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娇宠 > 第87章 第 87 章
    贺北妱没有第一时间去永安府衙, 而是在府衙后头租了个小院子。

    院子还算干净,公主没在银两上计较,不过两刻便谈拢了, 屋主没见过这般大方的租客, 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包括祝小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臧山一身墨青劲装,身姿挺拔,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 那张有着酒窝的俊脸,不笑的时候气场骇人,与同样冷冽尊贵的公主格外的契合, 屋主下意识便将他们当成了一对小夫妻。

    贺北妱冷冷瞥了眼屋主, 却并未开口反驳。

    臧山抿了抿唇,解释的话不知为何生生咽了回去。

    见二人性子都冷, 屋主很是识趣的没再开口,乐呵呵的揣着银两买酒去了。

    小院里有一颗桂花树,此时正飘着香,公主安静的立在树下。

    公主在宫中大多都是着以黑为主的宫装,如今到了宫外要隐藏身份, 自然不能再着黑色。

    今日便是一袭堇色束腰窄袖长裙,腰肢纤细, 墨发如瀑,少了平日的冷艳, 多了几分柔和。

    臧山关好院门, 盯着公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

    贺北妱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微微侧目。

    “伤好了?”

    臧山应道:“回三公主, 已经无碍。”

    内伤本不严重, 解了毒修养一些时日自然也就没有太大的影响。

    公主淡淡嗯了声,走向堂屋。

    臧山微微诧异,正要跟上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待伤好了自己来请罪’

    ‘他的账算在你身上’

    臧山望向贺北妱的背影,唇角紧绷,没回寝房而是去了堂屋,她这是要跟他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一刻后,臧山才缓缓走进堂屋。

    小院有两间寝房和一个堂屋,此时,公主正坐在堂屋的主位,手里把玩着一个青色荷包。

    见侍卫进来,她只抬了抬眼皮子,又将视线放到荷包上。

    臧山看向她手里的荷包,心绪难宁。

    他该要怎么解释他将她的荷包贴身放入怀中,又该怎么解释,这个荷包在他手上。

    “一刻钟。”贺北妱瞥了眼一旁的香,淡淡开口。

    臧山怔愣,当即掀了衣摆半跪在地:“微臣前来请罪。”

    公主语气淡淡:“请何罪。”

    进来之前,臧山已经做好了准备,遂一板一眼道:“微臣洋装昏迷欺瞒三公主,乃罪一,擅用三公主之物,为罪二,请三公主处罚。”

    话落后,堂屋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直到贺北妱起身缓缓走向臧山。

    她微微弯腰,伸手勾着臧山的下巴,居高临下道:“臧大人,本宫倒愈发看不懂你了。”

    臧山微微凝眉,却不敢直视公主。

    靠的近了,蜜桃的香味愈发浓郁,侍卫双拳紧握,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两罪并罚,那就跪两个时辰如何。”

    贺北妱轻声道。

    臧山的下巴被公主被勾着,他不敢反驳只得就那般应下:“微臣遵命。”

    然侍卫的乖顺却触怒了公主,她手指微微用力,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冷声道。

    “怎么,臧大人宁愿罚跪也不对本宫用苦肉计了么。”

    臧山被迫与公主对视,在看清她眼底的寒霜后,心微微抽疼。

    她真的生气了。

    “为了留下本宫的荷包,臧大人不惜使用苦肉计,怎么现在不用了。”

    贺北妱说完便放开他的下巴,手指转而捏在他肩上那处受过伤的地方,微微用力。

    那处虽说已经无碍,但淤青还未完全消退,被公主用尽全力一捏,还是有些刺痛。

    “疼吗。”

    “疼就告诉本宫,便无需罚跪了,如何?”

