是陌生的声音。 “嗯,你先下去吧” “是...” 蓉雨走着走着感觉光线变暗了,估摸着自己应该是被带入房内。这里的药香更加明显。但是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浓重和不适,反而十分能安抚人。 黄衣女子放开她,然后缓缓向前面的卧榻走去。她微微俯身在纱帐面前轻声说道“回禀清王妃,殿下安排的人带来了”。 李枳侧卧着向里边,听见黄衣女子的话过了好一会,才浅浅地“嗯”了一声。接着缓缓地撑起身子来,华丽精绣的金丝软烟罗裙显得纤腰细肢,身姿曼妙。 她患有中度的头疾,似乎是在一场落水事故中遗留下的。不过似乎很多以前的记忆都在那场事故之后忘却了,有时脑袋里会捕捉到了一点记忆朦胧的影子,但若深思下去就会头痛欲裂。所以对一切遗失的往事,她也不敢多想。 黄衣女子服侍好她穿戴后,扶着李枳慢慢走到蓉雨身边。 “小丫头很是玲珑可爱,但不知殿下为何让她来见我?夏芒你可清楚其中缘由?如实回禀” 在她说话的一瞬间,蓉雨似乎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翻滚开来。她惊得踉跄后退一步,用手捂住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是片刻,眼眶里便含着汹涌而出的泪水。 这个声音...是姐姐吗?如果不是,那这种熟悉的语调和语气偏有人又那么巧契合了? 但他们都说姐姐在宋家被查抄那年意外落水淹死了,即便全家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却是有尸体为证的,不然怎么肯作罢... 李枳见蓉雨这种异常的举动,心下不悦。“我有这么可怕么?”。她向黄衣女子投以疑惑询问的眼神。黄衣女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罢了,肯定又是什么神棍庸医在殿下面前胡乱给出得主意”这些年来,为医治头疾,萧扬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但也总是徒劳无功。 她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太阳穴。 “奴婢觉得这小丫头长得跟王妃您十二三岁那时很像呢。” 李枳闻言笑了笑“你们都说我容貌变化很大,我自己倒没有太大察觉,那到底是哪种美更美些?” “各个阶段都很美,现在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呢,不然殿下怎么就独宠王妃一人”夏芒这话是真的,六皇子萧扬只有一个正王妃,那就是李相的掌上明珠李枳。人人都道是清王忌惮李相的权势,不敢轻易纳侧王妃。可她在府中看得真切,清王跟王妃是真的恩爱,似乎没有第三个人的立足之地。 蓉雨在一旁静静地听她们说话,拼命按住狂跳的心,原来这是王妃啊,不是她的姐姐。只是一个声音跟姐姐很像的女人...。 要是姐姐还活着那该多好啊,姐姐会在出门的时候牵着她的手,伤心的时候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抚。那是她最温柔美丽的姐姐,要是姐姐还活着就好了。蓉雨蹲下小小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开始哭起来。 “这...”夏芒诧异又无奈,有这么可怕吗。 “是哪来带来的就送回去吧,看着怪可怜的”李枳已经缓缓走到软贵妃榻上倚坐着,看小丫头挺可爱的,心下不忍。 夏芒有些犹豫,不过清王也有吩咐过,如果王妃见了那人,有异常反应,便把人留下。没有什么反应,那就把人给放了。 “是”她带着蓉雨退出院子。 “青芽,彩衣进去侍奉王妃,我要出去一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3章 苦情回忆杀 来到大院子的石桥旁,夏芒东张西望地开始找人,那个该死的玄五,把人带来一下就跑没影了。这眼瞎的小丫头可怎么送回去,得想个靠谱的法子... 哎,回头肯定跟主子告玄老鬼的状,还是专门派来护卫的呢,万一王妃出了点差池他担当得起么。 啊,呸呸,出什么差池,绝对不能。 正胡思乱想间,她看到远处花亭的栏杆上靠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是在专注地望着池中养的几尾鱼儿,大概是在想着什么。 虽然那人侧对着她们无法看真切模样,可看到旁边立着的那个巨剑匣子,那就准是他没错了。 让他去?怎么说也是主子雇来的人,拿人钱财□□,天经地义的事。可这人平时总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样子,自己还是第一次直接面对他发号施令,夏芒咬咬牙,走上前去。 “陆连霜,你把那边的小丫头带到镇上沈府附近。”她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既然是主人派来护卫王妃的,那就可以任王妃差遣,夏芒在心里给自己壮胆。不知怎么会被一个十六七,还长得很是俊秀的少年唬着。 这正是刚才跟赵玉发生冲突的那位少年,他右臂上草草包扎着伤口,血迹甚至还没有干透。也许还一点点往外渗血。 夏芒见他没有理会自己,径直走到他面前。陆连霜果然是在盯着池中的鱼儿看。而且非常出神,仿佛这个世上别的东西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喂” 池中的鱼儿被这一声惊得四散开来。 陆连霜抬起眸子看她。夏芒看到那是一双清凛好看的眼睛,但是颜色比正常人浅,透出一股冷意,好像望不到底。她不敢跟他对视太久。连忙移开视线。 “把这个小丫头送到沈府边上去,你知道哪个沈府”她又把话说了一遍。其实心里很忐忑,万一这小子还是不理会自己,那该如何是好。这影刹堂一个个怎么都那么难沟通! 正在踌躇之间,陆连霜已经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夏芒知道他已经接了这个任务。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牵着她,她眼睛看不见” 他忽然顿住,然后回转过来,微微俯身仔细得打量蓉雨。半响,把自己的巨剑伸到她面前。“抓住”。 蓉雨不敢反抗,小手就顺从地抓住巨大剑匣的一角。 夏芒好像看到陆连霜眼睛有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不可能,这人怎么可能会笑。她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影刹堂,一个个都是怪人!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由巨剑牵连着出门去了。 “我妹妹也看不见”走了一段小路,陆连霜突然冒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蓉雨愣了楞,她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停顿或者是转过身来说话,只是这样边走边说了一句,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继续握着冰冷的剑匣子,由他牵着往前走。 “啊!”因为走得太快又缺乏路障提醒,蓉雨被一块小石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地上尖锐的石块割破了皮肉,还把脚踝给扭了。 “我脚受伤了,有没有流血?”她十分突然摸到血的那种触感,黏黏滑滑的。还有刺鼻的腥甜。于是大着胆子央求走在前面的陆连霜帮她看看什么情况。 陆连霜转过身像是漠然得看了一会,终于上前蹲下来替她仔细看着。“只是一点点”。 “那,那好”蓉雨听说只流了一点血就放下心来,正挣扎着要从地上起来,却因为扭伤的脚踝剧烈的疼痛感不得不作罢。她咬紧牙关,尝试了几次,每一次都是锥心刺骨的疼痛,最终还是没能站起来。 “走不动了?”陆连霜默默地蹲在离她半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她。 要是那年妹妹没有失踪,自己也能看着她长到这个年纪。 他生在边陲小县一户贫困的农户家,记得那年村子的收成很差,家家户户已经吃不上饭了还要额外上交苛刻的军粮。 阿爹阿娘为了给他们两兄妹找吃的,进山打猎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七岁的他上山去寻,不但爹娘没找到,回家后发现连妹妹也不见了踪迹,他实在不敢去想这其中缘由。虽是懊恼万分,但当时自己也只是个弱小的孩子,寻了几天几夜,四处打听也没有确切的消息。毕竟人人自危的时候,谁会去管一个小孩丢失的事。 自此以后他靠乞讨,流浪为生,后来被影刹堂左使带回门中,接受训练成为了一名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去做的影刹。手上也沾染了不少无辜性命的鲜血。 “你怎么了”蓉雨爬到他身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陆连霜才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依然是冷冰冰地双眸。 “背你” “啊?” “背你”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4章 有钱又怎样 赵玉呆坐在沈府的大门槛上,一边捂着受伤的右臂嘶气,一边伸长了脖子等沈言回来。 沈府的一个丫鬟走到门口看这一幅景象,连忙过去悄声询问看门小厮。 “赵玉少爷这是怎么了?” “哪知道啊?咱不敢说,也不敢多问。就是很着急找咱家少爷,可少爷出门哪有向我们报备的,确实不清楚,我就跟他说了,平时约摸着还有两刻就该回来了。他...他就要坐在等了”看门小厮一脸无奈。 丫鬟一脸疑惑地看了一会,决定走上前去再问问,毕竟这位赵少爷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再说他跟自家少爷相识七余载,怎么样也不能怠慢他这般亲近的好友。 “哎呀,赵玉少爷,您的右臂流血了!快,快进去歇着,我马上找大夫过来”丫鬟走进看了一眼,见他右臂红了一大片,顿时惊叫起来。这伤口看着都疼,是有什么要紧事非等在这里不可? “本来不怎么疼,被你这一叫吓得倒有些感觉到疼了。行吧,让大夫过来大门这,我要在这继续等”。 赵玉认为沈言马上就回来了,那不差等多这一时半刻,因为平时锻造刀剑等要进行大量体力运动,凭此炼就成了一副健朗的好体格,况且刀剑锋利,刚学习锻造的时候也常会被误伤。所以现在这伤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不知怎的,被别人大惊小怪后觉得伤口是愈发疼痛了。 该不会是中毒了吧,那小子!!他听人说过江湖斗殴中常有些邪门歪教会在刀刃兵器上涂毒,中毒的人要是寻不到解药,那活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心下大惊,连忙撸起袖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着了这种歹毒招数。 然而并没有。他想多了。 “算他还有点良知”他放下心来,喃喃自语。 话说回来,沈言这家伙到底去哪了?整个人好像比以前更神秘了,从认识他到现在,也已有七年之久。但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他。就好比,每次只要他不在府中,那么几乎在哪都问不出他的行踪,去他的几家商铺逮不到人,他们常去的几个地方也找不着。 他越想越不对劲,感觉现在蓉雨下落不明,沈言他们也不知去向。自己好像被孤立抛弃了一样,正在低头出神间,忽然看到一双男子的青蓝色屡靴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惊得腾一下就蹿了起来。满怀戒备和敌意,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他。 “到了吗?”蓉雨感觉陆连霜停了下来,估摸着应该是到沈少爷府上了,不好意思再赖在人家背上,就想赶紧下来。 赵玉本来在这里又见到陆连霜已经是很惊讶的事了,没想到蓉雨居然还跟他一块出现了? 他赶紧绕到她旁边,满是震惊疑惑地问道:“蓉雨?怎么会和他在一块的?”,伸手就要把她接下来。 陆连霜往旁边闪了一下,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也是一脸拔剑弩张的样子。 “你想干嘛?把她放下!”赵玉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哥哥,放我下来吧,他是我家少爷,也是沈少爷的好朋友。”蓉雨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小声央求道。 陆连霜别过脸去,似乎想了一阵。他走到门口那个丫鬟面前,缓缓微蹲身子,把蓉雨推进她怀里。 “脚受伤了” “啊?”赵玉也急忙上前查看蓉雨的伤势,并示意丫鬟先带她进去找大夫。 他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道“是你假扮沈言把她拐走的?还让她受伤了?看不出来除了会耍几下剑还会伪声啊,卑鄙” “是你没把人看好,下次送你归西”陆连霜针锋相对。 说话之间他忽然瞥见远处拐角似有一抹月白走来,心下思肘,瞪了赵玉一眼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这就想走了,你站住”赵玉的怒火还未平息,追了上去。但陆连霜人一下就走远了。赵玉在和他交战那时也见他使过这种身法,看来走得很急。 沈言手中握着一柄合拢的镶玉折扇,在手中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敲着,他今天身着月白竹绣暗纹袍缎,乌发随意用一根男子木簪别住。但仍有几缕落在额前,看起来高贵清俊。 “啧啧,怎的...”看到赵玉脸上忿忿不平的表情和身上狼狈的伤口,他只用那合起的折扇若有所思地轻点下巴,微微叹了口气绕过他就走进了府内。 没能护好蓉雨,打架也打不赢,弄丢人这件事自己确实也理亏,赵玉感觉到接二连三的挫败感朝自己涌来,垂头丧气就跟着进门去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5章 风雨欲来时 “你怎么了?”沈言不紧不慢地坐在楠木椅上,喝着刚备好的茶水。 丫鬟已经把蓉雨带到偏院的厢房里处理伤口。因而厅内只剩他和赵玉两人。 赵玉闷闷地一把坐在他隔壁的椅子上,“嘶”因为扯着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但从外部迹象看来,渗血是停止了。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他难得安静一回,低头沉默着。 “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沈言也觉得这么安静深沉的赵玉简直太不正常,便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身着重工缎绣浅靛蓝浮云锦服,依然是星眸剑眉,英挺俊朗,但神情却是一副落魄贵公子的形象。 “今天看上去,还是很有钱。”要不说点安慰人的话,沈言心想。 赵玉:“想学武功” 沈言:“虽然你身体强健,可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 赵玉:“学哪种好,刀,剑,枪或者别的?” 沈言:“你的伤口又渗血了...” 赵玉:“...” “我去看看蓉雨”赵玉自言自语一阵以后又站了起来,往偏院的厢房去了。 “若真有心,我有个更适合你的建议”沈言在他将要踏出房门那刹在他背后慢悠悠说了句。 赵玉回头看时,只觉得他幽深不可见底的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东西在慢慢流淌,似乎是一种冷漠,但又和许多不忍糅杂在一起,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没办法细想,沈言有太多他无法看破的地方了。不知为何自己居然被这种注视盯得有些退缩。 “行,那我先过去看看她,回来跟你说”说完这句,他匆匆跨出了厅门。 “你把他卷进来了?”左月琪不知何时回来了,她从另一侧门进入厅内。天青色窄腰封绣红莲长裙,袅袅烟云,轻移莲步。 沈言一手托腮,盯着前方空气出神,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茶桌,悠悠叹道“拓城首富,能提供多少粮草兵器开支,不是早就被有心人盯上这块肥肉了么,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 “打伤他的是影刹堂的人。” “好像有点印象...” 左月琪扶额,这人居然连江湖上人人闻风色变的恶教影刹堂都没印象了。到底都记得些什么。 “连城曾员外一家21口人,雁城黄司马一家36口人,这都是近年来作的灭门惨案。手法干净利落,悄无声息。还引起了一阵朝廷高官不小的恐慌动荡,后来派了官府去缉拿贼人,说是抓到五人并且已经处死。但江湖散人哪有那么容易肃清。而且影刹多武功高强者,出去躲一阵风头隐匿起来也是很容易的事。” “嗯...想起来了,皇司出镖时还跟他们的人发生过冲突,手下的两个车夫中了毒箭,好像是西域的麻田散。医治的事还费了薛令沉一番功夫。跟这种阴狠歹毒的教派搅和在一起确实让人费神”沈言已经走到敞窗边看摆在那边的五彩琉璃瓶,他明明是很悠哉地说起这件事,和自己说的费神完全不沾边。 左月琪看在眼里,知道跟这人着急也没什么用。她今日是去探查清王妃的下落。最初听饮歌楼的密线传来这个消息,她也觉得很莫名其妙。萧扬因有所图过来拓城可以理解,怎么还把家眷给带来了,意欲何为? “今天大概确定了人所在的位置,消息不假。”她如实回禀沈言。 沈言听后收回了拨弄阳光下彩瓶的手,皱着眉头似乎也是不解,左月琪见状正想跟他谈论一些相关猜想,还未开口... “你也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沈言截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左月琪神情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自己知道吗?她没有说话,就这么望着他。 沈言转过头和她对视几秒之后,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去吧”语气却又毋庸置疑。 萧扬敢直接从福阁堂掳人,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明确的警告和挑衅。门内信探回报,今天来的人影刹玄五,擅长易容易声,此外左月琪还见到杀人不见血的影刹裴闻义和一个背巨剑的新人。看来萧扬也是舍得下重本,花大价钱和影刹堂勾搭在一块了。 如此复杂迷离的未知局势,于私心,他是不愿左月琪先下这趟浑水的。 “看来湖面起风了...”左月琪走后,沈言独自坐在厅堂内,叹了一句。天上的太阳好像被过往的乌云盖住,五彩琉璃瓶上的光芒消失,整个厅堂陷入一种短暂的灰暗,也遮住他那张芝兰琼华的侧脸,良久,他又站起来在厅内慢慢踱步,微微皱眉想了一阵,径直走出门去了。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不能让他安安静静过日子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6章 快来骂我呀 赵玉来到蓉雨在的那间厢房时,大夫已经替她处理包扎好伤口准备离开。屋内还有了一个丫鬟在整理茶具座椅等布置,看样子是打算让她在这休养。 “你们沈府这路也太绕了吧,走了好几次也没绕对”他来沈府很多次了,可不知为何,总有迷路的感觉,好像每次的路都不太一样,具体是哪里不同却又无法真切地说出个所以然。 丫鬟只是笑笑“薛大夫请留步,还有一个伤患呢”。她差点忘了这赵少爷伤得似乎更重。忙叫住一只脚已经跨出房门的大夫。 赵玉看了眼屏风,知道后面的蓉雨已经没大碍了,自己也略略放下心来。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让大夫帮忙包扎。 “蓉雨,你的伤怎么来的,那小子欺负你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扭着了,那个哥哥只是好心背我回来” 赵玉不屑地嗤了一声,那小子眼神都快结冰了,下手又那么狠,差点把自己杀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福阁堂小二说你是被沈言...啊啊,痛!”大夫拿了雄黄、丹砂熏制的热布巾给他手臂上的伤口进行消毒。 “带...带走的,这怎么回事呢?” “这我也很好奇,反正不是沈少爷,是别人假扮了他的声音!他们把我带去...见了一个人”蓉雨越说声音越小,她害怕告诉别人那个人的声音和她姐姐宋蓉芷几乎一模一样,害怕他们因此去查证,替她空欢喜一场,也害怕这样去挖掘以往的惨痛记忆。 是啊,她早就知道姐姐已经不在了,那个人是王妃。 赵玉的关注点果然不在关键位置上。他皱着眉头在想,谁会去假扮沈言呢?连蓉雨分辨声音这么灵敏的丫头都能骗过去。哈哈,不过没想到沈言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那小子若是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反应?嗯,不过说真的,有这样的人在,对蓉雨可真是不利。自己也有打醒十二分精神对付才行。 但是为了安抚蓉雨,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无聊,看那帮家伙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就专门做些吓唬小女孩的事,蓉雨你别怕,下次见到我一定将他按在地上摩擦,替你报仇” “...好...”见赵玉没有追问,蓉雨松了一口气。 房内的丫鬟却已经留意到了两人的谈话,默默记下等待回禀他家少爷。 大夫折腾了一阵之后,赵玉手臂上的伤口总算是处理完毕了,他满意地看了看包扎地整齐洁净的布条。痛感似乎都消失了。“不错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赵家去当个常驻医师,我出三倍工钱。” 他这时才留意到这个大夫,约摸五十出头,留着半灰白的山羊胡子,相貌堂堂,面容和善。医术手法熟练,用药精准。看样子技术是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感慨之下便开了这种玩笑话。 “承蒙抬举,但薛某只在沈府,概不出门问诊”说完话就谦恭着出门去了。 “走这么快是怕我抢了去不成”。赵玉嘴角撇了一下。摇摇头。 丫鬟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少爷有所不知,这位其实是辽盛的神医之一,薛令沉。薛大夫很不爱世俗名利,用那些打动不了他。听说是欠了咱家少爷一个大恩情,才常驻这里的。即便是住在沈府内,也是极少出来与人说话的。一心就在药房里研究那些瓶瓶罐罐吧,而且我们生个小病什么的也不劳薛神医出马。” “神医啊,怪不得呢,蓉雨躺了么,我可以进来不”赵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走到屏风前面问道。他想看看蓉雨伤得严不严重。 蓉雨还在为姐姐的事伤心,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愣。听见赵玉这么说,赶紧用手背仔细地抹了抹眼睛周围,确保把眼泪都擦干了不被他发现。 “嗯嗯,进来吧,我坐着呢” 赵玉绕到屏风后面,看到蓉雨端端正正坐在床上,脚踝也和自己一样包了层干净细密的薄纱布。他随意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怎么说好呢,他笨拙地挠挠头,“那...那个,今天是我不对” 赵玉看起来满脸愧疚。好看的剑眉几乎都要拧在一起。眼神也有些暗淡,虽然一直骂骂咧咧说要揍那个拐走蓉雨的小子,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疏忽了。如果今天蓉雨是被别有所图的人贩子带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自己怎么同李娘交代,怎么同自己的良心交代。 他看着玲珑可爱的小蓉雨,不觉打了个冷颤,真的,要是被卖了,自己就是个该死的罪人了。这种错是再不敢犯的。 蓉雨却很不解,“赵玉少爷有什么错?” “哎呀,你怎么那么傻!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地方,你一个小女孩儿,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吃亏陷阱在等着”他看到蓉雨脸上犹有泪痕,心想她肯定是吓坏了,只是碍于现在的主仆关系,不好责怪自己。真是太可怜了。 “噢...但我现在还好好的,少爷不要责怪自己”蓉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想也是,还好遇到的是一个好王妃,没有伤害自己。心里甚至还有一点点小安慰,虽然知道那不可能是姐姐,可熟悉的感觉却是比梦里更真实的。 赵玉站了起来。“好了,刚刚我已经找了人回府上通报,待会就应该有马车过来,我们回家。” “左姑娘”屏风前传来丫鬟的行礼声。是左月琪来了。 赵玉闻声连忙走了出去。“琪姐,你来看蓉雨了。” “都怎么样了?”她绕进屏风。打量两人身上的伤势,看到只是小伤就放心了。唉,但恐怕今天这些事只是时局演变的开端。 “看来薛神医都处理好了”。 “嗐,沈府还藏着个神医。” 左月琪点头笑笑。“那我说正事吧”她忽然接道。 “你说”赵玉点点头。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7章 弱小又可怜 “你不能把蓉雨带走,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在没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我们担心整个赵府会被卷进去。”左月琪看着床上乖巧坐着的蓉雨缓缓开口。 “啊?”赵玉紧皱着眉似乎觉得匪夷所思。他很是怀疑事情的严重程度。 “我有能力保护好她”。 “你拿什么保护她?”左月琪不留情面地反问。“今天那个少年,是一个叫影刹堂杀手组织里面的人,现在整个拓城,也许来了很多像他这样的杀手,手段都是你想象不出来的狠绝,还是说?你愿意赵府被这些人骚扰?”。非常时期,从不容优柔寡断。 赵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们家世代经商都是商贾文人,确实很少出练武的材料,虽然府内也有请一些护卫巡夜看家,但对付专业杀手还真的不好说。毕竟又没得罪什么了不得的大魔头,顶多会碰上一些毛贼强盗。护卫队基本也够用了。 “那...可我也想保护他们,要是我会武功就好了,啊啊啊!”赵玉烦躁地挠头,又恢复了一脸沮丧,自己从小生长在锦衣玉食的优越环境中,从未想过会和江湖厮杀扯上关系,虽然自己研究锻造工艺也有三年之久,只知薄刃锋利,却没有想过别人会用这个来伤害自己和家人,那实在遥远。 茫然无措中,突然想起来沈言刚刚对自己说的话,他一定会有办法! 蓉雨听得两人的对话,心里暗自纠结。今天遇到和姐姐声音一样的人,假扮沈言哥哥的人,为人冷冰冰却肯背自己的大哥哥。这么多突然出现接近自己的陌生人让她感动很不安。而且刚才琪姐姐也说了,可能会牵连赵家,这样的种种推测都让她有了不祥预感。 “听琪姐姐的吧,我...我不想连累你们...但是我该去哪?”她小声地说道,很担心再次居无定所。李娘又得带她操劳过日子。但又很担心真的给别人惹上麻烦。年幼的心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玉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她,还未出口。 “你就待在沈府,等事情调查清楚过去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别怕”左月琪就已经抢先安抚道。她对蓉雨格外温柔,似乎是很喜欢这个玲珑可爱的小妹妹。 “啊?不是,虽说琪姐姐你武功高强,但如果像你说得那么严重,沈府的其他人难道就不怕被卷进来吗?对了,沈言!沈言也不会武功,万一杀手在他两之间选一个,你两头也顾不上啊。” 他左思右想,提了个觉得很合适的建议“要不还是这样吧,我出资豪请武林正派出面,举办了群英会啊什么的都好,震慑一下那帮家伙,或者干脆请几个有资历的江湖豪客在家中住几天,看哪些宵小还敢乱来”。赵玉认为让沈府和琪姐身陷囹圄也不好,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最好,花钱挡灾。 “这...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何况,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你所说的江湖豪客,路与不平及时拔刀还说得过去,但都是闲云野鹤也不一定留得住”。 左月琪实在想象不出沈言要人保护的样子,从未见过困局中的他。也相信他不会让沈府陷入囹圄。但对赵家,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正如他所说,拓城首富这块肥肉,已经被盯上了。现在情况不明,得先转移掉他们目标下小丫头,赵家才能免去一些麻烦,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道理都懂,但赵玉还是很不甘心,蓉雨这小丫头可是他很重要的...?书童!对,重要的书童!她惊人的记忆力简直百年难遇。自己肯定要好好栽培她的,难道因为无能和怕惹祸上身就要舍弃她了吗?于情于理都非常说不过去。但眼下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如先按琪姐说的办,等回家计划妥了再部署好人手,到时把人接回去也不迟。 还有沈言方才所说的事情,也许能帮到现在的自己。他在心里暗自计较开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8章 家长里短中 赵玉回到府上已是夜深时分。 谁让沈言一下又失踪了呢?他本想在沈府等着他回来把没说完的话说清楚。却没想到原来这小子居然还有夜不归宿的习惯,等了两个时辰没把人等回来。后面还是左月琪连哄带骗将他劝了回来。 他见厅堂上灯火通明,知道肯定又是老爹和族中几个长辈在商讨事宜。转念一想着岂不是糟了,如此人齐的情况下要是被逮个“游手好闲”的现行,铁定是免不了一顿说教的,什么不务正业,无心向上之类的,他想想都觉得可怕,连忙蹑手蹑脚地想从旁边的偏径溜回自己的院子里。 “这么晚去哪了”但很不幸还是被叫住了,大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长叹了一声,面如菜色地回头,看见仪表堂堂的大哥站在身后四米多远,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大哥赵贤比他长了八岁,为人成熟稳重,兢兢业业地走着父辈们安排的商贾路线。由于与赵玉有着很大的年龄差,从小没少肩负起管教的责任,但效果不理想,他总是担心弟弟误入歧途,觉得自己六岁的儿子都要比他正经些。 “带那个逆子过来”小厮已经把外面的声响汇报给赵爹了,他站在门口大吼道。 赵贤瞟了赵玉一眼,示意他好自为之,少惹老爹生气。 赵玉进到厅堂,意外地发现厅内其实就他们一家,爹娘还有哥哥。“呼,吓死我了,还以为叔伯们都在呢,那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他大大咧咧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恰好觉得口渴,端起桌上的茶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赵母和赵贤对视一眼,很是替他着急。 “是不是觉得只有我们在就治不了你了”赵中柯一个鸡毛掸子飞过去。 赵玉连忙闪避。嘿嘿,这躲鸡毛掸子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哪有,老爹的话我敢不听么?只是不喜欢被‘有心’的外人管教太多,他们都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你也不乐意见别人这么说儿子吧”,他还是一副打哈哈的态度。 “都是叔伯,怎么算外人,怕人说自己就要做好,瞧瞧你做成了几件正经事?!”赵中柯训斥道。 赵贤觉得父亲说得很对,弟弟这些年来屡教不改,散漫无度,着实让外人小瞧了去。“父亲,我有个提议,让弟弟跟我到移和打理商铺,出门在外,事事需得更加小心谨慎,说不定就可以治好他这些顽劣习性。” 赵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别的城镇也有分布商铺,时不时需要本家人过去监督打理。这倒是个磨练人的好机会。 “啊?这...”赵玉急了,他才不要去什么移和,一来是煅剑的宝贝材料数目太巨大,恐怕搬不过去,再说大哥就是为了让他远离这些玩意才特地支走他的,怎么可能让他带上,这不是意味着要告别心爱的锻造技艺了吗。 二是现在沈言琪姐蓉雨他们似乎快要面临危机,自己这么没义气可以一走了之算什么?反正这移和去不得。去不得。 堂内顿时陷入沉默,赵中柯皱眉细想了一回,觉得长子说得确实有道理,磨练磨练是好事,但终归心里还是很宝贝这个小儿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怕他在外面吃不惯,睡不好的。唉... “可...可既然大哥已经出去了,总得留一个在家待命吧,嗯?对不对?我想留在爹娘身边侍奉你们两老人家,要是有些急事也好照应一番,娘~对吧?”