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记得, 是什么人唱给你的吗？”
秦陆追问道。
郗刃摇头，俊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茫然。
“我不记得了。”
他这样说道。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在我成年以前。那段时间我的记忆很模糊, 好多都只有隐约的印象。但是这个小调, 我是没有记错的。”
郗刃说的这样笃定, 直接把秦陆对他记忆的质疑又噎了回去。
他想了想, 还是觉得有蹊跷，于是便又接着问道。
“那你还记得是谁唱给你听的吗？是不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听他这样问, 郗刃摇了摇头。
“我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
“从有意识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说到这里, 他顿了顿，脸上再度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过有一段时间，我的记忆是很模糊的, 这首歌应该也是那时候出现，有人唱给我听。”
“我不记得他，但我知道他是个很重要的人。”
“那他现在……”
“找不到了, 也想不起来他是谁，我想大概率是已经死了,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
“不过这首歌，当初应该是听过许多次，一直都没忘掉。”
郗刃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这只是一件过去了很久的小事。
可秦陆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怀念，看到了哀伤, 看到了无法释怀的悔恨。
秦陆的心里酸酸胀胀的, 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觉得这一刻的小刃格外可怜, 像是只被抛弃被遗忘的小鸟, 孤单而又拼了命的振翅追赶，只为抓住那颗已经消逝在天际的流星。
“没事。”
他踮起脚，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肩膀，安慰性地拍了拍。
“不着急，慢慢想。”
“以后你想听，我唱给你，听得多了就总能想起来。”
被触碰到的时候，郗刃的身体其实是僵硬了一瞬的。但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迅速，在郗刃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被勾住的肩膀已经光速卸下防备，进入纯然的放松状态。
仿佛这个人，这个姿态，在很早以前他就习惯了。
郗刃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好奇，任由秦陆用这种“哥俩好”的姿势揽住自己，从中试图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小仆从，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是会让他安心平静的所在。只要人在身边，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就找到了依靠，不会再烧灼不安。
其实这一次从沉睡中醒来，血脉爆裂的情况已经非常不明显了。就算他收回溅落在外界的碎片，预想中的痛苦也并没有回归，最多只是一点点躁动，很快也消弭于无形。
也许是小仆从的作用，也许是因为碎片蕴含的能量有限，也许是他的身体经过几次休眠，终于磨练到可以承受能量的程度。
不管是哪一种，困扰许久的血脉爆裂终于有了解决方案。也多亏当初那场能量爆炸的意外，歪打正着分散了被压缩的力量，让静默之地恢复了平衡。不然他现在可能还沉睡在山巅，等待着漫长时间以后，那也许会到来的缥缈生机。
“嗯，好，你唱给我听。”
他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又补充了一句。
“只唱给我，只给我听。”
秦陆：……
午饭后，两人开始一起整理本次出海的收获。郗刃把风暴海的情况讲了一遍，然后又问起秦陆接下来的计划。
“计划啊。”
秦陆抓了抓头。
“我还没有想好。”
“我和黑鸢族的雇佣合同签了三个月，三个月以后看罗萨德的情况，如果他需要且我同意，可能会去凤凰遗迹。”
“凤凰遗迹？”
郗刃挑眉。
“就是极北的那处荒原么？”
“你要是去，我和你一起，刚好我对那里也很有兴趣。”
他的话勾起了秦陆的好奇，他追问道。
“你想去凤凰遗迹啊？”
“罗萨德说那里的凤凰火烧了一万年，草木不生，里面是有宝贝么？”
郗刃摇了摇头。
“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声音蓦地放轻。
“有件事很奇怪，在我们的船经过风暴海地磁点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耳熟，它让我去凤凰遗迹，说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所以我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啊？！
秦陆咽了口水，略紧张。
