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 第1章 楔子沧澜帝姬 楔子 三岛十洲,六界之类能上得了天书记载的,向来只有九重天上天帝一家,招摇山华胥氏后人灵均一家,还有就是洪荒时代留下来的沧澜月氏一族。 不过这六界有些辈分儿都知道,在两万年前,沧澜月氏一族几乎覆灭,如今重新站立起来的沧澜由年幼的帝姬和殿下作主。 至于两万年前沧澜月氏的覆灭具体事件在九重天上北极大帝紫微宫中的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沧澜四月,月氏长公主与魔族太子联姻。魔族变,月氏灭。” 月氏虽然壮烈牺牲但是因为最后君主月白和夫人的献祭,魔族受到了重创,终于归顺天族。动乱了万万年的六界终于难得的和平。 沧澜君主月白的垠灭,是洪荒时代古神的凋零。天帝下令:月氏唯留的帝姬和殿下受六界尊崇,遇者需礼让三分,见者以九重天帝姬之礼相待。 月氏君主与其王后,长公主的灵柩按照上神之礼,葬与西天灵山后的无妄海,一路行去,天帝携着百神哀悼,西天众佛低唱佛音。 众神都已怜悯的目光投向沧澜时,但是月氏毕竟是洪荒时代留下来的一族,其帝姬月初殿下年仅三万岁却在短短两万年间重新让沧澜站起来。 如今算来这位帝姬已经五万岁,年纪刚好是风花雪月的时期,容貌吗,不用多说,凤凰本就在出生上占了优势,天生好看。况且这位小帝姬被司命和月老还写上了三岛十洲的美人榜。在众神投票下且排了个第一。 拥有这样的名号和天生的优势,这位帝姬却没有成为预想中的绝色妖姬,回眸一笑引得三岛十洲无数的青年神君向往。其实没有成为绝色妖姬也就算了,她与风月二字却是半点沾不了边。 其弟也就是如今的沧澜君主月泽急得不得了。 但沧澜留下来的旧人却知道,这位小帝姬当年和其宗学教书的一位夫子有些渊源。 那日他们从战场上归还的时候,年幼的帝姬目光呆滞,只问了一句:“南山先生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2章 紫府月(二) 九重天上 上清真境内,是为月老宫。月老最近开了一个讲座,这个讲座就设在月老宫前相思树下。 讲座的消息从月老宫门缝一飘出来,这一天,各宫的仙娥仙使们纷纷丢了手里头的活,掐着时辰往月老宫中赶去,一时间,讲座位置全部被定下。 月老他老人家这个讲座座位大卖其实要感谢于三十三天那位。 这三十天里,有位尊神在那紫宸宫中供着。这位尊神向来是九重天最为静心,远离红尘俗世的神,唯一算得上一丁点儿八卦的的是四百年前,岐山上神上九重太天来打算为沧澜月氏的小帝姬和帝君打算说一门亲。但是这问尊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给拒了。 当时三岛十洲那些暗恋或者心中有些蠢蠢欲动的女仙女妖们芳心碎了一地。沧澜小帝姬那样的人都拒绝了,果然,紫宸宫中的这位是不能触碰,连那心思都不要妄动的人。 这位尊神的位置太高,容易让人产生仰望。但司命向来是个胆大的,在九重天上的是个出了名的为了八卦敢于牺牲自我的人。为了让紫宸宫中这位尊神接地气,竟然悄悄写起了这位尊神的话本子。 司命在写话本子这方面是个能手,随笔一写都是些奇闻异事来。第一本话本子当时就叫作《帝君与他的绝色小妖姬。》 太清圣境中,那位帝君多么缥缈又朦胧,但是话本子的他多么和蔼接地气。 此书一出,当时就红遍了九重天,跟着红到了三岛十洲,那时候一卷话本子需要七个夜明珠。 不过九重天上司命是个话本子小能手,月老宫的月老上仙也是个高手。两人虽然都在天上当值,但是都是干的创作的活,于是两人不免经常切磋暗自比较。 司命在凡世命盘上写惯了爱恨纠缠,着话本子自然写的荡气回肠。月老在红尘男女中看多了分分合合,善于塑造风花雪月。 帝君的风月,月老看着司命已经打开了先河,他索性厚着一张老脸,开始创作了。而效果显示,帝君的风月着实在天上畅销的很。当然这都是些悄悄摸摸的勾当,紫宸宫中那位是不知晓的。 月老此次出的新话本子《霸道帝君与她不得不说的秘密,上卷》从蟠桃园的仙子到南天门的小将人手一卷。 而今日月老开讲座,讲的正是下卷的创作思路,取了个名字叫作话本子预售会。前十名付了定金的,还能得帝君丹青一副。 是以,这路上仙使有些多。 这些仙使中还混着不少平日看着法相庄严的上神上仙。其中一个就是白胡须能着地的南极仙翁,他今日忘了拿拐杖,老胳膊老腿的在人群中有些缓慢,忽然被身边的的人挤了脚。 旁边不知哪位好心的小仙一把将他扶住。南极仙翁抬头,正要道谢,忽然有些愣住。那人见了南极仙翁也是一脸吃惊,但是两人都是有些资历的神仙了,这种尴尬场合尴尬场面处理起来比较自然。 “赤脚大仙,好巧。” 赤脚一时有些藏不住:“南极仙翁,好巧,好巧。” 南极仙翁看着一条长长的游龙似的队伍,激动道:“这新一辈儿的小仙真身后生可畏啊,看来今日我们是赶不上前十名了。” 赤脚也感叹道:“帝君的丹青估计是得不了了。但是能听上月老说一回也行。” 两人一路前走一路交谈:“那大仙以前可曾读过司命写的《帝君与他的小妖姬》,司命写的我到时觉得精彩一筹。且司命最近也在创作中,说是要压了他的风头。 赤脚摇了摇头,“此话差矣,司命向来是善于创作,月老善于记实,月老的这本书我倒是觉得可信度大一点,艺术来源于生活,这讲的吗,大概就是帝君与常州那位神女了。” 南极仙翁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司命与紫宸宫中的小七星君走的近,小仙倒是觉得写的比较可靠,而且我听说一则秘闻…… “哦?”赤脚向前走,微微向旁边的人凑拢:“我有个小友正在紫宸宫中当差,听说四百年前紫宸宫中倒是真有个貌美小妖姬。” 赤脚大仙兴奋点了点头:“这貌美小妖姬我是知道的。只是不是小妖姬,那是位仙官,打着是招摇山灵均上神处的仙使,其实则是……” 前方听到入神的一群人,都竖直了耳朵,迅速向南极仙翁凑拢“是谁?” “八仙?你们也在这里……”八仙咳嗽两声,哈哈道:“听闻月老宫的风景正是赏景之日,今日我们只是路过,路过。” 同道之人,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众人打了招呼,八仙回到正题上,“仙翁刚才说那位仙官是……” 南极仙翁佯装咳嗽,卖足了关子,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其实则是……沧澜月初小殿下!” “啊!” 有人不可置信:“你是说那位仙官是消失了四百年,前几日才回来的月初殿下……” 沧澜殿下何许人也?即使他们从未见过,但是谁不知洪荒时代留下来的凤凰月氏一族,如今唯一一个帝姬月初殿下在这六界中的名号! 既然是天生尊贵的帝姬,怎么可能来九重天谋着一份小差。再则真是那位小仙官,帝君又怎么能退了沧澜的婚事…… 不过在质疑声中,有人出来附和:“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四百年前,殿下她的确是在九重天上来过一阵儿。” 另一人插嘴:“如若真是月初小殿下,那那个什么常州的公主神女还能比了,我曾经倒是有幸见过那位小帝姬,那时她在东海大荒收一头火光兽,啧……生的真不是一般人能盖过的。打架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娇弱。” 南极仙翁摇了摇头,叹道: “原因就在这里了,月初殿下太能打能抗了!帝君么,手握兵书在蛮荒时代已经横行了多年,见惯了打打杀杀,喜欢的应当是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举手投足之间,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这样的人应该是常州公主。 自古英雄难过温柔关,月初殿下她虽然貌美,但是打架也太厉害了一点。与帝君着实不适合了。这帝君拒了沧澜的婚事,也算合情合理了。” 话落,众人人一阵唏嘘:“原来如此,竟有这番弯弯绕绕。” 南极仙翁的声音隐约变小:“当然,帝君的事纯属杂谈,我们是不能妄自揣测的。这只是听说,听说,众仙不足为外人道矣……” 小道旁边大颗古树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花朵,树下的少女捡起衣摆上的一片洁白,身后的人也愣了愣,拍了拍她的肩膀:“九重天上向来八卦氛围浓郁的很,你和二叔他……” 女子抬起头,笑了笑:“我和他那些都是旧事了,倒是你,你那常州未婚妻变成你婶婶,你不开心?不激动?” 少年皱了皱眉:“我怎么可能看上她,我二叔也……” “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少女抬眼看了看日头打断他的话,又向他摇摇手:“有空来沧澜找我玩啊!” 身后少年还想要说什么,那人却听不到了。 白衣少女转了一个弯儿,绕过后面两颗古树,直到都没有人的地方,她方才停下来,背靠着假山。 良久,她望着远处的天边的宫阙,旁边东风吹散了的千树繁花,纷纷落下仿佛星星如雨般坠落。 那处宫阙正是大罗天境,天之北极的紫宸宫。 四百年了,她从前刚到九重天来的时候,觉得九重天的宫殿摆设看上去都一个样子,不似沧澜那样各有各的特色,她只要一出来就经常迷路。有一次她迷路了走不回去,北极帝君他就在玉清圣境十三天的池子里钓鱼。 他喜欢钓鱼,喜欢吃清蒸的,还不能放文劲草,味道要保持鲜美,做起来可麻烦了。她那时候因为找了他很久,所以很珍惜他…… 脑海里这些旧事接憧而至,她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那样的小事她如今居然还能想起来。 不过那些旧事已然是旧事。旧事里的那些情意也已然是旧事的情意。 如今算起来,她与九重天上的他不过是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的关系。虽然她当时竭力想发展些其他的关系,但是最终教训让她晓得。缘分这个东西,过了那段时间就没有了。 她在这一生最好的时光里遇见了他,没有什么值得遗憾或者后悔的。他还好好活着她就已经很开心。他和白伊在一起,其实很好! 北极紫宸宫内。案头上香烟寥寥,小桌上一盏莲花香炉内正点着蕙草。寥寥烟气从镂空中散出来,散落在空气中。 殿的尽头,有一座地屏,地屏上后的小榻上,此时靠了一个人,手里搭着一卷经书,宽大的袖拜垂到地上,正专心看着书。 这位正是适才月老书中的正主,紫薇天北极大帝。 古神的第二子,如今天帝的亲兄弟。这一位身份在起点上就赢了大多神仙一截,在实力上又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是“众星之主,万象宗师”。众神对他极为尊崇,都称一声“北极大帝或者北极帝君。” 位置尊贵到如此地步,实力达到如此地步,而月老和司命还敢把八卦心思放在这位尊神身上,七斗星君不由在心里叹了几遍月老和司命胆大,虽然他也这么看上了一本。 七斗星君端了一杯茶恭恭敬敬上去,细致的星君轻轻将茶盏放下,贴心道:“这是小仙昨日才去东洲亲自采摘的碧落,还保留着玉竹。” 那位大帝嗯了一声。 这一嗯,七斗星君小心翼翼开口:“明日,小仙想要告一天假。” 这位帝君没有讲话。 七斗星君再次道:“明日是沧澜王上月泽的祭天礼,三岛十洲都要去观礼,再加上沧澜的月初小殿下两百年不见了,前些日子才重新回来,听说是带了些伤。所以大多人都要去看望一下那位小殿下。” 上面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七斗星君弯弯腰,不知道该说还是不改说,最后打了自己的嘴,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道:“帝君可还记得四百年前来这里的那个小姑娘?” 七星抖了抖手:“我与小殿下好歹与我算得上同僚,虽然这话有些逾越,但是小殿下受伤归来,此番小仙还是想去看一下。” 一直纹丝不动的北极大帝,目光从书卷上抬起来,“你说什么?”帘外风来,吹过一篇轻薄纸张。 七斗星君愣了愣,“我想去看一下。” “上一句” “小殿下受伤归来。” “再上一句” “小殿下与我好歹算得上是同僚?” 北极眼光再次看过来,“什么同僚?” 七斗星君挠挠头“帝君你难道不晓得,月神官就是沧澜月初小殿下么。” 话落,他瞧着一向冷静没有波澜起伏的帝君此时脸上的惊讶之色,继续道: “小初她诚然当日虽然是招摇山灵均上神推荐上来的,但是大家都晓得她就是沧澜的月初小殿下。 小殿下她来我们宫中写书,也的确委屈了些,虽然帝君当着众神的面拒绝了与小殿下的婚事。但是好在小殿下不放在心上,当日她又走的匆忙,虽然没能和帝君你老人家打招呼,但是也情有可原……” 啪……一声响,经书落到地上。 紫宸宫院里紫色的云逸花,一盏一盏拂过墙头。天上漫过来的云朵被忽如其来的一阵凉风吹散,一多一朵与地上的仙雾缭绕织成一片。 北极帝君站起身来,握着书卷,他不会不记得四百年前这里有个小姑娘,细长的眉毛,杏眼里星河涌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像是上弦的月牙。 他从前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名字,现在他听到她的名字时候,他有些意外,这样的她居然是沧澜的帝姬。 沧澜月氏一族是上古留下来的神族。两万年前月氏与魔族战乱。他虽然一直呆在紫宸宫中,但是也听了些消息:月氏君王和王后通通献祭,沧澜眼看着覆灭,其唯一的帝姬站出来,扛起了沧澜。 她原来就是月初,沧澜的小殿下,这四百年里,怪不得,他找不到她。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3章 紫府月(三) 燕南山一路飞行,绕过铸过山向东五百里,便是南荒大泽,神山十七座,所地界,是为东方之国,沧澜。 沧澜王宫。 月初站在殿内,刚迎完一批人,她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还有多少人?” 身旁侍女停了扇子,数了数手指,“小殿下,大约还有二十个。” “什么?” 月初摸了摸肚子:“不行了,我一上午已经喝了十二杯茶了。那些还来?月泽呢?” 小侍女有些紧张:“那个,君上,君上他跑了!” 月初抬头:“跑了,和谁跑了?为什么跑了?他今天的祭礼他跑了?” 侍女点点头:“刚才少梨公主来了。” 月初按住额头上的青筋,脸上有些笑意,“他两敢回来,就死定了。” 沧澜的祭祀大典上,人头涌动。今日是沧澜君主月泽的祭祀大典。这些人在两月之前收了拜帖就已经蠢蠢欲动,待着今日。 沧澜自从两万多年前搬了新宫殿之后,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婚姻嫁娶,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大多数神仙想要来沧澜走一遭又苦于没有门路,如今盼星星盼月亮,能来观看沧澜君主的祭祀礼,已经是神生开了挂。再则是想看一下前些日子才回来的小帝姬。 在祭祀台下早就来了半个时辰的星君有些雀跃:“不知今日,那位小帝姬可会露面?” 此话一出,掀起来话头。