赵玉见老爹已经有些被大哥的提议说动了,要是他先说出口决定的事情,那可就难挽回了。心下焦急万分,赶紧打出感情牌。 赵贤“...” 赵母“...” 这是赵玉的惯用伎俩,他还装出眼睛忍不住发酸,依然倔强强忍的感觉,是影帝本帝了。 “哎,我看夜也深了,是否...改日再详细讨论?”赵母打着圆场,只要躲过今天,再想逮着赵玉好好说教可就难了,他总会找到办法推诿过去的。 赵父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顺着台阶下了,这事确实还得仔细地顾虑一番,其实他和赵母也不是真的不愿放他出去。只是盘算着先让他成家,这样出去之后也好有人照顾他督促他。但最近商场上的事情比较多,忙的晕头转向,还没开始物色合适人选,这事交给他大嫂帮忙参谋好了。 就这样,赵家家庭会议散会了。赵玉心里乐颠颠地想又躲过一劫。 少年人总是心思单纯,殊不知还有更大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 眨眼半月已过。沈求云从围猎场返回了拓城。 这对父子一个样,来去如风,不会跟任何人事先提一句。现在他就站在沈府大门外的石狮子旁。确切地说,是悄悄躲在一旁。 “李娘,过三天要来看我,想你” “好好,你进去吧,啊,走路小心点,多听左姑娘和沈少爷的话,不要乱跑” 蓉雨送李娘出来,很是依赖和不舍,因为现在蓉雨现在住在沈府,李娘每隔三天过来看她一次。 开始的时候左月琪和赵玉也劝她一起过来,省得来回跑麻烦。但她执意要留在在赵府报恩,还想着自己要多干些活,等小姐过几天接回去,两人不会因为活干的不稳定还要白受人照顾而感到过意不去。蓉雨拗不过她,知道李娘为人朴实,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施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也就随她去了。 待到蓉雨和李娘分别后,沈求云才从石狮子旁边探出头来,把一旁的看门小厮吓了一跳。 “哟,老...老爷,您回来了!”为什么在自己家门口要像个贼一样?! “回来了,沈言在么?”沈求云站着和看门小厮聊了一会,顺便想打听点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府内的新鲜事。 “在的,在的,今天少爷没有出门,哦,对,左姑娘也回来府上有半余月了,嘿嘿” 他听到自己的琪丫头也回来了,心情顿时就无比愉悦,哎,那样在府上乐趣就多些,对着沈言总感觉自己还是个落寞无比的孤寡老人,那小子永远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哎,还是他的琪闺女好啊。 “刚看到一个水灵可爱的小丫头走进咱们府上了,那是谁?”两人很八卦地就开始聊起来,沈求云这人就是特别随和,尤其是被贬这十余年,在市井中沉淀久了,谁还能记起他曾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现在怎么看都是街头照着夕阳和人闲聊的普通老头儿。 “那,那啊,是左姑娘带回来的,听说她是赵少爷府上的书童,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暂时在府上住下了。” “玉小子的书童啊,但我瞅着怎么有点面熟,嗯,就是想不起来...” 看门小厮偷偷窃笑,老爷子想要闺女是府上人人皆知的,肯定是看蓉雨丫头小仙女似的玲珑可爱,才觉得面熟。 “沈伯伯!” 沈求云在沉思间,忽然听见一声清铃般娇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转过头一看,左月琪满脸惊喜地站在那儿。 “哎,琪丫头”也有几年未见到左月琪了,想当年她刚来到沈府时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哎,光阴几载,转眼也已经是十九的大姑娘了,挚友左明若泉下有知,自己女儿平安长大,亭亭玉立,也能安息了罢。 “沈伯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派人说一声?可想你了。”左月琪跑过来熟练挽着他。她很少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柔,即便是在沈言面前,也不容易让自己显现出脆弱的一面。但是沈求云,从她孤苦无依开始就一直给她父亲般的关怀,她心中敬重爱戴他,早已把他当成养育自己的第二个好父亲。 沈求云有一米八左右的个子,留着黑色山羊胡子,威武堂堂,此时就像是被女儿挽着撒娇的老父亲似的,一脸慈祥。 “沈言小子有没有欺负你,告诉我,家法伺候” “啊?不不,沈言挺好的,对了伯伯,这次去围猎玩得如何,这么长时间呢?” “哎,提起了不愉快的事,那山比你们木坤差多了...” 两人家长里短地一直聊到了厅堂。一进门,就看见沈言正悠闲地坐在楠木椅上喝茶看书。他抬头看了一眼沈求云。“爹回来得挺早,知县府上的公文,也就只剩三摞了,怎么不晚两天,等我处办完了再回来,那时岂不刚刚好乐得清闲”。 “...”沈求云进门看到这小子悠哉坐在那,一点看到老爹回来的喜悦都没有,想必这些日子也没有一丁点的思念,正想开口训诫一番。没想到被他先压了一头,倒有些心虚。 “哎呀,为父头痛又犯了,不行了,先回房休息” “一会请薛神医过去替你扎几针就没事了” “...我躺会就好了”沈求云在心里骂了句,这小子,还是这么不给面子。说罢飞也似地溜走了。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果然还是自己的崽难对付。 左月琪站在原地很是无奈,哀怨地瞪了一眼沈言,但是美人微嗔,还是令人赏心悦目。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9章 流水太无情 这天色刚蒙蒙亮,蓉雨就早起帮着沈府丫鬟们做些洒扫事务。她心里很是雀跃,在这里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干活,不会人被小看和嫌弃,大家都是真心实意待她好。不由心底发出感慨,最近遇到的都是这么好的人呀。 “哎呀,小丫头,停停停!”沈求云向来起得早,刚出来庭院打算活络下筋骨,就看到蓉雨拿着跟自己个头差不多高的大扫帚在那边细致认真地扫着小径。干起活来还挺像模像样的,一点没有失明的困顿感。 但这怎么行,他连忙走了过去。 “沈老爷...”突然被沈府的主人家叫停,蓉雨心里有些害怕,担心他是不是嫌自己扫得不够干净。 “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虽然热爱劳动自力更生是好事,可你得先把腿上的伤养好,对吧,早饭吃了多少啊,要长高长胖才健康,看你这小不点的。”沈求云痛心疾首地说道,他实在看不得这么个弱小可爱,还盲眼的小丫头在这帮他这糙老头扫庭院。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丧尽天良啊。 听到她这么说,蓉雨突然倔强起来,嘟囔着强调自己是可以的。她抓紧了扫帚不肯放手。 沈求云怜爱地笑笑,思绪却飘回了十多年前,想起了当年那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宋魏。可能小丫头这股倔犟韧劲是随了他。哎,虽说那件事有憾,但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无论当年真相是何种,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不要把上一代的恩怨转接祸害到娃娃身上,他一直是这么“教导”那几个老朋友的。 “老爷老爷,有客上门拜访,不知是哪家的闺秀小姐,自称是少爷的朋友。我看她衣着华贵,容貌礼仪俱佳,想来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就擅自做主请去前厅用茶了。”花园小厮急急跑过来通报。 “嗯...大清早的,通知少爷了吗?”沈求云心想现在年轻人自己也是不懂了,已经流行天未亮就过来串门了么?还是个女娃娃,自家崽子肯定还没... 忽然,他就看到沈言神清气爽地从旁边走了过去。 “沈言...”纪瑶瑶来不及等他走近,便已是立在门边轻声唤他,声音轻颤又哀愁婉转。和她上回弹那首曲子像极了。 沈言看了眼她。一双清透的杏眼微蒙,上面似覆了一层雾气,眼眶也是红肿的。眉头紧锁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见了这幅阵仗,也是诧异了一下。纪瑶瑶的性格那么好强,什么事情可以让她表现出现在这副样子... “坐下说吧”沈言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再慢慢说。心下一边思索着她大清早过来的意图,嗯...大概率可能是和他们那帮人的权谋仕途有关?但想想这事她还没参与到那个地步,更不至于这幅样子。还是听听她怎么说吧。 纪瑶瑶用手指轻点了眼眶周围,把泪滴都小心抹去了。依沈言的话到旁边的楠木椅坐下。只是用深情的眸光凝望着他。一言不发。 沈言别开了视线,随意打量了她今日的装扮,烟紫绡翠纹点缀牡丹暗纹长裙,口含朱丹,眼眉也是用心描绘过。看来今天的打扮是下足了功夫。加上犹未干透的泪痕,确实显得楚楚可怜动人。 嗯...这么一来,沈言也大概猜到了这位大小姐的来意... 沈言甚少对别人存有异样的感情色彩,爱恨在他身上都太过难得,因为根本不在乎,所以对待他人一般都是淡如清水的中立态度,不存在喜好之分。在他看来,纪瑶瑶这个女子,性格直率,为人坦荡,不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极力争取。这些都是好的品质。 只是,她对自己那股执念又令他感到困扰,准确来说或者是一种对众人所认定的美好事物的执念。她大概没有真心想要那样东西,只是为了得到众人的艳羡和肯定,便去竭力去抢夺去争取。本就是一种无聊的虚荣好胜心。 比如现在,都搞不清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便说自己已经倾心了。 这种情况,实在是,让沈言一言难尽... “我要回辽京了”她温柔轻声道。 “挺好,团圆了”沈言如待她往常一样的神色,淡淡答道。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辽京好” “你会去辽京吗?” “我去那干嘛” “沈言...”纪瑶瑶眼里的雾气更重了。她委屈地咬着下唇,似有什么决定在心中汹涌翻腾进行着激烈斗争。“这次回去,我爹娘就打算为我物色人家了。”她说完后紧紧地盯着沈言的眼睛,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紧张和动容。 沈言慵懒坦荡地回视她。“恭喜,到时厚礼一定奉上”。 “沈言!”纪瑶瑶杏眼里储着的泪水终于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她趴在桌上,哭的肩膀微微在轻颤着。 “何苦...”沈言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她伤心的话了,只是摇摇头轻叹了一下。自己并不擅长应对这些情况,无论说什么,总是不对的。他也不想别人为了冷淡的自己触动强烈的情绪,那样不值得。 歇了一会,纪瑶瑶可能也感觉太失态了,抬起头来整理了自己的仪态,拿那方竹绣丝帕轻轻拭干了眼泪。 “你,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她的声音都是哽咽的,断断续续说完一句。 沈言扶额,想说的已经说完了,难道他可以这样直白吗?这场面真是应付不来。 忽见林胜从外面长廊走过。他仿佛捉住了一丝摆脱困境的希望。 “林胜!”他赶紧把人叫住。 “少爷”林胜听到沈言叫他,便拐进厅堂内听候指示。他扫了一眼,没想到纪姑娘也在厅内。 沈言朝他不寻常地眨了眨眼,林胜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让他开始觉得叫林胜过来应对这种场面其实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沈言:“商行的...” 林胜:“少爷放心,那边的货物补充我一会就去监工跟进” 沈言:“老爷...” 林胜:“刚才看老爷已经出门了,今天会到知县府处理公文” 林胜心中暗暗得意,看来还是自己最了解少爷,简直对答如流。 沈言的手指慢悠悠地敲着茶桌。为什么路过的是林胜?为什么?“好,有事记得及时禀报。”他把及时两个字咬得略重。 “那属下先行告退。”林胜又觉得自己很会察言观色,就不在这妨碍少爷和纪姑娘交谈了。 “...”沈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心想以后把他调去哪里看门好呢? 纪瑶瑶看穿了他的小算盘,急得站了起来,楚楚可怜地扶着茶桌边角面向他质问道“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懂吗?”,她不甘心,论样貌,论才华,自己究竟哪一点不够吸引人! “就是懂才这样,你又懂吗?”沈言不指望有谁突然出现来搭救他了,于是恢复了他一贯悠哉的神态,慵懒坦然地与纪瑶瑶对视。这种事情也许不能支支吾吾吧,尤其是对着好胜心那么强的纪瑶瑶。 纪瑶瑶赌气似得保持着原来的站姿,等了片刻,见对方还是没有一丝松懈的意思,她才死了心,收回目光。转而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 “纪姑娘?”左月琪刚要进门就和她迎面碰上,由于纪瑶瑶羞愧难当走得急,两人差点撞上,幸好左月琪身法敏捷及时避让一旁。 但见纪瑶瑶眼神幽怨地看着她。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嗯...虽然她是对自己有些许敌意,不过这大清早的... 纪瑶瑶看看左月琪,又回头看了眼沈言,眼神中颇为质疑和责怨。但只是驻足停留了一刹就快速离去。她要赶紧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狼狈的地方。 “纪家两兄妹真有意思,怎么不约在一个时间呢?这是昨天她哥哥纪光时托我转交你的信,回来夜深了就没有及时给你。”左月琪不甚在意地坐下,把桌上密闭的信封推给沈言。 沈言不用看都知道信里写些什么了,但还是拆开了信,心不在焉地看着,果不其然,是关于辞行返京,还有劝导沈言早日做决定的啰嗦长篇大论。 几眼扫完后,他慢悠悠将信折好放回信袋中。“其实可以直接把信给我” “嗯?不是给你了么”左月琪理了理额前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她今日只是把半数的乌发用一只镂空白梅珍珠钗别起,泻下青丝如瀑,透白皮肤衬着一身缕金挑线黑纱束腰裙,正是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我说他”沈言伸手帮她把左边髻上的几丝凌乱拨好。 这个动作是他第一次做,但却很是自然随意,左月琪不由微微愣了神。 还没等她细细品完,人已经走出了厅堂。她望着那兰芝玉树的清雅背影,莞尔一笑。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谊,却因为如今生出了别样心思疏远了去,到底是不值得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想...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0章 惨痛历死别 已是黄昏时候,这天天气本就十分阴霾,到了这个点,更加是乌云压城般让人气闷得喘不过气来。 赵玉待在自己一砖一瓦充注心血亲手打造的小锻造房内,仔细地分拣着几样最近购置的铜铁材料,神情是以往看不到的严肃和专注。他对这锻造房宝贝得紧,偶尔会让李石安进来帮忙担担抬抬,其余时候几乎都不会让别人进入。 “咳咳”赵贤在窗外装作无意地清嗓子。 赵玉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还在赌气。让你给老爹瞎提建议。 “还不出来,有事找你”见他不理会,赵贤话中略有责备之意。 “来了...”赵玉嘟囔了一句,慢条斯理收拾好东西之后走了出去。有怨气归怨气,但没必要和大哥对着干,毕竟还是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好哥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赵贤处理公事的书房内。 “二弟来了”兄嫂陈氏忙起身笑道。这是一位标准的温婉贤惠女子。 “嫂子好,童童也在啊” “带童童先出去吧,我和他有些正事要在这里谈”赵贤看了眼自家乖乖坐在书桌上写字的六岁儿子。 赵玉目送陈氏牵了童童出去。心里也在一面思肘着大哥这次会跟他说什么?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不成熟不懂事?不过这些话值得特地跑那么远过来书房说嘛,一般情况下不是站在窗边训斥两句就完事了? “后日我就动身去移和了,家中事宜你得帮忙照管好,多少分出一点心思来替爹分担劳务。” “啊?这么快,不是定了下月初六才走么?”赵玉还以为哥哥会说些训斥的话,都做好左耳进右耳出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他原来只是来提前辞行的。 赵贤缓缓叹了口气“现在木材那块,三叔那边盯得紧啊,我们已经把半数的客源让给他了,还是和那边时有发生买卖冲突的现象,下面的人很难处理这种内斗。不得不去。” “简直欺人太甚,我早就看不惯那老头了,说话阴阳怪气的,还特别爱搞这些内斗,这些年来从我们家拿走得还不够多吗,自己的生意没好好管理,弄糊了还来觊觎咱们的。”赵玉是个直性子,一拳砸在茶桌上,杯盏与茶桌碰撞出发出清脆的碰瓷声。 赵贤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同我们一辈的家族各门势力慢慢失去了凝聚,都想着要分利益的大头,但他们多数都是游手好闲,有心拿钱,无心做事的。因此账目亏空得也多。爹他顾不了多头,我们理应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分担” “我...”赵玉听后一脸惭愧,心里明白自己就是这辈里面不作为的。 “别担心,我不是来劝你和我一起走的,想来你昨天所言也有道理,留你在拓城好照顾爹娘,只是有一点,以后对生意上的事勤一些,这样对大家都好。” 赵玉看着哥哥,心中有些感慨,全家人都不曾逼迫过他干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随性自由地长大,做事也没考虑那么多,没为家族长远发展作出过什么贡献。 “哥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和爹娘失望,生意上面的事虽然不是我擅长的,但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尽力去做的。”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两人聊完已经是用晚饭的时间。 赵玉离开大哥的书房后独自走在花园内,抬头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没有星星和月亮。这天气,闷了一天还没下雨。忽然感觉到肚子空空的,他脚步加快了些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趴在墙边有一只锐利阴狠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悄无声息地翻身潜入了墙内。 来人个子不高,短小精瘦的身板,一身酒气,行动却灵活地像只老鼠。骇人的是,他只有一只左眼,右眼原本的眼球部分大概是被人剜掉了,现在只剩个幽黑可怖的丑陋窟窿。 “听玄五说人就是在这个赵家”他打了个酒嗝,如入无人之境般站在院内。 不是赵家没有设立看守的护卫,实在是这贼人非同寻常,轻功太好又灵活,一般人护卫很难察觉。 顿了顿,这人一跃而起藏匿在大树之上,探查自己要找的目标... 昨儿积攒的乌云终于在第二天变成雨落了下来,因为无法出门洒扫,蓉雨安心地多睡了一小会。但听见窗户外边的回廊有些吵嚷,心里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由于双眼永远沉在黑暗的环境下,但凡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她都小心警惕应对。这是一直以来的敏感性格。 沈言他们赶到赵府时,赵玉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厅堂的椅子上,旁边的李石安也一脸惊恐焦急的样子,沿路走过的丫鬟个个皆是一脸惧色,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左月琪望了望沈言,他难得地眉头微蹙,不多说什么,快步跨入厅堂。 赵玉见到他们来了,一下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从楠木椅上站起来,却又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一时别过脸去,等了好久才缓缓说出一句。 “李娘被杀了。” 左月琪张了张嘴,明显是过于讶异,虽然知道现在局势不稳定,可是这种死伤事件来得未免过早了些。她眸光微泛,隐隐不安,一股杀戮的意味在心里蔓延开。 “尸体在哪?”沈言也从微顿中缓和过来,人命伤亡对他来说不算太陌生的事。只是和左月琪一样,有点出乎意料,居然是这么个看似不在局内的无辜者率先死去。他现在心里多少有些惋叹,但无奈也必须开始冷静地处理问题了。 赵玉失了魂似的,一言不发。 李石安见自家少爷这样,咬咬牙,便自顾自给沈言他们引路去了。 厅内现在只剩赵玉和两个侍奉换茶的丫鬟,其中一个是泛舟,她和蓉雨关系好,因此既伤心又震惊,但此时谁都不敢出声,气氛很是压抑沉闷。 赵玉三年来打造接触的兵刃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血肉之躯毁灭于利刃之下。到底是什么人,下手那么狠毒。自己的脑子从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再到亲自看了那个场面,整整瘫痪了两个时辰。他想不通。 “沈少爷,就是这...我们少爷也不让人处理李娘的身后事,说是先请你们过来看了,怕没了线索。” 左月琪心想赵玉虽然看上去魂都没了,头脑倒还是没有完全被打乱。 她看到沈言微颔首,径直走了上去。 沈言单膝蹲在地上查看尸体,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手紧紧抓住床沿,应该是死前有一瞬间受到惊吓,但致命创口只有喉咙一处,且手法精确娴熟。甚至没有溢出太多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起码没感受到太大的痛苦人就去了。整体查看下来,心中已然有了定夺。 左月琪看着已经故去的李娘,想起那日在树林,不顾躯体受拳脚击打之痛也要拼死护住小丫头的那个矮小沧桑的妇人,顿时感到心中疲惫沉重,便悄悄退了出去倚靠在门边。 蓉雨最近已经开始跟着丫鬟们做些拭擦桌凳的工作,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主要帮忙的是固定的大件家具物品。她很努力地帮忙,每次擦完后都用小手轻抚一遍确保木质上面是被全部打湿而且没有了灰迹。摸完之后会再拿干布擦一遍,丫鬟们都夸她做事细心又认真。 厅堂上忽然传来一顿急促的脚步声。 “在那...”领路的沈府丫鬟急急指道。 “蓉雨啊...”泛舟一见到蓉雨,忍不住就站着仰头大哭,把在场的丫鬟们唬得不轻。 “怎么回事” “怎么了” 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沸扬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今日赵家主人们都到隔壁县上去参加同族人的乔迁之喜,赵玉以看家的名义推诿了这场宴会,本想着享受这无人管束的自由时光,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 左月琪在偏厢院子那边陪着蓉雨,此时的厅堂连侍茶丫鬟也被遣走了,只剩沈言和赵玉两人。赵玉低垂着头颅,一副颓然破败的样子。沈言在心里盘算着应该跟他说些什么话才好,论理,这人确实是在赵府被杀,不应该...。但现在的责备似乎也不合理,他们家是世代正经商贾,哪里会想到有遭遇这种暗杀的时候。 哎,这算不算是自己大意了?明知道时局已经不稳定,百密一疏。也不全对,这确实是在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是自己门中的私事造成了无辜旁人遇害。他决定对赵玉全盘托出,不作隐瞒。 “李娘...她是被一个叫樊志的杀手所杀,前影刹堂门徒...”他顿了顿,见赵玉没动静,没抬头,什么都没有,只好叹了口气继续说。 “去年年前因为一些冲突,被我派人剜去了右眼...” 听到这里,赵玉才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言。他实在想不通了!从蓉雨被莫名其妙的人带走,自己和一个巨剑少年打起来,还有左月琪认为的蓉雨在赵府有危险,到现在沈言说他剜了别人右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其中究竟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微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又把话咽了下去,继而低垂着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要是知道,还会让李娘死?”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沈言对赵玉这番质疑的话也颇是失望,自己怎么可能任由无辜的人赴死呢?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意气用事,现在得抓到这个樊志,才能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想来大致和之前蓉雨被拐那件事情有关。沈言眉头微蹙,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人死不能复生,这不是你的错,凶手的偷袭能力很强,没有一定的戒备很难防住。”沈言拍了拍旁边赵玉的肩。 “蓉雨会怎么想...”赵玉低垂的头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沈言也望向左月琪她们在偏院方向。生生死死,本是人必经的一条大道,但其中残存的许多感情和思念,才是令人叹惋落泪的。这其中的意思,他不想去探寻,感情是一条柔软的藤,容易缠绕凌驾在理智之上。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1章 血债拿血偿 人间四月芳菲尽。千万凋零的生命都在土壤中从新挣扎复苏过来。 转眼已是春寒料峭,春和景明的四月尾。 “应以三钱钩吻,添乌头一钱,用药碾子磨成汁液...” 蓉雨一边听薛令沉的指示,一边娴熟地从背后巨大的药墙上抓取所需草药。神容沉静而锐利。 李娘死去的那天,那个年幼单纯的蓉雨似乎也已随她而去。这三个月来,经沈言连塞带劝,薛神医终于收下了生平第一个弟子。习惯了独来独往的薛令沉一开始只是敷衍沈言,随便教蓉雨一些简单的急救术什么的,但一段时间下来,发现她不仅对药材,克重等熟悉速度惊人,连对各种搭配研制也颇有天赋。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个徒弟。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悲痛更能使人脱壳成长,又也许是沈府众人特意的悉心照顾,蓉雨连外表看来也都成熟了些许,之前还是十四的年龄,十二的小身板。如今倒是出落得亭亭少女模样,可谓秾纤得衷,灼若芙蕖出渌波。 “薛老”左月琪忽然进到药房。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你跟左姑娘走一趟”。薛令沉会意,说完这番话之后便自顾自地去挑拣药材,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师傅。”蓉雨放下了手中的活跟着左月琪往门外走去。 “这个你带上。”经过薛令沉身边时。他忽然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红瓷瓶递给蓉雨。蓉雨接过后摸了摸瓷瓶的形状,心下一凛。忙开打瓶塞,隔着衣袖远远地嗅了一下。她攥紧了拳头,跪下向师傅拜谢后坚定地走出了药房门口。 左月琪回头看她,精巧如画的眉目间溢出了满满的哀伤。 院内林胜和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男子早已在那候着,见到她们两一出来就引着往府门口的马车走去。 “皇司,人是在哪抓的?”左月琪询问道。她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说杀害李娘的凶手樊志已被擒拿。 那个叫皇司的男子闻言得意地笑了笑,人正是他蹲到的。没想到一年前让他跑了,现在还敢出来作乱。“嗐,他虽被影刹堂除名了,但还是经常和玄五混在一块喝酒赌博。这次慢了一步,原本两个都得死,却让玄五给跑了。胆敢假扮少爷的声音在福阁堂掳人,脑袋怕不是长了好几个。” 蓉雨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这些时日在沈府多少听到过一点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比如饮歌楼,比如影刹堂。他们也似乎已经没有要对她保密的意思,反而是毫不避讳。 来到马车前,左月琪和蓉雨进了马车厢内,皇司和林胜则在马车外驾车。 马车行驶在熙熙攘攘的道上,里厢却一片静悄悄的。蓉雨握着手里的小瓷瓶低头发呆。这是她三个月前亲手调制的蚁噬散。那是她刚拜入神医门下的第一天,没想到素以悬壶济世之称的神医薛令沉,教给她的第一门课业居然是制毒。 那时候的她万念俱灰,精神颓靡不振。对拜不拜师,师从何人,学有何用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丝毫期盼。但师傅告诉他,既不能化解恨意,就去填补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医术能救治帮助别人,同样也能手助她刃仇人。 左月琪也是话不多的人,她只是坐在对面静静看着蓉雨,距李娘被杀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从容貌到性格都发生了很大改变。从前稚嫩天真的小妹妹现在变成沉默寡言的小少女了。 总而言之是很感慨,察觉到身边的一切都在悄悄发生改变,连赵玉也离开了拓城,跟着他大哥去了遥远北边的移和经商。 还在晃神之间,马车已经停稳了。 “走吧”她收敛了思绪,牵着蓉雨下了马车。 “林常执、皇常执、左姑娘”三个身着墨灰色浮云暗纹服的束发男子齐声恭候道。 “嗯”打过招呼后,皇司林胜便领着他们到一旁询问情况。他们都是饮歌楼主楼中的人,是专门负责看守羁押的‘锁士’。除此之外主楼中还有负责侦查的‘鹰眼’和主心处理事务的‘酒者’。 这里是饮歌楼名下所属的一处偏僻私宅。左月琪环顾了四周,幽静寂寥,非常隐蔽。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她在楼中没有任何职位,所以对很多事务还都不了解,虽然明面上的商贾生意看得真切,暗线活动却只是略知一二。 “我们进去吧。”左月琪忽然感觉蓉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来小丫头还是害怕了,她偏头轻声安抚道“没事,我在呢”。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宅院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恐怖,原以为是关押囚禁的地方,应该会有铁笼、私刑、哭嚷之类的元素在,但是现在看来,除了清冷些,倒是和寻常人家的宅院差不多。 被引着穿过了主院到了一处偏院,其中一名锁士走到院内的一处假山后面,不知拨弄了什么机关,一泓中等大小的池塘骤然从中间凹陷进去,里面所蓄的水开始从两边小孔排干。不过半刻,一个通往地下洁净干燥的方形洞口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请” 林胜走在前头,左月琪牵着蓉雨跟在后面,其余人皆留在洞口处看守。 通道虽小,但无需低头俯身通过,四周环境也不会过分幽暗潮湿,总之没有什么压迫感,左月琪还在留心观察周围时他们已经走出了通道范围。 “啊?”没想到这地底下竟藏着那么大一片地方,她们现在在地下的一层,往下是螺旋式的阶梯通往不同的底层。左月琪不由惊呼出声,这也太壮观了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构造设计。尤其是在这地底下的,堪称鬼斧神工。 她不由得偏头看了看蓉雨,看不见太可惜了。 “这个地方是原先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还是?...” “是少爷设计的,修建花了一百四十六万两银子,聘请工匠三百名,用时两年”林胜自豪地说道,每次有来人发出这种惊叹,他总要得意地介绍一遍,嗯,不愧是他家少爷。 “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左月琪心中有个不祥预感... “部分是赵玉少爷资助的!” 果然,明明是沈言从他那坑来的银子就别用那么自豪的语气说出来好吧。