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奢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哭腔,“哭你不记得我了!”

    程南橘微微一顿,抬手拂去自己眼中的热泪,深吸一口气,似古井无波般道:“不记得,那便是不该记得!”

    这句话似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插入姬无奢的心中!

    半响,他才呵着冷气开口,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无妨,记得当下,足矣!”

    程南橘复而望他,“无论我之前是否认得你,与你有过些什么,我统统都不想听也不想问,更无论你找上我意欲何为,希望你能明白两件事,第一件,我来见你是为了两国安定,锦安城我要定了,第二件,你在我眼中不过是取得锦安城必须面对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跟东方凌白已有婚约,不日即将完婚,我心中只会记他一人,念他一人,除他之外,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姬无奢目光逐渐暗淡下去,他从未想过世上的言语,竟然有如此伤人的时候,心中似被一把匕首凌迟,一刀一刀割下心头鲜活的肉,丝丝扣扣的疼痛融入血脉中,手上缓了力气,程南橘手腕一甩便挣脱了姬无奢的钳制。

    她沉了沉眸子,复而平静抬头,望着他,眼中不带一丝情愫,显得十分冰冷,“你的条件不妨就在这说。”

    姬无奢难忍心中翻腾不止的委屈的痛苦,抿唇问:“如若我的条件是你不得嫁与东方凌白那?”

    程南橘不屑冷笑,“呵,那边不必说了,你以为你锦安城当真就如此固若金汤?实话告诉你,我急于取锦安城就是为了早日回南姬与东方凌白成亲!你北姬叛国之贼臣,终有一日会被我南姬踏破,收复旧山河!”

    “呵,呵呵……”姬无奢苦笑,“这些都是东方凌白告诉你的?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何姬国国姓为姬,他却复姓东方?我姬家人倒成了乱臣贼子?你就这么急着跟他成婚?是你急还是他急?程北枳,即便你失忆了,也不该如此蠢笨,你不妨想一想,他若是深得臣心民意何故非取锦安平众怒?今日我便告诉你,你口中的南姬本就是杜撰,九州中何时除了南姬一国,是东方凌白叛出大姬引兵燕国,鸠占鹊巢改了国号罢了!若说乱臣贼子,他东方凌白不输任何人!”

    程南橘神色微诧,转眸中撇开目光,“那又如何?如今南姬就是南姬,不止你们北姬,这九州七国早该统一。”

    姬无奢拧眉,“到头来,你想要的,还是九州一把蛟椅?”

    程南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东方配得上这把蛟椅!”

    姬无奢揉了揉眼眶,“是他配得上……还是在你心里,最该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是你,而你不愿背负牝鸡司晨的骂名,才施舍般觉得这个位置该由东方来坐?”

    程南橘哑言失笑,睫羽不经意微颤,似懂非懂的望着姬无奢,姬无奢眼中不满血色,声音中多了几分暗哑,“锦安城我可以拱手奉上,可我有条件,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东方凌白。”

    “我为何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你不要忘了,除了北姬,还有个人对南姬虎视眈眈,燕国本就是其囊中之物,被人捷足先登这口气你可咽的下?更何况锱铢必较的赵鱼晚,赵帝已经回到了赵国,若是他得知南姬内乱,他兵强马壮会作何选择?”

    “是你给他传的信?”

    “当然!顺水人情来的便宜,何乐而不为?”

    “你真卑鄙!”

    姬无奢摇头,“若是卑鄙,我便该将你掳走,锁在高墙深院中等你想起我来!”

    程南橘冷笑,“你当真以为我是单刀赴会,一人来赴你的约?”

    姬无奢伸手去整理程南橘的发丝,程南橘厌恶躲闪,姬无奢半垂眼睑,嘴角勾一丝狡诈,“你当真以为你带的这些尾巴是我的对手?”

    程南橘心乱如麻,原本清晰的心绪此刻杂乱无章,直觉见面前这个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三言两语间就被他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真的太烦闷了,心烦的她竟然觉得姬无奢真的是有些过分眼熟,特别是他说话的方式,甚至是他思绪的方式都跟自己有异曲同工的意味,他总是能抓住她的七寸来威胁她。

    太烦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烦了!就好似自己准备的所有筹码在姬无奢面前都如同儿戏不值一提。他总是能轻描淡写的说出一些让程南橘叹为观止又六神无主的事来!

