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游侠之异界明朝 > 第215章 车车相争
    当天下午,咸宁县知县王秉超领着刑房书吏、仵作和捕快急匆匆赶到了莲庄,重新进行了现场和尸体勘验,这些都是官样文章必走的程序,也算是立案的一道手续。王知县对上也有了一个交代,知县老爷不畏道路艰险,亲临案发现场主持破案工作,假如凶手被擒,王知县的从政经历上也就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政绩。

    尽管达明只是个九品芝麻官,距离王秉超的七品差了几个台阶,但是他是府衙上差,王秉超不敢小视他,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股尽地套近乎。

    对这个矮胖子知县,达明也没有端架子鄙视他,而是用尊重的态度向王秉超汇报了他之前的整个调查结果。

    “达巡检,这个英哥在几成上是凶手?”王秉超听完达明的汇报后,皱着眉头,右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问道。

    达明为难地张了张嘴,又把话吞回了肚里。

    “不必担心什么,就算我俩私下里聊聊。”王秉超冲着达明眨了眨右眼,神秘地笑笑说。

    达明咽了一口口水,咬咬牙说:“卑职以为只有三成是凶手。”

    王秉超没有说话,眯着那双猴眼看着达明,脸上毫无表情,说不清楚他对达明的说法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不是三成,应该是十成。”聂春华寒着脸沉声说着,佝偻着背缓缓走了进来:“想当初,老夫见梦蝶整日里闷闷不乐,从未露过笑脸,以为她乃是离别父母,孤身一人远涉他乡所致,特地招其表兄英哥进庄陪伴。唉……谁知老夫竟然是引狼入室,酿成惨剧。”

    王秉超赶忙下堂,满脸堆笑,长揖施礼道:“卑职参见华老。卑职进庄便去拜见华老,可惜华老有要事离庄而去,还望华老原谅卑职失礼。”

    “明府乃是老夫的父母官,何出此言。此事乃是老夫失礼在先,怎敢责怪明府。若是老夫预知明府莅临鄙庄,定当在此恭候。鄙庄出此惨事,实在令生者心痛,扼腕长叹。老夫敬请明府施展神威之手,擒住凶手,为死者报仇,慰亲者之心。”聂春华拱手回礼道。

    “华老之命,卑职不敢怠慢,定当全心全力抓住凶手,维护朝廷法纪,保障地方平安,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达明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惺惺作态,虚意应付,心中实在忍耐不住,出言打断了他们的客套,不悦地问道:“华老,如此有把握地说英哥就是凶手,卑职不知证据何在?”

    聂春华凝重的脸上露出了讶然之色,伸手捋着胡须说:“达巡检你不是已经掌握了证据吗?郑祥家的、花瑞家的可是亲眼看见了英哥出现在杀人现场,而且现场勘验中发现的杀人凶器留下的痕迹,应是我聂家祖传的寒梅刀特有的梅花刀镡形状。这把锋利无比的寒梅刀老夫已赠给梦蝶,如今却在死者身上留下了梅花印记。老夫试问,这些难道不是证据吗?”

    “这……”达明想反驳,一下子又找不出理由来,不由地语塞。

    王秉超拍了拍达明的后背,安慰道:“达巡检,你还年轻,一时虑事不周,情有可原,不必难过,日后随年岁增大,阅历经验自然丰富。”

    达明强忍住满腔的愤怒,低声说:“卑职就是有一点没有想通,英哥为何要杀两个无辜的巡更人?”

    王秉超一怔,回转头看着聂春华。

    聂春华冷冷一笑说:“奸夫**,肮脏之情被人发现,杀人灭口,窜端匿迹而已。殊不知天道昭彰,岂是一叶可以蔽目,两豆可以塞耳?王知县,你可是一县之尊,自当为民做主。”

    王秉超一挺胸部,拍了拍两只胖如熊掌的手掌,大声喝道:“来人,将梦蝶带回县衙听审,立刻出动人手,绘出图形,知会长安县捉拿凶犯英哥。”

    “万万不可,王知县,你要知道骑虎容易下虎难,请神简单送神烦。一旦屈打成招,冤枉了好人,可就……”达明急忙拦阻道。

    王秉超胖脸一沉,截住达明的话头,一甩衣袖怫然说:“达巡检,注意你的身份,本县做事还不用你教。难道这是一个蚂蜂窝,捅不得,本县偏要看看这个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达明还要说什么,立刻被高阴拦住了:“公子,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是上官,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是说破天,也不过是对着石头唱莲花落。既然他要一意孤行,就随他去。”

    “是啊,是啊。”矮毒难得没有和高阴抬杠,频频点头说:“公子,如今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在这里,我们只是多了个影儿,还不如去查查那个尚武堂,抓到梁云山才是正理。”

    高阴矮毒的话像刀子一般戳在聂春华和王秉超的心窝上,两人怒火腾腾直往上冒,但是又无法反驳,只得是没牙的婆婆吃汤圆,整个往肚里咽。

    一群吃饱了食的乌鸦兴奋地呱呱乱叫着从屋外上空飞过,得意的叫声随着微风飘飘洒洒钻进了屋内,仿佛是一支二把刀乐队排练时发出的刺耳的噪音。

    达明在回府城的一路上,犹如是霜打的茄子,闷闷不乐,没有再说一句话。

    官道像一块土黄色的棉布朝着远方铺展开来,道上人来人往,大多数是乘着下午的时分,往府城赶去的行商旅人,这种天气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既不冷又不热,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每当马车或马队疾驰过后,官道上便扬起了漫天的黄色尘土。无法躲闪的行人们只有抱怨几句,咒骂几声,无可奈何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和马队,拍打掉飘落在身上的尘土,低下头继续趱程。

    路边是一望无际的麦苗,摇晃着身子,贪婪地咽着阳光,吸收能够让它们快速成长的必须热量,不时地发出满意的飒飒声。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竹笛声,在空旷的原野上飘荡。

    矮毒看了看在前面无精打采,似乎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达明,用手中的柳条鞭敲了敲高阴的后脊梁,大嘴一咧“嘿嘿”笑着说:“高阴,瞧瞧,咱们公子如今像只出锅的烧鸡,窝着脖子别着腿,还真应了这么一句话……”

    正骑着马上闭目养神的高阴,眼皮子抬都未抬,不阴不阳地说:“矮毒,管住你这张臭嘴,竟然敢笑话公子,小心再制了你的哑穴。哦,你说应了什么话?”

