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天道在阿福身上留下印记,  阿福就能够梳理一些命运线,  观看祸福。换句话说,阿福算是个自学成才的算命先生,眼前这位道士能看出来的浅显命理,  阿福自然也看得出。

    “你会送她进宫吗”阿树直白地问道。

    “不会。”阿福笑道“知道命运如何,  知道未来的片段,对现在毫无影响。就像一个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未来某一天必然会死,  他也不会立刻自杀,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更何况,命运最擅长用所有人都猜不到的方式,造成最荒谬的事实,  我很想知道阿玉和帝王是如何相遇。”

    阿树道“这位道长以为自己探测了天机,  说出来,  就能影响他人命运。可他不知,他面前的这位纤弱惊慌的少女,  才是真的花中之王。若是惹恼了小玉,  他怕是活不过今夜,她可是个野生的精怪,  没受过什么人类的教化。”

    阿福叹道“这年头,  算命有风险啊”她说着,  眼珠转了转,狡黠地斜睨了阿树一眼,顿时将阿树看得心猿意马起来。

    “咳”阿树在车厢里正襟危坐,  看看四下无人,还是忍不住将她搂在了怀里,说道“娘子,最危险的人不是你我吗一个、两个全都是夺舍而生,不知道士能不能认得出”

    “促狭鬼”阿福靠在他怀里,笑着用小粉拳锤了他一下。阿树心里头甜滋滋的。

    车队继续前行了,有些信奉道教的下人,仔细观察了小玉几天,发现她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也就对她如常看待了。

    “小姐,我们绕路去锦县,可以采购一批新鲜花样的绸缎带回去。”带队的管事,过来禀告道。

    “好,那就绕路吧”阿福答应道“咦,锦县,那不是阿树你的家乡吗”

    阿树点点头,说道“是那儿。”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不必。所有家产都被族人夺去,原主病死后,母亲就被逼的上吊了,就连最后的存身之所都没有。我去了后,救下母亲,又慢慢地养好了病,供养母亲,直到她寿终,这才出门寻你。那里没有亲人,只有豺狼。我走之前将他们痛揍了一顿,想来他们见了我是要害怕的。”阿树说道。

    果不其然,车队到了锦县,有人见了骑马的阿树,立刻缩头缩脑地跑了。

    过了几日,商家车队将京城运来的特产卖出了一批,又采买好了此地的特产丝帛锦缎,就要离开。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东家,不好了,姑爷被差役拿走了。”

    原来那差役在大街上拿人,凶神恶煞般向阿树行去,手持锁链将他绑起,言道“方家阿树,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家族叔将你告了”

    阿福匆匆赶去,拦住了差役,说道“且慢。请问我家相公犯了何事”

    旁边,小环机灵地递出了两个装着银子的荷包,小声道“请两位大人喝酒。”

    那两名差役用手捏了捏荷包,觉得膈手,知道是赏银,便立刻收起了凶恶嘴脸,面上带笑道“这位夫人,方阿树被族人告了,说他不尊长辈,殴打族老致死。”

    “我下手有分寸。”阿树看向阿福,说道。他对力量的掌握,是能够精确到小数点后一百位的,他绝对没有打死人,那族老是如何死的,与他无关。

    阿福点了点头,懂了他的意思。

    一群人跟着差役去了县衙,县老爷高坐在大堂,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方阿树。”

    “你离乡前无故殴打族老致死,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

    这时候,有堂下跪着的方家族人痛哭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是你殴打族叔,还打了三爷爷,他,本就年迈,不堪折辱,当场吐血而亡啊”

    “小姐,”小环震惊地看着堂上的县令,说道“是崔书生”

    但是这位旧日相识此时此刻丝毫不念旧情,就板着脸下令道“给我打,不尊孝道,先重重地打上三十大板,再拉上来答话。”

    阿福、阿树自然是能在一炷香内屠尽在场的所有人,再傲然离去。可是,他们是在做任务,两人能轻易离去,原主却是要回来的。若是成了官府捉拿的罪人,这商小姐、方阿树的后半生又该如何度过

    阿福一直在想,要不要施一个小法术。阿树朝她摇了摇头,挨上几十板子他不会死,两人被天道针对驱赶出去,就因小失大了。

    随着阿树被差人拖到堂下,阿福也控制不住地捏起了一个起咒语的手势,她想试试幻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位丫鬟急忙来报“老爷老爷,病重的小少爷醒了,夫人说这是大喜,不宜见血”

    崔老爷不禁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这时候,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风,风里似乎有着淡淡的牡丹香气。崔老爷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改口说道“将他压入监牢,此案改日再审”

    大街上,人们议论纷纷道“打死了人,当时跑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不,他吃软饭,当了上门女婿,路过此地,还是被族人告了。县令严明,最是不喜那些不孝之人,这一次,他死定了”

    “是啊,那个女家主眼瞎啊,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不堪的男子”

    “有本事的男子,谁去入赘”

    “没错,轻易就丢了祖宗姓氏的小子,可不就欺师灭祖了呗听说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还读过几天圣贤书,我呸”

    “小姐,姑爷不是那样的人,小姐莫急”小环瞪了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一眼,安慰小姐道。

    “小姐,我们还有一个车队的财物,可以拿去疏通。”商家车队的领队管事说道。

    “只怕他们谋的,正是我们整个车队的钱财。”阿福冷冷道“你先找几个方家人,重金收买几个证人,查明真相。”

