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倒是魏瑱吓了个不轻,险些跌倒被鸣翠扶住才稳了稳身形,拧着眉面露愁容道:“真是奇特,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什么事相像?”程美玉脸色白了白掩藏起眼中的一瞬惊诧,一横眉,阴测测的笑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祭司既然都已经算出来了国运坎坷的罪魁祸首,如今认证物证具在,程北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鱼晚盯着消夏看了半晌,细致入微,似乎要看顺着她的眼睛直接看到心底去,这个人的身影,相貌,甚至隐隐的气韵都跟程北枳如出一辙,若是再仔细的看下去,似乎只能从眼睛里看出些许端倪。

    程北枳的眼睛中是内敛而不外露的秾理和沉静,在岁月的沉淀下那些嚣张跋扈和心狠手辣都变得温和而不刻薄,似乎融入了血脉之中,冷漠和绝情也不明显,似乎能藏到每一个暖人心脾的笑意中让人惆怅。

    可是面前跪着的这个人却不是,她的气韵是刻意学来的,但是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疏离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所以她的眼睛空洞,里边似乎只装着好怕,还有她肩膀不自觉的颤抖,似乎整个人都要跟着缩成一团。

    赵鱼晚曾和程北枳经历尔尔,不乏有惊心动魄生死无常的危险境地,可是程北枳从来未曾这般颤抖过,她似乎不会害怕,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害怕。

    这个人不是程北枳,绝对不是!

    如果说大祭司所言非虚,双生咒召唤二来的傀儡人跟施咒者本就同源而生,那么这个傀儡应该跟程北枳眼神气质相同才对,显然不是,可他又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况,赵鱼晚挑了挑眉梢,转头盯着程北枳,目光如炬。

    “说,这是这么回事?”

    程北枳忽而一笑,颔首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酒渍,挑了挑眉梢:“说什么?你兴师动众二来,问我这是如何?我若说我不知道你不信,我若说有人害我,你便要权衡得失,我终究不是你棋盘上的棋子,任你发落。棋子能有什么意思?”

    赵鱼晚见程北枳漫不经心的样子,便无端烧出一股怒火来,似乎要将他吞噬掉。

    “放肆!”

    程美玉纤瘦一指,横眉冷对的指着程北枳,狠厉如斯,“大胆刁妃,你竟敢出言不逊,今日,我便要肃静后宫,以慰先主!”

    她本就会些功夫,加上身轻如燕,一个恍惚就奔到了程北枳的面前,毫不留情的扬起一巴掌,程北枳余光中睨了眼程美玉的手,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寒光凛凛,嘴角若有似无的含着一丝笑意:“贵妃娘娘未免急切了些,陛下还在这儿那,就轮到贵妃娘娘做主了?”

    程美玉一怔,狰了挣眼,铿锵道:“如今后位悬空,论资排辈,难道后宫之事不是本宫来管,还要任凭贤妃妹妹无法无天吗?”

    程北枳悠然一笑,不深不浅道:“哦,姐姐也知这后位悬空,妹妹还当姐姐是错把自己当成皇后了那……”

    “你放肆!”

    程北枳猛然甩开程美玉的手,程美玉身形一拧,“放肆的是你!王后统领后宫本宫听过,贵妃统领后宫本宫没听过,你别忘了,即便跟王贵妃,姐姐还差着一个王字!”

    “你!你!你……”

    魏瑱这出好戏倒是看得有声有色,心中也暗自思忖,程北枳果然不是个绣花枕头,即便是四妃之末,可也是位列四妃,跟程美玉的身份所差本就不是很悬殊,如今这般言语字字句句在情理之中,也不算有太过逾越失礼的地方。

    可是程美玉与之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杀招太盛,她越俎代庖的心思未免有些太过明显,如今又被程北枳挑明,夺后之心便有些路人皆知了。

    思及此处,魏瑱心中就有了分寸,不禁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个程美玉必须要除掉了,否则会是个大麻烦。

    如果这一遭程北枳若真被程美玉给连窝端了,以后再想制衡这个女人就更加困难了,程美玉看似在赵国无依无靠,可是她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姬国,若是她死了,作为和亲公主,姬国怕是要趁机挑事,再者她出身程家,程将军战死,传说最近妹妹又入宫嫁给了无渊帝根基深厚,加之母家韩丞相势力失去了牵制,一家独大,怕是更加难以控制了。

    方才还想着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此刻有些见风使舵想站在程北枳这边了。

    这一切细微末节的变化都落入了寒鸦的眼中,不禁对程北枳肃然起敬,这一切果然跟她先前说的如出一辙,计划一步步的再向前推荐,想来出了宫,程北枳便是有了新的打算,否则她也不会想出这么一个一石三鸟的主意来!

