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晚枫也看向张明净，“张兄，你想要这个？”</p>
“不是我想要，是你想要。”</p>
“呃。”</p>
“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不是吗？”张明净凝视着杜晚枫，仿佛已经看出了他的某些心思。</p>
“杜兄，原来你也是为了宋离睿先生的诗来的啊。那你还客气什么，这个你拿回去吧。我们三个，在剩下的三幅里一人挑一幅得了。杨兄，你没意见吧？”万九洲爽快道。</p>
“没，且不说我拿哪一幅都一样。单是今日我们四个人的表现，也该让张兄和杜兄先挑。”</p>
“既然如此，我也不客套了。只是待会儿午膳，务必让我请。”</p>
“好啊，我可要吃好的。”万九洲笑着道。</p>
“没问题！张兄，你应该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杜晚枫问张明净。</p>
“索性无事，张兄就跟我们一块去吧。”杨骏也出言邀请。</p>
张明净终于点点头，四人结伴去了酒楼。</p>
一杯酒饮下，万九洲忍不住问：“杜兄，你什么时候也对宋离睿先生的诗这般感兴趣了？”</p>
“这诗不是为我拿的，而是为我的姐夫。”这话也不算说谎，杜晚枫要这诗可不就是为了他的两个姐夫，戚伯言和范商么。</p>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杜兄今日怎么对这首诗志在必得的样子。”</p>
万九洲没听出杜晚枫话中隐含的意思，张明净却是听出来了。</p>
就连一旁的杨骏，似乎也琢磨出了那么点眉目。</p>
“杜兄，朝堂局势遭逢大变，今天这个倒下，明天那个上位。你置身其中，想必也颇为不易吧？”</p>
杨骏和张明净一样都在翰林院供职，这段时间朝廷大换血，这两人职位也有所晋升。</p>
“我还没恭喜张兄和杨兄，如今二位一个是侍读学士，一个是侍读，比我等可要强多了。”</p>
侍读学士从五品，侍读是正六品。平日主要职责就是修国史、记载皇帝言行、讲讲经史，以及草拟一些典礼相关文稿。这也正是文人学子们最为擅长的东西，算是皇帝的顾问兼秘书团。</p>
因为是皇帝亲近之人，有不少翰林最后成了重臣。</p>
“欸，可比不得杜兄，礼科给事中可谏诤皇帝，监察礼部。即便是二品礼部尚书见了你，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官衔不高，却有实权，这多实在。”</p>
“杨兄，礼科给事中虽有实权，却也很容易给自己招惹是非。我要是可以选择，倒真想和你换换，做个逍遥翰林。”</p>
“哈哈哈我们啊，都没有万兄快活。考取了功名后，压根就不打算进入官场。在翰林院呆了没多久，就辞了差事。每天听听戏逗逗鸟，不用管任何烦心事儿，这才是真正的逍遥。”杨骏又将话题引向了万九洲。</p>
“杨兄，你这话倒像是在讽刺我不学无术……”</p>
“没有没有，万兄，我是打心眼里羡慕你，可没有任何嘲讽你的意思。”</p>
“别紧张啊，你就算真的讽刺我，我也习以为常了。这两年，敬天府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我是靠着祖辈荫蔽、明明有功名在身却享乐成性的纨绔。就连那些大门大户的姑娘，也都渐渐看不上我了，认为跟着我万九洲没前途。”</p>
要说万九洲这人，能力绝不是没有。吃喝玩乐他样样擅长，对一些风雅之事也很精通。</p>
可你要说这人是个二世祖，那也真不至于。</p>
万家长孙善良宽厚，又乐善好施，就是玩性重了一些，人却是极好的。</p>
在敬天府这么多年，也没留下过什么恶名。</p>
之所以被大家千金看不上，无非一点就是觉着他不够上进。有一个那么好的家世，却不懂得多为自己筹谋。</p>
杜晚枫不只一次在想，如果他爹杜寒秋还在世，他有可能会和万九洲一样。</p>
谁喜欢官场那些是是非非、尔虞我诈？谁不想天天有闲情逸致，纵情山水与诗词歌赋？</p>
他甚至还想做一位戏曲大师呢，开一个自己的戏班，培养一帮子伶人，唱他亲手写的戏。</p>
要是累了倦了，就邀三五好友，一块出去踏青、游山玩水。兴致所至也学学以前的大诗人，走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就写首诗、题个词，多么妙哉！</p>
“杨兄说得是啊，最值得羡慕的人还是我们万兄！”杜晚枫喝下一杯小酒，拍着身旁万九洲的肩膀感慨道。</p>
“杜兄，你也这样说……”</p>
“我是说真的，万兄，趁着你现在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尽情去做，别去管其他人如何评说。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便是由心由己。”</p>
那三人忍不住看向杜晚枫，讶异他突然发出的感慨。</p>
可想想也是，对这一点杜晚枫可是感触最深的人。</p>
他从一个天之骄子，不得不成为担负起整个家族命运的少年家主。这一路走来，该是多么沉重啊。</p>
“杜兄……”万九洲脸上有着不忍。</p>
下一刻，就被杜晚枫一下子拍回去了。</p>
“嘛呢，我可没有要跟你们卖惨的意思啊。我人生前二十年，也已经逍遥够了。现在还真想去做一番事业，正如我爹说的那样，好男儿就该建功立业、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所以啊万兄，我也就偶尔羡慕你一会会儿，要真让我后半辈子都像你这样过，我才不干！”</p>
“过分了过分了，杜兄，我原本想安慰你，结果你却鄙视起兄弟我来了？”</p>
“非也，不是鄙视，个人选择不同而已。”杜晚枫说着，长叹一口气，“真想看看十年后的我们啊，那个时候大家都变成了什么样子？”</p>
这一天，四个人聊了许多，也喝了许多酒。</p>
大家在一块聊自己的计划和梦想，还有他们所畅想的未来。</p>
万九洲先是用一首诗，表达了他理想的心境和生活。</p>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注）</p>
杨骏说他不甘于平庸，想做一个有为的官，娶自己想娶的女人。</p>
张明净也难得开口谈及这些话题，他说：守一世清正之名，堂堂正正、无愧于天地。</p>
杜晚枫想了许久，最终也只是留下一句：留一片赤诚，护好自己想护之人。</p>
注：这首诗乃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白云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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