    “是,小姐。”领队管事匆匆离去。

    “小姐,今天晚上,我能将姑爷偷出来。”小玉小声道。

    “不必。”阿福面色如常,回了客栈。

    不多时,有一位下人送来了帖子,说县令夫人邀她去茶馆见面。阿福立刻赶了过去,见到了以前的闺蜜丁夫人。她如今朱环翠绕,别有一番尊贵之态,只是眉尖微锁着轻愁。

    “丁夫人,一向可好听说贵公子病了,我这里有些珍贵药材。”阿福送上礼物,拜道。

    “免礼,快来快来,你坐下我们说说话。”丁夫人招手道“你们一来我就知道了,不惊动你们,我就盼着你们能平安地走,没想到还是出了事。他来此做官,新纳了地方豪强赠送的一名美妾,那小妾姓方,是你女婿的本家。那方氏过门时,手里有两间铺子的地契,那铺子原先是方阿树的爹挣下的。可恨那贼妇,花言巧语夺走了相公的心,我儿子落水得了风寒,就有她的手笔。”

    “”原来如此,他们方家不仅谋财,还恶人先告状,这是要借着县令的势力斩草除根了啊那崔县令又暗中得了方家多少好处他如今锦衣华服,奴婢成群,金银满箱,官威甚重,他这官倒是做得顺风顺水啊

    阿福想道摆平此事不难,她瞬间就能拿出百八十个办法,夷平方家,夷平整个县衙。但是她要控制自己的力量。越是强者,对力量的使用越是谨慎。只怕她一个大招下去,整个世界都会毁灭,就连天道都会半残。此事难就难在,她要用世俗认可的最平常的办法,来处理这桩案子。

    “多谢丁夫人相告,我会尽快查明真相,找到证人。”阿福说道。

    回去的路上,小环小声叹道“丁夫人变化真大,一下子由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变成了熟知世事的贵妇人。世事艰难啊,难道女人嫁了人,生了子,变化就这么大吗小姐就没变,还是闺中时候的样子。”

    小玉虽然入世,但还是有些野性未驯。她说道“小姐是万里挑一的,岂是寻常人能比惹急了我,索性将他们迷昏,一刀子下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小环没听清,只点点头道“小姐一眼就看中了姑爷姑爷多好的人,定是别人冤枉了他。”

    小玉也点点头,说道“我不会让姑爷死的。”

    阿福回到客栈,管事的过来禀报道“东家,我们寻了几个方家人,许了重金,他们都说姑爷冤,但是他们不敢作证。”

    “为何”小玉懵懵懂懂,不解地问道。

    “哎呀,你连这个都不明白,你不要给小姐添乱”小环将她拉到一边,细细地解释给她听“他们得了赏银,当了证人,我们一走,那些人还不得找他麻烦要是烧了他的屋,抢了他的钱,他求告无门,这就是祸根。”

    阿福皱了皱眉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麻烦的是,她现在的力量并不能收放自如。

    就像一群人到冰湖上钓鱼,普通人十几下凿开冰洞,开始垂钓,力气大的三两下凿开冰洞,开始钓鱼。可是她呢,她用最小的力气,放一根手指在冰湖上,只微微一压,整个冰湖的冰就被震成了碎末,所有踩在冰湖上的钓鱼人,都会掉进冰冷的湖水里淹死。若是她想救人,施展一个小小的水系法术,人是救上来了,只是随之而出的水龙,会淹没整个城镇。

    阿福现在就像是驾驭着一个威力强大的机甲,她面临的任务不是飞在宇宙中,一拳头捣毁一艘宇宙飞船,她的任务是,用人型机甲粗大的手指捻起一根细小的绣花针,在柔软的帕子上绣一朵花。这是个太艰难的任务。阿福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时候,她一眼瞥见旁边嘀嘀咕咕的小环和小玉,顿时眼前一亮,她终于知道那些高人为何会收几个下人或者徒弟了,不正是这时候用得上吗

    “小玉,你过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阿福招招手,说道。

    说实话,崔县令是个极普通的官,这个世上有无数个小有文采的书生,到最后还不是泯然于众了。

    别人贪污他也贪污,别人联姻收小妾,他也联姻收小妾,他做过的,不过是他的前辈和同窗们都做过的事,他们管这个叫官场应酬。

    当晚,崔县令被地方豪绅请着吃了顿酒,握着银票,醉醺醺地睡在了方氏小妾的屋子里。他踌躇满志,还做了个升官发财的美梦。惩戒不孝子,纠正不良民风民俗,这正是他身为县令该做的教化工作。

    哼,方老爷说的对,那商家车队走不出锦城至于钱财,他和方家平分。

    这时候,小玉化作一阵香风,悄悄地来了县衙,入了他的梦境。

    “崔县令的辖下竟然出了殴打长辈致死的人命案,这是他教化不利之罪啊,考评下下。”一位长官提着毛笔,自言自语道。

    “不是我是上一任”崔县令顿时头上冒了汗,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大胆此案发生在你任上,你还推脱给旁人”

    “下官,下官冤枉啊”崔县令跪在地上扯着脖子大喊道,仿佛他受了天下奇冤。

    “县官做不好就别做,多的是想送礼做官的门生”那位大人不屑道。

    崔县令突然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他浑身是汗,神色惶惶不安。

    “老爷,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小妾安氏娇声软语,关切地用手帕为他擦汗道。

    平日里他最爱这朵解语花,但是,谁都不能阻挡他的官途。他冷酷地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推门去了书房,对下人道“快去请师爷来。”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