她敢打包票赵玉肯定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琪姐姐...”蓉雨与她交握的手又紧了紧。似乎很是焦急不安。 左月琪会意,可能对局外人的林胜和自己来说,现在可以慢悠悠闲谈四周环境,但对蓉雨来说,前方的路却很残忍,她即将面对那个杀死自己唯一至亲的凶手,即将重新撕开那道封好的伤疤。与两人谈笑风生的氛围自然格格不入。 “我们走吧。” 林胜引着她们来到地下四层的一间门前。刚停下,从走廊尽头就走来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伯。他掏出一大串钥匙,凑近了仔细找到那个房间的钥匙。然后交到林胜手里。 “与伯,酒在那边,都备好了” 老伯听后满意地走开了。 林胜拿着房门钥匙,缓缓地转动着门锁。 伴随着“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打开了。 左月琪感觉到蓉雨握自己的手变得汗淋淋的,但是力度更大了。 “害怕么?要是实在太担心,可以不进去,他们会处置的。” “我要亲手杀死他。”蓉雨因为失明,双眼一直都是找不到焦点的,现在配着说出这番话,更加是整个人如坠修罗殿一般。充满诡异美艳的杀戮感。 房内的樊志被两根成人手腕粗的铁链穿过肩胛骨锁在墙角。他见房门开了有光透进来,便跟着抬起头来。 “哟,临死前艳福不浅啊,嘿嘿”他仅剩的一只左眼贪婪地打量着两人,啧啧称赞道,想不到在这种密室牢房里还能一次看到两位绝色美人。还未来得及起什么龌龊心思,目光一下锁在蓉雨脸上。心下有些震惊,这个女孩?... “你为什么要杀她?”蓉雨松开握着左月琪的手,径直走上前,冷声发问。 世间竟真的有如此相似之人?这小女孩不就是十多年前自己从宋家掳走的那人么?啧,但十年过去了,人总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更何况,听说那位小姐应该是淹死了的,也不知道宋家和谁结了梁子,总之有人出钱让他把人带过去。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蓉雨已经蹲在他面前,拿了那柄短刀直直地划在他脸上。血一下糊了半张脸,映着只剩窟窿的右眼,很是狰狞骇人。 “嘿嘿,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倒霉鬼?我杀过的人太多了”他忍着痛楚诡异地笑了。 “不知道?”蓉雨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明明是声如黄莺般娇俏清脆,不知道为何在她嘴里说出来却有些令人背后一凉。 左月琪见到樊志这幅样子,是绝无可能有还手之力去反伤蓉雨,也就放下心来,不去插手这件事。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蓉雨正如她所想,已经改变了很多,甚至已经有了一些饮歌楼中酒者的影子。不知道这样的成长是好是坏,为得到这份自保能力的所付出的代价又是否太过沉重。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但你却长得和我杀过的一个人很像”樊志不怀好意地说道。 蓉雨在他说话时已经掏出了那个红色瓷瓶。正静静摩挲着它。听他说话后却是神情呆滞。缓缓问出一句“她是谁?” 樊志见她神色诡异,心下思肘着其中缘由,试探问道“大户人家的小姐。” “噹啷”一声,她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上,顺势滚动了几圈。 “让他们放了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对面的樊志见对方只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丫头,事情误打误撞中又似乎有机可乘,求生的欲望让他赶紧轻声怂恿道。 左月琪抱剑冷眼盯着樊志,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沈言说这件事全权交由蓉雨处置。 蓉雨嗤笑了一下,顺着刚才的声音摸索着捡起了红色瓷瓶。“李娘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你知道她有多疼我吗”。她慢慢拔掉瓶塞。 “你想干什么!”察觉到这个小女孩的不对劲,樊志有些惊慌。 “我们过得很苦,她每天好难得了一个馒头,都要分给我大半个,自己只掰了一点点就着冷水吃。”蓉雨拿了帕子小心倒出大量粉末,冲他露出了个绝望的笑,接着一把把帕子按在樊志的血淋淋的脸上。 “冬天那么冷,我们的衣物不够了,她就把能给的全套在我身上,自己只着单薄的夏衣在寒风刺骨的天井边上去给别人搓洗衣服。” 樊志发出一声惊叫,因为容雨用了两个手的力量,死死按住他的脸,直到把白色粉末都粘进小刀划开的肉里。 “滚开!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死老太婆吧,早知道一刀一刀把她肉割下来,不让她死得那么痛快,哈哈哈”樊志见生还的机会已经幻灭了,一边挣扎一边癫狂地大笑起来。 左月琪上前扶住蓉雨。“没事吧” 蓉雨呆了一下,忽然转身扑到她怀里,大哭起来“琪姐姐,我们走吧,他已经要死了”。 左月琪心下已经了然,于是扶着蓉雨走出了房门。 “是什么” “食髓啃骨蚁噬散,是我知道的,最痛苦的死法。” 蓉雨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左月琪紧紧拥着她,希望把全身的温暖过渡给这个小女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2章 香帏花入楼 傍晚时分,夏日舒适的微风轻拂,回廊边上植满的芍药花团锦簇,被风吹过带出十里花香。 沈言独自倚在湖面架起的一座石桥上,手里捏了小撮鱼料,正优哉地往水里投喂,引得水下各色鱼儿在欢快扑腾着争夺美食。 “你是故意的?” “嗯?”忽然听见声音,沈言侧头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左月琪。察觉到她言语中隐隐含着的嗔怪和不解。不知她又怎么了。 “什么故意的?”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继续喂鱼。 “她原本只是一个纯真的小丫头。” “谁不是呢?” “沈言!”左月琪简直想把他从桥上推下去。这人云淡风轻就能把人内心那根刺挑起来。 直到手里的鱼料喂完了,沈言才拍拍手,转过身来。 “有能力报仇是好事,你为什么替她焦虑?” “你的目的是先训练她,然后加入饮歌楼,成为你其中一把杀人的刀。”左月琪直视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加重了言语中的怨气。 重新回到沈府的这几个月,她已经有所耳闻沈言做的一些事情,其实他爱怎么着是他的私事,自己也没权利干涉和说三道四。 况且鉴于年幼时表姑母一家惨死和自己差点被卖入青楼的黑暗回忆,她对作恶贼人也是恨之入骨,若有能力惩治奸人是好事,值得拍手称快!生死厮杀之事也并不惊惧。 但是蓉雨不一样,她原本是多么纯洁的一个孩子,如今却也迫不得已手上沾染仇人的血。只怕是永远被困在厮杀斗争的风暴中了。难道上天夺走她眼前的风景和光明,自己这群人还要夺走她以后纯真的欢声笑语。实在不忍。 沈言叹了口气。“不是我要她成为一把利刃,是她原本就该是一把利刃。一则沈府不养闲人,二则她们宋家还有一大笔旧账没算。让她亲手了解,不是更好?我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吧?” “那我呢?” 沈言眼光撇了一下,没搭话,转过身径直就往书房走,这个话题接不得,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不对。但左月琪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那是一件水青色绣月牙纹常服,沈言穿着很是俊秀。 “既然人人避无可避,那我也要入饮歌楼,她交给我管。”她是担心之后沈言会给蓉雨指派一些很无情凶险的任务,所以率先提了这种要求。确保在能力范围之内能护住她。也算是尽自己的一点心意了。 “先松开,让我想想。”沈言撂下这句话之后,右手轻扯回了被左月琪拉着的袖口。向书房缓步离去。 他是不愿意左月琪加入饮歌楼的,先不说里面有许多阴暗的东西要用阴暗的手段去处理,这必然会让她见识到更多卑鄙龌龊的角落。主要原因还有,饮歌楼之所以会如此神秘和强大,是因为楼中人各有在其中的生存原则,无论是谁,在里面都有必须遵循的东西。身为楼主,得为楼中人负责,并非可以随心所欲。 关心则乱,他怕有万一... “啧啧...”察觉到自己竟在思虑这些,不由边走边自嘲了一番,自私,真是自私。 林胜立在回廊边上等了一阵“少爷,楚音姑娘求见”。 “嗯,带她去先偏厅候着”沈言拿着折扇随意摆手。 是时候跟萧扬算一笔小账了... 蓉雨此时在偏院里采摘新鲜的芍药花,师傅说过五月过雨水的芍药晒干了可当药引子用,所以自己得赶紧收集一些,以免日后急时难寻。她对院子熟悉得很,采摘这种事可以应对自如。 自从手刃仇人以后,她心中遗憾的沉重减去了一些,另外又添了一些别的压迫感。是啊,回不去那个懵懂无知的时候了,必须让自己不停地转动起来才能忘记这些悲痛。 记得师傅有一天突然忧心忡忡地对她说,或许沈少爷以后要用到自己的地方还有很多,意思她其实有些明白的,但无所谓,那就用吧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了前方的光,只是任凭驱使的一副躯壳而已,况且她确实该感激他给了自己现在的能力。唉,如果早点能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李娘... “哎哟~那边娇滴滴的女孩儿也是府上的丫鬟?”林胜领着楚音往偏厅走去,正好被她看到远处采摘芍药的蓉雨。 “那是薛神医的弟子”林胜眼睛很克制地不看楚音。他怕... 这个女人诱惑男人的本事大着呢,薄纱短裙,雪白细嫩的香肩裸足,腰肢款摆,媚眼如丝。所谓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不愧为‘大名鼎鼎’醉香苑的当家花魁。 楚音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赞赏和一丝惋惜“这么好的皮相,困在这小小偏院岂不可惜了嘛,哎呀~要是给我了,保证能□□出令男人心底酥酥麻麻的可人儿~” “姑娘莫要胡乱肖想,没有得到少爷的指令不要乱来,况且她眼睛已经看不见...”林胜正色道。 “啊?如此貌美,都快赶上你们左妹子了,没想到竟是盲女,好可惜呀”楚音蹙着眉头,叹惋道。 “少爷可能快到了,姑娘请快行两步”。 “知道啦~”楚音轻摇团,侬言娇嗔道。两人于是继续往偏厅堂走去。但她经过时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蓉雨一番。心里啧啧称赞。果真好东西都藏在沈府里了。 楚音今年二十六,是饮歌楼的一名‘鹰眼’,如今掌管着楼中在拓城的一家妓院‘醉香苑’。 她原本是个落难千金,父母死后家产被不中用的大哥数月就挥霍完了,不仅如此,窝囊大哥还与人聚赌斗殴,最后活生生被人打死。走投无路的楚音想往北边去投靠亲戚,半路却被结识了纨绔的风流公子,本以为是弱女子与情义朗惺惺相惜的美好桥段。没想到住入他家中浓情蜜意数月身心都没占据以后,对方就再也不闻不问,态度愈发冷淡。还容丫鬟们大肆欺辱。 短时间经历这些打击变故的楚音已生无可恋,恨极了男人,一个枉为兄长,只会挥霍和打骂自己,一个虚伪情郎,吃干抹净抬脚就走。只是造化弄人,投河自尽没死成反被楼中皇司救下,于是就有了现在风流媚骨的楚音。反正她现在只信任钱财,其他都是身外物。 “少爷~”见到沈言走了进来,她款款起身福了个礼。媚态极妍却收起了那股刻意为之的浪荡感。毕竟不敢在这个少年面前太过造次。 沈言从她面前走过,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好消息?”他摩挲着桌上的杯盏。眼睛像在看楚音,又好像没再看。 “是呢~少爷吩咐的事妥了,荷儿前日从醉酒的刘佐领身上搜出一封信,里面竟是一些来历不明的礼单,似乎大有来头,另外还有众人聚赌的欠赊记录。看来他还是做了头呢。奴家已经让崔陆豪仿了一封全然相同的和真迹掉包。少爷您看~”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林胜拿了之后交到沈言手上。 沈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接过信后快速扫了几眼上面的内容,目光在曾守御一行人的名字上久作停留,显然这就是他要的东西。 他这人不算有仇必报,但常常会选择性报复,上次被这么挑衅,就觉得迟早要寻了机会还回去。呵呵,这些聚赌、贪污的可都是萧扬的人... “嗯是我要的,那你想要什么奖励?”他照例把看完后的信叠得整整齐齐。每次属下交任务时若是遇上他心情愉悦了,都会询问对方想要什么,不外乎名、利、人三样,只要不过分,都会满足他们。 但是通常...转身就忘了。咱也不敢说什么。 楚音也是知晓少爷的性子,现在说说罢,指不定哪天就忘了,不过相信他心中谁能做事,做事好坏自有定夺。那现在倒不如要些现成的。 “少爷~我方才在院中看到一个水灵的丫头,那姿色可是顶上等的,我们醉香苑很缺这样的女孩儿。”她试探道。 沈言眉头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又是蓉雨,最近她这么炙手可热么? “这话说得我们好像是什么逼良为娼的邪恶组织一样,我也不能随意决定这些事,得看本人意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名利低头。不过撇去这些,这个人我也是不能给你了。” 他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们整个醉香苑带薪假期,让你们去画舫游船玩几天,所有开支用度找林胜要。”他右手撑着头,慵懒地说道,似突然有了困意。真是让人捉摸不清。 楚音听后激动地站了起来,这可比要一个丫头划算多了。她们一帮姐妹成日面对那些臭男人,还要逢场作戏,脸都笑僵了。哪有到外面游山玩水的命呀,这个奖励简直求之不得! “那就多谢少爷啦~”她怕沈言反悔,这不是没有过的事,于是赶紧先应承下来。 林胜在旁边脸纠结成一团,少爷怎么又让他和这裙姑娘打交道,他是真的对她们绕指柔般的嗲声嗲气毫无应对之策,偏偏人家看他在这方面上木讷呆板就更喜欢撩拨他。唉,他太难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3章 师兄九殿下 从辽京到拓城的路程不算太远,快马加鞭日夜不停赶路,大概只需要一日的时间。不过若非有紧急事宜,当然绝大部分人不会这么玩命赶路。那么按正常人车马速度,三日可达。 确实人人都应该放慢脚步,因为这路途中有一段甚好的自然风光,行到中间路程时会见到有一座高约百尺的观潮亭伫立在雁河之上,危楼似可摘星辰。而且这个时节旁边还有竞相怒放着的晚到桃花,除了那个地方,别处是寻不到这样的景致的。 “主子,夜凉了...” 旁边一个尖嗓子的老仆轻声唤道,离他十米开外有一队车马,看各人打扮,华服锦饰雍容大气,应该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 亭中站了一名青年男子,他背对着所有人临风而立,身形修长如秀竹,墨发被风轻扬起。从远处看仿若一位出尘于世的谪仙。 听到老奴的话,他转过身来,儒雅俊秀的眉目之间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脸色有些许病态的苍白。 “风是有些大了,我还是回马车上吧。” 老仆赶紧几步上前搀扶。萧凛其实并没有弱到这种地步,可他是陈公公看到大的,所以额外爱念叨他一些。也老是认为自家皇子吹不得风淋不得雨晒不得太阳,反正当林黛玉护着吧。 人不若其名,萧凛虽然名字好像有股狂傲气息,但实质却是一个长年的药罐子。自小多病缠身,性格也是谦谦君子温和如水。可能因为身子不如别人健朗因此减少了外出游玩的份,整日待在屋子里念书思考人生,导致他现在学富五车一身才气无处发泄,。顺便也套上了辽盛四公子的头衔。 他是萧扬养母孙贵妃的亲儿子!但由于不被当做继承大统的种子选手,所以很不受生母待见。反而是对方为了避免六皇子生疑,对他始终没有过好眼色。 不过这也无所谓,因为孙贵妃对他并无养育之恩,养育自己的田妃倒是被她害死的。这笔账还在本子上记着。由此一来,两人的母子情就算走到尽头了。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古人诚不欺我,登高处俯尽河山,星辰自在胸怀间”他看起来很开心,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出来走动了。又大概是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熟悉的师弟师妹。 总之走的一段路和陈公公絮絮叨叨不止,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哲学问题。 萧凛重新坐回马车厢内,里面清凉舒适,充满了他喜爱的木屑香味。他小心翼翼地拿过放在一旁的精致木匣子。将其搁在腿上打开。 这是一只碧血玉雕成的梨花簪子,色泽晶莹通透,虽说是碧血玉,但颜色并不是全红的,里面只有丝血般耀目的红丝缕缕缠绕。就算是不识货的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价值连城。 他敢保证这是世间独一无人的珍品,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心心念念的左师妹。 看了好一会儿,陈公公又在外面催促他尽早歇息,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上匣子。 没关系,明天就可以见到了... “林胜” 第二天清早,沈言在书房里整阅着几个钱庄的账目,不知怎的忽然就感到一阵恶寒。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遂急急叫了门外的林胜进来。 “林胜,我怎么有股不祥预感。” “啊?”林胜一听马上如临大敌,是什么东西那么有能耐,能让自家少爷感到不安?这也太罕见了。 “好像忘了点东西...帮忙想想。”沈言眼神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说想就想?什么莫名其妙的?好歹...给个方向啊!林胜心里苦,少爷的想法自己真的接不来,但也只好皱眉苦想最近有无重大事件发生了或将要发生。 左月琪进来时就看到两人一副神色忧思的样子。大清早的又怎么了,她也开始紧张起来。 “发生了什么?” 沈言一见到左月琪,脑子就想急急转了个弯似得,立马把事情想起来了。 他长叹一声,接着翻了个白眼,自己居然把那家伙的事给忘了... “萧凛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回廊外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通传小厮立在书房门外禀道“少爷,九皇子到了。已经落座正厅”。 “萧师兄!是萧师兄吗?他怎么来了?”左月琪率先打破这安静诡异的气氛。眼里话里满是喜悦。 他们三人一起经历了懂事以来最纯真的宝贵时光。 萧凛也是木坤弟子,今年二十一,和沈言师出同门,都是道文派师尊梵谷子的关门弟子。但比沈言早了整整四年进入木坤。所以算是沈言堂堂正正的大师兄。 他一直待沈言和左月琪两人很好,因为年龄最长,所以在山上那段时间很照顾他们,有好吃好玩的第一时间分享,宁愿自己不吃不玩都让给弟弟妹妹,碰到他们不开心的时候也会像大哥哥一样安抚他们。那时候两人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沈言:我并没有)。 不过这都是七年前的事了,那年的沈言才十岁。况且三人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再有见面。 “师弟!”萧凛刚坐下不久,就见沈言走了进来。 四年没见,他觉得他这位师弟愈是玉树临风起来了。感叹时光呀。 沈言悠哉地走着,右手拿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左手掌心。“师兄好啊。”他敷衍道。 “哈哈,你还是一副待人疏离的样子的老样子。从你十一岁开始就会摆谱了”萧凛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毫不介意,心中是欢喜的。在他心里这个师弟比他那些尔虞我诈的哥哥们都要亲,毕竟同食同宿同习三年有余,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对待。 “师兄什么时候看事情也以表象判断了,我怎么会疏离你呢。只是没有睡好罢了,困。”沈言待这位师兄也是有敬意的,他为人真诚心无城府,小时候确实像大哥一样照顾自己。只不过... “怎么不见左师妹?我听说她已经在你府中住下了?”。 终于说出来了,你真正的意图...。沈言在三天前收到了他的信件,洋洋洒洒一大篇,上面对自己嘘寒问暖不过三行,剩下的就都是在问左月琪的消息。我说师兄,你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 “师兄是特意过来寻左师姐的?”沈言喝了一口茶,挑眉问道。语气采用了加重咬字和疑问态度,试图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要脸。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弟,我确实是特意来找师妹的,而且我还选了沈伯父在府中这段时间上门,我想...”萧凛略显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红晕。居然也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 他从十六岁就开始察觉到自己对左月琪这份别样的心思。但彼时她才十四,沈言十二,大家都还年幼,所以从没有跟任何亲近的人表露过自己的真实心迹。眨眼七年过去,当得知心心念念的左师妹已经学成下山,想着应该也是时候坦诚自己的心意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道理他是懂的。 不光是爱慕她倾世的容颜,更是怜惜她的身世,赞赏她的坚韧,总之在他看来左月琪样样都是最好的。自己还曾公然抗旨不纳妃,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那个唯一的位置留给她。 虽然...最后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迫不得已已有了两名侍妾,但与她们一直没有圆房之实,这点他也想好了之后要怎么跟左月琪解释。 沈言脸上阴影不定,若是换了旁人,这件事根本不值得他费一句口舌。但这人是自己师兄,不能太过造次,该选个怎么样的妥当方式进行劝退好呢... 厅内两人还在打太极。 左月琪独自一个心情郁闷地坐在偏院的石椅上,眼睛不时地往正厅那边张望。 干嘛搞得那么神秘... 沈言说萧凛这次来是找他有要事相商,她现在不仅担心,还有种自己很累赘的感觉。为什么沈言有那么多事情要瞒着自己。为什么总把她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眼下时局不分明,可显然已经被六皇子那股势力卷进去了,第一个是李娘,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伤亡。就算是沈言,也能做到全身而退吗?她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心下感觉到一阵烦躁和委屈。 想着自己到沈府来已经有将近五个月了,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自己插手的份,沈言这个人的想法她永远摸不准,不知道他究竟想把自己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看看林胜、皇司、楚音,甚至蓉雨,都已经能够替他分担要事。自己则显得毫无用处... “是琪姐姐吗?”蓉雨听到院子的石椅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叹息便开口问道。 左月琪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姐姐在这做什么?” 做什么,对啊,自己在这做什么,还有事可做吗?她在心底自嘲了几句。“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好像什么帮都帮不上。” 蓉雨敏感地察觉到她好像有心事,便将刚收下来的一筐药材放在石桌上,静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这是她安慰人的一种方式,尽量去倾听试试看能不能帮助对方排忧解难。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4章 青丝愁华年 左月琪心下感动,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手。 “要是我有个像你这样乖巧可爱,善解人意的妹妹就好了” 听到左月琪说这话,蓉雨马上想到了死去的姐姐,心下不由悲戚,连李娘也走了,自己就真的是孤苦一人独在这世间飘零了。 “怎么啦?刚还好好的呢。”左月琪见她眉头紧锁,似乎突然变得闷闷不乐,便关切地问道。她虽有妩媚倾城之貌,心思却不如大多数女子敏感多情,可能因为从小在木坤男子堆里习剑的缘故,感情这方面的领悟真是比其他女子落后一大截... 蓉雨神思被拉回,连忙摇摇头。 “嗯,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说出来。”左月琪挽了挽耳鬓间垂下的发丝。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但是这个问题积攒在心中已久,难得适逢蓉雨和自己独处谈心这个好气氛。便试着开口道“你是否还有怨恨赵玉?” “...” 蓉雨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赵玉,想了一会,平静地说道“我不恨他,他收留我们,照顾我们,而且这不是他的错。”。 是啊,她对他不应该有恨的。当初是赵玉给了她和李娘一段安稳的,无需忧愁吃穿的生活,在赵府受到的恩惠那么多,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恨别人,况且...沈言说了,李娘的死是一场意外,没有人能预料到事情的发生。 左月琪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跟着薛神医学习医术,这是沈言的地方,他横着呢,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了。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不开心的地方,都可以找我说说。” 蓉雨默默地点点头,虽然漂泊的心还是没有停靠下来,但相信琪姐姐一定是个可靠的人。 她们在偏院谈心,一副宁静平和。正厅里面的另外两个人却已经把话绕得云里雾里了。 “师弟,我准备要这这叨唠你几天,得给我安排个舒适安静的院子,算了,别的要求不高,最好是能在左师妹住的院子附近。”萧凛还是没有察觉到沈言时而脸色阴沉的真正原委。 他当然想不到。 沈言心中嗤笑,了解,马上给你安排得远远的。他支着手打量萧凛,心下思量,这家伙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梦中情人大老远跑过来的吧。但据了解,他在朝中确实没什么权势地位,不仅如此,更可以说是将繁复的纷争撇得一干二净,清心寡欲得很。不过沈言还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师兄的底线。 “师兄,我想检举一些贪赃枉法的民间冤情,奈何小小知县府蜉蝣撼不动大树,你身份尊贵,是否可以帮我递一递消息?”他正色问道。 如果由萧凛出面,那件事既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又可以把他拉到这边势力来。虽然不知道这个佛系皇子有什么用,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这张牌总比没有的好,说不定还是个潜力股... 嗯,一点都不卑鄙,自己的师兄难道还不是站这边么。沈言默默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朝中事务我概不参与,师弟可以直接把状子投到铜匦,会有专人处理这种事。”萧凛倒不含糊,直接了当地声明不要拉他一起玩。 “不能帮我一次?” “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况且我也不相信这种小事你摆不平。” “很伤心” “如果是别的事情我能帮忙分忧,一定尽力”萧凛那张苍白俊秀的脸依然是温和平静的表情。不沾染朝堂斗争,这是他的底线。但即便是这样的自己也已经被各位皇兄盯得很紧了,要真有了小动作,可不知道会被针对成什么样子。 也不是不敢斗,只是不愿去争,权力并非是他想要的,一直认为此生最遗憾的事莫过于生在帝王家。 “沈知县近日又不知道去了哪个角落游山玩水,人找不到公文倒是有一堆,你想的事情可能也要失望了。”沈言见他不愿也无心逼迫他。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总之要彻底浇灭他莫名其妙的想法。 萧凛脸上果然马上表现出惋惜。但嘴里说道“没关系,那提亲的事稍晚一些再说,但我现在想先见一下左师妹,她还好吗?” 沈言没心思再跟他兜圈子了,自己脑子遇上这个事情也不太好使,于是唤了林胜带他师兄到院子转转。 “应该就在院子里,我还有一堆事情,就先失陪了,晚上再为你接风洗尘。”他认为自己目前对这事的反应不该太激烈,知道师兄的来意有个准备就行了。 况且这种事情一个人怎么解决,先看看‘左师姐’的意思?反正他觉得不足为惧。自己可没有这位师兄悠闲,可以在这抒发两三个时辰的思慕之情。 左月琪送蓉雨回到了药房。然后自己慢慢沿原路返回院内。想着他们俩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 行至一处梨花林前,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小厮正鬼鬼祟祟蹲在墙边。 “你是九殿下带来的小厮?”经历李娘那件事,她对在府中出现的陌生人变得格外警惕起来,语气冰冷,带着不信任质疑道。 “来人,将他带下去审问。”萧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方才也是留意到这个小厮不同寻常的举动才走到这边,没想到却歪打正着遇上了左月琪。 和左月琪转过身的这一秒对视,他感觉自己瞬间犹如游荡在九天之上见到那棵玉桂树下的广寒仙子。整个人思绪一下就紊乱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虽然知道左月琪的美,但彼时还只是个美丽的小少女,如今却已经超脱出自己的想象,真真正正成为遗世独立的绝色佳人了。 这样的左月琪让萧凛有些打退堂鼓,目光不敢在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上多待一秒。 “师兄你怎么在这?”左月琪在这偏院见到他也是有些出乎意料。 师兄身量和沈言差不多,但总体给人感觉会比他更瘦些,可能是因为脸上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让人不禁联想到多情病弱的贵公子。 萧凛缓了缓思绪,眼睛看着地面。 “师兄?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见萧凛不语,她以为这个病号是不是哪里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萧凛讪讪答道,再抬起头来时,眼神里那股慌张已经全由坚定代替。他两步上前。停在离左月琪比较近的地方。 “师妹...好久不见。” 左月琪微笑地点点头“师兄我们不如到那处的亭子里坐着聊,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发生了很多不一样的事情。” 他们聊了很久,将近有一个时辰,把从离开木坤后几年的大小事全部说了一遍,两人笑一会感叹一会。终于左月琪问起他此行的目的。 现在有机会说了,萧凛收敛了方才轻松闲适的神情。拳头抵在嘴边清了下嗓子。 “左师妹,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见你。” “嗯?是来见我的?”左月琪心中疑惑,沈言不是说... “师妹可愿嫁与我为妻?” 萧凛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 不得不说,梵谷子的这两个弟子都是怎么了,都是说话直接明了不留余地。 “...” 左月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那双秋水剪瞳般的眸子。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思绪理也理不清楚,乱作一团纠缠的杂线。 他刚刚说...要娶自己为妻?是自己听错了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神情震惊诧异,萧凛也不多说什么,自顾拿出带在身上的那个精致木匣子。 “九皇子,少爷有请。”林胜匆匆赶来。 “可我刚从正厅出来...” “是关于殿下手下的一个随行小厮...” 