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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心苦（下）
却说小狐丸听了他的话，笑道：“可见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我待在一块，灵力长进不少。”三日月道：“偏偏这句不恰当，要是用‘入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骚’比较好。”小狐丸听了，知是他又拿狐狸特性下针砭，一撇嘴道：“我却不知道鲍鱼哪里来的骚，鲍鱼的味道那是臭。”三日月道：“也不是鲍鱼骚，鲍鱼店里有稻荷神的狐狸儿子，狐狸骚。”
小狐丸啐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从不好好念书，只跟着那起子浪人非人，学他们贫嘴烂舌头，成个冷心恶口的下流种子回来。别人见你生得漂亮，都哄着顺着你，乐得侍奉你，还有财主大名为让你笑一下白送你金银财货。我却知道你，小时候有一年咱们吃不上饭，我每次打食回来，都能见着一只比小夜还矮的猴儿崽子头不梳脸不洗光着身子在墙角挖蛆吃。”三日月道：“所以我现在明明知道不吃也饿不死，可还是要尽量攒钱粮，可不想过想吃的时候没得吃的日子。”一头说，一头抱了鲶尾，让他睡自己怀里，又笑道：“我算是醒悟了，我若不醒悟，再不改过，怕是义辉公要讨厌我了。”
小辉忙问道：“醒悟什么？”三日月也只是僵着脸笑，不回答她。这晚倒是平稳过了。
从此三日月却是照常出阵，甚至比平日还要勤快数倍。小辉知他怀有身孕，不让他去。但三日月说不妨事，付丧神若是怀了孕，战力是平日的数倍，即便是千军万马围上来也能杀得出去。若是人类女子，才是万万不能出门的。小辉却不放心，每次出战和他一起，见他无事，却更不放心，跟得越发勤快了。
这日出战回来，三日月支开小辉，央她去厨房兑瓶果子露拿到屋里喝，自己却见前院里杏子正青，想到自己现在正是爱酸爱辣的时候，别人种的杏不吃白不吃。就动手偷了一袖袋，拿到檐下吃，偏巧这时候石切丸走了过来，他也不睬他，继续吃。石切丸见弟弟在廊檐下吃杏，知是弟弟偷来的，便疾步上前故意追问道：“哪儿来的杏？”
三日月听了，只是继续啃青杏，不回答他，怨他明知故问。石切丸又道：“还没供了神，你这儿就吃上了，按我说，你把这几个供了去，等撤供的时候你再吃，不然你等几天，杏黄了，大家都有份。”三日月碰地一下扔了杏核，道：“我馋痨犯了，馋痨犯了行不行？等杏黄了，你们都抢个干净，供神的拿去供神，供佛的拿去供佛。我一个孤鬼，还不一定吃不吃得到口呢。”说完又拿出一个，急匆匆吃起来。
石切丸见他发了小性子，知道来软的不成了，来硬的，就伸手去拉他，却在攥住他手腕的时候吃了一惊。原是他这脉象和正常脉象有两样：六脉皆洪，洪中却透虚，分明是怀妊却又体虚不受补的脉象，他正迟疑的时候三日月用力一甩，甩开他的手进屋去了。
石切丸不放心，随后跟进来，三日月正背对着他换衣服，偷来的杏扔在一个素净的青瓷盘子里，石切丸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把拉过弟弟，开始给他搭脉，这一搭脉却真正确信了弟弟为什么这么急忙地偷了人家的青杏来吃，就柔声细语地问：“你却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吧？”三日月见瞒不过了，就道：“告诉大哥却也无妨，是有别个本丸的小三日月投胎到这里来了。”石切丸道：“你休骗我，小三日月是一个，而你却怀了三个，除了这个小三日月，另外两个是谁的？”三日月只是不说。
石切丸见他不说，便说：“也罢，我去问问义辉公，她和你天天晚上睡在一起，许是知道些什么。”三日月疑心他对小辉发难，就道：“我只是对她说了小三日月的事，另外两个我却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切丸道：“你莫唬我，我也是会海马咒，只是我做神官，生不得孩子，可我毕竟也会这咒，他是让你自己控制生子的咒法，想要生谁的，完全凭借你的意思。你实话讲，怀了谁的孩子，你却不担心那个人翻脸不认你么？”三日月道：“他翻脸不认，反倒是遂了我的意思，我却也养得起他们。”
