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只能下狠心抛弃你自己的女儿？妈的，这是什么逻辑？”
苗坚强也激动起来：“妈的，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但计划生育抓的那样紧，已经罚款一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忍掉两个，要想再生，比登天还难。”
“你太在意别人的法，已经三个孩了，还想生什么？生了你能养得起？别人什么那是别人的事，孩是你的，日也是你们自己过，别人能替你过？”
“但是，村里人都这么干。”
“村里人怎么干那是他们的事情，那些人绝情，你也跟着绝情？那些人和自己的女儿没感情？你也跟着冷血？”
“但是，我的父母……”
“你的父母有你养老送终就行了，你和女儿的感情他们不能理解，你不怕没儿，他们怕什么？你不去努力服他们，倒是选择轻巧，一扔再一生了事，难道你老婆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就如猫狗一般不值钱？”
“但是……”
我的心情越加激动起来：“新中国已经成立几十年，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封建思想的残余力量在农村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市场，你原本心里想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但是你却因为别人的想法而逼着自己去做昧良心的事，难道，这就是堂堂七尺男儿应该选择的路吗？”
苗坚强怔怔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的心结是否已经完全打开，我只顾及自己要表达强烈的愤怒和不满，而忽视了应该怎样去循序渐进解开他思想的结。
一口气完之后，我看着他，大口喘气，刚才的愤怒和不满化作一番言语，已经费去我九牛二虎之力。
却听他大声笑了出来，笑声方止，转而高声道：“疯，真他妈是疯。”
我一怔：“苗坚强，我是疯，但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昧良心的事情。”
他继续笑着：“对、对、对，你是疯，但你是一个他妈真性情的疯，是一个勇敢的疯，是一个我苗坚强佩服的疯。”
我有些惊诧，心里嘀咕：这莫不是被我的话击中了，也变成了精神失常的疯？
还未及想得通，只见他一骨碌爬起来，就如一只已经休息够了的狗，终于想到要起身转悠。
站起来之后，他直直地奔我走来，双手抓住我的右手：“你是疯，我也想做疯，去他妈的儿，去他妈的传宗接代，去他妈的养老送终，潇潇洒洒地活一回，比什么都值当。”
我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哈哈哈大笑几声：“对，去他妈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儿也好，女儿也罢，那些有几个儿的，也不见得就过得如意，那些只有女儿的，也不会就低人一等。”
福贵“喔喔喔……”叫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苗坚强松开了我的手，跑上了天王角，我和福贵心下一紧，急忙冲过去想要抓住他，却始终慢了半拍，走到天王角边上时，苗坚强已经如猿猴一般跳了上去。
我和福贵不敢妄动，只是一左一右护着，如果发现他要跳崖，即刻抓住他的左右腿，这样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时间过去了几秒钟，苗坚强却似乎没有要跳下去的意思，他张开双手，远眺山下大河，深呼吸几下，随后用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高声呼喊。
尾音拖得很长，似乎是将肺部的所有空气和身上的所有力气都全部用尽之后方止。
几声呼喊后，他似乎已经把体内的能量完全用尽，只见他自己跳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天王角的岩石，嘴里兀自呼哧呼哧喘着气。
我和福贵此时方才放下心来，我心里默念：原来，他是想要呐喊几声，以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也许，是在呼喊明天不一样的生活，是在下一个莫大的决定。
只听苗坚强忽然道：“我想通了，什么仇恨，什么怨念，都不重要了，要是能好好活好这一辈，能看着自己的几个女儿健康长大，什么传宗接代，什么顶门立户，都不重要了。”
我嘿嘿一笑：“苗大哥，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这是喜事。”
苗坚强收摄住自己刚才的激动，缓缓道：“如果刚才不是你和福贵兄弟救我，我就被自己装填的炸药炸死了，也算是咎由自取，但你们没有扔下我不管，你们冒着被炸死的危险救我，才让我捡回一条命。”
我笑道：“我想，很多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不会不管不顾的。”
苗坚强笑了笑：“兄弟，你太过天真，现在的人，有几个疯疯傻傻如你和福贵兄弟这样？而且，我是要害你的人，你会去救你的仇人，那是你疯，但是如果换做别人，就算换做我自己，我也未必能做到。”
我没有话，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中有什么不对，苦笑一笑：“兄弟，我的疯和傻，不是骂人，是在你们天真淳朴，心地善良，我不知道怎么来表达，就随口出来，你们不要多想。”
我微笑着道：“苗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在计较这个，我是在想，如果这个世界只有疯疯傻傻的人才会想到要去救人，那真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苗坚强一听，用惊讶的眼神打量我，似乎我的话又超出了他想要表达的范围：“这世界原本就悲哀，那也没什么可的，只是，像你们这样的人，尽管只是极少数，却始终存在。”
我笑了一下：“那是当然，只要有极少数，也足以为这世界打开一片不一样的天地了。”
他点了点头：“不错，刚才我被树枝藤蔓缠绕右腿时，看到引线已经因为被石头摩擦着起了火，我就在想，也许是因为我做缺德事，害人没还成，反倒害了自己，那是自己的宿命，却不想，你们来了，我要害的人来了，我想，既然不能专门害你，和你同归于尽也好，还能拉上一个垫背的，也不算亏，但是如果你们发现之后就跑，我的计划就泡汤了，所以，当你们两个傻不拉唧跑过来救我时，我心下变态地兴奋着，但转而又想到你们是为了救我才葬身，心下又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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