早就蠢蠢欲动的人聚拢了来,皱了皱眉头“我看倒是悬得很,听闻四百年前帝姬去沧海镇压,受了些重伤,估计还在修养。” 台下隐约听得一片失望唏嘘声,有正叹无缘见着小帝姬,一片哗然中,忽然天边三道光影闪现。 众人抬手挡着眼睛,一片金光闪闪,瑞气腾腾中,见着那三道光影悠悠然落下来, 众人忽然神色肃然,齐刷刷跪了一地。 尊神中的白衣上神摇了摇手:都起来吧。 本来氛围融洽轻松的台下,顿时变得有些严肃。众神一个个神色炳然,端端正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跟在老君身后的几个小仙是前几日刚新晋来的,眼神瞄向了人群中的那几位仙气腾腾的尊神,“苍叶九皇子和灵均上神小仙倒是见过,但是和灵均上神挨着坐的那个仙君是谁?” 太上老君一向是个和蔼慈祥十分关照后辈的小仙,他拱了拱手,关照道:“北极大帝。” 小仙使说话有些结巴,“那位就是,就是北极大帝。 他有些呆愣看着那个年轻美貌的仙君,震惊到“司命书中《帝君与他的绝色小妖姬》那位小妖姬就,就是……”他目光转了一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捂住了嘴,“莫非就是月初小殿下!” 老君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小帝姬与帝君?” 他笑了笑,摇摇头:“北极帝君与小帝姬这是万万不可能,毕竟传言当日帝君当着天帝的面亲自拒绝了岐山游冥上神为和小帝姬的联姻。如今北极帝君来此,估摸着也是来看沧澜的祭礼。” 这边气氛紧张压抑,不过看似给人家带来了沉重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的不受欢迎,悠悠的找了个座位,悠闲的饮茶。 挨着他同座的白衣之人,额间一点红朱砂,唇红齿白,正是招摇山的灵均上神。 这位灵均上神瞧了眼身旁的人:“我们的北极帝君,小殿下在你宫中写书写了多年,没见你客气,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亲自来了。” 北极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也知道她?” 灵均抬眼:“什么意思?” 苍叶站在一旁,不怕死还有些兴奋凑到灵均身边“上神,二叔他居然不知道小初就是沧澜帝姬。” 此话一落,灵均也有些兴奋:“北极帝君你也有这时候?我说呢,当年小月初受伤了你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你竟不晓得她们是一个人。” 北极瞄了一眼苍叶,拿起桌上的青釉小杯子细细看着:“你不呆在招摇,你怎么来了?” 灵均摇了摇扇子“百年前,月初来招摇帮了我一个大忙,她回来,我理应来瞧瞧。” 这两位尊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身后苍叶有些坐不住:“二叔,您就先呆在这里,我和小七去后面找找小初。” “叫月初。”那人悠悠拿着杯子在手中把玩。 苍叶摸了摸头,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一向善解人意的七斗星君悟道了北极的意思,善意到:“帝君的意思是殿下要讲月初小殿下叫殿下,不要叫小初,虽然你们一直熟络了,但是此番来沧澜,她好歹是一方帝姬,叫小初也忒不体面了些。” 苍叶看北极的眼光带了赞许:“果然还是二叔想的……”想要赞扬的话刚在牙齿里蹦了出来又生生被咽回喉咙,因为他这位德高望重的二叔北极大帝抬眼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不喜欢你叫她小初。” 苍叶…… 七星… 台下众人憋了好半天,终于响起了阵阵宫铃声,是祭礼开始的乐章。众人安静下来,目光落向祭祀台上。 出来的人腰间玉禁步发出缓急轻重有度的声音来,一袭白色衣衫,层层叠叠的裙摆上有些精致刺绣。平日散在身后的长发今日被一枝简单的发簪挽起来,弯弯细眉,高挺的鼻梁,眼尾微微上翘,平日笑起来的时候弯弯像是月牙,今日看着却是庄重肃穆,一丝不苟。 本来举行礼仪的是沧澜的王上月泽,出来的居然是其姐,月初殿下…… 连新晋的这一批小仙里都知道沧澜月初小殿下无所不能,年纪尚幼,却杀伐狠断。是个不敢轻易招惹的人,在三岛十洲是个传说。 今日居然能见到这个传说,众神有些激动。老一辈儿的神仙心里激动但是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能端住。 下面的这些新晋的小神仙们还有些活波,个个开心同来观礼的同伴们忍不住咬耳朵。 “月初小殿下,听闻是个杀伐狠断的人,居然是这般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这也,也太美了些。” 旁边的人看着高台上的女子:“这位小殿下本来也就才五万岁,三万岁时候就已经和其姐压倒三岛十洲。” 这位仙僚有些激动,说着,说着“那,这,这月初小殿下可曾有婚配?” 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等能妄想的。隐约听着,小殿下是位有主的。” 月初代替月泽举行祭祀礼,这样其实也不是大问题,但是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月初不知道九重天上那位万万年一向不出山的人今日为何出现在这沧澜的祭祀礼上,她其实四百年没有见到他,准确的来说,从两万年前开始,她与他所相处不过大约几年光阴。 不过那些他都不会知道,也不会记得。 她一边出神,上台阶的时候脚下险些不稳,但所幸自己定力够好,旁人看不大出来。她在脑子里过滤了一段,强壮淡定点割破自己的手掌,红色血液从手中流出来融入剑中,以上古神祗之血做六器以礼天地四方,尊山川而隆万物。 祭祀礼一番步骤走下来顺当流畅,宾客纷纷去宴席中,月初拱了拱手,官方礼貌,成熟老练:“多谢各位仙僚前来观礼,已经准备了宴席,后面请。” 她又不好忽视旁边的那位尊神,带着三分笑意走下去,抬手作揖,客套中带着几分疏离:“北极帝君来此,有失远迎了,帝君请上座。” 说着又向旁边的人抬了抬手,弯弯眼睛“灵均叔叔。请上座。” 灵均脸上难得带着笑意:“小月初,几百年不见,可还好?” 月初笑笑,声音清脆:“身强体壮,能吃能睡。” 一旁身为沧澜最细心的冉莫仙官眼尖的细心的准备了晚宴,将灵均和北极两位尊神的位置安排在宴席首位。 首位挨次下来,左边的都是些仙龄稳重的老神仙。右边儿都是些年轻一辈儿。 这也导致左边挨着首席的这些神仙们拘谨了半天。一举一动都是端庄神相。而右边的却轻松了许多。今日遇着这位小帝姬着实有些激动,为了表达敬意,都纷纷端了杯子上去敬酒。 这位小帝姬看着的确有些酒量,去者不拒,一口一杯,怎一个豪爽了得。 众人都道帝姬不愧能打还能喝,看她的眼光有多了赞赏。 实则这位小帝姬酒量不过三杯。只是表面看着她稳稳当当,脑子已经迷糊地分不清南北。 苍叶的座位挨着月初,他在殿内寻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小初,怎么没见着你们山风小仙女?” 月初摇摇头,又添了一杯酒:“不知道唉,” 苍叶坐不住了,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过去,换上了茶水,“我去你们这里晃晃,你别喝多了。” 月初点了点头,她头有些晕,双手撑着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到首席上那抹茶白影子身上。 他那样坐在那里,安安静静拿着酒杯像是看的认真。整个人周围像是带着光晕,像是一幅水墨画。 她手撑着头,看着他,他现在应该已经和白伊成亲了吧。 事已至此,真是毫无办法!她抬手捂住眼睛。 旁边适才添了一杯酒的青衣小仙官,在心里磨蹭了三百遍终于想要过来敬酒,刚站身,顿住了步子不再敢过去。因为他远远瞧着,那位坐在首位上的北极帝君,站了起来慢悠悠朝着白衣少女已经走了过去。 月初自顾自有些忧伤,她还想着,举杯消愁愁更愁是句真理。她听到旁边响起的一阵脚步声,以为是去找山风的苍叶回来了。 她没有睁开眼睛,懒懒道:“找到她了么,她一向不出来的。你要是想要见她,去阁楼去看看?”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旁边人坐下来,声音淡淡像是疑惑“找谁?” 月初听到声音不对,吓了一跳。看过去,正是刚才很远的人北极帝君。她反射性和他拉开距离,说话有些结巴:“帝君,你怎么坐这里来了?” 北极不紧不慢自己添了一杯果酒,“我那边酒没了。” 她捏了捏袖子,只是听得他说话就觉得脑子晕乎厉害。她说“那我让人重新去给你拿。” 月初说着就要起来,袖子却被人握住,她这一不稳,连着人向旁边栽过去。一双大手伸过来将她扶住。她稳稳当当摔入他怀中。 她僵硬住。 鼻尖熟悉的香味淡淡萦绕。旁边的人没有看她却是也没有放开她。一手捞着她,一手喝了一杯酒,“不用了,就喝你这边的。” 一时间殿内安静。 因为是月初殿下乃是今天的东道主,所以宾客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这位小帝姬的身上。 众神之前私下都看过司命大人的话本子,于是今天内心都藏了一颗八卦玲珑的心,但半天过去了,这位小帝姬和这位北极帝君两人见面不过礼仪客套。 他们觉得,话本子什么的终究是艺术创作不可信,从北极帝君起身向帝姬走过去的时候,众人燃起了火苗。见到两人不知为何抱在一起的时候,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月初埋在他的肩上,反应过来情景的尴尬。 若是以前,她恨不得他抱她,她以前对他的喜欢,那么直白明显,喜欢和他说话,没皮没脸缠着他。 但是如今已经时过境迁,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但是她好歹是沧澜帝姬,帝姬一向讲究个从容。 她十分镇定,端庄严肃爬起来,并伸手抚平了褶子,严肃道:“多谢北极帝君。”她端端正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严禁的像一位老者。 北极一手握着酒杯,目不转睛看着看着她。 她被看到有些发麻,装作不在意拿起酒杯给自己添茶,他依旧看着她。 她在他悠悠眼神下喝了一杯凉茶,终于有些坐不住,正想找个法子遁走,旁边的玄衣仙官十分会看眼色,过来,“殿下,君上回来了。” 她赶紧抬起手揉揉额头,恭敬有些开心,但是又端端正正行了礼请辞,“帝君,小仙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说着又向旁边的仙官道:“和舟,你帮忙招待帝君。” 北极原本是看着她不知怎么挡酒,他见过她喝醉的样子,知晓她是个酒量浅的人,此番她能拖住这么久,的确长进了很多。 他再一次重新打量这个人,说着有事要急忙跑路的姑娘,语气淡淡道:“你在和我置气?” 月初摇了摇头:“没有哇。” 她同他有什么气可以置呢。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4章 紫府月(四) 她没有和他置气,因为这些终究怪不得北极帝君,北极帝君有什么错呢?他不知道她找了她很久,他也不知道四百年前,她离开意味着什么? 他的记忆里,她只是宫中一个写书的小仙官罢了。她和自己说过,那些回忆要忘却,其实那些都是祸福相知,四百年前倘若月泽不将她从地府诓回来,不上九重天去,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四百年前……要回到她被月泽诓回沧澜的时候。 那时候月泽派人将她从冥界诓回沧澜,语气略作严肃:“阿姐,你可记得我们有个远方亲戚的远方亲戚的亲戚灵均上神。” 灵均上神处有一个仙使在九重天上北极大帝紫宸宫中当值,如今那位仙使家中有要事需要回去处理,职位暂时需要人去替替,找了一圈找不到合适的人,想起你不是在人间漂了两万年吗,想着让你去替一替。” 她对九重天没什么兴趣,原本是要拒绝的,“这不好吧,我对山河百川没有什么独特见解,要是让我讲讲什么人间话本子,估计还能勉强说上一点。再说了,我也不是特别闲,在地府还有一个茶棚子,这一走.......” “九重天可以见到司命”月泽打断月初的话,小心翼翼看她一眼,继续道:“那位仙使干的工作正巧能七斗星君对接,还能和司命碰面,司命不是专管人世纠缠吗,而且还是闻名的八卦全书。” 月泽说:“阿姐,你这些年在地府不就是找他吗,既然没有线索,你不如去九重天看看?” 那时候为什么愿意上九重天,其实是在找一个人。她那时候已经找了千千万万年,只不过一直找不到。 她去九重天的路上,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她想着找个树杈子,歇歇脚。 人间时节已是暮冬,南禺山却是花浓叶盛,满山的桃花开的红艳,在月光下烟波缭绕。 月初躺在树杈子上看着满树的花朵,捡起花瓣来,有些恍了神。 她想果然桃花是个让人伤感的东西,凡间曾有个诗人写了首诗,其中一句叫什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其实若说桃花好看,其实这世界上有一种像月光一样的花朵,才应该更好看吧。可惜...... 她叹了口气,抬手将手上的花瓣放入空中又捡起来,捡起来又放下,她重复了好几次。 忽然脸上柔软布料轻抚,她以为是地府某处小魅,随手捏了一个决来,浓浓花影间细细随宽大袖子看去,青丝垂下来,这树干上旁边的树杈子上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形周身瑞气腾腾,可能还是某位仙僚。 而她刚才所见的这林间的烟波缭绕,不是古桃树的灵气,很大可能就来自于树上睡觉那位仙僚,这样的运气简直是人间的话本子也不敢这么写。 她吓得掉下了树杈子,又拨了花瞧了一眼,那人位仙僚好似在熟睡,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 趁着树上之人未醒。她理了理衣服准备闪人。 谁知她刚转身,身前突然一大片火光袭来,火光出现之处,山间突然蹦出了一头野兽,还是一个珍贵的九个脑袋的龙至兽。 虽然这几千年来,月初一向呆在地府修身养性,但是地府向来是个平静之地,一出来就遇上这么个挑战的东西,她捏捏手指,着实有些激动。 一招砍下去后,这家伙步步后退明显有些吃力,她嘴角攒出一抹笑,打了三个回合,顺利让它败下阵来。 眼看一招便能完事,龙至兽摇了摇九个脑袋,个个面色狰狞,场面着实壮观。 月初看的出神,心叹,真是个拉风的妖怪。龙至兽却忽然转了方向,掠过月初,一抹火光从身侧擦过,直冲水潭山的桃树去。 月初迅速反应过来,她朝着树上的人喊道“喂,快醒醒,危险!” 而树上那位仙僚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貌似还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拔刀相助这种事情并不是她的爱好,但此时这头龙至兽成功引起了月初的注意,她叹了口气,抬手挽了挽袖子:“今日算你倒霉了。” 