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寒门出品 > 第40章 第四十零章
    开庭时已渐近子时,一旁喊堂威的衙差个个心思还在床上,喊得也没多‘威武’。一声声低糜沉溺,差点将苏若品给喊睡着。

    好在一旁李师爷时刻照应,苏若品顿了顿心神,一拍惊堂木,衙差便将白月夕与王问三的夫人王贾氏带了上来。

    夜色缭绕下,白月夕仍是那一袭素净白纱,衣袂边角处清晰染着血泽,看来这罪行,是很难逃脱的。

    可苏若品这时不禁抬眼,深深望向白月夕那张清丽小脸,真是与他心上早早留下的沈月夕比,白月夕的姿色都算上乘,可惜的是,苏若品早下定决心,不管白月夕是否杀人凶手,他都准备接着这次案子,将自己推上洛阳城高位。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苏若品这话说的没什么气势,恐怕也是觉得有些困,心里掺着对白月夕的悯爱。

    白月夕适逢抬眼,见着苏若品时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当初隐隐属意的俊俏书生,原来就是新上任的县官大老爷:“白…白月夕。”

    苏若品轻咳两声,似是不想在意白月夕似的,手却不住往袖中缩了一缩:“王贾氏状告你杀害了荣膺客栈的掌柜王问三,你可认罪?”

    白月夕不说话,头微微往下头低,似是在想什么事。苏若品念在与她算是旧识,且顾及着沈月夕那丫头很是喜欢这个姐姐,便也不急着催,直等了好一会儿,才敲起惊堂木,力道不深,复问道:“你可认罪?”

    白月夕摇摇头,道:“我不认。”

    苏若品不禁倒吸了口气,深觉白月夕这样的女子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莫非这一次,还真是自己想错了?

    一旁王贾氏听此,扬手便要往白月夕身上扑,好在一旁衙差拦住,却仍听那王贾氏恶狠狠道:“你个狐狸精!我相公不想租给你摊位了,今日要去和你谈,你是没了钱,便动了杀念,还说不是?你个恶毒的妇人!老娘当初真是看错你了,早知今日,就该将你赶走!我那可怜的相公啊……”

    王贾氏说着,哀声哭嚎起来,苏若品听得头疼,急忙令人将王问三的尸体抬上来,一旁跟着仵作,与苏若品陈词:“禀告老爷,死者只腹部留有一伤,是被刀器所刺,因刚好顶在气门处,该是登时气绝。凶器已找到,便是白氏纸扎铺的裁剪刀。”

    苏若品复问白月夕:“白月夕,你既说不是你杀的人,为何死者是被你纸扎铺的裁剪刀刺死?”

    白月夕冷冰冰道:“我不知道。”

    苏若品被白月夕堵得没了话,显然平日里审鸭审狗,今日遇上人,还是难免生疏。

    彼时仵作有话要说,却与一旁衙差先行言语,得令才上前,凑到苏若品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苏若品当下明白些什么,认真看了看堂下白月夕,当即起身,道:“先行退堂。”

    白月夕作为嫌犯,自是要收押候审,牢狱中,苏若品与李师爷一前一后,至了白月夕面前,也是酝酿好久,才开口:“白姑娘,我知道人是你杀的。”

    白月夕望了苏若品一眼,道:“你有什么证据?”

    苏若品蹲到白月夕面前,温声道:“仵作与我说,死者在死前,有明显的…勃举现象,便是说,这死者在临死前,是动过色心的,又是死在你的纸扎铺,你还说,不是你为了自卫,而杀的人么?”

    白月夕用力闭上眼,似是不愿听这些话似的:“老爷,您没有证据。”

    苏若品叹了口气,似是真心可怜白月夕:“仵作找到证据了,案发时,有个小孩在一旁偷偷看着,他就是人证,白姑娘,你坦白与我说来,若是你有苦衷,我会努力与上头通融,将你从轻发落。”

    白月夕听着这话,却也不很惊讶,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静默道:“小孩子,估计也说不明白,那禽兽死了,我终究是个红颜祸水,不是么?”

    苏若品不敢接话,只听白月夕坦诚道来,原来那王问三,在此之前,便经常来骚扰白月夕,毕竟是看白月夕长得美,他王问三手里又压着纸扎铺的地契,夫人不让他娶小,他便求着白月夕与他苟且。

    白月夕当然不愿,压根白月夕眼里,就没放下过王问三这么个人,可王问三却几次三番着烦扰白月夕,终于这一月,王问三捉着了白月夕的软肋。是她上个月生意不好,交不上纸扎铺的租金,王问三便提着地契来与白月夕要挟。

    白月夕耐心恳求,却得王问三动手动脚。她本就一个弱女子,可也不想被王问三那样一个禽兽玷污,挣扎无果,气闷之下,冲动拿起剪刀,便捅了王问三一下。

    本来,她是鱼死网破,纸扎铺她也准备不要了,只要能躲开王问三,她便决定去外地讨生活。可谁知道,王问三那人的命这样衰,这么轻轻一捅,便捅上了命门。

    白月夕没想到王问三就这么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第一个念头,是想着救回对方的,便拼了命的按住对方伤口,剪刀也随手丢到了一旁。