    下巴没了桎梏,臧山微微垂下头。

    他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吐出那一个字。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

    “微臣,不疼。”

    贺北妱眼底那仅剩光亮逐渐消散。

    过了好半晌,她才幽幽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臧山听明白了公主的意思,他低着头微微闭上眼,心似被针扎的痛。

    好半晌,他才睁开眼,一字一句道。

    “微臣,愿意领罚。”

    他感觉到肩上那只柔软的手缓缓收回,还有她浑身如冰般的冷冽。

    在这一刻,臧山忽然明白,有什么东西就要离他而去了。

    他的心很慌,慌的就要忍不住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告诉她,他疼。

    可那张木床上几滴鲜红的梅点让他保留了最后的理智。

    他再次闭上眼,保持了沉默。

    “再加一个时辰,此后各不相欠。”

    臧山咬牙,沉声应下:“是。”

    贺北妱缓缓走出堂屋,眼底清冷淡漠,高贵不可冒犯。

    她以为,他不惜用苦肉计留下她的东西,是因为他对她并非无意。

    可她就差把她的心意剖给他了,他仍旧无动于衷。

    他只要说疼,哪怕前路万分坎坷,她也能劈出一条路来。

    而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拒绝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对他表明心意,也将是最后一次。

    她是嫡公主,是南庆唯一的公主殿下,又怎能三番五次为了一个男人低下高贵的头颅。

    她争取过了,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也已然无憾。

    贺北妱顿住脚步,回身望向堂屋。

    那个她情窦初开就爱上的男人,爱了不知多少年的男人,终究与她无缘。

    许久后,公主淡淡一笑,似嘲似讽。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一颗晶莹自眼眶落下,归于尘土。

    就此两清,再无羁绊。

    而她不知,堂屋那个曾丢半条命都没红眼眶的人,亦落了泪。

    哪怕到最后,她还在为他着想。

    她不愿他愧疚,便用罚跪三个时辰让他心安。

    可公主的真情实意,岂是短短三个时辰便能算清的,哪怕跪一辈子,他也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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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的几日,两人默契的对那天的事闭口不提,公主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看他的眼里再无波澜。

    亦没有再唤他一声,小山山。

    到了第十日,贺北妱收到宋长风传来的消息,可以行动了。

    深夜,两道人影悄然入了永安府衙。

    周望是被脖子上的冰冷惊醒的,刚睁眼便对上一把泛着寒光的刀,与一个浑身透着杀意墨衣人。

    “你……来人……”

    “敢出声,立刻杀了你。”

    周望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他惊恐的望着臧山,额头上吓出了一层冷汗。

    “起来,穿好衣裳。”

    臧山冷声道。

    周望对臧山的要求有些诧异,但却不敢有半点反抗,连忙小心翼翼的坐起身,这才发现他的衣裳早已被扔到了床上。

    他做官多年,惯会揣摩人心,虽然初时被那把刀吓得六神无主,但经过缓冲后,便大致明白对方不是想要他的命,起码现在不是。

    如此想着,心神便松了许多。

    “下来。”

    待周望穿好衣裳,臧山才动了动刀,偏头示意。

    周望颤颤巍巍的顺从。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才刚下床,周望便被屏风后的身影吓了一跳,屋内没有点烛火,但在月色的照射下能勉强看清那里立着一个人。

    几乎就在瞬间,周望明白过来那个未现身的人才是能要他命的。

    “周望。”

    还不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屏风后的人便先出了声。

    周望一惊,是个女子。

    声音冷冽,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高贵。

    周望识人无数,只两个字便听出了那是京城的口音,他稳了稳心神,勉强开口。

    “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屋内沉寂了片刻,才听屏风后的人漫不经心道。

    “来杀你。”

    周望一顿,紧接着抹了把额上的汗,陪笑道:“我这命不值钱,但贵人若有什么要求,我或许能帮上忙。”

    不得不说,周望的洞察能力极为敏锐,顷刻间,称呼就从阁下换成了贵人。

    天子脚下,贵人何其多,且有这般气场,恐怕不光是能用简单的贵字来形容。

    许是见周望很上道,贺北妱唇角轻弯,直接点明了来意。

    “昨夜,可是收到白玉县的信了。”