话落,月初手中幻化出一把银色剑来,在龙至兽撞上桃树的那一秒,剑入喉咙。一树的桃花洋洋洒洒,火光逐渐熄灭,剑下的大物不再动弹。 林间瞬间恢复黑色,一片静寂。月初撩了一把披在身后的头发,收剑。 这许久未练练手,偶尔一活动她有些腰酸背痛,她捏了捏手腕,树上忽然传来懒懒声音,像是称赞:“剑法不错。” 她抬头,桃花纷纷落下,隔着十几步的距离,茶白色衣袍从枝丫间漏出一角,脸在夜色朦胧中不大清楚,看身姿和听声音,大约是谁家的少年郎。 月初看着那人,说话不免酸溜溜:“仙友真是好睡意。” 树上的人翻了个身,又带下几片桃花,:“还行。” 月初:“……” 看来是遇上了对手,看他那番自在样子,应该不是一般的小妖小仙。月初将落在脸颊上的花瓣取下来,不在纠缠转身正欲离开,走出一半,身后继续有懒懒声音响起:“等等。” 月初回头,嗓子像是细雨后的海棠:“这位兄台,你不要谢我,也不要问我名字,我行走江湖多年,你无需记着我。” 树上的人在花枝间伸出手,修长手指弯上躺着一方手帕,手帕上歪歪扭扭绣了一个貌似花朵的花样。 他懒懒道:“手帕不要了?” 她走过去,伸手要去拿。 树上的人忽然顿了顿,慢悠悠道:“你手帕上这是绣的,嗯……鸭子还是野鸡? “什么?” 月初愣住,她一向不擅长缝缝补补,那些手帕上的花样不过是因为打发时间一时兴起来学的。 她一直觉得可能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是没有人这样打击,她白皙的脸上飘出两朵红云,但她还是强装出淡定的样子,“你懂什么,明明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新绣法!” 说着她连手帕都不要,化成一道光消失在林间。 她那时候不知道,她救得那个少年郎不是个少年郎,是九重天上的北极帝君。她更不知道,月泽所说的差事在紫宸宫。 她去了不久,月初这里在北极大帝紫宸宫中当值,平日主要写一些人间景色,相当于史官,人世三千处,这一世的应该是什么样子,下一世又应该是什么样子,总体上也要记录入册子,交接给七斗星君,七斗星君方才能铺上每一个朝代之变迁。 而这位七斗星君,早就已经在北极大帝手下当差多年,北极大帝都知道,性子淡漠,古怪无常,成一度被评为三大难伺候神仙之一,碾压了西天梵音的旃檀佛,且排在首位。 但是这位星君做事极为细心,极为谨慎,极为懂得拿捏紫宸宫那位的心思,听说为九重天上最善解人意,最会察言观色的仙君,事宜在仙君界颇有一些粉丝。做事风格纷纷被十洲三岛的仙官膜拜。 月初到天宫后,除了完成正职工作,还带了一摞话本子来打发时间,这位星君恰好也是个喜欢看话本子的。一来二去,看来看去,两人成功拉进了距离。月初亲昵换他一声小七。 这一日,月初看完了几个话本子,小七翻完了册子过来。月初凑过去,向他的手里倒了些刚从南天门守门小将那里骗来的瓜子儿,“小七,你可听过优昙花?” 小七看的话本子津津有味,“是不是那种好像在月光下能开出一大片的花来?” 月初忙凑过去,十分真挚点点头“就是那种,就是那种。” 小七抖了抖眉,压低了声音,“你想要赏花么,到时有个去处,就在这紫宸宫中。” 月初的眼里冒了星星。 小七吞了口唾沫“在北极帝君的院子里就种了一大片。” 月初咬了咬笔头,皱了眉毛。那是有些麻烦。 北极大帝是谁,她没来九重天之前也知晓一些。毕竟幼时她读过的战书和古书上特意有三篇来写了这位帝君。且有关于他的内容是六界仙神的必修课和升仙必考知识点。同时也因此,此人成为三岛十洲中升仙升神准二代最头疼的人之一。 那位大帝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是“众星之主,万象宗师”。天界统一了蛮荒之后,这位大帝如今在这紫宸宫在养老。月初的这份差事也某在其门下。 想了想这位帝君,月初视线落在自己衣襟的刺绣上,声音缥缈,“我就是想要看看,那样的花是什么样子。” 小七见着月初垂头,瞧着她那眼巴巴的小眼神,自古美人垂泪有些动人,新来的这位仙官垂目就有些让人受不住。他忽然心生怜悯,“这样吧,今夜子时,你悄悄过来,我在后门处等你,我带你进去看看。不过你看看就要走啊。” 当夜,月黑风高,层层婆娑树影下,白衣少女猫着身影从墙下走过,紫色的云逸花朵朵拂过墙头。 少女探出脑袋来,下面小七提着一盏碧绿纱灯,有些担忧“你快点出来啊,我在外面等你。” 月初从前一直没有看到过真正的优昙花是什么样子,她喜欢些花花草草,沧澜什么琪花瑶草都有,可是有人告诉她,九重天上有一种像月光一样的花朵,开的时候,大片大片…… 她想看看那样的花。 她攀上墙头,轻轻从墙上跃下去,院子宽阔,旁边有一汪碧绿湖水,像是盛了一池子的月光碧波粼粼。 池旁,一片皎洁月光,月光下无数花朵在地上投下影子,上面流转着亮影,瑞气腾腾。 花丛与曳地的群据发出微微声响,月初站在花丛中微微愣住,自言自语:“原来真有这样的花啊。” 她向前走两步,愣了回神蹲下身来,仔细看着一片洁白,熟练从袖子里掏出小锄头来。 此时月黑风高,正适合干一点点坏事。 她以前找了很久这个花,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她如今终于找到,只要一株就好。她轻声说了一声“对不起了。” 挖这个花很是讲究,先绕着花周围松了松土,以防会损坏了花的叶子,从外围一圈一圈刨去泥土。带着跟完完整整将月凝花移到带来的小盒子里。“还好,没弄坏。” 月初抬手擦了一把汗,突然上方传来声音,“谁?” 散漫声音,像是星子坠落银河。 这一声谁,令月初回了神。但是这么多年偷鸡摸狗的事情干了不少,即使是在九重天她也能对付过去。事先第一步便是认错 第二扮扮无辜。九重天神仙一向好面子,最多呵斥两句也就过去了。 月初小心翼翼将花举在头顶,从花丛中缓缓站起来,声音听似惶恐万分,但是动作却是悠闲。 “小仙乃是紫宸宫中当值,适才路过此地,见这园中花美丽异常,也不知道心想到底是何等心灵手巧才能养出这些好看的来,一时见花起意,想来近距离观察观察,万万没有猜想居然叨扰了帝君您老人家的清净。” 月初脸隐在优昙之后,觉得自己这一番简直是机灵鬼,既没有承认罪行又借了紫宸宫的名号,于情于理,这位神君也不好说什么,下一句应该是:你这小仙,虽是本君宫中的小仙,礼数也应该学的齐全,此事就罢了,且不可有下次。” 自己在毕恭毕敬回答一声:是。便退去。 而这位神君理了理袖子,面无表情:“不是在偷花么?” 月初毕恭毕敬:“是,唉?……不是。” 月初抬起头来,放下花盆“神君着实误会小仙了……”话到一半,剩下的话却突然戛然而止,吞回喉咙。 旁边宫阙一角完成飞檐,满月当空若新雪初霁。 白色月光染成一片,在月光和优昙花交织中,一袭白色衣袍,领口袖边的花纹在月光下反出光泽,一根玉簪随意收拢了一半黑色长发,高挺的鼻梁,清冷的眼睛,凉薄的唇。 像是一片清冷月光,那一脸的散漫与冷漠在这片月色里和时光重叠。“等到优昙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啪……”手中的优昙花掉在地上。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步子极快又轻盈飞奔过去,浅色纱衣在花间翻飞,由远及近,开心德,激动地,扑过去将这位神君抱了个满怀。 声音隐隐带了一丝哽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月光下,白色的优昙开了一大片。 北极帝君望着衣服绣上黑乎乎的两只爪子痕迹,皱了皱眉,伸手将怀中的人拎开了去。淡淡声音响起:“你把本座的衣服弄脏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5章 紫府月(五) 她将北极帝君认错了旧人,她当时是不放在心上的。 事过之后北极帝君没有让她洗了被她爪子弄脏的白袍子,也没有怪罪她偷花,还真放她走了,她觉得九重天上的神仙其实真的已经很大度。 可是小七他抽了抽眼角,表情有些扭曲“你,你竟觉得帝君他大度?真是怪哉。” 她觉得小七明显对帝君是有偏见的。忍不住耐心开导:“小七你看,帝君他作为法相尊严的北极大帝,修为心性自然与我等不是一个调调的,你既是长期在帝君他老人家手下做事,他自然对你苛刻些,其实也情有可原,咱做神仙的么,不就讲究个心胸广阔,一切如流云么,你也不能这样心底便对帝君他存有怨念。就否认他是位深明大义,慈祥和善……” 后来北极帝君偶然想起月初在廊檐下对小七说的话,不仅赞叹:果然是他看上的姑娘。 那时候小七冷笑:“你对帝君竟然有这么深的误解!” 她当时不知小七的那个冷笑是什么个意思,那个误解又是什么个意思。可后来她妥妥帖帖领教了那个深明大义,慈祥和善的帝君的手段。她不仅感叹:她当时真他么是年少轻狂。 这事要讲到她贼心不死,不,是冤家路窄,她再次顶风作案被北极帝君抓了个正着。 三月初三,因为西天某位佛祖办了一场佛理课,那位佛祖是西天三十五佛之中某位颇有些地位的佛祖,听他的一节佛理课就好比吃一颗王母番桃园桃子那么难。 这消息一出九重天上有些派头的神仙去了大半,就连北极紫微宫北极大帝宫中的小仙也去了一大半。这等万人空巷的场面等于放九重天年假的场面。 她对佛理这些不大感兴趣,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呆呆坐起来,然后吃了个早餐,喝了个早茶,慢悠悠从房内出来,准备散个早步。 从她来到九重天就一直呆在紫宸宫,她一边走着一边算,还得帮灵均上神那处的仙官领班到何时。若是他走一去个几万年,难道自己还要再这里呆几万年吗?她觉得她得找个时间,要亲自去趟招摇山去好好找灵均上神说说。 紫宸宫里里外外共有十几个院子,她一向活跃与自己住的院子与写册子的四清殿,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这一散步,一出神。她成功将自己绕不出去了。 她抬起头,打量院子,院子里高高墙头有朵朵紫色的云逸花,前面有个水池子,池子上立了一个六角亭外面包裹着雨帘。院里青色且秀气的小灵石子铺了一路,尽头是个屋檐弯弯的正殿。 这是个十分讲究且别致的格局。 月初觉得这个布局有些熟悉,但是没想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又觉得九重天的楼台亭榭风格大约都是这样的一个调调。 她没怎么纠结,继续悠闲的参观了会儿院子,路过旁边的水池子,里面几条鱼蹦的正欢,从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莲叶底下悠悠游过来。 月初看了活波的鱼,心底觉得煞是可爱,想起来味道也应该鲜美。她有些小开心,蹲下来撩起袖子将手伸入到水中。 身后传来淡淡声音,冰冰凉凉地:抓那条小的。 “为什么?”月初问着却是放开了手上那条肥的,换了那条小的。 “小的比较鲜美。” 背后的人继续道。 “小的刺会不会很多……”月初一边问着一边回头,愣了一秒,下一刻,她有些没站稳,往后边池塘倒去。 衣拜一角已经落入水中,她捧着那条鱼,身后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抓住她的后领子将她拎起来。 她站稳身体,又要向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玄青色衣衫之人,半天,脸上划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帝君,你怎么在这里?” 她道这院子有些熟悉,原来是北极帝君的院子。不过这位帝君按理来说也应该去听佛理课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这里。 那人轻飘飘地放开她的后衣领,垂眼看她:“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 她吞了吞口水,眼睛都不眨一下:“小仙刚才路过这里,看着水中鱼有点意思,我想捞起来瞧瞧啊…….” 她绝口不提那日偷花之事。 “你擅长红烧还是清蒸的”北极皱了皱眉。 “清蒸比较保留原味。” 北极点了点头,慢悠悠离开,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不要放香菜。” 月初抱着鱼,有些发愣“你的意思是我去做?” 北极回头,挑了挑眉毛“难道你捉鱼不是为了吃么,指了指右边,厨房在那边。”他这一挑眉,陡然令她有些恍惚。 她捧着鱼离开,又悠悠跑回来“其实,小仙柔弱,对于这种杀生之事,有些不大擅长,帝君若是喜欢吃鱼,不防特意交了厨子来做,紫宸宫的厨子向来善于料理……” 池 内莲花清香自风中携带而来,北极握着手中的书,看她一眼,眼中带了些惊愕,慢悠悠道“昨日你和星君在莲花池子烤鱼的时候,也不是特别柔弱。” 月初愣了愣,手中的鱼眼蹦到空中,她迅速捞起来,眼睛弯弯“……紫宸宫的厨子向来善于料理,但做鱼这个讲究的很,我到是会做几种。” 花浓叶盛,天气晴朗,月初手里握着一杯茶,看着天边飞舞的白鹤有些发呆。 她在九重天住着接近半个月,她只是一个来写书的仙官,如今却来连紫宸宫中的端茶倒水这活都得干。只因为被紫宸宫中的这位北极帝君抓住了把柄。 那日她辛辛苦苦给他做了清蒸鱼。北极帝君老人家悠闲同她开口:“下一次可以试试红烧的。” 她诧异看他一眼,“帝君,小仙只是四清殿里写册子的,虽然厨艺好了些,但是平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小仙去做。” 她说的认认真真,诚诚恳恳。 北极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那日我路过台上老君的三清殿,老君正在找,他养在莲花池里的飞翼……” 月初脸上带上笑意:“好,咱下次就做红烧的。” 那一次她对北极帝君的深明大义有了不同看法。隔了几日小七匆匆来到四清殿中让她赶紧去一趟的时候,她对北极帝君的慈祥和善有了彻底不同看法。 当时小七急匆匆来了殿里,让她放下手中的笔,“帝君让你去一趟。” “我?为什么” 小七白白嫩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忧愁。 她一瞧,赶紧火急火燎赶到紫宸殿。一路上已经挽起来了袖子,想着莫不是北极帝君遇上了什么麻烦,需要她冲锋陷阵。她揪着眉头,严肃端庄的赶去了。 北极以手之颐,盯着案前的一瓶开的浓浓烈烈的杏花,淡淡道:“去把花换了。” 月初觉得自己出了幻听。 北极帝君像是在思忖,又说了句:“换成云逸花吧!” 月初有些忍不了了。他指示她指示的极为自然,极为理所应当。 她好歹是堂堂帝姬,即使现在,也是打着招摇山灵均上神处的仙官的名号,这位帝君将她用的也太麻溜了些。简直是不能忍! 她抬手作了作揖,做足了礼数,说的委婉:“帝君的小七星君就在身边,帝君却特意大老远唤我过来换花。小仙觉得是不是太麻烦了……” “额,你觉得麻烦?” 北极终于抬起眼瞧她,手里慢悠悠端了一杯茶,说的漫不经心,“七斗,昨日太上老君派童子在天宫各处打听,可有人见着他千年前在南荒废了老命才捕回来,如今放在莲花池子里的的飞翼上哪去了。