    可如何拦不住那鱼贯而出的鲜血,王问三就这么死了。白月夕不肯相信,颤抖着往一旁撤身,便是这时,那几个要来买纸鸢的小孩子跑了过来,见着眼前情形,个头小的那个,立马哭嚷起来。

    白月夕吓得腿软,是想上前去安慰一下那孩子,可这时有人听到声响,便跑了过来,懂事的大人一来,白月夕便跑不掉了,吓得缩到角落处,脑中一片空白。

    末了,白月夕却是一笑,笑的惨然又凄美:“只是没想到,新上任县官大老爷,原来是你。”

    苏若品却如何笑不出来,他的奸计已得逞,实在却不愿白月夕真是杀了人,本他还想着,这案子会离奇些,也许是那王问三的老婆杀了人嫁祸给白月夕。可如今,白月夕明明白白说了出来,真是让苏若品喜忧参半。

    隔了一会儿,白月夕复开口:“不知县长夫人,可还喜欢我的纸鸢?”

    苏若品忙道:“她很喜欢,也很喜欢你,整日嚷着,要我带她去你那里玩,可我没空,又怕她那性子,单独出去闯什么祸。”

    白月夕点点头,不由道:“老爷你对家中夫人真是好,月夕也是羡慕。”

    若是平时,苏若品也乐得与白月夕客套两句,说她过个几日,指不定也能遇上良人。可一想到白月夕杀了人,这些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过几日,老爷你封了铺子,别忘了挑几个漂亮的纸鸢送给夫人,夫人一定很开心。”

    苏若品更是哑然,虽清晓白月夕杀了人,可只看着自己与白月夕,总觉得,自己才是那十恶不赦的恶人。

    后苏若品只道了句‘一路走好’,便领着李师爷出了门。

    一直到了大狱门口,才与李师爷问道:“刚的话,你可听清了?”

    李师爷躬身作揖:“老爷精明,没想到这白月夕只一诈,便什么都招了,到时下官便是这席话的证人,案子便可结了。”

    苏若品叮嘱道:“到时往案宗上记的时候,可知道如何记?”

    李师爷复躬身:“明白明白,这案宗要写的精彩,下官会用心写,若是老爷觉得不满意,也可让下官继续修,直修到老爷满意为止。”

    苏若品这才点点头,心里知道,李师爷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堂堂正正。

    再回到府中,已是清晨渐至。苏若品百感交集,却也累得厉害,悄摸摸从门缝中挤进去,见沈月夕果然还在睡。

    他不想惊扰到沈月夕,便想拿件外衣去书房睡。谁知木柜一打开,刺耳地‘吱嘎’一声。

    沈月夕随即转过身来,隔着纱帐,与苏若品晕乎乎问着:“案子审好了么?”

    没想她还记挂着,不由让苏若品心肝一颤,钻进纱帐中,也不顾沈月夕反应,一把便将对方抱在怀里:“月夕……”

    沈月夕愣了愣,怕他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也没将他推开:“怎么了啊?”

    苏若品摇摇头,说不出情绪几何:“我只是…我觉得好累,你知道么?我真是没想到,那样的人,会杀人。”

    听着‘杀人’,沈月夕抖了一抖,瞬既拍了下苏若品的背,像是与他互相安慰:“那么,案子破了是么?破了就好,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了。”

    苏若品点了下头,跟着将沈月夕松开。与她望了许久,忽然一笑:“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沈月夕舔了舔嘴唇,小馋猫似的往苏若品近旁凑:“吃什么啊?”

    苏若品呵呵一笑,便带着沈月夕往回来时遇上的一条早市上去,煎饼果子,生煎水饺,只消是沈月夕看见的,都嚷嚷着要尝一口,苏若品一时也没了倦意,便给沈月夕一个个买下来,坐在一家豆浆摊子前,让沈月夕敞开了肚皮吃。

    偏巧豆浆摊子的老板,前几日在隔壁家丢鸡那次案子中,见过苏若品,一见大老爷来喝豆浆,忙又端了一壶现熬出来的送给苏若品。苏若品要给钱,老板也不让,紧紧说着,苏若品是父母官,这钱可不敢要。

    即是这般,苏若品也打定了主意,走时将银子丢在桌上。回头见沈月夕吃得正猛,劝道:“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呢。”

    沈月夕乖乖点着头,嘴里还塞着前街买来的煎包:“这个东西,真的好好吃啊!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吃?”

    苏若品微微一笑:“你听话,我日后一路过这里,便记着给你买。”

    沈月夕开心地晃起脑袋,闷头继续吃起煎包。苏若品又是静静望了沈月夕许久,像是发呆般,失魂般问道:“你知道,昨夜的凶手,是谁么?”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