    周望一惊,心下道了句果然。

    自从白玉县出事,他就一直心惊胆颤,那位大人再是只手遮天,但瘟疫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

    只是,朝廷如何会派一个女子来着手此事。

    周望眼珠子一转,试探道。

    “不知,贵人何意。”

    贺北妱皱了皱眉,懒得跟他打太极,轻飘飘的唤了声:“臧大人。”

    臧山会意,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冷声道:“看的可清楚?”

    屋内无灯,但今夜月色极好,东宫侍卫几个字清晰入眼。

    周望心下大骇,猛地望向臧山。

    东宫侍卫里,被唤作臧大人的只有一个。

    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臧山!

    周望双腿发软,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东宫插手了!

    那就代表此事已经上达圣听。

    周望僵硬的看向屏风后的人,能使唤太子殿下贴身侍卫的姑娘,这世上可没几个。

    且还是这般年纪,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是太子妃殿下,就是那位殿下。

    周望的腿更软了。

    “可是也要瞧瞧本宫的令牌?”

    ‘本宫’二字一出,周望砰的跪倒在地。

    正欲行礼却又顿住,这两位殿下都可以本宫自称,不知眼前的是哪一位。

    臧山的刀随着周望的动作往下,稳稳贴在他的脖子上,声音比刀锋还冷。

    “这是三公主殿下。”

    周望闻言心中叫苦不迭,但却飞快的匍匐在地:“微臣拜见三公主殿下。”

    这位殿下蛮横肃杀的名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南庆,比起那位江湖出身的太子妃殿下,这位显然更让人生惧。

    且还有东宫臧大人随行,白玉县的事无论如何恐怕都压不住了。

    除非……

    “周大人是在想怎么弄死本宫?”

    话音落,脖子间的刀又近了几分,一阵刺痛传来,已隐约可闻血腥味。

    周望额头冷汗直冒,连连磕头:“微臣不敢。”

    这位心思竟如此敏锐,他的想法还未成形便已被点透。

    传言中霸道专横的三公主,怕是言不符实。

    “你可以试试,是本宫死的快,还是臧山的刀更快?”

    贺北妱淡淡哼了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三公主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周望又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有本事弄死本宫,你背后的人也没有这个能耐。”

    贺北妱显然没信他的话。

    “周大人若识趣,本宫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若非要赴死,本宫就只好现在送你上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周望若还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配这么多年的官场斡旋。

    “三公主殿下有何旨意,微臣定当遵从。”

    贺北妱这才满意的嗯了声,继续刚才的话题。

    “白玉县的信是刘师爷写的,让你去白玉县平息百姓暴|乱,对吗。”

    周望身上的冷汗已将里衫浸湿,他此时哪还能不明白,东宫早已插手了此事。

    否则怎会对这一切了若指掌。

    恐怕白玉县也早已混了人进去。

    “回三公主,确有此事。”

    在东宫与那位大人之间,该怎么选并不难,更何况眼下小命还被攥着,他若想活着,就只有乖乖听从的份。

    待解了眼前危机,再做打算。

    然周望的算盘注定落空。

    “本宫刚在你府里看到一只有趣的小家伙,一时兴起便捉了来。”

    贺北妱提着一个小笼子自屏风后缓缓走出。

    周望微微抬头,便见黑色红边的裙摆摇曳,往上的腰封处挂着一块令牌,在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三’。

    这身装扮,是尊贵的三公主殿下无疑。

    被公主提在手中的笼子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

    他正要再往上看,脖子上的刀便重重压下:“大胆!”