你可知道是谁……” 小七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悄悄拉了拉她袖子,“小殿下,忍一忍,忍忍就过了。” 她看了眼小七,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忍了。 她挽着袖子,垫着脚尖,摘了大把浮在墙头紫色云逸花,风铃草,又去剪了些其他的花枝,找了个釉上的极好的瓶子,认认真真开始摆弄起来。 她虽然善于拿刀,但是她娘亲以前是个风雅中的风雅神仙,插花弄草,酿酒煮茶向来是精致,她受过一些熏陶,再加上那个人向来也是情趣高雅,审美颇高。 她苦练了很久,曾想着能把漂亮的花给他看。然后放在他的床榻旁的几案或者窗下的高椅上。他若是见到那些花儿,肯定会开心。若是他能见到…… 月初仔细将云逸花摆弄的像是一处小景,错落有致,疏枝散点。她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不由弯起嘴角,抬起头来,:“帝君,瞧着可好?” 她目光所至之处,那抹修长的身影立在殿门口,黑色的发丝被阳光照着,一向冰冰冷冷好看的脸也在日光下带着些柔和。 其实北极帝君,非常能唬住人啊。她的记忆里,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 远处天上的白鹤已经飞了三圈,这一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月初握着一杯茶坐在花园子里面发呆。 她坐了好一会儿,远处玄衣小仙缓缓而来,她收回神思,整理好情绪,站起来招了招手:“小七我在这里。” 七斗星君抹了一把汗,朝身后的人道“小殿下已经等很久了。”小七身后跟着玄色仙官正是传说中的司命。 司命和月老在三岛十洲都是颇有名气的人。而各路神仙对司命都有一种向往。且无数神仙下凡历劫前都要给他稍一袋子夜明珠去。因为司命手中那支笔,着实会折磨人。 月初在和小七的鬼混下,成功结识了这位司命。 司命向她拱了拱手,开门见山道:“小仙回去翻遍了名册,找了些好几年前的旧事来看,但是都没有小殿下所说的那个人。” 月初握着茶杯子,好像早已料到结果,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你可看仔细了。” 司命抬抬手,才缓缓道:“小殿下托付的事,小仙不敢懈怠,沧澜月氏一族都是记入史册的,除了现在还在的王上月泽,和小殿下,前君主月白,王后,还有月苍烟殿下,包括当时一同的族人都是有名册在内的,却实在是找不到小殿下所说的南山先生啊!” 小七在一旁添了一杯茶,“小殿下找的这位南山先生,是神仙亦或凡人?还是月氏?小殿下可知晓?” 微风吹过来,有些凉凉。 月初喝了一杯冷茶看着天边远处的大片彩云,缓缓道“他只是个教书先生。”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6章 紫府月(六) 都说紫宸宫来了位由倾城之姿的仙官,苍叶被他爹捉回来第二天就有些激动不住,想来看看。虽说紫宸宫不是那么好进,但是从来就皮厚肉糙的他向来不怕死穴。 他来之前有些考量,他这位二叔有些不太有人味儿,所以他带了从南极仙翁那里顺来的棋谱,这样,也有个名头去紫宸宫。 苍叶喜滋滋一路赶到紫宸宫,作死的爬上了紫宸殿的墙头,扒开了层层花影,伸长了脑袋,但见院中大一颗婆罗树下,墨色衣衫的人正躺在椅子上,脸上搭着一卷书,修长手指中却搭了一把竹竿在垂钓。 这位不用多想,正是从来跟个冰雕似的他的二叔,北极帝君。 而旁边一个素色衣服的小仙娥蹲在池旁发呆,远远瞧着背影有些娇小可爱。 苍叶眯了眯眼,觉得这个背影有些似曾相识,又忍不住赞叹,原来二叔他喜欢这样调调的? 他摇了摇头,眼见北极帝君忽然向那个娇俏可爱的背影招了招手,蹲在池塘旁边的仙娥站起身来,过去接住竹篓,娇俏可爱的仙娥这一转身。 “哐当”一声,苍叶从墙上掉了下去。 月初看着墙上掉下来的人,反应迅速,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以至于给他足够的场地来摔。而北极帝君不动声色拿了挡在脸上的书,已经连人带着椅子瞬间移动了另一边。 苍叶顺利落入池子里,砸了一池子的水花。 北极帝君正要上钩的鱼顺利混入浑水中。 苍叶抹了一把水,水露露的从池子里爬起来,脸上神色悲苦,作了一个非常大的礼,:“二叔……” 北极帝君凉凉看着他。 苍叶尴尬笑了两声:“听说四清殿里头来了位绝美小仙官,我来瞧瞧。我……”他眼神转向那位传说中的绝美小仙官。 这位被称为绝美小仙官的人抬起袖子擦了一擦脸上的水花,睁大了眼,“苍叶,你怎么在这里。” 苍叶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看了看北极帝君,又看了看月初:“原来最近传言二叔的红颜知己竟是你!” 苍叶啧啧摇了摇头,果然传言没有半点可信。 月初的腿软了一软,一手扶住旁边的婆罗树干,“你说谁?” 苍叶极为自然指了指她:你啊。” 月初石化住,天杀的谁传了这样的话来,她与北极帝君天地可鉴啊。 一直在旁边看书的人,终于把眼光移过来,淡淡看他一眼:“你们认识?” 苍叶弯腰拧了一把衣摆上的水,点点头:“认识啊。” 苍叶,月初和他已经认识很久了。很多年前她在东海的岐山遇见苍叶。岐山的游冥叔叔那是她爹爹的故交,沧澜一战后,那时候月泽还小,需要人照顾,可是她从未照顾过什么人,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整理,岐山是个好地方。她打着沧澜的名号,决定先暂时将弟弟月泽托去岐山。 她在去那里的第二天遇见了也在那里的苍叶。 苍叶是游冥上神的弟子,她一去的时候,那人就一身青袍子站在一颗古杏子树上,拿杏子儿丢她。 她本来那时候沉浸在伤心中,没有心思理会他。可是他不小心将杏子儿丢到了还很小只月泽的身上。 她二话没说,爬上树将苍叶拽下来,在他额头上给打了个大包出来。 那一次,苍叶哭了很久。 向来是不打不相识,起初还见了她就咬牙切齿的青团子后来拿了一篮子的黄杏子给她道歉:“我当日不是故意的。” 她那时候并未将那事放在心上,再瞧着他真挚的一篮子杏子,便原谅了他。 不过苍叶在岐山是个小霸王,她还是有些担心月泽留在岐山会被那家伙欺负,可后来她偶然瞧着月泽拿着的的糖葫芦。她问他:“阿泽,谁给你的?” 月泽胖乎乎的小手背到身后:“苍叶哥哥给我的。” 她瞬间觉得苍叶其实有些善良。后来见着他便和颜悦色了许多。 隔了几年之后,她有一次来岐山看月泽。苍叶因为打架在神堂罚跪,她路过那里轻轻和他打了招呼,并给他分了一些给月泽带的桃花糕。 苍叶收了她的糕点,觉得月初已经算得上是义薄云天是个讲情意的家伙,有口吃的也不忘给他稍上一份。 他有些感动,月初已经如此讲义气,他再藏着捏着显得小家子气。 苍叶打算将他的秘密告诉月初,他看了看四周,趴到她耳边,降低了声音,“我要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皇子。” 月初本已经做好了要知晓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这一听,有些没达到预想中的答案。有些失望。 但是看着苍叶当时一本正经的脸,觉得要回复一个秘密,自然道: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王族公主。” 苍叶愣了几秒,好端端的突然有些生气,站起来甩了衣袖,“我跟你说真的,你不信算了,也别这样调侃人吧” 月初继续坐在蒲团上有些无辜,“我信啊,我说的也是真的。” 她知道苍叶是个皇子,是某个王公贵族子弟,有可能是西海,皇子,东海皇子,南海皇子,也有可能是苏家一族。但是她没有想到,他是九重天上的,天帝的老九。 不能怪她眼拙,只能怪苍叶脾气坏又小气,举止粗鲁。每次和她出去爬树下河,将西边那几片的闹事的小鬼小怪打了个遍,苍叶和九重天上的端正作风差了不是一点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举止粗鲁的家伙还是北极帝君亲侄子。 这位帝君的亲侄子在九重天上遇见她格外的兴奋,第二天就拖着她去搅了一趟浑水。虽然这条浑水,后来还间接成全了北极帝君与他的小相好。她和苍叶也算的上作了回媒人。 那日,她收着苍叶的消息,说是在天河边的亭台上碰面,有要事相商。 天河一望无际,云水相连。 苍叶愁眉苦脸看着她,:“你得帮帮我?” 月初蹲在地上嗑瓜子儿,懒懒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苍叶甩了衣摆也蹲下来,再给她手里添了一把瓜子儿显示诚意:“你知道这次给我相亲的是谁吧,她们都不敢去惹她,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你就帮帮我。咱们可是几万年的情意。” 月初摇了摇头,抬眼看他,诧异道:“我们有什么情意?” 苍叶咬了咬牙,“这样,你今天帮我,下一次你的架我帮你去干。” 月初回头看了一眼苍叶,点头,“成交。” 天帝这位老九,其实才六万岁,但是从小就不务正业,王母哭了好几次,方才觉得,男子嘛,成家立业才能立业,于是乎拖了好些关系,给苍叶安排了好几场相亲宴席。 挑来挑去嘛,还是觉得常州的女儿合适,相貌上等,品德上等,是个好苗子。纵使王母听得是这样的,但是小一辈儿的却都晓得,常州这位公主看似温柔,其实是个有些难纠缠的主儿。 次日,花红柳绿,天蓝云白。 月初忙完了手上的活,想着苍叶给她说的是那个园子,一路慢悠悠晃荡去。天宫上仙雾缭绕,廊桥青殿,看上去,其实每个园子都差不多。 月初晕乎了半天,终于绕到了目的的,她抬头看到几个大字,听风苑。 月初敲了敲脑袋,刚踏进去两步,果然见到了大颗菩提树下,立了位衣袂飘飘的青衫美人。苍叶已经在周旋,远远便听到欠揍的声音:“实在是对不住,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位绿衣美人咬着红唇,一双眼睛里碎玉点点,有些不甘:“是谁?” 拆人家姻缘这样的事其实她不想做,但是既然答应了,她就要做得完美。她来之前,去向司命讨教了一番,话本上那些恶毒女子如何抢了人家的夫君。 司命热心道:“向来这个做小三姿势要自然,声音要妖娆,方能压倒人气势。” 月初收到司命的提点,心里有了些思忖,又觉得司命着实是为有些实才的神仙。 此时,月初回忆了司命说的几个要点,撩了撩头发,大步走进去,张开双臂,对着苍叶来了个拥抱:“我来晚了。” 画雨此番来九重天很清楚,她是常州的公主,在同辈儿仙二代中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都是上等,她的目标就是九重天上的苍叶皇子。 她想着这一次若是她不能搞定,但凭她的实力,也先来打个招呼,这样以后三岛十洲是没有人敢来和她抢的,就算抢也抢不过。 可 是此时,那素衣女子一路进来,居然生了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不过好看是好看,看上去还有些稚嫩。 不能认输,她不将她放在眼里,细着嗓子:“你是谁?” 月初挨着苍叶十分自然地坐下,细长手指捻起一颗葡萄,懒懒向后仰,淡淡道“沧澜月初。苍叶是我的,你别想打他主意了。” 此话说的如此直白,女子一时间有些惊愕,捂住了嘴,“苍叶哥哥,你怎么能和她在一起……” 月初抖了抖眉毛,加了一剂猛料,:“不服咱就公平一点,要不咱找个宽敞的地方出去打一架?” “你,你们……”画雨你了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来,可是她明显觉得自己受欺负了。 见着画雨忽然挂了眼泪,月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她赶紧递给她一方手帕,“别哭啊你” 画雨捏着手帕,眼眶通红:“你,你。你……”她看着苍叶一眼,又看了挽着苍叶手臂的月初,捏着帕子走了。 月初坐下来,拿着筷子扫了桌子上的食物,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苍叶哥哥,你不去追她吗”苍叶抖了抖,手中的土豆丝掉回盘子里,你再叫一句苍叶哥哥试试? 月初瞪大了眼睛,声音细细:“苍叶哥哥干嘛凶人家?” 苍叶:……。 两人在这里讲话,画雨从院子里一路哭哭啼啼出来。哭了一路的鼻子,她狠狠将手里手帕,揉成一个团子准备扔出去,却忽然撞上个人影,她气道:“是谁走路不长眼睛。”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眯了眯。 她抬起头却愣住,立马停了哭声,一张脸若雨后的梨花,:“北极帝君,小仙小仙。” 北极目光落到她地上手帕上,白色手帕上有个小小的花样。 他淡淡声音响起:“是你。” 画雨抬起头,不知道北极帝君说的是什么,只是愣愣捡起手帕。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7章 紫府月(七) 都说北极大帝是个无求无欲的仙,但月初却晓得,北极帝君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个心尖尖上的人正是来和苍叶相亲被她搅黄的常州公主画雨的同胞姐姐。 北极帝君和常州长公主的那段缘归根结底,还是靠她做半个媒人。但那时候,她们还不懂,都一致以为北极帝君瞧上了画雨公主。 当然这个误会都成功来自于北极帝君身边的小七引导,照小七当日的思维来讲,月初当日昧着良心同苍叶欺负了画雨,画雨一路梨花带雨出去碰上了北极帝君,应该就在那时候,北极帝君瞧上了画雨。 画雨是个淡雅的美人,在同辈中姿色是有些不同来。再加上她哭起来,一双眼里水光朦胧。 虽然月初起先觉得北极帝君是个审美有些颇高的人,见了画雨就动心有些牵强,而事实发展也的确是这样,画雨和她一样,不过都只是个引子,但当时小七被司命感染的十分有料。也顺利将她带偏。 小七郑重严肃的再次引导她: “世间缘分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事情。爱情往往就是悄然而至,你觉得这块石头和这个鸡蛋不能在一起。但是有可能两人相遇的时候,就是轰轰烈烈。 比如你觉着画雨一般,但是在那时,帝君他看着她就是不知所措的一朵白梨,惹人心生怜爱。” 小七的一番引导后,月初隐约懂了一点,这也导致她一直为苍叶和北极帝君担忧,都是一家人,为了画雨这个红颜祸水,如若像司命的话本子上那样,纠缠成我喜欢你,你喜欢他,叔侄成仇,忘恩负义,大义灭亲,六亲不认,那可怎么办才好! 她这样够义气地替苍叶担忧的时候,画雨再次一袭碧绿纱衣来了紫宸宫中找北极帝君。 她从着宫门而入,转过长廊,偏偏然来了紫宸殿中,纤纤玉指捧着个类似荷包的东西,一双眼睛水汪汪看着北极帝君。 北极帝君愣了愣,看着荷包上的莲花绣的栩栩如生,愣了一下,说了句不得其解的话“你绣的这么好了。” 说着他接过东西,像是认真在端详。 月初站在远处手里捧着的是红烧鱼,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北极帝君和画雨虽然没有亲密动作,但是她觉着远远看着就觉得美好自然。 