    姬无奢怏怏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围着程南橘渡着步子,“这个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人,生而为人虽同食五谷,去各有不同,每个人想要的都各自不同,有的人想要荣华富贵,有的人偏爱小桥流水,有的人要江山,有的人要美人,有的人贪得!什么都想要,有的人洒脱,什么都不想夺,所以,程北枳,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程南橘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我要这普天之下莫非南姬,九州七国皆属南姬!”

    姬无奢嘴角一勾,抬眸望着程南橘,眼中满是狡黠,他亦步亦趋的逼近程南橘,“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最想要的是嫁给东方凌白那!”

    程南橘心中咯噔一下,总觉自己掉入了什么陷阱,姬无奢更是乘胜追击,双眸紧锁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道:

    “如此,你根本不爱东方凌白,你半分没有怀疑过你失去的记忆吗?他跟你说你爱他,你便爱他了?那我说你最爱的人是我,你为何不信?就因为你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他你就信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何会失去记忆,让你失去记忆的人会不会就是你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人?”

    程南橘便像是着了魔一般,心里生出一根藤蔓,顺着姬无奢所描述的方向一路蔓延,她神色开始有些慌张不受控制的后退,后退,终于退无可退,被姬无奢逼停在一根柱子前。

    她想推开他却用不出力气,“你胡说,都是你胡说的!”

    “我若是胡说,你慌什么?程北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程南橘终是用出洪荒之力才把姬无奢推开,转身欲走,“你这人尤为卑鄙,你约我来,名为谈判,实则离间,乱我军心,真是卑鄙至极!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战场上见!”

    姬无奢神情一紧,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将其箍在怀中,程南橘猛烈挣扎,双手去掰姬无奢的手,姬无奢却缓缓闭上眸子,将下巴送到程南橘圆润的肩窝中,浅浅道:“别走,别走!”

    程南橘微怔,不知为何,眼睛又开始模糊,似有泪水滴下来,她的心有点疼,疼得她喘气时胸口剧烈的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枳儿,锦安城给你,我明日带兵撤离,让我再抱抱你,就一会,就一会……”

    程南橘身体一僵,双手便被姬无奢擒住双手交叉放在绕在腰旁。程南橘缓缓闭上眼睛,心中那个缥缈的身影忽然像是有了脸一般,那眉眼和薄唇渐渐跟姬无奢的脸重合在一起,竟然变成了一个人,他也是这般吴侬软语,浅浅唤她,“枳儿……”

    程南橘大惊失色,吓坏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姬无奢的钳制发了疯的跑远,姬无奢看的心疼,身后的暗影降临,垂着头问,“主上,要去追新主吗?”

    姬无奢摇摇头,“由她去吧!”

    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暗影,“把这个交给她,不要让她见到你!”

    程南橘一路狂奔到大营之中,夜色中,独有东方凌白一人,影单影只,等在营外三里,翘首以盼。

    程南橘隔着老远就飞身下马,冲入东方凌白的怀中,东方凌白身体一僵,轻抚她的脊背,程南橘却说,“不对,不对!”

    东方凌白不解,“什么不对?”

    程南橘却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姬无奢的话就好似长在她心头的一根刺,越扎越深,她越是不想去回想他说过的话,却越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见到东方凌白的一刹那,她便想试一下,为何姬无奢抱着她时,她会觉得自己的心跟他的心连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心疼,她会忍不住哭泣,会用不出力气。

    为何这般感觉她在东方凌白怀中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她甚至埋怨自己,不能感同身受,她只知道东方凌白的伤心难过,可是却一点无法推己及人,在她怀中她只觉得温暖,只能感受他的体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用力冲入东方凌白的怀中,她想要找到一些不一样,找到一些自己深深爱着他的证据,找到一些能把姬无奢的声音从耳畔挤走的方式,可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那?为什么都抱得这么紧了,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依旧无法获得温暖,依旧无法让恐惧躁动的心安稳下来?

    为什么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还觉得恐慌,恐慌姬无奢的胡言乱语中有那么一星半点,哪怕是一星半点的真话……

    东方凌白面色逐渐冷透,僵硬的身体难以控制,他心底的愤怒正一点点的燃起,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橘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