    妙,真是妙,难怪太后斗不过她!

    见双方争执不下,赵鱼晚便横在了中间,“够了。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程美玉娇滴滴的,都要掉下眼泪来了,“臣妾知错了,臣妾只是怕国本……”

    赵鱼晚一摆手,“这个陛下,真该让你来当。”

    程美玉一听,吓白了脸,膝盖一软就跪倒地上,连连叩首。

    赵鱼晚置若罔闻一般,凝眸望着程北枳的眼睛,似有审夺,“北枳,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有寒鸦为你护院,试问宫中谁人能悄无声息的将这个东西埋到你的院子里?你不说也可以不问,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她是谁,她为何跟你如此相似?”

    赵鱼晚指着跪在地上的消夏,眼神中竟隐约有些慌张……

    程北枳抬眸看了眼赵鱼晚,似有千万情绪盘根错节,一时间理不清情绪,八字最为相合,助他统一九州,天下安稳!这话,娘说过,太后说过,怀太妃也说过!

    可要为了这天下苍生,就索性助他拿下九州,此生安稳?!

    “北枳,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你离我怎么远?”

    一句话,似乎将程北枳从万千情绪中拉扯回来,程北枳恍然一笑,无奈的垂了垂眸子,程北枳啊程北枳,你怎生得越来越回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的眼中根本揉不进沙子,而他不仅不是良人,甚至对你连不值钱的真心都没有?

    你还要为难自己吗?别傻了,世间不值得!所谓生死契阔不值得!这九州七国也未见值得!

    似醍醐灌顶般,程北枳抬起头来,嘴角勾着一丝清浅笑意,“我没什么可说的,陛下看见的便是事实,按照律例,巫蛊者祸国当诛,可念在我为太后守灵尽孝又是他国和亲郡主,为彰显大国之风,死罪可免,可终究活罪难逃,按律理应发配皇陵守陵,直至终身!”

    赵鱼晚目光一抖,错愕的盯着程北枳,脸色苍白,他眉心一坠,“你,你,你说什么?”

    程北枳依旧不跪,似无所畏惧般对上赵鱼晚揣度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发配皇陵,终身不得踏入皇宫一步。”

    “你要走?你还是要走!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子民悠悠众口堵住寡人的嘴,放你走?”

    程北枳不言,赵鱼晚眼中生出闪烁碎芒来,捏起程北枳的下巴。“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是冰?怎么暖都化不开?是石头,怎么砸都击不碎?还是铁砂,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赵鱼晚头垂的更低,无限制的靠近程北枳,噤声问:“嗯?”

    “我的心是什么做的不要紧,陛下,大祭司还要给赵国子民一个交代,发落我的事情还请陛下不要再耽搁。”

    赵鱼晚忽而将程北枳拉入自己的怀中,按着她的头,唇抵在程北枳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温声道:“别走,即便是为了,为了我娘!”

    程北枳一怔,呼吸滞了片刻,她不做声,不应承,也不拒绝。

    可就是这样赵鱼晚的心就像是一点点的下坠,一点点的慌起来,时间久了,即便是他不想刻意了解,他也摸透了程北枳的脾气,她的没有反应便是最坚不可摧的拒绝,因为她从未想过妥协半步,所以他提出来的所有恳求,程北枳片刻都没有听到心里……

    “为什么这么对我?你还能原谅姬无奢?你还要等他?他杀了你爹娘!程北枳你清醒一点!”

    似是被拿住了七寸,抑或触动了逆鳞,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隐忍,程北枳猛然推开赵鱼晚,抬头似有深意的看了赵鱼晚一眼,便转头冷眼望着大祭司道:“大祭司,事情已经查明,本宫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请祭司为天下苍生赵国百姓着想,替陛下拟定诏书!”

    赵鱼晚亦是怒极,歇斯底里般吼道;“我看谁干?”

    所有的人闻声便膝盖发软跪了下去,捏着嗓子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只有程北枳不跪,不惧,无动于衷……

    赵鱼晚更是发了疯似得,一把拉着程北枳夺门而出,“罗刹,看这他们,谁敢动一下。杀无赦!”飘天文学小说阅读_www.piaotianx.com