但是苍叶是她的好友,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要为朋友两肋插刀,必须看不惯画雨脚踏两只船的样子。 她捧着红烧鱼过去,画雨坐在案前,像是女主人般,纤纤手指往桌子上点了点,“你放这里罢。”话落,看她的眼神带了些挑衅。 画雨看着眼前的小仙官,那日她在苍叶殿下面前让她难堪,她还真的以为是她就沧澜的那位帝姬,那个仇她也就忍了。可是她后来才听说她只是个北极大帝紫宸宫中写史书的小仙官罢了。虽然是灵均上神招摇山的,但终究是个小仙不是? 她想到这里,底气都多了几分,接着指使道:“对了,麻烦仙官泡壶茶上来,这茶太凉了些。” 月初难得好脾气的拿过茶,在手中摇了一摇,“可以了”。 画雨伸手接茶,不小心没接稳,“呀”一身站起来,热茶倒上了她的衣袖,杯子也利落成了一地的碎片。她白暂的手上多了两个红泡。 一旁一直看着荷包出神的北极帝君抬起头来,皱了皱眉,“没事吧”。 画雨咬着唇,摇了摇头:“虽然有点疼,但想来月神官也不是故意的。” 月初莫名瞧着她,心叹,画雨这样的小把戏小心思,在万年前她就不用了。但是九重天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未说什么,北极只是淡淡看她一眼,站起身回紫宸殿中去取药膏了。 月初愣了愣,觉得自己还是准备离开,却被画雨叫住:“等等。” 月初回头。画雨轻飘飘走过来,抬了抬手道:“月仙官原来是招摇山灵均上神处的,画雨上次唐突了。” 画雨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月初瞬间有些愣住,这样的画雨与上次有些不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果然爱情让人盲目,画雨因为北极帝君,居然都变了样了。月初在那么一瞬间对画雨有了误解,但幸亏只是一瞬间。 画雨看了眼月初,细细道:“适才仙官的厨艺倒是与天厨差不多,画雨用的很好。” 月初摇摇头,随口道:“我是为了帝君做的,不是为了你。” 画雨有些僵硬,“仙官不是有苍叶皇子,为何如今还在这里来纠缠帝君。” 月初僵了一下,不知道怎样作答。在画雨心中,她的确和苍叶是有些关系的,但如今她虽然和北极帝君苍天可鉴,可她还是苍叶的朋友。 为了苍叶,她也不得就安逸的成全她,话本子那些扒着碗里看着锅里,四处留情的人叫什么来着,对,浪荡子。怎样形容浪荡子的?月初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出来那个词语,她抚了抚袖子,一副端庄模样,认真道:“大概是我比较滥情吧。” 画雨再次愣住了,刚想要说些什么,抬头看着月初的背后,却是柔柔微笑:“帝君。” 月初回头,北极帝君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北极走过来,语气有些冷淡,“你先下去。” 月初点了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朝他拱了拱手,轻快退下去。 还没走出两步,后领子忽然被人轻轻抓住。北极伸出手优雅提着她的衣领子,回头对着画雨道:“我说的是你。” 画雨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眼月初又看了眼北极,盈盈一拜,柔柔道:“那小仙先行告退了。” 月初见着远远那一片青衫离去。她有些愧疚,虽说自己的确对画雨看不惯,但是她是北极帝君瞧上的人,如今两人生了嫌隙,她这个从中作梗的人有些忐忑。 看来北极支开画雨,是为了给画雨报仇。 但是这也符合常理,哪一个人不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心上人呢。北极帝君他想把他最好的一面留给画雨,最凶残的一面留给她。 真是何其阴险!何其残忍! 北极帝君是个什么人,她这几月也算懂了点皮毛,以前战史上写他的事迹,她也有看过。虽然这两万年来她修为长了不少,但是要和北极大帝真正打起来,她估计出不了几招就被灭了。 月初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害怕,往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北极倒是负手看着她,逼近她一步,淡淡道:“你刚才把我是茶杯子摔坏了。” 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什么意思?” 北极淡淡道:“那是我最喜欢的茶杯。” 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着不能让北极帝君又逮着机会欺压,于是她昂首挺胸:“我赔你个新的就是。” 话说的漂亮,但是她实则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她去找紫宸宫中最善解人意的小七帮她揣摩,小七诧异道:“帝君竟然有最喜欢的茶杯子?” 他认真纠结了一会儿:“我以为帝君向来没什么爱好,可竟然他都说贵重了么,那这三岛十洲,最贵重的茶具要属东洲的茶具了。” 于是月初特地跑去东洲找到最好的师父,在火炉子前蹲了三天,冒着差点变成烧烤凤凰的危险给北极帝君烧了一款非常精致的茶杯子回来。 她小心翼翼捧着茶杯子上前:“帝君,这个绝对货真价实。” 北极帝君以手之颐,喝着一杯茶:“什么货真价实?” 她说:东洲的紫陶。 北极静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微讶。 她瞧着北极帝君一向平和的眼里居然有这么一丝微讶,看来北极帝君的确没有想到她能把这么费工夫的东西弄到手,她忽然有些小骄傲。 她想着要说些大气从容的话来,诸如:“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不,我给你弄一套新的来了”或者“我也没受多少挫折,轻轻松松就搞来了这写茶具……” 这些话没有来得及出口,她的目光凝结在北极手中的杯子,再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茶杯,诧异道:“你上哪里弄来的?” 北极不紧不慢道:“太上老君的地摊上,一个夜明珠,十个。” …… 因为她欺负了画雨,所以北极帝君总是为画雨出头,变着法找她算账,其实这些她也不放在心上。因为后来她知道,北极帝君虽然喜爱捉弄人,但是在大事的时候,公私分明,在遇上她危险的时候,还是会路见不平一声吼。 北极帝君是个不得了的神仙! 当时是,她正在院子里面剪花,剪得开心,忽然门口小仙跑进来叫她,“门外沧澜有人来找。” 她放下手中的花,一溜烟儿跑出去。 巍峨的宫门前一身青衣袍子,正是她沧澜的熟人,和舟。 河舟脸色灰白,眼神冷冷:“魔君鬼破出现了,现在王上正在和他对峙。” “啪嗒”一声,月初手中的花枝折了两段,她嘴角浮起笑容,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找了他两万年了,今儿终于出来了。” 自从两万年前魔族与沧澜大战后,魔族已经与天界讲和。但是那是天界的事情,沧澜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过去。 一旁小七抱着黛蓝的瓶子过来,看着她泛红的双眸,顿了顿,“你这,你的瓶子还要不要了?” 云端之上,层层乌云包裹,肃杀的气息在这里结成一片,一玄衣少年和一道黑影两人正在打斗,不远处的云朵上,还躺着一个绯色衣裳的少女。 显然玄衣少年已经有些疲惫,眼看着黑银正要一招过去的时候,忽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花枝从天空中落了下来,一道白色屏障护在少年身前。。 片刻后,只见一抹白色身影手中握着一把血戈,傲立于云海之间,身后白纱随着疾风四处缥缈,平日软软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一丝红光。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8章 紫府月(八) 月泽眯了眯眼,叫了声“姐姐。” 月初眼睛盯着浓浓黑云中的人,伸手将月泽护在身后,“你先带少梨回去。” 月泽摇了摇头,但是又看着云朵上晕倒的少女,咬了咬牙:“我把少梨送走便回来。” 月泽带着少梨离开。一道黑影落在云头,紧接着天边齐刷刷落下一排鬼将,护在他身前。魔君鬼破长刀握在手中,声音带着轻蔑,“小丫头,你又是谁?” 月初抬手将身后碍事的白纱利落绑起来,手中握着的血戈剑翻转,声音冷冷“你姑奶奶,沧澜月初。” 鬼破愣了愣,像是终于想起来,两万年前沧澜的确有个小丫头,他见过一面,那时还跟在月苍烟身后,十分薄弱。 他摇了摇手,收回长刀:“你走吧。” 月初脸上有些柔和笑意,偏了偏头,“我走可以,你把你的命留在这里。”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你吃了没有”这等轻松话。 说完不等鬼破反应,她已经提着剑,纵身一跃,快速砍过去。 半空中雷声阵阵,闪电在天边劈开来,魔族鬼将一个个冲上去,都没有将对面的丫头放在眼里,但是还未近身,脑袋已经被削了一半。 月初出手利落且快速,她的一招一式如今没有丝毫花架子,在此时更是招招带血。而她手中的血戈原本就是上古神器,那人锻造它的时候比寒魄剑还花费功夫。后来又在这万万年中的鲜血里浸出来,如今用着十分顺手。 魔君鬼破原本也没有将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但是在血戈穿过一个个躯体,月初一路鲜血从尸体上踏过来的时候,鬼破不得不打起了精神:“事到如今,魔族已经与天界讲和,为何你们还要纠缠呢?。” 月初眼里没有半点星光,抬手那袖子擦了擦剑身的血,冷笑道:“真真是笑话,如今你讲着归顺天族,一时犯错,那我们月氏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血戈剑身已经干净,她提着它向鬼破走过去:你手上沾的是我家人的血,脚下踏的是我月氏族人的尸骨。你魔族有的安稳是我沧澜的生灵涂炭。” 鬼破像是无奈,声音低沉:“可我最爱的儿子已经付出了代价。” 鬼破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月初觉得心火更旺,双眼赤红:“付出了代价,那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她颤抖,压着嗓子:“我王姐一个人在孤孤单单的躺在无妄海,可是他还活着。” 没有丝毫停顿,月初已经提着血戈砍过去,光影掠过之处山崩地裂,金光若流箭,所过之处,皆为粉末。 纵然月初是个能打的,但是魔君鬼破怎是轻易就能干掉的,从魔族自蛮荒崛起而时,手中的长刀下生灵无数。三岛十洲中没几个人能敢和鬼破叫嚣。 月初是个例外,是个不怕死的例外! 在这一刀一剑中,月初手臂上背部被砍了不少口子,血液透过素色衣裳层层蔓延开来,远远瞧着像是一身的桃花。但是月初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停手的打算。 鬼破虽然厉害,但他此时两万年前的伤没有好的利索,这也是为什么月初想抓住时机把他给砍了。 手中血戈已经喝足了血,发出冰冷铮铮声。月初将全部功力运载血戈上,血戈刷一身迅速从她手中窜出去,强大的灵力直接杀向鬼破,鬼破举着长刀挡过,蹦出一片火花来。 天边闪电阵阵,雷声滚滚。 向来在战场上,若要破了兵器阵法,只能解决兵器的主人。想要血戈要停下来,除非她死了。 鬼破也像是知道一点,在侧身挡开血戈时,刀在空中劈开来,突然转了方向朝着月初落下来。 鬼破像是嘲讽:“既然你要寻死,那本君就送你去和你家人团聚。” 月初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适才所有力气都已经运在血戈上,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挡。已然是死局。 但是她微微侧头,身后血戈已经穿过来,她忽然嗜血一笑,抬手一把抓住刀刃,“那就一同下地狱吧!” 此番,她要死,也是要拉着鬼破一起死的! 鬼破终于知晓她的法子,慌乱又狼狈喊道:“你个疯子……” 想要抽回长刀,但是刀刃却被月初死死抓住。连着他也动弹不得。 鲜血血液从手掌中流下来。月初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疯了,可她从来就不带一个怕字,刀间舔血的生活她已经过了万万年,为的不过是现在的沧澜罢了。沧澜如今很好,她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灭了眼前的人。 身体上的每道伤口都在疼,可是她想起那些沧澜的白骨深深,梦中故人,她心里就痛的不行。 眼看血戈立马就要刺上她,穿越她的身体后,钉入鬼破的胸膛里。 她松开刀刃闭上眼:能把鬼破给灭了,她也算死的有价值! 身后突然一阵红光而来,忽然她手肘被谁稳稳一拉。 那人猛然一抬手,原本急急杀来的血戈已经到了他手中。剑锋一扫,火光自九重天落下,老魔君鬼破经不住后退,猛的被摔在地上,喷了几大口鲜血来。 如此拉风又强大的术法,月初有些眩晕,一片墨色衣角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老魔君从地上扶刀站起来:“北极大帝!” 额,原来是北极帝君!月初抬手拂过挡在脸上的宽大衣摆。 北极大帝在九重天上的紫宸宫养老多年,多年不管紫宸宫外面的事。是个最清净的老神仙。但养老是养老,鬼破并没有忘了北极大帝当年在蛮荒时候带兵领将的样子,他在他刀下吃了多少亏。 一代尊神,其实是恐怖! 若是平日,他是能与北极拼上一拼,但此时鬼破原本旧伤未好,适才与那小疯子又打了那么一架,鬼破有些不甘,看着眼前的人道:“此事与天界无干系,大帝为何要插手?” 北极只是看着身侧的人,目光落到她垂在一侧被割破的手掌上,血肉翻开来,隐约能见白骨。 他皱了皱眉,原本收回的手一招,红光划破黑色天际,刚爬起来的鬼破又被重重摔倒在地上。这一摔,摔得十分严重。 北极轻飘飘收回手,看向鬼破,淡淡道:“她是我紫宸宫的人。” 北极帝君在此时能跑出来,月初忽然觉得这人是个重情义的,对他手下的一个小仙都如此这般讲义气,她打心底里敬佩他是条汉子。 以往的那些小打小闹,她决定不追究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倒在地上的鬼破,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是还没走出半步,已经站不稳,有些晃荡。 北极伸手扶了扶,低眉看她一眼:“不怕死么?” 她像是还没有缓过来,捂住肩膀,: “不是不惧死,也不是没有牵挂,只是这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魔君,情绪有些激动,“我这万万年来数不清有多少次想要毁灭,可是我知道,若是要死也得拉着他一起才是! 