萧凛明白沈言不会小题大做,大致是发现了什么事态严重的端倪才会急着让自己过去。 “左师妹对不住,我先去解决完这件事情,回头再与你细说”。他说完后便跟着林胜去了。 左月琪还沉浸在刚才的莫名其妙的对话中。萧师兄是几时开始对自己产生着这种念想的?竟没有一丝察觉。不过等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很清楚自己的心早已许给沈言,就算他不要,这种事和别人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怕是要辜负师兄一番心意了,不管怎么样,回头再跟他说清楚吧。 暂时把这件事置于脑后,她平复了一下心情。 刚才听林胜说小厮的事情,不知何事?自己虽想过去了解情况,可这下见了萧师兄又免不了尴尬,于是只好作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我什么都招,我什么都招!...” 也不知道沈言对人家使了什么手段,萧凛一跨入这个西偏院,就听到鬼哭狼嚎的讨饶声,他明明记得这个小厮从前很少言语。沈言则是像没事的人一样,悠哉悠哉地坐在上方喝茶。 “嗯,人齐了,你现在可以开始说说看,自己都干了什么缺德事?”沈言云淡风轻地说着,语气随意得像是请客人喝茶。 “九殿下,一切都是环佩夫人指使我的,她让奴才盯紧您的一举一动。如...如若不从,便扬言要寻个理由将我逐出府去,奴才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时间被恫吓得脑子蒙了猪油,请殿下饶命啊。” 萧凛清秀的眉微微蹙着,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被府中侍妾派人盯着才心下不悦。其实他只是听到这个奴才一口一个夫人地叫,心里不好受。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享受三妻四妾那种齐人之福,弱水三千取一瓢足矣。这事一定得和左师妹解释清楚...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5章 金风逢玉露 接下来这个小厮说的话令在堂的所有人瞠目结舌,一时尴尬无比。 “奴才还有事情要报” 他看了看沈言和萧凛的脸色。觉得自己已经被默许可以说话了。 “大约是一个月前,暴雨下得最凶的那天,三更时我醒来去小解,因为不想打伞麻烦,便没走主路沿着廊道一路躲雨过去。那会从最偏僻的那间北边厢房路过,听...听到了...” 他咽了口口水,眼珠子慌张地在眼眶里溜达,最后像豁出去似地小声说道。 “听到了环佩夫人和男子在行交-媾之事...” 这一番话,把沈言手里的茶杯都给惊掉了,碎瓷声响彻整个偏院。 “...” “咳咳,这...继...继续说?”他尴尬地望了一眼萧凛,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厮一下招那么多,还这么劲爆,现在整个厅内的人都知道他师兄被绿了。简直公开处刑... 萧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见过两次那个女人,一次她故意等在在院中,不懂装懂故作风雅。一次是在偏厅因小事打骂丫鬟,性格上很是娇横粗鄙。现在听闻了这样的事情心底更是厌恶她。 他生性善良,本来对那女人还有些许同情,想着你我本无情意,却因为权势斗争等错综复杂的原因不得不同在一个府内,也算是个可怜人。但现在看来,简直是欺人太甚。 “陈伯”萧凛侧头唤了一句。语气冰冷。 “明白”陈公公也是被吓得手都在微微颤抖,应了一句便走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核查事情的真相。 “噢?那人是谁?”沈言的良心只存在了一瞬间,这阵又全然泯灭了,反而是饶有趣味地追问起细节来。 小厮见沈言就像见了阎王一样,既然是他发问,就连忙把当时所听所见场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听得堂上的人面红耳赤的,可惜唯独说不出来那个男人是谁。 萧凛已经恢复了一贯温和的神态。虽是悲愤在自己府中,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这种不齿之事发生。但转眼一想,也就在外人听来丢脸了些罢,对自己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兴许还可以借这件事遣散掉没有夫妻之实的两名侍妾。 她们爱干嘛干嘛去吧,这样的结局对大家来说都好。 “笃,笃,笃”沈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楠木茶桌。 底下的小厮吓得脸色铁青,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师兄,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他脸上再不是那种戏谑无谓的表情,而是换上了谈正事专用的严肃神情。 萧凛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家门不幸那么简单,也不仅仅是普通的红杏出墙。 为什么一个不受宠又没什么背景的侍妾可以胁迫府中的人为她做事?是谁在背后支撑着让她胆大妄为?如果只是为了偷情的事情不被暴露,那么这种监视程度的风险和难度也太大,太专业了点。他相信这应当不是一人所为。而且初衷并不是防止偷情被发现。 “这样吧师弟,这姑且算是我的家务事,我自行处理,人多耳杂传了出去总归是不好的。”他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师弟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是知道的。 沈言乖巧地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师兄你一句,常言有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岂知人在朝堂更是身不由已,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说是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他心里早乐开了花,叫你不站队叫你乐得清闲,就知道那帮人不会让你独善其身。到时你才会明白站自家师弟这边是多么可靠的选择。 萧凛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他说得不无道理... 难道自己真的无法置身事外?多年来以病弱示人,从来不掺合朝政,为的就是让各方势力放弃与自己无谓的较量,不要白费心机针锋相对。没想到退成这种地步还是被人死死紧盯着。 自己都护不好,怎么去护身边的人...他缓缓闭上眼睛,紧握了拳头。这事除了有伤王府门面之外,别的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关心,只是考虑到以后...若是左师妹进了门,自己连随心所欲的自由都不能给她,那就太过委屈她了。这么一想,事情马上就变得不能容忍。 只是待了半个时辰不到,林胜便有事通报,沈言大致问了他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看来他的一天是真的案牍劳形,杂务缠身。 “你去哪儿?”刚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左月琪在身后叫住他。声音有种幽怨委屈的意味。 沈言身旁没带什么人,看样子是打算独自出门。 “有事要处理”他转过身,神色淡淡地说道。似乎还有些不大高兴。 这幅表情...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左月琪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今天是一身烟罗织锦长裙,诱人锁骨下的领边点着憩息的蝶儿,紧身束腰的贴合裁剪透出她曼妙玲珑的成熟女子气质。脸上似乎也抹了点胭脂水粉,黛眉绛唇,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既已特意装扮了一番,就留下多陪陪师兄,别白费了一番苦心”沈言折扇调戏似地挑了挑她玉琢似的下巴。一时间空气中弥漫出浓重的暧昧感。 左月琪轻拨开他的折扇,重复道“我也要去”。 沈言无奈,她也不等他答应,就走在他前头出门去了。一路上两人无话。 “我们去哪?”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左月琪才放缓了脚步,偏过头来问道。但现在已经是四下无人的偏僻小巷了。 “不知道还走那么快”。 左月琪美眸似含春水莞尔一笑,恶作剧般转过身去轻挽住他的手臂。还娇嗔迷离地望了沈言一眼。女儿家的撒娇意味甚浓。 沈言对她这个举动显然是出乎意料,以至于身形微顿,有些愕然。但沈言终归还是沈言,片刻就恢复了平淡的神色,不知道是否有故作镇定的成分,只是那双幽黑深邃的眼里已有了藏不住的笑意。 “热着呢,挨这么近干什么。” “我心悦你,你可知道?”左月琪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肩旁。语气中溢出满满的躁动的香甜。 她终究还是抢在他向自己明道心意之前说出来了,从前以为这是很难跨过的一道坎,现在说出来却觉得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她实在时斗不过这个人,只好先妥协了。 反正,自己满心满意装得都是他。坦白又如何呢? 沈言笑笑,又是无奈地轻摇头。 “这是何意,我问你知不知道?”左月琪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语气很是软侬和执着。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爱不爱我?’。但这话到嘴边像是会拐弯似地,说出来便成了‘你知不知道’。大概还是因为羞赧的缘故。 “啊”她发出一声尖叫,忽然感到一个天旋地转,未来得及反应,已是被沈言按住纤细腰肢顶在墙角。 两人的脸贴得那么近,他饶有趣味地俯视着她,接着同样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左月琪心中像绽开了一片明艳的牡丹花田,她已经在这种暧昧气氛浓重的情况下作好了准备,闭上眼睛,微微仰头。但下一秒,环抱自己的那个温暖身躯已经抽身离去。 “走吧,钱庄那边还有些事。不能耽搁太久” “你...”左月琪脸上掠起一阵绯红,又羞又恼。还有很多不知所措。 “我怎么,嗯?你是想让我对你做些什么?”沈言边走边说,他很少能见到左月琪这副可爱急得跳脚的样子,平时的她都是举止落拓大方,出尘于世的大美人姿态,让人难以真心靠近,好像很少有事情可以激起她的高亢情绪,更别提是露出这副少女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喜欢看到这样真实生动需要他保护的她。 左月琪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很不情愿地慢吞吞跟在他后面。直到感觉到他特意放慢了脚步,心底那股被嘲弄的感觉才散去了些,这才小跑着重新到他旁边和他并肩而行。 沈言很自然地牵起她柔软的手,与她十指交扣,轻轻摩挲着她因长年使剑而磨出的小茧子。 “师兄和你说了?”他握着的手紧了一下。语气中有一股无奈。 左月琪深情地凝视着他,将身子靠得离他更近些。缓缓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产生的怜惜,师兄错将这种感情归咎成倾慕了?” “不要答应他。”沈言淡淡地说道,这似乎是一个命令而不是祈求或是建议。这话他本来不打算说,但是不知为何,听到左月琪那声叹息,觉得若是不说出来让彼此更加确定,心里就像有东西堵着似的,也许他内心对这件事没有表面来得强硬,多少有些担忧和疑虑,他也要听到她亲口答应他,对他作出承诺。 左月琪唇边绽出一个妩媚勾人的笑。终于等来了这人的一丝不安,心下十分喜悦。“那你得先说,你爱我。” “不说”沈言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说嘛~” “呵呵。” 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被阳光拉成一道长长的甜蜜的欢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6章 心似云中月 接下来的几天,不光是一贯杂务缠身的沈言,其他各人也都突然有事忙碌起来。 萧凛忙于整顿平王府内外人员的名单脉络,准备彻底肃清身边无聊的眼线棋子,虽然对行事坦荡的他来说这好像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以前也不甚在意。但终于侍妾那件事惹得他对那些眼皮子底下的小把戏厌恶了。为保护身边人,是时候予以反击。 沈言见他近来忙碌,此行目的兴致似有减退,便也寻不到好时机跟他说清楚自己和左月琪之间的事。心想无妨,所以暂时把事情搁置。 至于左月琪,她感觉自己那日之后在沈言面前的话语权分量蹭蹭往上涨。以前免谈的事搁在如今一番软磨硬泡之下也可以实现。她跟沈言要了饮歌楼的一个重权位置,整日就忙着帮他两头跑照看镖局和钱庄事宜。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日日神经紧绷有着强大支配权力的位置,楼中各行高手甚多,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卖命理由,但其间心思未必就是她这个被沈言护在府中的女子能揣测得透。与人博弈很累,但是为了替他分忧一二,还是得装作很向往的样子。 大家相安无事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病弱贵公子萧凛又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受了风寒,接连好几天整个人都是苍白透明的样子,沈言因百事身缠,便让左月琪多照顾师兄一些,这自不必说。 直到初五的早上,他收到了一封来自辽京清王府的府宴信函。 “我不去找他,他倒反而先找上门来了。”沈言姿势慵懒地坐在正厅中央的椅子上,右手支着头,神色淡淡地说道。 萧凛裹着蚕丝毯子,刚喝完左月琪端来的药,正用白锦帕细致地擦着手,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女气。无奈道:“萧扬他知道我在你这里。” “但他应该早就知道,你们同属师门,师兄弟间的偶而联系并无不妥吧。”左月琪坐在沈言位置的右下侧,顺手把她那把紫月佩剑搁在桌面上。 “是没有不妥,但也是一直被盯着”萧凛朝她微微笑着说。 “时局不同了,野心勃勃的人看谁都野心勃勃,总觉得人人都要来跟他争权夺利,算了,我也想去看看他脑子哪里不好了。”沈言叹了口气,又把那封名贵龙涎香熏过的信纸叠回原样。 左月琪闻言,马上蹙起眉头,眼眸微垂。她刚抬眼看向沈言,就看到他摇了摇头。这通常表示他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你和师兄就留在这里,此时的辽京还不是龙潭虎穴,没有那么可怕。况且一定要有人留在后方本营,以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一网打尽,嗯...想来想去,只有师兄能帮我镇住这个场子了。” 说着他又看了左月琪一眼“你就负责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在拓城的事了。” 萧凛点点头,若有所思。其实他是不担心沈言的,一来是相信师弟的实力,他一直都是个很有准备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提前打算,虽然对这些年他的势力发展不清楚,但他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沈言心头其实很傲,绝对不会容人肆意打压,所以在风雨欲来之前会准备很多。二则,真到万不得已之时,自己在辽京的势力可保他全身而退。这点毋庸置疑。” ... 夜深了,沈言站在卧房内的敞窗前负手仰望明月。今晚的月光很美,整片如水朦胧地倾洒下来。让人心荡神驰。同时也勾起不少尘封往事。 离开辽京十一年了,那时娘大致还在吧,虽然现在连她模样都记不清了,想起来只不过是一团迷蒙的雾影。但那时年幼的自己确实是无忧无虑地在那个地方待过几年。即将重返故土,心再冷的人也会有所唏嘘。 其实孩童时期的他听到过一些传言,一些让人难堪,让人很不愿意去相信的流言蜚语。 有人说他娘是爹领兵讨伐南疆时掳来的圣女。贞洁的南疆圣女被强行玷污了才有的他,后来估计是在沈家被贬,树倒猢狲散之时趁乱逃回了南疆去,也有人说她是寻了机会以身殉洁而死。 对现在的沈言来说,这可以一笑了之,因为明白自己的纠结苦楚不能改写些什么。 但那时候不同,孩童时期的他还很脆弱,生生地被烙下了多么深重的伤疤,他记忆中的娘亲,明明那么温柔却没有拥抱过他,明明那么美丽却没有对他微笑过。可是无论如何,他都相信沈求云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这种龌龊事他做不出来。 即使他一直没有向自己说过这件事,既然外界把流言蜚语都强行扣在他身上。 思绪还在游离间,就瞥见一道凛凛寒光略过。他气定神闲往后一步避过锋芒,双手甚至没有动一下。 来人身着黑锦镂金夜行服,脸部蒙得严严实实的,所使的剑也只不过是一柄习武之人随处可见的普通长剑。 沈言还在打量她,那人右手执剑,忽然就加速跃起翩然而来,手中狂刃长啸侧击,绚烂如华。沈言抽出一只手用折扇挡掉迎头侧击。那人长剑点地,竟是借力旋身而上,又是三剑弧度堪称完美的挑刺,这下沈言无法在悠哉下去了,他被这套行云流水的剑术逼得倒退几步,身形微宕。黑衣人趁势追击,剑刃速度极快得回转横空劈来,一刹那似乎不可思议使出了十剑以上,凌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沈言一边应对一边潇洒地展开折扇,饶有趣味地看着黑衣人。“这么拼命?” 黑衣人自动忽略他的戏谑,背手负剑,身法极快地在他身旁闪过,再看时已经抽出寒光,似有花影缭乱之势,刃如秋霜,凌空而下。沈言见状嘴角微扬,万年寒潭般的眼神绽出锐利,从花影凌乱中全身而退,用折扇挡去了这软若无骨的三十三剑。那折扇看似薄纸竹骨所制,不知为何却韧如天蚕丝,竟然一点破损都没有。到时那人的长剑上面出现了斑驳的裂痕。 没给黑衣人反应的时间,沈言极其迅速地回身转绕后到她背后。 那人剑法自是已入无人之境,但轻功却不如他,不过很正常,在敏捷身法方面,沈言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再过二十剑,我就要受伤了”他从后面环抱着来人。俯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黑衣人心下一惊,忙转身抬头,这下面罩和帽罩慌乱中被扯落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无暇月光中扬起。素肤若凝脂,绰约多姿态,沈言好像看到了广寒宫那位。 “如此迅捷的身法...”左月琪不禁惊叹出声,她是真的出乎意料,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人可以做到‘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身法境界。也许就算是师傅,也没有这样的把握。 “你的剑法已属绝妙,就是实战心理和经验差那么一点。不过若我在二十剑内不能从你的剑法中抽身,就会变成你的刃下亡魂。”沈言放开她,捂着心口很委屈,好像心有余悸似地说道。 左月琪拢了拢耳鬓间的发丝,浅笑着说“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实力,你要一人独闯龙潭虎穴我很不放心,若是今晚被试出来实力太差,那就把我带上。” “那你觉得合格了么?”沈言合并折扇,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略微整理一下。刚刚被剑气压迫得是有些狼狈。啧啧,这和试探可真是拼命。 “只要你懂得适时抽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左月琪笑了,眼睛也似那弯弯的月牙,眼中清涟微荡。 “你刚刚独自伫立在这好久,是在想什么?”她走上前去和他并肩而立,望向他望向的那轮月牙。 “在想怎么样才能到月亮上面去。” “为什么要想这个?” “就想” 左月琪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有时孩子气得莫名其妙。 “两个月内一定要回来,不然我就亲自过去找你,反正这里有师兄在。” 提起萧凛,沈言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一把扯过旁边的左月琪,将她紧紧地勒在自己的怀抱之中。抱了一阵索性把脸埋在她洁白无暇的颈脖之中。 左月琪后背紧紧贴着他清冷的胸膛,满怀都是清茶苦香味,她很喜欢沈言身上这种味道。这是她一直憧憬的。 “痒...” “哪里痒?” “别闹~” 沈言突然就松开她。左月琪心中感到一阵失落,自己说别闹他就真的不闹了,什么时候有这么乖过。 还来不及多想,自己已经被猛地被扳过身去。 “唔...”她迷离着双眼,还未出口的话已经被沈言以辗转的吻封住。这个吻和他本人一样,有些霸道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今晚似乎还有一些十分孩子气的占有欲在里面。但左月琪对他一向顺从,甚至可以说有些溺宠着他,所以没有察觉到今晚少年的悲戚情绪。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7章 就凭你也配 清王府宴定在本月初九,沈言初五就已动身前往辽京。应对这场鸿门宴,不知他具体是如何部署,但明眼上看只是带了几个人,林胜、皇司、蓉雨,另外还有驾车的两个马夫,一个照看蓉雨的丫鬟。一个负责跑腿的小厮。 蓉雨听着底下马车轮子轱辘行驶的声音,心下有些茫然,不知道沈言此行带上自己是何意,但琪姐姐临行前似乎跟他叮嘱过要照看好自己,想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少爷,为何带上那位姑娘,她有眼疾行动不便,万一这一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恐怕会带累整个行程”皇司骑着马在沈言那辆马车窗边俯身问道。 一路下来他都很疑惑,这下寻着机会便赶紧来问。 听说他是被人从青楼里抱出来养的,生父母不明,从小跟着东郊屠户艰苦过活,曾经是赌坊的一名打手,后来因天生神力被沈言收入饮歌楼,也算是跟随沈言多年的心腹,个性急躁但为人仗义,外貌不差,是属于外形阳刚豪气那种俊朗。 “你只知道人家失明,可还知道她是薛令沉的弟子?万一路上中个毒或者想下个毒,能交给你去处理么?”沈言斜躺在软锦织坐垫上看账本,头也没抬。 皇司转过头去怀疑地瞄了后面那辆马车一眼。这么个天仙似的小姑娘,居然还会下毒?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马车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但并未传来异常声响。 “外面怎么了?”蓉雨惴惴不安地抓住软凳,警惕地问道。这一路她的心都是悬空的,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突然离开了所有值得信赖的人,或许是困在这小小的马车之内,又或许是嗅到了危险的紧张气息。 负责侍奉她的丫鬟拨开帘子看了一眼,随即放下软帘平静道。“没什么,只是有几个毛贼拦路罢。很快就可以解决好的。” 此时浓雾骤起,声响全寂,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近二十个手持长剑的蒙面黑衣人已经将马车层层包围。从迅捷的行动上看得出来训练有素且身手不凡。 可惜的是,即便来人这般气势汹汹,怪异骇人,沈言他们一行人仍是视若无睹。 皇司甚至打了个哈欠。 林胜骑马上前了几步,护在沈言那辆马车前冷声道“现在让开还不算迟。”。 黑衣人们眼神空洞,面面相觑。不知是被这句话恐吓住了还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欲与仙阁齐,卧醉独饮歌’,江湖中谁人不识饮歌楼,它的风头也许在所有组织中不是最盛的,但若论起实力,则当之无愧地可以排在前三。 关于饮歌楼的秘密很多,最令人好奇的一点恐怕就是鲜有人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有人说是一名莫姓位高权重的中年男子,常年征战外乡,狠戾凶残。也有人说是一名姓唐的绝世美女,她能在月上起舞,所见之人会被摄去魂魄。 众说纷纭,传得神乎其神。 “不得无礼!”前方忽然传来急促的驭马声。接着是一名男子的大声惊呼。 他在马上取出腰间的银色长鞭,快如闪电地抽在一个领头黑衣人身上。殷红的鲜血喷张而出,众黑衣人见状顿时退散开去,仿若一群无骨的幽灵。来去无踪。甚至连浓雾也随之褪去。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在下影刹龙屿,特奉清王之命等候于此,恭迎沈公子入京”那男子下了马,静立在一旁,说着谦卑的话,脸上却是浮起一抹挑衅之色。 他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棕红发色,面容狂浪不羁,黝黑健壮的男子身形。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狼牙链子,看来是个外族人。不过既然是影刹堂的人,出来什么怪物都不足为奇。 “惺惺作态,耍什么鬼把戏,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明明是你自己放出来的,不就想给我们个下马威吗,怎么突然又把他们遣散了?你爷爷我还想活动下筋骨。”皇司按捺不住性子,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龙屿依然是面上挂着狠戾的嘲笑,没有接话。他在留心马车里那位的一举一动。 “回告清王,四日后定当赴宴,现在不需要什么娱乐助兴节目”林胜代自家少爷传了这句话,一行人便继续淡定前行。没有多理会他。 “保重”皇司骑马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贱贱地笑着说了句,不明所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8章 入京撒野了 他们没有在饮歌楼势力范围的客栈落脚,也没有选择赵家名下的客栈。而是直接住进了萧凛的平王府。 “既然白住了人家的府邸,就有义务帮他清扫维护。”这是沈言交代下去的事情,意思是在他们住的这段时间,他们要帮萧凛查明什么红杏出墙、什么暗中观察之类的破事。让自家师兄住的放心,玩得舒心。(萧凛:那我谢谢你?) 平王府的主人虽然是个不理会朝政的无权皇子,但毕竟是黎帝最钟爱的儿子,况且才华横溢,很受文官尊崇。所以从表面上看来,在辽京还是混得不错的。他的府邸甚至比权倾朝野萧扬的都要别致些。 具体有多夸张呢?可能就是聘了能工巧匠在府内造了高山流水和飞鸟瀑布吧。沈言看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师兄看起来好像那么低调一个人,私底下生活竟然这么‘奢靡’,啧啧,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不知骗了多少人。回头得好好摸一下他的底。 “少爷,已经查明那人身份了。” “嗯...这么快?” “属下不敢居功,我们是捡了现成的果儿,是九皇子那边的人两天前把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人是影刹裴闻义。” 沈言随意地点点头,没有一丝意外,似乎是早就知道这个真相。甚至还有点满意这个结果。再他看来,影刹堂等于萧扬,萧凛被萧扬绿了,火上浇油之后,最好水火不容,不错不错。 初七这天,他没带一个随从仆役,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行踪,清早就从侧门溜了出去。 “街鼓动,禁城开,天上探人回。凤衔金榜出云来,平地一声雷。莺已迁,龙已化,一夜满城车马。家家楼上簇神仙,争看鹤冲天。”不愧是京都重地,繁华的程度抵得上两三个拓城,他像个普通人家的公子一样,悠然散步在临江桥畔。引得不少路过的小姐闺秀们纷纷侧目偷望。 美人投以顾盼目光,他却将眼神锁定在一个油腻的中年胖男子身上。 那人是大理寺卿史田征,也是当今位极人臣李丞相门下的学生兼得力臂膀。此时他正从一顶装饰华丽的六人轿子里下来,大腹便便地走进一家香料铺。 沈言收回目光,暗自思忖,萧扬是李成的赌注,李成是萧扬的羽翼。所以要钳制住他两,必须两个同时打击,不然都是徒劳。这简直太难了,为什么自己非得和他们搅在一起... “少爷...” 沈言在心底盘算这两人乱七八糟关系的时候,听到有人唤他,以为是府内的人寻来了,便闻声回头。 但来人很面生,是一位聘婷而立,着天青织锦绣梅长裙的女子,额前挂着稀薄的刘海,插了一支红玉簪子,出水芙蓉,小家碧玉。 沈言打量着她,这是谁?叫什么?干什么的?一大堆疑问从脑子里飘过去,然而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饮歌楼‘鹰眼’苏璃拜见少爷~”苏璃见他冷淡状,知道肯定是不记得自己是谁,虽然有些失落但意料之中,赶紧自报了身份。 她今年十八,在三年前投在饮歌楼门下,本来是酒坊中一名商贾人家的小姐,后来一个纨绔公子喝醉后闹事把她强抢回去当小妾,虽然得幸被她逃出。但家中也因为招惹了权贵而遭遇飞来横祸,无人死伤但生意是没法做了,而且频频受到辱骂和威胁。无奈之下只好寻求能与之抗衡的势力庇护。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饮歌楼。 噢,原来是辽京里的鹰眼。 “身为一个鹰眼,周辞远难道没有教过你规矩么?”沈言淡淡地说道。眼波没有一丝涟漪,平静而又深不见底。 苏璃只见过沈言两面,一次是在轿子旁看风吹动那片帘子,他斜倚在软垫上看书,风流无暇。还有一次是随周辞远到拓城汇报线索,站在远处看了他一眼,月白俊影,念念不忘。 可明知他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明知鹰眼规矩森严,但此时他就站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想试试和他单独说话,让他眼中只看到自己。 但他的无情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被这么一问,苏璃噎住了。神情都有些局促起来。 沈言见状真是有些头疼,辽京的势力错综复杂,以为自己站在高处盯着别人,殊不知别人也在暗处盯着自己。现在的鹰眼都这么不懂事了?饮歌楼还能好吗? “罢了,晚上带他来见我”不知道周辞远怎么教导下属的。沈言说完后目不斜视,打开折扇慢悠悠越过苏璃继续闲逛起来。 苏璃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不是正好么,反正自己已经厌倦了在赌坊当个收集情报的鹰眼,每日笑迎权贵,不在青楼胜似青楼。如果自己还有别的用处,一定是跟在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身边,比如这位沈少爷。 不知道他在饮歌楼中究竟所属什么位置,但不出意外应该是自己一辈子都爬不上的高处。她已经做好成为一名酒者的准备。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9章 先掂量价值 “属下知罪。” 厅内一片寂静,周辞远把头低垂着,默默等待沈言下达的处罚。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神色稳重,气宇轩昂。看起来在饮歌楼中有些地位,所属级别应该不低,但此刻在一个少年人面前也只能端正站立拱手请罪。 而他旁边跪立的年轻女子,则只是双眸紧盯着地面。心中并不甘愿领受处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而且她在盘算着另一些事情。 “苏璃!”周辞远见她神色不羁,低声呵斥她不要在少爷面前造作。这可不是能闹着玩的地方。 说起来这还算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一对,其实周辞远待她不薄,几乎没让她出过什么太难的任务。据说还曾向她表达过结成连理的意愿,可惜苏璃心头气盛爱攀高枝,一直想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毕竟那时才能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因此主动请缨去了鱼龙混杂的赌坊当鹰眼。为的就是寻得时机能攀上一棵真正有用的大树,彻底摆脱过去卑微的身份和担惊受怕的日子。 自从见到沈言之后,她的目标更明确了。男人有不好色的吗?温柔乡的滋味如何,看周辞远就知道了,只要一夜,便能叫他念念不忘。 沈言当然不知道底下这两人暗地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勾结,也不知道苏璃心里在自以为是些什么。现在情况有些棘手,用人上面不能作太大调度,否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节外生枝。而且此番召集辽京的鹰眼,只是为了‘点兵点将’,混个眼熟罢了。