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已是四月中旬。
天气逐渐转暖，京城的贵女们都开始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万珍楼准备购置夏装。
这日，三喜也随着大流，来到万珍楼。
佟掌柜给了她单独一间雅间，现在这个主子可不好惹。
佟掌柜脸上笑嘻嘻，“三小姐，本楼最近新到了一批上好的料子，丝绸质感，在阳光下水波粼粼，名为人鱼姬，您可需要拿两匹做衣裳？”
三喜随手把玩着一把团扇，扇面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添置。
她挑眉道：“你家公子都深陷牢狱了，你还有心思打理铺子？”
佟掌柜转银镯子的手顿了顿，接着露出笑意，“这家万珍楼是公子心血，属下定然是要经营好的不是？这也是公子的嘱托。”
三喜扔开团扇，眉眼一垂。
“行了，别再和我说漂亮话兜圈子，今日我要听实话，我只问一次，利用荣王进天牢这事儿他是不是早就决定了？”
佟掌柜面不改色道：“公子实在就是因为担忧玄兔安危去的，谁知荣王如此丧心病狂藐视法度，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将一个无辜的病弱公子关进天牢，偏偏这事儿还没人敢管！公子他人在顺州府住了二十多年，对京城的情况不熟悉也不了解，又怎能事事算到？”
三喜眸色又沉了一分，“他是在顺州府不假，可他的眼睛不是在京城吗？”
她话里说的“眼睛”是谁，不用点名，佟掌柜也心知肚明，但他不能承认
。
“荣王此人心机深沉，深不可测，就连陛下都有些看不透他，更别提外人了。”
不管三喜怎么威逼利诱，佟掌柜就是咬死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三喜怒了，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溢出来半杯茶水。
“佟掌柜，现在我才是凌云的主子，你若是觉得我不配，尽管直说！”
佟掌柜将手彻底从银镯子上拿下来，嘴角微微浮现笑意。
“三小姐不必动怒，您身上的秘密不也是不少？”
三喜怔了一下，她行事并非滴水不漏，何况佟掌柜还是情报领域的佼佼者，难免在蛛丝马迹中发现端倪。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她努力调整呼吸，不让自己再情绪失控。
“我的身世很好查，出生于顺州府清河县恶水村，嫁进贺家之前就一直在那里，生父姓王，生母皇族，一介农女飞上枝头成了金凤凰，毋庸置疑。”
佟掌柜很是怀疑，“一介农女？一介农女会弹忠勇侯独女的全部曲谱，认得出素银线，有着辨别一切事物贵贱的毒眼，还不用询问便知道荣王府的方位？”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
这个问题三喜无法回答，就连贺云驰她都没告诉，又怎会让佟掌柜知道？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凌云的人不信任她。
“所以，你觉得我不是三喜？”
佟掌柜反问道：“你是吗？”
三喜被逗笑了，“我不是三喜又能是谁？你是在说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大姐都
认不出自己的亲妹妹吗？”
“她毕竟已经嫁出去了多年，你们很久没见了。”
佟掌柜的话令人无法反驳，他接着道，“何况恶水村半数的人都死了，另一半还都受了你的恩惠，你的身份，其实很难核对啊。”
恩惠？
佟掌柜指的是“吕府”那些织布做衣的农妇们吗？
其实她只不过是给了她们一个谋生手段，今后日子是苦是甜还是掌握在她们自己手中。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恶水村如今的情况竟然没人能证实她的身份，王爹和张氏也早都上了西天。
“那你以为我是谁？”
佟掌柜摇摇头，“很难说，荣王的人，三皇子的人，太子的人……皆有可能。”
三喜哑然失笑。
这可真怪了，要让她证明她是她？
“所以你们就一直防着我，你们公子难道没说过，他知道我有事瞒着他吗？”
“自然说过。”佟掌柜坐下来，“可公子现在不是不在么，我们本想先暗中查探，表面上稳住你，只是三小姐似乎等不及要自己掀开面纱了。”
三喜忍不住骂道：“荒谬！”
“那当初是贺家要娶我，贺家主母亲自做的局，她让刘半仙将我和贺云驰的生辰八字说成绝配，这也是我的锅？”
佟掌柜早就将此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想了个透彻。
“主母看中的只是你的身份，或许你是得到了贺家要娶三喜的消息，才来了个偷天换日。”
三喜无语：“你怎么不说狸猫换太
子？”
“公主之女不是太子。”
“……”
佟掌柜接着道：“更何况……”
“何况什么？”
三喜的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门先是被敲了三下，然后竹青推门而进，他只淡淡地看了三喜一眼，连礼都没行，便站到一边去了。
紧接着进来的一人，让三喜晃了一下眼，她差点以为……是贺云驰回来了。
贺云溪与三喜四目相对，他君子翩翩地拱了拱手。
“嫂嫂安好。”
对了，荣王说过的，要贺云溪进京来。
“谁给你传的消息？”三喜问道。
若是荣王派人，他就不会是这么完完整整的站在她面前了。
果然，贺云溪的视线转向佟掌柜，佟掌柜立马半跪恭敬道：“恭迎二公子。”
再看贺云溪，丝毫没有惊讶与惶恐之感，从一个偏远之地走进繁华的京城，走进“天下第一楼”万珍楼也没有半分局促，反而坦然处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宠辱不惊，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贺云驰一笑，“本想在顺州府参加今年的秋闱，看来形势已经不容我一人在家中享清闲了。”
三喜嘴角露出冷笑，怪不得，怪不得儿子进了天牢贺家主母都能坐的住，原来是早就得知另一个儿子来了。
现在看来，贺云溪也全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那样不争不抢胸无大志。
也是，贺家主母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嫂嫂，母亲让你去见她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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