她记得她当时说那番话的时候北极瞧着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非常拉风,可是她没有拉风到最后,说完就晕了。 她时常后悔,她当日晕的太不是时机,若是再能坚持一会儿,她已经就冲上去把鬼破给砍了。 那时候她被打伤了,她没有立刻醒过去,倒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两万年前的旧事。 那是她认识南山的时候。 她幼时在宗学里上课的时候,学堂里的小伙伴们几乎个个都非常能打能抗,里面唯有一个娇滴滴的小狐狸十分柔弱,长得十分柔弱,性格也非常柔弱。 那么柔弱的姑娘她娘亲特地给她取了一个不那么柔弱的名字,山风。 希望她能如山底轮回的风一样,强大一些。不过娇滴滴的小狐狸的却像是风,只不过是弱柳扶风的风,跟她娘亲的愿望差了好远。 她娘亲经常忧虑,照着这个形势下去,以后山风长大了嫁了夫君要是被欺负怎么办! 月初一直觉得狐狸大娘操心得忒远了些,因为山风在上宗学的时候就经常被欺负了。特别是隔壁山头的那个大黑熊老是欺负山风。 那一日,山风又被人欺负了,月初和沧澜宗学里的小兄弟实在是不能咽了那口气,下学堂之后约定好了,要去帮山风打一架,讨回公道来。 那一架双方打了个平手,大黑熊吵着隔几日再战。沧澜的人从来不是些怕事的人,月初一伙点了点头“打就打,怕什么。” 她那日和宗学里的小伙伴约了架后,看着天色还早又去河里捉了会螃蟹,从外面回来时候,她衣服上不知何时在山间被戳了好些个口子。 她当日穿的那件衣裳是九重天上织女仙子刚送来的,娘亲十分开心还给织女仙子带了很多夜明珠子去。若是被她娘亲看到了不出一日她就把那衣裳给糟蹋了,又要挨骂。 月初不敢从正门回去,习惯地饶了正门,走到熟悉的高墙之下。 她模仿了两声布谷鸟声,借着大片月光,翻上墙头。 夜色里忽然从院门里出来了一个白乎乎的圆滚滚的小身影。月泽搬着小凳子从屋里出来放到墙角,小声道:“姐姐,你快下来吧。” 月泽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是个十分懂事和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每次她闯了祸月泽都会帮她。 她绕道从月泽的屋子回去,显然已经是惯犯。 “小泽,你往后站远一点,我跳下来”。 月初摆手让月泽往后退一些。圆滚滚的月泽听话地往后退一步,她站起来估摸了一下距离,摆了摆手却又蹲下去。 月泽有些着急:“姐姐,怎么了?” 她在墙上磨蹭了一会儿,哭丧着脸:“我今天下河的时候扭了脚,不敢跳……” 圆滚滚的月泽抬起小手:“那我去找娘亲来。” 月初摇摇头:“不行。” “那找大姐姐?” 月初坚定摇摇头“找她更不行了,她会和娘亲说的。” “那我去找我师父吧。他肯定能帮你。”月泽突然想起来救星,赶紧握紧小手离开。 月初在墙头上等了半天,终于传来月泽的声音,稚嫩还带着写小大人的成熟,“我二姐姐出去鬼混了,弄伤了腿,现在趴在墙上她不敢下来,师父你帮帮她罢。” 月泽从廊檐下出现,带来衣衫一角。身后之人披了一件玄色衣衫从夜色走到月光下,高挺的鼻梁,清冷的眼,周身隐约带着缥缈,看上去慵懒又有些冰冷。 那人应该是已经入睡却被月泽吵醒拉起来了。 “师父,我姐姐在那里。”月泽伸出手指向墙头。 他站在院中,抬起头来。 月初坐在墙头上,身后是大片月光,她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抬手正要捏个法术,帮她下来。谁知刚抬起手,墙头上的姑娘像是已经领略到他的意思,点点头,却自墙头跃下来。 扑通一声!直直扑入他的怀里。 他顺手捞住她,皱了皱眉。肩上外袍子滑落。 月初抱着他,抬起头来,眼里好像缀满了星星,偏偏头一笑:“你是谁?” 他将她放下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声音淡淡响起“南山。” 她第一次觉得有人这样好听的声音,像是冬日落下的雪,凉凉的又带着温暖、慵懒又缱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9章 紫府月(九) 她认识他的时候这样自然。 她知道了这位夫子就是她父亲为月泽新请来的先生。她开始只是觉得挺好看的一个人。可是第二日和大黑熊约架的时候,她转变了对他的看法。 当日她们一行人爬上了山头,两对气势汹汹,然而还没开打,大黑熊表哥一不小心惊起了正在山中沉睡的一只山怪。 大黑熊的表哥一阵烟儿就带着大黑熊溜了。只剩下他们几个一行人,站在那里和山怪大眼瞪小眼。 气氛正紧张时候,忽然后面草丛传来脚步声,山林里出来一个背着竹筐的先生,那片墨色袍子抄着手正好路过。 旁边的小灰狼见着熟人,有些兴奋叫了声:“南山先生!” 然后旁边山怪动了动耳朵。 南山站在原地,瞧着她们一伙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月初她爹就是个长相英气的粗人长相,她娘亲倒是生的十分好看。可是她姐姐比较会长,既结合了娘亲的美貌又结合了她爹的英气。她的眉眼却自由发挥,那时候长得软软糯糯还有点娘。 于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娘,她一向喜欢用江湖的气息来包裹自己。 此时月初给那先生使了眼色,压低了声音,“南山先生你一个柔弱书生赶紧往后站,我们这些闯江湖的人这些打打杀杀事,你晓不得。” 她觉得她是个十分有责任心的人,而且那一番话很有意境,是她从她姐姐话本子上学来的词汇。 南山看着她的小个头,非常听话的靠着旁边的松树上,淡淡的且十分悠闲的看着他们。 月初有些担忧,生怕伤害了他,再次小心翼翼道:“先生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你快到我身后来,我好保护你啊” 话落,忽然山怪打了一个呵欠,险些吹起山底的风。月初站着不敢动,微微侧头同身后的同伙们商量“谁先上?” “殿下,我不敢……”身后的灰狼已经憋着嘴,貌似马上就要哭了。 月初看着已经要哭出来的灰狼:“那,那你们害怕的人就先躲到旁边的山石后边去吧。” 她话一落,原本站在身后的人已经嗖嗖全部窜到了旁边的山石后。 山怪原本半合的眼睛像是感受到了众人的动作,突然睁开眼,恼怒地伸出尖尖的利爪伸过来,像 是要把月初提起来。 月初迅速侧身,踏着气浪飞起来,与山怪平行想要捏个昏睡诀,但是还没飞上去,那只已经张开了大嘴,露出嘴里的锋利牙齿。 月初虽然从小上山爬树下河捉鱼,这些样样都齐全,但是她爹月白在另一面对她管地十分严格。再怎么打闹也没有让她出过沧澜。所以她也没有遇上过什么大妖大怪的。此时看着灯笼似的大嘴,她的法术不稳,吓得直接从空中掉了下去。 她掉下去尖叫了一路,但是却掉入了一个怀抱,原本在靠在松树旁的人已经伸手稳稳捞住她。她呆呆看着他的墨色衣领,还有流畅的下颚线。 她从前没有去打量过他,只觉得他是个不那么书生气的书生。可是此时她看着他,是个任何角度看上去都很好看的长相。远看着好看,这么近看着,不得了,还是好看啊。剑眉,高鼻梁,薄唇,眼里的杀伐不比她爹少。 他垂眼看着她,半天薄唇轻启“你知不知道你很重!” 她忽然觉得难为情,咬了咬嘴唇,赶紧下来:“我才没有嘞。” 他却是抬手将她拉在身后,慢条斯理挽起长袖,淡淡道:“既然要打架练手,这只山怪显然比小黑熊要好玩的多。” 说完,他抬手,地上一根枯木枝已经飞到他手中。 月初只觉得他只是晃了晃,那只山怪就已经重新倒入草丛里,化作一只小小的白色精灵,睡着了。 在那之前,她觉得英雄应该是提着三尺的大刀,身高体状,一脸的大胡茬子。脸上是饱经苍伤,留着一条向往着战绩的疤痕,从眉骨至下巴,或是耳旁到脸颊。 遇上大风狂饮酒,枕着三千海水睡得一夜好梦,若是遇上战事,站出来杀敌三千。 她钦佩的是英雄,南山先生他虽然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手握书卷却知晓天下兵事,提着那把剑除了杀敌,更多时候在湖里插了条鱼来烤野味。 但是这样看似闲散淡漠的他,所谓神还是魔,与他来说并不是黑白分的清楚。但是每一次他都能勇敢站出来,从不惧怕,也无所畏惧所谓!英雄也应该是这样,勇敢,无畏,立于天地之间。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她瞧上了南山的缘故。 尘封了很久的记忆从遇上魔族那人醒来,一番故梦,梦醒人散 她这个梦做的很美好却是又很伤感。她在脑海里隐隐约约又觉得手臂上凉凉。 她迷糊睁开眼来。一个白衣神君正坐在她的船头,一双修长的手正解开她的衣服。模样十分专注。黑色青丝垂下挡住了半边脸。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人间话本上,这样的多半是沦落到了那些浪荡子的手上。她想也没想伸手一掌派过去。 那人的确是个好身手,只是微微一侧头,已经请以避开,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淡漠,听着声音却是在称赞:“伤成这样,还能打人” 她看清这位浪荡子,这位浪荡子修长手指上正握着一瓶药膏。月初顿时愣了愣“帝君……” 她忽然想起来她要和鬼破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是北极帝君仗义赶来帮了她。 可见北极大帝是个十分仗义的人,但是这样也不能解她的衣服。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想用最严厉的目光在他眼中找点什么来,北极眼里一阵清明。 北极大帝何许人也? 北极大帝是位高尚的仙。他这样看似在解她衣服,其实只是想为她上药而已。但是为什么上药不能让个宫娥来呢? 嗯,那可能是因为紫宸宫宫娥很少。 北极大帝为尊神,这般接地气的关怀她,显然是她这样的小仙望尘莫及。她怎能以那样龌龊的思想去形容他,月初在心中痛骂自己了几遍粗俗。 做神仙的,如果她此番扭捏,这样倒显得她娇气。她在心里打了好几个阵仗,她表面十分从容,淡定从床上坐起来,“多谢帝君。” 北极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些探究。 她想着赶紧起身,忽然门口传来了一声杯子落地声。遇上了一路弱柳扶风的画雨正一手抓着门,眼眶有些红。 北极轻飘飘转了个身:“你来做什么?” 月初坐在床榻上,觉得这番误会大了。照着画雨公主那个角度望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她衣衫不整,北极帝君他又挨着她很近,北极这就是活脱脱的红杏出墙来啊。 她虽然不喜欢画雨,但是这毁了人姻缘之事,她不再想第二次,她难得善良:“那个今日谢谢帝君路过出手相助的救命之恩,小仙肩上这道伤口已经没有大碍,小仙就不叨扰帝君清净了。”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透彻,第一化解了尴尬气氛,第二又巧妙告诉了画雨北极只是救她而已。 她拉上自己的衣服,一边下床一边系领口的绸带子。北极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她回头,北极静静瞧着她“你第二个结带没系好。” 月初:…… 北极这番路数她实在是搞不懂,画雨果然一跺脚,红着眼眶跑了。 北极大约是个情场高手,到底与画雨之间要怎样,她这个脑袋但是这些风月之事她着实觉得有些麻烦。 她瞧着画雨的背影,自己也惆怅了一番。“小仙也先退去了。” 北极帝君站起身来,绕过屏风,:“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立在门口的月初呆住,然后挠了挠头,向来这样的事都是发自内心,北极帝君救她也不过一挥袖子的事情。 可是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打架之恩也应该以打架报恩抱回去。 她抬了抬手,慎重又庄严道:“帝君救命之恩,小仙定当放在心上,倘若帝君以后要是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必当帮上一帮。” 北极帝君冷眼瞧着她。 她有些愣了愣,觉得自己诚意不够,于是又加了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北极淡淡道:“我不需要这些虚的。” 北极帝君是个忒实在的了人。但是他此番要个实在的东西月初现在拿不出来,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我这上九重天来也没有带什么钱,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可以抵一抵……” 她弱弱道:“要不帝君,我先欠着。我回去就给你送来。” 北极嘴角终于带着一丝的笑,表示默许了。 月初兴奋地提着剑正要走,忽然北极目光落在她的剑上:“这把剑……” 她赶紧将血戈小心翼翼护在怀中,“这个是不能给你的。” 北极没有说话。 她愣了愣,觉得自己有些表现得有些激动,又添了一句,“我们这些打打杀杀之人,对兵器自然是不一样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0章 紫府月(十) 此番与鬼破一战,让她想起来许多往事,那些往事不能再搁着。特别是收到招摇山传来的消息后,她拢了拢衣服靠在窗边,神色严肃将纸张揉成了一个团,招了一只青鸟来,“告诉和舟公子,速去南冥。” 然后她在九重天养病养了几日,身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就连旧伤也好了很多。她忍不住感叹,九重天上的药医着实有几把刷子。只是身体上的伤愈合的差不多,她的精神却不是特别好。 比如她看着紫宸宫里的那扇屏风,就有些出神,那扇屏风上是一枝疏笔墨梅,想来是画者一时无句信笔点梅,或是墨尽而笔已秃,点点梅瓣,拙得很有逸气。 她忽然想起了她的南山,他画画也很好。 有一次,她去给他送水果的时候,南山就铺了个纸在那里画画,画的是个十分好看的兵器。她当日看着,羡慕的不得了,“哇,你画的好好看。” 南山瞧她一眼,难得好心,侧头道:“这么喜欢我也就顺便给你作一副吧,你站到那里去别动,我给你做幅画。” “什么?”月初有些惊喜,赶紧屁颠屁颠跑到旁边的花树下,端端正正站着摆出了个十分仙女姿,她问他:“这样子可以吗?” 南山拿着笔好像是在思考,又摇了摇头,手指往旁边移了移:“你往那边站一点儿。” 月初听话往那边站一点儿。 南山又摇了摇头,说:“不行,你摆个好看的动作。” “好看的动作?”月初想了一会儿,拿手比划着,“这样,精英展翅,神女飞天。” “可以。”南山点了点头,似乎是十分满意。 月初觉得她此时的动作十分扭曲。虽然自己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南山觉得好看,他的品味一向比较有调调。