若是因为这种事给了太重的处罚,未免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但是这个女人,肯定是不适合继续留在草蛇灰线的辽京继续当眼线了,太浮躁又不顾后果,而且感觉心不在焉,另有所图。这样的人有点风险,他是不想用的。尤其是鹰眼这样的位置。 “你叫苏璃?”他喝了口茶,语气像在热闹集市中闲逛,忽然看中了一个小玩意便随意询问起价格的样子。 听见少爷叫自己,苏璃心下得意,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模样出众被记住了,只不过清早打过一声招呼就有这么深的印象,看来自己还是挺能入眼的,她连忙抬起头来应是。眼神中透出掩不住的野心。 沈言看了一眼,心想长得也还行。那就问问意愿吧,反正完成那件事刚好缺个美人。而且是这种,野心勃勃的美人。便能事半功倍,让自己能省下心思。因为只要她有野心有欲望,就会像野生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往上攀爬,不怕她畏手畏脚的。 “我要将你调离鹰眼位置,先问问你有可什么底线是不愿触碰?”他自问从来就不是强迫别人做事的人(是吗?),自接管饮歌楼以来,也一直是这么管理楼众的,毕竟什么样的任务都会有人去接,所以犯不上强行指派。没意思。还是喜欢让他们各取所需,也是收买人心很好用的一种方式。 苏璃一听,觉得离自己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八九不离十了。她自认为是个聪明人,在乱七八糟的环境中混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有什么暗示明示的台面话听不出来呢,话里面的意思就是心中所想。但鉴于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少爷没有十分了解,便还是要先作说明。 “我不愿贫贱,我想要权力和尊荣”。 她倒是坦白。 沈言很满意这个回答,微微颔首。表示已经安排上了。 而站立一旁等着领罪的周辞远则是脸色苍白,双眼失神。 终归是自己没有本事留住她吧。饮歌楼的任务千奇百怪,其中大多都能顺从各人志向,如果她选择了权力尊荣,那么最终肯定是能得到这些东西的,只是其中付出的代价和结果是否能善终就不得而知了。 “少爷。”林胜从外面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管不管都行。”沈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苍蝇而已,有什么所谓。不过皇司的业务能力是不是下降了?居然还有失手的时候。 皇司在外面踟蹰着不敢进来,莫名就打了个寒噤。 “怎么样?”见林胜进去厅堂后很快退了出来,他赶紧走上前去询问。别看少爷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心里在想什么旁人根本捉摸不透,之前有过相似的事情,那人直接被罚到马厩里当奴役了。 原来方才他在府中巡视时,发现一个影刹在府外墙上潜伏,似有所图,但因为初到平王府,对偌大的环境不算熟悉(这要怪就怪萧凛,王府弄得花里胡哨的,没住个十天八天绝对摸索不清府内构造),打伤影刹后让他给跑了,而且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线索都没有。实在是丢人。 “少爷说管不管都行。”林胜还是一脸严肃的神色。虽然沈言是这么说,可是接下来的补漏怎么做就是他们要想的事情了。两人不敢松懈,马上继续商讨起王府内护卫的事情。 其实萧凛府中所设的防御护卫是真的很低,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做不到有进无出、滴水不漏。但现实中却是这样的松懈,那只能是因为不在意了。 这师兄弟两人,性子都很随性悠哉。哎,全让下面的人去操碎了心。 蓉雨此时在药房内潜心炼制一种药丸,名唤‘千丝散’,顾名思义,人服用后就会像被千万缕丝线牵引操纵,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没有服用解药,那么他的脑子和身体都不能再受自己控制。这种歹毒的药丸是蓉雨在师傅薛令沉所创的‘混神丹’上改良的产物。 三日后要用到。沈言下的命令。 察觉到窗边异常的动静,她立即想要叫唤那名侍奉婢女进来。没想到这里也不太平了。 来人比她的反应似乎更快,以略微踉跄但仍迅捷的身法马上绕到她身后,用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小嘴。“别喊,记得我吗?” ‘这个声音?是他?’蓉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心中的惊恐忽然淡去了一半,如果是这个人,应该不会轻易伤害自己吧。没有由来的信任。 陆连霜知道蓉雨已经会意,也略微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慢慢松开她,像忽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扶着桌沿滑落在地上。胸前已经是一片刺目的血色。皇司下手很重,刀锋避开心脏也只是是因为要捉活的。 蓉雨敏感地嗅到了房间里弥漫的浓重血腥味。想必是很差点要了性命的伤势。 “你受伤了?”语气虽然波澜不惊,但她在心中举棋不定,不知道此时他的伤口和出现意味着什么?自己又应该如何处置。是不是该通知外面的人。好省去一大笔无谓的麻烦。 “小姐,里面需要我帮忙吗?”侍奉的婢女在门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问道。 陆连霜紧皱着眉头,那双冰冷的星眸盯着她。要是她此时告密,自己也没力气再做挣扎了。他准备好藏在手中的刀刃,绝对不能被活捉。 蓉雨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着,以前不伤自己,不代表现在也一样。况且李娘就是被这个所谓的影刹堂杀死的。 “没事,是炼壶倒了,你不用进来。”出乎意料,她还是选择了暂时包庇这个少年。 陆连霜微微扬起下巴,不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细细地打量她。眼前这个女孩比上次见面时似乎一下成长了好多。已经是个...很好看的姑娘了...他对女子的容貌没有过多注意,只能这么形容。 “你怎么会在这?”。蓉雨慢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自若,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经历了那些事,不仅是容貌上已出落成顾盼生辉之姿,连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由一个懵懂无邪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凡事先暗自心底打算一番的小刺猬了。 “任务。”陆连霜已经很是气虚,发白的脸色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嘴唇只能微张,额头上渗出一片冷汗。 自己大概是会死在这里了,他这么想着,说不定蓉雨就是自己的妹妹,临死前能见到妹妹,是不是也算上天让他弥补了心中的一些缺憾。但是想了一会,又在心底自嘲起来,明明已经滥杀过无辜,还在期盼上天垂怜? “是来杀人的?”蓉雨的声音变得没有温度。 陆连霜有些不想见到她这般疏离冷漠的样子,用尽全力别过头去。“只是来找人。” “找谁?” “鹰眼”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她说这些,可能是因为自己快死了,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妹妹,总之没有由来。 蓉雨已经感觉到地上的人已经气若游丝。她还在心中暗自纠结到底要不要救他。李娘是被和他一伙的贼人杀害的,但若是自己不救他,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个滥杀无辜的贼人? 但她还没圣母到那种程度,一番衡量之下,觉得听天由命,尽力而为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0章 少爷你好抠 七月初九,清王府宴。 这场宴席所邀赴宴的权贵不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沈言设的。 “从鹰眼给出的线报看来,这并非什么鸿门宴,感觉他们就是想在下一场鸿门宴之前再拉拢少爷一把罢了。”林胜他们等在书房内准备出发,期间神情严峻地和皇司商量着一会在清王府可能遇到突发情况及应对事宜。 其实这几天他已经反复揪着皇司唠叨了很多遍,但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放心,可能是因为沈言之前一句无心的话‘皇司业务能力是不是下降了’?这话被林胜过度解读,认为少爷肯定是看出了这场局势中什么不寻常的变化,总之草木皆兵,万事须得谨慎。 要是皇司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一定会气得怄血。非得现在就冲出去抓几只影刹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不可。 “走吧”,听到西苑那边的动静,知道是时候动身了,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站住,你哪来的?”皇司眼尖,出门一眼就看到前面五米开外站着个自己从来见过的婢女。对,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虽然这是清王府,但是既然身肩护卫之职,对府内的人必须了解得一清二楚,起码短时间内,样貌得认全。不得不说在这一百三十七人的大院,几天内能认得全也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气氛顿时冷凝起来,林胜大步上前,那副来势汹汹的气势摆明了就是要将人拿下盘问。 “看来还挺成功。”正当林胜快要走到那名婢女身前,沈言忽然从前厅走了出来,打着折扇满意地说道。 “走吧。”没给林胜他们任何解释,他就已经转身往门外走去。皇司和林胜对视一眼,眼里分明都写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也不敢多问。’ “沈公子到。”清王府门外一名通传太监中规中矩地高声报嚷道。 今天来的人好像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权贵二代,例如什么太傅之子纪光时,太傅之女纪瑶瑶,大理寺卿之子史秋海,副都统之子段宾,都是些还没上官场的小角色。 但是因为有家族势力,各人在报名称的时候前面都有一大串花里胡哨的点缀,到了沈言这就只有‘沈公子’三个字。 嗯,毕竟前面加个‘拓城县令之子’未免显得有些太寒酸了些。也许这是萧扬给的第一个下马威吧,今天将这些人和他一起邀过来,暗地里的意思不就是说明,在他眼里,沈言和他们这些人的地位都不过如此么? 沈言看他这么为自己着想,连小细节都卡得死死的。不由觉得真是有趣,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好久没被人针对了。 他进到宴客厅的时候,来的客人们都已经就坐,仿佛相互之间已经是聊得风生水起,一片融洽。直到他突然出现在这群人面前。空气瞬间就冷冽起来。整个气氛一下升级成另一个层面的意思。 萧扬坐在正主位上,他的那个座位比下面的人要高出一阶,可以说是以一个睥睨俯视的角度主宰着在场人的命运。 他一身银线镶边浅色靛蓝锦袍,上面是张狂栩栩如生的麒麟暗纹。面容沉稳锐利,菱角分明,俊朗非凡。即便不开口说话静立一旁都会有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果然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沈言就这么坦然和他目光正面接触两秒。表面上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欠揍表情。 厅内的人都嗅到了龙争虎斗的味道,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声。这里的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沈言,有那么一瞬间晃神,觉得他像是谪仙从天上踏云而来,搭载的白鹤刚化形而去。无论从风华气度还是给人的震慑感上。他与萧扬放在一起,毫不逊色。 纪瑶瑶在其中望向他,眼眶已是微微泛红,旁边的纪光时见状急忙低声呵斥。她恨恨望一眼,只是扭过头去不作理会。 “来人,将外面通报的奴才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发完这条莫名其妙的指令。萧扬从主位上站起,径直走了过来。 “沈言,来得晚啊。”他亲自举起旁边一杯烈酒,言下之意似乎要让他先自罚一杯。 皇司想要挺身而出为自家少爷挡下这杯意味不明的酒。却被沈言一个眼神制止住。 他潇洒大方地接过萧扬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是来得有些晚了,清王息怒。”明面上说的是恭敬的话,脸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没有露出半点自责忧虑的神情。 萧扬也是个利落的人,不计较这些,随意地摆摆手。 宴会就在这场不见硝烟的较量中开始了,恐怕来的大部分人都是醉翁之意,所以对宴会上几个过场节目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些常规的美人歌舞。当然,还有几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公子,他们全程都是直勾勾盯着穿着轻薄的舞女。 除去他们以外的其他人则在私底下一边交谈一边注意着现场的局势发展。预备好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反应。 “殿下,这些歌舞甚好,只是都放在一起表演,大家看了未免有些疲乏。”纪光时一直跃跃欲试,好像想要在萧扬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这下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但以他温和谨慎的性子,应该不会做这么唐突的事。既然做了,说明他自认为在萧扬手下还是挺受信赖的。 萧扬微微颔首,他府中就只有一位爱妃,对风月场合的节目样式了解不多。也没什么兴趣,平时最大的爱好恐怕就是搞事业吧。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惭愧,臣并无才可献,但臣妹精通琴技,想来勉强可以入众位贵耳。” 沈言虽然一直在看好戏的状态,忽然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出乎意料。纪光时这是要把自己妹妹推出去展示的意思了?不知道这位闺秀小姐知道自己要和方才那些轻纱薄缕妖娆起舞的歌女相提并论,心下作何感想。 何苦。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清幽的茶香瞬间冲淡了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 纪瑶瑶虽然早已下定决心,但放在眼下依然是显得有些悲楚。她沉默两秒,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盈盈起身向萧扬行了礼,然后轻移动莲步至厅内放置的纱幔琴台上。 她隔着轻纱帷幔,朦胧中倩影更是显得曼妙多姿。起弦时刻,素手芊芊,道似有情却无情。令人迷幻的音律从十个青葱玉指中倾泻而出,慑人心魂。其中还有几次含羞带涩假装无意地抬眸向萧扬投以我见犹怜的妩媚目光。 这样一来,纪家的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台下几位纨绔好色子弟此时心里恨得牙痒痒,为何这样的美人不是向自己献殷勤呢。后来大概暗自对比了自己和萧扬,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云泥之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沈言满意地看着其中一位小丑惋惜跳脚的样子,心想事情进展还算顺利。 被他盯上的人是史田征的败家小儿史秋海。鉴于他父亲官场多年摸爬滚打,太过老奸巨猾。弄得饮歌楼在辽京对他下手不太容易,所以只好先从他这个好色的小儿子着手。开始制造他们的家门不幸。 一曲毕,留下满堂的称赞和惊艳。 “殿下,我有份薄礼要呈来。”沈言觉得这时候该轮到自己在萧扬面前‘邀功’了。 萧扬听了略感有些意外,今天不给他搞事情就好了居然还带了礼物过来。看看他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呈上来。” 大家都屏息以待,以为他会呈上来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这可是沈言啊,即使是一些对他背景不甚了解的废物纨绔公子,应该也都受过他的影响。茶馆,客栈,钱庄,赌坊,青楼,镖局,还有各色的店铺,哪一个他没沾着边。 听起来匪夷所思,毕竟他如今权势上的身份也不过是个知府少爷罢。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不一会儿,他所说的薄礼就送进来了。 是一只通体乌黑毛发蓬松小猫咪,全身上下只剩眼睛是干净的琉璃透明色。十分俏皮可爱。 “这...”众人心底嘀咕,白期待一场,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东西,以萧扬这样的身份,什么样子的宠物找不到,要等你来送。 沈言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根本没打算要破费给萧扬送些什么,本来还想着更敷衍一些,直接送盆花进来,不要就扔了呗,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好嘛。 他那双眼睛像狐狸一样眯成狭长的线条,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果然史秋海那个好色之徒一下把注意力转移到护送小猫进来的婢女身上。那人是苏璃,今日着一条低胸撒花烟罗衫,纤白裸露的足部戴了紫檀水晶细镯。瑰姿逸态,仪静体闲。确实是令人怦然心动的尤物。史秋海盯着人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弄不到纪瑶瑶,难道还弄不到一个小婢女吗? 本来沈言也没想要把这只猫送给萧扬,出来过个场带回平王府就得了,再不然给蓉雨养着也行。但没想到萧扬居然欣然收下这份献礼,原因是王妃喜欢小动物... 沈言撇撇嘴,觉得自己亏了一只猫。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1章 来做我的狗 宴客厅中觥筹交错,人人脸上挂着和气豪爽的笑容,实际却在一片谈笑晏晏中各怀鬼胎。沈言望着这群人一脸谄媚的傻样,心里很庆幸自己老爹提前从辽京跑回拓城里去当个‘卑微’的田园隐士。虽然是被踹回去的。 苏璃在许多好色公子的垂涎瞩目中退场,心中十分得意,但沈言吩咐过在她任务开始前夕还有一项要完成的工作,于是她来到后院的一个天井旁边。 “这是什么?”她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丫鬟。 不像是有什么来头的人,虽然从身形上看起来是个倾城绝色的少女,但那张脸却很一般,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平淡五官,皮肤也略微发黄了些。这样的人,也配跟在沈言左右办事?她心里忿忿不平道。 那天她从鹰眼职位中调离,原以为沈言是要把自己放在身边伺候,却没想到给安排了这么一个破事。没有退路了,饮歌楼的规矩很强硬,一开始让你自由选择志向,但若用掉机会之后仍然抗拒接下来指派的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她心中懊恼,周辞远再怎么样也比史秋海这个纨绔淫-虫要好得多。自己跟了他,除了会被百般蹂-躏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言不留自己,肯定是因为他不近女色,看看跟在他身边的林胜、皇司。还有一些更下级的仆从。基本没有女子,所以并不是自己不够好,而是沈言他原本就不好这口。苏璃就是在内心这样安慰自己,她在男人堆里面当惯了众星捧月的娇媚娘子,显然不允许受到魅力值不够这种侮辱打击。 “千丝散”丫鬟如实答道。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就是任务的其中一环,在饮歌楼呆久了,也已经明白里面的做事规矩。 林胜看了一眼这个相貌普通的丫鬟,不知道少爷从哪里弄出来这么一号人物,但总有种有种熟悉的感觉。 如果他再观察上一段时间,应该马上可以察觉到她的身份。可他走开了。 “‘千丝散’从今夜子时开始生效,一个月内需服用半丸解药,如若没有及时服药,就会头痛剧烈,呕吐不止,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药效平稳时和常人无异,但听令于‘散主’,散主一月之内可对你的思想和行动操纵三次。如今散主在少爷手中。”丫鬟应苏璃要求,面无表情地解释清楚这个药丸的事情。眼睛似乎没有焦距,不知道的人会认为这是轻蔑的态度。 苏璃以前就听说过楼内会用一些手段控制一些不好管辖的酒者。呵,那么说来,沈言其实是不信任自己了?她深谙无谓挣扎的狼狈下场,接过千丝散就着旁边放的一杯清水吞下。丢了个妩媚且厌恶的眼神给丫鬟,腰肢款摆离去。 史秋海纵有万般不好,但他家的权势是真的,荣华富贵也是真的。苏璃有自己的打算。 丫鬟沉默了一下,也转身离去。自己终究也成为了饮歌楼中的一员。这段时间,她陆续帮沈言研制了很多种剧毒的药丸。有些甚至能让服用者肠-穿-肚-烂,生不如死。以前从未想到自己还有那么能祸害他人的本事,不知道是好是坏。 今日楼中素有人皮画师的‘千媚’帮蓉雨易了容,果然是没有一人能够察觉出来。因为‘千丝散’这种药丸要在服用的时候酌情加上一味钩吻,怕别人控制不好剂量,沈言特意把蓉雨带来了。但又担心她的存在会抢走苏璃的光环,所以只好先把她变丑,让苏璃独自美丽好顺利完成计划。 沈言的安排不是多虑,蓉雨这小丫头越长越是明艳,已是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的动人少女。如果被史秋海先发现了她,那还有苏璃什么事。不仅破坏了原来的计划,自己对左月琪也交不了差。 可惜再好的易容师只能短暂改变人的外貌,天生的缺陷谁都修不好。蓉雨眼睛依然是失明,不敢走得太远,这清王府人多眼杂,地形不熟。分分钟就是闯祸的节奏。她记得偏院的路,沈言带来的很人多都在那边歇息待命,现在得慢慢走回去。 “王妃,今年的紫莲开得可好了,您看那一朵还是并蒂的呢”夏芒一手搀扶着李枳,一手兴高采烈地指着朵怒放的并蒂莲。 “并蒂也不是没有的,不是稀奇事,但确实是个好彩头。”李枳嫣然一笑。 “可不是嘛,花中君子在咱们清王府住下了,一定是因为您和清王夫妻恩爱才招来的。” “就你嘴甜,嗯,稽首兰云大士前,莫生西土莫生天。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我看着也欢喜”。 蓉雨听到声音忙跪让在一旁,这是清王妃的声音...自己这是走到哪儿了? 她们从她身旁走过,并没有过多在意她。因为跪在一旁的还有许多小丫鬟和小太监,她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好多生面孔,殿下今日是在府内设宴了吧。”夏芒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几个身影。 待她们走远之后,蓉雨才把头抬起来,向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愣着站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每次听她说话,都觉得姐姐还活在这个世上。可虽然自己眼睛已盲,心却还不瞎,斯人已故,不要再作妄想。大概是李娘死去后,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活着的亲人,哪怕是一个也好。 她踉跄着走出几步,来到方才他们走过赏莲的那片花圃旁,忽然脚下踩着什么硬物,自己一下没站稳摔了一跤。 “是什么东西?”她用脚尖踢了踢绊倒自己的那个物体,由此判断应该是金属之类的器具。小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那个东西。 “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清王府能胡乱走动?”忽然身后传来林胜的呵斥声。蓉雨第一反应就是把找到的物体急忙塞进袖子里。她迅速爬了起来朝林胜行了个礼。起码跟着他,自己在府中就不会遇到节外生枝的危险,这下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沈公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倍感荣幸。”副都统之子段宾见萧扬如今把沈言奉为坐上宾客对待,马上也见风使舵蓄意搭话。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沈言在被众人死死盯着的状态下,甚至还有点犯困。他表面上装着个八面玲珑的笑,实际思绪已经神游到不知哪个蓬莱仙岛。这个萧扬今天叫自己过来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还喜欢搞一套花里胡哨的过渡。 既然有人开始要打破这种傻气兮兮的融洽气氛了,甚好。 “噢,我们的青楼都是各地连锁的,质量上乘,服务舒适,保密协议良好,业绩在商行里可以排个前五吧,段公子一定是里面的贵宾才能对我‘久仰’大名。”语不惊人死不休,沈言的话一出,萧扬已经知道这场宴会的塑料和平结束了。 “你...”段宾好歹也是个副都统家的贵公子,在辽京大半部分人见了他都只有哈腰点头的份,这个十八线县令的儿子什么东西,居然敢对自己口出狂言。毕竟年少气盛,他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虽然不得不承认,他家的青楼是真好服务好,美人多,啊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沈言潇洒利落地扔了一颗葡萄进嘴里,好像已经不想搭理他了。他一点都不担心影响自家的生意,饮歌楼的老板再怎么欠揍,但是里面的货物永远都是最好的东西,可不替代。就拿几个青楼的花魁来说,就是天仙姿色,怎么形容好呢,苏璃在她们面前可能会自惭形秽成洗脚婢吧。现实很残忍,不过确有其事。 段宾看了一眼萧扬,不太敢在他面前造次,但心中实在难平,想着出了府就是这个不知好歹小子的死期。他怒得额头青筋突起,坐下的时候特意弄出巨响以彰显他那无处安放的怒气。 萧扬倒是没太大反应,毕竟他一直都是邪魅狂狷的霸道皇子人设。 “行了。”他举起浓烈的酿酒一饮而尽。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作声。他们是真的怕这位十岁能凭一己之力猎鹿,十六能带兵平叛江流海盗,二十手握众权生杀予夺的六皇子。而且现在朝中势力错中复杂,万一以后是他继承大统,那更是一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他半分。 “开门见山,若为我做事,正一品内你选。另外再给你划两座管辖城池,每年免征赋税不说还有万两黄金,丝绸千匹,粮谷万石等。”他看着沈言,幽深的目光里有一抹野心勃勃的光在流转。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且不说条件福利好得吓人,只是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被当今圣上知道了,那可是蓄意谋反的大罪。萧扬的意思是得沈言者得天下了?他们很后悔今天来赴这个宴,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今天听到这些话的人,要么一直在这个阵营里,要么就是死路一条...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2章 不再败家了 沈言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萧扬刚刚所说的东西,还不如桌上的葡萄对他吸引力大。很是故作高深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堂内众人都在一片沉寂之中等待着沈言的回应。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竖直了耳朵,沈言觉得这个画面很像棚里一群待宰的大白鹅,区别只是他们不会发出嘎嘎的叫声罢了。 不是,这还有什么好想的吗?就差没让你半张龙椅了好吧。还想要怎么样?见他久不作回应,还一副散漫的表情,底下开始窸窸窣窣有了点小声议论的声音。一半是惊叹,一半是心里酸,这样的好事怎么又没落到自己头上?他们个个都是自以为权势滔天、前程无量的官二代公子哥,可是在这被打脸打得啪啪响,萧扬怎么宁愿拉拢这个十八线县令的儿子也不多瞅他们一眼,难道就因为自己没这个臭小子会故弄玄虚不成? “这事有点麻烦,我还得回去想想。”沈言快被他们看穿个洞了,这才缓缓回话。语气上颇为犹豫,好像这事自己作不了主还要回去和一屋子的亲戚商量讨论一样。 真作!他话音刚落,底下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不知好歹”、“端架子”、“什么东西”之类酸不溜秋的用词。沈言成功拉了一堆仇恨。 萧扬也不急,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失望也没有怒意,神情态度一丝没有波动。 “三日之内。”说完之后径直起身走出厅门。 他离场之后,厅内所有人马上向沈言投以怨恨歹毒的目光,意思很明显。 ‘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殿下的意,要是惹恼了他,在场的哪个人有好果子吃,罪人,简直是千古罪人!看不出来一男的作成这样。开出的条件哪一点委屈你半根发丝了,不知好歹!’这是从他们眼神中解读出来的话。 “别看了,再看也不能从我这剜走一块肉。”沈言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反正今天的目的都达成了。心情好,不找你们麻烦。 萧扬开出的条件已经是绝无仅有,诚意十足,十分看得起自己。所以沈言说考虑并不是虚词,是真的有分析这件事情。 自己在商场和江湖中的活动范围太大,确实需要这把强大的保护伞才会生存得更容易些。这点他不会不明白。说实话现在朝堂中的势力自己知道的不会比刚才那群呆头鹅多,但即便这样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萧扬对入主东宫胜券在握,他快要没有对手了,自己那寄情山水的师兄不参与斗争,那么唯一可能还有点意外的就是二皇子萧齐。 所以,在这么一片大好形势下萧扬还肯向自己抛出一条黄金橄榄枝实属不易... 可能是习惯使然,沈言做事有自己的考量。说来都怪那该死的青老鬼,自从三年前从他手中接管了饮歌楼就意味着告别了平淡无奇的少年时光。后来在做一些决断时,对事情的考虑运筹一直没有半点松懈过。不是不想喘口气,而是自己肩上的责任太过重大,江湖上怨恨觊觎仇视饮歌楼地位的人还少么,他们都巴不得楼主在决断上出点差错,然后带领楼中两千余人走向灭亡。从此消失在江湖商场中。 呵,想都别想... 段宾跟在众人身后出来,一直紧盯着沈言的后背,牙齿都恨得咯咯响,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羞辱他。走到清王府大门外四处张望几下,马上跟几个手下随从交头接耳了几句。似乎在吩咐一些很不正当很下三滥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皇司是这么觉得的,今天宴会很平静,根本没出什么岔子,他还以为就要这样平淡的结束一天行程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在沈言面前掉的颜面怎么寻回来,他巴不得出点事情好让自己能显显神通。 “少爷,我随后就跟上”。他先回禀了一声,然后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之后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需要沈言去操心。对付一只蚂蚱还不用他费神。目前要做的就是考虑好萧扬所说的事情,他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常言道,字数越少事儿越大。今天他总共就只说了三两句话。可掰开话里面的意思,基本牵连的都是一大票人的生死。还是有点可怕的这个男人,得小心应付才是。 这边还是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另外一边就比较春-色满轿了。 史秋海在厅内早早惦记上了苏璃,反正她只是沈言手下一个小小的丫鬟,威逼利诱去讨,再说点好话,于情于理也能得手。其实一开始也想过像沈言这般高傲的人可能不会理睬自己,说不定还会直接被他当众羞辱,但奈何被美色蒙了猪油心,还是决定让自己的一个最为牙尖嘴利的丫鬟过去跟林胜软磨硬泡,想要买下了苏璃。