“这……略草率啊……有没有可能你当时听到的是风声？是海怪？或者是幻觉？”
“蓝星有些地方也有类似的传说，叫‘阴兵借道’。不过这种现象《走进自然》解释过，是雷雨中的闪电和附近磁性物质产生了化学反应，记录下当时的场景和声音，有点类似磁带的记录功能，然后在特定触发条件之后播放，让人以为遇到了幽灵。”
“你也说是船经过磁核的时候，那时候风暴海又刚好在狂风暴雨，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听他这样说，郗刃却是摇了摇头。
“如果还是幻觉，那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听到吧？我问了船上其他的人，他们都没有觉察到这个声音，当时海上也没有打雷下雨，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触发了感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蓦地看向秦陆。
“你……说一句试试看。”
“啊？”
“就说，‘去凤凰遗迹，在极北之地，那里有你需要的’这句话……”
“哈啊？”
“试一下，快点，就用你平时的声音说。”
秦陆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郗刃的要求做了。
“去凤凰遗迹，在极北之地。”
“那里有你需要的。”
郗刃摇了摇头。
“不对，差点。”
他想了想，又道。
“你稍微提高一些音调，用比较着急的声音。”
秦陆晒然，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郗刃听完，沉默了半晌。
“很像，那还是有点区别。”
他抬起头，看向秦陆的目光中满是复杂。
“小鹿，是你么？”
“怎么可能？！”
秦陆哈哈大笑，随手拍了他一巴掌。
“怎么可能是我啊？我要是有那个本事，还能被狗8这么压榨？”
他见郗刃还是一脸严肃，笑容也渐渐收敛了。
“你不会真怀疑我吧？”
“不是怀疑。”
郗刃想了想。
“你唱的歌，还有和你非常相似的声音，你不觉得巧合太多了么？”
“可是再多也是巧合啊。”
秦陆十分不以为然。
“我是土生土长的蓝星人，在被狗8上套之前从来连南城都没离开过，异世界对我来说都是超自然的存在啊。”
“要硬说是我，那也只有平行空间能够解释了，反正我是不信。”
他说的有理有据，不由得郗刃不相信。
他们签了血契，他就能感知到小仆从的一切。
秦小鹿的确是个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的蓝星人，身体比羽族还要辣鸡，害他不得不通过血契让渡一部分力量，确保这个脆弱的家伙不会随时死掉。
“总之，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
郗刃说道。
秦陆反而有点犹豫。
小刃的话其实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虽然很想知道那个关于凤凰遗迹的指引到底是什么，但他更怕这是一场针对小刃的阴谋，尤其对方还使用了与他类似的声音混淆视听。
郗刃看出了他的担忧，轻轻摇头。
“没事的。”
“对于羽族来说，凤凰遗迹最危险的是高温环境，但这一点根本伤害不到我们，你应该也发现了。”
这倒是事实没错。
秦陆点头。
他进入熔岩地缝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好像对于高温的适应度良好，没像其他的学员那样反应强烈。
“是因为我们是异世界的人么？”
听他这样问，郗刃笑了，一直被动的身体终于有了回应。他反手揽住秦小鹿的肩膀，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圈住，贴着他的耳朵小小声。
“是血契。”
“你和我签订了契约，就能分享我的一部分力量了。”
秦陆：……！
他转过头，正对上郗刃的眼眸。
两人的距离极近，秦陆侧头的动作略大，唇擦过一个柔软触感，温温热热的，比他的体温略高。
还没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秦陆就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瞳。
他感觉自己被卷入一个看不见的旋涡，稍不留神就会被吞噬掉。
现在的小刃比他们初见面的时候成熟了许多，轮廓褪去了少年的秀美，展露出的独属于成年男性的硬朗，只是漂亮的眉眼依旧精致得恰到好处。
“我……我……”
秦陆咽了口口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是个巧合，但嘴唇碰到脸……那也算是亲吻了吧！
巧合！这回真是巧合啊！
秦陆心跳加速，血脉上涌，脸上一阵阵地发烧。
“误……误会……”
他又咽了口口水，试图替自己辩解一下。
“巧合……这真是巧合！”
郗刃神色不动，只微微挑起眉。
“嗯？”
他声音低低的，贴着耳边，像小钩子。
秦陆待不下去了，慌乱地推开他，借口尿遁光速脱离，只留郗刃一个人坐在客厅，久久没有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被触碰到的脸颊，摩挲了一下，空旷的客厅中蓦地响起一声愉悦的笑。
可惜这笑并没有持续多久。
窗外，两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山林中盘旋，试图靠近又在试探，似乎还未不死心。
“啧，麻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