也没什么可以调整的。 南山聚精会神隔着案头作画,偶尔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总是带着笑。 约莫着一个时辰过后,因为保持弯曲姿势太久,月初脸上的笑容从起初开心的笑脸变成标准式假笑,她催促道:“可以了吗? “可以了。”南山放下笔,点了点头,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作。 月初尽管腿已经发麻,仍然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小心心,跑过去,白色宣纸上哪有什么大作,只有一个几笔就能圆圆的一个十分简单的鸟。 月初瞪眼,气鼓鼓道:“你又诓我?” 南山一脸云淡风轻:“哪里诓你了?”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画上的小圆鸟,“不把我画好看就算了,你还把我画成这个样子” “这就是你啊。”南山诧异看她一眼,认真给她解释:“你看这只小鸟,圆鼓鼓的眼睛,短短胖胖的爪子,和你一个样。这分明就是你嘛。” “真的?”她又凑过去将画拿起来。 “我几时骗过人?”南山认真严肃看着她,说着就要收起来。 她赶紧护住:“这既然是你画的我,就不能收回去了。” 她小心翼翼将画给收起来,回去后藏在她藏糖果的柜子中。那是她很宝贵的东西,毕竟是南山送给她的礼物。 万年前的种种回忆在脑海里翻滚不肯停息,月初躺在被窝里一天都不想出门。小七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她是生病了,应该出去透透气,又邀着她去天河边吹吹河风。 但是她单单路过南天门看到小将的母亲给他送饭的时候,她就又想起了,曾经她将她父亲精心雕刻送给她娘亲的小匕首弄丢了的时候。 那时候,她娘亲知道了之后拿着树丫子从山下追到山上。又围着王宫追了两圈。她边跑边嚷道:“娘亲,我不是故意的,你都说了不生气的。” 她跑开来,一边道歉。 她娘亲向来外表看上去都觉得是个和蔼可亲,温柔端庄的夫人,但是实则脾气是一等一的火爆,生气的时候,只有她爹才能劝下来。不过她爹和她娘亲是一条船上的人,向来都是顺着她娘亲。导致她每次要反抗她娘亲的时候,都没有人和她站在一队。 月氏王后拿着一跟树丫子追着她过来,一边责骂:“那是你父亲花了两百年雕刻的东西你就给弄丢了。上次出去和隔壁山头大黑熊打架还带着那么柔弱的山风去,你说说,我今日再不管管你,你就要上天下海了……” 她一边跑一边躲,她娘显然跑不过她。 忽然月泽小小一只拎着书袋子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茶白衣衫先生,正是南山。 月泽小小只张开手护住月初:“娘亲,不要打姐姐。” 月氏王后没反应过来,月初已经一阵烟躲到了南山先生的背后,探出一点小脑袋来:“娘亲,我再也不敢啦。” 月 氏露出一点温和笑意:“先生见笑了,您让让。” 那人准备侧身,却被月初死死拽住那人的袖子“别别别……”她眼神可怜巴巴望着他。 他垂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她娘亲,不好说些什么。 月氏王后脸上端着端着温柔的笑容,“先生,您别护着她。”手中的鞭子却抓住空隙扫向抽身后的人。 月初激灵,躲到那人的白衣袍子下面,树枝唰的一声,落下去打到那人的手上。 忽然,一阵寂静…… 月初探出头来,月氏王后呆愣,抓着树枝,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南山先生……” 月泽跳起来,有些兴奋:“娘亲,你打到先生了额。” 这场小闹剧月氏王后收了场。月初看着南山的手,手背上红红的痕印很是愧疚:“你疼不疼?” 南山点点头。 月初有些呆愣,抬起头来:“真的很疼吗?你打架那么厉害,再加上我娘亲一个,嗯……弱女子。我以前都不会觉得疼的。” 南山摇摇头,缓缓道:“你娘亲是不是个弱女子这暂且不谈,我的手却因为你被打伤了,现在吃饭都成问题了。你看,我现在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月初有些内疚:“那你用勺子。” 那时候她特地去找沧澜最好的师父给他做了个精致又实用的勺子。回到宫中他的手却什么事都没有。不仅拿得动筷子,还能和他爹提剑过几招。 南山将诓她作为一种乐趣,可是她也生气不起来。 那些两万年前的旧事一个不留神在某一个时刻就溜出来了。虽然都是些单纯美好的记忆但如今时过境迁,她想起来这些,越单纯美好她越是难过,所以她这病养的越来越憔悴。 苍叶给她带来了灵山最好的果子“你这几日看上去跟个霜打过的茄子,有什么烦恼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她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有特别大的雪,突然问苍叶:“你会不会突然特别想念一个人?嗯……就是那种做梦都在想的那种感觉。” 苍叶摇了摇头:“我们这样行走江湖的人,有什么想不想的……”说完又惊恐看向月初,:“你,你不会喜欢上我二叔了吧。这也怪不得你,我二叔他虽然性格古怪,不近人情,为人冷漠还喜欢落井下石,但是我二叔他的确非常招女人喜欢。” 苍叶摇摇头,又非常怜悯看她一眼,“你惨了,你惨了,只要是个女的都会喜欢我二叔。要真正算起情敌来,你的情敌可以手拉手绕南天门一圈了啊!” 月初抬起头焉焉看苍叶一眼,重新趴回桌上,无神地看着袖口叹了一口气,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怪不得苍叶,他那时候还是个不懂风情的家伙。 她那时候在被窝里睡了两日之后,觉得自己有些伤情,有什么事过不了的呢。她应该朝前看,比如朝着鬼破看。 那鬼破两万年没消息了,此番又飘出来,她不能在九重天上再呆下去。 想清楚这一点,第三天,她已经活蹦乱跳从床上起来,一大早赶到四清殿中想要快点把手上的活干完。 她坐在满是书卷堆满的案头上,咬着笔杆,上面已经有一排牙印。小七在旁边整理书案同她闲聊:“唉,小殿下,可曾知晓招摇山灵均上神处的一些消息。” 月初来了近,神色威风禀然:“这个嘛,略知一二。” 小七星君精神抖擞,两眼放光:“想必你也知灵均上神三千年前救了一位美人。都说是为小夫人,上次我们去灵山还见过一两次。” 月初放下笔,竖直了耳朵:“如何?” 小七放下手中的书卷,凑拢来,点点头,叹道:“果真是为名副其实的美人。”接着他还有些兴奋:“关键是这位女君好像与灵山的某位神佛有些关系。如今灵均上神被那个南冥公主瞧上了,听说那位女君,还有那位神佛都在那里。” 月初颤抖着手,声音激动:“竟还有这事?” 旃檀神佛的名号她是知晓得。她不由心生佩服:“这位女君真是好胆量。” 小七摇了摇头:“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隔了几日,她要去南冥走一趟,倒不是因为前几日的八卦引诱了她想去,虽然也有这么一层原因,但是主要还是因为和舟传来消息,南冥有件正事儿需要她去。 这件正事儿是她们沧澜的一件兵器。那兵器曾是神官为她姐姐月苍烟所锻造。两万年年前在战事中遗落到世间。她这些年,找了很久,此番出现在南冥。 她速战速决去了躺南冥,抢了一把寒魄剑,再看了位那美丽的女仙君。不过她走着一遭其实是上了灵均上神的当。她被他诓去南冥,要是一个引魂术。 引魂术是他们月氏一族才会的术法,能进入人的神思,唤醒前世今生,还可以解执念,破心结。她从前走了后门,在奈何桥旁边开了间茶铺子,其实就是这么个术法。 不过这个法术她施的心甘情愿,因为那位招摇女君看着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何况灵均上神还给了她一把折扇。这把折扇听小七说,是北极大帝瞧得上眼的。前些日子,北极救了他,她就欠了北极一个恩情,她应该还还他。 从南冥回九重天路过南荒,她停了下来,南荒下的杜玉山是挨着鬼破魔族的边界口,她立在云头上眉头紧锁。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魔族近日有个怎样的风吹草动。 她敲着扇子纠结,忽然脚下踩着的云头猛然晃动,她赶紧稳了身形,扒开了个缝缝看下去。 云头之下,还是浓云滚滚,浓云滚滚处却有一头白的发光的软绒绒大毛毛熊,不,不是大毛毛熊,大毛毛熊身后还有一大批漆黑黑的军队。 另一方的云朵远处立了个人影,那人影一身墨色袍子,,肩上扛着跟细长的竹竿,轻飘飘立在那儿,看上去特别拉风。隔着老远月初也能认得,这个人正是九重天上的北极大帝。 北极大帝为什么在这里?想来是因为平日太过招人讨厌,结了不少的仇,月初有些兴奋,她深深觉得北极是应该找个人好好教训一下。她将缝缝扒拉地更加宽一点,聚精会神的看着。 那头大毛毛熊蹬了蹬短小的爪子,一跃而起,举起前爪子朝着北极呼过去了。 月初看地认真,但是忽然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容易报恩的机会,她前几日就说着要帮北极干一场架回去,她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况且北极大帝是何人,其实不用她出手估计也能摆平,但是自己此时去假装帮上一帮,就能顺带把人情给还了。 她简直是个机灵鬼哇! 月初在外面将这一番算地机灵,然后兴奋异常抽出了寒魄剑,给冲进去了。 她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冲了下去,那人轻飘飘望着她:你怎么在这里。她十分豪气护在他身前说:“打架这种事情,我向来热衷,更何况是打群架。”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1章 紫府月(十一) 掉在魔界杜玉山的漏洞里,大约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月初蹲在一旁缝自己适才被树枝刮坏的衣裳袖子,北极挨着旁边的一块山石悠闲坐着,十分专心致志地研究那根竹竿子。适才还凶猛异常的大白熊此时在旁边有气无力的躺着。 此时这个场景要归结于两个时辰前,她自告奋勇前来帮北极打架,然后太过激烈,导致他们三人一同掉入了魔界中杜玉山的这个漏洞,不,不是三人,是两人一熊,毕竟她当时还不知道那个大白熊是个貌美的青年。 月初将自己的袖子歪歪扭扭缝好了,觉得饿的有些厉害,她又摸了摸肚子,起身去周围转了几个圈,也没见着什么可以吃的。 她们掉入的这个漏洞里是一座荒山,穷山恶水的,满山都是些黑压压的瘴气,连个树果子都没有。 她绕了几圈有些失望回到原地,蹲在地上看着身前适才被她压得半死不活的这头大白熊,从上打量到下,忽然问旁边安然打坐地北极:“能吃么?” 北极帝君悠闲地瞄了一眼地上的物种,认真道:“可以试试。” 大白熊一听,抖了抖,立马从地上扑腾站起来,咧开了嘴作出凶猛的样子。 月初看着这头大白熊,大白熊毛发绒绒且有光泽,两个眼睛看着圆溜溜,尽管此时龇牙咧嘴,但是她认真瞧了一会儿,居然觉得有些可爱。 她想了一会儿,转头对北极道:“现在吃了它是不是太可惜了,我们把它带回去,再养的大一些,到时候估计还能卖个好价钱。” 北极点点头赞同道:“很有道理。” 月初从小就喜欢这样的宠物,但是她的元身是一只凤凰,没有什么威严,她一向羡慕这样三头六臂且十分凶恶的长相。此时,看着这头白熊,几百年从未有过的女性温柔给激发出来了。她看着大白熊温柔道,:“小黑,那我暂时不吃你了吧。你去四周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好不好?” 被叫“小黑”的熊,垂眼瞄了一眼自己白晶晶的毛发,咬牙切齿。 这斯居然将他如此英勇神武的外形叫小黑。他非常有志气的将头晃到一边。 月初伸手摸了摸小黑的头,嘴角轻轻上扬,紧接着道:“你若是不去,我们就暂时吃你了啊。” 此话一落,小黑忽然精神抖擞再次从地上弹了起来。 它看着眼前的二人,一个是北极帝君,他认了,因为向来像北极那样长相的就不是个好东西,自古红颜多半是祸害。可是来了个小丫头,他原本以为是个救星,看着一张粉粉嫩嫩的脸,却没想到是个心狠手辣如此歹毒的人。他妈的,他今日真是踩了霉运了。 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此刻为了苟且性命,被叫做小黑又有什么关系,被人威胁着去找吃的,又有什么关系。 小黑一步一步晃走了。 月初坐在水塘旁边浇了水磨剑。一旁一直安静的北极终于抬眼瞧她“你觉得它能找到吃的?” 月初看了小黑的萧瑟背影一眼:“它不是魔族的么?此地是魔族的地盘儿,它应该能找到,要是找不到……”她把寒魄拿起来,声音清脆朝着小黑的背影喊道:“待会儿就把它给处理了。” 这句话幽幽飘去了小黑的耳朵,它加快了步子,心里再次愤愤道:“最毒妇人心啊!” 坐在几步远处,北极的目光仍然落在月初手中的剑上,适才她举着寒魄来的时候,他没有仔细打量,如今才发现她两次用的兵器都不是寻常。而她此时手中这把兵器天生就是神物,无需再花功夫锻造。 所以他看着月初蹲在水塘边打磨,不解道:“你这剑已经很好了,还磨它做什么?” 月初抬手擦了一把汗,:“磨锋利一点儿,待会儿串肉吃啊。”。 北极淡淡瞧她一眼,不再说话。 月初收回剑却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的,她站起来,说“帝君,你上次救了我,我这次也救了你。我欠你的人情就算还清了,还有,你不是北极大帝么,你把这个结界开一开。我们要快点出去啊。” 北极诧异瞧她,淡淡道:“我打不开。”又补充道“你又何时救过我?” 北极大帝身为神仙界的偶像打不开这个漏洞她也就认了,毕竟再厉害的神仙也有失灵的时候。只是他不要脸到如此地步,她有些没想到。 月初瞪大了双眼,立即反驳道:“我,我,我适才就救了你呀。” 北极抬眼瞧她,认真思忖了一阵,淡声道:“算你救了我,你要我怎样报答你呢。” “啊!这个嘛……”月初没想到北极会说这话来,北极的报答?他要报答她?这太突然了。 她支支吾吾了两句,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暗自觉得自己需要深明大度一点,本来就是她自己想要捡个便宜冲上来帮忙的。 她挥了挥手,洒脱道:“算了,我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小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北极点点头,“好。” 不一会儿,小黑叼了只兔子回来了。 月初十分开心接过兔子,眼睛弯起来,摸了摸小黑的头,夸赞道:“小黑,你真棒。” 小黑别扭着将头扭到一边。他才不会相信这个歹毒的女人。 月初将兔子利落料理干净,用寒魄串上几块,又一脸笑容过来:小黑,会生火吗? 黑熊继续不搭理,一旁的北极凉凉看过来。小黑咬了咬牙,朝着木材堆,伸手扑腾了一个火圈子来。他想:这二人何其残忍!何其歹毒! 