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只是略略商量一顿就得了手,说是苏璃已经到了出嫁年龄,这两年就要遣出去的,入京遇到个贵公子是她的福气。‘贵公子’史秋海成功被这三个字迷惑,方才对沈言的恨就都在眼前温软的美人乡中消散了。 好无知一男的。沈言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在清王府下手,可怜史田征为官多年修炼得如此老奸巨猾,到头来居然要败在这个又蠢又好色的儿子手上。哎,简直,大快人心。 蓉雨已经撕下了脸上那块惟妙惟肖的□□,这块东西效果逼真但佩戴者本人还是会有点闷闷不透气的感觉。所以她一上马车马上摘了下来。想着之后可以帮忙改良一番。 袖中还藏着那把小刀。她想了一下觉得不是什么秘密,便在丫鬟面前直接了出来。 可当她细细摩挲了一遍刀身之后,心头便不受控制砰砰直跳起来,指尖都有些发颤。豆儿大的汗滴直接从苍白的小脸上滑下。丫鬟没有看到她的异样,注意力都被短刀吸引。 “小姐这把短刀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别致的,居然把青藤刻得这么栩栩如生”... - “少爷” 马车行驶到一半路程时,林胜忽然在外面轻轻叫了一声。 “嗯?” “赵玉少爷大概也在辽京...” 沈言扬了扬眉,似乎并不知情。“你看到他了?” “没有,但李石安刚刚从那边走了走去,好像还拿着一大叠账簿。” “查查看。” 沈言挑开了窗边的帘子,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宽阔大街。眼光不知道落向何处。 其实这段时间他是有点担心赵玉那小子的,但又觉得,四肢健全衣锦玉食的大少爷,有什么好可怜的。于是也就没有去多问。是啊,他才是正真真正正的大少爷啊,自带金钥匙,凡事不需要自己操心,家大业大衣食无忧,就算每日挥金如土,还是够他们家富上两代。 显然这种事情自己没办法帮到他,第一次被卷进刀尖舔血的残酷现实争斗中,他是觉得愧疚自责也好,恐惧害怕也好。都是必经的一环,不然还真以为当个地主家的傻儿子,随便吃吃喝喝偶尔收一下账就能跻身辽盛四大豪门 李石安搬着厚重的一大叠账簿,从东街跑到西街,又从西街赶赴南巷。早知道今日出门多带几个小厮了。本以为少爷只会挑拣几家店铺查一下货账,没想到真是家家不落字字不漏地核查。这会累死吧? 不由回想起以前的少爷,那时自己还怪他太过吊儿郎当... “真慢,是在路上偷懒了吧”赵玉正在一家首饰铺中盘点店内的玛瑙红玉簪和账目上是否能对上,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语气沉稳,神情专注,显然已经是个未来东家的练家子模样。 “少爷,我们今天已经盘查了七十一家铺子,还有三天的时间,是不是可以稍微匀散开来,把担子分下去?”李石安将厚重的账簿放在一张梨花木桌上,松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这一天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但是他家少爷没有理会的意思。 “方才在珑道那边好像看到了沈少爷家的林胜大哥。”李石安见赵玉还在忙碌,自己不敢偷闲,于是帮忙在一旁的妆匣里取出簪子。顺便把自己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告诉赵玉。 赵玉手中的碧玉玛瑙玲珑簪直接啪一声掉在地上,惨淡地碎成了几截。 “哎呀,这个这个三百两呢”店铺的管事急忙从后堂跑出来,心疼得直跺脚,但是少东家在这有自己什么事。所以也只能干着急。 “聒噪,少爷想摔就摔。你大声嚷给谁听呢”李石安呵斥了一句。接着又狗腿道“少爷你的手没伤着吧,是不是这个簪子成色不好或者是没打磨光滑,惹您不高兴了。那该摔!” 赵玉回头看了他一眼,俊朗的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对好看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一股疲惫感。 “就从你工钱里面扣吧。”说完直接走出了大门。什么也没有交代。 身后只传来李石安的哀嚎声,看来他是越来也不懂自家少爷的心思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3章 狗子你变了 赵玉听闻刚才李石安所说,只觉得烦躁不已。急急出了门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什么地方,就在这样胡乱走着,不知不觉间却也来到了珑道边上。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只是那件事以后,时常会在夜半梦中惊醒。梦里面李娘浑身是伤口,尸体下淌着一大片乌血,就这样惨死在一个角落。一旁的蓉雨哭得声嘶力竭,原本空洞的眼睛更加骇人。而自己在边上看着,什么都没做,没什么都改变不了。 “少爷,等等我,小的是哪里惹您生气了”李石安终于跟上赵玉,手里还不忘抱着厚重的账簿,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赵玉想了一会,忽然转身又往回走。 “哎?哎,少爷!!” “帮我到织绣坊准备十匹特等蜀锦、浣花锦、软烟罗,还有明妆阁最好的胭脂水粉六套。”赵玉边走边吩咐道,他自己还打算回刚才的首饰铺拿几套云鬓花颜明珠钗饰。这是所知道最贵的几套首饰。 “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莫非是为顾家小姐准备的?”李石安还在纳闷时,赵玉已经走远。 - “你怎么看管巴儿的?!就任由它跑进王妃的卧房里?要是惹殿下责问起来我们全部都得死!” 清王府内一名掌事姑姑拿鞭跳在狠狠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那名小宫女怀里还抱着一只巴儿狗。躲也不敢躲,嘴里只是求饶和啼哭。又不敢让巴儿狗伤了半分。 萧扬散了宴席后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看李枳,没想到一进暖香阁就听见这般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人心烦。跟在他身边的府卫立即上前。 “不要命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在这哭哭啼啼?” 那两名府婢顿时被吓得微微颤颤,再不敢言语。萧扬的脾气她们是见识过的,以前有婢女私下赌钱起了争执,吵嚷声扰了王妃午间的小憩引发头疾,这事被萧扬知道后不得了,两个不识时务的婢女直接被拖进树林里乱棍打死。实在过于凄惨。 “是她们没看好王妃的爱宠巴儿狗,让其进了房间捣乱。”府卫如实回禀。 萧扬看了一眼那只浑身雪白的圆球,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开了。这是李枳最喜欢的宠物,他自然是不会对它怎么样,但是看管它的人不行。这次是没看到放进去捣乱,万一下次咬伤李枳了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几个府卫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巴儿狗没捣多大的乱,但很巧的是,它偏生把李枳视若珍宝的一把短刀给衔了出去,现在暖香阁的几位婢女正四处翻找它的下落,无果... - 一辆紫檀木制豪气冲天的马车停在平王府门前,两个小厮不断从里面搬出绫罗绸缎,胭脂妆匣和名贵珠钗。赵玉在远处墙边探头张望着,不明白自己这个举动的意义,双眼迷茫。 “干嘛?” 背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差点没把他吓撞墙上。 “你怎么会在这?”他很惊讶。 “这话应该我问,你怎么会在这?”沈言顺着他刚刚张望的地方,看到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也是一脸迷惑。 “不用这么客气。”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赵玉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像是见到陌生人一样戒备。 模样倒是没太大变化,还是那个站在街上会被小姐闺秀们疯狂示爱的温润公子哥。但却也明白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自己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被蒙在鼓里的傻小子了。 沈言他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不是个只会倚靠家中钱财势力的富家子弟。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懂得那么多,好像对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样子。那时候只是佩服他比同龄人聪慧机敏,却没想到... “你让蓉雨也加入饮歌楼了么?”开口便是一句冰冷的质问。 沈言眼中的笑意渐褪,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这是在责怪自己? “她的性格不适合做那种残忍的事,你不要让她去伤人。”赵玉语气坚定,似乎对饮歌楼没什么好感。不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误会了什么? 沈言一脸鄙视地看着他。本来‘他乡遇故知’那种微妙心情瞬间消失。这小子是在哪里被人洗脑了,又是谁在他面前这样给饮歌楼败坏风评?他自认不算什么大慈大悲的善良组织,可总归不会没有来由干一些丧尽天良的坏事。 “已经伤了,还亲手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不过也没有一直折磨,最后死状极惨。”他语气淡淡,没有添油加醋,没有闪烁其词,只是陈述樊志之死。 赵玉无语,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里面似有火光在跳动。握紧的拳头顿了顿又松开。 “起码你有能力护住自己想要护的事物。”他说完这句没头没尾,前后不搭边的话后,径直转身离去。 “那些东西,就当是给琪姐和蓉雨带的,喜欢就留下,不喜欢自行处理,女子用的东西我想不到其他了。” 嗤。沈言也懒得留他,什么时候等他想通了再回来磕头认错吧。指不定现在饮歌楼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三教九流呢。 嗯...虽然青楼赌坊黑市钱庄。好像真的是在道德边缘徘徊,那误会也行吧,毕竟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沈言无奈摇头,刚进门却又看到蓉雨立在边上等着,那张绝色的少女容颜中透出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悲恸和决绝。 这...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刚走,又招来一个?他不语,静静等着对方的话。上一次见到她这副表情,还是请求饮歌楼替她捉拿杀害李娘的凶手那次。 “少爷,我有一事相求。” “有点累,进厅内说。”沈言一听她这个语气就知道不是简单的事,唯恐要同她站在这里说上三天三夜,便先发制人,进去舒舒服服坐着慢慢听。 进到厅堂后,蓉雨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沈言旁边的金丝楠木桌上。 “嗯?怎么又多了一把?”沈言一下认出桌上那两把精致漂亮的短刀,蓉雨说过这是姐姐给她留的东西。但那时候只见过一把,现在多出的这把纹样,材质都一样,只是上面那棵青藤的颜色有了深浅变化。 “求少爷彻查清王妃身份,她极有可能是我...身份另有其人。”蓉雨不敢笃定沈言会帮她,所以不敢随意在他面前将真相全部抖出,搞不好还会让别人以为自己在上演苦情戏, 沈言喝着茶突然呛了一下。萧扬的王妃又有事了?怎么萧家兄弟个个都后宫起火啊。这个节骨点萧扬把自己盯得那么死,怎么还敢去打他心爱王妃的主意,这送死的意味有点强烈。 “那你说说看,她是什么身份?”既然事关萧扬,就勉为其难考虑要不要插一脚。搅点浑水也好。 蓉雨咬咬牙,少爷没有一口回绝自己,说明这件事就有了一半希望。无论是不是,查清楚自己才肯死心。她不相信这些细节都是碰巧的事情,万一真是入自己猜想那样... “她可能是我姐姐,宋蓉芷” ...这个丫头是不是得了妄想症?还是说李娘的死,赵玉的远走他乡太过于刺激她幼小脆弱的心灵。 他看着蓉雨那双毫无焦距的精致眼眸,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左月琪像不像你姐姐?”,怕不是太缺少关爱,都出现幻觉了。可怜。 “琪姐姐是琪姐姐,但清王妃可能是我亲姐姐。”蓉雨知道沈言在想什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上次我被玄五他们骗走就是带去清王妃那,虽然我是个瞎子,但她的声音和我记忆中姐姐声音一模一样,这次到清王府,偶然在花圃杂草中拾得这把短刀,和我那把是一模一样的。我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求少爷帮助我查明真相,我愿从此为饮歌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实上次他们带走蓉雨的目的沈言已经派人查过,但那时主要是觉得对方是在针对饮歌楼,而且还有宋魏那层关系,既然萧扬背后是李成,那么在饮歌楼的地盘顺手抓走宋家遗孤也很合适,说不定是还有什么证物之类要追踪。那时候只想着王妃不过一个幌子,仅仅代表萧扬也在拓城罢。没太大注意,也没什么必要。 “那既然她是姐姐,怎么会认贼作父,而且你们见过面了也没有认你。”沈言心下已有了自己的考虑,他要蓉雨亲口说出那个可能性,这后面的事情还需要用到她。 果然听到认贼作父四个字她就坐不住了,姐姐绝对不是贪恋荣华可以舍弃底线的那种女人,况且换一个身份变成丞相之女这事本来就很魔幻,唯一一个可能,只能是她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意识。 “我已经在着手研制恢复人记忆的药方了,这事还得师傅帮我一把。只求少爷先替我扫清路障,后面的事情我有信心解决。” 看来当初让她拜入神医门下是正确的做法,有些人天生就是这块料子。看来这位少女以后对饮歌楼的价值很高。沈言赞许地“嗯”了一声,这就是答应了。 宋蓉芷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4章 落花再相逢 “你今日可以离府了”蓉雨将一碗汤药搁在陆连霜面前。神情平静从容。 少年望着那碗汤药,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两不相欠。 这段时间她把濒死的陆连霜藏在房内竭力救治。终于将他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可惜经脉已经伤到了根源,即便是勉强救回,所剩寿命也剩不多,估摸着还有十年光景。而十年后,陆连霜也才二十六... 此时他脸上一片清明,冰冷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温暖的颜色。自己的身体情况蓉雨已经不加掩饰地陈述过一遍,她并没有给出什么善意的谎言,大概心中还是恨着自己的影刹身份,联想到那些惨被屠戮的无辜死者,这也算是种应得的报应吧。 “你真的没有哥哥?” “没有,我只有一个姐姐。” “这样就可以了。”蓉雨仔细将陆连霜那副疏离清俊的面庞换成府中一个小厮的面容。待会好跟着混出府去。而面容的主人此时被她秘密遣出府办事,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这还是上次央求千丝教她的活,千丝本来想着蓉雨答应帮自己改良人-皮面具的舒适度,而且看她是个瞎子,就算教她也学不了多少去,就没留太多心眼。没想到蓉雨的领悟能力那么强,即便是眼睛看不见,根据陆连霜的提示也能把面具捏得像模像样。 应付着走出清王府这段路应该不成问题。 陆连霜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自己并不觉得和蓉雨之间有什么关于男女的情愫,在血海浮沉太久了,对那些飘渺的东西从来没有过幻想,刀剑舔血,活过一日是一日。只是这种类似亲情的温存让少年那颗冰冷的心稍感复苏。 两人借口要出去药材铺走动,平王府内的人也没起疑心,主要是今日皇司他们都有任务离开了,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你一个人可以?”他们走出很远一段路后才松懈下来。陆连霜在她身后问道。 蓉雨点点头,这段是直路,往回走就可以,自己走过两遍问题不大。 “那我走了。” “好。” 此去一别,再见是刀光剑影,或是后会无期。但蓉雨对他却实没有别的话要说,她是个只会小心翼翼缩在自己认知圈里的孩子,看似性格单纯善良,待所有人都温和亲切,但在感情的接纳和袒露方面只会认定自己那几个熟悉的亲朋好友。天生失明和家道中落导致了她不敢随意去相信别人。 她以为陆连霜已经走远,却不知道原来他还在远处凝视。 陆连霜本人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自己妹妹即将消失的恐惧感又浮了上来。 像一匹冰原上独来独往的孤狼,只能远远望着那堆明亮的火光。寒冷和黑暗才是自己的归宿。 还在看时,却瞟见龙屿面色慌张走了过去。自从跟饮歌楼扯上了关系,影刹堂就不太好过。裴闻义已经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有传言他得罪了饮歌楼那位的师兄,可能跟这个有点关系。龙屿则是在上次自作主张的挑衅之后被废了一只胳膊。 且不说别人,现在连自己也只余十年寿命。 既然没死,还是要回去待命,不然体内被注入的内力不受控制乱蹿自己会因此暴毙身亡。这是影刹堂控制影刹的手段,每年因为这个死去的人比在任务中被杀的还多。有些人见过了太阳便想从肮脏的黑夜中逃亡。 他默默多看了一眼还未走远的蓉雨,然后转身离开。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少年瘦削挺直的背影显得单薄孤寂。 但愿她日后过得好,但愿自己的妹妹能跟她一样。长乐安宁。 - 近来尚书家的小姐粘赵玉是愈发得紧了。 也是有意让他们相处,赵家才把赵玉打发过来辽京。权财结合本就是最为理想妥帖的姻亲结盟。更何况是跻身四大商贾豪门的赵家。 跟沈言猜测并无两样,赵家自从被萧扬党盯上以后,在商场上不好应对,整日被疯狂‘吸血’,前段时间海运三月的乌木硬是被扣下了三十二艘,损失极大。那边的人说这是对上等级别商贾新出台的赋税令。当然像赵家这样的巨贾与官府方面的连接是非常熟络的,对方悄悄给了他们一条明路, 等那位上去了,官场自然是要大换血的,趁着现在这棵大树下还有位置应该识时务些。 “赵玉!你敢进去试试?!”顾沉碧叉着腰大声吼道。 现在是日暮西沉时分,盏盏华灯初上,街上的人还很多。听到这么彪悍的一嗓子,行人纷纷驻足吃瓜。 这就是尚书令家的大小姐,也是赵玉的联姻对象。她虽然是名门闺秀书香世家,但性格却和假小子一样率性暴躁,对京城里很多纨绔公子都嗤之以鼻,却对这位俊朗的豪门公子一见钟情。从小骄纵,喜欢的东西就要霸道地占为己有,顾沉碧对赵玉这个大活人也是这种态度。 现在她横在软媚阁与赵玉之间,试图阻止他进去。 “男人哪有不好这口的,玩够了就会出来。”赵玉白了她一眼,径直走了进去,举止十分老练,里面几个姑娘见状赶紧迎了上来,嬉笑嗔骂,说他不懂怜香惜玉,上次弄痛人家什么的。 顾大小姐站在门委屈得外红了眼眶,发誓要让她爹移平这间下流的妓院。 可惜她不知道这是饮歌楼的产业。赵玉也不知,还特意花了钱打点,让她们多说一些露骨令人遐想的话出来,他不喜欢顾沉碧但又扛不住家族压力,想来想去只好努力败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好让她尽早死心。 见顾沉碧已经走了,赵玉赶紧甩开莺莺燕燕们的亲密接触,耳根子已经红得不行。 “老样子,给我一间包厢,不用人伺候,还有,要清静的。”他特意强调了清静二字,上次有一间隔音效果太差,自己在喝水差点没被水呛死。 “好好好,廊边左边尽头的一间,翠文陪公子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山上去。”赵玉一脸惊吓地甩开老鸨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规矩,但凡客人来到就没有不热情的道理,上次他差点被陪进房的姑娘给办了。简直无语。 他独自来到尽头的一个房间,倒是好的,离其他房间都很远。 但是推开门人就傻了。 “蓉雨?!”不自觉惊呼出声。思绪很混乱,想过很多种重逢方式,却没料到这样的。霎时间像明白什么似的死死握紧拳头,青筋突起。 沈言那个禽兽究竟还是丧失了底线。 眼前的蓉雨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她今日簪着一只玉色寒梅钗。青丝如瀑,额前的刘海微微有些弯曲状,点缀着明艳俏丽的小脸。这样的容貌应可不是应了书里那句‘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在赵玉的记忆中,上次被女子的美貌震撼还是初见琪姐姐。没想到如今蓉雨也出落得如此明艳动人。 心里也不知道千回百转想了什么,但很清晰的有一点令他悲愤不已。蓉雨..她...是不是已经...已经堕入风尘...经了人事...该是多么的痛苦无望。 蓉雨听到他的声音也十分惊诧。张着殷红的小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在辽京? 若说对赵玉没别样的感情那是假的,那时他是自己和李娘有幸遇到的大贵人,不仅给了她们一段衣食无忧的安定日子,而且她自己与他还在书房里朝夕相伴,这些分外照顾的记忆都烙在她心底。无论是仰慕也好,生出了别样的依赖也好,如果没有后来的事,那样平静的时光应该还会继续下去吧。 一时间也顾不上因自责所产生的逃避感。赵玉冲上前去抓住她的肩痛苦说道“我带你走,沈言那边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他的眼睛因愤怒无措变得发红,手也在不住地发抖。一方面觉得造成这种局面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一方面又恨沈言所在的饮歌楼真如外界所说,为虎作伥。 蓉雨感觉出他的不对劲,连忙解释。 “我过得不错...” “怎么可能不错,你,你都...” 听到这里,蓉雨好像有点明白过来,赵玉大致是不了解饮歌楼的。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想一把甩开他的手,但跟他的力量相比不亚于以卵击石。因而没有挣开这种禁锢。 “放开我,坐下和你说。”无奈只好先好言劝他松手。慢慢向他解释。 赵玉心中不愿,但见她已经咬着下唇一副要发怒的样子了。这才讪讪放开。不放心还是把木椅搬到离她比较近的地方,生怕她说着说着突然有什么想不开好及时安抚。 “我加入了沈少爷的饮歌楼。” 赵玉早就料到了,但听当事人这么说还是心惊“你怎么可以。琪姐姐没有阻值他这么做吗?” “现在是一名专司研药的酒者。” 是和人亲密接触的时候下毒...赵玉竭力控制住自己脑中的想象,俊朗的面容紧紧扭曲在一起。这才开始他就不想听了... “今天过来是替楼中两个姑娘治病...” ... “啊?治病?...那么说来...你不是?”赵玉听了她的陈述,好久才反应过来,一腔疑惑还未散去,试探着开口问道。这下简直就像悬崖边上抱着枯木枝的人,一念生死。 蓉雨羞赧地摇摇头“我不好钱财,不想攀附权贵,而且琪姐姐也不会让我这样。” ... 听完这些话,赵玉紧缩着的心才好受些,这下才把沈言从死亡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5章 白发泪眼枯 在赵玉的再三坚持下,蓉雨才答应坐他的马车回平王府。可能是这段时间没有亲眼所见蓉雨的变化,他还当她只是一个柔弱单纯的小女孩,眼看着回去的这条路有点长,所以是怎么都不放心的。何况还是个失明小姑娘,自己不送一程怕是会遭天谴啊。 但他不知道蓉雨现在其实有很强的自保能力,只要不是被乱箭乱刀忽然袭击就不会有太大危险,她身上有一种特制的迷香,若遇到危险时可以保自己一命。既然是能和人间修罗之称的影刹堂对抗,那么饮歌楼就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地方。里面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一门立身绝技。 那辆豪气冲天的紫檀马车再次停在王府门前,赵玉犹豫再三,决定进去和沈言当面赔个礼,方才蓉雨已经和自己说了大概。如今他对沈言和饮歌楼的偏见总算退去了一点。想到昨日跟他相遇时自己那副嫌弃的眼神就心虚。 谁让沈言他不爱解释。 正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心胸辽阔,明辨是非时。皇司告诉他沈言不在府中,而且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也许稍后就回,也许一年半载。 赵玉听后又重新自闭,毕竟还有两日就要返回移和,这一去也不知道再见是何年。 “你蓉雨你进去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蓉雨小脸一红,轻声地“嗯”了一下。她虽然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从声音气度上还是略有感知,赵玉应该也从横冲直撞的毛小子稍稍蜕变了一点,起码有种成年男子的从容感在。还有两人的相处方式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前他都是直接拽着自己就走,不会顾忌男女嫌隙。如今倒是文质彬彬起来,但不知为何似乎与他的情感上比起前更能贴近。 “待会我再派人过来送些香料药材。”赵玉心思总不算太迟钝,这么重新接触一下之后,马上明白了昨日送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之余根本不适合蓉雨,她打扮再美也只能悦了旁人,自己是看不见的,不若送些她能够接触到的东西。 从刚才和蓉雨的一番交谈寒暄中也隐约得知琪姐姐和沈言现在的关系,最先听到是惊诧不已,然后又有点意料之中的释怀。那就这样吧,自己现在对感情已经开了窍,不会再胡乱去艳羡别人的因缘。 - 今日沈言早早出门去拜访他爹当年在辽京的几个知交好友。包括领侍卫内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这些当朝能与李成对抗的重权大臣。 但沈求云被贬之时,相识的大部分故人其实都被调遣到塞外驻守。所留在辽京的寥寥无几。沈言并不打算倚靠这批力量,这次探望只是纯粹替他爹拜访故人罢。 可惜他爹永远不会让他失望,沈言一进到翰林钟学士的前院大厅,就看见他爹悠哉悠哉坐在人家家里喝茶,一瞬间让他产生了这是在拓城沈府的错觉。 又好气又好笑,甚至还有点想写匿名信举报他爹作为一方知府尸位素餐的现象。 “今天是你娘的忌日,我回来看看她。”这是沈求云走出翰林府后对沈言说的第一句话。神色沉静,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在里面。 沈言则不然,他脸上明显略过一片哀伤。而且这点情绪马上被他爹捕捉到。 “去看看她吧,她会高兴的。” “只是个衣冠冢。”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沈言最后还是跟着沈求云上了山。这是他有自主意志以来第一次上山祭拜乌依氏。往年因为很多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曾来过,他一直以为他爹也不会过来,原因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那些传言不知是真是假,他也害怕直面真相,这是现在这个看似运筹帷幄饮歌楼主封存在心底的唯一脆弱。何况,这只不过是个衣冠冢罢,每年忌日免不了这样安慰自己。他娘生前既不愿意见到自己,死后应该也是不愿相见的,何必再扰她的清静。也算自己尽孝的一种吧。 行至邙山北坡顶峰,沈求云才停了下来。山间清风水凉,沁人心脾。沈言眼光早已落在一处坟墓碑上。 “爱妻乌依氏。” 那是一块简单朴素的大理石碑,上面仅仅用豪放大气的行书字体刻了这五个字,周围的杂草管理得很好,像是常年有人修剪打理。 “你娘确实是自戕而亡。” 沈言静静站立,沉重地闭上双眼,仿佛接下去要听到的东西会令他感到窒息一般。他不肯往前走,只是远远地站在离墓碑将近五米的松树下。 沈求云叹了口气。也不着急,在巨大的松树下面寻了块泥土干燥平整的地随意坐下。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怨我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但是又不愿意相信,是么?” 沈言还是沉默地阖目不语。脸色逐渐转至苍白。想来今天是要这里揭开真相了。他爹说得分毫不差,自己内心确实纠结矛盾,一边不相信外界流传的事,一边怨恨沈求云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那自己存在于这个世间就是那么龌龊肮脏的一件事。中期阶段甚至对所认为谣传之人威逼恐吓,赶尽杀绝。到前不久才稍微释怀,渐渐可以放下执念。 可现在是沈求云要亲自说出那个不堪的真相,这还真是令人讽刺的结果啊。 “你说吧”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清冷幽黑的眸子里又除尽了情绪。 沈求云望着那块孤单而立的石碑。“你所听见的,不完全是妄言”。 “一半真,一半假。你娘确实是南疆圣女,也确实是被我带回来的。” 听到这里,沈言的心渐渐冷了下来。虽然原本就没有太大期待这件事能和谣传有什么不同,谁人不知南疆圣女专司奉神,既然是这样,那孕育生子这种事只能是被迫的。 “但不如外界传的那般不堪,起码那时候我是为了救治重伤的乌依氏才将其带回。你娘她或许和南疆历代别的圣女不同,我没有强迫她。” 他看了一眼沈言,俊秀挺拔的背纹丝不动,显然不太相信自己现在所说的话。不过这也正常,通常人们自己的苦衷总是难以被他们理解。可他再也不想被孩子误解,所以决定解释,现在对自家儿子的实力多少有些了解,认为他已经无需小心被护在伪造的谎言世界中生存。 是时候告诉他真相,要怎么做就由他自行去判断。 “没有明媒正娶是因为圣上不会为当朝将军和南疆圣女赐婚,而且四处宣扬身份指不定还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祸端。但真相并不是外界说的那样。你娘性情豪爽,不似恪守族规的素月族人。她根本就不想成为圣女永远被禁锢在小小的神殿之内,所以往后有一段日子应当是过得真正快乐。她生性活泼善良,喜好自由,崇拜铁血英雄,最擅长蝶舞。” “你没见过她的舞姿,那是当今最好的舞姬都比不上的迷眼仙姿”沈求云说着嘴角不经意往上扬,眼里含着幸福的笑,仿佛伊人尚在眼前翩然起舞。 沈言转身望过去,觉得眼前这个置于山风吹拂中的父亲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鬂间已经有了隐约可见的银发。曾经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将军现在变成了坐在松树下回忆往事,眼中带泪的寻常老人。 “在我的记忆之中,她鲜有对我笑过,甚至没有抱过我。这些和你的形容大相径庭。”沈言垂眸,今天索性就把自己心中疑虑都说出来。 “你可听说过南疆有一种母子蛊。” “不曾。” “也是,那种蛊已经绝迹许久,就算是南疆本土蛊师也鲜有耳闻。”沈求云说着像是自嘲了一声。“可偏偏你娘身上有这种蛊,这种是专门种在被选中圣女身上恶毒无比的蛊虫。只要对自己的后代骨肉起了关爱之心就会发作,但痛苦会降临在子蛊身上。让母亲去折磨那个不允许诞下的孩子。” “这种蛊毒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本就是恶毒的诅咒,目的是让叛族的圣女在自己和骨肉之间做出选择,要么就是自戕,保下孩子,要么就是杀死自己的骨肉保全自己。无论哪种都是伤人的惩戒。” 沈言唇色有些苍白。“所以你就眼看着她自戕而亡?” 沈求云摘了旁边几根青草在手中揉搓着。“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后来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一部分,那段时间朝政动荡,我忙于应对李成党的事偶有忽略府中事宜。素月族的祭司便是那时候寻来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对你娘说了什么,那之后不就她就自戕身亡了。曾经也到南疆去寻人报仇,但是得到的消息都略为诡异,人人都说素月族中并无祭祀。” “你信了?” “我不信,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调查。” “可有线索?” 沈求云站了起来,慢慢往那面朴素简单的墓碑走去。 “她是被她的族人所记恨了,都指责她是那个带来外乡人引发灾难的人。连同亲人,好友一起,全部人都怨恨着她。你娘是承受不住这种至亲的歹毒唾骂才选择离开的。原本她还想再陪伴你一段时间,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是满足吧。” “素月族,我记下了。”沈言深深吸了口气。山风涌动,撩拨着他月白绣竹的锦袍。