石切丸见他不说，又是心酸又是心苦还有甜意，像是油儿酱儿糖儿醋盐混倒在一处，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良久，才道：“你……却是真心想要生的？”三日月道：“我却也不清楚，除了小三日月是在我神志清楚的时候怀上的，别的似乎是我在神志不清时候怀上的。哥，堕胎是罪过，再说他们也实在是想要来。”石切丸听了，道：“如此，你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孩子了？”一头说，一头想到三日月平日和谁走得近。
当然，自从义辉的转世来了之后，三日月几乎是毫无尊严地恋着她了，要说其中一个孩子是义辉的也很正常，他们在一起迟早会有孩子的，没有反而很奇怪。第三个孩子是谁的呢？他从这个孩子的血统里不仅仅察觉到了小辉的气息，还有鹤丸的味儿，又察觉到了骨喰和鲶尾的味道。觉得他们四个跑不脱，不过兴许他们里面有人不认。
毕竟三日月神志不清的时候就是不顾对方是谁地跟人求欢，不是向他心里臆想出的审神者，就是跟本丸里任何一个灵力强的人。他也被弟弟纠缠过几次，每次都以照顾青江的由头走脱了。这次弟弟突然怀上了三个，却还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又听三日月说道：“我是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神志不清楚的时候怀着的，清醒过来，害怕带不好他们，可又打不得他们下来。”
石切丸听了，执了他的手，道：“要与不要，你自己打主意，我却解劝不得。你别恼我把话说开，劝你要呢，你或许会埋怨我让你照顾孩子受累。若劝你不要，你不要了却又后悔，还是埋怨我。只是愿你快些想好，别打定主意的时候孩子却要生了，小三日月这会子可以退回去，你找李炎说说。”
三日月听了，道：“却是不用的，小三日月和我们体质一样，特别是他身上有股怨气，这股怨气让他生下来就很厉害。”石切丸道：“厉害倒是好事，这怨气怎讲？”三日月解释道：“他却不能到别人的本丸里，见别人家和睦相处，好学上进，他忍着一股子怨气，背后扇阴风，点鬼火，打人黑砖。本来好好的本丸必然被他弄得四分五裂，勾心斗角不成样子，弄的乱了，把审神者弄疯了，他才能安心住下。这儿本来就乱，他反倒能安然度日。再说他身上那股怨气，没有神格的审神者却接不住，神力强的审神者身边他又不敢去怕挨欺负。一般人类或畜类的审神者和他待几年，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人家也就被他克死了。义辉公有了神格，又不是怎样强的，所以能接住他，他也愿意待在这里。”
石切丸道：“既然如此，做法事化解得了么？如果化解不了，杀前主有用么？”三日月道：“哥，除非药得好，不然哪有刀伤不留疤？杀了前主却也化解不了，他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前主却无缘无故苛待他，生生地将他碎了，冤仇最大莫过这个，不是杀回去就能化解的。”
石切丸又道：“照你说，世上没有解决这事儿的方法了？”三日月道：“有是有的，从生下来到特化，不要让他见着和前主有亲有故的人类就是，见着了，哪怕隔着千里万里，他也能克回去的。”石切丸才放下心来，继续道：“这倒容易，现在人类也不多，那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三日月道：“既然是我糊涂时候怀下的，那就糊涂认了吧，无论怎样，我养孩子的积蓄也不是没有。”石切丸叹口气道：“怎能让你糊涂地认了？”一转身就要去找人。三日月道：“大哥，你出去的时候，拿上门口那个箱子，里面是我给江雪他们做的新草鞋和新袜子，还有清光托我做的短衫儿和蜂须贺虎彻要的汗巾子，你就放到前院门口，让山伏拿进去。”石切丸道：“你也忒好心了，给这么一群白眼狼做衣服，他们不知道谢你，反倒一出事咬你。”三日月指着盘子里的杏道：“要不，我也不会这样干。”石切丸哑然失笑，却也没不答应，叫了小狐丸和黑兔来照顾他。
却说小辉在厨房里也没有找到兑果子露的香药和糖醋。想来想去，她还是将冰箱里糖淹的桂花水拿出来。这桂花水是秋季时候选了上好桂花，连同冰片，绵白糖一起放入玻璃罐子，满满地密封起来，到了第二年，糖与桂花一并化成清水，甘冽清香妙不可言。小辉便用小勺桂花水和鲜苹果汁调了一瓶果子露，却见石切丸走了过来。要知端的——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