她们当时在山中呆了几天,漏洞里寒气集结,夜里尤其的冷,起初月初还能找个树杈子眯上一会儿,但是到了后半夜她冷的有些受不住。 到了第三日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她从树枝上蹦下来,看着卷在一旁的小黑毛茸茸的毛皮,觉得看上去小黑是个十分温暖的家伙,她说:“你睡在我旁边好不好。” 本来已经快要进入梦乡的的小黑愣了愣,瞬间睡意全无。他,他可是偏偏美少年!三岛十洲也没有哪个人敢这样打他的主意。若是在此地,她若,她若敢……他宁可玉碎也不为瓦全。 幸亏此时北极走过来,幽幽说了句:“不准。” 月初疑惑:为什么,它看着好暖和。 北极轻飘飘拉过她,轻描淡写道:“那家伙脏。” 那天晚上,她只能卷在一旁的草地上睡,睡到半夜,她捉到一片衣袖,衣袖瞬间又变成了个小暖炉十分暖和,然后出于本能,她一拱一拱朝着那个小暖炉挪过去。起初那个小暖炉有些远离,但是最后她终于一手紧紧拽住它,小声哼哼道:“冷。” 然后那个小暖炉又飘飘回在她身边。她将脸埋在那片温暖中,鼻尖有着淡淡的熟悉香味。她忽然觉得非常安心。 半夜,小黑一个人卷缩在石头旁,被冷的冻醒了。他微微睁开眼,看着远处闭眼小憩的北极大帝,又看了看他怀里躺着的人。 此时天上乌云遮月,一股冷风刮来,他一边咬紧牙关瑟瑟发抖一边暗自发誓,日后要不是把这仇抱回来,他就不跟他老子姓。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被这两人压榨的几日,那是他一生的屈辱。 月初睡了一觉醒来,小黑已经去找野兔子了一时没有回来。 此地像是因为古神降临,身旁的瘴气竟然渐渐净化了许多,一山的翠色中,风在摇树的叶子,旁边不知名的小野花在暗中发出光来。 北极不知从哪里已经施法幻化了一个小案,正安置在水塘边,岸上还还有个精致的小炉子煮着水。水塘中淡淡水汽冒出来,织成一片缭绕。北极一身墨色衣服,正在泡茶,动作慵懒但是风雅到极致。 月初揉了揉眼,盯着他有些出神。 她想,若是南山先生,他也会这般吧……但是下一秒,她又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一个苦笑来。 一旁的北极倒了一杯茶,看过来,瞧着她微乱的头发:“醒了?” 她点点头,凑过去,看着小炉子上煮沸的水,声音有些干涩却诧异:“你随时还带着碧落茶么。” 北极点了点头。 她干巴巴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有些兴奋道:“你能带了茶,是不是也带了些什么糕点?” 北极皱了皱眉:“没带。” 北极没有带糕点,月初有些失望,毕竟她以为他是一个事事精细的神,走过的路比她吃的盐还多,遇上的什么个结界,瘴法,漏洞多了去了,自然也就经验丰富,随时可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在身上。 但是北极除了一根钓鱼的竹竿,一包东洲的碧落茶,着实什么都没有。 远处古木成林,青草如被,吹过来的风扑早面上,凉凉的却十分温软。月初忽然觉得这漏洞里的景色也有些怡人,她她捧着一杯茶,轻声道“真好。” 北极继续喝了一口茶,却忽然开口道:“你当日怎会出现杜玉山?” 这一问,月初有些心惊。 沧澜与魔族的恩怨攒了多年,而魔族如今与天界又是和平共处,北极大帝又是天族的人,若是知道她一心想要找鬼破算账,那……月初害怕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出去,解释道:“我那日只是觉得杜玉山景色怡人,想来在这里赏花啊。” 说着,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小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去看看他。” 北极似乎没有看出她的遮掩,只是淡淡道:“他死不了。” 月初也知道小黑不是一个普通的大白熊,但是她还是有些真担心他会出什么事,也害怕她在此和北极这样她聊下去,她会说漏些什么。她说:“我还是去看看吧。” 她说着要绕北极站起来,但是拖在地上的长裙绕在了旁边的石头上,她一走,没站稳,险些要向旁边水塘落下去。 她扑腾同时抓住了旁边的人,然后一把将人向后给带倒下去。 然后她的牙也磕到一个略微有些冰冷的柔软物什上。 清风拂过带过几片青翠的树叶子,此时空中阳光却扒开瘴气露出一些光来。 她看着近在咫尺又好看的脸,那人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有些痒痒。 月初一个激灵,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身下之人声音传淡淡道:“我觉得你第一关心的不是你的鼻子。”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 第12章 紫府月(十二) 她忽然注意到近在咫尺又好看的脸。月初的脸突然一红然后又一白。头上的青丝披下来,发髻间的簪花啪一声落到软软草地上。 北极继续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很重?”说着另一只手却腾出来,修长的手指将簪花重新插入她的发间。 她一时有些愣住。 消失许久的小黑在旁边而来,忽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两只前爪已经将脚下的土已经抛了一个小坑。 月初回神过来,十分镇定爬起来,但是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如何安放,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说:“对不起啊。” 这一声对不起貌似十分受用。北极坐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认真看着她。 被忽略了小黑再次呜呜了几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本少辛苦去找野兔子,你们两还有心情在这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但是月初不能看懂,只能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倒是一旁一直悠闲的北极帝君此时站了起来。理了理刚才被月初弄乱了的袍子,问他:“有事?” 小黑将头扭到一旁,像是十分气愤,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适才去追一只兔子,那兔子溜达特别快,还时不时回头冲他扮鬼脸。他这几日本就憋屈,如今连一只兔子都要来捉弄他,他若是不发威,还真以为他就是一头大白熊。 他呲牙追上去,那只兔子却快速蹿到了一片半开高的草丛,他心里骂了几句之后,蹦过去,但是这只兔子显然是来捉弄他的。那草丛下居然是个地洞,地洞下面且有一条暗河。 他扑腾着身子甩了一身湿漉漉的水珠,费力从河中游上岸边,却瞧着暗河尽头有一个水牢。那个水牢里正锁住了一个姑娘。 要是他没有被困在这副熊身里,那救人才用不着他跑回来找他们。 但是北极这个家伙偶尔在正事面前还是有一点点良心,还是跟了过来。 那个北极也可能不是那么坏,小黑一边走一边这样想,回头却听到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帝君,你看这里居然有一条暗河。” “嗯。” “哎,帝君,这条河里有鱼吗你说?” “不知道。” “帝君,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小黑不是你的死对头么,他要是报复你怎么办?” 北极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坐的久了,出来散散步。” 小黑:…… 进入暗河深处,周围黑乎乎的有些看不大清楚,脚下的石头附满了青苔,滑漉漉的,走起路来十分不便。月初觉得需要掏出了一个夜明珠子来照照。 她伸手去掏,迈出去的脚却一下子踩空,她轻声呀了一声,但是旁边的人忽然伸手,紧接着一双大手横在她的腰上。她整个人忽然被他捞了起来。 出手动作迅速且干净利落,月初心里不由赞叹北极真是个厉害的人。但是她忽然又摸到横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四周黑乎乎的她也看不清北极此时的表情。不管北极怎样想,可是这个姿势她觉得显得她特别弱小无能还有些别扭。 她可是沧澜的人啊,怎么能丢了脸。她赶紧自己站稳,有些不满:“你怎么老喜欢提我捞我?” 北极声音淡淡响起来:“顺手。” 是吗? 月初走了一会儿,像是在认真思虑:“我觉得是不是你特地使了这些绊子,想占我便宜。” 北极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刚才是,早上摔倒也是,那一日…… 月初像是气愤,赶紧打断他:“你污蔑,我,我哪有,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她说着有些激动没有注意到脚下险些又要滑到。 那人再次伸手将她提起来,声音严肃但是觉得有些温和:“小心一点,又要滑。” 她抬起头,想要反驳一些什么,但是眼光飘到前方:“你看,那里好像锁着一个妙龄女仙。” 北极也抬起头来,目光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 前方一片黑色戾气笼罩中,是一个水牢,水牢边有一头红色巨兽,牢中隐约见着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看上去命悬一线。 月初有些兴奋,现在锁人都喜欢关水牢了么。她前几日去南冥救人,也是在水里给弄不见了。 而且,她看着那头巨兽,眼里有些光亮涌动,她捏了捏手指,说,“帝君,我去对付这个小妖怪,你去救人。” 北极侧头看她淡淡道:为什么? 月初十分有经验道:“翩翩公子从天而降是一个美好的传说,话本子上都是公子救姑娘的,哪有姑娘救姑娘的道理,关键是我抱不动她呀。 北极站在原地:“话本子都是假的。” 月初不知道该怎样来和北极解释,耐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帝君您是个德高望重,深明大义,法相庄严的神仙,您那日救我的时候,就只是挥一挥手指头的事情此番也……” “我不是谁都救的……”北极懒懒打断她的话。 月初愣了愣,结巴道:“那行,那,那我去救她,你去对付这个妖怪吧。” 只是她话还未落,身旁北极目光落到了水中人影身上。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还未等月初反应,他已经抬手一把拿过她的寒魄从身边掠过稳稳落到水牢中女子的身前。 月初没有多想,将注意力全放在这一头巨兽身上。这种巨兽凶恶无比,一向以山中精灵为食,但是它的爪子可以做成铃铛。 她想要很久了,今日终于被她给碰上了。 巨兽见北极闯入水牢,正拖着笨重的身子缓慢从水牢中站起来,歪了歪头貌似要吐火,月初飞身一跃,一阵刺啦啦的铁声,她抬手成诀,暗河中水浪卷起来形成万道利箭朝着巨兽涌去。 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月初手一挥,巨兽爪子已经变成了小小的几缕丝线落到她手中。与此同时,北极刚好拿寒魄解决了锁住那姑娘的阵法,抱着那姑娘踏着水而来。 在那雾霭沉沉中,紫衣姑娘已经晕过去,身后的黑色青丝垂下滴了一路的水珠,双眼紧闭,从袖口间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手上全是伤痕。 而北极一向冰渣子脸上的神情此时是有些不一样的。 天再次黑了下来,月亮隐约也能见得一丝光线,月初坐在一旁烤兔子肉,那紫衣姑娘已经醒过来了坐在火堆的一旁,也不说话。 她以前一直觉得北极帝君冷冷的性格多半会救了就不去在意,但此番北极帝君不仅救了这个姑娘,还给她输了灵力。可见,不能单凭一面就去揣摩一个人,而北极这样的人,即使你见了两面也不能去揣摩。 紫衣姑娘在火堆旁像是在水牢中被关了太久,有些瑟瑟发抖,嘴唇也泛着白。北极皱了皱眉,将外袍子脱下来给她披上。但是姑娘还是抱着膝盖,浑身都在颤抖。 月初见北极帝君都这样善解人意,她站起身走过去,也想要关怀关怀,:“还冷么,要不要我把衣服也脱给你。” 姑娘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北极一眼。将头扭在一边。 月初被人拒绝,摸了摸鼻子,坐回来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就已经破破烂烂还有些脏,而北极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还带着香味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姑娘瞧着是个精致的人儿,估计也看不上她的破外衫。她想要献的一番好意被拒了,也就此作罢了。 山中寂寥,月亮已经云朵中露出半边脸来。 月初本想将烤好的兔子分过去,但是姑娘依旧摇了摇头,北极帝君也摇了摇头。她就和小黑一人分了一个。 她啃兔子肉啃得正香,满嘴的油光。黑乎乎的爪子忽然不小心在北极的袍子上留了个印记。 好半天,北极淡淡看着她。 月初感受到了死亡的凝视,赶紧掏出一个小帕子,把北极衣服上的油渍擦了一擦,但是一擦擦不掉。 感受到头顶的目光更加冷。她赶紧道:“我回去给你洗干净就是了。” 一旁的紫衣姑娘杏眼里有些水渍在集结。 北极仍然由着她给他擦袍子,却是淡淡道:“按理说,你如今是在魔族的。” 这话显然是对那姑娘说的。不过听到魔族二字,月初的耳朵立了起来。 紫衣姑娘声音有些哽咽,:“成亲当日,魔族三公子并未来迎亲,父亲嫌弃我丢了脸,然后近两日又被人骗到这里了。” 这话说的非常不明白。但是一来二去,总归是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月初听完之后,有些打包不平。“这样的人,你该是高兴才对。那魔族的三公子显然是个不好的人。”蹲在一旁的小黑龇牙咧嘴。 月初很满意,回头摸了摸它的头:“小黑你也这样觉得对不对。” 小黑继续瞪着月初。 月初将手上的丝线已经编织成铃铛,“你对我这样干甚?你喜欢么,这是适才的小铃铛,我给你挂脖子上好不好。” 小黑扭了头,不肯接受。 北极淡淡看了小黑一眼,“这是什么?” 月初摇了摇手上的小铃铛,“这是可以保护小黑的,以后他要是去了哪里,我们就可以感受的到了。” 北极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却是对着旁边的紫衣姑娘说话,“明日我送你回去。”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