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6章 伴山河永寂 弯月高悬,薄纱笼夜,沈言乘风画舫游船,漂浮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 掌船小厮是饮歌楼的人,为了不影响到少爷的雅致,他不露声响,努力将自己隐没在夜色中。 沈言倚靠在舫头木梁边上,眼神远望,没有焦点,湖面上的风略有些大了,不断吹动着他披散下来的乌发。本就是清逸隽秀的翩然贵公子,此刻在月光朦胧的照拂下居然显得有些冷冽不羁。看起来有些心情不佳。 忽然湖面上飘来一阵笛音,本以为在这种缠绵夜色中大多会遇见哀婉愁思的调子,但传来的这首却不然,曲音大气恢弘,犹如万壑风生,又如松涛阵阵,让人精神忽地为之一振,将百般愁思都挥散开去。 “少爷...”掌船小厮这才出了声响询问。 “就等他过来。”沈言在那首曲音下收敛了心神。 他确实还沉浸在黄昏时候沈求云讲述的那个真相中。本以为过了那么多年,是是非非皆已随风飘散凋零,但自己显然是低估了至亲在心目中的分量。这件事一下刺穿了他练就多年的坚硬外壳,直接捅进了心底。 对方的游船随着起伏的笛音越来越近,待到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时,发现那也是不太大的画舫。掌船小厮严正以待,此刻才放下心来,要是在离岸远又宽广的湖面遇上人多势众的仇家,那么事情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如今看来对方也不过两三人。 “许久未见,沈言。”说话的男子立在画舫船头,脸色苍白但温和儒雅,看上去应是刚过而立之年。眉目间与萧凛有些相似,只不过身形略微瘦削,不过刚入了秋便披着御寒的毛锦。 又来一个病秧子,如果说萧凛是小病,那这位仁兄看起来就是病入膏肓了。 “三皇子别来无恙。”沈言连起身都没有,只是坐在自己的画舫边上淡淡地说道。 居然是这么傲慢的态度,三皇子的随从一下就不乐意了,厉声喝道“大胆,见了三皇子还敢这幅散漫不敬的样子!”。 按理来说见了皇家人确实应该恭敬行礼,但是沈言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些,他向来都是爱坐坐,爱走走的,今天被对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好像自己是有些自由过度了。 “无妨,沈公子是我的旧交好友。”还没开始发难,就被自家主子的一句话给掐死了,随从不敢再造次,只好恭敬退到一旁。 哎,萧齐都做到这个份上,沈言觉得自己再这样真的有点说不过去,索性也站起身来。 两人之间并没有太直接的实质□□集,不过萧齐和萧凛同个养母,两兄弟的感情非常好,萧齐这种好哥哥在皇室手足相残的大环境还能对弟弟保持一颗赤诚之心也是很难的。 记得当初还是他亲自护送十四岁的萧凛上木坤派,送上去之后担心他无法适应坏境或是被人欺辱,还特意留下来待了两个月才回辽京。他今年二十九,比萧凛大八岁,比沈言大十二岁。再说人家现在是何等尊荣,能以刚刚那种态度对待小辈已是极不容易。 “还是和阿凛一样唤我三哥吧。”萧齐紧锁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他那有着浅浅川字纹的眉头写满了劳碌和思虑。 沈言小时候就跟着萧凛唤他三哥,为人人品确实值得敬重,待他们这些小辈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所以他当得上这句‘三哥’。 “三哥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沈言干脆跨到他那艘画舫上。 船身晃动一下,涟漪慢慢扩散开来。萧齐早已在边上备了琥珀光酒。 “今日是特地来找你的。” 沈言手中的夜光杯盏刚碰到唇边,微微扬眉。“找我的?” 萧齐一直都有画舫夜游的习惯,大概是预感到自己的红尘寿短,想要在天青月明间隙中多寻求慰藉。但沈言没想到这次不是偶遇,而是对方特意过来找自己的。莫非是和萧扬有关?心中猜测但脸上还是神色淡淡,一副默然静待的样子。 “你前两日会过六弟,大致应该也了解如今朝堂的局势。我就跳过那些繁冗的台面话吧。” 萧齐也是神色坦然的样子,沈言见过很多有私心私利的人,对他们脸上的神情和眼里透出的光十分熟悉。但在萧齐脸上却看不到这种东西,他确实知道萧齐要争夺东宫之位,并且还是萧扬最大的对手,两人势力几乎不相伯仲。萧扬主朝廷内政,萧齐主塞外将领人心。按理来说野心够大了,但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有种此萧齐非彼萧齐的样子。 “哈哈,看我做什么,来,先干一杯。”萧齐见他审视了自己好一会,温和地笑着举杯。他的气度上始终能区别于少年,有种沧桑豪迈的中年男子气概在里面。 沈言略微迟疑“三哥你...” 萧齐摆手阻止了他想说下去的话。脸上只是微微笑着,不肯放下杯盏。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了”他不等沈言回应,直接豪气地一口灌了下去。 旁边的随从面露悲戚却不敢上前劝阻。 他这是... 如果说刚才还有些疑惑,那么现在就已经能看清楚了。沈言大概知道一些关于萧凛这位哥哥的事,萧凛的身子不好也只是一些小的虚症,跟身患不治之症血疾的萧齐比起来简直幸运太多。看他如今这副坦然的样子,多少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大病已除,另一种是日薄西山。 但哪有那么多奇迹,眼下看来恐怕应是第二种...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沈言悄然叹息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李成和南疆那边的势力有勾结。”萧齐像是笃定沈言已经知道些什么,从容不迫缓缓挑起他最敏感的一条神经。 果然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有丝丝替他人薄命浮沉的伤感的沈言立即打破了一贯的从容。 “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但偏巧有关南疆,现在素月族已渐式微,几乎完全依附李成。他们替他使些邪门歪道,祭祀做法滋扰我边境驻军,兴风作浪似乎还挺频繁。我在朝中的势力本就不如萧扬,这样一来可得费劲心神两边调度。” 沈言掌心紧捏着那只精致的夜光杯,垂眸沉默着。 过了半响,远处有鱼儿跃出水面又落入的声音,打散一圈扩散的涟漪。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句话仿若千斤之重,画舫上的所有人闻言后都呼吸一滞。他们大概没有料到沈言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六皇子招揽的条件已经被一些高级耳目传了开来,就连面对那种程度的荣耀财富都还要考虑三天的沈言,今晚怎么就那么容易上了另一艘船呢? 萧齐也有些意外,看来他对那件事的执拗程度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严重。沈言不可能看不穿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沈老将军在其中搭的线,他要让沈言亲手去报丧母之仇,虽然是至亲,但是被人这样间隔着利用,心底应该也是不好受的吧,可他还是没有犹豫。 “我要你替我除掉李成。” “然后我会把当年残害你母亲的人统统交到你手上任由发落。” 沈言眨了眨眼,脸上无惊无喜。没有表情。“这就样?貌似我也可以自己解决。” 话语之间显然是对萧齐开出的条件不太满意,毕竟算是个大生意人,凡事都要自大细算盘点清楚,再大的情绪面前也保持着一贯的思维,这不仅是自己的事,既然动用了饮歌楼的力量,就得为整体负责。除掉李成这事非常棘手,萧扬那边现在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断然会全力保他。少不了一场恶战。 不过既然回绝了那边的招揽,事情肯定就是一波一波的来,躲也躲不过了。 “我也可以许你他开出的条件,可惜你有能力自己去创造,况且...”萧齐不知为何顿住了。 船上的两个小厮很识相地退到了另一条船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条画舫之上。 “这么神秘?”沈言勾了勾嘴角。 “暂时不愿泄露给第三个人。”萧齐重新坐回到软藤椅上。悠哉悠哉亲手开始煮茶... 刚喝完酒就急着煮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操作。 “两年” “嗯?” “我还有两年时间。”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画舫都微微点颠簸,案上的茶具随之发出叮叮细小碰撞的声音。风停之后又恢复一片清明。 沈言终于明白他身上那股悲悯入定的沧桑感是哪里来的,原先只知道萧齐身患不治之症,活不了多长时间,但没想到居然只剩两年。 多少算个故人旧友,所以心底真实地为他伤感。 “那你还争什么争,不如趁早踏遍山河阔色,再赏赏这盛世荣华。”知晓他心如明镜,安慰的话不愿多听,沈言倒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悔不当初,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就算我想,六弟那边也不会放过我” “还有一件牵挂的事情。” 沈言不自觉地坐直了,垂眸倾听。脸上也不再是那副淡漠疏离的神情。 “关于我的九弟阿凛。”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7章 放心不下你 师兄?沈言望着茶具上氤氲的热气愣了楞。不知道哪个闲云野鹤似的萧凛有什么好被担心。 “他怎么了?” “你大概也知道一些消息,九弟他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但他本人却被生母厌弃。这样听着难道不是很没道理的事情吗?既然圣上喜爱他,生母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会厌弃呢?” 沈言心想这我还真不清楚,一来是师兄鲜有提起,再则我干嘛要去打听你们这些皇家内部争宠的事情。他是真的想把朝廷争斗撇得远远的,但奈何中间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考虑到会涉及商场和江湖的利益关系这才勉强插一脚。 不过楼中倒是设有专司这种宫闱消息的人,没什么大事自己一般不管。 “我不清楚。”如实回答就好了。 “事情种种皆因他并不是沈贵妃所生”萧齐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是我同胞弟弟。” “...”这听起来还挺绕。沈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知道这两人都是由养母田妃带大。却没想到原来底下还有这层关系在,难怪萧齐对萧凛这么好。 “我们的生母,是萧扬生母雨妃宫里的下等小宫女。”萧齐在说这个的时候面色从容,没有一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沈言会意。那么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和萧家势力结下梁子了。他顺便回忆了一下,确实是有听说过以前宫中有个萧家的妃子得了疯癫病最后郁郁而终的事。 “其中关节不必我细说你应该也能明白。要是萧扬继位,这些大帐小帐都是要算的。就算他不再深挖上一辈的事,萧家也不会容他对我们手下留情。” 沈言嗤笑了一下,如果萧扬继承了大统,那在至尊无上的权利之下,哪里还会有什么深不深明大义的说法,萧齐必死不说,顺手给生母报个仇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这么看来,萧凛到那时候也难逃厄运。 但他还是不相信自己师兄想不到这点,可他每天悠哉悠哉的,不是赏赏花,就是溪边吹吹风,哪里像是马上要和人正面刚的样子。 “阿凛他还不知道真相。圣上把他保护得很好,我也不想贸然去打破这层保护罩。”他边说边熟练地给对面的沈言倒了茶。 “这就是我现在所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保我亲弟弟。” “保得了多久?”沈言不信,觉得他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和自己打个苦情牌,结果还不是想要爬上那把金光闪闪的龙椅,但是有利欲才是正常人,他并不讨厌。 “两年,然后传位与阿凛。”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沈言这才抬眸重新望向他眼中那片幽黑的光。 ...这还真是..良苦用心? - 两人一直促膝长谈至子时萧齐才乘画舫离去。在这两个多时辰里沈言作了一个眼下看来并不是很明智的决定。 他双手枕在脑后勺下方,惬意地仰躺在画舫的金丝软垫上,看着无垠天空上高悬的弯月。‘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今晚过后再难有这样的平静夜色了。 回到平王府时前厅里依然是明烛晃晃,亮如白昼。他微微蹙眉,心下猜疑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担心便不由地快步走上前去。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 还未来得及等沈言踏入前厅,左月琪听到声响便已经迎了出来。神情之间有些委屈,显然是已经在这等了许久。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朱红宫缎素雪绢裙,只用一根白玉响铃簪将部分乌发簪起,剩余浓密秀发随意散开下来,黛眉绛唇,可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忽然又见到这张熟悉的明艳动人的脸,就算是沈言也有感到呼吸一滞。厅内的丫鬟们很识趣地悄悄退下。 “你怎么来了?”沈言压下心中某种异样情绪,佯装平静沉声问道。 “不放心你,还是过来看看才能安心一些。” 说完,左月琪便走上前去环抱着他清瘦的腰身,将侧脸紧贴在他温暖的胸口上。一副娇娇小鸟依人的样子。 被她这么一抱,沈言刚想问出口的许多疑虑的话就统统又咽了下去。 他右手轻抬,很自然揽上左月琪纤细的腰肢,垂眸笑着问道“师姐,才几日没见就变得那么缠人了?” “我怕你有危险,眼下形势如何了?”她闭目贴在沈言胸前,喃喃细语问道,虽是恨不得将一腔思念在此时倾述完,但更加关心沈言现下所在的处境,要得知他平安无恙才能放下心来。 “没什么事,不要想得太复杂。”沈言轻笑出声,声音清冷又有些磨人。左月琪因与他紧紧相拥在一起,听得这个声音从他胸腔里传来,更是有种男性情动的喑-哑感觉在。她微微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了沈言一眼。眼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媚-色。 沈言随即略别过脸去“不要乱看。” 左月琪觉得他把自己勒得有些紧,腰都要发-酸了,于是轻轻地推搡了一下,想让他松一下力道。 “不要乱动。” “那你松开一些。” 沈言置若罔闻,但放正了视线垂眸看她,左手轻抚过她精致如画的黛眉,小巧灵动的鼻子,最后落在诱-人的绛唇之上,左月琪在他深深的凝视中却开始脸色绯红起来,正想催促他稍微松开一些,话还没出口,沈言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身上夹杂着烈酒醇浓和苦茶清香的味道。这个吻也很不温柔,左月琪腰肢被他紧紧箍住,下巴也被强迫扬起。 她在这种牢牢的禁锢之中只能发出一点细碎的呜咽,但很快又被吞没。直到她呼吸都快有些困难时沈言才略略将她松开。 “要不是给他些面子...”沈言下巴轻轻抵着还在深深喘-气的左月琪头上,忽然莫名其妙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才彻底将她放开。 左月琪被他吻得面色潮-红,朱唇微张,额前的几根发丝都凌乱起来。 “什么?” “没什么,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想问的明日再说。”沈言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上面一个因常年练剑起的小茧子,语气轻柔。 到此刻已是情浓之时,要是自己再不将他这绝色倾城的师姐放开,恐怕今晚就不是随便亲亲那么简单了。但这是好歹是平王府...也只能强忍身体的异常。 左月琪刚才贴着他的时候也已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只是心中暗暗偷笑,现在也不敢多说什么。还能怎么样呢,只乖乖地应声好。就下去歇息了。 - “进来。” 沈言独自坐在前厅的主位椅上,直到外面林胜已经在那欲言欲止,探头探脑地等了半个时辰。 “回禀少爷,几支派去调查的小队都传回了消息。” “有无伤亡?” 林胜闻言面色一沉但如实答道“有...死了三名酒者一名鹰眼。其中...其中就含了周辞远。” 本以为不会是那么艰难危险的任务,虽然事情牵涉到萧扬,但只是想要确定一下清王妃的身份,如果她真的是她,那又有什么好隐瞒?就不会让出去刺探的人付出这么血腥的代价。 周辞远也死了,但是又好像不太意外,自从苏璃入了史府他就开始有些颓靡不振,恰好又遇上这样危险的任务... “接着说。”沈言叹了叹。 “相府小姐李枳在十年前有过一次落水经历,随后她身边的丫鬟乳母等因失职被全部换下。从那以后李枳生活便是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很少人在那之后能见到她。另根据多方收集来的消息,曾经有一位号称深山医鬼的世外高人给她诊断过,第一次入府住了半个月,次年又是半个月,连续三年为其诊治。但这名高人如闲云野鹤,踪迹难寻。” 林胜见沈言微蹙眉头,知道他是在分析着这些线索,便没有等他的指示,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恰好是一年里的同一天,朝中就发生的那些事,宋魏家的大小姐也落水亡了。尸体找回来时面目虽然浸泡得已经模糊,但经过宋魏和其夫人的亲自辨认,确定就是宋家大小姐。” 听到这里,沈言的眉头忽然又紧了紧。“换人深居简出医鬼 半个月模糊”。他口中缓缓吐出这些关键词。一个个都想有生命一样,在厅堂之内缠绕。 “少爷,可是想到了什么?”林胜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肯定是已经有了计较。 “嗯,确实有个想法了,还有别的消息么?” “清王妃患有头疾,但奇怪的是,丞相府在她出阁后仍坚持要用自己府中的医师为其诊治...治理了多年也不见好转,这点很可疑,李成那个老家伙真有这么爱惜自己的闺女吗?可就算是护着,也不是这个护法,难不成清王府的太医还信不过么...”林胜在这个疑点上钻了好久的牛角尖可就是想不通。此时少爷既有了眉目他自然是十分迫切想要一起讨论的。 沈言的神情已经归于平静。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在楠木茶桌上。 “也许相府小姐比尚书小姐先溺水而亡,如今的相府小姐其实就是尚书小姐。” 这句话把林胜绕地云里雾里,不知所云。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8章 她是我的人 “有时想事情大可以简单一些。” “简单一些?”林胜口中默念着这四个字,然后又开始揣摩里面的意思。 “算了...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李枳就是宋蓉芷”沈言见他又进了一个坑,也不想再跟他打哑谜了,毕竟这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接受。 林胜的表情很是惊诧,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不过看他这表情倒是已经明白过来了。李成老鬼果然不是一般人的心思... - 第二天一大早左月琪就拉着蓉雨到外面集市里去了。一来是后日动身离开辽京,与萧扬交恶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平静返京,那就趁着现在将辽京好好再看一遍吧。再则听说蓉雨一天到晚就待在那小破炼药房内做事,心下不忍,也想带她出来走走。毕竟这也是她的故土,哪有不怀念的道理,沈言就是一冷血怪。 “蓉雨你闻闻这个,味道喜欢么,可以买几个回去放在房内。”左月琪拿起一包茉莉干花,听说这家干草铺是辽盛有名的,今日过来看看果然不负盛名。而且这似乎也是各家闺秀小姐的心头好,一大早店铺里面就来了不少人在挑选。 “是呀,花店老板很有经验,这个茉莉花是放在花田里面晾晒自然烘干的,花香比别处的要纯正浓郁得多,沁人心脾。”蓉雨自己也常常晾晒干花,所以一闻就知道其中的工艺。只是多忙于药材打理,也没有那么大块的花田,自然达不到店铺里面的晾晒水准,现在一闻到这个味道喜欢得紧。 左月琪见蓉雨喜欢,心中也欢喜,想四处翻翻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的货品。店铺比较大,一共有两百个敞柜,各种花香味道混杂在一起,蓉雨可能不太好分辨好次,所以她得找到比较好的带过去给她。 “赵玉?”她独自转到后面一排敞柜时居然看见赵玉带着几个小厮也在挑拣干花草。沈言未曾说过赵玉在辽京的事,所以在这遇到多少有些意外。左月琪走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呢?” 赵玉来是为了给蓉雨带今天的礼物,却不曾想在这也能遇上故人。“琪姐?!你来辽京了?沈言也在这吗?”他探出脑袋往左月琪身后望去,一脸紧张戒备,因为上次说了自以为是伤人的话之后自己一直惴惴不安,今天还特意带了沈言那份礼物要登门致歉来着。 “你觉得他有可能在吗?”左月琪瞧他这个心虚的样子也知晓两人之间大概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于是打趣地说道。 “嗐,没在就好...”赵玉这才放下心来,眼前美人巧笑倩兮,美目流盼。又是令人炫目,他想到以前还单恋过左月琪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只是大半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也恍若隔世。 “不长眼睛啊!没看到是我家小姐先拿的牡丹么,让开!”前面那排敞柜那边似乎有人在推搡争吵,左月琪闻言匆匆赶过去,赵玉似乎也想到些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很差,也赶紧跟上前去。 左月琪到时,蓉雨已经被混杂的人群推搡跌坐在地上,她心中不悦抓起一把干花里面的小玉石朝前面几个对蓉雨动手的小厮飞了过去,几人瞬间捂手顿足,疼得龇牙咧嘴。 “你...你居然敢打本小姐的人?!”顾沉碧被刚才左月琪的气势吓着了,她叉腰怒瞪着前面这个好看得不似凡人的女子,结合她刚才的身手,简直就像是使了什么妖术一般。今天怎么回事,出门一下遇到两只狐狸精了? “蓉雨!”赵玉也赶来了,看到被推搡在地上的蓉雨赶紧奔上前去将她护住。 顾沉碧一见来人是赵玉,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似乎瞬间减弱了,只顾着看着地上的两人。“赵玉?!你...她...,你抱她?!” 左月琪看着这幅情景若有所思,想来应该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顾沉碧,你发什么疯,要张牙舞爪滚回自己的府里去狂,为什么要出来这样欺负人?!”赵玉也不想跟她绕什么弯子,这么骄纵一大小姐可不会因为你和她好生讲道理而变得温驯善良起来。 果然,这一下她又炸了。“你什么意思?噢,这莫不是那家软媚阁里面的贱□□?她哪里好,和多少男人...那...那个,也值得你这般护她?瞎了你的狗眼。”顾沉碧指着蓉雨破口大骂道,她联想到那天赵玉撇下自己走进软媚阁,现在想起来那副不耐烦的冷漠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那好像还是个瞎子~”一旁的婢女在她耳边,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响窃笑着。 “瞎子?哈哈,那还真是我错怪你了,不是没长眼睛,是长了眼睛也没用~”顾沉碧和那名婢女说笑,言语中尽是得意,得知这么貌美的一只狐狸精是瞎子她就莫名安心了许多。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个瞎子,始终是比不上健全人的。 赵玉白了顾沉碧一眼,要不是因为不打女人,这两人早就被他扔了出去。 “花铺掌柜在哪?”。 干花铺掌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和三个儿子共同打理这家开了三十多年的铺子,刚才也是因为不敢得罪权贵躲了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等这场争锋风头过去一些再出来劝,但如今还是被拎了出来。 “在的,在的,小公子有什么事?老母年迈,有事就同我商议吧。” “我要买下这家铺子,价格你出,然后烦请把店里面不相干的闲杂人都赶出去”。 “这...”掌柜家的小儿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哪有人有这么大的口气居然一上来就要买店铺,还随便提价格,着实令人懵逼。他被赵玉的几个随行小厮叫走了,几人一起在那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看样子是真的把铺子给卖出去了。没人知道这是开出了怎么样的天价,反正事情是谈妥了。 “本店易主,暂且闭店,择日重开,各位外边慢走。”不一会小厮就开始清场了。 赵玉白了顾沉碧一眼“还不滚出去,这里我买下来了,不欢迎你。”蓉雨在他怀里几次想要站起身来都被他环住了动弹不得,离他那么近。身上隐隐传来名贵龙涎香的味道。想着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抱着,蓉雨小脸一片绯红,无处可藏之下干脆埋在他的胸口前面不让别人看自己。 顾沉碧这下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不仅是因为跟自己喜欢的人恶言相向,更是因为他对怀里的那个狐狸精的态度。怎么可能?! 但自尊心不容她服软“我劝你早点远离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现在放开她我还可以当做没事发生,要是执迷不悟,可别怪我同赵伯伯告状,看他怎么收拾你!”。 但赵玉不理会她,他的注意力被蓉雨埋头的动作惊住了,心中一阵欢喜。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这突如其来的狗粮让旁边的左月琪都看不下去了,她笑而不语,悄悄走到旁边的木兰藤椅上坐下喝茶看戏。 “说话啊,你喜欢她什么?她除了那张骗人的皮囊哪里值得你喜欢?又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你为了这么个不正经的女人要跟我闹到这种地步?!”如果说刚才还能稳住心神,看清楚情形后的顾沉碧就变得歇斯底里。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不能控制好眼眶的泛红。这幅样子越是大声质问越是显得自己狼狈。 “小姐...”旁边的丫鬟一开始还帮着骂,但是后来大家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加上小姐这幅样子,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悍妻当街撒泼。传了出去对自家小姐声誉总是不好的。而且赵公子看来就是一副不搭理的样子,在这撕个天翻地覆都是自家的独角戏。 “来人,上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拖出去!”顾沉碧发狂似得指挥着几个小厮上前去拆散他们。但哪里还有个正常人,一个个倒地扶墙,似乎刚刚被猛揍了一顿,其实只是几个小石头的事。 “既然给脸不要脸,今日索性说清楚。她是比你好一万倍的好姑娘,我也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希望你不要整日疯疯癫癫纠缠不休,不是每个人都想和你家那点破权力攀亲认戚。”赵玉原想给顾家一些脸面不在外人面前搞事,这样也好向爹那边交代。但谁知这女人发疯似得言语侮辱蓉雨,终是把他惹怒了。干脆不让这个泼妇好过。 在场的吃瓜群众听到这里已经明了,就是一个爱而不得就撒泼诽谤的疯婆子...而且看样子还是有点脸面的权贵小姐。 “啧啧,真的好泼辣啊。” “就是喜欢人家小公子,但人家不理会她罢了,可怜人...” “哪里可怜了,你看小公子怀里护住的那个小姑娘,貌若天仙柔柔弱弱的被她这么泼脏水你的心不会痛吗?” “刚有人说这个是尚书令家的小姐...” 几个赵家的小厮把吃瓜的众人都遣散开来。 “请吧,顾小姐,这里已经被我们少爷买下来了,要买花改日请早。”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9章 别靠那么近 “你...你...”顾沉碧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委屈’。一时气急,居然哭了出来。“赵玉你欺人太甚!我不会放过你的,给我等着!”吼完后转身捂脸跑了。 “小姐!”贴身婢女慌忙在后面追了上去。散在四周七歪八扭的几个小厮也一同出了门去。那场面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怎么暴打欺负过一样。 聒噪的吃瓜群众走了,骄纵跋扈的大小姐众人也溜了。现在偌大的店里只剩那么几个人在,在赖在地上碰瓷的赵玉和蓉雨就显得格外引人瞩目。这才意识到被这么多人俯视关注着,他耳朵不由微红,快快扶起蓉雨到那边的藤椅坐下。 “哎呀,我没事。”蓉雨更是变成了一颗熟透的小红番茄,一个劲地挣开赵玉。但奈何力量悬殊,只能像只小兔子一样被他拎了过去。 左月琪打量着两人,心下好奇自己不在的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之前还貌似横亘着巨大鸿沟的两个小家伙怎么突然就... 但赵玉一副‘别问,再问就是你和沈言什么时候成亲’的样子,硬是威胁左月琪把一些玩味的话给压了下去。他这么做主要是怕惊走了自己这只胆怯的小鸟儿。万一蓉雨羞赧起来躲着自己怎么办?可不又得哄上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敞开心扉重新接纳了自己,不能再鲁莽行事了。 “蓉雨,刚才那疯婆子和我没太大关系,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另外我觉得她那人本身就有些问题,难听的话不要往心里去,我们不理会就是了。”赵玉坐在蓉雨旁边那张檀木椅上,开始叽里呱啦说一堆安抚她的话来。刚才顾沉碧那张嘴真是不饶人,无仇无怨地,亏她一个小姑娘也说得出这样的昏话来。别说蓉雨是无辜的,就真是青楼的女子,她又能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随意指手画脚了么? “嗯不理会,但我本来就是瞎子,她也没说错...”蓉雨倒是不太在意那位顾小姐攻击自己的话,只是方才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和赵玉有某种关系?她比较在意这一点,要说比,还真觉得比不过别人,确实如她所说,比起来就一无是处。 她和赵玉两人就这事争辩起来,完全没有左月琪介入的余地。 ... 左月琪见插不上话,也就由他们去了。恰逢这时看见门外皇司在那边朝自己挥手... “怎么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清楚,少爷让您过去一趟。”皇司对左月琪很是恭敬,连不轻易用的敬称都用上了,因为他是个武痴,一向崇拜实力,而左月琪是鲜有的二十招之内能将他打服气的高手,这点一直被他钦佩着。 “那我叫蓉雨...” “少爷只说让您过去,宋姑娘身上也有任务。” 左月琪微挑黛眉,一双秋水明眸盯得皇司心里发毛。 这是沈言故意要支开自己,为什么呢?她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蓉雨。 “宋姑娘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出色酒者。” “我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 “走吧...”但既然是沈言的意思,想必应该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无论如何,左月琪总是不会轻易地逆了沈言的意思,况且饮歌楼主人需要绝对的掌控权,擅自干扰规定是愚蠢的。 左月琪走后,赵玉又遣走了几个随行小厮,此时店内前厅只剩他与蓉雨两人。今天这件事真是令他疼惜,怎么会有心思那么恶毒的人在呢,天生失明本来就是上天给予的不公,这么可怜的人还要被一个健全的人用言语去欺负侮辱。不敢想象蓉雨以前是否也遭受过这类事情。 他过去轻握住蓉雨的小手。原以为蓉雨会被吓着,也作好了被她甩脸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平静地接受了。 “我...”他有点激动 “现在是几时了。” “啊?约摸辰巳之间吧”赵玉不明白蓉雨怎么会忽然问起时间,但还是大概跟她说了一下时间。 