    周望恍然回神,不敢再抬头:“微臣知罪。”

    直视殿下,是为不敬。

    贺北妱将笼子放在地上,以周望的视线刚好可以触及。

    “周大人府上的老鼠都要比别处胖些,这是为什么呢。”

    公主此话不用深究,便解其意。

    周望心中生了股绝望,有些事怕是瞒不住了。

    还不待他想好应对之策,便见公主拿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一颗药放入笼中。

    “本宫新得了一种毒,还未试其效用,恰见周大人府上的老鼠肥硕,很适合试毒,周大人觉着如何。”

    周望:“……”

    他不大明白老鼠肥硕与试毒有何联系。

    但他清楚公主的言外之意。

    她不是要给老鼠试毒,是想杀鸡儆猴!

    “本宫这毒倒也不一定伤及性命,解药呢,有许多颗,一日一颗,大约能吃上一个月。”

    公主的语气平静的不像话,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真好一样。

    但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可若是中间有一日未吃解药,或者未吃满一月,这老鼠就会从里到外,溃烂而死。”

    “周大人想尝尝吗?”

    周望一惊:“!”

    她哪里是杀鸡儆猴,分明是要给他喂毒!

    黑色红边的裙摆愈近,周望的身体就愈颤抖,他不想尝,但是有用吗。

    事实告诉他,并没有用。

    臧山将毒药给他喂下时,公主已经转身,留下一道高高在上的背影。

    黑红的裙装为原本清瘦的人添了几分华贵,也多了一些不怒而威的气场。

    周望被迫吞下药,眼神里的惧意加重,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慌。

    这位殿下远比他想象中的心狠手辣。

    “只要你听话,这东西要不了你的命。”

    贺北妱又回到了屏风后。

    “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

    周望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连连道:“微臣谨遵三公主之命。”

    投靠那位大人本也是为了活命,如今性命被人捏在手里,他自然不会傻到还要去讲什么诚信。

    “如此才乖。”贺北妱轻笑一声:“本宫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

    “是,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望恭敬道。

    “白玉县的银粮到了何处。”

    “回三公主,微臣只知东西出了白玉县的西门,并不知具体去处。”

    贺北妱微微皱眉开始沉默,似在斟酌周望话里的真实性。

    “三公主,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丝毫欺瞒。”周望赶紧道。

    “如今微臣的命在三公主手里,定不敢有半句谎言。”

    贺北妱这才淡淡嗯了声,瞧着似是信了。

    “你背后之人,是谁。”

    周望这回未做半点犹豫,将背后之人卖了个干净:“回三公主,乃京城秦府人。”

    京城秦府人,那不就是太傅秦安府上的人么。

    “名字。”

    周围抿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秦无隐。”

    贺北妱眼神微敛,轻轻念道:“秦无隐。”

    太傅秦安嫡子。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无隐的身份也就代表了秦安。

    所以白玉县这桩贪污案子背后之人,就是秦安。

    问出了想知道的,贺北妱便不打算久留。

    “本宫瞧周大人面色发黄,身体有些不虞,去白玉县舟车劳顿,似是不适此行。”

    周望听明白了这意思,连连点头:“是,微臣今夜生了急病,明日不能前往白玉县。”

    贺北妱轻笑,夸赞道:“周大人果然识趣。”

    “周大人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解药每隔一日便会送来,待此事了解后,本宫必定如实禀报父皇,周大人所犯之错,想必也能功过相抵。”

    赐个全尸,不殃及族人,就挺好。

    “微臣谢过三公主殿下。”

    听得能功过相抵,周望喜出望外,连连磕头,等他直起身子时,屋内已无二人踪影。

    臧山带着公主飞檐走壁进了府衙,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府中众衙役没有半点察觉。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大人在夜里经受过怎样的惊吓。

    周望留了个心眼儿,将那被喂了毒的老鼠留在寝房十二个时辰,然后眼睁睁看着老鼠全身溃烂而死。

    周大人吓得当即瘫倒在地,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也再没有生出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而从头到尾,周望都没能能窥见公主殿下的容颜。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