    “高阴,你老说你比我有学问,学富五车(chē),连这句话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就是‘鸡敛翅而未鸣,笛流远以清哀’。”矮毒斜睨着高阴,得意洋洋地说着。他把“车”读成了chē,砗音。

    “呸,说你没文化,你还不服气,不要以为你能念五柳先生的两句诗,就成了有文化的人。什么学富五车(chē),在此应读学富五车(jū)。我就纳闷了,一个人为何不往高处长,却是横着长。如今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没学问。”高阴不屑一顾地挖苦道,把“车”字读成了jū,居音。

    “胡说八道,‘车’就该念‘车’(chē)。”矮毒脖子一梗,毫不示弱地说。

    “你朽木不可雕也,‘车’就该念‘车’(jū)。你若不信,可问公子。”高阴一指达明说道。

    达明烦躁地一挥手,低声吼道:“你们俩有完没完,还在这里互掐。正事不想,为了一个鸡毛蒜皮的字,争得像两只没毛的公鸡,你啄一下,我抓一下。凶手抓不到,案子破不了,上面追比起来,板子可是不认是张三还是李四。”

    矮毒不以为然地说道:“公子,稍安勿躁,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这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急也没有用。放心,有我们高阴矮毒在,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误不了事。但是,眼下我俩谁对谁错,关系重大,还望公子明断。”

    达明眉头一皱,知道高阴矮毒乃是一对冤家对头,一掐起来不分出输赢,决不罢休,无奈地咬牙切齿说:“你俩都对。根据《说文解字》,‘车’古音居,在五部,读‘车’(jū)字。今尺遮切,读为‘车’(chē)字。《釋名》曰:‘古者曰车,声如居。言行所以居人也。今曰车。车,舍也。行者所处若屋舍也。’《考工记》也说,‘舆人为车,是自古有居音。’”

    矮毒听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哈哈一笑说:“高阴,我俩都没输。你是学富五车(jū),我也是学富五车(chē),无论是车(chē)还是车(jū),总而言之,都是有学问之人。”

    “那是当然的,你我兄弟可是江湖中最有文化之人。”高阴脸上露出了不可一世的傲态。

    达明看着仰头大笑震得路旁麦地里的乌鸦麻雀惊恐飞起的高阴矮毒,腹诽道:“这两个鼻孔撩天的家伙,是不是江湖上最有文化的人,还是个未知数,但说是江湖上脸皮最厚的人,恐怕没有人反对。”

    回到府衙,达明将莲庄发生的案子告诉了知府耿国祯,希望耿国祯能够出面制止王秉超乱入人罪的做法。

    耿国祯听完后,沉思了良久,摇着头说:“此事还真不好干预。一来有人证、物证说明英哥脱不了干系,二来咸宁县业已开始侦讯,只有等案子报上来后再说。达巡检,你还是尽快抓住陶大官人死亡案的嫌犯,本府已经被上面催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达明失望地看着耿国祯疲惫的脸膛,有些激动焦躁,猛地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就见站在耿国祯身后的康师爷一个劲的朝着自己眨眼递眼色,只得怏怏告辞离开。

    刚走到寅恭门,就听见康师爷的呼声:“达巡检,请稍候。”

    达明停住脚步,回身说:“康师爷,不知有何指教?”

    康师爷快步上前,脸上一片温蔼的笑容,一把拉住达明的衣袖说:“达巡检,你千万不要对东翁有何成见,这些日子,东翁因陶太清案始终未破,一再受到永寿王府和按察使司的斥责,难免有些暴躁。”

    “太尊的压力,我能够理解,但是莲庄案可是两条人命啊,弄不好可是雪飞六月、亢旱三年啊!”达明愤愤地急促说道,声音有些颤抖,最后的话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额头因激动形成了三道黑黑的皱纹,显得有些老气。

    康师爷宽慰地拍拍达明的手臂,“呵呵”笑道:“达巡检,你放心,王秉超不是一个愣头青,他可是个算盘珠子只会打进账,不会打出账的精明奸商,绝不会拿着自己的乌纱帽去讨好一个过了气的致仕官员。倒是你,应该看得出,东翁拿你从不当做外人,毕竟在西安府,你我才是他从陇西过来的自己人,希望你在陶太清案上能助他一臂之力。”

    康师爷掏心窝子的话让达明因怒气冲昏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冷静的达明恢复了敏捷的思路,笑着对拽着胡须的康师爷说:“康师爷,谢谢你的开导。小子一时糊涂,差点误了大事。这天也到了吃晚饭的点了,我请老哥到玉壶春去喝酒,如何?”

    “好啊,自打来了西安府,老哥我还没有下过馆子,成天里忙忙碌碌。原来在陇西县时,只要应付巩昌府就成,如今是总制衙门、巡抚衙门,还有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巡按察院等等,完全陷在文山牍海之中,气都透不过来,就差溺水了。”康师爷大声抱怨道,但是从他的声调里可以听出自豪、满足的兴奋。

    达明高兴地一拍康师爷的肩膀说:“好,一言为定,玉壶春,不见不散。”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