蓉雨点点头,想要把手抽回去。“晚上...明日,明日你再到平王府找我吧?今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看到她刚刚被人欺负的样子,赵玉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外面了。“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陪你去。” “刚刚不还手,是因为觉得他们对我造不成威胁,大不了也是被昏话侮辱一番,最终也没什么大碍。放心吧,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蓉雨说着已经起身要出门去。那件事情自己已经作了详细计划,多个人参与只会节外生枝,何况她一点都不想赵玉涉险。 蓉雨的这翻话令赵玉有些措手不及,感觉跟记忆里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相去甚远,朦胧得让他有些抓不住,这种距离感让他有些慌张。 “可是我担心有意外,哪怕一点点也承受不起了。不能让我保护你一次么?沈言那边...放心,大不了我之后也加入那个组织,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执行任务了吧。” “?啊” “哈哈,这两天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个办法好。你别担心,并不是我突发奇想,以前...那次沈言就有给过我类似的建议,如今赵家处处受人拿捏钳制,早点学会在这场混乱时局中生存是很关键的。我都想好了。”赵玉一脸忧思地说道。眉宇间已是成熟男子那般从容镇定。 这件事他确实反复考虑了很久,觉得眼下动荡,自己能力贫乏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只能干看着,或者忙来忙去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活。父亲和哥哥累死累活跟外面官员周旋打点,自己因为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显得更是碌碌无为,不如找准自己的长处去做,说不定还能有点贡献。 “嗯,那你过来些。”蓉雨点头勾勾小手,示意他把脸凑过来一些。 “怎么了?要说什么吗我这能听到。” “过来嘛。” 赵玉肯定是想歪了,有些面红耳赤,但还是照她说的凑了过去。“这样行了么?是要说什么悄悄话,这里就我们两人,不用靠那么近的...” “再近些...”现在两人之间脸的距离都快能直接感受对方呼吸了。赵玉看着蓉雨那张如天工造物般绝美的容颜,不禁喉结微动,双手撑在她坐的那张木兰藤椅两边。天啊,这是在干什么?! 蓉雨是哪个意思吧?他还来不及遐想,就昏昏欲睡倒了下去。蓉雨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他的腰身,折腾了好久才将他拖到椅子上。要不是平时晾晒草药要亲自担抬练就了不算小的力气,这下还真是挪不动他。 “这么重...你在这先睡一会,明天就好了。”蓉雨蹲在他身前小声说了一句。又转到外头吩咐小厮们好生照料熟睡的赵玉不要惊扰。这才放心离去。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 今天是苏璃服下千丝散的第三天,初次服用的女子前三天容貌会变得极其美艳,但副作用是狂躁不能自抑。如真像沈言所猜测,她一定会选择在这时候试图斩断所有禁锢自己的东西。 蓉雨不清楚沈言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应该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正常范围内的好人。因为他杀伐果断对谁都像把玩一颗棋子,所以让人很难相信他人生中是否真的有柔情这种东西在。不过总有例外,这点蓉雨清楚。 苏璃是出色的,短短时间内已经尽到了她的价值把史秋海哄得团团转,也拿到了史家那份调备京内护卫的名册。本来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但人各有志,她在这几个奢靡享乐的日子充分看清了自己的野心,又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就埋下的种子,什么饮歌楼,什么酒者,受制于人多么令人不快。她要挣脱这些限制自己的东西。 反正,那人绝情冷漠到不想多看自己一眼,真不知道这世界有什么人才能入了他沈大少爷的贵眼...沈言将她送给了史秋海,还让她吃下了恶毒无比的千丝散,呵呵,如此这般,有什么情都该清醒了。 在蓉雨意料之中,自己走出花铺没过多久就被人掳了上车。这时她身边没有琪姐姐,也没有赵玉,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但这是今天的任务,也是成为饮歌楼以来单独外出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她想要做好。 “这小妞长得比少夫人还美,娇滴滴的。” “可不是嘛,不知道待会处置完之后求个情能不能把人要来。” “嘿嘿,算上我一份,这么漂亮的小仙女直接杀了可惜。不知道夫人想怎么处置,反正是不可能让公子见着,不然可就地位不保咯~” “你以为少夫人就一勾人皮囊,听说那床/上功夫可是一流,简直是令咱们少爷欲/仙/欲/死啊。你没看到最近少爷神形消瘦...嘿嘿,哪里还出得去找别的狐媚子”。 两名驾车小厮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这令蓉雨想起之前自己和李娘在树林里遇见地痞那次。禁不住又开始手脚发冷,虽然现在自己已有了充分的自保能力,但独自一人面对这些的恐惧似乎还是无法消除,脑中不断地回想很多以前的事情。重复重复... 她深呼吸了一口,想要镇定下来,本以为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对付这种小波浪可以轻易摆平,但放在实战中却仍是如此恐惧...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0章 不负相思意 左月琪被婢女领着来到那方花木缠绕的‘听潮亭’前,远远望过去,站在瀑布面前的沈言如兰芝玉树那般清俊轩昂。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果真是个好地方,四处芙蓉争艳松竹青翠。又有高山流水衬得一副仙气缭绕中点缀盛世红尘的媚态。 “还不过来?”沈言像身后长了眼睛似得,在她微怔出神时突然开口,声音清冽温润,跟这潺潺流水倒是有些相应了。 “怎么忽然把我带到这里来,你不忙了?”左月琪笑意盈盈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她把脸贴在沈言后背上,软声轻轻说着“师弟,好像又长高了些。” 沈言微勾唇角。“想着你大概是有事情想要来质问我罢。” 左月琪知他已经会意,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她松开手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缓缓开口道“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首先想知道今天你让蓉雨去做什么?” “清理门户。” “可有危险?” “饮歌楼养不了闲人。” 说话期间沈言一直遥望着前方奔流而下的瀑布,言语却静得如同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让人莫名生出丝丝寒意。左月琪有点害怕这样的他,仿佛周身的冷冽会把她认识的那位师弟完全吞没殆尽一般。无奈的是却同时懂得。也许这个才是以后的沈言,冷淡疏离而又不可侵犯... 她垂眸轻叹。容颜绝美,仿佛轻易碾压了周遭盛放的芙蓉。 “我要去帮她。” “你帮不了,这会人应该已经被送走了,地点是哪里连我都不大清楚。” “我知道你并非是那么绝情。”左月琪微扬起头来定定望向他的背影,再看一眼还是会沦陷。月白锦袍,天青白玉腰带,墨发用绣竹白缎束起,迎风而立,周身都决绝又疏离的决策者气息。 “你肯定知晓...” 沈言转过身走到她旁边坐下,拿起桌上左月琪给他倒的那盏清茶抿了一口。 “我也觉得自己不太绝情,怎么可能由得他们白白去送死。其实派出的每个人能力和任务都是匹配过的,还没变态到喜欢看着部下出去被虐。”沈言还不知道刚刚左月琪把自己想成是怎么样一个大魔王了,只是觉得外界的评价太空乏,风评被害! “那...” “我知道你心疼她,况且伤了她,赵玉那小子也得和我拼命。这事留了分寸。”他笑起来犹如风清月朗叫左月琪移不开目光。而后她突然偷偷四处张望了一番。心中微动。 “不用找了,没有吩咐谁都不会进来。”短短几天,硬是占了师兄的平王府,还把底下的人管理得服服帖帖,在家里就能寄情山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没有,再一次感谢师兄的奢侈。 左月琪被他看破心思顿时脸颊绯红。慌忙拿起桌上那盏清茶猛灌起来。那般豪气的阵势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在喝什么烈酒。 沈言还在看她,忽然不知怎的,左月琪就像只小鱼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她稳稳当当地坐在沈言的腿上,还用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模样娇俏妩/媚,姿态极是亲/昵。 “怎的,刚才不是还有股要翻脸的气势么。”沈言倒也很享受被师姐这般厮/磨撩/拨。只是嘴上出口不饶人。 “怎么会呢,一直相信我的言言~” 又听到这个称呼,沈言挑眉表示非常不悦。可怀中的温软不依不挠,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为了聊表惩戒,沈言蜻蜓点水轻/琢了几下那张殷桃小嘴。 “明天就得撤出辽京,也许今晚萧扬那边就开始有动静了,你明白吗?”他就这样任由佳人倚在怀中,静静地向她吐露糟糕的时局走向。这些事情没有人可以替他分忧,能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有点依靠也是极为难得的,毕竟在接手饮歌楼干涸血恨的几年时间里,连睡觉都未曾真正敢有几分安稳。四处潜伏的妖魔鬼怪太多,一个个都想扒/皮/吃/肉,不得不防。 “嗯,我应该怎么做。”左月琪左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前。内心无比坚定地信任着他,只要是能帮到他的自己就会去做。 “委屈你了...” “饮歌楼不养闲人...” 沈言轻笑出声“倒是有点女主人的架势在了。” “难道不是么?”左月琪妩媚一笑,声/娇/身/软,微微仰头凝视他,眼波流转,美眸含春。沈言见了她这副样子又是头疼又是怜爱,觉得自己真把她惯坏了。现在连勾/人的本事都那么炉火纯青了么。 美人盛情难却,自己就不多客气了。 接下来的一番唇/舌厮/磨终是以左月琪慌张哀求叫停的。她一边理着自己的衣裙一边抱怨沈言的胆大妄为。凌/乱/迷/离的眼眸和娇艳欲滴的红唇都让沈言沉沦且又哭笑不得。原来他这师姐只是纸糊的小老虎。看来以后还是得好好调/教一番。 - 事情确实如沈言所料发展,他们准备将绑来的蓉雨带到一处颇为偏僻的小院去,那处地方甚为隐秘,怎么处置囚犯都不会暴露目标。苏璃看来并非那么傻,或者说这也算是她最大能力范围内的精心布局。 只不过额外出了点小插曲... “你...” “别怕,有我在呢。” 赵玉被人反剪棒着双手扔进马车内,进来第一句居然是安慰蜷缩在角落的蓉雨。他身上还有蓉雨放的那股沉眠香,所以蓉雨一下就能判断出来人是他。 可究竟是自己做的药香出了问题还是怎么回事,一般人吸入沉眠香起码会陷入昏睡四个时辰以上。这才过了半个时辰,赵玉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也已经让其他酒者拿出去用过都没出什么问题... “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有些困乏...你过来挨着我,这马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等...等到了...再叫醒我。放心...我在...”。赵玉昏昏沉沉,说着说着又睡着了。 ... 看来也不是生龙活虎,蓉雨不好判断赵玉是为什么对沉眠香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抵抗能力。只是眼下并没有将驱散沉眠香的引子带来... 她小心翼翼腾挪过去。靠近赵玉就又能闻到那股名贵的龙涎香,这种熏香以前只有一人之上的天子才能使用,如今只要舍得豪掷万金,豪门权贵也能用上了。但赵玉又和别人有些不同,他身上的龙涎香闻起来淡雅而馥郁,感觉不是刻意为之,定是房中长年累月熏燃所致,大概连他本人都不怎么知道这叫龙涎香吧。四大商贾豪门的快乐果然是平凡人想象不到的... 蓉雨大着胆子靠在他身边,触到他时觉得周身血液都慢慢回暖,刚才所有的焦虑不安都渐渐褪去。也许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出色酒者不该沉沦这种依赖和温暖,但她那双如琉璃清澈的眼睛却湿润了。莫名就觉得有些委屈,仿佛在这瞬间把失去李娘那时他不在身边的悲戚全部填补起来。 “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接我。”她依偎在赵玉身旁喃喃道。 眼下有个严重的问题,现在人昏迷沉睡,一会肯定会任人宰割,蓉雨的能力只能够护住自己。 “对不起,时间紧迫顾不得那么多。”她那双如青葱玉指般的小手摸索上赵玉清俊的脸,挣扎犹豫了几下,终是将通红了小脸贴了上去。确实不容多想,外面的人随时会掀帘子进来... 自己出门前吃了一颗解毒丸...这时候还是有效的,要让赵玉醒过来暂时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她强压住心底那股羞涩感,硬是将自己的朱丹樱唇贴了上去。不知道怎么样才算了事,所以只好一直亲到赵玉有醒来的动静才行。可赵玉身量高大,自己跪坐的动作好累,过了一会还是将小手环/抱住他的脖颈借力。 打死都不要承认现在做的事情,她思绪混乱地想。 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她吓一跳赶紧和赵玉拉开些许距离。那副样子像是干了什么坏事的小毛贼一样心虚。可赵玉还是没有醒过来,天知道刚刚他是怎么一路追来胡搅蛮缠最后惹怒了别人被绑了丢上马车的。 一个长满络腮胡的魁梧中年男子撩开车门帘瞪了他们几眼。“老实点!别搞什么花招。” “嗐,能有什么事,一个瞎子一个病弱少爷。林哥别庸人自扰了。”外面两个小厮很是不屑,他们是史家的本家奴才,专帮主子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本家的狗自然看不起外聘过来的保驾护航的镖人。觉得他们就会一惊一乍小题大做。完全是骗吃骗喝可有可无。 “你们懂些三脚猫功夫就敢轻敌了?刚才那个毛小子只是中了迷香,我看他醒过来你们两人都不一定能制服他。”中年男子也看不惯他们,一把甩下门帘,直接两句顶了回去。 蓉雨却暗暗心惊,这个中年男子是有些功力的,连沉眠香都能察觉出来,她自问这味药香做得不错,无色无味,且并发症状不明显。和正常风寒困乏十分相似,却没想到他这么快能够判断出来。 “唉,麻烦了”现在不仅要考虑保全自己,还得照顾熟睡中的赵玉,这该如何是好...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1章 沦为阶下囚 约摸过了两刻马车才有慢下来的趋势。大概是到了目的点附近,这前后加起来已经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想必自己已经身处在很远的地方了。对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蓉雨心里怎么都有些害怕,因为自己眼睛看不见,就算完成任务逃了出去恐怕还是得等着饮歌楼的人过来接应。这种要倚靠陌生人的感觉让自己心里很不踏实。 心下不安,又将赵玉挨得更紧一些。 “把人带进去。”她听见马车外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应该是这处接应的守门人。蓉雨身形娇小,一下就被人粗暴地拎了出去。 “怎么还有一个?” “我们也不清楚,好像,好像是骑着马一路追过来的?开始的时候还气势汹汹,可没过两下人就倒下了,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罢了。” “一起扔进去,只要是被看见了就不能把人放走。” 蓉雨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间宽敞幽静的厅室里。周围还隐隐约约传来女儿家用的脂粉味。但是味道很淡,估计只是这间房里面有个常用胭脂的女人在。 苏璃坐在高一阶的主位上冷冷地俯视着她。呵呵,原来有这般容貌的狐媚子跟在身边,难怪沈言对自己不上心。可惜长得貌美也只是个残废,怎么就比自己好了?她回想到那日清王府宴就觉得气极攻心。沈言不是还特意将她那副勾人的模样乔装打扮藏了起来,看来是不想被史秋海那个窝囊公子给糟/蹋了呢。 虽是自己应承下来的事,可人在对面这么一比较,就觉得心情翻江倒海。沈言越是珍视她,自己就越要毁了她。从把人掳走那一刻背叛的路已经不能回头了。 “解药呢。”她的声音软侬娇媚,听起来似有蛊惑人心的效果。如果换做对面是男人应该很吃这套。 “一个月后自然奉上。”蓉雨推算着刚才洒下的‘幻真粉’毒发时间。心里有点底气这才不卑不亢地回应。 苏璃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心里没点数吗?还一个月?一个月你早被青楼里那帮龌龊无齿的好色之徒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她睥睨着被反绑着双手跌坐在底下的蓉雨,眼底都是嫉妒和狠毒。 蓉雨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但仍强压住心中那股恐惧“我什么都没有,和你一起死也无所谓。但你身上可不止有一味千丝散。” “呵呵,跟我玩把戏你小丫头片子还嫩了点,擅长制毒的高人大有人在,只要舍得砸银子,哪有什么不治之症,我身上的毒已经去得七八成,你再拿这个威胁可是唬不成咯”。苏璃轻轻摩挲着涂得鲜红的指甲,眼神却幽幽地看向一旁昏睡的的赵玉。 蓉雨没有轻易相信她所说的七八成,因为这味毒是她师傅薛令沉创造出来,而后经自己几道改良得出的。期间还有沈言亲自检验过。既然是这样,就不可能有人可以在短短几天之内找到破解它的办法。 “既已经清除七八成,那不如再等上了几天,怕也是能痊愈了。” “小嘴倒是挺犟。可怎么害怕得连情郎都带了过来?”她见蓉雨态度强硬无处下手,话锋一转便到了赵玉身上。 “我不认识这人。”蓉雨空洞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还是缺乏一些实战经验,跟在鱼龙混杂环境中成长的苏璃差距有些明显。 苏璃缓缓走了下来,摇曳身姿,曼妙妩媚。身上的胭脂香在空气中暗影浮沉。 “哎呀~真是位俊俏阳刚的少年郎呀,跟肥头大耳,尖嘴猴腮的纨绔公子哥完全不同。我呀,也是厌恶极了那样的躯体~”她将手轻抚摸上赵玉的胸膛,一寸一寸往下。 “看来还是位身价不菲的公子呢,这织锦的手感一摸就是顶上级的,身上用的居然还是一两万金的龙涎香...” 蓉雨听着她的举动,顿时恼羞成怒,大声质问“你在干嘛?” “哟,你急什么?不是说不认识嘛,怎的一下就怒了呢。我没干嘛,只是见到这么个英挺的公子,心生爱慕了而已。”苏璃很是满意蓉雨的表情,她嘴角微勾,不断说些令小姑娘面红耳赤的话来扰乱她的情绪。但对着这么个盲眼又娇弱的小姑娘她还真不屑周旋太久。 “别想了,这儿地偏,你谁也等不到。乖乖将解药方子交出来我就放了你和你的情郎。”她俯在蓉雨耳边轻轻说到。 幻真粉在单独发作时效果不强,大概只会让人在两个时辰内丧失意识,但若是与千丝散相遇,则会大幅度加剧其毒发效果,方才她在马车上留了许多无色无味的细碎粉末,借着一股微风便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放倒门外那几个男人。至于苏璃,一开始还担心无法靠近下手,室内又无风可借力,没想到居然是熟睡中的赵玉将她骗了下来... 如果这处没有其他人在,问题就好解决很多。只是还需要等待机会成熟,并非没有一击致命的药香,只是这种东西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要是用了剧毒的药香自己也难以脱身。这次还是提前服下了效果显著的解毒丸才能稳住阵脚。 “我耐心不好,要是你果真不愿,那只好让你先尝尝痛苦的滋味。到那时哭都没用,想好了可别后悔。”从蓉雨一进门她便看穿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肯定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对付小丫头还不简单么,用男人就能将她们恐吓得服服帖帖。 蓉雨如画般的黛眉微蹙,在心里紧张地算计着时间,要是这时候她对自己下手可就难办了。本想着胡乱编一张方子去拖延时间,但这么一来不好掌握幻真粉的毒发时机啊,万一他们人在外边晕倒了,不会有什么大碍而且肯定会发现其中有诈,那样一来自己会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先前布下的粉末都失去了意义。 只有现在把人牢牢都聚集在这偏僻小院内,等毒发一网打尽才是真正的解决办法。夜长梦多,对方又很狡猾,拖得越久越是变数多情形危险。 “来人~”苏璃见她紧抿着唇知道又是个倔强性子,不愿耗费精力在这慢慢哄。 “小的在,嘿嘿,少夫人有何吩咐。”听到苏璃的传唤那两个猥/琐相的下/流小厮几乎是立马就冲了进来,一路上垂涎蓉雨许久,心想苏璃这下肯定是要处置人了,两人都不愿落在后头。 “哎哟,把哈喇子搽干净,别吓着人娇滴滴的小姑娘。”她缓步走回主位上戏谑地说了句。 两个小厮已是不停拿目光去瞄蓉雨,那样子简直像两头丑陋的野恶狗。 “可惜你见不到他们两人张什么歪瓜裂枣样,跟你这位情郎比起来那可真是云泥之别啊,要是知道你被这种混账东西糟/蹋了,恐怕情郎会伤心欲绝吧。”苏璃在上面作出一副不忍的样子,惺惺作态。她恨啊,为什么自己付出那么多还是不及这些看似纯洁天真的小姑娘过得好,凭什么自己就要在不同的臭男人面前强颜欢笑。而她什么都不做却可以被沈言捧在手心里! 得再拖上两刻药效才能激发...蓉雨一颗心咚咚直跳,感觉几乎快到要从嘴里蹦出来,她对那种事并非没有概念,因为天生失明的原因李娘和一些姐姐们特别担心她吃亏,毕竟长得如此貌美防御又低,指不定真的会被起了龌/龊心思的人盯上。所以隐晦地教导过她很多要小心的事项。加上自己还有到饮歌楼的青楼里去帮忙诊治,对男/女/之事多少也有所耳闻。 如果,如果真的来不及了。她愿意跟这些人同归于尽以保全在这世间的清白。哎,这个用毒时间推算是沈言告知的,本来不应该出错,只可能是因为赵玉这个变数而产生了误差。 苏璃脸色很差,没想到这个小妮子还挺硬,她大概也不相信自己已把千丝散的毒去了七八成,所以笃定还是得求着她。三日过后异状会开始显现,接下来的二十七天内会被人控制,那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无论如何,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她不愿这样轻易放弃。 她朝两名小厮使了眼色。“好好招待这位姑娘...”,既然真是那么无畏,就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表现,有了恐惧心就好办很多。 “我说过,待会求饶也是没用的。” 蓉雨浑身都在颤抖,心里做着艰难的抉择,究竟是编个假方子拖延一次还是赌多半刻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有半刻还有半刻...错过这个时机就会坠入到恐怖的长梦之中。苏璃不会放过他们。 “不仅是你,连同你那俊朗的情郎,两人都得死。我待会就让人把他好看的手给卸下来。”越是见蓉雨反应大苏璃越是起劲,起码现在不是那块油盐不进的石头了。 可过了一会,蓉雨还是默不噤声。苏璃的耐心彻底丧失。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有种,那我成全你的忠心。拖下去享用吧...”她对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厮笑意吟吟地说到,声音妖娆得令人头皮发麻。 两个小厮迫不及待就动手去拉蓉雨...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2章 死也要护你 她面如死灰,一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是自己的选择出了错吗?她蜷缩在地上想要朝赵玉靠过去。 “嗯...” 赵玉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句不适的低哼声,这床怎么如此冷硬,硌得人好不自在... “嘿,这小子好像又活过来了。”其中一个猥琐小厮指着赵玉惊声说道。因为刚才无论怎么摔打,将人狠狠扔到地板上都没反应,所以他们都以为这个是快没气的人了什么迷香不迷香的,可怎么这下又回光返照了? 多一个男人总是不好对付的。而且刚才见他怎么摇拽都不醒也就懒得加固捆绑的绳子。那反剪绑住的双手怕是用力几下就能挣脱。 嗯?苏璃见是个晕乎乎的小子,也就稍微放松了警惕。她挥手示意小厮退到一边去。小厮们见到嘴边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心下自是不情愿,唯恐有什么变数,就是这小丫头长得实在绝色,让人垂涎不已。 “少夫人,我们先把人带下去,这小子不就可以容您随意处置了嘛~”其中一个色胆包天的还壮起胆子给提了建议。 苏璃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玩出什么名堂来。”凭空多出一个人本让她起了疑心,但辽京内的高手她多数有耳闻,眼前这小子不在那号人物里,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沈言那边又使了什么手段。 蓉雨经过刚才那番火烧眉毛的恫吓整个人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这会紧挨赵玉不放,唯恐离开他半步就被人拖了出去。 “赵玉,你醒了吗...”声音都像是快要哭出来。 本来赵玉还不是太清醒,一直觉得有道迷雾横亘在自己面前,他在里面走啊走,走了好久还是没能走出那片被烟雾笼罩的地域。身体倒是觉得越来越困乏,干脆想坐下来先睡上一觉。 刚想闭上眼睛时忽然听到迷雾那头传来蓉雨的声音,听她这般低声啜泣。赵玉吓了一跳,硬是凭着意志猛地睁开了双眼。 “蓉雨...嗯...” “啊,这是怎么...”他醒来看到蓉雨就在身边,心稍稍落下来一点,可一下刻就发觉周遭情形有点怪异,自己被反绑着双手,蓉雨满面泪痕,手也是被绑着。两人就这幅狼狈的样子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待看清楚周围的人更是让他心中一凛。这幅样子,他们是被人给绑了? “你们什么人?”他挣扎起来坐直了身子,让蓉雨能靠得舒服一些。看她娇楚可怜的样子就知道现在情况很糟糕,对了,先前那会自己不知怎的忽然惊醒,追出门去看到蓉雨被掳,然后...后面发生了什么全然不记得了。很怪。 “不知道什么人就敢往里边闯,小公子胆子倒挺肥。”苏璃皮笑肉不笑。 她身上的千丝散好像有了反应,居然在这时开始头昏剧痛起来。 “蓉雨,这...” “她中了毒,要从我这拿解药。” 三言两句向赵玉解释了来龙去脉。苏璃这是第二次受到千丝散的折磨,这令她刚才跋扈的气势一下弱了很多,现在暂时是不敢轻易把人给处置掉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拿到解药,不然这种歹毒的剧痛会让她整个人丧失理智。 “我再让你选一次,交出药方,你和情郎都可以活。” “拖住她,还有两刻...”蓉雨贴近赵玉耳边轻声说道。 “啊?” “拖住她...”没办法解释太多了,她只是固执地重复这三个字。 旁边两个小厮看到他们交头接耳的亲密样子更加是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将娇俏可人的蓉雨拉下去。至于这个锦衣玉食的小子就剁碎了喂狗。 拖住她...赵玉心里叫苦。毕竟连这人是谁他都不认识。 “咳咳,解药嘛,要多少有多少。”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吧。 苏璃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她现在开始周身不适,仿佛有千万只蚁爬过,心中对解药的渴求又更强烈了些。 “不放开我怎么写方子,她看不见,还指望能给你们写不成...”赵玉故作冷静说道,眼睛瞟了旁边小厮手上那把大刀一眼。这种寒铁打造的刀刃锋利无比,吹发可断。要是真的惹急了这帮人,那皮开肉绽可不是开玩笑的。心里不由哆嗦了几下,上次受到这种死亡威胁还是遇到那古怪小子... “写,要是敢耍什么花招,立马将你的手指头一根根慢慢磨着切下来。”小厮极不情愿地过去给他松了绑。但刀就架在脖子上。随便动动都会割破皮的那种距离。 ...赵玉心里苦,这不是更危险了么。 但是为了蓉雨那句拖住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另一个小厮过去拉开他两,还想在蓉雨身上揩一把油,却被赵玉一拳砸在脸上。 “滚开,要么大家一起死,解药想都别想。”他被架在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割开了条长长的伤口,虽不致命但血流如瀑看着十分骇人,加上穿着明黄金丝绣织袍,鲜红的血染到上面尤为明显,触目惊心。 “嘿嘿,是你小子自己乱动,可别怪老子刀锋无眼。”拿刀的小厮面目狰狞地说到,刚才他是故意将刀往赵玉脖子前凑才会造成这个大的伤口。 蓉雨一下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吓得脸色更加苍白赶忙扶着赵玉询问伤口。 “我的耐性已经用完了,别在那磨磨蹭蹭。”苏璃翻了个白眼,对两人的举动很是不屑。 “一刻...”此时无能为力,只有不断地倒计时间。 “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你说吧。”赵玉任伤口血流不止,神情虽有几丝慌乱但并无恐惧,平复下心情后执笔在纸上跟着蓉雨报出的药名和克数进行记录。 见到两人终于乖乖写药方,苏璃这下才心安了些。拿解药之前不到万不得已蓉雨绝对不能杀,自己并无把握可以在下次发作之前找到百分百的解药。这几日动用史府的权势请的一百三十个炼药师才研制出一味毒发时能稍稍压制剧痛的药丸。如此这般,也就意味着人不能随意处置,若是她死了自己恐怕也活不过几日。 但是人既然被她掳来了断然没有活着放出去的道理,这已经是和饮歌楼公然作对,但苏璃信心满满,因为史秋海是萧扬那边的人,且是李相得意门生大理寺卿之子,在辽京权势巨大,任谁见了不得点头哈腰,就算饮歌楼想找自己麻烦也得掂量掂量分量。 “钩吻三钱、龙舌一两、断肠草半钱...”蓉雨缓缓报出药名,这些都是解药真实的成分,苏璃既然已经请过众多炼药师研制,所以不可能不知道里边大概的材料,他们一般都是因为掌握不了精准克数才做不成解药的,如果自己此时再胡乱报些药名肯定一下就被她发现。 赵玉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以这个出血量,她真的怕来不及,不能再赌了。 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眼泪忽然又这么扑簌着掉落在那张记录药方的宣纸上。慢慢将赵玉写下的清隽有力的毛笔字都糊化了一片。 “蓉雨别怕...”因为出血过多,赵玉开始感到有些头晕眼花,但一想到自己倒下后蓉雨就无人保护,便还是强撑着精神,假装伤口一点都不碍事。 苏璃看到那张方子被泪水晕染得化开后勃然大怒,过去一巴掌甩到蓉雨脸上。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怕是使尽了全力,蓉雨嘴角居然一下被打出血来。脸也立马高高地肿了起来。 “什么意思。”赵玉见蓉雨被打,几乎失了理智一把掀翻了用来写方子的檀木椅,抓起来怒气冲冲地就往苏璃身上砸去。连同身旁的小厮都被惊了一下,这下倒是把刀偏了一点,只是轻擦到赵玉那张俊朗的脸颊上,又是一道长痕。 可惜那把檀木椅被站在她身旁的小厮眼疾手快挡住了,并未命中苏璃。 “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本事,别耍这些花招,赶紧写,写慢了我让你看着她受虐!”苏璃看着那把被砸得稀巴烂的檀木椅心有余悸,这么坚实的木质都能损毁成这样,可见这少年人力量之大。今日带的人就这么几个,唯恐生了变数还是赶紧拿到解毒药方赶紧将他们处置了去。 最可怕的是如今出了史府,要是被饮歌楼找到那真会小命不保。 “我没事,别过来!”蓉雨担心赵玉冲动起来会跟他们打起来,对上手上有武器这怎么使得,便赶紧开口劝到。 赵玉现在脖子整片都是血,明黄色的锦袍殷红一片,他察觉越来越不对劲时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整个掌心便又都是血红一片,两眼一黑终于不受控制倒了下去。 外面也传来了倒地的几声,两人小厮正想出门查看不料没走出两步也晕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苏璃怒目圆睁,头痛剧烈不已,意识逐渐抽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